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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瓊瑤)綜QY之降龍系統》作者:檸萌貓【完結+番外】

第88章 愛新覺羅•小燕子

  小燕子變成格格的消息傳來時,永璟正在吃一個蘋果。

  然後咬的稍用力了些,奇怪的是,那果肉並沒下來。他淡定的把蘋果從嘴裡拿出來,只見那白白的果肉上,嵌著一雙整整齊齊的門牙。

  旁邊的奴才忍不住驚呼出聲。他冷冷地看了那奴才一眼,那奴才嚇得『噗通』一聲跪倒,連連磕頭。

  「遲來。」他說。

  然後便意識到了自己將『起來』說成了『遲來』。他皺了皺眉頭,看著蘋果上的白色門牙和紅色血跡,心頭便將小燕子和魏貴人恨上了:『哼!誰讓她們閒的沒事去弄什麼『格格』,不然那牙怎麼會掉?』

  永璟同學,遷怒就遷怒麼,還找這麼個理由。活像若沒這一事,那兩顆牙便不會落似得……

  不過,被這麼個三頭身看著乖巧,實則……咳咳,也挺乖巧的十三阿哥惦記上可不是什麼好事啊,小燕子,魏貴人,你們還是自求多福吧。

  其實,同樣被『格格』嚇到的還有小燕子。

  她此時正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吃驚地指著自己:「我?格格?!!!」

  魏貴人以為她驚喜傻了,心頭不免有些鄙視,卻還裝出一副溫柔的模樣來:「可憐的孩子,你一定吃了不少哭吧,現在好了,你終於找到你爹了……」

  『我爹?』小燕子有些暈:『哦,對了,我和紫薇拜把子了,那麼她爹,也勉勉強強算是我爹吧。可是,格格?說的是我麼?』

  「爹是沒錯啦,但我可不是什麼格格!」小燕子說。

  魏貴人瞬間覺得有些拿大了:『認爹,但不承認自己的身份?這是對皇室有怨氣啊!天哪,皇上回來會不會認為,是她唆使自己女兒不承認自己身份的!這罪名她可擔待不起啊!』

  魏貴人想著,不免有些急了:「格格,這話可不能再和第二個人說了,您是皇上的女兒,是金枝玉葉,再說不是格格……」

  「如果我說我不是格格,會怎麼樣?」小燕子突然道,「會不會掉腦袋?」

  魏貴人看出了她的恐懼,心想原來她竟是怕這個,便笑了:「當然了,這話你在我跟前說便好了,在別人跟前,特別是皇后娘娘的人跟前可不能說,這宮裡頭啊,皇后是最重視規矩的,她若是聽到你這般說話,你的腦袋可真懸了。」

  小燕子便嚇得臉色蒼白:「天哪!宮裡太恐怖了!皇后是妖婆嗎?為什麼動不動就要拿我的腦袋來威脅我啊!我本來就不是什麼……」

  「噓!」魏貴人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這話不能再說了,你怎麼能不是格格呢。再說,可真要掉腦袋了。」

  小燕子剩下的話都被她的『掉腦袋』給堵了回去,她心頭默念了句『紫薇,我真的不想搶你的位置,可是那個皇后實在是太恐怖了,如果我不這麼做,我就沒腦袋了,對不起,對不起』之後,便心安理得地做了『格格』。

  魏貴人見她終於接受了,便笑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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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格格?!」雅嫻瞪大了眼睛,「五兒,你說的可是真的?」

  五格格便點了點頭:「皇額娘,你說這好不好笑?我竟莫名其妙多出個皇姐來!」

  「哼!哪兒來的女人,查過底細?驗過血了?記過玉牒?皇上下過聖旨?這也能成個格格!」雅嫻冷笑,「豈不是,天下女子都能來做我皇室的格格?皇上精力果然不錯,滄海遺珠遍天下。指不定呢,還能跑出幾個民間阿哥來。誰知道是龍是蛇?」

  「十三,你今兒怎麼什麼話都不說?」五格格眼珠兒一轉,便看到了坐一旁閉著嘴的永璟。

  永璟喝了口茶,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就是不說一句話。

  五格格便想到了那些格子漫畫上的三頭身小人兒,她便突然跑出去,過了會兒,拿了副剛剛畫好的大頭小身的Q版人過來。

  「皇額娘你看,這像不像永璟?」

  雅嫻拿過來一看,只見上頭的Q版娃娃肅著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她便『撲哧』笑出聲來:「這畫法雖奇怪了些兒,但真像永璟。」

  永璟今兒的耐心出奇的好,小臉都漲紅了,卻仍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繼續抿著嘴。彷彿那兩母女的調笑只是空氣。

  當然,如果他放茶杯的時候,聲音不要那麼大,想必,更有說服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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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頭乾隆好說歹說,終於說動了永琪暫時不去把『滄海遺珠』和淫詩的事兒告訴雅嫻。於是,狩獵的氣氛在一片祥和中結束。

  兩父子收穫滿滿,準備啟程返京。

  正在計劃如何也得一件雅嫻親手做的大氂的乾隆並不值得,他的另一個兒子和『寵妃』竟早已在宮中將他苦心想要掩飾的一切,鬧的人盡皆知了。

  乾隆到了皇宮的時候,雅嫻領著後宮所有人都出來了。

  他叫了平身後,便發現雅嫻看他的眼神比平日裡頭還冷。他內心一突,再看五格格和十三,兩個也只站著,冷冷地看著他。

  十三和雅嫻也便罷了,就連五格格都那麼冷淡……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他心頭正胡思亂想呢,便聽雅嫻說了:「皇上,臣妾失職,這幾日竟是病了,您的『滄海遺珠』聽說是醒了,倒也沒去看望,還是魏貴人心細,將自個兒的屋子都騰了給那『格格』住,皇上是該好好獎賞魏貴人!」

  乾隆顧不得許多:「你病了,現在好些了嗎?病了便不該出來……」

  他說道這裡,才發現場合不對,那後宮裡頭的女人們都彷彿是被他連珠炮似的話給說傻了。他忙咳了聲:「魏貴人是該獎!將自己屋子都騰了出來給朕的『滄海遺珠』……等等?什麼『滄海遺珠』?朕怎麼不知道?!」

  雅嫻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延禧宮傳出來的,說皇上在西郊圍場遇到自己多年前遺失的格格了,哦,那格格據說眉毛,眼睛,鼻子……沒一有處不像皇上的。」

  「皇額娘,您說錯了,」五格格道,「有一處不像,性別不像。」

  她說完,等了等,卻失望的發現沒有一個人覺得這笑話好笑……好吧,五格格摸了摸鼻子,卻看到十三眼中毫不掩飾的鄙夷:「喂,十三,你啞巴啦!」

  十三抬起頭,手仍是負在身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就是不說話。

  五格格氣壞了:「皇阿瑪,十三說有話要現在對你說!」

  這話一說完,她便衝著十三露出了個得意的笑來。

  十三的臉又紅了。

  「永璟……你……」乾隆不知怎的,對上這個人小鬼大的兒子,竟有些惶恐,「你要對皇阿瑪說什麼?」

  所有人幾乎都看向了十三。

  十三終於將永遠負在身後的手收了回來,握拳抵在唇邊,他似乎是在做什麼準備。

  又過了瞬,他終於開口。

  這一開口,便讓雅嫻和五格格差點忍不住大笑出來。

  這十三一開口,便是漏風了的話:「皇阿滿,恭喜!」

  縱然他努力的咬准了字音,卻降不住這硬件不好使啊。

  五格格當即大笑:「十三!十三!怪不得你最近都不說話!你原來是沒牙啦!」

  ----

  乾隆回了養心殿,一番梳洗後,先假模假樣去了趟延禧宮,看了眼他的『滄海遺珠』。問了問,竟果真是那個女子生的。

  不得不說,這時間的確也對上了。

  一時間,乾隆有些百感交集。一出延禧宮,他便喊了白裡派人去濟南查個清清楚楚。

  至於那仍在宮裡頭的格格……他卻是有些頭大了。

  可無論如何,再頭大,他也得去一樣樣的解決了。

  於是,他便帶著吳書來簡裝去了坤寧宮。

  這一去,他才知道,什麼叫做: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那小叛徒十二,竟……

  只見雅嫻笑吟吟地看著他:「雨後荷花承恩露?皇上,好詩啊!」

  乾隆腦袋裡頭『嗡』地一聲,他故作笑容:「啊,嫻兒,你……你知道了啊。這,這不是當年年少輕狂了麼……」

  雅嫻點了點頭:「當時年少啊……」

  五格格進來老愛背著手,對著朵花兒草兒故作深沉的背首毫不符合情景的詩,此時雅嫻便也想到了五格格前幾天對著假山裝模作樣走來走去,長歎一聲念的那《飲水詞》:「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啊皇上。您這詩興一大發,便出來個格格,指不定在什麼地方,又發了詩興,便出來一打阿哥呢。還真別說,您這詩啊,還真能夠上個流芳千古的等級了。」

  乾隆被她說的越發臊了:「別,別,嫻兒,我早改了。」

  雅嫻斜眼看他:「皇上,臣妾不得不忠言逆耳一回了:您這事兒做的,指不定多少人在看皇室的笑話呢。」

  乾隆恨道:「這事兒,這事兒哪是朕做的啊!」

  他便原原本本把在西郊圍場的事兒說了一通,末了又道:「十二當時那名字便不好,又是縫衣服的玉,又是和那個五阿哥同音的……」

  「縫衣服的玉未必不是那衣服上唯一的亮點,」雅嫻不知不覺便用了永璟的話反駁,「名字是別人給的,人生卻是自己活出來的。本宮的兒子,能差得了?」

  她說這話時,那驕傲的態度,看的乾隆心兒肝兒都顫了,歡喜的恨不得一把抱住……

  咳咳,雅嫻又道:「那個五阿哥……皇上,你怎麼說的好像那不是你兒子似得?」

  乾隆歎息一聲:「朕真恨不得他不要是朕的兒子。和兩個包衣奴才稱兄道弟,每次朕叫永琪說事的時候,他都能恰到好處的鑽出來。簡直……無孔不入!」

  雅嫻『撲哧』笑了:「無孔不入……那是泥鰍吧。」

  乾隆想想,也笑了:「嫻兒,不生朕的氣了?」

  雅嫻道:「本宮氣什麼?橫縱又丟不了本宮的臉。多個格格也是好事,反正還差和親蒙古的。本宮可是聽說了,皇上是在打弘晝的主意呢。他可就一個格格,身嬌肉貴的……」

  乾隆莫名便有些醋了:「感情朕的女兒便不身嬌肉貴了。」

  雅嫻看了他一眼。

  乾隆便摸了摸鼻子:「好吧,那女子……哦,叫什麼夏小燕子的,看起來皮糙肉厚,嫁蒙古去估計也能活的很滋潤。」

  「夏小燕子?」雅嫻皺了眉頭,「怎麼叫這名兒?你當年是跟一個村姑……」

  「咳咳咳,」乾隆劇烈咳了起來,「朕的眼光還不至於……對對對,朕當年的確挺沒眼光,又沒那個叫啥……哦,審美的。可,也不至於是和一個大字不識的村姑……」

  他也說不下去了。

  「你還是多查查吧,」雅嫻道,「那女子得是有多恨你才會叫女兒夏小燕子啊,這名兒,真得改改,不然直接叫愛新覺羅•小燕子。這……這能聽嗎?」

  『愛新覺羅•小燕子』乾隆想了想,渾身一抖:『改!必須得改!這要是不改了,傳出去別人還以為皇室取名字就這點水平呢!』

  不過--

  「朕需等白裡從濟南回來後再做決定,」乾隆道,「當年朕可是沒讓留子。誰知道這女子究竟是不是……那什麼天地會的邪教,太猖獗了。」

  「那現在怎麼辦?這『格格』的名字便已經是傳出去了。」雅嫻涼涼地道,「若是沒個說法,恐不能服眾。」

  乾隆一想起這事兒便覺得糟心,他便揮了揮手:「暫且不記玉牒,只說是魏貴人對她一見如故,想要認為養女,結果被誤傳了。她不是想要個女兒麼,朕這次就如她所願,若是有什麼瓜葛,也讓她擔了。」

  「皇額娘那邊……」雅嫻道。

  「推倒魏貴人頭上,對了,朕要去給魏貴人提個位置,你就對皇額娘說,魏貴人如今深得朕的偏寵,她說什麼朕都聽信。皇額娘就愛看你被人壓著。這信兒過去,她准高興。」

  『然後太后說不定就突然不滿魏貴人了。』雅嫻想著,便笑了:「皇上。」

  「怎麼?」乾隆一下子豎起了耳朵。

  「你有時候,還是挺不錯的。」雅嫻道。

  乾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湊近,湊近,再湊近:「嫻兒啊,其實,朕還有更不錯的時候。」

  「哦?」雅嫻笑了,「皇上請講。」

  「比如,晚上幫你暖床的時候。」

  最後,乾隆領著吳書來就著夜色,離開了坤寧宮。

  他突然抬頭看著星空,笑了一笑,嚇得吳書來以為他中了邪呢。

  吳書來剛想傳叫太醫時,卻聽得乾隆低語:「不錯,今兒做的不錯,看來再努力一把,就能留宿坤寧宮了。」

  吳書來無語凝噎,抬頭學著乾隆的姿勢望天:『其實,我早就該習慣了主子的抽風,對吧,我真是一個全能的太監總管。嗯,沒錯,就是這樣!』

  ----

  白裡派去的人還沒回來。

  乾隆,雅嫻便斷定了小燕子絕不會是天地會派來的。

  因為,只要有腦袋的,都不會派個這麼蠢的東西來當臥底……

  此時的坤寧宮裡。

  「她在幹什麼?吳書來,你再說一次,那小燕子在幹什麼?」乾隆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回稟皇上,皇后娘娘,那小燕子格格,在御花園同五阿哥,福爾康,福爾泰把酒言歡……」

  『砰』

  「她腦袋長了包,永琪腦袋也長了包?!把酒言歡!一個女子,同一個阿哥,兩個奴才!」乾隆怒極反笑,「嫻兒,你聽聽,你聽聽!真是要氣死朕了。」

  「皇阿瑪!」五格格從外頭進來,聲音天真而甜美,彷彿不知世事,「吳諳達只說了一半!那個小燕子姐姐同五哥,福大爺,福二爺,坐在一起喝酒,五哥說『敬最美麗的小鹿』,小燕子姐姐說『敬最糊塗的獵人』,福大爺和福二爺說和五哥情同兄弟呢……皇阿瑪,我以後是要和宮裡其他人一樣繼續叫他們福大爺,福二爺,還是要也叫哥啊?五哥也說,他們是他的知交兄弟,比親兄弟還親呢!」

  乾隆氣的渾身發抖:「呵,他們也配你叫哥,叫姐,叫什麼大爺二爺?」

  「可是,不這麼叫,人家會說五兒不懂禮貌呢,」五格格歪著腦袋,狀似天真地說,「五哥還說,十二哥是個惡毒女人生的呢。皇阿瑪,十二哥不是皇額娘生的嗎?」

  乾隆氣的當即便要去砍人:「畜生!畜生!」

  雅嫻攔住了他:「消消氣,什麼福大爺福二爺的,臣妾卻是沒聽過,吳公公,這是怎麼回事?」

  吳書來便道:「皇后娘娘,您是不知道,那福家的兩個,一個是御前行走的二等帶刀侍衛,一個是五阿哥的哈哈珠子。兩個都是包衣奴才,原本皇上是不允的,不知道怎麼,五阿哥便似乎認定了那個哈哈珠子似得,其餘的都不要。愉妃去的又早,皇上可憐他,便應了。結果這兩個卻不知怎的,讓闔宮的奴才都稱他們『大爺』『二爺』這宮裡頭的宮女都是旗人,哪個不比他們高貴?無奈五阿哥卻是一口咬定,若是不這樣稱呼,便是不尊重他……」

  「吳書來,說重點!」乾隆道。

  「庶!」吳書來渾身一顫,「奴才只知道這事兒,其餘的一概不知了。」

  「西郊圍場,永琪便是和這兩個東西說要『鹿死誰手』,竟越過了朕的馬去。」乾隆冷笑,「魏貴人,真是不知死活。」

  雅嫻道:「還魏貴人呢,不是說要提個位麼,臣妾看她佔據一宮主位久了,合該封個妃,嬪。畢竟,之後這小燕子還得讓她教導呢。」

  乾隆冷笑:「既然要捧,不妨捧高點兒,封個妃吧。」

  雅嫻道:「那再定個字,是德,還是容?」

  乾隆略一思索:「朕看這個令,很是配她!」

  雅嫻便笑了:『令有美好,和巧言令色兩種意思,上輩子的令妃是前一種,這輩子麼,不妨便嘗嘗這後一種的滋味……』

  她道:「令,美好,不錯。」

  乾隆冷笑:「朕用的是巧言令色!」

  他復又抱住五格格:「五兒日後看到那永琪,和小燕子,遠遠的避開,見著那兩個奴才,也先避開。你且等著,看你皇阿瑪如何為你一筆筆凊討這些賬來……」

  五格格便膩在他懷中,露出個冰冷之極的笑容:『令妃,我讓你上輩子欺負我額娘!欺負我十二哥!』

  她聲音格外嬌美:「皇阿瑪,您真好。」

  乾隆便看向了雅嫻:「嫻兒……」

  雅嫻笑了:「最近夜裡有點涼,臣妾……」

  乾隆急道:「朕願與皇后效勞!」


第89章 龍源樓相會

  乾隆神清氣爽地去上了朝,卻又倍受打擊地回來了。

  原因無他,在朝堂上,一幫子天天混飯吃的御史如同打了雞血般一一出列發言,說的都是那隻鳥兒……

  乾隆哈哈一笑,說那是魏貴人認的醫女啊。可是,就連站在前排離他最近的傅恆,鄂敏,紀曉嵐都一臉的不信。最後罷了朝,紀曉嵐還特意留下了說了句什麼:「能出一個漢家格格也是好事,皇上還請早日定個封號。」

  話裡話外都透著:『皇上,你後宮封了個格格的事兒早傳遍啦!藏不住啦!所有人都知道是您的『滄海遺珠』啦。為了名聲,您還是早點想個辦法解決吧。』

  乾隆便耷拉著頭,一腳踏進了坤寧宮:「嫻兒啊!朕苦啊!」

  雅嫻立刻屏退了下人,她也沒起來,坐那兒縫衣服呢:「您苦?有臣妾昨兒晚上苦麼?」

  乾隆一下子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

  「去,沒眼力價的,快去給朕倒杯茶來。」他這樣說吳書來,然後自個兒賴了過去,「你是不知道,今兒朝堂上都鬧翻天了……哎喲!這衣服挺大的啊,是給朕的?朕可不穿這種粉紅色的。」

  雅嫻橫他一眼:「你忘了蘭馨啦?」

  「蘭馨!?」乾隆一下子坐端正了,「十三年那會兒抱來的,那時候她7歲,這一算算,哎喲,都快19啦。怎麼都沒人提醒朕一句,這要是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朕是故意這般對異姓王的。」

  清朝女孩兒一般14歲便是婚齡,這留到了19歲,怎麼算也是老姑娘了。

  「前幾年她身子不好,一直害病,臣妾便想好好養養,現在卻是該早日物色婆家了。省的耽誤了。」雅嫻道,「也不知是怎麼搞的,她養的不愛說話,也怪臣妾,自從十二生了後,便一心都撲在了十二身上。」

  「你待她也夠好了,」乾隆道,「還親手幫她做衣服呢。」

  「總之,該給她挑人了,晴兒也是,今年也17了,這次重點先緊著蘭馨,晴兒那邊也照顧著點。皇額娘哪兒臣妾已經寫了信去,說了這事兒了。」

  「還是你心細。」乾隆讚道。

  「頭幾年蘭馨病來的急,臣妾擔心那會兒縱是看中了哪家的小子,蘭馨也熬打不住。哎,早知道臣妾那時候便先說一聲。」

  「你這話倒是提醒朕了,那隻鳥兒,也18了,也急得很。正好蒙古那頭那個蘇日勒王爺原配夫人病重,橫豎那鳥兒也不會是什麼臥底了,朕看若那原配王妃死了,她倒是可以過去當個續絃。就是這鳥兒的規矩,還得再□□□□。」

  「鳥兒?」

  「便是那個小燕子,說到這裡,朕就氣,你說這魏貴人竟將這事兒給朕鬧的沸沸揚揚,竟是收不住了……」

  「還魏貴人呢,不是令妃了麼。」

  「說到這裡,朕現在便寫個聖旨,讓個太監去念了,封她為令妃。順便讓她教小燕子規矩去。」

  於是這兩人便在這麼不大會兒功夫,便定下了一道聖旨,定下了一樁和親蒙古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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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貴人接到這聖旨時,喜得不行,又見聖旨中提到了教小燕子的規矩,便覺得福爾康說的很對,果然皇上是看中這個格格的。

  她便打點了精神,便信心百倍地要去教小燕子學規矩了。

  而被她念及了的福爾康,此時正在和福倫兩口子發火:「阿瑪!額娘!你們怎麼能趁我不在,便趕紫薇走?她是那麼的柔弱,那麼的美麗,你們不知道她一個弱女子隻身在外很危險麼?」

  福倫的福晉便苦口婆心地勸:「爾康,額娘也不想,可是你是那麼的完美,你是太后娘娘看中的晴格格額駙啊!額娘知道,若不是當今五格格年齡尚小,只怕皇后都不會放過你!爾康!你的婚姻不屬於你自己!你知道嗎?」

  福倫也勸了幾句。

  福爾康拚命搖頭:「不!啊!上天,你為什麼要把我生的那麼完美?我不想娶什麼格格公主!我只想要我的紫薇!」

  福倫的福晉便一個勁的抹著眼淚:「我可憐的兒子啊!爾康,你必須要為我們這個家犧牲了!是額娘對不起你!都怪額娘把你生的這麼完美!」

  福倫便抱住傷心欲絕的妻子:「不,其實是怪我,都怪我太會教兒子了。不然爾康怎麼會這麼完美?」

  兩口子便抱頭痛哭起來。

  福爾泰站在他們身後,看著這場鬧劇,心有些涼。

  他笑道:「哥,你如果真的喜歡紫薇姑娘,為什麼現在不去找他呢?」

  福爾康聽完一下子跳了起來:「阿瑪,額娘,我要去找紫薇,找不到她,我就不回來!」

  他說吧,便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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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幽谷中。

  紫薇正在撒花瓣。

  金鎖雙手因為摘花瓣,已經染了顏色,她現在正雙手托著下巴,看著迎風流淚撒花瓣的紫薇想:『小姐真是好漂亮,好完美!這幅畫面看的人好心碎!爾康少爺為什麼看不到呢。哎,這便是縱然情深,奈何緣淺嗎?』

  紫薇迎風流淚:『這裡的風沙真大,討厭的沙子都吹進去了。真討厭,可是,這沙子,卻讓我覺得好清醒,好痛苦……』

  「爾康,如果那一天,你沒有在街頭救下無助的我,我不曾愛上你,該多好。爾康,你為何要那麼完美?你那麼完美,我就知道,我配不上你,你完美的……讓我自慚形愧……」

  福爾康騎馬趕到幽幽谷,看到這讓他心動不已地一幕。

  他放聲大叫:「紫薇!」

  紫薇一傻,手中的花籃便掉在了水中,她第一個動作便是要伏身去撈。福爾康立刻運起輕功,從馬上飛下,一把抱住了她:「你為何一見我便要尋短見?」

  紫薇徹底傻住了。

  福爾康又喊:「紫薇,我已經說過我阿瑪和額娘了,這一生一世,我都只愛你。」

  紫薇聽完,眼淚刷的一下便流出,她反手抱住福爾康:「我也是,我也是。你不知道,自從離開你後,我心都碎了。」

  福爾康感動不已:「紫薇--」

  紫薇和他對視著:「爾康--」

  「紫薇,怎麼辦,我好苦惱,我阿瑪和額娘說的對,我的婚姻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我必須要娶皇家格格。」

  「爾康,其實……」紫薇聽罷,心頭便生出了些希望來,「其實,我進京是來尋父的。」

  「這點我早知道了!」福爾康說。

  「其實,我的爹,就是當今皇上。」紫薇道。

  「啊?!」福爾康愣了愣,「紫薇,你不必勉強自己,就算你的身世不好也沒關係,我永遠不會嫌棄你。」

  「我沒有騙你,我是濟南人,我娘叫夏雨荷,十八年前,皇上在大明湖畔……」她便一一說出。待說到那首詩時,福爾康眼中便震驚無比。

  「所以,小燕子不是格格,你才是?!」他驚訝地大聲叫道。

  「小燕子?格格?」紫薇睜大了眼,「你知道小燕子?她是我的信使!」

  福爾康的頭『嗡』的一聲大了,此時,他知道,他是絕對不能說小燕子是他和五阿哥送進宮當了格格的,他猶豫一下,便說:「可是,那小燕子,已經被皇上封為格格了。」

  「啊!」紫薇大喊出聲,「她只是個京城小混混啊!」

  她轉向還不明真相的金鎖哭訴著:「金鎖,怎麼辦,我沒有爹了。」

  ----

  而此時,她的爹,正在苦心積慮要嫁女兒。

  「皇上,關於那位……咳咳,您要怎麼處理?」紀曉嵐沒想到,今兒被找過來居然是要幫皇上參謀怎麼選女婿的。

  好吧,看看這被叫來的,哦,就他和五阿哥永琪了。

  很好理解對吧,傅恆和鄂敏指不定都是皇上想要指親的人家呢。他是漢臣,又兼任著皇子阿哥的師傅!!!好像有什麼不對的?!

  「先定個封號吧,」乾隆淡淡地說,「紀曉嵐,你不是挺聰明的嗎,想想看,叫什麼好?」

  『得!皇上不提玉牒的事兒,也不提給這格格上宗譜,只說封號……』紀曉嵐有點搞不懂了:『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好吧,聰明人更要學會糊塗。

  那麼--

  『有了!買櫝還珠!』紀曉嵐清咳一聲:「格格從民間而來,正如滄海中的一顆耀眼珍珠,臣看,不如取個『還君明珠』之意,叫還珠格格如何?」

  永琪眼睛一亮:「皇阿瑪!這名字好!顯得小燕子特別的獨特……」

  「永琪!」乾隆叫這個兒子來,便是發現他和奴才走的太近,這畢竟是他兒子,他放到自己跟前來,便是存了□□的意思。此時見他竟然搶話,便是有些薄怒了,「朕並未問你話,你插什麼嘴?!」

  紀曉嵐一看,樂了。

  這五阿哥平時自詡是唯一一個成年的皇子,頗不把他放在心上。如今,呵呵……

  「好了,這宗事定了,紀曉嵐,這榆王府當年留下的格格,終於長成,不料前幾年病重。朕頗為心疼,便一心只顧著給她養病,忘了她的終身大事。如今卻是不能再拖,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法子,能盡快選出個文武雙全的額駙來。」

  紀曉嵐低頭一算,那格格今年莫不是已經19了?這可是的確拖不得。不過,這要選額駙卻是大事……

  「朕對此女甚愛之,不想這事兒鬧的過大,影響了她是名聲。」

  「皇阿瑪!」永琪突然叫道。

  乾隆便看了過去:「如何?」

  永琪道:「兒臣有個主意,既不會壞了那格格的名聲,又能選到稱心如意之人。」

  「你且說。」乾隆不抱任何希望地說。

  「兒臣覺得,不若把這些適齡且身家合適的人選都安排到御花園,只說皇阿瑪想要考校八旗子弟的文武。也說是想選一批御前行走。但實則,咱們可以拉個屏風,讓那格格自己也看看有無中意的。」

  乾隆聽了,也覺得尚妥,便問紀曉嵐:「你覺得如何?」

  紀曉嵐何等圓滑?他縱是覺得有些不妥當,也不會當著五阿哥的面說他這主意有問題,自然是大力推崇。

  五阿哥的胸膛便挺的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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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頭,瓜爾佳氏還在對雅嫻說這事兒。

  她這些年青絲已悄然換做銀髮。皺紋也多了很多,只是這眉眼之間,卻充滿了祥和:女兒嫁的好,丈夫年老了也收心了。兒子個個很有出息,孫子孫女已經開始做親,兒媳個個孝順。此時的她,也能算的上是全福老人了!

  若說頭幾年皇上不留宿坤寧宮她還急過,現在她已經看開了:女兒過的很好!雖不知為什麼。但她的眼神不會騙人,處處都是幸福和自得。女兒生的三個孩子也很好……

  烏拉那拉家的福氣啊,自從孝敬皇后開始,便彷彿再無不好的了。

  她念佛的時候,便也會為孝敬皇后燒一炷香……

  「主子娘娘啊,」瓜爾佳氏笑著說,「老身老了,眼花了,有些不中用了。可是主子娘娘啊,老身一見著你,便歡喜,便覺得好。見著娘娘好,老身便好了。」

  這話說的雅嫻心頭發酸,她想喊『額娘』,卻不能,只得說:「老福晉只管吃好喝好,要個什麼東西,只叫人來說聲。十二也十三了。再過一年,他也能上朝了,便能常常見著那布爾和巴克什他們了。」

  瓜爾佳氏喜的不行:「那是好!都長大了,那時候見著他,還是個小娃娃呢,抓周抓的是文房四寶。」

  「可不麼,皇上可想讓他抓自己的玉珮了,永琪愣是不看。」說道兒子,雅嫻也笑了。

  「要說這最會抓的,還是五格格了。」瓜爾佳氏想起了什麼似得,捂著嘴笑了。

  「老福晉是沒見到五格格淘氣的時候,簡直讓人不省心啊。」雅嫻道。

  「主子娘娘小時候卻是很讓人省心……」瓜爾佳氏突然流淚了,「連大婚那日都……幸好都過去了。」

  雅嫻看不得她流淚,卻無法親自來幫她擦拭,只得讓伺書將自己隨身用的帕子遞給了瓜爾佳氏。

  伺書遞了過去:「老夫人可別哭了,娘娘又要傷心了。」

  瓜爾佳氏慌忙抹眼睛:「是老身不好,惹主子娘娘傷心了。」

  她又道:「主子娘娘,您可是還有個養女呢,算算那位也19了,若……只怕又有人說道。」

  雅嫻歎氣:「本宮也愁呢,那孩子剛剛過來的時候,還和本宮說話,可之後本宮懷了小五,不知道她怎麼了,便再與本宮不親了。這麼多年了,也沒□□過來。只勉勉強強面子上能過去就是了。說實話,那孩子心事太重,無論本宮怎麼說轉,也說轉不回來。」

  「這便是養母的難處哩!」瓜爾佳氏道,「那孩子過來的時候,已經7、8歲了。說句不該說的,太后娘娘回來,據說也愛讓那孩子過去伺候……唉。」

  瓜爾佳氏的話,雅嫻如何不懂?事實上,她不僅懂,更知道是怎麼回事:太后養了晴兒一個,看上去待晴兒如珠如寶。從不離她的。這點兒說實話,雅嫻做不到--她自己親生了三個尚不能天天帶在身邊,何況蘭馨?

  加上太后和其他人都時不時挑撥幾句,蘭馨本身便又敏感。心頭難免有些計較。不然,為什麼在婚齡時便病了場?

  不外乎是有人說了,她要代替五格格被和親蒙古。笑話!只要乾隆沒瘋沒傻,她便不可能去蒙古和親,畢竟她是個王府格格,天下人都看著皇家要怎麼做呢。

  而蘭馨卻是鑽了牛角尖,總覺得自己要被扔出去做五格格的替代品了……

  「橫豎她嫁了人便不管本宮的事兒,」雅嫻冷冷道,「本宮只管等著皇上,給她找個十分不錯的額駙嫁了。」

  瓜爾佳氏擊掌:「正是這個理兒,主子娘娘只需要給她找個天下人誰都挑不出錯兒的額駙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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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這福爾康扔了話,便離家去找他的心上人。剩下提醒了他的福爾泰,便算是倒了霉。

  福倫兩口子,對大兒子是春天般的溫暖,對小兒子那是寒冬般的冰寒。

  被痛罵一通的福爾泰低頭懺悔完後,出門又換上一副和平時一樣的表情,出了府,去龍源樓找他的難友去了。

  話說,這福爾泰的難友也挺有名的。

  如今的三大異姓王都死了,剩下一個端親王府雖然有個克善,但克善封的是貝勒,乾隆也彷彿忘了克善身上還有個世襲的爵位般。是故,端親王府其實早已名存實亡。

  但這異姓王,其實還有一個,不過不足為提罷了。

  只因,這剩下的一個異姓王碩親王,乃是個成事有餘敗事不足的,他自個兒當官當的個是虛職。家裡人口又少,加上妾生的,也不過兩個兒子。看上去實在不足為慮。

  福爾泰這難友,便是這碩親王的庶子了。

  說來也巧,福倫這家子包衣奴才是看不透自己的地位,竟覺得大兒子無比完美,一定是要娶個皇家格格的,小兒子卻不值一提。碩王府那家彷彿也看不透異姓王的命運,竟也覺得自己大兒子是要娶個格格,完美無比的,另一個,那是螻蟻。

  其實,就綜合原因來說,碩親王的大兒子其實娶到皇家格格的成功率還很高,因為當了額駙,那便是徹底的閒人了,庶子是不能承爵,若是用一個額駙來換一個世襲罔替的王位。八成乾隆是很願意的,而碩親王說不定頭一暈,也會答應不要兒子繼承王位了。

  話說遠了,回轉正題。福爾泰和富察皓祥這兩個都不被家裡人重視的小兒子,便是因此成為一對摯友。

  福爾泰一進龍源樓便直奔了二樓聽濤間,富察皓祥已經擺著小酒兒喝著了。

  福爾泰一見他便笑:「你倒是悠閒,怎麼,今兒你那個好阿瑪沒罵你?」

  富察皓祥沒接他的話,只笑:「你今兒是怎麼了?火氣這麼足,你前段時間不是去隨駕了嗎?」

  福爾泰便坐下給自己斟了杯酒:「不過是陪我那個大哥作死罷了。」

  「怎麼說?」富察皓祥問。

  「你道他怎樣?」福爾泰一笑,便將在西郊圍場上的事一一說出來。

  「你也是糊塗了,他要作死,你卻不能陪著去。」富察皓祥皺眉道,「你為何也要去接那些茬子?」

  「我不過賤命一條,死便死了,橫豎他出了事,我若不陪著出事,也是個死。」福爾泰冷笑,「我倒是羨慕你,橫豎你親娘對你還是好的。」

  「她?」富察皓祥便笑了,「她卻是個軟的,又是菩薩心腸,不過這話卻對了,橫豎她卻是一心疼我的。這點兒我是強過你不假。」

  「你卻也要想條後路,五阿哥那頭是呆不得,皇后怎樣?她無論受不受寵,都是皇后,又有兩個兒子傍身……」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福爾泰搖了搖頭,「就衝著我是五阿哥的伴讀,又是魏,哦,令妃的親戚,還有個……哥哥的份上。她便不會信我。」

  他抬頭看天:「橫豎,是要死的。不若我推推他,死的快點兒,也不疼了。若是真到了那一日,死的爽快便沒啥,如果要讓我死的受罪,你好歹想辦法給我弄點毒藥。」

  富察皓祥被他一說也傷感了,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得長歎一聲,舉杯:「喝酒!不說這些!喝!」

  兩人喝了杯酒,忽聽地下頭有人說話:「小二哥,煩請開個雅間。」

  富察皓祥便是一愣,他起身去窗邊一看,便笑道:「巧了,是你哥,還帶了兩個漂亮姑娘。」

  福爾泰笑:「哼,果然是追回來了。」

  富察皓祥便道:「有隱情?是哪個巷子頭的姑娘,還沒被梳弄?」

  福爾泰道:「少渾說!人家是大家閨秀,聽說母親喪了,來尋父的。」

  富察皓祥便笑了:「你逗我!哪家大家閨秀陪個男人拋頭露面的來酒樓?哪家喪了母的穿大紅衣服還帶頭花兒?我告訴你,下九流的東西我太熟了,那八成就是個幌子,故意騙人用的呢。」

  福爾泰也笑:「人還真是個大家閨秀,天天在我家唱歌。」

  「唱十八摸?」富察皓祥打趣道。

  福爾泰說:「倒不是,挺文雅的曲子,說什麼『山也迢迢,水也迢迢……盼過昨宵,又盼今朝……』」

  富察皓祥便笑著大拍桌子:「這詞!這詞!好!好!勾弄人勾弄的挺含蓄的,就『昨宵,今朝』的說,讓男人自己想,哈哈哈!」

  他笑著笑著,竟捂著肚子滾地上了。

  福爾泰不理他,只夾了菜吃。

  突聽到樓下有人道:「豈有此理!人家一個姑娘,你竟不給雅間?」

  小二委屈不己:「實在是雅間都沒有了。」

  又是福爾康的聲音:「多謝兄台出言相勸,在下福爾康。」

  那人便道:「在下富察皓禎!」

  「呀!您就是那位捉白狐,放白狐的王府世子?」福爾康道。

  「區區正是在下。」富察皓禎便道。

  福爾康立刻道:「紫薇,這位乃是碩親王府世子,富察皓禎。他是個了不起的,曾年少時捉了白狐,又放了,那白狐卻是有靈性,竟三次回頭呢。」

  於是,便有一女子聲音響起:「世子真是心地善良,再下夏紫薇,見過世子。」

  「相逢即是有緣!這頓飯!我請了!」富察皓禎道。

  福爾康點頭:「既如此,在下和紫薇,便不客氣了。」

  福爾泰側耳聽了個大概,便笑著道:「今兒巧了,你那位好大哥也來了。」

  富察皓祥慢慢止住了笑,站了起來,他從窗邊上一看:「他們坐大堂裡頭了。」

  福爾泰笑:「哦。」

  「那女子,手段真高明。」富察皓祥看了會兒說,「我收回前話,她不是給雛兒。」

  「你得了!」福爾泰道。

  富察皓禎不說話,坐回來喝酒。

  沒過會兒,突然傳來一陣歌聲,唱的是:「月兒昏昏,水兒盈盈,心兒不定,燈兒半明……願化楊花,隨郎黏住!」

  富察皓祥便笑:「感情那女子竟又唱上了?」

  福爾泰道:「都說了人家是『大家閨秀』哪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幹這種事兒?不過,這歌詞倒像是她能寫出來的。」

  富察皓祥道:「還有琴音相合,你大哥竟是個多才多藝的。」

  福爾泰道:「不對!」

  於是兩個齊齊起身,見著一白衣女子,正在抱琴彈唱,身後跟著一佝僂老翁,以二胡相合。那女子頭上紮著一朵白花,身上是白衣,表情悲苦。

  富察皓祥歎息:「這倒是像個喪了母的了。」

  那小二突然跑出來:「姑娘,我們這酒樓賣唱的不能進。」

  那姑娘便放下,『噗通』一聲跪在他跟前:「吟霜與爹爹丟了盤纏,要回鄉,不得不已賣唱為生,求小二哥寬諒則個……」

  小二很是為難:「姑娘快起來,姑娘是不知,我們這酒樓,背後……主子卻是不喜這些的。你還是好好去吧。」

  『砰』富察皓禎拍桌便起:「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無情,這麼殘忍?!她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因丟了盤纏,來掙幾文錢,你卻要活活斷了別人一條生路!」

  那小二冤枉的很:「小人只是說,這個酒樓不行,但京城之大,還有很多酒樓啊。」

  福爾康站起義憤填膺:「小二哥,這便是你不對了!出門在外,人與人之間便理應互相幫助,你這未免也太無情了!」

  紫薇跟著站起:「小二哥,我很理解你的難處,可是,做人要寬厚。不能自私,不然……」

  福爾泰聽了一耳朵,左右不過是『你無情,你自私,你無恥』。他便笑:「看來,我們的大哥都很類似,說來說去,都是這些詞。」

  「我聽過一句話,」富察皓祥道,「人總愛用自己去猜度別人。」

  福爾泰聽罷大笑起來。

  富察皓祥又道:「真是白瞎了,我猜他還不知這酒樓背後是和親王呢。」

  福爾泰冷笑:「我怕,即使是知道,他們也能對著和親王說出『你無情,無恥』的話來。」

  富察皓祥一想,點頭:「很對,只怕就算是對當今皇上,他們也敢。」

  兩人相視苦笑,都在哀歎這輩子怎麼被這麼不著調的東西壓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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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爾康進了宮。急沖沖地便去找小燕子。

  正巧小燕子規矩學的不耐煩,竟衝著令妃發了火,令妃被噎的一口氣上不來,氣暈了。

  見福爾康來了,她也不顧什麼男女之防,直接讓福爾康見了小燕子。

  福爾康見了小燕子,便說了:「你可知道紫薇!?」

  這下可是不得了了,小燕子當即便嚇傻了,再被他一詐,什麼都說了出來。口口聲聲直要將格格的位置還給紫薇。

  福爾康心頭巨震,他安慰了小燕子幾句,勉強將她穩住,便去尋了五阿哥和福爾泰。要將這件事說出來,讓他們一起想辦法。

  五阿哥一見到福爾康,便興奮地說了乾隆要用他的主意為蘭馨格格選駙馬的事情。又責怪福爾康竟好幾日尋不到人。福爾康勉強笑了幾聲,五阿哥便讓他說幾個不錯的人選。他心念一動,說了富察皓禎,又說了他捉白狐放白狐的事情。

  五阿哥大喜,也記下了,準備重點推薦給乾隆。好再得乾隆的幾句誇獎。

  福爾康就此把話題引到了紫薇身上。又說了小燕子或可能也要嫁人之事。

  然後,便說了若是混淆皇室血統,五阿哥竟是要首罪的,五阿哥不傻,當即便白了臉。再一聽這格格身份竟然是有誤的。

  便傻了,問福爾康解決之法。

  福爾泰看著這一幕,心頭便更寒:『雖說已經準備好陪著死了,也做足了要推著死的更快些的打算,但,這死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第90章 初見和珅

  弘晝一進龍源樓,便被裡頭的聲音唬地停了腳。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笙歌散後酒微醒,深院月照人靜……」

  他退後一步,抬頭確認了下招牌,看了確實是自家的產業。這才又進去了。這一耽擱,掌櫃的馬上便察覺了。立刻放下手頭的算盤,哈著腰小跑出來:「爺,您來了。」

  「這裡頭是怎麼了?這麼大的排場。」

  這話一說,那掌櫃的臉色便變了下:「哎,爺,這都是小人無能啊!」

  他便添油加醋把那碩親王世子和令妃的福大爺給說了一遍,又道:「於是,那女子便天天兒在這裡頭唱歌。不瞞爺說,那女子成天兒一身白衣,晦氣的很,爺別進去,省的傷了眼。」

  「爺只是站著,便也傷了耳。」弘晝一收扇子,「令妃的親戚啊,令妃自己都不過是個包衣奴才。那碩親王,哼!」

  掌櫃的心頭暗驚:『原來,那令妃卻是不得用的?!和親王這般做派,是不是也說明了……』

  他不敢再想。

  「那,小人立刻去將那女子給……」掌櫃的忙著要將功折罪呢。

  「不急,」弘晝阻止了,「爺不進去了,先讓他們跳著。這現成的戲子,何不留著看樂兒?」

  那掌櫃的眼珠子一轉:「還是爺想的周到,那之後戲的進程,小人叫人時時告訴爺。」

  弘晝離開了龍源樓,又折回了府。踏入後院,便聽著後院有人彈琴。琴聲深有,女子輕聲淺唱:「……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

  他駐足聽了一回,心頭無限感慨:「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以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那彈琴的是誰?」【注1】身旁小廝便說:「王爺,那是夏格格,當年孝敬皇后給爺的。」

  他回神,笑了笑,卻直直地往書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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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頭宮裡福爾康搖頭晃腦說了半天,其實這通廢話用十幾個字便能概括全了--讓小燕子同紫薇見面自己商量。

  偏偏五阿哥還拍手大呼:「爾康,這果然是妙計。」

  福爾泰自然不會掃了他們的興,也吹捧了福爾康幾句,末了才說:「只是阿瑪和額娘那邊呢?」

  福爾康這輩子攻克的最沒難度的人便是他父母,當即便笑:「這個好辦,我來搞定。」

  五阿哥便越加高興,直說:「爾康辦事,我最放心。」

  小燕子也是個行動派的,立刻決定當夜便要去見紫薇,卻被五阿哥攔住,好說歹說了一通才同意等待消息。

  不料,她半夜又等不住了,便將金銀珠寶細細纏繞了一身,翻牆去了。

  她這身三腳貓的功夫,加不過關的技術,很快便被當刺客抓了起來。而當她被抓時,乾隆還在和雅嫻討論五阿哥出的那個主意呢。

  雅嫻是不太想多插手蘭馨的事。覺得這主意大面上聽起來不錯,且還能讓蘭馨自己去看看,便同意了。於是,這事兒達成一致,兩人剛要就寢,卻聽著前頭抓了個刺客。

  當夜,便是說不出的熱鬧。

  令妃那邊,也終於第一次,被這個名叫小燕子的麻煩給連坐了。而如今氣的撕了帕子,咬牙切齒決定一定要把小燕子調。教成天家格格的令妃還不知道,這麻煩,還只是個開胃小菜。大餐,還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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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馨選駙馬前一日,小燕子終於是見到了紫薇。

  這一路粘桿處的人都跟著。不過,自到了學識府,小燕子和紫薇單獨進了房間,又是換衣服,又是做其他的時,粘桿處的大老爺們便不好再盯了。

  最後一眼,不過是見著小燕子拖了外套,從各種意想不到的地方掏出無數金銀。真假格格一事,卻是為了避諱,而漏聽了。

  紫薇流著眼淚聽了小燕子『如果不當格格便會被皇后砍頭』的事後,心灰意冷地決定要回濟南,讓小燕子平安喜樂地當一輩子格格去。

  這份情懷『震撼』了福爾康。他心頭幾萬匹泥馬奔騰而過後,便是一臉感動。

  兩人膩歪了會兒,說了什麼『山無陵,天地合』的畫兒,紫薇便又決定要為了她偉大的愛情拼一把。感動了乾隆,順便三振了老妖婆皇后。

  福爾康是帶著一臉悲傷出的門。

  一出去,便謳歌了紫薇的善解人意,善良。五阿哥聽了前半段便也感動的不行,連連說『那便這樣吧,這是最好的結果,我們湊錢給紫薇讓她風風光光的回濟南吧』。福爾泰則不說話,帶著笑看他哥,他就不信,他哥沒有後招。

  果然,福爾康便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滿口『子曰』『子又曰過』。硬是把五阿哥心頭的混賬主意給打消了,唬的五阿哥也義憤填膺,覺得一定要讓紫薇也獲得應有的名分。

  此時,福倫一家也算是明白了給大概,有些傻了。卻又被爾康一句:「我與紫薇兩情相悅,若紫薇能重獲格格的位置,我們豈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於是,所有人,包括小燕子都鬥志昂揚,要將紫薇也帶入皇宮,當上格格。

  五阿哥很是感概:「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爾康,你們的愛情太美了!」

  這一邊倒的美好畫面看的福爾泰心塞不已,隔日他便去找了難友去將自己的新經歷。

  巧的是,他的難友也有新經歷要與他分享。

  ----

  龍源樓上,富察皓祥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這龍源樓如今是清淨了,那唱小曲兒的白吟霜早不唱了。

  富察皓祥便笑問福爾泰:「你道那白吟霜去哪兒了?她被我的好大哥給金屋藏嬌啦。」

  福爾泰打起精神,湊近問:「你阿瑪和你大哥的額娘,不是一心要給他娶個皇家格格?怎麼會讓個賣唱的進家去?」

  富察皓祥便細細說來:原來那多隆和富察皓禎在這龍源樓吵了架,白吟霜的老爹便在推搡中跌死了。白吟霜過了幾日,便自個兒去橋下頭插了根草簽要賣身葬父。

  「你說,這女人標價要賣200兩銀子,人家要買的,她又不賣了。這是在釣魚呢,不過還真被她釣上了。如今我那好大哥便是在帽兒胡同買了宅子,又買了丫鬟給她。」

  福爾泰咋舌不已:「完了!你倒我今兒為嘛不去五阿哥跟前當差?!今兒是蘭馨格格御花園選駙馬的意思!我那好大哥要裝個刺客,去行刺皇上,看哪個人文武雙全能擋了劍。這是露大臉的事兒,他才沒叫我。我記得,你哥今兒是去參選吧!」

  富察皓祥卻是大驚:「這是皇上允了的?」

  他心頭尋思:『皇上不會那麼傻吧?』

  福爾泰嗤笑一聲:「他們這是要給皇上驚喜呢,怎麼會說?」

  富察皓祥聽罷便笑了:「好!好!你運氣不錯!這功勞讓你哥去擔著!」

  福爾泰也笑了:「到了如今,我才信我運氣果然還是沒差到極點!」

  ----

  此刻的御花園裡,文試已畢。乾隆對著多隆的答卷,只能搖頭:恨鐵不成鋼啊!

  蘭馨坐在屏風之後,偷偷張望著其中一個少年,臉可疑的紅著。萬般嬌羞無限。

  雅嫻看了一眼,便明白了。順著蘭馨的目光看去,見是個俊朗少年,腰上繫著一塊羊脂白玉,白玉下頭的穗子卻彷彿是什麼動物的絨毛。

  十二陪著她在屏風後頭,看了一眼:「皇額娘,那便是碩親王府的世子富察皓禎。今年19歲了。」

  這年歲,倒是和蘭馨相當。

  只是--

  「十九歲了,都未娶親?」雅嫻皺了眉頭。

  永琪便道:「他們家倒是心大。」

  這一句,她便懂了。

  看著蘭馨疑惑地抬頭看她,她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碩親王府,這又是一個上輩子不存在的王府,算了,不想這些了。只是,他們家心未免太大了些兒,竟是一眼不錯地要等著皇室的格格下降?不過--』

  雅嫻又看了眼只顧偷看富察皓禎的蘭馨:『算了,她若是歡喜,便就是這個了吧,不然她又指不定要胡思亂想什麼呢。』

  對於這個養女,她初時是若還是抱著幾分慈母之心的,這幾年也淡的差不多了。她無論對蘭馨如何,蘭馨都疑惑是要利用自己。這樣幾次後,她也沒心思再去傾注在蘭馨身上了。

  她正想著呢,突然聽到外頭喊著:「刺客!護駕!」

  還來不及反應,便見永璟一溜煙衝了出去。

  她顧不得多想,立刻起身衝出去。只見富察皓禎已和那黑衣蒙面刺客打了起來。永璟抿著嘴,張開手臂,死死護在乾隆身前。乾隆似乎是傻了,竟張著嘴一句不說。

  她上前,也顧不得訓斥兒子,便擋在了兒子身前。

  那蒙面刺客彷彿忘了自己的目標,竟一心和富察皓禎打。而一眾八旗子弟,有的兩股戰戰,有的躲在桌子下頭,有的已經遺溲了。

  過了會兒,那富察皓禎和黑衣人竟戰了個平局。那黑衣人向前一走,立刻又引起一片奴才喧嘩。

  黑衣人伸手,撕了自己的蒙面,跪下大喊:「臣福爾康,叩見皇上。」

  乾隆氣的大罵:「裝神弄鬼!誰給你這個膽子的!」

  雅嫻見沒了危險,才鬆了口氣。轉頭看兒子,只見永璟一臉淡然,彷彿早就知道了沒事似得。她一愣,乾隆卻伸手抱住了十三。他心頭感慨萬千:『果然是患難才能見真情,平日裡就數這個兒子對他最不客氣,可到了危機時候,卻只有這個兒子……』

  他心頭一軟,又看到了急著來保護他的雅嫻。心更軟了:「嫻兒,你好。永璟也很好。朕這一生,運氣真好。」

  他摟緊了永璟,永璟竟也沒掙脫他。

  「御前侍衛福爾康,擅離職守,意圖行刺。姑且念其年幼,收回御前二等帶刀侍衛一職,罰閉門思過半年。」乾隆抱著永璟,站了起來。

  五阿哥忙上前磕頭:「皇阿瑪,這事兒是爾康與兒臣一起想的,卻是為了更……」

  「閉嘴!」乾隆吼道,「你回去抄三百遍《孝經》,早朝也暫時不必去了。什麼時候抄完,什麼時候出來吧,朕看景陽宮不錯,你先住進去抄。」

  永琪還未出宮建府,平日裡頭和其他阿哥一起住在阿哥所。如今指了個景陽宮叫他進去……雅嫻便看了眼乾隆:「景陽宮可是書房。」那裡,可不適宜住人的。

  「他就是看書看少了!」乾隆氣道,「瞧他想的這好主意!」

  雅嫻看了看滿臉委屈的五阿哥,也不說話了。

  這場轟轟烈烈的御花園選額駙之事,便這樣落了幕。

  事後,雅嫻把永璟叫過來,細細責問他是否早就知道五阿哥找人假扮刺客行刺的事情。永璟卻說:「兒子不知,但是兒子知道,沒有那個刺客會蠢到青天白日的,隻身一人跑來行刺。」

  ----

  蘭馨眼巴巴地瞅著到了最後,皇上竟是提都沒提一句她的額駙。

  又怕去找了心胸狹隘的皇后,被皇后壞了她的終身大事。想來想去,竟又病了一場。

  雅嫻聽了她身邊伺候的人的回稟,請了太醫來,伺書出去打聽了一番,隱約便猜到了蘭馨的小心思。她當即氣的發笑,回去便向雅嫻道:「咱們那位公主,是疑心娘娘要扣了她的如意郎君呢。」

  「扣了給誰?」雅嫻笑道,「你想辦法讓她奶嬤嬤勸勸她,五兒還小,搶不了她的如意郎。」

  伺琴便冷笑:「娘娘,咱們偏不要讓她如願!咱們就扣了!她不是疑心麼?便讓她的懷疑成個真吧!」

  雅嫻道:「她是個小孩,你也是小孩不成?她好歹是記在本宮名下的,嫁的好有什麼不好?」

  伺書和伺琴聽了方才忍下了。

  小安子此時卻急著進來:「娘娘!令妃讓魏清泰送了兩個包衣奴才進來。說是要送給還珠格格。冬兒姑姑給奴才低了消息:那兩個包衣奴才,其實原本並不在旗下,看行動做派,卻是像漢人。這包衣籍,乃是魏清泰做的手腳。冬兒姑姑求問娘娘,該如何回復,迎春如今不敢自己動了。」

  雅嫻聽了便笑:「告訴冬兒,讓迎春收集證據,稍安勿躁,一切等皇上處置。」

  ----

  這頭令妃見小燕子終於乖巧了些兒,這才微微放下心來,同時也覺得福爾康又對了一回。

  不過,那個叫紫薇和金鎖的,怎麼對小燕子這麼有誘惑力?

  令妃覺得這問題荒謬,不該想,卻架不住它生了根,發了芽在她心頭始終揮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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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馨最終還是好了些兒,她被奶嬤嬤提醒了,寫了信給太后,拐彎抹角提到了富察皓禎。

  太后在五台山,接到了信,當即便笑了--『呵,蘭馨雖是養在你身邊,卻是一心向著哀家的。』

  她便寫了信給雅嫻,又給乾隆寫了信,提出了這門婚事。

  雅嫻縱然脾氣再好,這次卻也是氣大了,乾脆甩手不理她。只托病,請了純妃來幫忙打點蘭馨出嫁之事。而乾隆,這次指婚本來很喜悅,到現在,卻彷彿是被逼著似得。自然也不爽快。

  這樁婚事裡頭,最高興的,怕是只有一個蘭馨了。

  蘭馨是7月大婚,先派了試婚格格去,卻被攆了回來。

  蘭馨聽回信的時候,便欣喜地捏了帕子:「嬤嬤,你看,額駙連試婚格格都不要,果然是個正人君子。」

  她的奶嬤嬤姓崔,自小看她長大的,聽了這話也高興的緊:「格格,您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是啊,是啊!」蘭馨笑了,「我終於快要脫離這死氣沉沉的皇宮了,我終於在不用見到皇后了。」

  兩個欣喜的人並不知道。她們心頭的正人君子,如今,卻在帽兒胡同,把一個尚在孝期的孤女給當試婚格格使了,還抱著那孤女說是自己的仙子呢。

  乾隆這頭許諾了蘭馨的婚事,那頭卻又一次將粘桿處的人密密實實的派去守在了小燕子跟前。同時也暗中同意了讓紫薇和金鎖進宮。

  小燕子,又被他當做反清復明的先鋒來對待了。不過,從某一點上來說,他其實還真作對了。畢竟,小燕子可是有一個反清復明的親哥哥尚未回歸。

  不過對五阿哥,他還沒死心。

  或許是當年一通斥責,毀了永璜和永璋,讓他心頭已然後悔了。所以對待這個唯一成年了的兒子,他終於生出了慈父心腸,很是想把五阿哥調。教出個能看的樣兒來。

  是故,當五阿哥乖乖兒交上了三百遍《孝經》後,他便又大手一揮,允了他繼續上朝。

  十三的門牙至今只冒出個小白點兒。他自己也習慣了沉默寡言,卻架不住要進學了,得背那120遍呢。

  ----

  清宮的皇子,到了6歲,就得進學了。

  永璟今年五歲,但他的哈哈珠子,可是去年便挑的差不多了。不過,這四個哈哈珠子裡頭,有一個,卻是見了喜。

  坤寧宮這三個是一早便種了痘,倒是不怕這個,但宮中得避諱。於是,便空了個哈哈珠子的位置出來。

  這空了人,便需補上。永璟缺個哈哈珠子的事兒,雅嫻可是一直記得呢,她的兩個兒子。永琪快14了,該指婚了,人選她得好好的挑著。

  永璟少了個哈哈珠子,這次可以自己選了,也得好好挑挑。

  她娘家的孩子,已經有一個是永琪的哈哈珠子了,永璟這邊就不能再從烏拉那拉家選了。那又該挑誰呢?

  富察家的?赫捨裡家的?西林覺羅家的?抑或是,不得不選個鈕鈷祿家的?

  她還在猶豫呢,永璟便自己選好了一個,這不,現在跪著的便是了。

  五格格在一旁寫字呢,便見著永璟帶著個少年進來,那少年衣著相當樸實,看上去家境很是勉強。但奇怪的是,他卻一點兒都不怯場,長的也很好。

  那少年跪下了,永璟說話了:「皇額娘,這是兒子給自己找的哈哈珠子。」

  雅嫻聽了,忙放下手頭的東西,便問那少年:「你多大了?那個家的?」

  「奴才鈕鈷祿•善保,正紅旗人,」那孩子聲音清脆,「今年八歲了。」

  這孩子說話伶俐乾脆,雅嫻心頭便存了幾分好感,只是知道是姓鈕鈷祿的心頭未免還是有幾分不樂意。

  她沒看到,旁邊的五格格在聽到那孩子介紹自己名字的時候,眼珠子都綠了。

  若五格格還是那個系統君,想必她腦海中此時已經被刷屏刷爆了。

  「你阿瑪是什麼官職?」她問。

  「奴才的阿瑪是正紅旗下的副都統,前幾年,去了。家裡只剩下奴才和奴才的幼弟。」那雅嫻一聽心就軟了。

  她兒子又在旁邊說:「善保的繼母也有自己的兒子,經常不給他們兄弟飯吃。」

  永璟一直以來都是有主意的,既然他把這孩子帶過來……只不過,該問的還是得問:「你念了哪些書?知道做哈哈珠子當作什麼?」

  那孩子低頭一一答了。

  雅嫻滿意點頭,再問:「若是十三阿哥……」

  「額娘!」五格格竟說話了,「皇額娘,你就不要難為善保了!」

  雅嫻氣了個倒仰:「本宮哪裡在難為他?這不過是例行公事。」

  五格格做了個鬼臉:「皇額娘,再沒有比善保更妥帖的了!我看十三這次選的哈哈珠子很不錯……」

  她想了想,又說:「若你實在不放心,不如這樣,以後呢,我便經常的去看十三和善保,幫你檢查善保合不合格。」

  雅嫻隱約明白了什麼:「五兒,你……」

  「那就這樣說定了!」五格格起身走到跪著的少年面前,「你好,我是瑚圖裡,若是十三敢欺負你,儘管找我!我會幫你揍他!」

  她說罷,突然看到那少年眼中的不敢置信,自覺有點不淑女,便害羞地笑了笑。又扭捏了下:「其實,我平時還是很淑女的。剛剛只是你的幻覺。」

  如果說,剛剛雅嫻還只是隱約明白,現在便是全懂了--這妮子,春心動了吧!她才8歲呢!這也太……

  希望這只是她的錯覺啊!

  可隨後的種種事情表明,五格格,果然是春心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據說,五格格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頭一天一夜,不吃不喝。雅嫻嚇壞了,趕緊去看女兒。卻見五格格趴在桌上寫寫畫畫,嘴上還哼哼唧唧呢……

  五格格:啦啦啦∼善保善保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啦啦啦∼一口一口吃掉你∼雅嫻低頭一看,只見那紙上是幾個奇怪的字符。字符如下:I(愛心)U然後畫了只胖乎乎的老鼠和一顆米。畫面飄滿了奇怪的?

  ==========================================

  不會寫小劇場的貓躺平任你們蹂躪。才不會說,下一章準備讓五格格好好的追追她的童養媳額駙呢……Σ ?

  附送文中一帶而過的白吟霜賣身葬父。我其實是為了證明我做了很多功課的!

  多隆要打白吟霜,白吟霜說,我站著不動,你有種打死我。

  最後:小白完敗多隆,多隆被打的只會爬樹了好麼……【為嘛我有點同情多隆?這節奏不對啊!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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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童養額駙

  小燕子如願以償把紫薇接進了宮,蘭馨如願以償做了待嫁新娘,乾隆再一次提高了警惕,盯緊了小燕子。為了怕她把宮中風氣帶壞,也沒讓她住到格格所去,直接扔到了漱芳齋。

  漱芳齋是啥?戲檯子。

  恩,戲子住戲檯子,這搭配,絕妙!

  宮外的福爾康在閉門思過。他這過思的相當愜意,福倫夫妻生怕他因為被皇上斥責了的事兒心頭難過,變著方兒的讓他過的舒爽。只怕,若不是為了日後的尚公主,他這段日子兒子都能搞出好幾個來。

  福爾泰時常借口去宮中看望五阿哥,離開這家。

  其實,一出家門,他便拐了彎,溜去找他的難友富察皓祥。

  如果說,雅嫻近日的愛好是聽丫鬟說令妃教小燕子的時的各種慘狀,那麼這兩個,他們最近的愛好,便是蹲在帽兒胡同,看戲。

  為了看的爽利,兩人還弄了個西洋人的千里眼來。那戲,不得不說,簡直是慣壞了他們的口味,直讓他們覺得又雷又爽。

  「你大哥在庭院裡頭,大白日的撕了她的衣服真的好麼?每天我都能看到那朵梅花。」福爾泰拿著千里眼看了眼,便又放下了。

  富察皓祥也看煩了:「姿勢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個。他怎麼不去多看看書。」

  「書上可沒寫白日宣淫。」福爾泰一屁股坐在房頂上,「咱們是不是該避避嫌?」

  富察皓祥道:「算了吧,他沒一會兒就不行了。」

  「我是說,咱們這樣,是不是有點……咳咳,有點兒變態?」福爾泰說。

  「我也很苦惱啊,如果他們晚上回屋去……」富察皓祥閉了眼,「最近一閉上眼,我眼前全是富察皓禎的大白屁股。我最近連肉都不想吃了。」

  「你真夠可憐的,不過我也很可憐……」福爾泰看了他一眼,晃了晃手上的千里眼,「早知道能看的這麼清楚,當時幹嘛和你湊份子買這個。我應該買遮眼罩。」

  富察皓祥咳了咳:「額,是兄弟對不住你。」

  「我沒啥,不過……」福爾泰說,「你確定這樣就可以找到你那個大哥的弱點?」

  「不已經摸清楚他每日來這邊的規律了嗎?接下來,只需要捅到阿瑪那裡,」富察皓祥道,「哎,只是他為什麼每次一過來就抱著那女的拚命啃?那女的也煩,每天都唱那什麼『隨郎黏住』。」

  福爾泰往下看了眼,不小心看到了不該看的:「額,她黏的夠緊。」

  「這叫了快一盞茶時間了吧,」富察皓祥道,「梅花仙子什麼的……我想我這輩子對仙子都沒好感了。真不容易。」

  「你為什麼不雇個人來盯著這裡?」福爾泰忍不住了。

  「能麼?我在王府的地位,呵,這種醜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是不想看他過的好,但是我也不想毀了王府。」

  下頭兩個已風雨驟停了。

  富察皓禎摟著白吟霜正在說話:「我想接你進府。」

  福爾泰嚇得轉向富察皓祥:「他瘋了?!」

  下頭還在說,不知怎的,又扯到了白吟霜背上的梅花烙來。白吟霜道:「其實,我說不定也是大富人家的女兒呢。」

  富察皓禎驚喜地摟住她:「吟霜?你沒騙我?太好了,這樣,我阿瑪和額娘應該就不會反對了。」

  白癡!做了額駙,還想著三妻四妾?!

  白吟霜便掙扎出他懷中,奔進了屋內。

  富察皓祥無視了那兩個一搖一晃的……咳咳。直覺有隱情,立刻運起輕功,飛到了白吟霜奔進的那間屋子裡頭。福爾泰一看,富察皓禎撿起了一地一副,傻兮兮地也往裡跑,他立刻閉了眼。跟著富察皓祥飛了過去。

  白吟霜終於穿了她的肚兜,勉強能入眼了。

  富察皓祥揭開房頂瓦片,便見著白吟霜捧著一塊看上去華貴無比的小布和幾件小衣,衝著富察皓禎說:「你看,我爹說,這就是當年他和娘在河中撿到我的時候,我身上裹的布。」

  這布料!

  福爾泰看到了小衣上頭,竟暗繡了,繡了蟒紋!

  他立刻伸手揉眼,卻是沒錯!果然是蟒紋!

  他轉頭看向富察皓祥,只見富察皓祥也睜大了眼,滿臉的不敢置信。

  兩人蓋了瓦片,不顧屋中人如何親親我我,輕提身形,離開了這裡。

  ----

  「是我看錯了嗎?一定是的!離的那麼遠!」福爾泰驚魂未定,又喝了一口茶水。

  富察皓祥壓根便不說話,依舊一副震驚無比的樣子。

  「算一算,那白吟霜和你哥一般大,也是19。這蟒紋是親王服飾,但是若是嫡出,小衣上有這個也不奇怪。不過,算來算去,也只有齊王府的那位蘭馨格格是和白吟霜一般大。難道當年齊王府是雙生?不,一定是看錯了,只不過是長的像。一定是這樣。」福爾泰猜疑半天,還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砰』

  富察皓祥砸了一記桌子,他轉頭看向福爾泰:「那小衣和布料,我一定要拿到手!一定!」

  「你怎麼了?」福爾泰問。

  「那布料,那布料我彷彿在哪兒見過一次!」富察皓祥說,「我現在很亂,我必須拿到白吟霜手中的布料和小衣,必須拿到。」

  福爾泰忙道:「好,好,咱們一定會拿到!你別急,別急!」

  富察皓禎靠在了椅背上,閉上了眼:他隱約記得,他生母翩翩側福晉櫃子裡頭,便有這麼一小塊布料,翩翩說,那是小時候,他和富察皓禎打架,從富察皓禎衣服上撕下的。那布料金貴,是當年皇上賞給碩親王的,統共就一匹,碩親王卻是給了福晉……

  「對了,你準備什麼時候讓你阿瑪知道你好大哥的事?」福爾泰轉移著話題。

  富察皓祥突然笑了:「不急,爾泰,我心裡有一個猜測。」

  「啊?什麼猜測?」福爾泰問。

  「我不能說了,但萬一是真的。」他的臉色變得慘白,「說不定,到時候我還需要向你討一碗飯吃。」

  福爾泰睜大了眼。富察皓祥卻提高了嗓門:「小二!上兩罈酒來!」

  ----

  漱芳齋。

  小燕子剛剛給自己的丫頭太監改了名,正快樂的像隻老鼠。

  卻沒看到,她的兩個太監,目光中的仇恨:當一個太監,本就是斷子絕孫的事情,不是走投無路,誰願意來?名字,是他們最後一點念想。而現在,這最後一點念想都斷了--只因為這個新來的格格一句『這樣聽著好玩』。

  而兩個宮女原本對小燕子的尊敬,也在小燕子把紫薇和金鎖叫跟前,對他們說:「打今兒起,紫薇和金鎖也是你們要服侍的人,特別是紫薇,你們要向對待我一般對待她!」

  紫薇自然是感動的淚水漣漣,其他人可是氣的七竅生煙:本來這個漱芳齋人手就少,原以為來的是兩個宮女,沒想到,哼,這兩個一看連規矩都不好的宮女,竟也要爬他們頭上當主子了!

  於是,小燕子入駐漱芳齋第一天,成功的激起了漱芳齋四個奴才的仇恨。而這種剛剛起了苗頭仇恨,將在之後,繼續不斷發芽,茁壯成長,直至長成參天大樹!

  她這頭剛剛收拾妥了,皇后的賞賜便到了。

  小燕子神采奕奕地去翻了翻皇后給她的賞賜,看罷便掀了盤子:「這是什麼東西!銀飾?這種便宜貨也給我?還有這個!我不喜歡顏色這麼淡的衣服!我就知道皇后那個老妖婆送禮物給我沒安好心,滾!滾!」

  她轟走了人,又憤恨地在衣服上多踩了幾腳。

  明月彩霞一看那衣服:「竟是上好的雪緞!格格,這布料很名貴的!」

  小燕子這頭已經把衣服撕了一半:「啊?這東西很貴?你蒙我吧!」

  紫薇上前一看:「小燕子,這料子是上好的料子,且十分少見。」

  小燕子有些後悔,卻仍氣呼呼道:「那老妖婆是故意的,她故意送這麼素的衣服給我,故意讓我撕了之後,才知道這東西那麼貴,讓我心疼。果然不是好東西!」

  她胡攪蠻纏一番亂說時,令妃的禮物也到了。

  不得不說,令妃很瞭解她,送來的首飾全是金子這種看上去就很暴發戶的,衣服大紅大紫,也十分符合小燕子的品味。

  小燕子歡呼了一聲,拿去給紫薇看:「你看,令妃娘娘果然是最懂我的!既然如此,我明天就大人大量原諒她這些日子對我的折磨啦!」

  純妃和其他妃嬪的禮物也陸續到了。

  全是些清淡的顏色,小燕子皆不喜歡,一一罵了一通。把送禮的人都攆走了。

  她罵罵咧咧說宮裡的人都不懷好心,紫薇也皺了眉頭:「想不到小燕子在宮裡過的這般……」

  她歎息。心頭原先的怒氣,便又少了點兒。

  然後,便聽外頭喊--「皇上駕到!」

  她心頭忐忑,學著明月彩霞的樣子,拜了下去。

  然後,便聽著小燕子喊道:「皇阿瑪,皇阿瑪萬歲!」

  她看到一雙明黃色的龍靴,慢慢地朝她移了過來。

  那靴子的主人聲音很有磁性,且渾厚:「小燕子,你這裡是怎麼了?一地都是東西?」

  小燕子很自覺的爬了起來:「皇阿瑪,別提了!這皇后就是和我犯克,您看她送的東西,明明知道我不喜歡素色的,還竟送些不值錢,又素的衣服!果然還是令妃娘娘最好了!」

  乾隆強忍著一腳踹飛她的念頭,故作驚訝:「小燕子,你母親不是剛剛去了沒幾個月麼?宮裡頭不能戴孝,可是皇后說你年紀小,所以特意為你選了雪緞做的衣服,讓你在漱芳齋裡頭自個兒穿穿,又選了些清淡的顏色,和首飾,讓你出去的時候戴。」

  小燕子張口便反駁:「誰要她假好心?我又不用……」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如今是頂替著紫薇的身份,便啞住了。

  乾隆心頭的疑團更大:「不用怎麼?朕並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有話直說。」

  他們還在對話,後頭跪的紫薇早已心神一震,險些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她突然想起,剛剛看到那些素色衣服和首飾時,她是怎麼想的--『小燕子在宮裡過的並不好,皇后果然不是好人……』

  可是呢,皇后,純妃和其他人都記得她該守孝……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紅衣,哦,她旗頭上還別了大紅花呢。她還在和爾康山無陵天地合呢……

  「娘……」她忍不住張了口,淚水便撲簌簌落了下來。

  乾隆早就在暗中觀察這跪的並不標準的兩個奴才。此刻見其中一個低了頭,似乎在暗中準備什麼,他不由得暗暗戒備起來。用眼睛示意裝成太監跟著他的白裡,白裡不動聲色地往紫薇的方向靠了靠,時刻準備防止她突然跳起向乾隆行刺。

  乾隆這才慢慢地走了過去:「這就是你特意問內務府要的兩個奴才?」

  『奴才』這兩個字一出口,便砸暈了紫薇:『是了,我不是奴才又是什麼呢?為了進宮,我已經入了包衣籍了啊。奴才,我是個奴才……多可笑,那個小混混享受著我的一切……不,我怎麼能這樣想,我怎麼能有這樣邪惡的想法?』

  紫薇渾身顫抖,不斷檢討自己。

  乾隆見她全身抖的厲害,便對她更多了些注意:「你且抬起頭來。」

  紫薇愣了愣。卻聽小燕子催促:「紫薇!紫薇!抬起頭來啊!」

  她心頭劇震,便緩緩抬起頭來打量她千里苦尋的爹。

  乾隆也在看她,這個奴才古怪極了。她慢慢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梨花帶雨,還沾著淚水的臉……

  乾隆看到了她的全貌,果然長的非常的柔弱漂亮。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嗤笑:『原來,這個女的是來勾引他的!呵,還真以為他愛這口?原來剛剛種種做派都是為了吸引他的關注,不得不說,這真是個聰明的想法。』

  他如今倒是失去了繼續觀察紫薇的興趣,只忍不住玩味:這幕後到底是誰呢?竟出了個這樣的美人計。

  「你好好伺候你家格格,」他淡淡地說,「既然得了主子的看中,便要懂得『忠僕』這兩個字的份量和含義。」

  紫薇心頭一酸,竟委屈的想哭:『這是我的爹啊,他竟讓我去伺候別人……是了,他那麼偉大,定是把對我的疼愛全部移到了小燕子身上去。我不能怪她,不能怪她。可是,我該怪誰呢?爾康,你錯了,我進了宮便做了奴才,奴才和主子是天與地的距離。如今我的爹連多看我一眼都不肯,他怎麼會讓我也做個格格啊。爾康,我做不了格格了。』

  乾隆看著面前這個女子傻傻看著他流淚。心頭便更冷:「你聽明白了嗎?」

  紫薇含淚答道:「奴婢……明白了。」

  乾隆便皺了眉頭:「連最基本的規矩都不懂?!」

  小燕子嘰嘰喳喳叫了起來:「皇阿瑪,您不能這樣說紫薇,她會傷心的。皇阿瑪……」

  「一個奴才是生是死,是傷心還是高興,與朕何干?」乾隆轉身斥道,「朕看令妃這規矩實在教的不怎麼樣。吳書來。」

  「奴才在。」

  「告訴令妃,若是下次朕見到還珠格格還是這般沒規沒矩的,她便繼續回去做她的魏貴人吧。延禧宮也不必住了。」乾隆說罷,一揮衣袖便走了,「夏雨荷?哼!能生出這麼個女兒……哼!」

  其餘人忙山呼萬歲。

  小燕子還在罵罵咧咧。紫薇卻徹底癱倒在了地上。

  奴才們一個個站了起來,去做自己的事情。金鎖抱著紫薇連聲呼叫。小燕子也衝了過去:「紫薇你放心,我會為你報仇,你看著……」

  「小燕子,」紫薇氣若游絲道,「小燕子。」

  「怎麼了?」小燕子咋咋呼呼地問。

  「小燕子,」紫薇眼淚不要錢的淌著,「我求求你,你既然頂了我的名頭,你便好好做這個格格好嗎?」

  「紫薇,你知道的,我不想做格格。」小燕子連聲道。

  紫薇慘然一笑:「小燕子,我求求你了,我娘養大我不容易。你在這樣下去……」

  「別,你別嚇我,先說好了,我可不禁嚇,我也不想學什麼勞什子規矩!」小燕子擺手道。

  「那便不學吧,」紫薇閉了眼,心如死灰,「我娘的名聲,全是被我毀了。」

  金鎖全明白了,她顧不得安慰自家小姐,便沖小燕子罵道:「你既然頂了我家小姐的名頭,搶了我家小姐的身份,搶了她的爹。你為什麼要把我家小姐的形象毀了?」

  「我哪有啊!金鎖,你血口噴人!」小燕子急了。

  「沒有?」金鎖站了起來要和她拚命,「我家小姐還在孝期,你便穿紅掛綠,不尊孝道。你不學無術,卻讓皇上都覺得我家小姐的娘親不是好人。你……」

  「我呸!」小燕子跳了起來,「紫薇不也穿著紅衣服帶著紅花兒?金鎖你瞎了啊?」

  「呸!你要知道,現在夏雨荷的女兒是你!你作為……」

  「呸,我才不想當這個格格!要不是我不當格格皇后便要砍我的頭,我早跑了!」

  「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做了XX還立牌坊!」

  「你不識好歹,你忘恩負義!」

  「你血口噴人……」

  ……

  紫薇聽著她們兩個吵,自己笑的快瘋癲了。她慢慢爬起來,扶著牆一步步準備走回去。

  「那又怎樣?我穿紅穿綠的,總沒有掛著你家小姐的名聲在孝期和人親親我我!我已經很夠意思了!」小燕子大聲喊道。

  紫薇聽到『親親我我』時,如同被人打了一記悶棍。她身子一軟,徹底暈了過去……

  ----

  粘桿處便將乾隆走後漱芳齋發生的鬧劇盡數報了上去。

  乾隆聽罷,臉都變了色。

  「白裡,」乾隆道,「去濟南的人,什麼時候回來?」

  白裡也知道這事關係重大,忙道:「奴才前日收到飛鴿傳說,說是夏雨荷一家死絕,只剩下一個堂兄弟,那人卻是在巴蜀一帶做生意。他們已經動身去巴蜀尋找了。」

  「派人查查小燕子的底細。另外,查清夏紫薇來京後的落腳點,接觸了什麼人,是怎麼進的宮,變成的……」他臉色發青,頓了頓,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包、衣、奴、才!」

  白裡應了退下。

  養心殿中冷冷清清。只有熏香環繞。

  乾隆想了良久,方才平靜了心情:「夏小燕子,還珠格格,原本朕想著將你和親蒙古,還有些不忍。如今……哼。夏紫薇,你喜歡當奴才,那便當個奴才吧。」

  他想了一遍,越想越覺得,格格裡頭最好的只有瑚圖裡。

  「吳書來!」

  吳書來忙推門進來:「奴才在!」

  「把前日西洋人送來的禮物裡頭那幾瓶薔薇水都取來,把波斯鏡也拿來!」

  ----

  乾隆帶著薔薇水和波斯鏡到了坤寧宮。卻沒看到五格格。

  「嫻兒,這是給你的,對了,五兒呢?」他把波斯鏡讓人擺好了,又將薔薇水拿了一瓶給她。然後環視一圈,便問。

  雅嫻臉色便變了變,好會兒,她才道:「她最近忙得很。」

  乾隆便笑:「她不是慣愛賴著你嗎?怎麼不黏著了?」

  雅嫻聽罷竟有些傷感:「女大不由娘。哎。」

  乾隆便奇怪了:「你怎麼這副口氣,她又不是永琪。」

  「永琪怎麼了?」雅嫻嚇了一跳。

  「民間有個老話,」乾隆笑道,「花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永琪今年要指婚了不是。朕是提前給你做個心理準備,免得你到時候吃媳婦的醋。」

  「永琪會不會有了媳婦忘了娘,臣妾不知道。但五兒,」雅嫻歎了口氣,「她卻是了。」

  「啊?」乾隆道,「你想太多了吧,她才八歲。」

  「八歲,便會對著人說『窈窕君子,淑女求之』?」雅嫻頭疼不已,「你的好女兒,果然是隨了你!」

  乾隆嚇了一跳,連聲咳了起來,好半日不咳了,便道:「她是對誰說的?」

  「永璟新選的哈哈珠子,那孩子也才八歲。你的好女兒天天對著人家念情詩,把那孩子嚇壞了。」雅嫻無限惆悵中,「在這樣下去,以後誰還敢娶她?」

  還未從『女兒居然有心上人了』這種惆悵中解脫出來,乾隆便又陷進了『好小子你竟然敢嫌棄朕的女兒,看朕不拔了你的皮』這種蠢爹模式中。

  他當即便道:「誰敢!五兒喜歡的是誰?朕要好好掌掌眼!若是不錯,便將他許配給五兒!」

  「她糊塗了!你也糊塗了?!」雅嫻勃然大怒,「給兩個八歲娃兒做親,你卻也想得出來!」

  「息怒,息怒。」乾隆忙安慰自己憂思過甚的皇后,「五兒是朕最疼愛的女兒,她聰明伶俐,做事極有分寸,你不必太擔心……」

  「皇額娘!」永璟突然拿著卷紙進來,「皇阿瑪也在?太好了!你們快隨我去阿哥所裡頭看看!」

  雅嫻嚇了一跳:「怎麼了?」

  永璟扔了手上的紙:「五姐拿著張這個,叫奴才抱著琴,去……」

  他說不下去了。

  乾隆撿起紙張一看。裡頭用極為醜陋的字體,歪歪斜斜寫著:『皚如山上雪,蛟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雅嫻也看了一眼,登時差點氣暈:「五兒寫《白頭吟》?!」

  不用問,這八成又是去找鈕鈷祿•善保告白了。

  於是,大清國的皇上和皇后急急忙忙起駕,什麼都沒收拾,便直接奔阿哥所而去。

  永璟摸著下巴笑:『皇額娘,只是這個您便受不了了?您知道瑚圖裡最初想要抄寫的是《死了都要愛》嗎?』

  ----

  行至阿哥所。

  沿路便見著奴才們個個捂頭狂奔。

  雅嫻便覺得不妙,還未到永璟住的宮殿門口,便聽著刺耳之極的音樂一聲聲傳來。

  「五兒在殺人?」乾隆蒼白了臉,不敢置信地問。

  「五姐在彈琴。」永璟閉上了眼。

  雅嫻白著臉,往裡沖。

  只見裡頭四個哈哈主子,有三個都暈厥過去了,滿屋奴才個個捂耳表情痛苦。五格格端坐在琴後,時不時用力一撥,那音魔便響徹全宮……

  她面前的少年臉上帶著笑,似乎在用心傾聽--咳咳,當然,咱們需要忽略下他交叉握緊,青筋暴起的手。

  事實上,每當少年有一絲不專注時,五格格便會更用力地去撥那琴弦。

  也是乾隆和雅嫻的運氣好,他們來的時候,這曲已到尾聲了。五格格意猶未盡地看著少年:「善保,你感動嗎?」

  叫善保的少年臉上已經找不到半絲兒血色了,他木訥地低頭:「感動極了。」

  「我彈的好聽嗎?」五格格希翼地問。

  「好聽……」他從牙縫中努力擠出,「極了。」

  五格格便開心了:「那我再彈一首給你吧!」

  「不要!」少年聲音都變音了,他雙手下意識向前伸,似乎想阻攔五格格繼續撫琴的動作。

  「可是你不是很喜歡聽嗎?」五格格歪著頭看著他。

  少年欲哭無淚:「奴才,奴才很喜歡。可是,奴才怕格格太辛苦了。」

  「沒關係,為了你,我不怕辛苦!」五格格說,「我再彈一首吧,你要聽什麼?《白頭吟》?」

  「格格!」少年情真意切地說,「奴才謝格格厚愛,但是求格格真的不要再彈了!」

  「不行,光是這麼短的一曲,你是記不住我的琴音的!」五格格固執地說。

  「奴才……」少年臉都青了,「奴才對格格的琴音,永生難忘!」

  「哦,那好吧,」五格格有些惋惜,「那以後等我嫁給你了,天天給你彈啊。」

  可憐的善保,他都快嚇暈過去了。

  雅嫻終於有些於心不忍,她便走了進來:「善保,本宮會叫人去好好教五格格彈琴的。」

  善保氣若游絲:「奴才……奴才謝皇后娘娘恩典。方才格格是說了逗奴才玩的,奴才資質魯鈍,實在是配不上格格啊!」

  「我就說你果然沒記住我剛剛彈的琴!」五格格說,「我再給你彈一首!」

  「咳咳,」乾隆也進來了,他看著地上跪著的少年,突然間覺得他其實也挺可憐的,「你是哪家的孩子,今年幾歲了?家裡是什麼情況?」

  善保便一一道來。其中,尤其點出了他家境困難。

  乾隆皺了眉頭:這孩子的家世不僅普通,還算是簡陋。實在是配不上五兒……

  「皇阿瑪!」五格格突然站起來了,「女兒歡喜善保,女兒長大了一定要嫁給他,你要幫女兒把他看好了。不然,女兒便天天晚上給皇阿瑪彈琴!」

  乾隆轉向了鈕鈷祿•善保:「五格格孩童心性,但天真卻更為赤誠,你休得辜負了格格的一片美意。」

  善保此時已然萬念俱灰:「奴才……奴才謝主隆恩。」

  五格格轉向永璟,吐了吐舌頭……

  ----

  帽兒胡同。

  兩個黑影躥進了其中一個小院。

  一炷香後,又飛速奔出……

  燭光下。

  富察皓祥展開了那包裹嬰兒的襁褓布料和嬰兒的小衣。細細檢查。福爾泰在旁邊靜靜等著。

  片刻,富察皓祥突然長出了一口氣,癱坐在椅上,他衝著旁邊的福爾泰無力苦笑:「兄弟,完了……」

  
第92章 陰差陽錯

  富察皓祥從懷中掏出塊不規則的衣服料子,扔給了福爾泰:「你看看。」

  福爾泰莫名其妙接過,漫不經心看了一眼,隨即眼睛便越瞪越大:「這……這是同一塊料子!」

  這料子入手輕薄,膩滑,卻又不同普通絲綢般容易掛絲。他再一細細對比這料子的紋理,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這是當年御貢的料子,那一年皇上只得了三匹。而其中一匹賜給了碩王府。」富察皓祥道,「我記得這料子,因為小時候富察皓禎辱我額娘是歌女出身。我一時不忿打了他,扯爛了他的衣裳。結果被罰跪了一天一夜。阿瑪恨不得要打死我。我便死死記住,那金貴的,比我的命還值錢的料子。」

  三匹貢緞,碩王府得了一匹,剩餘兩匹全在宮廷中。

  那白吟霜的小衣上所用料子,最有可能會出自哪兒,便是明擺著了的。

  「難道,當年碩王福晉生的是龍鳳胎……」福爾泰言語之間有些猶豫。

  「如今,」富察皓祥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我倒是希望她有那個好運道,生的真是個龍鳳胎。不然……」

  誰都知道,混淆血脈,到底意味著什麼。這後果,就連一心想著富察皓禎和碩王福晉能倒霉的富察皓祥都不敢去想。只因為,打鼠碎了玉瓶兒。他再如何,都是碩王府的血脈,休戚與共……

  「那這些東西……」福爾泰道。

  「帶身上太危險,我也不能還給白吟霜,誰知道我那好大哥不會頭腦一熱便幫著她尋親呢。這東西也不適合放你那裡,畢竟,你家也不安全。這事兒不能再經第三個人手了。我先暫且將它藏在這裡,今兒天色也晚了,咱們先各自回去。明日抽空來,將這禍害帶出城,一把燒乾淨了,萬不能留下什麼後遺症來。」富察皓祥苦笑,到了如今,他能怎麼辦?他只能幫著他最恨的兩個人,將這件醜事永遠埋葬了……

  福爾泰明白他心頭的矛盾,卻什麼都不能說,只好一拍他的肩膀:「兄弟。唉!」

  ————

  五格格到了阿哥所才知今兒休沐,哈哈珠子都不用來了。

  永璟還得半年才得進學,如今,哈哈珠子都不用住宮裡陪他的,每日只用來阿哥所陪他念會兒書便好了。

  五格格一跺腳,她昨兒半夜睡不著,越想越覺得這追額駙的事兒,雖然結果不錯,但過程委實不夠淑女。

  她想罵永璟,卻又沒那個膽子,兼之她也真的得到想要的了——乾隆的承諾。

  可是,那琴聲,會不會把善保嚇怕啊?

  嚶嚶嚶∼她上輩子的時候,可是和珅忠實的粉絲呢。長的又美,又專一,又是好丈夫,又是好爸爸,又會做人,又會為官……就是下場淒慘了點兒,不過那也是令妃那個賤人的兒子害了的是吧?

  總而言之,這輩子善保是她的了。她可不會讓善保結局在那麼淒慘,死後還背著個那麼壞的名聲!

  春。心蕩漾了的五格格越想越覺得她應該立刻見到善保,立即想辦法挽救自己的淑女形象,務必要讓善保明白:昨天只是個意外!平時的她,還是很淑女,很羞澀的!

  於是,想到就做的五格格立刻去找了永琪。

  「你要出宮去看那布爾大人和福晉,皇額娘知道嗎?」永琪對五格格的殷切請求表示了疑惑。

  搞定永璟是件難事,但是搞定永琪,對五格格來說那是手到擒來:「當然沒說!你想想,如果我去見到了那布爾大人和他的福晉,回來和皇額娘說,她得多感動啊!」

  永琪也被她說服了:「那好,不過你必須和我寸步不離,不准亂跑!」

  五格格連連點頭應了。

  永琪便讓人找了一套太監的衣服,五格格順手把前日得的薔薇水和問乾隆討的千里眼並著一些金銀珠寶,揣到了懷裡。

  ————

  這頭永琪剛剛帶著喬裝打扮的五格格出了宮,那頭五阿哥永琪,也帶著兩個太監偷偷跑了出來。

  他們身後,各綴著幾個粘桿處的探子。

  不同的是,頭一組是重在保護,後一組,卻是主在監視。

  那布爾做夢也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情景下,見到他的外孫女和大外孫。

  他一打袖子,跪下請安,激動的臉都紅了:「十二阿哥,五格格萬福金安!不知皇后娘娘近日可安好?」

  永琪和五格格忙叫了他起來。那布爾起身時,卻險些摔倒——他如今已經近知天命。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抱著心愛的女兒,怎樣都不累的傻阿瑪了。

  五格格突然想哭:「皇額娘很好,只是很想你們。」

  那布爾擦拭著渾濁的眼淚,強忍著淚水道:「皇后娘娘好就好,好就好。」

  瓜爾佳氏被孫媳扶著,努力快步走來。遠遠見到了他們,便下跪:「奴婢給十二阿哥,五格格請安。」

  五格格忙叫了她起來。

  瓜爾佳氏起身:「求問,皇后娘娘近日可安好?」

  永琪道:「皇額娘很好,福晉如今和大人也還好?」

  瓜爾佳氏便笑了:「承蒙主子掛念,奴婢一家,是再無不好的。」

  五格格從懷中掏出了薔薇水來:「福晉,這是皇阿瑪前日送皇額娘的薔薇水,我今兒出來了,便帶了過來。」

  其實,雅嫻是得了幾瓶,她也得了幾瓶的。

  瓜爾佳氏摩挲著那瓶身,淚水漣漣:「奴婢哪能用這種稀罕物什兒,皇后娘娘該自己留著的。」

  「很多呢,」五格格說,「皇阿瑪把上貢的薔薇水都給了皇額娘,還把最大的那面波斯鏡也抬到了坤寧宮。」

  瓜爾佳氏眼中閃過一絲震驚:「真的?」

  「自然是真的,」永琪說,「休聽旁人說什麼令妃獨大。」

  瓜爾佳氏忍不住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那布爾自不必說,就連她孫媳的臉上都帶著真誠的喜悅。

  五格格又掏出懷中的千里眼,流連地摩挲了下,便毫不猶豫遞給了那布爾:「這是給您的。」

  那布爾顫抖著接過,只看了一眼,便道:「好東西!這也是皇上給咱娘娘的?」

  他臉上儘是期待,五格格不忍心讓他失望:「當然,皇阿瑪把好東西都搬給了皇額娘。」

  那布爾自然又是一陣感動。

  離開那布爾府時。那布爾私下叫住十二阿哥,瓜爾佳福晉私下叫了五格格。

  說的都是同樣意思的話:「求轉告皇后娘娘,家裡一切都好。她在宮中保重,不必為家裡頭爭取什麼,這些都不須她操心。烏拉那拉家的二郎們自當各爭前程。她只需過的舒心便好……」

  「他們是真正愛著皇額娘的。」永琪上了馬車,有些難過。

  「是啊,」五格格精神也有些低落,「可是,我今日看,那布爾大人,卻有些老態了。」

  兩人皆沉默無言。

  過了會兒,永琪才說:「小五,你真要回宮?」

  「嗯?」

  「我以為,你今兒出宮是想看看你的小額駙的,」永琪道,「如今,誰不曉得,善保是你的童養額駙了?」

  五格格知道自己的用心被拆穿,也不生氣,只笑瞇瞇道:「是啊,你陪我去?」

  這是自然的是,只是,這衣服確是要換一下的:「若我不去,你知道他住哪兒?前頭有個成衣鋪子,下去換件衣裳。」

  「十二,你真不錯,」五格格說,「比永璟強!」

  永琪不置可否地笑笑,並不說話。

  ————

  五格格換了一身漢家女子的衣服,又梳了雙丫髻,十分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新造型。

  至於永琪,他正在點菜。

  「為什麼來這麼遠的地方?」五格格有些不滿地說。

  「這是京城裡頭最大的酒樓,不來這裡,去哪兒?」永琪道,「另則,這裡是五皇叔的產業……」

  他正說著,卻突然聽到一聲激動地大喊:「紫薇!!」

  「爾康!」

  「下頭在唱戲?」五格格說著,推開了窗子。

  只見下頭,坐著的……:「五阿哥?!」

  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樣,五格格一直覺得這是由於她和永璟的關係,導致了所謂的『蝴蝶定律』。蝴蝶就蝴蝶吧,也沒啥。但是五阿哥前世那麼一個龍章鳳彩的青年俊才,這輩子,怎麼被他們蝴蝶的這麼腦殘?!

  好吧,五格格絕對不承認這是他們的錯!要怪就怪……咳咳,怪愉妃好了!上輩子不是很長命嗎?這輩子怎麼死的那麼早!害的好好一個阿哥,變成了個腦殘。還是一個喜歡和令妃攪合到一起的腦殘。哼!她才不承認,她最討厭的女人就是令妃了!

  上輩子!她親眼看到,那個叫滴墨的奴才給永璟餵了慢性毒藥,而那個奴才,她變成鬼魂後,親眼看到,是令妃的人!

  她的死也一定和令妃有關!

  五阿哥上輩子多好一個人啊,還會給她摘花兒……這輩子……不怪令妃怪誰?!

  五格格又成功的找到一條必恨令妃的理由來了!這真是——可喜可賀!

  「十二,」五格格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奇怪,「那個叫小燕子的,是住戲檯子裡的那只吧?」

  永琪剛點了菜,聽她問的莫名其妙,便道:「你說什麼?」

  「從宮裡來,還珠格格,小燕子,」她轉過頭,疑惑莫名,「為什麼看上去和五……五哥那麼黏糊?」

  永琪起身,過去就著她打開的窗戶看了會兒。

  只見下頭男男女女主子奴才坐了一桌兒,很是沒規矩地大吃大喝,大堂裡頭,其餘的人都如同避開瘟疫一般,避著這一桌的。

  而五阿哥他們,置若未聞,高聲談論著宮裡頭的事。引來一陣側目和鄙夷。

  八成,不瞭解內情的人,都會以為他們是瘋子吧。

  永琪歎了口氣,轉身想回去。

  「永琪!你怎麼能這樣說呢?」突然一聲大喊險些震碎了永琪的耳朵。

  永琪一愣,下意識便轉身去看。只見下頭那個粗眉大眼的女子,一把揪住五阿哥的胸前衣襟,一副惡霸的樣子。

  令人奇怪的事,五阿哥永琪卻並未發怒,反而不斷在安慰她。

  五格格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了:「這……這……這成何體統!」

  她自問再愛抽風,也沒抽到這種地步!下頭的那個,真的是她五哥嗎?還是說,被人掉包了?五格格開始認真的思考起這件事的可能性來。

  永琪彷彿忘了『君子不言人之過』竟張口道:「還珠格格也太不拘小節了!五哥怎麼也這麼不著調了?這大庭廣眾之下的……」

  他剩下的話,被堵在了嗓子眼裡。因為,另一幕更挑戰他眼球的畫面出現了!

  一個眉眼如畫的妙齡女子,突然和福爾康這個包衣奴才,兩人執手相對,含情脈脈,互訴衷腸……

  「……怎……怎麼又這種不知廉恥的人……」永琪被嚇壞了。

  ————

  其實,紫薇是經過了多方心裡鬥爭,才會像現在這樣平靜地和小燕子,五阿哥,福爾康他們坐在一起的。

  自從被乾隆點醒,她還在孝期,應該為母守孝的事後。她很快便憔悴了下去。

  日日在漱芳齋對月彈琴流淚,天天無心飲食,心亂如麻。

  她不知道,對福爾康,應該怎麼辦。

  放棄嗎?可是,那麼深刻的愛情,她也想嘗試啊!她至今記得,她娘在彌留之際時,拉著她的手,說:「等了一輩子,盼了一輩子,愛了一輩子,癡了一輩子。我還是要感激上蒼,因為他給了我這麼個:可等、可盼、可愛、可癡的人啊!」

  如今,她也遇到了這樣的人,且不用她等,她盼,便可以盡情去愛。她究竟是要珍惜,還是為了守孝而不得不暫時放棄?

  她做不了選擇!

  還有還有她的皇阿瑪,還有她的位置……

  這些,這一生還有可能會屬於她嗎?她不應該恨小燕子,因為她也有苦衷,也很無奈。她不應該恨老天爺,因為是她自己翻不過那峭壁的。所以。思來想去,最該怪的是她自己啊。

  而且,如果她當時順利的進了宮,還能夠遇到爾康嗎?格格,阿瑪和愛人,她到底要選哪個才好?

  小燕子見不得她消瘦,便暗暗叫人去找了五阿哥來。哦,五阿哥,這是她在這冷冰冰的皇宮裡,唯一一個親人了。可是,這個親人,卻私下警告她,讓她不許做會任何傷害小燕子的事……

  她還有誰?算來算去,她只有一個爾康了。

  為了守孝,放棄她的唯一。值嗎?

  紫薇被自己嚇到了,因為她覺得她不是好女兒,對不起她娘。

  直到今兒出來的時候,她終於想通:『她娘是愛她的,所以她娘也一定很希望看到她幸福,所以,她娘一定能理解她的……』

  經歷過了這些複雜的心理後,如今她握著福爾康的手,便生出了幾絲愁緒:「爾康,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福爾康深情款款:「紫薇,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紫薇越發感動了:「如果,我不能成為格格,你願意……」

  「紫薇!」福爾康打斷了她,「你在胡說什麼?父女天性!你一定能成為格格的!」

  他復又道:「你不是很愛我嗎?如果你不能成為格格,我該怎麼明媒正娶,光明正大的接你過門?」

  紫薇心頭有一絲違和感,但很快又沉溺在了他的甜言蜜語中。

  最後,福爾康在大庭廣眾下,擁住她:「紫薇,為了我,努力去討皇上歡喜,你一定能成為皇家格格的!」

  ————

  這頓飯,五格格和永琪都用的有些勉強。

  馬馬虎虎用完後,永琪接了賬,兩人直接從二樓轉到後門,準備離開龍源樓。前堂……貌似五阿哥和還珠格格,帶著他們的奴才還在上演一幕幕大戲呢。

  用餐前,永琪已經把身邊的奴才都打發走了。兄妹二人從未體會過不帶下人,一個人走的自由,一時不由便有些迷戀。

  走了會兒,便見前頭寫著帽兒胡同。五格格拍手笑道:「這倒是有趣,竟有叫帽子的胡同!」

  永琪也看了眼,正在此時,一個小要飯的直愣愣衝了過來,撞在五格格身上。他彷彿是害怕極了,撞完轉身便跑。

  永琪好歹也練過幾日,忙追上。

  五格格一愣,繼而反射性將手往懷中一伸,那金銀珠寶還在。她又往腰上一看,荷包沒了!

  她轉身,便也追了過去。

  幾個穿著便衣的高手將那小乞丐堵在了死胡同口。永琪站在最前頭,小乞丐跪在他腳下求饒,一邊說自己好幾日沒吃食了,一方將懷中的東西盡數掏了出來。

  裡頭,便帶出件小衣。永琪看了一眼:「嬰孩你都下得去手?不會是拐子吧?」

  那小乞丐連連磕頭:「不敢,昨天小炮子和小人說,有兩隻肥羊進了個好久沒住人的院子,小人今天翻進去想碰碰運氣。翻了半天,裡頭灰撲撲的,在牆縫裡頭找到了一塊看上去不錯的緞子和這小衣服。小人有個妹妹,從沒穿過新衣裳,小人覺得這料子好,便想拿了找大雜院裡頭的嬸娘幫忙改改給妹妹穿。」

  五格格撿起那小衣:「十二!」

  永琪看了眼,正看到那暗銀色的蟒紋。

  他眼神一暗:「這!」

  那小衣看上去彷彿是許多年前的了,但蟒紋卻是做不得假!他轉頭直視小乞丐:「那襁褓皮子在哪兒?」

  小乞丐鬆了口氣:「被小人藏在那院子門口石頭哪兒了,那皮子不如衣服輕便,折了放進去鼓囊囊的。」

  永琪將那小衣遞給一個穿著青布衣的男人:「去跟他拿那襁褓皮子,拿去給阿瑪。」

  那人便應了:「庶!」

  然後如同拎小雞般,將那小乞丐拎走了。

  「下去吧。」他背負著手說。

  「庶!」整齊的聲音後,幾個輕躍,人便都悉數不見了。

  五格格道:「他們是?」

  「我們出宮,皇阿瑪定是派人暗中保護著。」永琪說。

  「那我不是白白假扮太監了?」五格格有些洩氣,「我以為終於可以一個人走走了。」

  永琪笑了:「走吧。不是還急著去看你的小額駙嗎?」

  ————

  驢肉胡同。

  善保看了眼炕上高熱不退的弟弟福保,終於狠心咬牙找出了額娘的玉簪子。又替福保掖了掖被子:「你等著,哥哥馬上給你去請大夫。」

  他狠了狠心,跺腳離開,關門時,那木門便發出難聽地『吱呀』聲。

  另一間房裡頭,便探出個頭來:「小討債鬼!你莫以為你做了皇子的伴讀便可以上天去了!我告訴你!你那個短命的弟弟這幾日可是都沒打水劈柴……」

  他頓了頓腳,不理那婦人,疾步朝著當鋪方向而去……

  ————

  五格格早知道和珅發跡前,住的地方窮破。

  但到了驢肉胡同時,她還算有些傻眼。

  「十二,」五格格訝然了,「善保便是住這裡嗎?」

  永琪上輩子也是過過苦日子的,但那苦日子,和如今這副景像一比,竟什麼都不能算了。

  低矮茅草房,滿目斑駁,好幾間房子都已經歪了半邊,用根大木頭死命撐住,才勉強沒倒下。那撐著的木頭,也蛀的滿是窟窿,上頭黑不溜秋,看上去骯髒極了。道路上,坑坑窪窪,讓人有種無法下腳的感覺。食物餿臭和排泄物的味道,一陣陣撲入他們鼻中。

  家家戶戶門窗都緊緊閉著,偶爾出來的幾個,也都穿的滿是補丁,衣服看不出本色,瞧見他們,都是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

  這便是天子腳下的驢肉胡同。

  「我以為,這裡是賣驢肉的,做阿膠生意……」五格格有些呆愣。

  『嘩』一個大嬸開門出來,將大盆中的髒水,全部潑在了路上。差點濺了他們一身。

  五格格上前忙問:「大嬸,鈕鈷祿善保是住哪兒?」

  永琪剛要提醒五格格,說善保別人不一定知道是誰時,便聽那大嬸古怪的看著他們:「你們是誰?」

  五格格說:「我哥哥是他同學,他不是也在進學麼?」

  大嬸便歎了口氣:「別人不知道,但那孩子,這胡同裡的沒人不知道。那孩子命不好,他娘生福保的時候,壞了身子,沒多久就去了。他爹娶了個包衣女人,那女人生了個兒子。沒幾年,他爹也去了。那包衣女人喲……」

  大嬸最後感歎:「……這孝道二字一出,誰還敢管?只可憐了這兩個孩子。」

  五格格早就知道和珅幼時是經歷,但在看到了驢肉胡同的這一瞬間,她彷彿更能明白,他的辛苦。兩人拜謝了大嬸,便按著指引,去找胡同裡頭最破的一家。

  大嬸的原話是:「一直走,等你看到最破的一家時,那便是了。」

  其實他們不知道什麼叫最破的一家,因為這胡同裡頭的,彷彿沒有一家算是不破的。

  可等到,走到了那只有了三面牆的房子時,他們一眼便能斷定:鈕鈷祿善保,就是住這裡了!

  永琪心情複雜的看著這三面滿是窟窿的牆,和第四面,用了些樹枝,胡亂擋著的『牆』:「小五,我知道你用彈琴逼著人家接受你的事情。善保那孩子長的是不錯,但如果你僅僅是看中了他的相貌,還是抬手放過他。那孩子真不容易。你是開玩笑,開了便開了,他卻是玩不起的。」

  五格格很不服氣地要反駁時,卻見著善保急沖沖地抓著個郎中走了過來。

  「善保!」她驚喜地叫道。

  善保頓了下,便打開門:「麻煩大夫快些,舍弟很不舒服。」

  他頭也不回,竟這樣越了過去。

  不過,永琪和五格格都沒生氣,五格格立刻跟了進去,永琪看了看,便也進去了。

  最深最小的屋子。沒有窗戶。黑乎乎的,開了門,好不容易才有了一點點光線。裡頭很潮濕。五格格和永琪便見著一個小小的孩子滿臉通紅的睡在那裡。他身上的被子看上去又薄又髒。被子上壓了幾件衣服,不多。但應該是他們全部的衣物了。

  那大夫有些嫌棄地診了脈:「風寒。藥材有點貴……」

  善保便急道:「請大夫開藥,再貴我們都吃!」

  他拿出了去阿哥所唸書時用的筆墨,看上去,居然還很上檔次。

  但五格格一看便怒了:「善保,我送你的你為什麼不用?這不過是分例裡頭的次墨……」

  「請大夫開藥。」善保不理她。

  五格格自知失言,也不說話了。

  「出去寫吧。」大夫說。

  這裡頭,他什麼都看不清。

  出去,光線挺好,但就是沒有桌子。

  「用椅子可以嗎?」善保求道,「大夫,求求您了!」

  大夫終於點了頭:「也行。」

  他拿眼睛看著這泥巴地面上的窟窿,只能委屈地放平了藥箱。

  善保去找他的繼母借一把不會搖晃的椅子。五格格鼻頭發酸,突然聽到有女人在罵:「小討債鬼!你想拿老娘的椅子?我告訴你,門沒有,窗戶也沒有!……什麼,看病?你哪兒有錢?好啊!你有錢居然……」

  五格格衝了過去,一腳踹開了門:「老肥婆!你給本格格閉嘴!」

  那屋子裡,雖也簡陋,卻比善保兄弟的屋子明亮,寬敞了許多。

  裡頭有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在床上爬。善保跪在一個穿紅衣的女人跟前。那女人正在雙手叉腰,像個水壺似的亂罵……她這一進去,所有人都停了。

  床上的小娃反應過來,格格笑著。

  那女人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

  「你不過是個包衣奴才,硬氣什麼?老肥婆,我警告你,你立刻把屋子還給善保!他才是嫡長子!你……」

  「格格,」善保說,「這是奴才的家事,不需格格費神。」

  「家事個P!」五格格氣的滿臉通紅,「你要孝道,不敢罵她!本格格敢!你是本格格的人,她敢欺負你!就是欺負本格格!十二!十二!你馬上讓那些暗衛進來!十二!」

  永琪果然帶著剛剛那些消失了的暗衛進來了。

  五格格手一指:「你,去把正紅旗的統領給本格格叫來!你,去告訴皇阿瑪!本格格今兒要做件大事!你,立刻把這屋裡頭的椅子搬出去,叫那大夫立刻寫方子,去抓了藥來!你,去找太醫院的院首,讓他馬上帶小方科的太醫來!你!把這女人給本格格捆結實了!你,去把剛剛那小黑屋裡頭的孩子抱到這張床上來!把這小子,給他娘放一塊去!」

  ————

  有當今皇后的嫡子十二阿哥和最受寵的五格格親自坐鎮。鈕鈷祿善保很快便和他的繼母分了家。又在五格格自作主張下,將福保挪到了離這裡不遠的一個客棧。

  五格格為了給善保一個驚喜,又讓人重新修繕這房子。

  善保全程並未說話,只是最後,他跪下對五格格磕了頭:「奴才代弟弟福保謝過格格,只是格格今日也算看清楚了,格格身份貴重,皇上當日的一句戲言,奴才不敢當真。如今,也斗膽請格格,莫要當真。」

  五格格原本的欣喜,在他這句話之後,迅速湮滅。她伸入懷中想要捧出金銀珠寶的手,便停了。

  許久,她臉色蒼白地將那金銀珠寶掏出來扔到了地上。態度高傲:「鈕鈷祿善保!你以為你是誰!這些不是給你的,是本格格給福保治病的。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本格格要怎麼做,你管不著!」

  她轉身,離開了這裡。

  善保歎了口氣,蹲□,慢慢撿起了那一地的金銀……

  ————

  坤寧宮。

  「嫻兒在想什麼?」乾隆進來時,便見著雅嫻皺著眉頭。

  「在想五兒,」她歎了口氣,「臣妾剛剛知道,五兒出宮去找善保了。」

  乾隆笑:「那你一定不知道,善保剛剛分家了吧。」

  雅嫻忙問,乾隆便一一將白裡剛剛匯報的事兒,說給雅嫻聽,末了還酸酸地說:「朕這個女兒,真是胳膊肘朝外拐!白便宜善保那小子了!咦?嫻兒,你怎麼這副表情?」

  雅嫻歎息:「臣妾只是在想,善保那孩子,自尊心強的很,五兒只怕是弄巧成拙了。」

  「咱們都知道五兒不是在開玩笑,但別人呢?你看看五兒那些追善保的方法,只怕,善保以為五兒是在拿他開心取樂吧。」雅嫻歎道。

  乾隆也沉默了:「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這種事強求不來。朕倒覺得,你不用太擔心,咱們五兒啊是個有福的。」

  「但願吧……」


第93章 小燕子爬樹記

  還是找不到!

  已經是第三次了!

  這宅子就那麼大,藏東西的地方,是他再三確認過,最不顯眼的地方!

  這宅子是富察皓祥叛逆期的時候,借錢買下的。不過,他如今很少去住,也很少有人知道,這是他的產業罷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來,這個小宅子,比碩王府更讓他覺得安心。

  可是而今,他藏在這裡的東西,卻是怎樣都找不到了。

  富察皓祥心頭越來越慌:『會是誰?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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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跪在下頭的白裡忍不住顫抖了下。

  「朕要你在七日,不,五日之內,查出這其中的隱情!」乾隆將那小衣和布料捲起,扔到了他腳邊。

  白裡明知這時間太緊,卻不敢反駁,只得道:「庶!」

  他心裡盤算著,得先從那宅子的主人入手了,勢必要剝絲抽繭,一層層將真相找出。

  白裡然後道:「稟皇上,前些日子,皇上讓奴才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乾隆揚了揚眉:「哦?」

  「說來也巧,那偷了小衣和布料的乞兒原住在一個大雜院裡頭。大雜院裡頭最近失蹤了個十九歲的大姑娘,那姑娘便叫小燕子。說她失蹤前,曾歡天喜地跑回去,破天荒給大雜院裡頭的小孩都買了個糖人兒,說是要發達了。認了個看上去有錢的很的妹妹。還說自己有姓了,有生日了。」白裡不敢隱瞞一一細稟。

  「大雜院?」

  「回皇上,大雜院乃下九流混集之地,那裡頭,住了乞丐,小偷,騙子,還有混混。」

  「好啊!」乾隆咬牙切齒,「可是查清了?就是那隻鳥兒?」

  白裡磕頭:「奴才拿畫像讓他認了,他不僅說清了,還說,那鳥兒說的自己新的姓,是夏。生日是八月初一,結拜姐妹叫紫薇,是山東濟南來找爹的。」

  話到這裡,乾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讓人看好了那乞兒。」

  「庶。」白裡再道:「那紫薇姑娘,也是有些消息了。」

  「有多人看到,一個月前,也就是皇上在西郊圍場打獵的時候,那紫薇姑娘帶著她的丫鬟,兩人失魂落魄一身是傷的到了大街上。又過了幾日,不知何故,竟和福爾康在醫館爭吵,後來竟是住進了福家。」因隱約猜到紫薇的身份,白裡並不敢直呼其名。而是稱了『紫薇小姐』。

  「奇怪的是,又過了幾天,突然見到福爾康打馬從城外回來,馬上便坐著的是那紫薇姑娘。她的丫鬟,跟在馬邊上。」

  「騎馬?一路從城門到了福家?」乾隆突然問。

  「是。」白裡說。

  『砰』

  「無恥!」乾隆大罵,「這和那新月,有何區別?果然是自甘下賤的奴才!讓她做包衣,還真是妥帖極了!」

  白裡半句話不敢說,只閉了嘴。

  「密切監視福家。」乾隆冷笑一聲,揮手讓他下去。

  「庶!」白裡說完,倒退了出去。

  乾隆見白裡去了,方問吳書來:「今兒令妃可是在認真教導還珠格格規矩?」

  吳書來道:「聽說是的。令妃娘娘非常認真。」

  乾隆起身:「你去把皇后娘娘請來,和朕一起去檢查令妃的工作。」

  吳書來強忍著笑:「庶!」

  ----

  漱芳齋。

  小燕子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走了!令妃娘娘,你這是存心和我過不去嗎?就這一個走路,你讓我走了兩個多時辰了!我腳都快斷了!」

  令妃捏著手帕,忍了又忍,才溫溫柔柔道:「小燕子,可是你一直都沒認真走啊。你一會兒用輕功,一會兒東倒西歪的,這樣是不行的。」

  「我說行就行!我是格格還是你是格格啊!」小燕子大聲嚷嚷起來,「我可是還珠格格!」

  令妃氣的掐了自己一把,她堆著笑繼續勸:「小燕子,我這也是為了你好,格格是很厲害,可是,這後宮裡頭,皇后娘娘比你厲害多了啊!而且,她是很看重規矩的。」

  「我就知道!」小燕子大喊,「你也是怕那個老妖婆對不對!你怕她幹什麼啊!對了,紫薇和金鎖你說待會兒會讓她們回來找我的!現在呢?」

  令妃道:「她們也在學規矩。小燕子,本宮的確很怕皇后,皇后娘娘,哎……其實,凡是皇上喜歡的人,她都討厭。所以小燕子啊,你一定要好好學這些規矩啊!」

  小燕子大喊:「你少蒙我!我來了這麼久了,從來就沒見過皇后,她就上次給我送了首飾和衣服,可是我知道,她送的是該我穿的!你送的是故意讓我被人罵的!」

  令妃心頭暗恨,臉上卻越發溫柔:「小燕子,本宮只是看你喜歡哪些啊……」

  小燕子大手一揮:「所以我不生你的氣,不過你太可惡啦!竟然叫我走了兩個時辰,這樣吧,我看你手上的那個鐲子還蠻好看的。」

  令妃當即擼了下來:「格格,您好好的走路,走好了,本宮就把這個給您。」

  小燕子發脾氣:「我不走路!你不給我我就不原諒你。」

  令妃真恨不得手中的鐲子淬過毒才好。她將這鐲子給了小燕子,又道:「格格好歹再走幾步吧,就當是為了您的腦袋,您還記得,本宮上次給您講過的,皇后砍了十幾個奴才的脖子……」

  小燕子抖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脖子。她眼中明顯是害怕,卻嘴硬道:「那,本格格就給令妃娘娘這個面子,就當是看在這鐲子的份上,在勉為其難走一遍吧。」

  令妃恨她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卻又不好說什麼,便請她再走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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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規矩有什麼好看的?」雅嫻無奈地看著乾隆,「臣妾……」

  「學規矩不好看,但是一隻鳥兒學規矩還是有點意思的,且,人家在戲檯子上學,咱們怎麼能不給點面子去看呢?」乾隆強詞奪理道。

  雅嫻一想,竟也生出了幾分興頭來,她撲哧一笑:「那臣妾便去看看這隻鳥兒。」

  結果兩人剛剛下了攆,才走進漱芳齋的大門,便差點被『暗器』砸中。只見一隻花盆底鞋帶著風聲直直朝乾隆而來,乾隆下意識打開扇子一擋,將那鞋子打回原處,卻聽得『哎喲』一聲,栽倒個人來,旁邊丫鬟亂叫,原來是令妃被乾隆打回來的花盆底鞋砸暈過去了。

  乾隆也很生氣:「是誰扔的鞋?」

  樹上有個聲音道:「是本格格!令妃娘娘,我再也不要被你折磨了!我告訴你,我就是不下來,你要怎麼樣?」

  「小燕子,你給朕滾下來!」乾隆氣呼呼的喊道。

  「啊!」一聲驚叫後,樹葉子裡頭,露出張圓臉來。那圓臉上嵌著一對靈動的大眼睛,雅嫻便是在這種場合,第一次見到了這傳說中的鳥兒格格。

  『下頭那個女人,看起來竟然比令妃還漂亮!穿的金光閃閃的,更像仙子!我喜歡!』小燕子第一眼看到了雅嫻時,腦海中便閃過這個念頭來。

  「皇上,」雅嫻開口問,「這便是那個還珠格格?」

  『她聲音真好聽!比令妃好多了!看起來也比令妃年輕!』小燕子心裡繼續想著,不知道令妃聽到她的心思會不會痛哭?要知道,令妃可是比皇后整整小了五歲啊!

  「正是。」

  「還珠格格看上去……」雅嫻頓了下,想了個合適的形容,「真是活力充沛!」

  「小燕子,你立刻給朕滾下來!」乾隆提高了嗓子喊:他並不想讓雅嫻知道真假格格的事兒,以免聽上去顯得他不夠英明,可是現在……糟糕!皇后不會以為他當初飢不擇食,幸了個有猴子血統的女人吧?

  小燕子嚇了一跳,眼看快要掉下來。卻『噗通』一聲,腳上剩下的那只花盤底,也落下來了,險些又砸到人。

  「皇阿瑪,我不敢下來!」小燕子喊道,「我被卡在樹上了。」

  雅嫻終於忍不住,捂嘴笑彎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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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折騰後,小燕子終於下來了。

  可當乾隆要求她跪下給雅嫻磕頭時,她卻一下子蹦了起來:「什麼?這就是皇后老妖婆!怎麼和令妃娘娘說的完全不一樣?」

  「令妃和你說,本宮是個老妖婆?」雅嫻問。

  小燕子愣愣地點頭:「可是我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妖婆啊。令妃娘娘看上去,都比你更像妖婆。」

  令妃如果現在是醒著,估計要哭著去撞牆了。這叫什麼?這叫豬隊友啊!

  雅嫻不說話了,她現在對小燕子倒是有點兒好感了,不過,那也只是有一點兒而已。

  接下來,說話的是乾隆,他氣壞了:「令妃說皇后是老妖婆?」

  小燕子點了點頭:「怎麼啦?」

  乾隆怒極反笑:「好,好!那便讓令妃去將《大悲咒》抄個500遍!」

  小燕子仔細一盤算,樂了:「皇阿瑪,您真是好人,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學規矩了??」

  「規矩,還是要學的,小燕子,朕給你找個更好的老師。你現在先將你這些日子學的,都展現給朕和皇后看看。」乾隆心頭有了主意。

  「老師?什麼老師?」小燕子慌了,「令妃娘娘要抄經呢,顧不得我的,我和宮裡頭其他的娘娘都不熟。皇后娘娘看上去也忙的很,他們都顧不得我的。」

  「你的老師,便是當年皇后的老師,」乾隆循循善誘,「她的規矩,卻是極好的。你跟著她學,對你只會有益。」

  聽著能和雅嫻同一個老師,小燕子才有了點兒興趣:「和皇后一個老師?不錯!那聽上去好像很牛的樣子!那老師是誰啊??在哪兒?我見過嗎?」

  雅嫻心頭明白了。

  乾隆道:「你沒見過,十二阿哥也是她照顧大的。她是容嬤嬤,你先給皇后磕頭,讓朕和皇后看看你的規矩。」

  「磕頭?」小燕子說,「我沒學過磕頭啊!」

  「那你學了什麼?」雅嫻問。

  「走路!」小燕子氣壞了,「虧我還覺得令妃娘娘是仙子呢!她太壞啦,天天讓我走路,穿那麼高的鞋底!」

  她用手比著一個誇張的高度:「這簡直不是人做的事情!皇阿瑪,你做的對!令妃娘娘一定要多抄抄經書!」

  她到底只是個混混,不是自己的血脈。所以無論她說的多有趣,言語多誇張好玩,乾隆都有些不耐煩繼續聽了:「你走幾步。」

  旁邊的奴才立刻送上一雙新的花盆底。小燕子胡亂讓奴才給套上了,站起身,便甩著雙手,虎虎生威,大刀闊斧走起來。那步伐,邁地比乾隆還要大呢。這才走了幾步,她便開始左一扭,右一拐,不斷扭腳走。值得一提的是,便是這左扭右拐,她生生還能繼續保持這樣寬闊的步伐繼續走下去。

  或許是被扭太多次了,她最後乾脆不著地,用她那半吊子輕功,一下子飛了過去:「皇阿瑪!我走完啦!」

  乾隆臉都青了:「令妃,就是這樣教你的?」

  小燕子拚命點頭:「是啊,每天都走啊走,走的我都快瘋啦!」

  雅嫻拚命忍笑,清咳了一聲:「格格,您這樣走是不對的。這樣,本宮讓容嬤嬤過來,重新教你走路。」

  小鴨子一聽,立刻跳了起來:「為什麼又是走路?我又不是走不好!為什麼又要讓我學走路?!這個格格,大不了我不……」

  「住嘴!」為了防止她說出真相來,乾隆喝止了她,「你必須給我學好規矩,再過幾個月,太后就要回來了。規矩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雅嫻正疑惑,宮裡頭什麼時候多了條『規矩不好就要掉腦袋』的規矩。

  卻見小燕子聽了,整個人發抖了:「皇阿瑪……嗚嗚,好恐怖……我好好學就是了。」

  『感情?這丫頭是個吃硬不吃軟的?!』雅嫻想,『該和容嬤嬤提點幾句,最好再帶幾個武功不錯的侍衛來,免得這丫頭一撒潑,傷著容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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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漱芳齋回來的時候,雅嫻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乾隆:「皇上,小燕子現在這樣,真可以嫁到蒙古?」

  「蘇日勒王爺的嫡妻已死,」乾隆說,「如今,加急調教出小燕子來,趕快給送去。這是最要緊的,她當然得去蒙古,她不去讓誰去?既然享受了公主的位置,便要付出對等的代價。」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天下,可沒有白落的餡餅。嫻兒,蘭馨後日便要出嫁了。陪朕去看看她吧。」

  雅嫻微一思量,道:「臣妾遵旨。」

  乾隆點了點頭:「年底,西藏的吐司巴勒奔要帶女兒進京,太后也要回來。這次回疆平亂後,回疆的族長據說正在打點貢品,也要上京。這些事兒都趕在年底了。朕還想著要帶你,十二,小五,十三,去山東走一走。也要檢查吏治。十二大了,眼瞅著明年便要大婚,這次不帶著去,以後說不定一家人怎麼都聚不了這麼齊了……」

  他心頭早已想好了:先給蘭馨大婚,大婚後,立刻帶著老婆孩子去山東玩一趟,回來便是要準備西藏的朝見,接下來是迎接太后回京,再接下來,便是回疆進京上貢。這一算下來,日程都快排到年末了……

  雅嫻含笑聽著他像個老媽子一樣,嘮嘮叨叨說著要做些什麼,怎麼做。突然覺得,這畫面,竟是那麼的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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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的養女蘭馨如今是在待嫁,她的親女五格格,卻仍在追夫。

  阿哥所的奴才一陣擠眉弄眼。

  便有一個哈哈珠子悄聲道:「善保,五格格又來了。」

  善保抬頭,衝他笑了一下。

  便起身,將心裡的不耐煩全部藏好,走了出去。

  五格格正捧著盒子猶豫要不要進去呢。她可是把身邊的奴才都趕走了。

  結果,剛剛做了決定。一抬頭,便看到了善保。她一時有些口吃,遞上盒子:「善,善保,這是……」

  善保並不接:「格格又寫了什麼詩要贈給奴才?」

  他打了個千兒,跪的筆直:「奴才不敢要,怕壞了格格的清譽。」

  五格格如同被人澆了一頭冰水,她僵了臉:「善保,這裡是藥材,給福保的……」

  「奴才不敢要,」他伸手入懷,掏出個木頭盒子,放在了五格格手中的盒子上:「完璧歸趙。」

  五格格沒說話,她愣住了。

  善保起身:「格格,奴才謝謝格格厚愛,奴才會等,等到格格結了親後,再娶親。」

  他說罷,便走了進去。

  「善保!」五格格大喊。

  善保頓了一下,卻沒回頭。

  「我不會放棄的!」五格格喊道,她的聲音已帶著哭意了。

  善保閉了閉眼,狠了狠心,離開了……

  五格格蹲□,打開那木頭盒子,見裡頭全是她上次帶給善保的金銀珠寶,和她寫給善保的所有紙條兒。

  「壞人!」她說,然後抱著它們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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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察皓祥失魂落魄地從宅子中走出。根本不知道,他後頭跟著的兩個粘桿處探子,交換了個眼神。綴在他身後……

  月夜下,富察皓祥推門進了府邸。兩個探子就著月色仔細一辨認,斗大的金字上寫著:『碩親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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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學規矩

  得知碩親王府竟可能和這小衣的事情有牽扯。乾隆便有些猶豫:這蘭馨明日,是嫁,還是不嫁?

  不嫁,彷彿沒有說的過去的理由。嫁?他卻始終有些不安。

  他猶豫半天,把蘭馨叫了來:「蘭馨,朕尋思在留你幾日。」

  蘭馨嚇的臉色蒼白,她拚命掐了自己的手臂。方鼓起了勇氣:「謝,皇阿瑪厚愛……只是,蘭馨,蘭馨……」

  不知為何,乾隆竟覺得有些失望:『她竟是想極了立即嫁人的……罷了,罷了,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乾隆突然覺得很是疲倦,他擺了擺手:「朕便是這麼一說,你也不必當真,明兒就要出嫁,今天早些歇了吧。」

  他看著下頭的蘭馨,呼了口氣,竟一下子露出喜悅來。

  乾隆竟覺得困的很了,閉目讓她離開……

  ----

  蘭馨的奶嬤嬤崔氏早已等在外頭。

  見她跌跌撞撞出來,便唬了一跳,忙上前接住:「格格。您……」

  「噓,」蘭馨歪在她身上,「嬤嬤,我們快回去。」

  一直到關上了門,蘭馨終於身子一軟,撲在桌上哭了起來:「嬤嬤,太后娘娘又說對了,她不放過我!她不讓我好過!嗚嗚嗚∼她竟然說動了皇上,差點讓我沒了親事!」

  崔嬤嬤嚇得腿腳一軟:「竟……竟是這樣。那,格格……親事,親事還在嗎?」

  蘭馨點頭:「好歹,皇上沒當真。嬤嬤,這宮裡,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我是多麼羨慕晴兒啊,太后膝下只有她一個。而我,為什麼我和永琪同時生病,她永遠先去永琪哪兒?為什麼?我自小便忍著,讓著,可是,她還是不放過我!」

  崔嬤嬤歎了口氣:「格格,成了親就好了,成了親就好了。您會有一個很疼愛您的駙馬爺的。」

  這話說的蘭馨也笑了:「是啊,皓禎是最好的,聽說,當年他還捉放白狐呢。你瞧,他多好啊。」

  「是,是,是。駙馬爺無一不好,就連皇后娘娘派去的試婚格格,他都不碰呢。」崔嬤嬤見她終於笑了,忙湊趣道。

  這話一出,蘭馨的臉便又黑了:「你瞧,她純粹不讓我好過,竟派試婚……」

  「格格!」崔嬤嬤板了臉,「您不可以這樣說了!皇后娘娘這件事卻是沒做錯,試婚格格,本就是皇家的規矩。」

  蘭馨卻嘟囔了句:「我倒是要看看,等五格格出嫁的時候,她會不會派試婚格格。說起五格格,哼,竟看上了的奴才秧子,還天天倒追,真是丟光了皇家的臉。看的我好高興!」

  崔嬤嬤不說話了,她隱約感覺道:『格格,似乎有些偏激過了……』

  蘭馨又彷彿想到了什麼似得,竟紅了臉:「不知道額駙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也在想……」

  ----

  碩親王府。

  福晉倩柔禮佛畢了,便由她的奶嬤嬤扶起。

  「嬤嬤,我……我太激動了。」倩柔說,「皓禎明兒就要大婚了!可是嬤嬤……我又難過的很,我那苦命的女兒,若是還活著,如今也是19了。她是否早已嫁人?是否,我已有外孫了?嬤嬤,我現在又高興,又難過。心亂的很。」

  那嬤嬤也只得安慰她道:「福晉,您且寬心,這日子啊,一天要好過一天的。」

  倩柔胡亂點頭:「是,是,我該知足了。可是,嬤嬤啊,我還是……」

  「福晉要不去看看世子?」那嬤嬤道,「說不定,世子此時也緊張的很呢。畢竟,明兒是大婚……」

  倩柔揉了揉眼睛:「這話說的很是,當是去看看皓禎。」

  於是,兩人便一起去了皓禎的院子。

  而此時的富察皓禎卻在對月自憐:「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唉,吟霜!」

  大婚前一天晚上,他自然是不可能再離了府去看他的心上人。

  只是,明日的大婚不是他盼望的,他如今全副的心神,早已全繫於那在帽兒胡同中的梅花仙子一人之身。

  「老天爺啊,」富察皓禎想了一回自己多桀的命運,不由得歎息道,「你為什麼要這般捉弄我?我不過就是比其他的人優秀了些,便逼著我一定要娶那個公主!老天啊!你何等不公平!我和吟霜才是真心相愛的啊……吟霜……我的吟霜……」

  他這頭正感歎著,門外正懷著一腔喜悅來敲門的倩柔卻是愣住了。

  她突然覺得萬般委屈。推門,她大闊步走了進去:「皓禎!額娘方才聽你在說一個名字,那名字聽上去美極了。是什麼霜?」

  富察皓禎也是暈了頭,竟衝動地上去說:「吟霜,白吟霜,額娘,這名字很美對吧!她人更美!她是我的梅花仙子……」

  『啪』

  倩柔用力給了他一巴掌:「你明兒便要大婚了,卻口口聲聲念著一個女人的名字,我看那女子八成也不是什麼好人!盡勾引你們這些爺們!」

  富察皓禎不敢置信地捂著臉:「額娘?你打我?我為王府犧牲了什麼你知道嗎?!」

  他歇斯底里地喊:「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嗎?我的心,我的身體,都在呼喚著『我要她!我愛她!我要娶吟霜!』沒有她,就像沒有了雨水,我會死!額娘!你知道嗎?我又多痛苦!可是為了這個家!為了王府!我還是忍辱負重地娶了公主!額娘!額娘!你以為我想娶那個從來都沒見過面的女人嗎?額娘!」

  倩柔心頭劇震,她靠在奶嬤嬤身上,才終於好了些兒,此時她心頭湧上萬般委屈:『我用自己的親生女兒,換來的便是這麼個不知好歹的東西!為王府?』

  今夜,她空前的思念那個被換走的孩子,此時,她的思念之情已然達到了極點!

  「我警告你!那個叫吟霜的女人,你最好從今天開始,忘得乾乾淨淨!公主過門後,你便再不能胡思亂想,公主才是未來要和你相守一輩子的人!你若是想超過富察皓祥,你若是想成為這個王府真正的主人,便要對公主好!」倩柔道,「若被我發現,你再同那個叫吟霜的下賤女人有牽扯,第一個死的,便是你的梅花仙子!」

  她轉身便走,卻氣的差點一個踉蹌。奶嬤嬤趕緊扶住。卻聽富察皓禎瘋了一般大聲狂喊,摔落了一地東西……

  「嬤嬤,」倩柔臉上終於恢復了一絲血色,「我當年錯了,你看這個,哪比的上我的女兒?嬤嬤,去查!您去給我查!我一定要把那個叫吟霜的女人,弄死!」

  她表情在月色下,顯得格外陰狠:「我的女兒,換來的這一切,決不允許別人破壞……」

  ----

  乾隆二十七年,蘭馨被封為和碩和蘭公主,賜婚碩親王世子。

  這場新娘樂在其中,新郎卻心猿意馬的婚姻,從一開始,便注定了是一場鬧劇。

  大婚三日回門。

  倩柔便換了便裝,帶著奶嬤嬤和一干親信,從後門輕裝簡行出了府。直奔帽兒胡同而去。

  一個粘桿處的探子,遠遠地綴了上去。

  而府裡,富察皓祥卻爛醉如泥倒在宅中,他的額娘翩翩,便又流了幾筐子眼淚出來。

  「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沒用,出身低賤,給不了你好的。不能讓你像世子一樣,可以尚公主。」翩翩流淚懺悔,「可是你為什麼不罵我,而是懲罰你自己?從前幾日回來,你便天天喝酒。這要不是在世子的喜事中,你阿瑪早就要剝了你的皮了!」

  「我沒有,您不要哭,」富察皓祥看到翩翩流淚後,忙跌跌撞撞爬過去,「我真的沒有怪您,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氣。」

  翩翩卻置若罔聞:「我知道,你是恨我,那我便去死,只求你不要折磨自己了!額娘不能讓你活的光彩,或許額娘死了,他們便會對你好一些……」

  她一揚衣袖,竟摸出把小匕首來,橫在脖間,閉了眼,便要一抹……

  「不要!」富察皓祥一把衝過去,用手握住那利刃,於是血便流了一身。他道:「你不要死!額娘!我沒有怪過你!」

  翩翩被兒子手中的血嚇壞了,她忙鬆了匕首:「快看看傷口。」

  富察皓祥卻彷彿失去了痛覺,依舊握著:「額娘,大難臨頭了,咱們想個辦法離開這裡吧!越快越好!」

  翩翩嚇得倒吸了口氣:「你渾說什麼?」

  富察皓祥扔了匕首,看著她,目光澄清:「額娘,我這些日子如此不安,便是因為,大難快要臨頭了。您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我看到了……」

  ----

  小燕子頂著水盆慢吞吞走著,卻被容嬤嬤一鞭子抽了過來:「請格格昂首挺胸,慢慢兒走!」

  她中氣十足,態度謙卑,鞭子卻揮的毫不含糊。

  小燕子『嘶』地一聲:「我哪裡能慢慢走?你有種你頭頂上……」

  『啪』

  又是一鞭子,容嬤嬤老神在在:「請格格昂首挺胸地走,不要佝僂著身子。」

  小燕子欲哭無淚,她至今記得第一次見到容嬤嬤的情景--

  那時,容嬤嬤不卑不亢走過來,身後跟著兩個侍衛。容嬤嬤過來『噗通』一聲便跪下,結結實實給她磕了個頭,聲音沉穩有力:「奴婢參見還珠格格,格格千歲千歲千千歲!」

  她的頭磕的比小燕子遇到過的其他奴才都要好,都要讓她高興。她便笑了:「你就是要叫我規矩的老師?」

  「奴婢不敢稱為格格的老師。」容嬤嬤道。

  「你不教我走路?」小燕子仍有些不放心。

  「奴婢已經瞭解過了格格之前的學習效果。這第一課,奴婢不教格格走路。」容嬤嬤不卑不亢道。

  小燕子高興了:「你真是個好人,那麼,第一課咱們學什麼?」

  容嬤嬤道:「格格看奴婢剛剛磕的頭可好?」

  小燕子回味了下,大驚失色:「不會吧!你想要我打賞你?外頭都是要說書說好多才有打賞呢!你一個磕頭,就有?柳青柳紅都要賣半天藝才有打賞呢,你磕個頭就拿銀子,未免太對不起他們了!」

  容嬤嬤微微皺眉,顯然是聽不懂她在嘰嘰喳喳說什麼。

  她只道:「格格,奴婢先教格格這第一課吧。」

  小燕子聽說要上課,頭皮都麻了:「不急不急,你先喝杯茶。」

  於是,容嬤嬤喝了一杯茶:「格格,奴婢先教格格第一課吧?」

  「容嬤嬤,我看你長很像我逝去的姐姐,這也算有緣啦!你看,要不要先吃點什麼?」小燕子打著哈哈,想糊弄過去。

  容嬤嬤看了她一眼:「奴婢惶恐!」

  「蝗蟲?」小燕子道,「你是人,不是蝗蟲!還是說,你想吃的點心叫蝗蟲?那是什麼,好吃嗎?不是我見過的那種蟲子……」

  容嬤嬤被她的胡攪蠻纏搞的頭疼。

  「格格,該學規矩了!」她道,「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等著看格格的規矩呢。」

  小燕子哀嚎一聲:「好吧,我只學一個,不,半個時辰。不,不,不,我只學一炷香的時間。額,還是一盞茶的時間?總之,我身體很差,累不得的。」

  容嬤嬤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先道:「格格,開始學規矩吧。」

  小燕子不耐煩地被丫鬟換上了花盆底鞋。

  她心不在焉地轉著眼珠子,想辦法躲避呢。便聽容嬤嬤說:「這第一課,先不學走路,格格先從磕頭請安開始學吧。奴婢做一次示範。格格每次都朝東而跪吧。」

  然後,她便在小燕子驚訝的目光中,站起來,朝東跪好:「奴婢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燕子突然驚醒:「我不要學了!」

  她運起輕功想跑,卻被容嬤嬤一個眼色,兩個侍衛齊齊飛起,將她扔到了地上。

  容嬤嬤從懷中抽出根軟蛇皮鞭子,一鞭子輕輕抽了過去:「皇上,皇后娘娘都說了,教格格學規矩,萬不得已時,是允許奴婢用著教鞭的。」

  小燕子憤恨不已:「我要去找皇阿瑪!我要去找……」

  兩個侍衛去將她結結實實按下,朝東磕了幾個頭。

  容嬤嬤輕輕甩了一鞭子道她身上,抽的她渾身一顫:「請格格練習對皇上請安!」

  「我不……」

  『啪』一鞭子又至。

  小燕子委委屈屈地嗚咽了聲:「你是皇后的奶娘?!那我再也不喜歡皇后了!」

  『啪』又是一鞭子。

  小燕子便道:「別打了,我說就是了。」

  她馬馬虎虎磕了個頭,半死不活道:「奴婢叩見皇阿瑪,皇阿瑪萬歲萬歲萬萬歲!」

  『啪』又是一鞭子。

  「哪裡又不對?!」小燕子委屈地大喊。

  「格格不能自稱奴婢!」容嬤嬤毫不留情道。

  「容嬤嬤,我們先談個條件,你看皇阿瑪不過是要你來做我的老師,我知道你也很累,不如我們……」

  容嬤嬤不疾不徐開口:「奴婢不敢和格格談條件!奴婢也猜得到。格格心裡頭定是一百二十個不願學這規矩。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奴婢是奉旨辦事,不能照顧到格格的喜歡或是不喜歡。奴婢只知道,若是皇上見到格格毫無進步的規矩。格格如今倒不如好好學,盡早都學好了。便可以早些擺脫奴婢。」

  她似無意歎氣:「哎,據說,格格帶來的那兩個包衣奴才,倒是規矩學的極快呢。」

  「紫薇,金鎖?」小燕子道,「她們吃不得苦的,哪能和我比?」

  容嬤嬤輕輕地笑了:「格格,開始吧,這磕頭呢,一定要腰要直,膝蓋要併攏,不能分開!兩隻手要這樣交疊放在身子前面,頭彎下去,碰道自己的手背就可以了。不必用額頭去碰地,那是奴才們的磕法,不是格格的磕法。不能直視主子……」

  「來!請格格再磕一次!」

  「格格錯了!手不能放在身子兩邊……再來一次!」

  「格格又錯了,雙手要交疊,請格格再磕一次!」

  小燕子背脊一挺,掉頭看容嬤嬤,惱怒的大吼:「你到底要我磕多少個頭才滿意?」

  容嬤嬤溫和卻堅持的說:「磕到對的時候就可以了!」

  小燕子見到容嬤嬤的第一日,便跪在那兒,朝東磕了數不清的頭。

  ……

  如今看來,她卻是上了賊船。

  小燕子正想著,一鞭子又抽了過來:「水都撒了,賽威,還不給格格換盆水?」

  「庶!」其中一個侍衛,便出門尋了只新盆,倒滿了水,捧了進去……

  小燕子頭上換了個裝滿水的盆子,瞬間亞歷山大。

  「奴婢再做一次示範!」容嬤嬤道,「這走路,一定要氣定神閒,和前面人要保持距離!甩帕子的幅度要恰到好處,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格格請再走一遍!」

  「格格,下巴要抬高,儀表要端莊,背脊要挺直,臉上帶一點點笑,可不能笑得大多! 再走一遍!」

  「抬高水盆要掉!」小燕子頂著水盆,甕聲甕氣道,她如今生怕聲音大了,那盆子會『嘩』地一聲,傾倒她一身呢。

  「格格,走路的時候,眼睛不能斜視,更不能吱呀咧嘴!請再走一遍!」容嬤嬤不甩鞭子了。

  小燕子忍了又忍:「我一定會告你的!」

  容嬤嬤絲毫不懼怕:「請格格再走一遍!請格格主意昂首挺胸!」

  「我不想走了!」小燕子生氣了,一把把頭上的水盆扔掉,一屁股坐下來。

  那水花四濺,容嬤嬤半個身子都濕透了。

  『啪』一鞭子又甩了過來。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打你!」小燕子氣地要撲上去打容嬤嬤。

  容嬤嬤絲毫不怕:「賽威賽廣!格格犯病了!」

  兩個侍衛便要衝過去。

  小燕子明知自己不是對手,卻仍舊逞能:「你來啊,我一定會告訴皇阿瑪你有多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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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燕子這頭正在學習如何走路。

  坤寧宮中,乾隆和雅嫻接待了前來磕頭的富察皓禎和蘭馨。

  蘭馨的臉色很奇怪,彷彿,有什麼心事似得。雅嫻看了一眼,便丟開了不管:反正這孩子多疑,總疑心她對她有惡意。時間一久,雅嫻便不愛管她了。

  等蘭馨和富察皓禎都走了,乾隆才道:「朕已讓人開始準備了,這次咱們微服私訪。慢慢的走,你還沒出過這京城呢。你知道麼?咱們大清的疆土很是遼闊,這不同的地方,便有不同的風景。朕會一一帶你看完。」

  他這話,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好。」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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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保。」五格格站在阿哥所門口,巴巴地等著他出來。

  她手中,是一枚長的很奇怪的果子,紫色,菱形。

  她塞給他:「這是前幾天皇阿瑪給我的西果,說是從蠻夷國來的,酸酸甜甜很好吃。不過不多,我藏了一個,給你……」

  善保頓時便覺得手中的果子沉重無比。

  他拿著果子,走到了一顆灌木旁,隨意挖了挖土,便將那果子埋了進去:「公主賜,臣不敢辭。唯有將這心意,盡付一捧黃土。」

  五格格愣愣地站著,看著面前帶著淺笑如玉的少年。她鼻頭一酸,轉身便跑了。

  「唉!」

  那少年看著她遠去,便也轉身離開,只留下了一聲長長地歎息。


第95章 南巡之前

  清晨,帽兒胡同。

  香綺捧著水盆出來,她揉了揉眼睛,先打了水,把盆子洗了,然後才端著要去廚房倒的。

  『砰砰』

  香綺嚇了一跳,最後一絲睡意也消失了。

  「誰呀!」她跑到門口問。

  那門卻『砰』地一聲倒下,險些砸了她個正著。

  她嚇得捂著耳朵大叫,水盆『匡當』一聲摔到了地上,發出劇烈聲響來。

  屋裡頭的白吟霜便被驚醒了:「香綺,怎麼了?」

  香綺看著為首踢門的兩個大漢。雄赳赳氣昂昂朝她走過來,嚇得大叫:「你們是誰!」

  一個打扮的相當貴氣的太太被一個不算年輕的奶媽扶進來了,那太太看上去很嚇人,只拿眼睛看了香綺一眼,她便嚇得腿軟了。

  「白吟霜那賤人便是住這裡?」那太太一張嘴,便是流露出重重的不滿。

  香綺嚇壞了,好歹想起白吟霜的金主是碩親王的世子,才終於壯了點膽子:「我們……我們小姐,你……你找我們小姐幹什麼?」

  「不規矩的丫頭!掌嘴!」那太太確認了白吟霜的確是住這裡,又見她說話做事,樣樣皆是不妥,便看了她一眼,斥道。

  於是,她身旁的那個奶媽,便叫個大漢把香綺拖下去一陣『辟里啪啦』,香綺連放聲哭的時間都沒有,雙臉便腫了老高。

  另一個大漢在這太太身旁的奶媽示意下,揪著只穿了中衣的白吟霜,拉到了院子裡來。

  「把她的頭抬起來,」那太太說,「本王妃倒是要看看這隻狐狸,究竟是長什麼德行!」

  那大漢可不懂憐香惜玉,粗魯地將頭髮往後一扯,便聽得白吟霜『啊!』的一聲慘叫。頭抬了起來,露出一張哭的慘兮兮的小臉。

  那小臉梨花帶雨,看著竟有幾分江南女子的柔美。

  一想到便是為了這麼一個狐媚子,富察皓禎竟在大婚前夕說出那麼嚇人的話來,倩柔眼中便堆起了暴風雨:「你便是我兒心心唸唸地梅花仙子?」

  白吟霜睜大了眼:「夫人,您說的話我不懂。」

  「不懂?」倩柔便走過去,揚起手,結結實實給了她一巴掌,「你勾引了皓禎,害的他心思不屬!你可知道,你差點要了他的命?!」

  白吟霜睜大了眼睛:「皓禎?」

  過來一瞬,她拚命搖頭:「我沒有!我沒有!我不會害他,我怎麼會害他?」

  『啪』

  又是狠狠地一巴掌。

  倩柔自己的手也紅了,奶嬤嬤忙上前勸道:「福晉不必如此。何苦為了個賤人傷了自個兒?」

  「斬草除根,」倩柔說,「院子裡彷彿有口井。」

  「福晉何苦如此?」那奶嬤嬤說,「福晉,奴婢有一想法。」

  畢竟是奶大了自己的嬤嬤,倩柔便隨她去了。

  過了會兒,倩柔回來,看著白吟霜:「算了,念在你是我兒動情了的女人份上,我饒你一命。」

  白吟霜慌忙磕頭謝恩。

  「你可知道,我兒已然大婚了,他的福晉便是當今皇上的和碩和蘭公主。」倩柔道。

  白吟霜登時癱倒在地:「皓禎……大婚了……」

  「你可願隨我入府,」倩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是認同你了,但王爺卻沒有。若你是真愛皓禎,那麼,便進府,做王爺的奴才,討王爺歡心了。說不定你便能嫁給皓禎做個側妃。」

  白吟霜瞬時眸中閃現出光芒來:「我願意!只要能嫁給皓禎,再苦再累我都願意!」

  倩柔掩下眼中的不屑:「那你便不能讓皓禎知道,否則,皓禎的個性你也知道,只會讓這一切功虧一簣罷了。」

  白吟霜唯一思量,竟覺得倩柔說的非常有理。

  「你會寫字吧,便留個書信給皓禎,隨便編個過的去的理由。不如就說你已經不愛他了。」倩柔說,「別讓他到處找你,以免公主發現了,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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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鐘後。

  倩柔坐在了馬車裡頭,她掀車簾看了一眼馬車旁邊抱著小行李低著頭跟著馬車走著,卻顯得有些悶悶不樂的白吟霜:「她倒是事情多,一會兒哭,一會兒又喊自己的重要東西丟了的。」

  「賤人就是矯情。」奶嬤嬤說了句,「不過,她很快便矯情不起來了。」

  「讓人偷偷熬完絕子湯,給她喝了,」倩柔道,「將她送給王爺可以,卻不能讓她有孩子。」

  「奴婢省的。」奶嬤嬤低頭說。

  「那叫香綺的……」倩柔又道。

  「奴婢會處理的妥妥當當,絕對不會留下隱患。」她眼中閃過一絲狠毒。

  「今晚便讓王爺宿在書房。讓白吟霜伺候。」倩柔閉了眼,「過幾日,讓王爺納了白吟霜,也讓皓禎看清楚,這女人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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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寧宮。

  『啪』

  黑子落下,永璟看著仍執著白子的雅嫻,歎了口氣:「皇額娘,您已經發呆很久了。」

  雅嫻慌忙看了眼棋盤:「呀?」

  「您究竟在想什麼?這半局棋,已是下了一個時辰了。」永璟歎道。

  「永璟,」雅嫻道,「皇額娘想去看看五兒,剛剛伺書來說,五兒已經把自己關起來,一天沒吃飯了。」

  「皇額娘,」永璟說,「您別去,這事兒,您得讓五姐她自己想清楚。」

  「可是……」雅嫻猶豫了下,「永璟,當初那讓五兒彈琴給善保,逼著善保點頭的人是你……額娘有些不懂了,你們究竟是要怎樣?」

  永璟道:「皇額娘,五姐只是看不透。」

  「看不透?」

  「皇額娘,您的朝服美吧?」永璟突然問。

  「現在說的是五兒,不是衣服!」雅嫻急了,「我現在很擔心五兒……」

  「皇額娘,善保就是五兒的那件朝服,」永璟說,「那衣服很美麗,是全天下女人,更是五兒看到便喜歡的。上頭綴滿珠寶,金光閃閃。可是皇額娘,那衣服美則美矣,若是讓你天天穿著那衣服起居,你受得了嗎?」

  雅嫻有些懂了:「那朝服雖美,卻並不舒服,還不如一襲便衣來的自在。」

  永璟便笑了:「如今這道理,別人都不能夠教,只有五姐自己去悟才行。」

  他不顧規矩,又下了一子:「五姐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了,她能想通的。」

  「那那個善保,他會不會?」雅嫻鬆了口氣之餘,又道。

  永璟搖了搖頭:「他不會,他那樣的人,很清楚自己要什麼。五姐可是公主之尊。娶了她,便是額駙,地位雖高,卻再也沒有能手掌實權的機會了。」

  雅嫻歎息:「他不過才八歲,卻這般通透了,你不過才五歲,也這般……」

  「皇額娘,」永璟說,「在我們這樣的位置,本就容不得天真爛漫。兒子欣賞善保,便是因為他像極了兒子--永遠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雅嫻忍不住握上他的手:「額娘只怕你太累。倒不如五兒那樣沒心沒肺過的自在呢。」

  永璟被手背上的溫度激的心頭一暖,他笑:「額娘,兒子這一生,本就是來護著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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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馨大婚後,乾隆便忙著兩件事:其一,調查那小衣和布料的事情;其二,安排微服出巡的事情,反正朝政上的事情,他已經決定暫時由弘晝著手管著了。

  要說皇家人不多疑還真是不可能的。但是弘晝卻不同,他彷彿是清心寡慾慣了,竟是做什麼都只做分類的,且由粘桿處細細監視了多年,發現這弘晝,竟是一心要當閒王的。

  和別的皇室兄弟不同,弘晝從小到大都以他為首,且樣樣都不如他。乾隆絲毫不擔心,他出去玩,弘晝會篡位。整個朝廷裡頭,再找不出第二個像弘晝這般毫不看重權利的人了--乾隆偶爾會想,他這個弟弟真是個活和尚,他想不到,這世上還有什麼是弘晝會感興趣的。

  如今,這第一件事,所有的線索都在碩親王府中斷了。

  乾隆有些累:「罷了,白裡,你讓人好好給朕看著那碩親王府。另點幾個身手好的,隨朕出巡。」

  時間本來就不多,他並沒有時間死死耗在一個多年前的事上頭。許諾過要帶老婆孩子出去玩,卻是不能食言了。

  「庶!」白裡磕了頭,「皇上,這次,五阿哥……」

  乾隆根本不想帶那個傢伙,可是如果不帶上,指不定他又要捅多少簍子呢。他揉了揉額頭:「帶上吧。唉!永璟才五歲都比他懂事的多!朕怎麼……唉!」

  此時的乾隆並不知道,他只是一時鬆口,說要帶上五阿哥,便為他這一行,招來了一堆白癡,讓這原該溫馨甜蜜的南巡,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和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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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碩親王府。

  是夜。

  富察皓禎推開了門。蘭馨緊張又期待地看著他,緊緊抓著自己的衣服,躺在床上。

  富察皓禎看了看她,自己脫了外衣,躺下,單蓋了一床被褥。

  蘭馨等了半天,沒見到他有下一步的動作。

  她輕聲道:「駙馬?」

  富察皓禎沒睜眼,只說:「格格,臣很睏。」

  「哦。」蘭馨說著,眼淚便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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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蘭馨依舊無眠。

  這一夜,書房蠟燭徹夜未熄,那聲音和低喘聲響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

  碩親王收了個白格格。

  翩翩一反常態,如同瘋子般跑碩親王跟前去撒潑,尋死覓活。富察皓祥得了失心瘋,兩個人鬧的闔府不寧。還驚動了蘭馨公主。

  富察皓祥這病來的蹊蹺,只滿口胡說什麼:「帽兒胡同」「皓禎」「梅花仙子」,彷彿是被什麼給魔怔了。

  倩柔怕事情暴露,只想快些打發了這兩母子。於是,便勸了碩親王打還了翩翩賣身契。又大發慈悲給了翩翩兩百兩銀子,又給了些藥材,讓她帶著富察皓祥暫時搬出去治病。

  她卻不知道,翩翩帶著被捆的結結實實,眼神呆滯的富察皓祥上車後。兩人回望碩親王府時,臉上那如同逃離了地獄般釋懷的笑容……


第96章 關於孝道

  漱芳齋裡。

  「我到底還要走多少次?磕多少個頭才行!」小燕子瘋狂大喊,「我受不了了!」

  容嬤嬤撩了下眼皮:「哦,格格這兩個學的算有點模樣了。今兒奴婢教格格如何坐可好?」

  小燕子聽罷大喜:「容嬤嬤,你總算學乖覺了!」

  她一屁股坐地上,兩條腿亂晃著,哼起小調來。

  「這所謂!」容嬤嬤抬高了嗓門,「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坐』也是有規矩,有講究的!格格請看好!首先,要這樣慢慢的走過來,輕輕的做下去。膝蓋還是要併攏,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格格,請坐!」

  小燕子雙目欲裂:「天啦!這也有規矩!!」

  「格格請坐!」容嬤嬤道。

  小燕子索性裝傻:「啊哈,本格格正坐著呢……你看,本格格坐的可好了!」

  容嬤嬤拿起賽威手頭的鞭子,只一抖。小燕子立刻跳了起來:「坐便坐!我可不是怕你!」

  她罵罵咧咧,馬馬虎虎地坐下了。

  「格格請起。身子要坐得端正,兩隻腳要收到椅子下面去!不要翹起來……更不要抖晃。格格請再來一遍!」

  「你!」小燕子不甘心地叫了聲,卻不像之前那般喋喋不休胡亂說話。只怏怏不樂地起了身,然後又坐下。這次坐的時候,終於知道不晃腿了。

  「格格請起,頭要抬頭,下巴不能下垂,兩隻腳不要用力!請再來一遍!」

  「你!我要……」小燕子一跺腳便要撲上去。卻見容嬤嬤甩了甩鞭子。小燕子便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鳥兒,瞬間啞了。

  「我已經坐下了。」她說。

  容嬤嬤看了眼:「格格,您坐的時候,不能……」

  「五阿哥到!五阿哥吉祥!」外頭的行禮聲終於讓容嬤嬤的教學無法再繼續下去。

  『吱呀』

  門開了。容嬤嬤早已跪下,頭磕的很標準--

  鬼使神差般,小燕子竟學著她的樣子,也磕了個尚能看得過眼的頭:「五阿哥吉祥!」

  永琪隨便應了聲,轉眸一看,看到了小燕子,頓時那傲氣就散了。他跑到小燕子跟前:「小燕子,你怎麼那麼憔悴了?」

  小燕子反射性地摸了摸臉:「啊?」

  她如今的做派,把永琪心疼的不行。立即想擁她入懷了:「小燕子,是誰這般殘忍的對你?你看,你如今都瘦了!」

  容嬤嬤在後頭還來不及感歎五阿哥的兄妹情深時,便見小燕子捶了五阿哥的胸:「永琪,你簡直壞透了!我在這裡,吃不好,穿不好,睡不好,天天要走路磕頭,現在又要學著坐!我都累死了!你卻吃的好,穿的好,睡的好!」

  「是,是,是!都是我不對!」永琪心疼不已,「小燕子,皇阿瑪馬上要帶我去南巡……」

  「南巡?」小燕子愣了下,「那是什麼,可以吃嗎?」

  見她連南巡都當做了吃食,永琪更加心疼了:「天哪!你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小燕子,南巡不是吃的,但是可以吃到很多不同的好吃的……」

  若乾隆在這裡,聽到了這般說辭,只怕當即便要扇他幾耳光,寧願把他廢了,也不會再留在身邊調。教了。

  只可惜,乾隆不知道。

  於是,當小燕子通過永琪的長篇解釋,腦海中自動得出了:南巡就是能吃很多不一樣的好吃的,能看到很多不一樣的風景,很威風,還可以替天行道,劫富濟貧……

  「永琪!」她道,「我也要去南巡!」

  這下子,五阿哥為難了:「可,皇阿瑪只點了我去啊。」

  「那你也和皇阿瑪說,讓我去!」小燕子理所當然道。

  「這……」永琪有些猶豫。

  「磨磨蹭蹭的……」小燕子皺了皺眉頭,「你要是不行,我自己想辦法……」

  「我!」永琪一聽她嫌棄自己的語氣,立刻就忍不住了,「小燕子,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去的!」

  容嬤嬤跪在後頭聽得目瞪口呆:『這五阿哥和還珠格格,關係也太好了吧?好的,總覺得有些不正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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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琪找了他的智囊團福爾康和福爾泰。

  福爾康聽了他的話,心頭一轉,便有了思量:「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啊?」永琪已經愁死了,他不想小燕子不高興,可是皇上那裡,也很麻煩。

  「五阿哥,我們原先把紫薇送進宮的初衷是什麼?」福爾康循循善誘。

  「是為了讓紫薇也當上格格!」五阿哥道。

  「錯了!」福爾康做出一副高潔的模樣,「五阿哥,我們根本不是為了區區一個格格的位置才送紫薇進宮的!五阿哥,你看看,宮裡是多麼的死氣沉沉啊。可如今呢?因為有了小燕子這樣的開心果。宮裡是不是熱鬧了許多?」

  永琪一想他自己的體會,便笑:「是啊!小燕子果然就是開心果,她是那麼的與眾不同,那麼的別具一格,那麼的……」

  然後他被他自己的想法嚇到……天哪!他竟然……

  福爾康沒看出來他的別樣心思,事實上,福爾康自己現在完全沉浸在如何說服五阿哥不僅帶上小燕子,還要帶上紫薇和他一起去南巡了。

  福爾泰倒是看出苗頭了。只淺笑一聲,並不提醒任何人。他安靜地站在這裡,做一副活動的背景。

  「正是啊!五阿哥!」福爾康的聲音喚起了永琪的注意,「我們送紫薇進宮,也只是為了你的孝心啊!」

  「我的孝心?」永琪懵了。

  當然,他是覺得自己挺孝順的,可紫薇進宮,和他的孝順又有什麼聯繫?

  福爾康一拍桌子:「五阿哥,皇上膝下少有女兒,如今有個小燕子了,再多一個女兒,豈不是更多了一個人為皇上解憂?孝順皇上!這便是五阿哥您的孝心啊!」

  永琪一拍桌子:「對啊!皇阿瑪正缺女兒和親蒙古呢!這樣一來,又多一個女兒了!」

  他說完,卻不見福爾康應和。抬頭疑惑看時,卻見福爾康整個臉都白的嚇人。

  「爾康怎麼了?」他嚇了一跳。

  旁邊的福爾泰一邊在心裡為五阿哥鼓了掌,一邊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來:「五阿哥,我哥和紫薇姑娘……」

  永琪愣住了,他此時也想起了紫薇和爾康的『山無陵,天地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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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這頭正打點行李準備微服私訪呢。

  忽然聽到令妃身邊的喜鵲過來求見,說是令妃病了。

  而今卻不同以往。

  曾經的乾隆為了給雅嫻立個靶子,寵信過高氏,又寵信過魏貴人。可自從那一年,他聽了她和五格格的對話後,便深受觸動。

  幾年的冷戰,他更是明瞭自己的心意。

  當年,剛登基時,他心頭便有一個模糊念頭:這朝堂之事,與後宮為何不能徹底分開?朝堂上的平衡之道,為何一定要加上後宮女人來?只是那時,他雖有了想法,卻沒去做,蓋因,若要改變已經約定俗成的格局,要付出的太多,而他卻不認為,那是值得……

  可如今,那簡單的歡喜,已然變成了非卿不可。那麼,便是無羈又如何?

  大不了,散了這如今已如同虛設的後宮!

  乾隆低笑,終於明白那一日的弘晝,為何會說:『若是臣弟,根本便不會選。縱有繁華三千,惟願取那弱水一瓢……』

  「朕又不是太醫,病了,朕有何方?」他冷冷地一揮衣袖,威嚴地離去。卻在一息之後,有些惶恐問吳書來:「你說,昨日那顆玉蘭,嫻兒可會歡喜?她拿到玉蘭時是什麼表情?你再與朕說一次!」

  於是,吳書來便低頭,又細細地說了一遍。末了方道:「萬歲爺,這會兒,皇后娘娘想必正在給玉蘭澆水呢。她歡喜的很。」

  乾隆便加快了腳步:「你這蠢才!還不快點,嫻兒一個人,哪拿得了那麼重的水壺?」

  吳書來臉上露出個笑來,加快的腳步,跟上了乾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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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燕子沒想到,她這輩子第一次來皇后住的地方,卻是為了想出宮。

  「永琪,」她有些害怕,「咱們必須來這裡嗎?令妃娘娘不也是皇阿瑪的老婆嗎?皇阿瑪為什麼不去令妃娘娘那裡?爾康不是說,只要令妃娘娘說自己病了,皇阿瑪就一定會去嗎?」

  永琪心裡頭也沒底呢。

  他按捺下心頭的不安,只說:「小燕子,小心點兒,這裡邪門的很。」

  小燕子唬了一跳:「我不要進去!好嚇人!容嬤嬤簡直就是只黃鼠狼,我是鳥兒,她會把我吃的骨頭都不剩的!她的鞭子很嚇人!賽威和賽廣又把我抓的很牢,我根本就沒辦法跑。只能被她打。」

  「小燕子!」永琪心疼極了,一把把她抱住,「小燕子,你受苦了!小燕子。我一定會為你……」

  「你們在幹什麼?!」乾隆正牽著雅嫻往裡頭走呢,便見著大殿裡這兩個擁抱的人。他立即吼了出聲:「永琪!你在幹什麼!」

  「皇阿瑪!」永琪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忙鬆開小燕子。『噗通』一聲跪下,聲音十分痛苦:「皇阿瑪,您要為小燕子做主啊!」

  乾隆嚇了一跳:「又怎麼了?」

  永琪便咬牙切齒將容嬤嬤打小燕子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又道:「如此不懂規矩的奴才,早該拖出去亂棍打死了!」

  「五哥說的好!」永琪不知何時,也出來了。

  他走過去,便跪下:「皇阿瑪,皇額娘,兒子覺得五哥說的很有道理。不懂規矩的奴才,早該拖出去亂棍打死了!比如,那兩個包衣奴才,不僅讓宮人叫他們『大爺』『二爺』還多次和五哥平起平坐。哦,」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語氣非常純良,「上次我和五妹。十三弟見到五哥他們,五哥還讓我們對那兩位『大爺』行禮呢。」

  「你小小年紀怎麼能這麼惡毒!」小燕子跳了起來,「爾康那麼好的人!你竟然想把他打死!你簡直太惡毒了!」

  永琪從來都不是個會說話,會辯解的。方才說了那一大通,不過是見五阿哥意圖傷害容嬤嬤,他下意識的反應--上輩子,永琪的世界裡,只有兩個人真心對他,那便是他的皇額娘,和容嬤嬤。

  是故,聽到了五阿哥三言兩語想致容嬤嬤於死地時,他反擊了。

  可當小燕子罵他自己惡毒,他反倒是沒了主意。

  雅嫻的逆鱗就是她的三個孩子。此時見小燕子滿嘴不乾淨,她立刻抽了手出來:「還珠格格穿的一身好顏色!莫非忘了自己還在喪期?」

  她又冷笑道:「是了,還珠格格進宮這些日子,竟是從來不到這坤寧宮請安的。本宮想,恐怕還珠格格根本不知這『孝』字該如何書寫吧?」

  小燕子傻了眼:「我穿件衣服你也管?虧我以前還以為你是仙子呢!」

  她沒聽出不妥來,永琪可是聽出來了。永璜,永璋兩個為什麼被廢,這可是闔宮都知道的事情!這個世道,你可以無才,可以無貌,可以無財。但卻不能不孝。

  他皺眉看了眼小燕子一身的紅。再想著紫薇一身的艷色,便覺得難受:『這明明是紫薇該守的孝,她自己不守,卻要小燕子來受著罵名!真是自私到了極點!這種妹妹,認回來還有什麼意義?』

  永琪沒有發現,在不知不覺中,他的心,已然是徹底的偏了。

  「小燕子!」雅嫻還沒說話呢,乾隆就氣壞了,「有你這麼和皇后說話的嗎?你的規矩學狗肚子裡頭去了?朕看果然是不讓你張長記性是不行了!來人啊!還珠格格頂撞皇后,拖下去給朕重重地打!」

  「庶!」

  「皇阿瑪!不要啊!」永琪大叫一聲跪在了地上,拚命磕頭,「皇額娘,您勸勸皇阿瑪吧!小燕子年紀小,從小在宮外長大,不懂規矩,您就原諒她的無心之過吧。」

  「無心之過?」雅嫻冷笑了一聲,抱著永琪道,「於是,她可以隨意指責皇子?可以對嫡母不敬?可以不守孝道?」

  她如今只死死咬住一條『不守孝道』便可以將小燕子咬死。竟敢指責她的永琪!哼!別說是燕子了,就算是鳳凰,她也要扒光她的毛!

  她緊緊抱住永琪:「十二,今後誰也不能再傷你,誰也不能!」

  乾隆想過去抱住他們,卻被雅嫻避開。又聽了雅嫻抱著永琪說的這番聽上去別有隱情的話。他便更加氣惱:「堵上她的嘴!給朕狠狠地打死!」

  「皇阿瑪!不要啊!她是您的女兒啊!想想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吧!」永琪大喊道。

  這一聲,卻震醒了乾隆:『是了,她是個小混混沒錯,可如今,她卻頂著他女兒的名義。這傳出去,豈不是會被人說皇家嗜子?且這事兒又是在坤寧宮出的……』

  「吳書來,」乾隆說,「叫外頭的,打的差不多,便把小燕子放下來。」

  永琪終於鬆了口氣:「謝皇阿瑪開恩!」

  他也不敢再說想要小燕子跟著去南巡的事了,只急急忙忙出去把渾身是傷的小燕子抬回了漱芳齋。

  乾隆終於鬆了口氣,卻見雅嫻早已不見了。

  他忙往雅嫻臥室去,卻見那門禁閉,伺書和容嬤嬤幾個都站在門口跪著。

  「皇上,」容嬤嬤說,「娘娘說,她今兒個身子不適,請皇上去別處安歇吧。」

  乾隆心頭一震,便有些不好的感覺了。

  「皇上,」那伺書說,「娘娘說,這後宮,原是該雨露均沾才是正道……」

  他一時心亂如麻,轉頭,卻見了永璟走來。

  「皇阿瑪怎麼不去看那個夏雨荷姑娘了?」永璟說話仍有些漏風,「據說,她還在大明湖畔等著?」

  「永璟……」

  「皇阿瑪,兒子可不是什麼夏雨荷,您還是趕緊走吧。哦,看不到夏雨荷,看看她生的女兒也是不錯,對吧?」永璟說完,大搖大擺地進了他想進的那間房。

  乾隆想跟著進去時,卻見永璟面對著他負手而立,那門,卻緩緩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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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情同手足

  一時之間,坤寧宮上下又鎖緊了宮門。

  好在這次眾人都熟悉了,不若上次那般風聲鶴唳。倒是自得了許多。

  坤寧宮外,乾隆幾乎愁白了頭,只恨不得把時光倒流,死死忍住不說那句話。又覺得,應該早些防患於未燃將小燕子掐死。

  不過……哎!無論怎麼著,先進去坤寧宮的門再說吧!

  他在外頭惆悵,裡頭卻是另一番模樣--

  「小燕子?!」雅嫻看著跪在下頭的伺書和小安子,「你們給本宮盯緊了她!送到蒙古和親?!哼!太便宜她了!」

  下頭兩個奴才忙磕了頭。

  雅嫻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

  偶後拿出那枚信物,她開了窗,將信物擺到了窗戶外。這便是那粘桿處的信物,自從雍正十三年得了之後。她便一直帶在身旁,卻從未用過。如今,卻是要用上了。

  過了半個多時辰,窗外忽有人請敲三記:「奴才白裡求見娘娘。」

  雅嫻睜開眼,只見暮色已沉。這屋裡頭,唯有豆大一點燭火飄搖……

  她便輕輕啟唇:「進!」

  於是,便聽黑暗處,有細小的聲響,一陣風從她身後掠過。再一定睛,便見著跟前跪了個人。

  白裡磕頭道:「不知娘娘召奴才來,所謂何事。」

  她便在這無邊黑暗中,看著他:「那個小燕子,是濟南人士?」

  白裡不知所因,卻仍是答了:「娘娘,那小燕子,據說是在濟南長大的。」

  「難為她說話竟無絲毫口音,」雅嫻笑了,「便是有人告訴本宮,她是在京城長大的,本宮也不覺得奇怪。」

  白裡沒說話。

  「你給本宮好好查查,這個小燕子的京話是誰教的。」

  「奴才斗膽請問娘娘,這是為何?」白裡磕了個頭。

  「本宮只是純粹好奇罷了。」她說,「這點小事,想必根本難不住白裡大人,不若,三日內,給本宮一個答案如何?」

  白裡不敢再問,忙應了。

  雅嫻又過了很久,久的白裡以為她已經睡著了。

  「皇上說要去南巡?」她說。

  白裡突然覺得心頭有些難受,卻仍道:「卻是了。」

  「本宮倦了,白裡大人自行退下吧。」她復又合了目。

  「庶!」白裡不敢多留,呈上信物,又磕了頭,立刻飛身離去。

  雅嫻睜開了眼,她起身來到窗前,見那夜色深沉如水。她看著養心殿的方向,唇角微勾:「這便是本宮的態度了,呵……」

  她的輕笑,又被這四處的夜蟲鳴聲,遮演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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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裡離了坤寧宮,便認準了養心殿,飛奔而去。

  乾隆心神不寧地批閱著奏章,越批便越覺得煩躁不堪:「儘是些廢話!歌功頌德!變著方說朕文韜武略!這還用他們這些老頭子來廢話?朕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文武雙全!」

  吳書來夾緊了身子,不敢大聲喘氣兒。

  只聽上頭那位越來越暴躁:「說了半天廢話!最後便是為了告訴朕,今年不上貢了?!」

  『砰』

  一聲重響,吳書來探頭一看,只見乾隆將那厚厚地折子狠命摜到了地上。

  『那奏章果然很長……』吳書來想著,爾後又想到了,『看來皇上是真氣壞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正想著呢,卻突然聽到外頭叩門:「奴才白裡求見皇上。」

  吳書來正想說話,卻聽上頭那位發話了:「讓白裡進來!」

  他忙將手中的拂塵往腰上一別,開了門,趁機退下去奉茶來。

  卻再退下之前,聽到白裡說了一句:「皇后說……」

  吳書來便忍不住笑了笑,原本只是為了逃避乾隆怒火,故而選擇去奉茶的他,如今心頭卻多少安定了幾分:『看來,苦日子快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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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負著手,已在白裡面前走了第三遍。

  他終於開口:「她……可是發現了什麼?」

  白裡低頭道:「奴才不知,可奴才想,皇后娘娘若是早發現了,豈會等到現在?」

  乾隆便歎了口氣:「也是,都怪那只蠢鳥!」

  他有些傷感:「如今,可怎生是好?那蠢鳥畢竟還掛了個……唉!殺不得!蘇日勒那頭還在剛沒了原配,若現在塞隻鳥過去,他卻不一定會感恩。」

  總而言之,如今的小燕子,便是一枚正宗燙手山藥。怎麼扔都不合適。

  本來乾隆還想留著她當戲看也好,如今,她不知死活的做派……唉!他今晚又注定一個人了……真是,空虛寂寞冷啊!

  乾隆突然有種天下之大,唯他一人的錯覺。

  他便問:「吳書來,朕覺得現在詩興大發!」

  白裡一愣,四處一看,終於硬著頭皮:「皇上,吳公公奉茶去了!」

  乾隆從他身為憂傷派詩人的幻覺中清醒過來,他摸了摸鼻子,咳了聲:「白裡,做的不錯!對了,皇后最後還問了是否要南巡?」

  白裡有些尷尬,卻仍是回了:「確是如此。皇上,奴才斗膽,皇后娘娘彷彿已是氣消了……」

  乾隆便道:「吳書來這個蠢貨!還不快給朕準備龍輦!」

  吳書來正端著茶水要進來,卻聽到裡頭乾隆又在罵他。便驚了下,險些澆著手。

  他忙將那杯盞放在腳邊,推門進去了:「奴才罪該萬死!」

  乾隆愣了下:「白裡,你先下去吧。」

  白裡自覺情況詭異,忙磕頭離去了。

  「擺駕坤寧宮!」乾隆道,「還不趕快備輦!」

  「萬歲爺,」吳書來有些無奈,「您看,這夜深人靜了,再備輦,免不得聲勢過大,萬一……」

  乾隆便又猶豫了一瞬:『也是,若是進不去,倒也丟人……』

  「罷了,」他道,「朕也知道,你們辛苦,你便跟著朕一同去坤寧宮看嫻兒吧。」

  「庶!」吳書來道,其實,他覺得自己也挺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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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嫻閉了眼,將被褥往上提了提。

  她睡下,卻聽外頭隱約傳來對話聲,繼而門便輕輕被人推開,一個人便鑽了進來。

  那人到了她床畔,卻好半會兒沒聽到動靜,又過了會兒,才聽那人說:「朕……」

  他只說了一個字,繼而又是長久沉默,然後衣物摩擦地聲音響起,床一沉,那人便上了榻來。又是一陣沉默,忽而,她額上一熱,便有一溫熱物什帶著濕漉的熱氣,印在了她額間。

  再聽著那人沉□,提了提被褥。彷彿,也睡了。

  她迷迷糊糊快要快要睡熟時,彷彿聽到了一聲歎息:「莫要這樣生氣了,朕被你嚇到了,以為你又要像上次那般,再也……」

  她唇角無意識勾起,彷彿做了一個極美,極美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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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乾隆下朝後,便迫不及待去了坤寧宮。

  由於時間尚早,他去時,各宮請安的妃嬪都還未離去。正坐著同雅嫻一起喝茶呢。

  見他來,眾人無不如同見了腥的貓兒,眼中的綠光大作。

  於是,這個磕頭,身姿一個比一個搖曳,聲音一個比一個魅惑。

  只可惜,這一幕落入乾隆這個只差在額頭上印上『皇后專屬』的妻奴來說,這些都是背景。他上了主位,極為自然的牽了雅嫻的手:「怎麼不多睡會兒?」

  這一句話,真是拉夠了後宮眾人的仇恨值了!

  乾隆卻不掩飾:「就為這些個瑣事起來這麼早?不是有純妃在幫你打理後宮嗎?純妃是幹什麼吃的?」

  純妃嚇得發抖。

  雅嫻卻笑了一笑:「皇上,純妃妹妹一直非常用心。」

  按理說,純妃其實年齡比她大,但是她叫聲『妹妹』卻絕對是抬舉純妃了。

  乾隆便道:「如此,合該賞賜!吳書來,著人把朕私庫中的那樹珊瑚抬到純妃那裡去。」

  純妃想不到自己居然得了賞賜,還是來自乾隆私庫的,忙跪下磕頭謝了恩,滿臉喜悅。

  乾隆掃視一周,皺了眉頭:「令妃是怎麼回事?居然不來請安?」

  「聽說是病了。」雅嫻道。

  「她倒是身嬌肉貴!」乾隆哼了一聲。

  就這一聲,卻讓眾妃子在離了坤寧宮後,便找到了人生中的樂趣--結伴去看望令妃。

  於是,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便去了延禧宮。聽說,那一日這些妃子們離開延禧宮後,延禧宮的丫鬟毛手毛腳,打壞了不少珍貴的瓷器……

  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只說,如今,乾隆坐在了主位上,雅嫻便擱了茶杯:「今日已是不早,各位妹妹請回吧。」

  然後,便是叩安,一眾女人或帶著即將能報復令妃的喜悅,或帶著沒帶走君王的憂愁和無奈,離去了。

  「皇上今日下朝的卻很早。」

  「嫻兒,朕已著人將南巡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此次南巡,朕將帶著你,十二,瑚圖裡和十三。以及永琪,傅恆,紀曉嵐一起去。」

  雅嫻笑了:「臣妾以為,此去山東,皇上會順便帶上還珠格格呢。」

  「帶她作甚?」乾隆惱了。

  「她身為子女的,額娘卻葬在濟南,此次能回去磕個頭,想必她額娘知道了也歡喜。」

  她說的雲淡風輕,可乾隆卻生生嚇出了身冷汗:「嫻兒。」

  「嗯?」

  乾隆看著她,一字一頓:「什麼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朕從來便沒有稀罕過!」

  不知何故,這樣的他,卻讓雅嫻想起那一年的伊勒佳來。那一年的那布爾,也是如此絕情……男人啊,當對一個女人感興趣時,便不惜付出一切,來對待。可一旦遇上了,更好的……君不見,那一年的伊勒佳本來受寵已隱約高過了她額娘。卻因為她一句話,便被那布爾毫不留情地拋棄了……

  如今那個不知名,卻等了乾隆一輩子的女子,不也正被乾隆急著去否定了她存在的意義?!那麼,上一世的她呢?上一世,愛他如癡如醉的她呢?是否,在他眼中,那時的她,也如同如今的夏雨荷?!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男人啊……

  雅嫻眸中有些難過,她竟突然覺得小燕子也沒那樣可惡了:或許,就是因為她失去了額娘,又得不到阿瑪的寵愛,才會變成如今的模樣吧……

  雅嫻歎了口氣:「皇上,這次,把還珠格格也帶上吧。」

  「這怎麼行?那鳥兒……」

  「那鳥兒,再怎樣都是你的女兒……」她說,不過,她卻從未想過不讓小燕子和親蒙古:畢竟,蒙古是需要有人和親,若小燕子不去,那麼去的便是她的女兒,或是弘晝的女兒了……

  可是--「皇上,那位夏雨荷姑娘,定也想看看她的女兒,當額娘的心,都是一樣的。」

  這一句話,便輕鬆擊垮了乾隆:「你總是這樣心慈。罷了,便讓小燕子去吧。」

  他心頭卻想著,也一定要讓紫薇去,畢竟,紫薇才是夏雨荷的親生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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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心頭有了主意,便在聽奴才說五阿哥求見時,讓他進來了。

  永琪進了養心殿第一個念頭便是『皇阿瑪不生氣了』;第二個便跟著是『一定要想辦法讓小燕子和紫薇爾康他們都能跟著去南巡』……

  他此前,已求見了多次。均被拒。

  乾隆深知他的來意,此時他卻不急,想聽聽永琪要怎麼說。

  這永琪,跪下便道:「皇阿瑪。您那麼仁慈,那麼高貴,心胸那麼廣大……」

  乾隆突然有種又在看奏折的膩歪感。

  耐心等了半日,方聽永琪道:「小燕子事孝,想要去給她額娘墳上燒一柱清香……」

  「呵,」乾隆笑了,「事孝?永琪,若要讓朕相信小燕子事孝,你先讓她換身衣服再說吧。紅彤彤地像只蝦子,還事孝?」

  「皇阿瑪!」永琪大叫,「您不能……」

  「去告訴小燕子,若是她能在三日內,學會容嬤嬤教的規矩,並且朕覺得過關,她便能跟著去,且,還可以再帶一個人。」乾隆終究,還是不願小燕子得到的太容易了。

  且,給她一個人的名額,便也是他對小燕子的考驗。

  永琪驚喜萬分:「謝皇阿瑪!」

  「她如今還下不了床吧?」乾隆道,「你別高興的太早。」

  永琪哪裡肯聽,早想著一出了養心殿,便要立刻向漱芳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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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燕子是個躺不住的,那板子雖重,可她身體好!再加上永琪派人送來的藥和補品,她如今只怕是營養要過剩了哩。

  永琪來的時候,小燕子正扯著一條擰了有擰的床單當鞭子使:「氣死我了!這床單根本甩不動!憑什麼容嬤嬤有那麼威風的鞭子!我卻只能甩床單!」

  永琪過來的時候,那床單,正被甩起,險些打著他。

  他便沖小燕子道:「小燕子,皇阿瑪說,你只要把容嬤嬤教你的規矩學會,便可以去南巡了!」

  小燕子跳了起來:「真的!」

  紫薇和金鎖聽了,也忙往外探頭。

  「是啊!而且,皇阿瑪說,若是你規矩做的好了,便可以帶一個人走呢!」永琪笑道。

  「啊!永琪你真是太棒了!」小燕子撲上來,一把抱住他,那床單擰的單子,便拍在了永琪身上。他一個踉蹌,又險險站住。

  「紫薇!紫薇!皇阿瑪說,我可以帶你一起去濟南了!」小燕子不理他,轉頭又衝紫薇喊。

  紫薇眼中淚光點點:「可是小燕子,你的規矩學的怎麼樣了?若是不行……」

  小燕子一下子蔫了:「永琪……你為什麼不再同皇阿瑪說說?我會變成死燕子的!那規矩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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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

  乾隆終於體會到了容嬤嬤曾受過的折磨。

  一個皇帝,能感同身受體會到一個深宮老嬤的痛苦,真是……可喜可賀!

  他昧著良心,對那走的簡直像喝醉了般的身姿,說了句還好,無視了那一跪下,便從褲腳下滾落出的兩大塊碗狀『跪的容易』。只輕輕點了點頭:「這……這規矩,尚可。小燕子,你要帶誰去?」

  「紫薇!」小燕子指向了她自己身後跪著的人。

  於是,乾隆終於發現了小燕子身上唯一一點可取之處:她還不算完全的忘恩負義!

  「你們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出發,在外頭,你和那個紫薇,便是丫鬟。」乾隆道。

  「皇阿瑪!」永琪上前道,「皇阿瑪,不知此行可否有人保護?」

  暗處的白裡聞言嗤笑一聲。

  「如何?」

  「皇阿瑪,兒臣覺得,既然有兩個丫鬟,不如再有兩個小廝。」永琪道,「福爾康,福爾泰兩人文武雙全……」

  乾隆留心觀看,見提到『福爾康』時,跪在後頭的紫薇,臉紅了。

  他更加厭惡:「哦?文武雙全?」

  「是的!」永琪見似乎有戲,便大聲道,「其實,不僅文武雙全,他們還與兒臣情同手足……」

  「情同手足?」乾隆笑了一聲,看永琪的眼神,讓他莫名害怕,「既然如此,便帶上他們,但,你們三個,便充作是小廝吧。」

  乾隆轉身便走,卻聽後頭五阿哥道了一句:「多謝皇阿瑪!」

  這畜生!他忘了自己身上流的是愛新覺羅的血液了?當兩個奴才的手足,便讓他如此高興?!!!


第98章 遇刺

  雖然說是「微服出巡」,可這一行,仍是浩浩蕩蕩。

  兩架馬車。

  前頭坐著的便是乾隆,雅嫻,十二,小五和十三。

  後頭,便讓紫薇和小燕子坐了。

  紀曉嵐,傅恆,鄭太醫都一副文人打扮,騎著馬,裝成個客卿。

  福爾康,福爾泰和五阿哥則一副短打樣子騎在馬上,一看便是做家丁這類做粗活的。

  窗外,青山綠野,藍天白雲,小五卻端坐在那裡,這性子,竟同雅嫻很類似了。

  不知何時起,那個會笑,會鬧,會哭,會吵的五格格,已經變成了如今這副溫柔嫻靜的模樣。可乾隆看著,卻格外懷念那個讓他曾覺得無比鬧心的女兒來。

  雅嫻自然也是心疼的。在這一馬車裡,除了十三依舊淡然外,其餘人都在不斷找話題試圖引導她多說幾句。

  「五妹,你看著天空,多藍……」十二說。

  瑚圖裡完全不為所動。

  十二有些洩氣時,卻突然被後面響起的詭異歌聲嚇了一跳:「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蝴蝶兒忙,蜜蜂兒忙,小鳥兒忙著,白雲也忙!馬蹄踐得落花香!」

  眾人眉頭緊皺。

  永琪皺眉細品道:「這平仄不對!彷彿是被人死拼亂湊上去的。特別是最後一句,當真詭異無比!」

  眾人細細一想,可不是麼?這『小鳥兒忙著,白雲忙著,和馬蹄踐的落花兒香』有什麼關係?

  這還沒完,後頭歌聲仍在繼續,卻越發詭異難以入耳了。

  雅嫻也算是個飽讀詩書的,卻從未聽過,什麼『風水歌唱』『綠野茫茫天蒼蒼』。她皺眉道:「這些句子,分開來都不錯,合起來卻詭異無比了。」

  「當然不錯,」乾隆笑道,「不過都是從前人的句子中化出來的。」

  永璟皺眉:「只怕,這路上行人,還以為我們是走江湖賣藝的,竟吹吹打打唱了一路。」

  原來,那後頭的歌又換了,卻是更加怪異的什麼『山也迢迢,水也迢迢……盼來盼去魂也消』。乾隆皺眉掀開簾子:「永琪。」

  永琪愣了一下,忙打馬過來:「皇阿瑪您叫兒臣……」

  乾隆皺了眉:「又忘了我是如何吩咐的?出門在外,藏匿身份為第一要事。你這副打扮。怎能叫我阿瑪?」

  永琪便呆了一下,語氣有些苦澀:「老爺,不知您喚小的來,是為何事?」

  「叫那後頭的兩個丫鬟別唱了,這一路聽得人發燥。」乾隆的話十分不客氣。

  傅恆,紀曉嵐和鄭太醫聽了,臉上都帶出一絲笑意和譏諷。

  永琪仍不死心:「可是皇……老爺,小的覺得,在這樣的天氣,能聽聽這樣美麗的歌聲,卻是舒服極了。」

  「你不過是一個下人,哪來的這般多言辭?」乾隆放下了簾子,「我們是商人,不是戲班子。」

  永琪仍不死心:「可是,皇阿瑪……」

  「五阿哥,」傅恆在馬上抱了抱拳,「別忘了您現在的身份。」

  紀曉嵐大笑:「傅先生,您錯了!現在只有福琪,哪有什麼五阿哥?別忘了老爺的吩咐,他們三個,卻是兄弟,同姓福呢。」

  這話,原是挑不出什麼錯的。可如今……

  永琪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小廝打扮,又看了看那馬車,心頭竟是產生除了一種詭異的嫉妒來:『分明我也是皇阿瑪的兒子,為何偏要裝成小廝?而你們,卻能坐在那馬車裡頭,被叫做少爺?』

  ————

  這一日,車行至一處風景十分優美的山頭。

  那山本無名,卻鬱鬱蒼蒼,皆是參天古木。乾隆一時興起,便拉著雅嫻去爬了山。三個小的卻也不俗,竟一路跟了下來,沒喊過一聲苦累。

  這讓後頭的傅恆幾個,更是忍不住高看了他們一眼,對比一下那個成天和奴才混作一處,居然還和奴才用了同樣姓氏的五阿哥,更是覺得難得。

  不得不說,皇儲之爭是歷朝歷代都有的。如今這多看的一眼,便奠定了之後,他們在立儲之事上的偏向與選擇。

  一路行來,十二阿哥的性子他們已看的相當通透。十二阿哥敏學,卻是不爭的。處處淡然,有賢王之范,看不透的卻是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年方五歲。話少,但凡開口,卻句句是理,讓人難以反駁。

  而那通體氣勢,不類當今,卻類先皇。

  再說五格格,一路行來,卻是半點也瞧不出傳聞中的樣子來,幾人微一思量,便想到了宮閨之爭中。於是,越發從心底尊敬這個嫻靜無比的格格來。

  凡是最怕對比,十二、十三和五阿哥一對比,便顯出他們越發優秀。五格格和還珠格格一對比,更顯得五格格天皇貴胄。

  所謂的眼見為實,這三人分別代表了滿清貴族,漢人清流和太醫院。這三者看似後者是最無權勢的,卻不知,杏林之人是最得後宅貴婦信寵。此次南巡,皇后膝下三子,便在無意中,得了三方勢力的青睞。

  下了山路,便見著一條蜿蜒清溪。這溪水清澈見底,看上去竟如同一塊翡翠,格外令人心喜。再看,周圍,綠草如茵,繁花相綴,美不甚收。

  紀曉嵐一時忍不住詩興大發,用的卻是那『馬蹄踐的落花香』:「馬蹄濺得落花香,一騎輕塵緩信韁。十里揚州春柳陌,汀州自綠滿荷塘。風花雪月江南醉,隔岸琴聲幻羽裳。寄曲弦音伊若玉,花間蝶夢幾回香。」【注1】雅嫻便忍不住側目:「紀先生果然高才,本宮……我十分佩服。」

  乾隆聽了不免有些吃味。

  他瞟見永琪他們正在和紫薇小燕子竊竊私語,便有些不虞:「我有些餓了,你們去弄些東西來。」

  這幾個已是被訓怕了,不敢反駁,行了個禮,便立刻去了。

  乾隆心情才好了些,他便又看向紀曉嵐:「你剛剛做的詩不過勉強,當著夫人的面,我們來對個對子,若對不好,今日沒你的飯。」

  紀曉嵐何等人精,自悔方才太過高調,忙應了。

  傅恆和鄭太醫相視一笑,抱了胳膊站一旁看好戲。

  乾隆看著這滿地繁花,又看向雅嫻,才說了兩字:「海棠。」

  好麼!這是□裸的……

  紀曉嵐認了,他得找個粗俗點兒的來反襯皇上的高雅是吧?

  「山藥。」紀曉嵐看了看自己。

  「嫩海棠。」

  「老山藥。」紀曉嵐愁眉苦臉。

  「撲哧」傅恆忙捂了嘴。背過身去了。

  「帶露的嫩海棠。」

  「連毛的老山藥。」紀曉嵐索性自黑到底了。

  這下,就連鄭太醫也忍不住了,他背過去,咳了起來。

  「一株帶露的嫩海棠。」乾隆沖牽起了雅嫻的手,看著她。

  紀曉嵐比劃了下自己:「半截連毛的老山藥。」

  這下,十二也忍不住咳了起來。

  「斜插一枝帶露的嫩海棠。」

  「倒掛半截連毛的老山藥。」

  「頭上斜插一枝帶露的嫩海棠。」

  「腰間倒掛半截連毛的老山藥。」

  這下,除了這兩個對句的人,其他人都忍不住咳了。

  「她頭上斜插……」乾隆還來勁了。

  「老爺,」雅嫻捏了捏他的手,「您的對子很好,文采強紀先生數百倍。」

  乾隆方停了。

  「老爺,您是我見過,文采最好的。」雅嫻昧著良心繼續說,她實在不想聽他們『海棠』『山藥』的亂對了。

  「嗯哼!」乾隆清了清嗓子,「既然夫人都如此說了,紀先生,這次,就到此為止了。」

  紀曉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忙謝過了。

  他退下去,發誓這一路上,絕不再作詩。

  卻不料,這一退下去,便見著傅恆和鄭太醫兩個詭異眼神。

  「老山藥?」傅恆道。

  「倒掛的老山藥?」鄭太醫戲謔地看著他。

  紀曉嵐一閉雙目:「對!我便是那老山藥!」

  這話一出,除十三阿哥外,所有人都掌不住,笑彎了腰。

  紀曉嵐敏銳發現,這一幫人中,竟只有十三阿哥沒同流合污笑話他,一時心頭百感交集。也默默記住了十三阿哥。

  ————

  這通笑下來,明面上,紀曉嵐是多出了個外號。暗地裡,卻是所有人都明白了,這皇后地位是牢不可破的。

  傅恆原是李榮保之子,孝賢皇后之弟。

  李榮保生前,突然不得重用,雖不肯對家人道明原因,卻也是傅恆心頭一棵刺。

  如今看皇后那拉氏如此得寵,傅恆感歎之餘,卻有些忍不住猜想自己的姐姐,是否也曾經被如此愛寵過?亦或是,從無?

  是故,這三人中,唯有傅恆,心情是最複雜的。

  永璟也在密切關注傅恆和紀曉嵐。

  他要為帝。

  這富察氏乃滿清大姓,傅恆又是個文武雙全的,紀曉嵐在清流中也頗有名聲。此南巡,正是他要收服此二人的最好時機。

  此前一通笑中,他沒笑,便是存了向紀曉嵐示好之意。此時見傅恆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便知道,他心頭有心結。

  永璟默默記下,只待有合適時機,便要讓那傅恆,解開了心結,徹底站在他這邊。

  雅嫻當然發現了永璟的小動作。於是便打點起精神,尋思要如何從旁側擊為兒子幫上些忙來。

  眾人各懷心思,胡思亂想時,便聽得有嘻嘻哈哈地聲音過來。原來,永琪他們竟捧著鍋碗瓢盆,青菜雞鴨,滿載而歸了。

  ————

  一會兒,菜香四溢。

  那一張布上,便鋪開了各種菜餚。

  乾隆心情有些複雜:『這些菜餚,多是紫薇做的。她不是千金大小姐麼?怎麼如此擅長廚事?』

  那布上擺放的菜餚很簡單,卻頗有幾分野趣。

  雅嫻看著那個大盤子中放的兩隻大泥團,便問小燕子:「小燕子,這是什麼啊?」

  「哦,這是叫花雞!」小燕子說,「叫花子偷了雞,就把雞殺好了,用泥一裹,烤熟了吃,香得很。」

  乾隆卻皺了眉頭:「叫花雞?」

  紫薇敏銳發現了乾隆的不悅,忙道:「其實,叫花雞還有一個名字,只烤一隻叫做『叫花雞』,烤兩隻就叫做『在天願作比翼鳥』。」

  此言一出,傅恆紀曉嵐鄭太醫,便忍不住看了眼紫薇,心頭喟歎:『好聰明的丫頭!』

  果然,乾隆聽罷就笑了:「你聽,這名兒,真不錯!在天願作比翼鳥。可不是麼?」

  小燕子用石塊敲掉泥巴殼,便聞到了香味兒。

  雅嫻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老爺,她做的真好。聞著就很香。」

  乾隆應了聲,心頭卻覺得,紫薇的名字取得更好,不愧是有他的血……就是,她人怎麼那麼傻?

  在外頭,便沒有那麼多規矩,一行人都坐好。乾隆給雅嫻撕了雞肉,雅嫻又撕成小塊給了三個孩子,一家人喜樂融融。卻看的永琪刺疼了眼。

  雅嫻歎息了聲,戳了戳乾隆的手臂,示意他還有五阿哥和還珠格格。

  乾隆卻從鼻子裡頭哼了聲:「不管!」

  雅嫻便拿了雞肉放到永琪和小燕子的盤子中。

  永琪一愣:「謝夫人。」

  小燕子也有些傻眼:「其實,你要是不讓容嬤嬤折騰我,我說不定,還會挺喜歡你的。」

  「規矩是必須學的,」雅嫻道,「就連瑚圖裡,學不好規矩也要罰!」

  小燕子扔了筷子:「少假好心,你就是看不慣我!令妃娘娘都告訴我了,你就是……」

  旁邊的福爾康嚇了一跳:「小燕子,閉嘴!」

  然後小燕子便閉嘴了。

  這下輪到永琪心疼了:「爾康你幹什麼怎麼凶小燕子?」

  小燕子扔了他盤中雅嫻給的雞肉:「不准吃她給的!」

  「好好,不吃,你說不吃,我就不吃。」永琪忙安撫。

  於是,其餘人都看傻了。

  紫薇忙呈上菜去,期望打破他們兩個不分場合的行為:「老爺,這菜是『紅嘴綠鸚哥』。您和夫人都嘗嘗吧。」

  其實,到了這時候,眾人都失去了繼續品嚐菜餚的心思:『皇家這水深不可測啊?還珠格格對皇后似乎有怨怠之心;令妃娘娘對皇后似乎很有敵意;包衣奴才敢罵格格;五阿哥這做派,簡直不像是對妹妹的行為,比方才皇上對皇后的行為,似乎還要過……』

  不過,這氣氛,還是須得有人來打破的,揣著明白裝糊塗,才是聰明人啊!

  「這名字聽著聽雅致,不過只是菠菜麼!」鄭太醫夾起一根菠菜搖頭晃腦道。

  「鄭太醫,在這如畫風景中吃飯,必須得詩意,叫菠菜好聽麼?還是『紅嘴綠鸚哥』好!」紀曉嵐立刻反駁。

  「我也覺得紅嘴綠鸚哥不錯!」傅恆說,「聽著便覺得吃的是肉了!」

  鄭太醫萬分鄙夷:「只可惜,吃一口,還是菜!」

  「這便是素鸚哥麼!」紀曉嵐笑道。

  「這就和你們文人似得,盡不說實話,明明是假的,還得說……」鄭太醫正搖頭晃腦呢,突見乾隆臉色變了。

  「福琪!小燕子!」他說,「別忘了你們的身份!」

  一直埋頭靜靜吃飯的五格格突然抬起頭來,看向了永琪和小燕子牽著的手,眼神無比怪異。

  ————

  永璟看著面前的五格格:「你這話不可在同別人說起了。」

  五格格笑了聲:「我省的。」

  永璟猶豫了下,方道:「善保……」

  「十三,」五格格道,「我近日一直在想,我到底歡喜他什麼?」

  「後來,發現,我歡喜他,不過是因為,他從最底層慢慢爬到了朝臣的權利之巔,不過是因為,他身為皇阿瑪的寵臣,卻從未失寵,又不過是因為他貪,卻並非無所作為,最後,不過是因為他死與令妃之子的手中。你看,我歡喜了半日,皆是因他日後成就。」

  「瑚圖裡……」永璟見她流淚,忙道。

  「近日思起前番種種,皆如大夢一場,我歡喜他,他卻不一定會歡喜我。之前是我,太強人所難了。我如今,已在努力忘記。」她笑道。

  「可是瑚圖裡,他不一定對你無情。」永璟歎息。

  「可,他心中最重要的,卻不是我。」五格格歎息,「皇阿瑪和皇瑪法,哪個好?」

  她不待永璟說話,便道:「若為帝,皇瑪法最好,可是作為女人,卻寧願嫁給皇阿瑪那樣的男人,也不能歡喜皇瑪法那樣的。皇瑪法心頭最終的永遠是江山社稷。永璟,你和十二哪個好?若女子,我覺得,還當選十二。因為你的心太大。皇瑪法,你,善保,皆非女子良配。永璟,你且捫心自問,若你歡喜一個女子,但娶了那女子,便得不到這江山。你還會不會娶?」

  永璟仔細想想,便搖頭:「不會。」

  五格格笑了:「自古英雄無良婿。」

  「瑚圖裡……」永璟想勸,卻不知如何勸起了。

  五格格笑了:「還是之前那句,我覺得五哥和還珠格格,有私情,你且留意些。好了,回去吧,別讓阿瑪和額娘久等了。」

  她說罷,便轉身離去,留下永璟一人,看著她的背影。

  末了,永璟低聲歎息一聲:「她長大了。」

  ————

  發現了永琪和小燕子有私情的人,不止五格格一個。

  這日,行到一個小鎮,幾人打了尖住店。

  裡屋水聲作響,外屋的乾隆,解下了一隻信鴿腿上的書信。

  書信上是半月形的暗記,獨屬於粘桿處。

  書信很短,卻是兩件極不普通的事情。

  一則,乃碩王府十九年前換子之事,一則,乃夏雨荷的表弟一家,已秘密押至京城。這則中,隱約提到,五阿哥,福家,皆是知曉真假格格內情之人。

  乾隆瞬時便失去了所有遊玩的心思。

  他好不容易耐下性子,回了信。讓那信鴿飛走。便聽得門聲輕響,原來,雅嫻已經沐浴好了。

  他換上一副笑顏,便袖了她的手,下樓用飯。

  用飯剛半,便聽鬧哄哄一片,只說是什麼鎮上的一位千金要拋繡球招親了。

  小燕子一聽,便幾口扒了飯,說是要去。

  永琪,紫薇,福家兩兄弟自然要跟著。

  雅嫻和乾隆都有些乏了,永琪要和紀曉嵐請教學問,永璟卻是要和傅恆探討領兵之道。只剩下一個鄭太醫,也推說要休息。

  他們卻不曉得。正因此時未去,便讓那幾個沒輕重的,鬧出個大麻煩來。

  ————

  乾隆和雅嫻正在補眠,忽聽得門口人聲鼎沸。

  又聽得永琪和小燕子叫門。三個小的叫他們小聲一些。竟惹得永琪和小燕子大吵起來。

  雅嫻半夢半醒之間,便要起身,卻被乾隆按下:「你且歇著,朕出去看看。」

  他披衣起來,按捺住火氣,開了門,正好瞧見小燕子舉手要打永琪。

  他冷喝一聲,又見門口圍了一堆看熱鬧的人。便更生氣:「小燕子!福琪!你們是要翻天了?!」

  「皇阿……」小燕子立刻要叫,卻被永琪捂了嘴。

  「老爺,紫薇和爾康爾泰,都被杜家的人抓了。您快救救他們啊!」

  門『吱呀』一聲開了,卻是雅嫻。她看向永琪:「怎麼回事?」

  乾隆看了她一眼,有些生氣:「快進去!五兒,十二,十三,快陪你們母親進去歇著,這外頭太亂!」

  雅嫻不理他:「怎麼回事?你們不是去看拋繡球?為何又被抓了三個?」

  「老妖婆!你是來幸災樂禍的嗎?」小燕子大怒,「我警告你,就算……」

  『啪』

  乾隆在永琪呆滯的目光中,收回了手:「堵著她的嘴!」

  「老爺!」永琪喊道,「您那麼仁慈,那麼高貴!小燕子不過是說了句實話,您也知道,她直來直去慣了,怎麼能打她呢?」

  永璟冷笑一聲:「你是什麼東西?瞧瞧你的衣服!不過是個丫鬟,小廝,卻敢罵夫人?鄭先生,開服藥來,讓他們閉嘴!」

  永琪不敢置信地指著永璟:「你。你小小年紀,怎麼能那麼惡毒!」

  小燕子跳了起來:「就是,就是!這麼惡毒,你還不如死……」

  『啪』

  又是一巴掌,這次卻是雅嫻打的。

  她語氣冰冷,不復之前的溫和:「你是什麼東西!敢罵我的兒子!」

  乾隆眼神冰冷如刀:「再讓我聽到一次,你對夫人,少爺,小姐不敬,你也不必活著浪費食物了!」

  永琪臉色大變:「老爺!您怎麼變得如此殘忍?您以前……」

  人群中卻是議論紛紛:「這家小廝和丫鬟莫不是有病?竟敢罵主人?」

  「就是,就是!罵了主母和小主人,竟還錚錚有理覺得自己對呢!」

  「這就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這家主人真是心慈,若是尋常人家,早將這種奴才打殺了!」

  「嘿!還別說,我這輩子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奴才呢!」

  「是啊,是啊,這奴才,當的怎麼這麼不要臉啊?!」

  ……

  ————

  傅恆聽完了事情的經過,才敲門進來稟告給乾隆他們聽。

  原來,那家小姐生的極好。小燕子便生出了心思,要讓永琪得了這個繡球,把那小姐娶回去做的老婆。於是,便拚命去接了扔給永琪。

  而永琪每每碰到繡球,必立刻打開。這一來一去,最後那繡球,竟落在個落魄睡地上的乞丐懷中。

  杜家自不能讓女兒嫁給乞丐,便說要重拋。而小燕子卻死死賴住,說那杜家小姐必嫁乞丐不可,說這便是『天作良緣』!杜家大怒。小燕子便和杜家家丁動起手來,這下子,永琪和福家兄弟也不得不加入戰局。

  說實話,往日永琪和福家兄弟自詡文武雙全,卻不知,是別人放水了不敢認真。如今遇上不放水的,立刻就慫了。

  好不容易才帶著小燕子衝出重圍呢,卻把福家兄弟和紫薇給落下了。這兩個知道自己不行,才急急衝回客棧,來找乾隆搬救兵呢。

  此時乾隆聽罷便一聲冷笑:「嫻兒,你瞧瞧,朕不過是想帶著永琪,順便調。教他,結果,卻生生被這幾個,給敗了興。」

  「也是臣妾不是,」雅嫻皺眉,「臣妾只想著,難得小燕子能出一趟宮,且能來山東。順便可以拜見她額娘,畢竟。她年齡已大,以後指了人,或許便再無機會去給她額娘磕頭了。」

  「天賜良緣!」五格格咬牙切齒,「讓人好好的大家千金嫁給一個乞丐。竟說是天賜良緣!真是!」

  「這不僅僅是嫌貧愛富的事,」雅嫻道,「一個男子,妻家強於自家,日後定生怨怠。若這姻緣真成了,那小姐日後定然蒼涼。」

  「寒門之子,同千金小姐相配,」永璟看向五格格,「本就是有問題的,兩人生長處境不同,看待事物方式有異。更嚴重者,就連世人都覺得是寒門之子高攀,只怕。他活的也不自在。」

  五格格嘴角噙著一枚苦笑:「是啊。」

  「讓小燕子他們去給人杜家道歉。」乾隆道,「若她真欣賞那乞丐,朕不介意將乞丐指給她。」

  傅恆嚇了一跳。覷見乾隆滿臉不耐,只得應了:「庶!」

  他心裡,免不得要重新掂量:『這五阿哥和還珠格格,雖能來伴駕,卻原是如此不得寵啊!』

  ————

  事實證明,小燕子雖愛打抱不平,卻從未想過要把自己貢獻出去。

  於是,第二日,那福家兄弟和紫薇便又都回來了。

  只是這一來一去間,免不得神態萎靡了許多。

  乾隆如今竟看都不想看他們,隨意讓鄭太醫開了服藥,保證他們不病了拖後腿,便又上路了。

  而經此拋繡球一事後,五人之間,早已暗生間隙。

  哦,對了,應該說是四人。因為福爾泰,他是個唯恐他們不亂的。

  這不,當看到路上跪著個要賣身葬父的白衣女子時,福爾泰心思一動,想起了那富察皓禎和白吟霜。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心頭有了主意:『其實,若是因此,讓紫薇和爾康鬧翻,爾康無心去幫紫薇謀劃,讓她成為格格,福家或許還有一絲生機呢。』

  紫薇因為在杜家之事,對小燕子也生出了一絲不滿,此刻小燕子喋喋不休地猜測那跪在地上白衣女子的身份,她便皺了眉頭,一言不發。

  「紫薇,紫薇,你說句話,好歹說句話!」小燕子說了半日,沒人應和,便急了。

  紫薇閉了眼:「小燕子,你吵的我心亂。」

  小燕子張大了嘴:「紫薇!你怎麼能這樣說我?」

  永琪聽了半句,便不分青紅皂白道:「紫薇,你怎麼能這樣對小燕子?她那麼美麗,那麼善良,為了讓你能跟著南巡,吃了多少苦頭?你怎麼能這樣自私冷酷!」

  紫薇愣了愣,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和滿腹心酸。看著面前這個本應該叫哥哥的人,突然覺得很諷刺:『她錯了?可,她原本是不需要小燕子幫忙就可以有機會南巡的,原本,她才是格格啊……』

  「奴婢……」她忍住苦澀,行了個禮,「奴婢知錯了。」

  永琪這才有了笑模樣:「這才像話!」

  紫薇看向了正在和福爾泰說話的福爾康,心頭委屈無比:『爾康,我只有你了……』

  小燕子突然飛身而起:「混蛋!放下那個姑娘!」

  她一腳踢飛了個流氓,護住了身後白衣姑娘:「她都說了,不願意賣身給你!你憑什麼要抓她?!」

  原來,她根本沒看永琪和紫薇為她而起的交鋒,一心只記得看熱鬧。

  永琪見她如此,也忙飛身過去。

  留下一個紫薇,還站在原地。

  原來有一夥地痞流氓過來,硬說昨兒已經給了那姑娘錢買了她。可那姑娘卻說,她根本沒有拿到錢,父親還躺在破廟沒有下葬呢。

  如今,這白衣女子一看到永琪過來,便死死抱住了他的腿:「公子!您買了奴家吧!」

  永琪扔下一錠銀子:「讓開!」

  那女子銀子也不撿,只抱了他的腿:「公子,您如果不買了採蓮,採蓮遲早會被他們糟蹋了的!求公子發發善心,把採蓮帶走吧!」

  乾隆緊皺的眉頭此時終於鬆開:『雖是個身份不明的漢女,但若是能因此離間了他和小燕子,倒也不錯。』

  「哥!咱們也上去幫忙!」福爾泰一見事情有了變化,忙道。

  福爾康點了點頭,便過去了。

  「爾康!」永琪見到了救星,「快幫我說說,讓她放開我的腿!」

  福爾康便一副深情款款地看著那採蓮:「姑娘,你……」

  採蓮抬起頭,先看到了他一副碩大的鼻孔,裡頭鼻毛鼻屎清晰可見。她渾身一抖:「啊!你的鼻孔好大!」

  永琪和福爾康皆是一愣,再看時,那採蓮竟已暈了過去……

  福爾泰很是失望。

  那採蓮一見到福爾康便發抖。

  竟是一心只認準了永琪。竟磨破了腳,一瘸一拐也要跟著永琪走。

  雅嫻掀了簾子,見外頭實在不像話,便問乾隆:「你真要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跟著?」

  乾隆心情極好:「跟著便跟著,你不知,那小燕子同永琪間氣氛怪的很。」

  雅嫻一想平日間的舉動,也是有些傻了:「竟……竟真這般……這可如何是好?」

  「一回京,朕便立刻著手準備,把小燕子嫁蒙古去,上次永琪是母喪,故未指婚。這番卻必須指了!」乾隆歎了聲氣,看看馬車裡頭的三個,「嫻兒,還是咱們的孩子最省心。」

  ----

  永璟是在進入冀州境內便發現情況不對的。

  那天,永琪很高興,因為一直纏著他的採蓮,彷彿終於放棄了,竟沒再跟著他們上路。

  連番的趕路,雅嫻有些睏,乾隆便陪著她閉目養神。

  而永璟,卻在聽到越來越多趕往冀州城內的車馬聲後,偷偷掀開了簾子。

  然後,他便看見一個同採蓮身高相類的女子,身姿矯捷地上了一輛牛車。

  他放下簾子,若有所思。

  爾後,一進入冀州城,便聽說了城中有廟會。

  彷彿之前那些步履匆匆的路人,都是趕來參加廟會似得。

  永璟卻沒放心,他始終記得那個同採蓮相像的白衣背影。打了尖,他便一個人離了店,隨意找了間小鋪子進去要了飯。

  然後便同那老闆聊天,獲知這廟會竟只是尋常事,也並不大時,他心頭便隱隱有了猜測。

  回客棧,他便敲開了永琪的門--

  「竟然是你!」永琪黑著臉,開了門。

  「五哥,」永璟道,「你可親眼見到了那採蓮姑娘的父親?」

  永琪冷笑一聲:「你想幹什麼?」

  「原來是沒見到。」永璟道。

  「我見到了!」永琪道,「他躺在破廟裡頭,被破蓆子捲著。」

  「未發臭?」永璟道,「那幾日,天可是非常熱!」

  「你真惡毒!」永琪大罵,「竟如此詛咒別人!」

  永璟行了個禮:「謝謝五哥,我都明白了。」

  永琪完全不知道,永璟是明白了什麼,他想問時,卻見永璟已經慢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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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便是廟會。

  永琪和五格格一早便得了永璟的吩咐,拉著雅嫻去看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趁著人多,便分開了她和乾隆。

  小燕子原本就是個愛熱鬧的,又瞧著廟會上有人賣鞭子,便更是興奮。因想起了容嬤嬤那一手鞭子,便扯著永琪要去買。

  傅恆幾個,原本是緊跟著乾隆,卻也被人流衝散了。

  紫薇心有慼慼,不想同小燕子一道走。福爾康牽著她的手,兩人說著情話,倒也自得。

  唯獨福爾泰,他看了看十二阿哥和五格格牽著皇后娘娘的手,卻沒看到乾隆和十三阿哥,再一想今兒這人多的竟有些反常。便不由得摸向了腰間佩劍。跟上了皇后。

  乾隆走著走著,便看不到了雅嫻。

  他忙抓緊了永璟:「當心,這裡人多,別走散了!」

  永璟點了點頭 ,卻更加留意四周。

  突然,他眼前有個人影閃過,這次看清楚了,果然就是那採蓮!

  『咚咚咚』

  一陣鑼鼓聲起,一支踩高蹺的隊伍突然走了過來,裡頭有龍有獅,有菩薩,有各種神話中的人物……彷彿是為了襯托出仙風道骨的味道,竟還燃起了香爐,煙霧瀰漫……

  路邊有老夫妻二人,形容憨厚,挑著擔子停下,對著這支踩高蹺的隊伍張望,彷彿是被他們擋住了路,頗有些無可奈何的味道。

  那老頭兒歎了口氣:「老太婆,前頭過不去,我們就在這裡賣吧。」

  老太婆一副憨厚模樣,點了點頭:「是哩,聽你的,都聽你的!」

  乾隆見他二人白髮蒼蒼,卻十分相合,彷彿一生便是如此牽手走過,從不離棄。他不由得浮出笑容來,低頭問道:「老人家,這生意還好嗎?」

  「湊合吧,夠過日子了!」老頭子歎了口氣。

  「老爺子要不吃個茶葉蛋?」老太婆急著招攬客戶,「咱們都是用上好的紅茶煮的,您聞聞看,香著哩!」

  乾隆便笑:「好。那便來十個!」

  永璟突然發現,那老太婆得意沖老頭子一笑,兩人眼中卻是……

  「閃開!」他衝了過去,擋在了乾隆面前。

  乾隆有些不解,突見那老頭跳起,將那爐子踢過來,那一爐子炭火便直撲過來。熱騰騰的茶葉蛋,全部成了武器。永璟擋在乾隆身前,自然是被燙了個正著。

  「永璟!」乾隆大慟。

  老太婆突然從身上抽出一把匕首:「狗皇帝,納命來!」

  乾隆揮著手中折扇,正打著那些炭火和茶葉蛋呢,一抬頭,卻見利刃飛刺而下。周圍全是人群,他根本無所能避,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永璟突然發力,推開了他。自己跳起,踢向那老太婆。

  只聽『噗』的一聲,那利刃便插進了他胸口。

  乾隆大震,什麼都顧不得了,一把抱起兒子,嘴裡發出一聲大吼。衝開人群。隱藏在人群中的粘桿處暗探,也再顧不得是否會傷及無辜,紛紛發力,衝向那兩夫婦。

  誰知,那支高蹺隊伍竟全數發難,紛紛掏出武器,踢掉腳底高蹺。同粘桿處眾人惡鬥起來。

  傅恆紀曉嵐眼見著原處打亂,忙衝過去幫忙。本著寥與省無的態度,鄭太醫喊了五阿哥等人:「福琪!福爾泰,福爾康!快過去!」

  這下,場面徹底打亂了。

  雅嫻聽到喊聲,忙抬頭看,卻被永琪和五格格死死抓住:「娘,你看這個,兒子喜歡這個!」

  她心頭有些煩躁,卻仍是低頭,看向了永琪指著的物什。

  ----

  乾隆抱著臉色蒼白的永琪,觸手,是他溫熱的血。

  他突然想到,第一次見到這個兒子時的樣子。那時,他才三歲,一身紅衣,背負著手,像個小大人。他說:『皇阿瑪,你讓我很沒面子。』

  記憶中,這個兒子一直是很特殊的存在。他不愛撒嬌,愛做大人模樣,愛諷刺他,小小年紀,一點都不可愛。

  可也是這個兒子,卻在御花園選婿出現刺客時,第一時間撲倒他身上,又是這個兒子,在廟會中攥緊了他的手,為他擋了利刃……

  他才五歲!可如今,他的身子卻越來越涼……

  「鄭太醫!鄭太醫!快叫太醫來!」他啞聲大叫,心慌不已。

  傅恆聽了,立刻折身便走,抓了正不知所措的鄭太醫,便跑,卻被後頭踩高蹺的刺傷,他來不及還手,也顧不得遮掩傷口,跑的更急了。

  「皇上已退到樹下,十三阿哥身受重傷!你快些!」傅恆急切道。

  樹下,乾隆仍緊緊抱著兒子不肯鬆手。他不顧身處險境,一個勁呼喚兒子:「永璟,永璟!睜開眼,看看阿瑪!」

  這廟會很大,這頭全亂了,而那邊的雅嫻卻被兩個孩子緊緊墜住,不讓她過去。

  「皇阿瑪……」永璟睜開了眼,「你有沒有受傷?」

  乾隆心頭劇痛:「永璟,阿瑪沒事,阿瑪沒事,你別睡,太醫馬上就來了。」

  永璟努力擠出個笑容:「阿瑪,您沒事就好,我困了……」

  他便闔上了眼睛,乾隆不敢搖他,只大喊:「鄭太醫!鄭太醫!」

  傅恆終於把鄭太醫帶了過來。

  鄭太醫還喘息不已,卻也知道事情緊迫:「請皇上把十三阿放在地上,讓臣診治。」

  傅恆立刻脫下自己的外套,鋪在了地上。

  乾隆輕輕將兒子放在地上,一眼不錯地看著他:「鄭太醫,快給永璟看看!」

  ----

  紀曉嵐情知自己幫不上忙,早已抓了個粘桿處的暗探,讓他將自己送到了冀州守備府。

  此時,冀州守備丁大人率領了大批官兵趕到,將刺客一一抓獲。

  粘桿處的人,便留了一半在這棵樹周圍戒備,另一半,則幫著丁大人捕捉刺客。

  小燕子他們衝了過去。

  永琪看著乾隆,慌忙下跪:「兒臣救駕來遲,求皇阿瑪恕罪,不知皇阿瑪可……」

  乾隆哪裡有心情理他?

  「阿克頓!」

  一個男人立刻跪下:「奴才在。」

  「皇后那頭是否有人守著?」

  「遵皇上吩咐,一直有人暗中保護著皇后娘娘。」阿克頓忙道。

  「再帶幾個人過去,暗中守護,別鬧出太大動靜,毋須驚動刺客,待平亂後,再請皇后娘娘過來!」乾隆說。

  「庶!」阿克頓立刻去了。

  紀曉嵐也衝了過來:「稟告皇上,丁大人已帶兵趕到!此時正在全力捕捉亂黨!」

  乾隆仍舊盯著永璟,見鄭太醫已號完了脈,方問:「鄭太醫,十三阿哥究竟如何了?」

  「啟稟皇上,十三阿哥需立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臣要將十三阿哥的衣物褪去,方能斷定。」鄭太醫有些緊張。

  「那還等什麼?」乾隆轉頭看向紀曉嵐,「你說丁一來了?」

  「是,」紀曉嵐說,「丁大人現在外面。」

  「立刻叫他過來!」

  乾隆說完便看向永琪幾個:「你們不去幫忙捉刺客,守在這裡幹什麼?」

  福爾康福爾泰和五阿哥小燕子忙去了。

  只餘下一個紫薇,她一眼不錯地看著乾隆照顧永璟的樣子,心頭有羨又妒:「皇上,奴婢……讓奴婢來伺候十三阿哥吧。」

  「你粗手粗腳的,」乾隆看都不看她,只心疼地抱著兒子,「萬一弄疼了永璟。你有幾條命?」

  紫薇傻了,淚水奪眶而出,她心頭苦澀不已:「奴婢……奴婢……」

  「傅恆!」乾隆道,「看看外頭是否已經平亂了,若是,便讓人護著皇后娘娘他們過來。」

  ----

  雅嫻帶著兩個孩子過來時,便見著永璟小小的身子躺在地上的樣子。

  她心頭劇痛,衝了過去:「永璟,永璟!你怎麼了?怎麼流了那麼多血?」

  永璟的傷口周圍,已讓鄭太醫撒了止血粉,但之前流的血,已是染紅了衣衫。

  雅嫻心頭劇震,腳一軟,便倒了下去。

  此時,丁一才滿頭大汗過來:「奴才丁一叩見皇上,皇上萬歲……」

  「夠了!」乾隆道,「準備乾淨的馬車,朕要去你府上!」

  他抱起雅嫻,又示意傅恆輕輕抱起了永璟。

  永琪同五格格兩個白了臉。

  良久,永琪道:「原來他讓我們把皇額娘帶走,便是為了這個。我這一生絕對不會原諒他!」

  作者有話要說:【注1 來自網絡,出處未知】

  
第99章 拔刀

  丁府大亂。

  所有人都在進進出出。

  傅恆找了個郎中,稍微包紮了下傷口,便急著同紀曉嵐,丁一一起去前堂審問那些亂黨。

  永琪和五格格都守在門口,黑著臉,聽著鄭太醫說永璟的傷勢:「十三阿哥人小,那一刀卻是他跳起踢亂黨時,刺中的,故並未靠近心臟。可是,卻傷到了血管,流血太多。刀子拔出時,只怕他一口氣提不上來。奴才從京城帶來了千年人參,已經切了片,備下,讓十三阿哥含著。但是……」

  乾隆明白了:「朕跟你進去!朕要親眼看著你拔刀!」

  永琪突然跪了下來:「皇阿瑪!兒子要去前堂,兒子要親自審問那些亂黨!兒子,兒子要一刀刀刮了他們的肉!」

  「我也要去!」五格格直愣愣跪下,「我必須去!」

  乾隆明白他們的心情,喊了阿克頓出來,護著他們去了。

  他心神劇痛:「鄭太醫。你務必要……」

  他說不下去,大跨步走進了房。

  床上,永璟臉色蒼白,匕首仍插在胸前。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剪開。上頭的止血粉早已凝干。

  「奴才需要有人幫奴才按住十三阿哥的頭,壓住他的上身,以免拔刀時,十三阿哥身子亂動。會……」鄭太醫有些為難。

  「朕來!」乾隆一步上床,緊緊抱了永璟,「開始吧!」

  ----

  雅嫻醒來,便強撐著身子,喝了碗參湯。讓個奴才帶著她去看永璟。

  門緊緊閉著,說裡頭正在治療。

  她不敢打擾,只在窗戶上戳了個洞。這是她第一做這種偷窺之事,心頭卻除了悲憤,便是無助。

  鄭太醫道:「奴才還需一個人,在奴才拔刀後,立刻將奴才特製的止血粉撒上去……」

  雅嫻便推了門:「讓本宮來!」

  這一刻,她那些悲憤和無助全都消失了。

  她的兒子身上插著刀,躺在那裡等待治療。她有什麼資格哭泣和悲傷呢?

  她推開了丫鬟:「把門帶上,多準備熱水,參湯。在門口候著,沒聽到吩咐不准進來!所有人求見一律不准!違者,殺無赦!」

  她一步步,朝著那床走來。拿起床畔的白玉瓶:「這就是止血藥?」

  鄭太醫早已傻了:「是……可是娘娘,拔刀時會有血濺出,撒藥需及時,恐會濺到娘娘臉上……」

  此時永璟卻張了眼:「皇額娘……」

  「聽到了嗎?」雅嫻看著他,「太醫要給你拔刀,若是你挺不過去,本宮只當這輩子沒生過你這個兒子。聽到沒有?你,必須挺過去!必須好起來!否則,本宮再也不要你了!」

  永璟看著她笑:「皇額娘。你說話很矛盾啊……若是我挺不過去,你當然……」

  「閉嘴!」乾隆道,「聽到你皇額娘的話了?若是你挺不過去,朕也不會承認你是朕的兒子,你不是嘲笑朕膽小麼?若是你挺不過去,朕便命人,在史書上記下,十三阿哥永璟是個膽小鬼!」

  「皇阿瑪,皇額娘,」永璟虛弱地笑,「你們真是太狠了。」

  他看向鄭太醫:「拔刀吧!」

  鄭太醫哪裡見過如此奇怪的一家?可如今,他也不敢多想,雙手握上了匕首柄:「十三阿哥,得罪了!」

  這拔刀,其實只是一瞬間便能完成的事,可不知為何,此時卻漫長的可怕。

  雅嫻捏了那白玉瓶,看著鄭太醫用力拔出。鮮血飛濺。她立刻將瓶中粉末盡數撒了上去,臉上,是他溫熱的血。她卻絲毫沒有躲閃。

  乾隆緊緊抱著永璟,血濺了他一身。

  十三阿哥頭一歪,暈了過去……

  ----

  是夜。

  雅嫻和乾隆都未換衣服,給永璟細細擦了身子後,兩人便守在了床邊。

  永璟悠悠醒轉時,微瞇著眼,便見到了這一幕:乾隆正為他擦拭額頭上的汗,雅嫻輕輕打著扇子。

  永璟鼻頭一酸,又闔上了眼。

  再次睜眼,他便道:「阿瑪,額娘。」

  兩人驚喜萬分,雅嫻便立刻奔走:「快叫鄭太醫進來!快呈人參雞湯上來!」

  鄭太醫哪裡敢亂跑,早在門外候著呢。

  此刻聽傳,立刻上前:「臣在!」

  「永璟醒了!」雅嫻道,「快去給十三阿哥號脈!」

  鄭太醫便奔了進去,雅嫻心頭一鬆,眼前一黑,腿一軟,險些要倒下。好歹抓住了門才勉強站穩。她咬了咬牙,又趕緊進去了。

  「稟皇上,皇后。十三阿哥脈象平穩,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失血過度,需要慢慢調理,如此才不會落下病根!」鄭太醫號了脈,心頭鬆了許多。

  「賞!」雅嫻立刻道,「鄭太醫救治十三阿哥有功,賞黃金萬兩!鄭太醫,十三阿哥後期的調理本宮便要托付給你了!」

  「鄭太醫救治十三阿哥有功,官加一品!」乾隆道,「鄭太醫,你務必要調理好十三阿哥的身體,萬不能落下病根來!」

  鄭太醫慌忙磕頭,千恩萬謝過了。

  永琪和五格格此時也到了門口:「皇阿瑪!兒子/女兒求見!」

  「皇上!臣傅恆/紀曉嵐/丁一求見!」

  乾隆便起了身:「嫻兒,你守著兒子,朕出去一趟!」

  雅嫻點了點頭:「皇上小心。」

  鄭太醫立刻道:「啟稟皇后娘娘,臣要下去為十三阿哥熬製補血養神之藥。」

  「你速去。」雅嫻道。

  ----

  永璟躺在床上,看著臉色陰沉的雅嫻,有些發怵:「皇額娘……您幹嘛這樣看著我?」

  「永璟,你到底在謀劃什麼?」雅嫻抱了手,站在那裡看著他,「別告訴額娘這只是偶然,額娘太瞭解你了。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永璟笑了笑:「果然還是瞞不住額娘啊,可是額娘,我失血過多……」

  雅嫻歎了口氣,坐了下來,輕輕幫他打著扇子:「以後有什麼要做的,可以和額娘先說。你怎麼聰明,也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無論怎樣,額娘都會幫你,支持你。你是額娘的孩子,額娘這一生,便是為了你們三個活的。」

  永璟閉上了眼,抑制住眼中的淚水:「好。」

  『可是皇額娘啊,這事兒我不後悔。縱然重來千萬次,我都不後悔。』

  過了很久很久,永璟說:「皇額娘,那顆流溯丹。你最後會給誰吃?」

  ----

  大廳。

  一片靜穆。

  傅恆,紀曉嵐,丁一,五格格,十二阿哥都跪著。

  永琪跪在下頭回話,說著說著便哽咽了:「……他們是在杜家小姐拋繡球的時候,盯上了我們。因為,五哥……五哥的皇家玉珮丟了。有個亂黨看熱鬧時,撿到了玉珮。之後他們便派了個採蓮做臥底,採蓮說,她偷聽了五哥和小燕子姐姐的說話。才認定了我們的身份。之後,便有了廟會上的事情……」

  乾隆手中的木椅扶手『咯吱』作響,眾人心頭也是不平靜。

  因在審問時,那採蓮說,五阿哥竟同還珠格格有私情!這……這是亂。倫啊!

  此時的乾隆,早已無心再為永琪遮掩他同小燕子的醜事。甚至於,一想到那躺在他懷中滿身鮮血的小兒子,便恨不得親手掐死他們!

  「永琪,瑚圖裡。去看看你們弟弟吧,他剛醒。」他說。

  永琪和五格格知道,接下來的事情不適合他們聽了,便行禮離去。

  「五阿哥和還珠格格的事情,回京再處置。紀曉嵐,傅恆十三阿哥明年六歲,即要入學,你們要悉心教導。明白嗎?」

  傅恆和紀曉嵐立刻出列磕頭:「奴才/微臣遵旨。」

  他們心頭都是一震,俱明白:『這儲君之位,如今已是聖心有指了!』

  ----

  永璟再次醒來時,房中卻是永琪和五格格。

  兩人都紅了眼,彷彿一夜未睡的樣子。

  「你醒了,」永琪扔了手中的布巾,「皇額娘和皇阿瑪本來要看著你的,被我和妹妹勸走了。」

  五格格扔了扇子:「十三,我很討厭你!」

  永璟笑了:「我倒是一次性惹了你們兩個。」

  永琪冷笑:「我說過,此生絕不原諒你!」

  「哦。」永璟又閉上了眼。

  「你給我睜開眼!你說清楚,為何要隻身冒險!」永琪氣地大罵,「你那一晚找我和妹妹,讓我們帶走額娘,說什麼要和皇阿瑪聯絡感情的鬼話!結果呢!你渾身是血的躺在那裡!我和妹妹有多急?你是我們的弟弟,你躺在那裡,我們身為哥哥姐姐,心裡能好受?十三!你為什麼不為我們多想想!」

  五格格摜了扇子在地:「十三,我受夠你了!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刺殺皇阿瑪是吧!你為什麼不提前說?哪怕,你只告訴我……」

  「說什麼?」永璟睜開了眼,「我能怎麼說?智多必妖,皇阿瑪是我們的阿瑪,但,別忘了,這阿瑪前頭還有個『皇』字!若我說了我的猜測,又猜對了,你們阿瑪會不會防備我?」

  五格格聽了這句,慌忙站門邊上戒備:「小聲些,我怕周圍有探子!」

  永璟笑了:「皇位,我勢在必得,五姐,別人不懂,你伴我千年,難道忘了,我們為何能得以重生?」

  「不是因為五皇叔……」五格格剛說了半句,又掐住了。

  「還有我,」永璟道,「我本是帝王命,卻為令妃所害。」

  「是故,前番,亡國之根,便是在你薨斃那時留下的?」永琪也懂了,「可,這裡頭關五皇叔什麼事?」

  歷史上,清朝亡國之根便種於乾隆後期好大喜功,奢靡無度。這根發芽壯大,便是在令妃之子嘉慶帝手裡了……仔細算來,乾隆越發好大喜功,可不正是永璟薨斃之後?

  能給他答案的兩人,皆是沉默不語。

  良久,永璟才歎道:「所以,能獲得皇阿瑪認可是最好的。其實,行刺這件事,我心頭也只有8分把握。皇額娘不能有事,所以,我把皇額娘托付給你們了。」

  「你卻險些出事!」永琪道,「這事兒你怎能親自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那能讓誰做?」永璟道,「皇額娘麼?」

  另外兩人立刻搖頭。

  「五姐麼?」

  五格格拚命點頭,永琪卻皺了眉頭。

  「五姐若出事,我們都會心疼,且,五姐是女孩子。十二哥上輩子受苦太過,我不忍心……」

  「我算什麼受苦?這千年時光我不曾度過,於我而言,不過兩世!」永琪皺了眉頭。

  「總之,我是個自私的,」永璟笑了,「你們誰受傷,我都會難過,我不想自己難過。所以,便讓你們難過好了。」

  他說的輕鬆,卻讓永琪和五格格紛紛落下淚來:「永璟,你果然無恥!」

  永璟閉了眼:「哦,那是因為我門牙還沒長出來。」

  ----

  紫薇心神不寧地坐在屋中發呆。

  她記得,採蓮賴上五阿哥之後,小燕子整日整日只知道吃醋撒潑,還天天怪她不懂姐妹情誼。五阿哥也天天找她讓她幫忙和解。

  那一日,她終於受不了哭泣時,卻是十三阿哥永璟,遞給了她一方手帕。

  這個本來應該是她弟弟的五歲孩子,陪她坐了很久,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可是如今,那個會安慰她,陪伴她的孩子,卻渾身是血的躺在屋子裡,不動了。

  那一日的樹下,她見著乾隆悉心照顧十三阿哥時,開始是羨慕和嫉妒的。後來卻只剩下了焦灼不安:『十三阿哥會不會有事?』

  可當他們到了丁府,小燕子卻和五阿哥跑出去,說是要繼續捉拿刺客。

  這之後呢?她看到了什麼?

  小燕子喝的醉醺醺地回來,說是陪五阿哥喝酒去了。

  捉拿刺客?呵呵,她還真以為小燕子是去做事了呢!

  剛才,她說要去看十三阿哥,小燕子是怎麼說的?

  哦,小燕子說:「那個惡毒皇后的兒子啊,死了就死了吧,他嘴臭的很,我早說讓他死了就好啦!讓我再睡會兒!」

  「那是你弟弟!」紫薇壓低了聲音道。

  「老娘沒有弟弟!」小燕子翻了個身,「讓他去死!」

  紫薇心如死灰:「是了,那不是你的弟弟!那是我的弟弟!小燕子,那是我的弟弟!你怎麼能這樣惡毒的詛咒他?!」

  回答她的,卻是小燕子的鼾聲。

  她的身份低微,是沒辦法直接去看十三阿哥的。於是她便找了五阿哥,可是,五阿哥卻也和小燕子一樣,他說:「紫薇,你就是心慈,十三雖只是個五歲的孩子,可別忘了,他額娘是那個惡毒的皇后,皇后那麼惡毒,她的孩子死光了,世上會少很多禍害的……」

  紫薇心頭冰涼,卻撞見來找五阿哥商量事情的福爾康。福爾康也勸她:「十三阿哥是生是死,和你沒關係,你回去歇著吧。」

  可是……他們都不懂,那是她的弟弟啊!那是她血脈至親,那是所有和她有血緣關係的人中,唯一安慰了她的弟弟啊!

  「爾康,」紫薇突然笑了,「我原以為你是懂我的,可你,怎麼能這樣說呢……」

  她起身:「縱然身份低微,我還是要去看他!」

  她離去,輕輕闔上了門。

  ----

  五格格端著水盆出去的時候,便看到了台階下頭跪著的紫薇。

  她放下盆子,關了門:「你來幹什麼?」

  「奴婢,奴婢是奉還珠格格的命……」紫薇咬唇。

  「哼!還珠格格!」五格格笑了,「十三不用她假好心!若不是她和五阿哥跑杜家鬧事,遺落了玉珮,我們也不會被亂黨盯上!若不是她和五阿哥拉拉扯扯,說了些不該說的,也不會讓採蓮這個賤人確認我們的身份!若不是他們!十三……十三又怎麼……算了,不說了,你走吧!」

  她和永琪,早已厭惡上了小燕子和永琪,只不過昨日是礙於乾隆和其他人的面,還尊稱一句『五哥』『小燕子姐姐』。

  紫薇大震:「啊!不會!」

  「呵,」五格格冷笑一聲,端起盆子便走。

  紫薇看著她離去,心亂如麻。

  她須得找個人確認……須得……

  她慌亂轉身,胡亂行走,卻撞見了丁一。

  「丁大人請留步!」她心頭有了主意,「丁大人,我是十三阿哥身邊的侍女,丁大人昨日審核那些亂黨,不知審出了什麼些事?」

  丁一忙行了禮:「請姑娘代問十三阿哥安好!昨兒個在冀州城讓十三阿哥受傷,下官不甚惶恐!」

  他因昨夜聽了乾隆的話,心頭對十三阿哥多了幾分巴結之意,便不顧事情不該洩露,一五一十說了。

  紫薇越聽臉色越加蒼白:「如此說來,若不是五阿哥和還珠格格,那場行刺,或許便沒有了?」

  丁一覷見四處無人,方低聲道:「不瞞姑娘,那五阿哥和還珠格格行事太過……就連下官只聽說,都覺得詫異。十三阿哥身份金貴,以後,還是遠著那兩個災星吧。」

  紫薇心頭劇震:「災星?」

  「可不是怎得?唉,也不知那還珠格格是如何被皇上青眼看中的……下官只接觸過一次,便覺,俗不可耐。就連那五阿哥,也是個……唉。不可言,不可言。十三阿哥還是要遠著這些人才好。」丁一自覺失言,慌忙告辭,「下官還有要事,先行一步了。」

  紫薇恍恍惚惚看著丁一遠去了。

  「災星麼?」她笑出了眼淚。

  「小燕子,你搶了我的身份,我的阿瑪還不夠。你還要害死我的弟弟麼?」

  ----

  「奴才阿克頓求見皇上!」門外,有人說話。

  帝后兩人都洗漱好了。便開了門。

  「何事?」

  「京城有飛鴿傳書到!」阿克頓雙生呈上一枚竹筒。

  乾隆取出竹筒中的卷紙展開:「竟是這事。」

  「怎麼了?」雅嫻問道。

  「西藏土司巴勒奔帶著他的公主下月初進京。」乾隆冷冷道,「不過是個小小的土司,來了便來了。」

  「下月初?」雅嫻算了算日子,皺了眉頭,「只有17天了,永璟如今不宜亂動……」

  「朕立刻修書給弘晝,讓他先行張羅著,」乾隆道,「一切以永璟身體為重,我們等著,待永璟可以移動了,再回京不遲。」

  這話雅嫻也很是認同,不過:「皇額娘那頭知道了,會不會有意見?」

  乾隆冷笑一聲:「她能有什麼意見?朕的兒子,還比不得一個土司重要?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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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七八日,永璟臉上恢復了點兒血色。

  丁一早命人鋪墊了厚厚墊子,這才慢慢朝著京城去了……

  而這一去,卻將那京城,險些鬧了個底朝天。也讓京城又多出了兩則秘事流傳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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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

  還來不及處理碩王府的骯髒事,也沒及得上召見濟南來的知情者。這巴勒奔一行,便是已到河北了。

  又因,這些日子來,代理政事的乃和親王,是故,弘晝此時便也無法盡數脫了開去。只能充當乾隆的左右手了。

  乾隆這頭忙了,便沒顧上去處理永琪這些人,這便又給了他們可趁之機。

  雅嫻讓人將永璟從阿哥所挪到了坤寧宮偏殿,她自是有子萬事足,各種補品不要錢一般上,還親手來做。生怕這一路的顛簸讓永璟身體留下後遺症。

  永琪不知怎的,竟拋開了書本,開始苦修騎射。

  五格格這段日子更是安靜,她終於認真學起琴來,如今聽她奏琴,卻再不復當日那殺人之音了。

  坤寧宮一處是越發祥和,延禧宮卻冷冷清清,就差淒淒慘慘了。

  若說令妃頭幾年還咬牙切齒哀歎自己的『伺寢』實則是抄書,那麼現在,她寧願日夜抄書,只求『伺寢』。這宮裡是最會捧高踩低的地方,她出身並不高貴,又不得寵了。就連奴才都開始懈怠了。

  令妃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兼之曾『得寵』時,著實得罪了很多人,如今光是別人眼中的譏諷,便能將她刺的體無完膚。

  這一日,她便只留了心腹喜鵲在側,長吁短歎道:「如今,可怎生是好?皇上都不來了。」

  這話,想說的不止她一個。喜鵲這些日子已開始在後悔當年眼錯,竟攀了令妃這個沒用的。她的大仇若要寄托在令妃身上,這一生,當真不知是否還能報了。

  喜鵲心思是最機靈不過的,在令妃還看不到的時候,她便已經為自己找好了下一個合適的主子。此時見令妃問詢,她便不動聲色,抬出那人來:「娘娘,這闔宮,皇上還去哪兒?不過是坤寧宮,這也是礙於禮法罷了。說句不當說的,這闔宮的女人,姿色都已……」

  她隱了下半句,卻讓令妃自己尋思。

  果然,令妃臉色變了又變,十分難看。良久歎息一聲:「本宮老了。」

  她的手,又不自覺的撫上小腹:「若是有個孩子……」

  「娘娘,」喜鵲故意做出一副寬慰她的模樣,「五阿哥雖不是您的孩子,卻也對您事孝。」

  這話,卻是讓令妃眉頭皺的更緊:「本宮是錯看了,他原是個不中用的,只看他如今不得皇上重用,卻絲毫不緊張,平日裡還嘻嘻哈哈,同隻鳥兒混在一處。若是靠他,本宮,唉!始終得有個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是記名在本宮下頭呢。」

  「那還不容易,」喜鵲心中竊喜,「娘娘貴為一宮之主,這延禧宮凡有宮女子所出的孩子。自然是要記在娘娘的名下的。宮女子,可是不能自己撫養孩子的。」

  令妃臉上閃過一絲驚喜:「喜鵲,你可是有主意了?」

  喜鵲上前一步,低聲:「娘娘可曾注意過那漱芳齋中名為紫薇的宮女?」

  「紫薇?」令妃皺了眉,「那個女子,乃是漢女,且野心太大。每每一聽到皇上之事,便一副激動莫名的狐媚樣子。」

  喜鵲點頭:「可娘娘,這漢女卻是娘娘給的包衣身份,野心大,卻不是拿捏不住。」

  令妃微一思索,竟覺得此計大好!十分可行!

  「包衣籍乃是本宮給的,若是她將來要反水。哼!」令妃笑了,「且,這次皇上帶她去南巡,可見,聖心所指。只是,她看著體弱,卻不像是個能生兒子的。」

  「調養便是了,」喜鵲道,「總之不過請太醫開些藥,讓她一舉得男。」

  令妃眼睛一亮:「去母留子,大妙!」

  她卻沒看到,喜鵲眼中的譏笑。

  「不過,要討紫薇來,本宮須得和小燕子說一聲,」令妃復又皺眉,「以免她瘋瘋癲癲,壞了本宮大事。另則,也是該提點提點永琪了,這西藏土司來朝的大事,他怎能只在一旁看熱鬧?須得讓爾康多多教導他。」

  ----

  小燕子是迷迷瞪瞪地送令妃出門的。

  她其實完全不懂令妃剛剛到底和她說了些啥。

  什麼叫做『紫薇對皇上的心意』『本宮欲要成全』。她晃了晃腦袋,迷迷糊糊地想:『哦,是永琪把真假格格的事情告訴了令妃,令妃沒生氣,還要幫忙。她真是個仙子!不過……』

  小燕子腦袋一緊:「天哪!我的腦袋還保得住嗎?不行!我得去找永琪!」

  她立刻轉身便跑,一頭撞在了紫薇身上,幸而她還記得令妃的話,她立刻抓住紫薇:「紫薇,你的好運來了!你快收拾打扮一下去延禧宮見你爹吧!」

  紫薇腦袋『嗡』的一聲,便是傻了般:「小燕子……你說什麼?」

  小燕子急著去保自己的腦袋,哪裡有功夫和她說話,正好看到金鎖,便喊了來:「金鎖!快給你家小姐收拾打扮好!」

  金鎖不明所以,卻還是來了:「小姐!」

  小燕子趁機運起輕功去了。

  紫薇淚雨漣漣看向金鎖:「金鎖,我……小燕子說,我待會兒便要見到我爹了!」

  金鎖也十分驚喜:「真的嗎?小姐!小燕子該不會是騙你的吧!」

  「金鎖,」紫薇道,「令妃……」

  她正說間,突見一太監進來。

  那太監張望了一眼,便問:「哪位是紫薇姑娘?」

  紫薇鼓足勇氣:「奴婢便是紫薇,請問公公是?」

  「咱家是奉令妃娘娘之命,請紫薇姑娘到延禧宮說話兒呢。」那公公笑了一笑。

  紫薇和金鎖兩個臉上便都湧出驚喜來,她為了最後驗證一下,便又問:「皇上今日可會去延禧宮?」

  那太監掩藏住眼中的鄙夷,只道:「咱家不知,不過令妃娘娘已命人備下膳食,去請皇上來延禧宮了。」

  「小姐!」金鎖忍不住叫出了聲,「您的苦日子總算是倒頭了。」

  「是啊,是啊!」紫薇也忍不住了,「這一定是我娘在天之靈庇佑!」

  那太監心頭越發鄙夷:『誰知道萬歲爺今兒會不會留宿延禧宮呢,便做出這副動靜來。真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不過,他臉上可是一分都沒漏出,畢竟,這女子長的還算有幾分姿色,萬一日後得寵了呢?

  做人麼,便是要懂得給自己留一線退路的。

  他打了個千兒:「紫薇姑娘,可是準備好了?」

  ----

  延禧宮。

  令妃坐在上首。她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打量起紫薇來。

  不得不承認,下頭跪著的那個女子,年輕,漂亮,又如水一般嬌柔。聲音婉轉動聽,怎麼看,怎麼動人。

  她不得不承認,縱是自己年輕時,也比不過她來。

  不,不光是她自己,和闔宮,除了一個皇后,哪裡還能找得出比這紫薇更美的女子?說到皇后,令妃又忍不住咬牙切齒:『明明她比我大十歲,為何看上去,比我還年輕漂亮……』

  「娘娘,」喜鵲提醒已經明顯走神了的令妃,「紫薇姑娘已跪了多時了。」

  「瞧本宮這毛病,」令妃笑了聲,從椅子上起來,走到紫薇跟前,扶起了她,「本宮啊,這一見到美人兒便癡了,喜鵲,你說,這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可人兒的丫頭呢?」

  喜鵲上前湊趣:「托娘娘的福,奴婢今兒總算見著什麼是美人了。」

  紫薇聽得羞澀不已,忙低了頭去。

  令妃見她低頭時那風情更是美不甚收,不由咬了牙。卻在看到她平坦的小腹時,又緩和了笑:「紫薇是吧?你今年也18了?」

  「回稟娘娘,奴婢今年18了。」

  「這年齡,早該說人了啊。」令妃笑了,「不過,所謂大器晚成,富貴天定,想必,你是有福的,老天爺也不肯讓你明珠蒙了塵去。」

  紫薇聽到『明珠蒙塵』自覺暗合了心事,便羞澀一笑。

  豈知,這笑容落入令妃眼中,便是讓她恨得咬牙切齒。

  「紫薇,過來之前,小燕子都同你說了?」令妃笑著牽著她的手。

  紫薇想到小燕子說的那句話,一時間,覺得無比感動:『我還曾覺得小燕子自私,不好,原來最自私的是我,小燕子處處想著我,而我卻……』

  「你明白今晚要做什麼了?」令妃又問。

  「奴婢,明白。」紫薇更羞澀了:今晚後,她便也能大聲叫『皇阿瑪』了吧?她會有什麼封號?皇阿瑪,會疼愛她嗎?

  令妃心頭竟有些酸澀:「明白便好。」

  「聽說,紫薇姑娘擅長操琴?」喜鵲問。

  「紫薇不過略懂一二罷了,不敢說擅長。」紫薇低頭道。

  「如此甚好!」令妃說,「本宮已命人為你布下香湯,你先去洗漱更衣,琴已然準備好了。想必,今夜,你操幾曲琴,會更討皇上歡心。」

  紫薇便想起她娘做的那首曲子,心想著若是彈給皇阿瑪聽,他定會感動不已。

  於是,她又真誠的謝過了這處處為她著想的令妃娘娘。

  ----

  在宮女的伺候下,紫薇洗了澡,又換了新衣。

  又被簇擁著打扮,換了新的首飾。紫薇以為,這是更鄭重的認爹呢,便不說話,任她們動作。

  期間,喜鵲又來了趟,捧著一套翡翠的頭面:「令妃娘娘說了,那些金銀首飾太過老氣,用這套。」

  紫薇看看那頭面,竟是上好的翡翠。她不由得心生感動:「請姑娘代紫薇寫過令妃娘娘!」

  喜鵲矜持地點了點頭,又站了會兒,見實在插不上話,只能悻悻離去:她不能做太多動作,以免引起令妃注意。

  不過,在看到那悠悠焚燒著檀香的香爐時,她卻伸手入袖中,又四處張望,方才將袖中一包粉末,盡數撒了進去:這東西,還是她入宮前藏的,不知過了這麼多年,還有效麼……

  待梳洗罷,宮女便齊齊退下。

  紫薇起身,走到那放置琴台的地方去。那琴,是一把絕好的琴,雖比不上九霄環珮,卻也是極好了。她忍不住伸手撫摸,然後便坐了下來。

  思及今日便可以認父,便覺欣喜,再思及逝去的母親,心頭不禁又是一陣悲愴。

  她坐下,撥動了一根弦,啟唇,然後淚如雨下:「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

  ----

  「皇上!令妃娘娘身邊的丫鬟求見!」

  「讓她滾。」乾隆提筆,大筆一揮,又是一個『閱』字。

  「皇上,那丫鬟說是和還珠格格及五阿哥有關……」傳話的太監很為難。若不是那丫鬟提到了五阿哥和還珠格格,他才不敢進來通報呢。

  『撕拉』

  紙張撕裂的聲音。

  乾隆擱下筆:「傳!」

  喜鵲跪在下首,汗濕全身。

  良久,上首才道:「如此,朕便過去。」

  喜鵲心頭大石終於落地,是故,她的頭磕的無比真誠:「庶!」

  ----

  是夜。

  吳書來過來,說了乾隆今日要去延禧宮,有事同令妃商議。

  雅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永璟,淡淡應了聲:「本宮知道了。」

  吳書來走後,永璟方問她:「皇額娘,您當真放心皇阿瑪去延禧宮?」

  雅嫻便笑了:「對他,本宮愛極,也恨極。這一世,本是懷著不想與他有任何瓜葛之心來的……如此糾纏,反倒是看開了。他已不是上一世的他,我亦不該再沉溺於上一世了。只是……愛到不愛,恨到不恨。如今愛恨皆已消失。他於我,不過是個搭伙過日子的同伴。」

  永璟看了她好一會兒:「皇額娘,對不起,若不是我們,你其實會有更好的人生……」

  不待雅嫻詢問,他便又道:「皇額娘,若有一日,你需要做什麼決定時,請不要再為別人考慮。額娘,人,只有三世。」

  他這話,卻是在當年雅嫻緊閉宮門時說過一次,如今再次提起,雅嫻免不得便要問他這話的意思。怎奈永璟嘴緊,愣是什麼都不說了……

  ----

  乾隆沉著臉,坐在上首。

  令妃站著布菜。他卻根本不用,只冷眼看著她:「你說要和朕商量永琪和小燕子的事情?說罷。」

  令妃冷汗潸潸,強笑道:「皇上,您先用膳……」

  「說!永琪和小燕子怎麼了?」

  令妃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她手有些發抖,不明白乾隆為何會變得如此恐怖。

  她低頭道:「臣妾覺得,永琪已然是長大了,小燕子,雖母孝在身,但這年齡卻也拖不得……」

  乾隆心頭有鬼,故看什麼都是有鬼的。且聽令妃將永琪和小燕子扯做一處,還以為她發現了什麼。他耐心聽下去,卻聽令妃道:「小燕子不必說了,她活波可愛,又是皇上您的女兒,是不愁嫁的。可永琪,他已然19了,卻還是個光頭阿哥,說出去,只怕也會有礙您的英明。臣妾想,要不要給他一個出頭的機會。在大婚前,做成幾件事,好歹有給爵位,迎娶福晉過門,方也好看。」

  乾隆虛驚一場,語氣也和緩了:「你便是要說這個?」

  令妃見他語氣和緩,心頭也大定,便笑的更加溫柔:「臣妾本要說的便是這個。」

  「此事不用你操心了!」乾隆說罷,便起身要走,「既已無事,朕便走了。」

  令妃恨得咬牙,卻上前攔住:「皇上,臣妾知道皇上日夜辛苦操勞,故為皇上準備了一份驚喜,便在這偏殿之中。望皇上好歹去看顧一二啊!」

  乾隆因好歹永琪和小燕子的事沒被暴露出來,又加之,已讓吳書來坤寧宮傳過話。便點了點頭:「既如此,朕便去看看,不過,外頭更深露著,愛妃便不必來了。朕看罷,會自行離去。」

  此語正中令妃之心,她當即便磕頭,拜服。

  乾隆不以為意,只當是看個稀奇物兒,便叫了個奴才引路,往偏殿去了……

  ----

  偏殿之中,紫薇已看不清琴弦了。

  她渾身有一股說不出的燥熱。渾身皮膚敏感的可怕,布料在皮膚上滑過,都會驚起一陣酥麻。她口中不時溢出些細碎的□□。

  她起身,想開窗透氣,一站起,卻又軟倒在地,肌膚更是敏感的無可救藥……

  迷濛間,門開了,一雙明黃色的靴子離她越來越近,那靴子的主人,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龍涎香味。紫薇神志不清地靠了過去,抱住抱住了那人的腿,蹭了一下。

  身體,似乎好過了很多。

  她彷彿終於找到了救命良藥,竟不顧一切,晃晃悠悠站起,朝那人撲了過去……


第101章 選擇

  走近偏殿時,乾隆便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味道,甜膩,又帶著絲惡香,他心頭一凜,瞬間提高了警惕。一腳踹開門,他立刻閃到一邊,等了半晌卻未見有刺客。

  踢腳進去,卻聽到了細碎的□□。

  桌椅遮擋的地方,隱約便看到了女人的裙裾。他便小心翼翼走了過去,一步,兩步……

  那女子,在地上蠕動,熟悉的臉龐,竟然是:「紫薇?!」

  乾隆太過驚訝,竟被紫薇趁機牢牢抱住了腳,她在他腿上磨蹭。突然又站起身來,撲進了他懷中,口中吟哦不斷。

  那甜膩的惡香,似乎愈發重了。

  此時的乾隆,終於看出了異常:「紫薇!紫薇!」

  他叫了幾聲,紫薇卻絲毫沒有反應。他怒極反笑,一把推開了她:「白裡!進來!」

  於是,便聽一聲輕響,白裡跪在了乾隆面前:「奴才在。」

  「查!這屋子裡的香爐拿到太醫院去,叫人拎冷水過來,把她扔進去。這偏殿裡頭的奴才,看到她進延禧宮的奴才,殺!」乾隆冷冷道。

  ----

  紫薇打了個顫。

  這水冷的刺骨。

  她睜開眼,卻模模糊糊聽到外頭的乾隆在同人說話:「西藏土司之事,便讓十二來負責,讓永琪從旁協助……」

  『十二阿哥』『五阿哥』?紫薇有些暈乎。

  她抬手,似乎想要揉揉發脹的額頭,卻帶起了一陣水聲。

  衣物還濕淋淋地裹在身上。她詫異的睜大了眼,那記憶,好像回來了……

  「你明白今晚要做什麼了?」

  「聽說紫薇姑娘彈得一手好琴?」

  「紫薇姑娘真漂亮,宮裡頭鮮少有女子及得上……」

  「紫薇姑娘這釵子……」

  「紫薇姑娘且自等著,必有驚喜。」

  ……

  種種事情,她便一一想了起來,包括。她是如何不知廉恥的撲倒在自己阿瑪身上,不住地……

  『轟隆!』

  紫薇如遭雷擊,整個人都癱倒了:「天哪!天哪!我竟然,我竟然……娘!我居然如此不知廉恥,娘,我該怎麼辦?」

  心思百轉下,她竟想到了死。

  「……令妃是留不得了……」乾隆的聲音便又傳來。

  「不!」紫薇不顧一切,掙扎著從木桶中站起,連鞋都不穿,便衝了出來,跪下:「皇上不可如此,令妃娘娘並未做錯什麼。」

  「你醒了?」乾隆突然看向了她。

  幸好清宮衣物,一向稱不上輕薄。不過,她這蓬頭垢面水淋淋的衝出了,委實很失體妥。

  「皇上!民女……奴婢有事情要告訴皇上!」紫薇磕了個頭,「皇上可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白裡等奴才便自覺退了出去。

  乾隆方道:「那不是小燕子的娘麼?」

  就這一句話,卻讓紫薇肝腸寸斷:「皇上!皇上!夏雨荷是……是……」

  她淚如雨下,乾隆看著她。

  良久,紫薇方委委屈屈道:「的確如此,夏雨荷是小燕子的……娘!」

  終究,她還是記起了小燕子說過的那句話『紫薇,若是皇阿瑪知道我不是他的女兒,我的腦袋就沒了……』

  紫薇看著近在咫尺的親爹,不由得更加難過。

  她想,她終於體會到了咫尺天涯的感覺,不過,幸好她還有小燕子,還有爾康……

  乾隆怒極反笑:「好好好!夏雨荷是小燕子的娘,你竟然到了這時候還這樣說!……如此,你還不滾!一個奴才秧子,竟敢肖想朕,滾!」

  他是氣急了,他的女兒,怎麼連一個小混混都比不上,心慈手軟,毫無魄力,這樣的人,也配稱為他的女兒?

  紫薇委屈至極:「皇上,奴婢,並未肖想您……」

  「令妃說,今夜為朕準備了一個驚喜,這屋內只你一人,又燃著催情香,不是勾引?」乾隆將話說的更明白了些。

  紫薇如遭雷擊:「啊!不可能,令妃娘娘那麼善良,那麼慈祥。這一定是誤會……」

  她抬起頭,滿含期翼看向乾隆:「皇上,這一定是誤會對不對?」

  乾隆更加失望:「紫薇。朕對你失望透了。」

  「將公主之位讓給一個小混混,自甘墮落當一個奴才……」

  「皇上……您……您都知道了?」

  乾隆似笑非笑看著她。

  「皇上,其實,我們想,若是您能接受我。這樣誰都不會傷害了……」紫薇道,「小燕子的頭也可以保住了。」

  「你憑什麼覺得朕合該將你們都收為女兒?」乾隆突然喪失了和她說話的興趣,「朕早已知道你的事情,知道你自甘墮落,進宮當了個混混的奴才,熱孝期同個包衣奴才拉拉扯扯,談情說愛。紫薇,朕只給你一個選擇:你是要阿瑪,要公主之尊,還是要你的好姐妹小燕子,你的『愛人』福爾康?」

  紫薇跌坐在地:「皇上……」

  乾隆轉身:「紫薇,你的選擇是什麼?」

  紫薇瘋狂搖頭:「不!不!不!」

  她不想選,她不敢選,她不能選!為什麼,為什麼皇上非要逼她做這麼艱難的選擇?

  一頭是親情,一頭是友情和愛情……

  她要怎麼選才好……能怎麼選?

  紫薇恨不得自己乾脆死了,這樣艱難的選擇,她承擔不起。

  乾隆冷眼看著她,對她越來越失望。

  很久之後,紫薇終於說話了:「皇上,您已經有幾個女兒了,可是小燕子只有我一個好姐妹,爾康,也只有我。我們已經約定了『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了。」

  乾隆閉上了眼:「既如此。你這一生,便安安心心做你的包衣奴才吧。」

  紫薇直起腰,磕了頭:「謝……謝皇上!」

  「退下!」

  「皇上!」紫薇又磕了個頭,「皇上,奴婢大概明白了令妃娘娘的安排,她是無意的,求皇上看在沒有鑄成大錯的份上,饒了令妃娘娘吧!」

  ----

  漱芳齋。

  金鎖急的不行,抓著小燕子便吼:「小燕子,小燕子,小姐怎麼還沒回來!」

  小燕子一跺腳:「不可能!紫薇怎麼還沒回來!」

  金鎖道:「令妃娘娘到底同你說了些什麼?她是不是要小姐留在延禧宮了?若是皇上真的認了小姐,小姐定會讓人來漱芳齋報個信的!」

  小燕子此時哪裡還記得令妃同她說了什麼?她這一下午,盡擔心自己的腦袋會不會有事了。此時被金鎖一說,她心頭也懸了起來。

  金鎖逼得急:「小燕子,你快說啊!小姐到底是不是在延禧宮!咱們要不過去找小姐吧!你那麼能惹禍,宮裡頭的仇人一定很多,別連累了小姐!」

  小燕子被她說的煩躁:「令妃說了就去一會兒!我哪有很多仇人?我的仇人只有皇后那老妖婆一個!你看皇后,年紀這麼大了,還那麼漂亮!簡直就是妖怪!」

  「皇后!」金鎖眼睛亮了,「會不會是被皇后帶走了?」

  小燕子眼珠子一轉:「你真聰明,我現在去找永琪和爾康,繼續商量怎樣能保住我的腦袋……啊,不,是紫薇的事情!」

  她說罷,竟什麼都不顧,便跑了。

  ----

  小燕子衝進景陽宮。

  爾康正好還未走。

  她一進去,便問:「怎樣,你們商量出來了嗎?到底我該怎麼做,腦袋才能穩穩的繼續長著啊!」

  永琪見她滿臉急切,說的又有趣,便笑了:「小燕子,你放心,你的腦袋一定沒事的。不是說了讓你先回去麼,商量出結果,我會讓人告訴你的!」

  小燕子一看爾康的臉上也儘是不虞:「小燕子,都這麼晚了,你還跑景陽宮來,讓人看到了,別人會怎麼說?」

  小燕子忙道:「我才不是為我的腦袋跑來的!我是為了紫薇!」

  「紫薇怎麼了?!」爾康急了,「你不是說,她要認阿瑪了麼?」

  小燕子揮了揮手:「別提了,紫薇被皇后老妖婆抓走了!你們快想個辦法!我怕紫薇熬不過去!皇后一向和我不對付,我平日裡頭對紫薇又很好,若是再不想辦法,她肯定要受苦了!」

  『砰』爾康砸了桌子:「皇后!難道,她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故意不讓紫薇認成阿瑪?小燕子,你說清楚些,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凶小燕子幹什麼?有事不能好好說嗎?」永琪見他一副要吃了小燕子的模樣,忙道。

  「就是!」小燕子被爾康嚇到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驚魂未定,「你凶什麼?有種你去皇后宮裡頭把紫薇找出來啊!」

  「小燕子說的是!」永琪力挺小燕子,「爾康,你再急也不能凶小燕子啊!」

  福爾康這才發現自己是反應過度了。他拱了拱手:「小燕子,對不起,我是實在太急了!」

  福爾泰半晌沒說話,此時笑道:「哥,你既然那麼急的話,何不去把紫薇找出來?此時天色未晚,說不定,還能趕上讓皇上認女兒呢。」

  福爾康立刻道:「我現在便去坤寧宮!」

  永琪連忙攔住:「爾康,我明白你的心情!作為兄弟,我一定會挺你到底!可是爾康,皇后與我向來不對付,你現在去坤寧宮也於事無補。索性天色將晚,不如在等一等,我們夜探坤寧宮去!把紫薇救出來!」

  『救出來你個毛線!』福爾康差點就爆出口了。

  等到夜探了坤寧宮,救出了紫薇,哪裡還有什麼時間在讓皇上認女兒?!

  福爾泰淡淡一笑:「五阿哥這個主意不錯!哥,你不是愛極了紫薇嗎?你就去夜探坤寧宮,明天去和皇上說皇后私自關押漱芳齋的宮女。若是紫薇受了什麼刑法,說不定,再那時候認爹,更能夠讓皇上心軟呢!」

  福爾康聞言心頭大喜。卻斥責了福爾泰:「你說的是什麼話!我是那樣的人嗎?紫薇受傷,那是疼在我心啊!」

  福爾泰唇角勾起一抹含義不明的笑來:「對,哥,你從來,便不是那樣的人。」


第102章 和親駙馬

  福爾康貓著腰,小心翼翼在琉璃瓦上行走。

  這琉璃瓦的房頂子,真是--滑的很!

  福爾康小心翼翼站穩腳跟,卻還要裝出一副輕而易舉的樣子來。畢竟,五阿哥和福爾泰都在後頭跟著呢。他可不能丟臉!

  三人便在這皇宮裡頭當起了飛賊。常年守著坤寧宮的粘桿處人士,便噙了笑,在暗處看著他們三個在房頂上用著蹩腳的輕功。

  哦,錯了,不是三個人,最後那個小子,輕功還是很不錯的。

  作為被福爾康,五阿哥永琪一致認為武功最差的福爾泰在看著前頭兩個好幾次險些失足,卻還裝作若無其事地身形,臉上帶著笑容,輕輕地緩步跟了上去。不近不遠,吊在後頭,倒是比前頭的人,看起來更輕鬆。

  這幅情景,真不知道若是福爾康,永琪回頭看了,會驚訝成什麼模樣。不過,那兩個是自負慣了的,只會往前跑,從不回頭看。

  ----

  在這四處蟲鳴聲中。

  賽威點著頭,發出鼾聲。

  賽廣抱著劍,靠著牆也快要睡著了。

  一顆石頭打到了他的膝蓋上。他立刻疼醒,剛想罵人時,卻聽到了自己兄弟的鼾聲,他伸出手掐了賽威一下:「快醒醒!」

  「誰!有刺客!」賽威一下子被嚇醒,四處張望。

  「快醒醒,」賽廣很是無奈,「咱們還在值夜!」

  賽威喉嚨裡頭不滿地抱怨了句,卻又一下子怔住了。

  賽廣也是習武之人,當即也不說話,只看了看賽威,兩人一起側耳聽著--

  『咚』

  是屋頂!

  哪個傻X,竟然半夜爬房頂,還爬的那麼大聲?!

  兩個人齊刷刷地怒了!

  ----

  福爾康和五阿哥仗著對宮中環境還算熟,終於摸到了坤寧宮。

  然後……

  五阿哥不愛去請安的弊端暴露出來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這坤寧宮的地形到底是什麼樣的。今晚如果是摸延禧宮就好了……那個他熟!

  在福爾康偏頭問他地形的時候,五阿哥永琪突然這樣想。

  不過,之後的事實告訴他,他在那一瞬間,其實是真相了。

  言歸正傳,福爾康失望地得知了永琪並不熟悉坤寧宮地形後。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行。

  倏地,兩個侍衛飛躥出來,劍影刀光,俱朝著他們揮了過來。

  福爾康和永琪自持武功極好,便未避開,反迎了上去。

  這一過招,兩人皆是驚了驚:宮中竟還有這等高手?!

  殊不知,賽威賽廣的武功也只能稱為一般,不過,他們比之更弱便是了。

  福爾泰故意落後了幾步,只聽到賽威大喊:「快來人,有刺客!」

  他方揮起雙拳衝了過去,擋在了福爾康身前。無論怎樣,這是他哥,萬一被捉了,整個福家都會被連累!

  福爾泰是個矛盾的人,一方面,他看著福爾康他們作死,他是不阻止的,好吧,其實是他沒那個能力阻止,所以他也認了,大不了陪著福家死了算了。可另一方面,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正到了關鍵的時候,他卻又狠不下心來。像前次南巡時,他便起了讓採蓮纏上福爾康,離間了他和紫薇,說不定能讓福家有一線生機的念頭。

  畢竟,福倫他們在偏心,好歹也生養了他。

  福爾康第一次發現,原來他這一事無成的廢物弟弟武功竟是那麼好。他有些吃驚,又有些不甘心,他衝了過去:「爾泰閃開!讓我來!」

  這一聲,聽得福爾泰恨不得讓他立刻變成啞巴:『還嫌暴露的不夠徹底嗎?』

  這宮裡頭常年行走的人,誰不知道『福大爺』『福二爺』的名頭?當即賽威手下便是一個遲疑。而賽廣,卻依舊不管不顧:「抓刺客!」

  一大眾侍衛終於趕到,圍了上去。福爾康已經在對招中被賽廣傷了腿,福爾泰一次沒辦法救出兩個,只能歎了聲氣,帶著被打懵了的五阿哥,衝出了重圍。

  ----

  五阿哥回了景陽宮,仍是驚魂未定。

  他一路上都不敢置信:「宮裡頭的侍衛武功都那麼好?還是說,皇阿瑪只給那女人配了高手?」

  福爾泰沒心情寬慰他:「五阿哥,求您救救我哥!」

  「爾康我是一定會救的!」五阿哥說,「這樣一來,更能斷定,紫薇一定是被皇后給關了!皇后怎麼這麼可惡?」

  「五阿哥,您打算怎麼救我哥?」福爾泰問。

  「這……」五阿哥有些遲疑,「要不,我明兒去找皇阿瑪求情?」

  「若是皇上問起為什麼我哥會出現在坤寧宮呢?」福爾泰道,「如實說的話,恐對還珠格格不利。」

  他知道,這樣說,便算是戳到了永琪的軟肋。

  果然,永琪更加遲疑了:「那……那我便說,是我的主意吧!」

  福爾泰磕了頭:「多謝五阿哥!」

  「哦,不用謝。」永琪說,他隱約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對了!

  「爾泰,你的武功怎麼看上去比爾康還好?」

  福爾泰心頭暗罵一句,嘴裡卻道:「或許是因為我哥救人心切,沒發揮出全力吧。五阿哥,天色已然不早了,您還是早些休息,一定要趕在皇后同皇上說今晚的事前,先和皇上說清情況,千萬不要讓皇上先入為主。」

  永琪聽了,深覺有理,便從了。

  ----

  只可惜,他們都錯估了乾隆對雅嫻的看重。

  於是,在他們商議怎樣搶佔先機,同乾隆告狀時,乾隆已然從養心殿的大床上起身,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白裡:「那幾個畜生竟然做出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白裡冷汗潸潸,他算是明白了,只要是和五阿哥他們扯上邊的事情,絕對都不是什麼好事!

  他磕了個頭:「皇后未被驚擾,奴才已讓人通知首領侍衛,讓先將福爾康押解下去,不要驚動娘娘睡眠了!」

  「那兩個呢?」乾隆道。

  「已然逃回去了!奴才不方便讓粘桿處的人出面抓捕,那福爾泰武功倒是很高,竟帶著五阿哥逃回去了。」

  「混賬!」乾隆罵了一句,抓起外套便披上:「走!去坤寧宮!」

  「皇上……」白裡有些遲疑。

  「外頭動靜那麼大,嫻兒一定是醒了!朕得過去陪她。真是些混帳東西!別嚇著了嫻兒!」乾隆一邊走,一邊苦惱道。

  他今兒沒過坤寧宮去,便是因為時間太晚,兼之有紫薇的糊塗事。

  而今,在不過去,不知道她半夜被驚醒了,會嚇成什麼模樣呢。她畢竟只是一個女人啊。乾隆恨道:「夜探坤寧宮!畜生不如的東西!那是他母后的住所!今兒敢夜探坤寧宮,明兒是不是就敢夜訪養心殿?今天敢去偷窺皇后行蹤,明兒是不是就要刺殺朕了?」

  他推了門出去,外頭很涼,他打了個顫:「簡直是大逆不道!」

  ----

  乾隆說的沒錯,外頭動靜那麼大,雅嫻早已知道了。

  只是,當伺書睡眼惺忪推門過來時,說了外頭像是有刺客,侍衛首領又說不要驚動她睡眠時,雅嫻只坐了坐:「那便別說本宮醒了,你繼續回去睡吧。」

  伺書又伺候她進了點水,方退下了。

  雅嫻便閉上了眼,拉了拉被子,還未再次入夢,便聽到輕響,門開了。

  「伺書?外頭難道又來刺客了?」她道。

  「你果然被驚醒了,」是乾隆的聲音,他聲音中透出寫惱怒,「睡吧,這麼晚了,那些畜生,朕一個不會放過。」

  然後她便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衣物在摩擦。

  再過了一會兒,床便一沉,一個帶著涼氣的身體便上來。那人摟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朕在這裡,你且安心睡。」

  她突然覺得有些溫馨,嘴角噙著笑容:「嗯。」

  ----

  吳書來扯了嗓子:「諸位臣工,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弘晝便上前道:「稟皇上,西藏土司巴勒奔攜公主賽婭,已到驛站三日,求見皇上!」

  這話一出,朝上無論是知情,還是不知情的,都笑了。

  威武中華,萬邦來朝!何等氣派!

  「稟皇上,那巴勒奔土司似乎想在京城中為公主擇一駙馬。」弘晝又道。

  乾隆便也笑了:「這話聽上去倒是有幾分誠意了。」

  他便想了想:「讓他們今兒進宮來吧,弘晝,你也來。」

  「庶!」

  永琪冷眼看了許久,他一直不滿和親王對西藏土司的態度:西藏來朝,何等光耀之事!合該百官一起迎接才是!為什麼他只說了一句,就被這討厭的和親王給徹底否了去?

  不過,他今兒不想和和親王一般見識。他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皇阿瑪!」他上前一步,跪了下來。

  乾隆一見他腦仁兒就疼:「你有何事?」

  「皇阿瑪,還珠格格的心腹宮女紫薇,被皇后抓走了!兒臣昨晚和福爾康,福爾泰一同夜探坤寧宮……」

  「夠了!」乾隆沒想到永琪竟然在朝會上說這事,當即將桌案上折子擲到了他身上:「給朕閉嘴!」

  永琪委委屈屈閉了嘴:「皇阿瑪……」

  滿朝已然炸開了鍋。

  跪在一旁的和親王冷哼一聲:「五阿哥竟是如此孝順嫡母!這行徑,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你懂什麼?」永琪道,「那老妖婆……」

  和親王弘晝磕了個重重的頭:「皇上!皇后乃國母,五阿哥這等行徑,傳出去……傳出去……這簡直是不把皇家規矩放在眼裡啊!皇上!」

  這滿朝文武都下了跪:「求皇上嚴懲五阿哥!」

  《禮論》云: 禮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者治之本也。無天地惡生無先祖惡出無君師惡治三者偏亡,則無安人。故禮,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師,是禮之三本也。

  如今五阿哥公開言及夜探嫡母住所,眼中既無天地,又無君、師,更無親情。簡直……令人髮指!

  「畜生!」乾隆斥道,他如今是顧不得了,這成年皇子夜探嫡母住所,被傳出去,不知會不會連累雅嫻,「朕昨夜便歇在坤寧宮!你到底是在夜探嫡母殿,還是窺伺帝蹤?!」

  此言一出,原本便如烈火烹油的朝堂,如同被澆了水,更炸了鍋。

  和親王弘晝卻終於放下心來。蓋因乾隆如此說完後,再無人會疑惑皇后品行。他便不如方纔那般激動,只是多看了永琪幾眼,算是種下了一樁仇恨來。

  永琪沒想到他只是說了句實話,便引起了這麼多反對之詞,他如今騎虎難下,卻仍是硬了頭皮道:「皇阿瑪,紫薇身為一弱女子,著實可憐,爾康不過是聽兒臣的命令,還求皇阿瑪大發慈悲,救救他們……」

  「五阿哥!」乾隆忍了又忍,「你日後,再不必上朝了!」

  這一聲,卻是裁決了他的命運,這一句,卻是被所有人都記了下來,大家都明白,這帝位,再是沒有五阿哥的份了。

  此時眾人還不知道,在回宮第一晚,乾隆便將自己鎖在養心殿內,用滿蒙漢三種文字,密立了十三阿哥永璟為皇儲,那聖旨,已然藏在了乾清宮的正大光明匾後。

  這百年之後的帝位,卻是早有傳承了。

  枉費了此時,還在計算該如何站位才能獲得從龍之功的大臣們一片心血。

  「皇阿瑪……」永琪又道了一句,「求您救救他們……」

  傅恆上前一步道:「五阿哥對那包衣女子如此用心,難不成,卻是五阿哥心中所屬?」

  他早早的站了位,在南巡時,便認定了皇后那支,如今聽了五阿哥竟夜探坤寧宮,心頭更是鄙夷。

  紀曉嵐摸了摸鬍子:「皇上啊,五阿哥竟然喜歡那女子,皇上不如賜個婚吧!」

  他是早已受夠了這五阿哥,一路從不把他們放眼裡頭,且,他乃文士出身,對聖賢之道,對君權更是敬畏。這五阿哥,在南巡時便暴露了帝蹤,此時,又夜探坤寧宮,簡直不忠不孝。如此之人,今次還要大婚,簡直是糟蹋好人家的女兒,不若配個包衣王妃算了……

  若紫薇不是乾隆的親女,他還是很樂意這樣做的。可惜,她是。

  乾隆冷了眼:「退朝!」

  「皇上!」一眾大臣齊齊磕頭:「臣等求皇上嚴懲五阿哥,否則,臣等寧願跪死!」

  和親王弘晝嘴角勾起一抹笑來,他亦跪下,磕頭:「皇上!求皇上開恩!五阿哥不過是年少無知,求皇上寬恕他此次!」

  眾人都傻了。

  永琪也張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向和親王。

  弘晝又道:「五阿哥文武雙全,臣弟覺得,倒是賽婭公主的良配!皇上將五阿哥賜婚給賽婭公主,更顯得天恩浩蕩!」

  紀曉嵐勾起笑來:和親王玩的一手好牌!這話裡話外,都是要讓五阿哥去和親西藏的意思!且西藏的風俗,女子為尊……呵呵。

  知道西藏風俗的聽了,便是一滯,不知道的,只聽和親王說『將五阿哥賜婚給賽婭公主』而不是『將賽婭公主指給五阿哥』便隱約明白了……

  五阿哥不尊嫡母,最嚴重的,不過便是貶為庶人。而如今,成了和親駙馬。聽上去,卻似乎比庶人還要淒慘?

  乾隆眼睛一亮,覺得這是最好不過的主意!如此一來!既顯得他大方,又避免了五阿哥同還珠格格逆倫……

  畢竟,小燕子如今的身份是他女兒。

  「和親王說的極為有理!」乾隆笑了,「五阿哥,今兒西藏土司進宮,你也來陪同吧。」

  永琪面如死灰:「皇阿瑪!」

  和親王笑道:「五阿哥,您是太激動了嗎?臣相信,等您見到了賽婭公主,會更激動的!」

  「你……」永琪指著他。

  和親王伸手,輕輕抓住了他的手臂:「五阿哥,你果然是太激動了……」

  ————

  紫薇從延禧宮偏殿出來的時候,已是晌午。偏殿沒有一個人,和昨兒的熱鬧比起來,現在簡直蕭條透了。

  她沒去和令妃告別,令妃也沒來尋她。

  想必昨晚心頭有陰影的不止她一個。她為令妃求了情,卻並未釋然。

  她路過池塘時,便想一頭栽下去了此殘生,可一想到小燕子和爾康是那麼的需要她,便又忍住了。

  『幸好昨晚並沒有釀成大錯!』她對自己說。

  可是,心頭卻還是恨的。

  迷迷糊糊往回走,卻聽到了一大堆人的說笑聲。

  「巴勒奔,從此,你和朕便是親家了!今晚,朕點了幾出戲……」是皇上的聲音……

  紫薇心頭劇痛,又羞又愧,忙蹲□,藏在假山之後。

  她偷偷看著皇上帶著五阿哥和一個看起來相當俊朗的男人在和兩個蠻夷說話。張了張嘴,喚了句:「皇……阿瑪……」

  然後,她想起了,昨夜她的選擇。

  她咬住手背,終於抽泣起來……

  皇阿瑪不是她的了,她選了,當一輩子奴才……

  ----

  正在紫薇傷心之際,忽聽外頭一陣喧嘩。

  小燕子大叫聲便傳入她耳中:「皇阿瑪,我有事要告訴你,你不可以把爾康配給賽婭!」

  「爾康!」紫薇嚇了一跳。忙站起身。只見,小燕子已經同那個蠻女纏鬥起來,那蠻女手中揮舞著鞭子,小燕子一頭撞了過去:「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公主!難道西藏沒有男人?我說爾康為什麼還不回來!感情是被你搶了!」

  她在漱芳齋等永琪他們的消息,結果沒等到。卻聽到了宮人的竊竊私語,說是要給一個蠻夷公主找駙馬,她一聽,便覺得爾康他們之所以不來,便是被那公主給扣住了。

  兼之金鎖又在旁邊哭訴說她不僅搶了紫薇的格格,紫薇的阿瑪,讓紫薇被皇后抓了,現在連紫薇的男人也要被搶了。

  小燕子聽了一耳朵自己是掃把星,不由得火起,衝出了表示要把格格阿瑪什麼的都還給紫薇,要幫紫薇把爾康搶回來……

  結果,剛衝出了,便遇到了乾隆一行,在看旁邊的和永琪站的極近的賽婭,她便是火氣更旺,什麼都不問,便撞了過去。

  賽婭沒想到小燕子會用頭撞過來,一時後退不及,竟被小燕子撞個正著。小燕子力道又猛,塞婭摔跌在地。她立刻翻身而起,大怒,鞭子刷的掃向小燕子。小燕子怒火騰騰,勢如拚命,拳打腳踢外帶頭撞,無所不用,兩人竟大打出手。

  乾隆大怒:「分開她們!」

  一眾侍衛便衝了過去。

  此時,巴勒奔卻阻攔道:「皇上,這是您的?」

  乾隆大為頭痛:「這是朕的女兒,還珠格格!」

  巴勒奔聽罷竟鼓起掌來:「皇上!您的還珠格格好勇敢!是一等的格格!生女兒就要這樣!她和五阿哥關係一定很好!好!就讓她們打!這樣爭過來的駙馬,賽婭才會更珍惜!」

  乾隆愕然,和親王弘晝忙低頭和他耳語西藏習俗。

  小燕子連挨了幾鞭,被賽婭逼得走投無路:「你是容嬤嬤的徒弟嗎?為什麼也用鞭子?這不公平!永琪,你是死人嗎?一直看我被打?!」

  永琪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小燕子,小燕子,你就認輸吧。」

  「我不認!」小燕子說罷翻身,趁賽婭不備,死命拽住了她的鞭子,把她拽到在地,又騎在了她身上,亂打亂咬:「你快認輸!」

  賽婭一口咬在了她手上,趁小燕子哀叫時,又翻身而起,一鞭子抽了過去。

  「夠了!」永琪終於忍不住衝了過去,抓住了賽婭的鞭子。

  賽婭一看是他,便嫣然一笑:「駙馬出來了,那我就不打了。」

  「駙馬!!!」小燕子詫異了,「你的駙馬不是爾康嗎?」

  這話也是紫薇想問的!在聽到這蠻夷公主要嫁給爾康時,她已然忍不住跌跌撞撞衝了出來。卻因為小燕子和賽婭打的火熱,便未曾上前,此時聽了這變故,也是傻了:「五阿哥?公主的駙馬是五阿哥?」

  她心頭,不知是該松氣賽婭要嫁的不是爾康,還是該為小燕子而難過了。

  「爾康是誰?」賽婭睜大了眼,「我的駙馬是你們皇上的兒子!」

  小燕子怒吼:「永琪!你要娶她?你要娶她?你竟敢娶她?」

  在她還沒說出更多大逆不道的話之前,乾隆便道:「小燕子,你急急衝過來,同賽婭公主打這一通,便是為了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皇阿瑪!」小燕子終於記起了她的初衷,可是,那些,對現在的她而言……

  她覺得自己很難過:「皇阿瑪,為什麼要讓賽婭嫁給永琪?他又不喜歡賽婭!」

  「還珠格格不是五阿哥的妹妹嗎?」巴勒奔敏銳的發現了不對。

  「我不是!」小燕子大吼,「我不是永琪的妹妹!他愛我,我也愛他!永琪的妹妹是紫薇,我才不是什麼格格!我要嫁給他!」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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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真假格格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

  巴勒奔和賽婭自知已涉及皇家秘事,忙告辭了。

  和親王也想走,卻被小燕子接下來的話激怒。

  「皇阿瑪,那個皇后老妖婆還把紫薇抓走了!現在爾康也不見了!你要救救他們啊!」小燕子不知死活道。

  「皇兄!」和親王立刻跪下,「臣弟自知此乃皇兄家事,但如今,卻涉及到了國母的尊嚴,臣弟不得不多言幾句。」

  「你且道來!」乾隆也氣急了。

  「臣弟觀之五阿哥與還珠格格,言語之中,多有對皇后不敬之詞。尤其是五阿哥,竟口口聲聲『皇后』,皇兄。皇室行范當為天下表率!」

  乾隆歎了口氣:「這些事,朕本想瞞下去……紫薇,你出來吧。」

  紫薇下了一跳,從樹後出來,她臉上儘是淚水。

  「紫薇!」小燕子跳了過去,「你不是被皇后扣住了嗎?怎麼在這裡?」

  紫薇笑了笑:「小燕子,我不知道是誰告訴你們我被皇后娘娘扣住的。因為,從昨天下午一直到現在,我都在延禧宮。」

  她復又跪下:「求皇上懲罰,紫薇昨夜已明心跡,此生,不會再奢望格格之位!」

  和親王猛然抬起頭:「皇兄,您……」

  「白裡,」乾隆道,「將紫薇的舅公舅婆,盡數帶到乾清宮偏殿。」

  於是,暗處便有一人道:「庶。」

  「弘晝,」乾隆無奈苦笑,「你也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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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宮偏殿。

  乾隆攜了雅嫻坐在上首。

  弘晝陪坐下首。

  殿內,跪著的便是一對老夫妻,紫薇、金鎖、小燕、五阿哥永琪、福爾康、福爾泰、令妃、福倫和福倫的福晉。

  小燕子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紫薇便在她說的不足時,補充著。

  「整個故事就是這樣,我只是紫薇的信差,我不是格格,當時,是我糊塗了沒有馬上說清楚。等到想說清楚的時候,就怎麼都說不清楚了!其實,我跟每一個人說過,我不是格格,但是,沒有人要相信我,大家都警告我,如果再說不是格格,就要砍我的腦袋!就這佯,我嚇得不敢說,左拖右拖,就拖到今天這種狀況了!」

  雅嫻氣的發笑:「哦,你還很有理?都是別人威脅你的?!你倒是告訴本宮,誰威脅的?!」

  從巴蜀被送到京城的老夫婦,早已嚇得面無土色。

  雅嫻見了到底於心不忍,揮手讓人送走他們。他們已經做完了證據,證明了紫薇確實是夏雨荷的女兒。再聽下去,只怕知道了太多皇家秘事,難保活口。

  小燕子便看了眼令妃,令妃嚇得往後一縮。

  「你現在說的是實話嗎?」雅嫻又道,「本宮覺得你很可疑!如今,紫薇變成了格格,下一次,又是誰才是皇上的親女兒?一個滄海遺珠,哼!鬧了這麼多事出來,本宮累了!」

  她說罷便要起身,卻被乾隆拉住:「嫻兒,嫻兒,朕錯了,朕保證,只有這一個意外,絕對不會再有什麼滄海遺珠!」

  他如今悔的要命,當初便不該貪圖那一時的風流,鬧的如今,皇室已然成了個大笑話。

  弘晝耳力極好,他細細聽了乾隆的話,心頭便是一澀,不知為何,竟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他自嘲地笑笑,卻習慣性撫上手腕的……

  哦,那紅瑪瑙串,已經給了五格格了。

  「你們一個個都有委屈,都有不得已,」乾隆笑了,「所以,朕就合該被你們騙?朕就合該當個傻子?」

  他指著下頭的人:「你,福倫,你既然早知道了這其中的蹊蹺,為何不說?!」

  福倫一顫,惶恐的躬身說:「皇上,實在情非得已,有太多的顧忌呀!」

  他的福晉立刻膝行而上,說的聲淚俱下:「皇上,請聽奴婢說幾句話,當時,我們對紫薇的身份,也是半信半疑,除了把她收留在府裡,慢慢調查之外,不知道有什麼路可走!等到小燕子偷溜出宮,兩個姑娘見了面,咱們才確定了這件事!接著,我們千辛萬苦,把紫薇送進宮,讓兩個格格,都陪伴在皇上身 邊……您沒有損失呀!而我們大家,已經用心良苦了!雖然是『欺君』,也是『愛君』 呀!」

  福爾康聽了,覺得自己額娘說的極為有利,便志得意滿道:「皇上,請您仔細想一想,我們當初發現了紫薇,知道兩個格格,有了錯誤,我們原可以殺了紫薇,保持這個永久的秘密!我們沒有這樣做!我們也可以把紫薇送到天邊去,讓她永遠接觸不到皇上,我們也沒有這樣做!把紫薇留下,再把紫薇送進宮,這裡面固然有臣的無可奈何,但是,最重要的,是紫薇對皇上的一片愛心,讓人無法抗拒呀……」

  福爾泰看著自己一家子都在作死,雖早有心理準備,卻仍是忍不住大慟!

  他低頭閉了目,恨不得立刻瞎了,聾了,或是乾脆死了,再不要看他們志得意滿地往那絕路上走!

  乾隆要被他們的言論氣笑了:「好一個愛君!朕還得感謝你們沒有殺了紫薇,而是送她進宮做了個奴才?」

  紫薇也傻了,她從不知道,原來,爾康想過要殺了她……

  「令妃也頗為讓朕意外,」乾隆道,「朕從來不知道,朕的妃子,竟是如此有本事,讓兩個漢女輕輕鬆鬆便成了包衣籍。朕還未認下女兒,便將小燕子是朕的女兒,傳遍了全宮,逼著朕必須認她!」

  令妃嚇得面無人色:「皇上……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她很機靈,知道再說什麼心地仁慈,什麼寬宏大量乾隆都聽不下去,故省了不說。只拚命求饒。

  她算是明白了,昨兒晚上她不是在幫紫薇爭寵,她是在……作死啊!

  把乾隆的親女兒送乾隆床。上去……這……

  她拚命磕頭,磕出了一頭的血來。

  「還珠格格只能有一個。」乾隆道,「紫薇,永遠只能是個包衣奴才!」

  福爾康聽罷,軟了下去:「皇上,您不能……」

  他彷彿看到了他那破碎了的駙馬夢。一地都是,成了碎渣,怎樣都拼湊不起來了。

  「皇后,」乾隆道,「你那邊的容嬤嬤很有辦法,便讓她牢牢看管樁紫薇』,萬不能讓她逃了!」

  雅嫻不明所以:「好。」

  「小燕子,」乾隆沖紫薇說,「你先在坤寧宮住幾日,等病好了,便搬回漱芳齋。」

  紫薇傻了:「皇上……奴婢……奴婢不是小燕子啊……」

  「你是小燕子,從現在開始,你便是夏小燕子。」乾隆道,「還不謝恩?!」

  福爾康彷彿看到了希望:「紫薇,哦,不,小燕子,你快謝恩啊!快點啊!」

  紫薇看向爾康:「爾康,我如果變成了小燕子,那小燕子怎麼辦?」

  「你管她幹什麼?!」福爾康急了,「現在你便是還珠格格了!你懂嗎?快謝恩啊!」

  永琪傻了:「皇阿瑪。您不能!小燕子是無辜的……」

  「永琪,」乾隆對這個兒子,已然是徹底絕望了,「好好對待賽婭公主,別讓她對今天宮中發生的事情心有芥蒂。朕會讓賽婭公主留在京城,至於她……」

  乾隆指了指小燕子:「看你的表現。」

  永琪至此終於看清了現實:「皇阿瑪……皇阿瑪……」

  「朕會盡快給你和賽婭賜婚!你務必不動聲色,將西藏勢力掌握在手,」他垂了目,「這隻鳥兒,過的好不好,便是看你的表現了。」

  小燕子還來不及說話,便讓一旁的侍衛堵了嘴,壓在地上,按的死死的。

  「令妃一心向佛,以後多呆在宮內抄寫經書。福倫年事已高,朕准了他的致任。福爾康……為救聖駕,身殘了,特准留在宮中養病,紫薇,福爾康能不能有前途,便是看你表現了!」

  他發完話後,便起了身:「哦,對了,令妃,你父親年紀也大了,想必管理不好內務府,還是回家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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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後。

  龍源樓。

  「皇上處置的妙啊!」富察皓祥拍了桌子。

  「如今,家裡更是呆不得了,」福爾泰笑,「他們天天抱怨為何成了福公公是我哥,不是我。」

  「當著你的面如此說?」富察皓祥詫異道。

  「可不是?」福爾泰道,「對了,皓祥,如今我已經不是伴讀了,且這輩子估計都出不了仕。你那邊怎樣?要不,咱們聯合做點生意?」

  「我那邊,」富察皓祥笑了笑,「你且等等,再過幾日,我便會帶著我娘,從那牢籠裡頭出來。到時候,我來尋你。」

  「你娘還在裝瘋?」福爾泰道。

  「嗯,」富察皓祥笑道,「我都快病死了,她自然瘋了。」

  「那蘭馨公主還被關著?」福爾泰又問。

  「我會在我離開後,把蘭馨公主放出來,她如今餓的皮包骨了。」富察皓祥歎息,「那白吟霜,竟是懷上了我阿瑪的孩子,你道可不可笑?」

  「哦,那你嫡母現在悔死了?」福爾泰笑了。

  「她?」富察皓祥搖了搖頭,「她如今一邊偷偷幫著富察皓禎和白吟霜偷情,一邊被白吟霜當頭號敵人防著。最近,連著病了好幾場。算了,不說這個,你哥不是升職了嗎?」

  「嗯,升了,升成了漱芳齋的總管太監。」福爾泰笑了,「不過,我倒是聽說了個更有趣的事情。」

  「哦?」

  「等我查實了,告訴你。」

  「好,那我等著聽,對了,五阿哥明兒娶西藏公主,你要不要去喝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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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馨躺在屋子裡頭,看著天花板發呆。

  崔嬤嬤好不容易弄了碗熱湯,小心翼翼端了進來:「格格。您喝一點吧。」

  蘭馨淚如雨下:「嬤嬤,這府裡頭,不是人呆的地方!」

  崔嬤嬤心疼的不行:「好格格,您那天到底看到了什麼?竟被那不知尊卑的碩王妃關了起來?!」

  事到如今,蘭馨再也不瞞了:「我那天看到了,碩王妃故意把皓禎約到了一處院子裡頭去。那院子裡頭,是碩王新納的格格白吟霜。皓禎和白吟霜一見面就抱著親吻。我嚇了一跳,想走,卻發現碩王妃竟站在門口為他們把風。碩王妃把我捉住了,讓我不准說出去。我便問了為什麼。說了句白吟霜無恥,便被她扇了一巴掌,說我是賤人。又將我堵了嘴,說我失心瘋,關了進來。」

  「天哪!」崔嬤嬤驚呼一聲,「她不應該同白格格是敵人嗎?她竟然把碩王的女人送到了……送到了駙馬爺的……」

  她說不下去了。

  蘭馨又落下淚來:「嬤嬤,我要離開這裡,否則我會被她弄死的!她說,如果我敢把那天的事情說出去,她就殺了我!」

  可是,要怎麼才能離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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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碩王府今天外頭來了個算命的先生。

  剛見著碩王府裡頭的一個人,便道:「奇哉!怪哉!你這王府裡頭竟住了兩個剋星!這是要將闔府人都剋死啊!」

  那人便嚇了一跳:「瘋道士,滾滾滾!滿嘴胡謅!當心爺把你壓到官府去!」

  那道士搖了搖頭:「我只問你一句,你府上是不是有一瘋了的女人,有一快要死了的男人,另有尊貴的婦人生病不斷?」

  那人這才吃了一驚:「什麼意思?」

  「我只告訴你,那瘋了的女人和快要死的男人,命硬!那女人多半還是有蠻夷血統的,他們兩個這是要剋死你們闔府上下!先從那最尊貴的女人開始克起!」那道士說罷,便搖頭晃腦要走,還瘋瘋癲癲唱著歌謠:「天命孤煞,一來來倆,如若不除,全府死光……死光啦……」

  那人終於忍不住:「怎麼除?殺了他們就可以了嗎?」

  道士大驚:「你竟敢殺天命孤煞!你不知道,這是天生的孤煞命,不能妄動嗎?」

  那人嚇了一跳:「仙師,那可怎麼是好?」

  「你道那孤煞命為何如今才作祟?」道士搖頭晃腦,「蓋因,你府上近日有喜,有一天命福星要降世,這是孤煞的剋星啊!府上若是不想全府死光,便將那兩個孤煞命的,遠遠送出,除了籍。打發乾淨,再不要有牽連!」

  他見那人臉上有些猶豫,便又道:「我與你說,兩日之內,那快要病死的孤煞,必會死一次,然後再復生!之後,那瘋了的孤煞,必會也死一次,然後再復生。只是,到了那瘋了的孤煞死一次,復生一次後。你闔府的人,都完蛋了!因為,天命已至啦!」

  他大笑離去。

  留那人在原地,思考一番後,臉色大變,衝入了碩王書房。

  那人,便是碩王的長隨親信,福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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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碩王聽罷福安的話,當即冷笑一聲:「江湖術士!」

  他剛想打發了福安下去,便聽著有人急急跑來:「王爺!王爺!二少爺去了!」

  福安臉色大變:「王爺,不可不信啊!」

  碩王也嚇住了,他立刻推門而出:「去流影院,本王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死了……」

  片刻後。

  碩王顫抖著手,試了好幾次鼻息。

  他道:「準備喪事吧。」

  旁邊那翩翩側福晉似笑又似哭,也不喊人,只哼著不知名的小調,看起來非常詭異。

  碩王突然想到了福安的話。他又看看那躺在床上的富察皓祥,再問那大夫:「他真的去了?」

  那大夫有些不滿:「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事實!」

  碩王便走了開去,心頭卻仍在想,這到底是不是個巧合……

  福安已是面無人色了。

  碩王正在寫字,突然聽福安急急闖進:「王爺!大事不好了!他……他又活了!」

  碩王手一下子不穩,他扔了筆:「怎麼回事!」

  「今兒,那棺材響了,那……那人,把棺材蓋子頂起來了……他坐了起來……王爺。王爺!快下決定啊!」

  碩王擺了擺手:「子不語怪力亂神!休得胡言!本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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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碩王到了流影院,便見富察皓祥歪在床上。

  旁邊的翩翩仍在跑跳,見到他時,卻停住了腳,看了他一眼,露出個詭異無比的笑容來,突然又一閉眼,倒了下去。

  碩王幾乎是條件反射般,伸手去檢查她的鼻息。

  卻見若有似無。

  他正驚恐不定時,卻聽小廝來報:「白格格動了胎氣!」

  幾乎是前後腳,又有丫鬟磕頭:「福晉暈倒了!」

  碩王再也不猶豫,衝回了書房:「福安快去準備銀兩和馬車,福喜快去請京城府尹過來!本王立刻要除了他們的籍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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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那馬車遠去,碩王府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馬車漸行漸遠,行至一片人煙極少之地,那趕車的老漢突然摘下了斗笠:「二爺,已經到了。」

  富察皓祥冷眼看了看那老漢:「陳伯,以後別叫我二爺了。」

  「是。」那老漢道。

  他轉身,叫醒了翩翩:「額娘,我們到家了。」

  翩翩睜開眼,不復之前的瘋傻,她看向皓祥,眼中儘是感概:「嗯,我們到家了。」

  她起身,在皓祥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入眼,是一片翠綠。那翠綠中,便有一片民居。

  那裡,便是他們的家了。


第104章 畸戀

  碩王府。

  碩王福晉倩柔如今已是病的有些脫形。

  被外頭的動靜鬧醒,她抓了秦嬤嬤的手顫聲問:「嬤嬤,怎麼了?」

  秦嬤嬤橫著眉毛:「那兩禍害終於走了!」

  她細細將那道士的話,翩翩和富察皓祥的事情一一道來。

  倩柔鬆了口氣,臉上也現了笑容:「終於遇到一件好事了……」

  她末了又歎氣:「吟霜……吟霜的肚子,快兩月了吧?」

  說道這宗事兒來,秦嬤嬤也忍不住難過:「福晉……那梅花烙,說不定是錯了呢。」

  倩柔眼中滾下淚來:「我日夜向佛祖祈求,希望那是個巧合。可是……可是秦嬤嬤啊……您知道,那一夜,我叫皓禎來,問他吟霜的事情。他說,吟霜原是被那家在水中撿的……時間,地點,都對上了!秦嬤嬤,我要怎麼辦啊!」

  「我若是知道,那是我苦命的女兒,我再怎樣也不會鬼迷了心竅,把她送到……送到她親阿瑪的床。上啊!秦嬤嬤,吟霜的孩子不能出世!不能出世啊!」倩柔說著便咳了起來,大口大口的血,便落在了被褥上。如同綻開的鮮花,刺眼極了。

  「福晉。這……這不能怪您!」秦嬤嬤想著也是心疼。

  「若當年,不是都統夫人騙了您……」秦嬤嬤說了一半,發現不對,忙又道,「都怪那個翩翩,一個下賤胚子,竟懷了孕……」

  倩柔苦澀一笑:「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我的女兒啊……她怎麼竟變成了……這是逆倫啊!」

  她又咳了血出來:「我該怎麼辦?我究竟該怎麼辦?這是老天爺在罰我!罰我當年捨棄了女兒,偷龍轉鳳的報應!這是老天爺在懲罰我啊!」

  秦嬤嬤聽得心酸,也落了淚:「福晉,為今之計,還是該想想如何解決吟霜肚子裡的孩子才行。」

  倩柔眼中迸發出光彩來:「秦嬤嬤,您說,要是我先拿了她肚子裡頭的孩子,讓她詐死,然後讓皓禎娶她……她會不會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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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漱芳齋。

  金鎖看著頹廢的福爾康,忍不住歎了口氣:「爾康少爺,格格請您進去。」

  福爾康陰陽怪氣地笑了:「爾康少爺?哪有什麼少爺?你家小姐真是掃把星,害了小燕子,害了五阿哥,還害了我。進去?不!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紫薇站在窗外,聽了這話,心頭苦澀不已:「爾康,你說的,我都記得。我還愛著你……」

  福爾泰突然爬了起來,推開窗戶,將外頭的紫薇推了個趔趄:「滾!你個掃把星!要不是你,哪裡會出這麼多事?要不是你,我早就是駙馬了!是我瞎了眼,不要晴兒,要了你這個掃把星!」

  紫薇跌倒在地,明月彩霞幾個慌忙要過來扶。她卻都避開了,只拿眼睛看著福爾康,一眼不錯:「爾康,知我如你,怎麼能如此傷我?」

  「知你娘的屁!」福爾康大罵,「爺從來都不知道你這個賤人腦袋裡想什麼玩意!是爺錯了!一心想選個皇上的親女兒,早知道,還不如選愉親王府的晴格格!」

  紫薇大驚:「爾康,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晴格格?你是在故意氣我嗎?難道我們的山盟海誓都是假的?我已經在很努力完成皇阿瑪的要求了,只為了讓你能好過。你不是愛我……」

  「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福爾康大喊,他指著自己,「我如今變成了福公公,你說你是在為我好?滾!賤人!滾!」

  金鎖嚇壞了:「爾康少爺,您怎麼能這樣說我們家小姐!小姐一直很愛你!她之前為了你,連格格都不當……」

  福爾康桀桀桀桀的怪笑起來:「看吧,這就叫愛我。你從來都不知道,我究竟要什麼。這就叫愛我?」

  他在一牆之隔的屋裡,指著屋外哭泣的紫薇痛快淋漓地斥道:「我早受夠了你那酸文酸語!實與你說,我之所以歡喜你,不過因為你是皇上的親女兒。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沒用,反害苦了我……」

  紫薇萬念俱灰,卻仍不甘心:「爾康,告訴我,你是在騙我對嗎?你是想讓我不愛你了,對嗎?你別這樣,我會傷心的。」

  福爾康突然止住了笑,他慢慢出了房間,在紫薇期盼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了過去,蹲□,為她擦拭眼淚。語氣溫柔,卻帶著冰冷的寒意:「不對,我要你繼續愛我,愛我入骨。你懂嗎?」

  紫薇看著他,如同被蠱惑般,慢慢點頭。

  福爾康便伸手扇了她一耳光,臉上的笑容卻越發溫柔:「記住,你要愛我入骨,愛我重於一切。懂嗎?」

  紫薇忍住痛,點頭。

  福爾康伸手按下她的頭來:「乖。」

  他又一隻手托起她的下巴:「你怎麼不笑?難道很討厭我嗎?」

  他揮手給了她一耳光:「給我笑,賤人!」

  紫薇心亂如麻,卻仍是聽他所言,慢慢對著他綻放出一個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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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寧宮偏殿。

  「你又想跑?」容嬤嬤扯了扯手中的鞭子,在小燕子驚恐的目光中,她扔了鞭子。

  小燕子鬆了口氣:「容嬤嬤,你早就不該用那鞭子打我了!永琪會救我出去的!令妃告訴我了,永琪以後是要當皇帝的!他說要娶我,那麼我就是皇后了!你現在立刻讓人放了我,我以後饒你不死!」

  容嬤嬤聽得臉笑出了褶子:「哦?令妃那賤人竟說五阿哥要當皇帝?」

  小燕子得意極了:「所以你現在立刻讓人放了我!我告訴你,當格格沒啥好的,還要給皇帝皇后磕頭,可是當皇后,我誰都不用磕頭啦!」

  『啪』容嬤嬤給了她一巴掌。

  「哎喲!」她揉著手說,「我竟用手親自扇你,真是可憐我的手了。綠彤,拿我的針來!」

  旁邊一個丫鬟應了聲,便去了。

  容嬤嬤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看著被綁的結結實實的小燕子,臉上笑容十分詭異:「今兒個五阿哥便是要娶賽婭公主了,這娶了夷人為正妃,可是徹底就與皇位無緣了吶。小燕子……為了表揚你將令妃和五阿哥野心都說出來。我決定給你一點甜頭……」

  「什麼!他要娶那個西藏女人!」小燕子氣壞了,「他怎麼敢娶那個凶巴巴的婆娘!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容嬤嬤笑:「甚好,甚好。」

  綠彤捧了針盒來。

  容嬤嬤便起身,在小燕子不解的目光中,抓了一把針,那針亮的反光。

  「容嬤嬤,你要做針線活?」小燕子道。

  「是啊,我要做針線活,」容嬤嬤笑了,「在你身上做好不好?」

  「你要幹什麼?!容嬤嬤,我警告你別過來!放下你手中的針!容嬤嬤,我警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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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察皓祥放下手中的碗,便要起身。

  「站住!」翩翩叫住了他,「你要做什麼?」

  「額娘,」富察皓祥轉身,「我出去走走!」

  「你騙我!」翩翩喊,「你是要回王府!你是想讓他們都死對不對?你答應額娘,我們既然已經平安出來了,就再也不要和他們扯上關係好不好?」

  「額娘,」富察皓祥抱住了她,「額娘,我必須回去,額娘,我們是出來了,可蘭馨公主呢?我回去只是要把蘭馨公主放出來!我保證不讓任何人發現……」

  「可是,公主她出來了,王爺他們怎麼辦?」翩翩有些猶豫。

  「額娘,」富察皓祥道,「公主和錯之有?她不過是個外人,卻被困在小小的柴屋內,兒子再不把她放出來,她便要死了。」

  翩翩聽了終於還是心軟了:「你答應額娘,只是去救公主,別的什麼都不要做!」

  「我答應!」富察皓祥道,「別的,我也不想做,天欲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他們……都已經瘋了。子不子,父不父,光是福晉做的那事,王爺和白吟霜那事……」

  翩翩打了個顫:「天哪!不行,我要去燒香念佛!這是造孽啊!」

  她自從富察皓祥偷偷告訴了她白吟霜的事情後,便受了驚嚇。不然,也不會那麼大膽的裝瘋賣傻,為逃離碩王府不擇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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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碩親王府,兩個黑衣人在做完一切事情後,便飄然離去。

  粘桿處的人看了他們一眼,並未追上去。

  黑衣人在夜色中到了一個小巷,其中一個撕下面罩:「皓祥,我以為你會親自帶公主離開。」

  另一個笑了聲:「我卻不想惹麻煩了,這些皇親國戚的事情,此生,我不想再參合。」

  兩人脫下黑衣,將黑衣一把火燃了:「走,喝酒去。」

  「上次你不是說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嗎?」富察皓祥笑道。

  「先討論做生意的事情吧,咱不能坐吃山空是不是?好歹,日後還得娶媳婦呢。」福爾泰笑道。

  「今晚你請客?」

  「別那麼小氣,你不是剛剛得了碩王的分家費麼?手頭可是比我闊綽多了……」

  ----

  崔嬤嬤是突然被人吵醒的。

  她第一反應,便是去看蘭馨。

  等摸到蘭馨那裡時,方想起那院門是鎖著的。她正無奈時,忽碰上了那門,卻……

  輕輕一推,門竟開了!

  她連忙衝進去,卻見蘭馨仍舊睡著,崔嬤嬤心念一動,雖不知是誰開了那門。但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脫離碩王府的機會!

  她立刻退出房,仔細觀察了四周,又走捷徑去了小門,發現小門居然也未鎖。又小跑回來,進房,捂著蘭馨的嘴,將她推醒。

  「格格,格格!」她說,「格格快醒來!」

  蘭馨迷迷糊糊睜開眼,剛想說話,卻發現被崔嬤嬤捂了嘴。她眨了眨眼。

  「格格,趁現在,咱們逃出這牢籠去!」崔嬤嬤說罷放了手,「格格低聲!」

  蘭馨便壓了嗓音問她是怎麼了,崔嬤嬤一邊幫她穿衣,一邊低聲說了今夜院門未關。

  蘭馨餓的發暈,但還是強撐著身子,靠在崔嬤嬤身上,兩人自小門去了。

  ----

  倩柔一夜未眠。

  她是想認吟霜的,可事到如今,她要如何才能認這個女兒?可,若要不認,她……

  總之,無論怎樣選擇,對她而言,都是一個相當艱難的選擇。

  秦嬤嬤早上送湯來時,便見著那被褥上儘是血,嚇人的很。

  倩柔臉色如同淡金,斑白的頭髮散落在床上。秦嬤嬤手一抖,險些砸了碗。她將碗放置桌上,快步上前,顫抖著手去探倩柔的鼻息……

  那鼻息時有時無,卻……

  她鬆了口氣,快步出門,大喊請太醫來。

  倩柔便在這一片喊聲中睜開了眼。

  她從未像此刻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她想,到了如今,她再也不能拖了。紙永遠是包不住火的,長痛不如短痛,有些事,還是快刀斬亂麻來的好。

  她聲音嘶啞:「秦嬤嬤,您去請王爺,世子和吟霜過來。」

  秦嬤嬤嚇了一跳,又疑惑自己未聽清:「福晉……」

  「秦嬤嬤,您去請他們過來吧。」她看著秦嬤嬤突然笑了,那笑容,無比決絕……


第105章 白狐死

  蘭馨靠在崔嬤嬤身上走了半晌,終於支撐不住。

  崔嬤嬤咬牙,摘下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金銀首飾,半夜敲開了一家客棧,好說歹說,終於雇了客棧自己養的馬。套了車,往皇城奔去。

  到紫禁城的時候,天微亮。

  蘭馨原本就體弱,又被淨餓了許久,半夜逃離,又吹了夜風,如今竟是倒在馬車裡頭,昏迷不醒了。

  崔嬤嬤無奈,只得拿了她的貼身玉珮,朝神武門去。

  「奴婢乃皇后娘娘養女蘭馨公主的奶嬤嬤!今日特來求見皇后娘娘!」她跪下,呈上了玉珮……

  ----

  碩親王府。

  碩親王坐在上首,看著下頭跪著的福晉倩柔,笑的有些艱難:「福晉是失心瘋了?這玩笑開的委實大了。」

  他手中的骨瓷茶盞,已有些裂紋。

  倩柔磕了個頭:「事到如今,臣妾不敢隱瞞。王爺,白吟霜,確實是您和臣妾的女兒。」

  『匡』

  那杯子結結實實砸在了倩柔額上,她一個趔趄,便癱倒在地,好半天爬不起來。

  「福晉你病了!」碩親王站起了身,「你病的很嚴重,病的滿嘴胡言了!本王知道,這些日子本王是冷落了你。可你也不能胡說八道!吟霜如今已經懷了本王的骨肉,你要本王如何能接受……總之,你已經病得不輕!」

  跪在下首的白吟霜也拚命搖頭:「福晉,您一定是在嫉妒我對嗎?」

  富察皓禎想護住白吟霜,又不敢,只得看著倩柔:「額娘,您太殘忍了!怎麼能因為嫉妒之心,便開這種玩笑?」

  倩柔大笑若狂:「額娘?不!我不是你的額娘!你不過是個花了500兩銀子換來的……都怪我!好好的女兒不要!為何非要換你來?都怪我鬼迷心竅!都怪我!」

  她說著,又瘋狂咳出血來。

  秦嬤嬤心頭難過,頭磕的如同山響:「當年都是都統夫人,都統夫人說,福晉已經連生了三個女兒,若側福晉這胎生的是兒子,福晉又是女兒的話,難保王爺不偏心……」

  「荒唐!」碩親王便要離開,「本王一個字都聽不下去了……」

  「王爺!梅花烙!梅花烙!」倩柔眼中湧出血淚來,她伸手入懷,掏出一枚簪子,「當年,臣妾為了日後能認回女兒,便在她肩上印下梅花烙!」

  碩親王的腳步倏地停住。

  他轉身,奪過倩柔手中簪子,越看,便越心驚……

  「當年,當年臣妾,用御賜的布匹為她縫了襁褓,用王府蟒紋為她制了小衣……」倩柔看向白吟霜,滿懷柔情。

  白吟霜拚命搖頭:「不。不!我不是你的女兒!這一定是搞錯了!」

  碩親王已然衝過去,撕碎了她的衣服。

  富察皓禎衝上去護住她:「您住手!」

  碩親王雙目赤紅,只牢牢看著她肩頭那朵盛開的梅花。

  「哈哈哈哈!」他大笑,轉頭看向倩柔,「我不信!我不信!」

  「王爺何不滴血認親?」秦嬤嬤道。

  碩親王一腳踹向富察皓禎:「去端碗水來!」

  富察皓禎還要說什麼,猶豫了一瞬,看到白吟霜的滿臉淚水後,便去了……

  ----

  一刻鐘後。

  那兩滴血,融了……

  碩親王摔爛了碗,一腳踹翻倩柔,又補了幾腳,踹的她不住吐血。

  「毒婦!毒婦!我當年為何娶了你這個喪門星?!」

  白吟霜哀傷之極:「我不要活了!老天爺啊!我我……」

  她爬起來衝向柱子,富察皓禎拚命攔住。

  白吟霜軟倒在他懷中,痛哭起來:「怎麼辦,怎麼辦?我竟然懷了我阿瑪的孩子……皓禎,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這句話,如同熱鍋裡的油,激起了碩親王所有的怒氣。

  他四周尋覓,最後舉起了椅子便要砸向倩柔……

  「聖旨到!」

  尖細的聲音落入了一眾人等的耳中……

  「聖旨到!碩親王接旨吧!」

  『匡』

  那椅子落下,砸傷了碩親王的腳背。

  他似乎失去了痛覺,竟未呼痛,門開了……

  為首的一個太監舉著明黃的聖旨,帶著人走了進來。

  碩親王『噗通』一聲跪下,他身後的倩柔在秦嬤嬤的幫助下,也跪好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碩親王一家,大逆不道竟軟禁蘭馨格格,著,發往宗人府。嚴審!」

  「蘭馨格格?」碩親王看向了倩柔。

  倩柔一抖:「她不是……」

  外頭一個小廝急急忙忙跑了過來,也沒看清楚人,便衝著倩柔喊:「福晉,不好了!蘭馨格格跑了!」

  『完了!』倩柔想,然後她眼前一黑,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

  宗人府。

  乾隆和雅嫻坐在上首。

  下頭跪著的是碩王府一家,碩親王福晉的姐姐一家,還有蘭馨公主的奶嬤嬤。

  『嘩』

  一桶冷水淋從頭至腳,澆了倩柔一身。

  倩柔身子抖了抖,慢悠悠的睜開了眼……

  富察皓禎彷彿已經從那場大變中清醒過來了。他抱住有孕在身的白吟霜,不住的安慰。

  碩親王形同木縞,跪在那裡,像個死物。

  「不是還有個側福晉麼?」雅嫻問。

  「碩親王已經將側福晉和側福晉所出的兒子,攆了。」乾隆道,「粘桿處的人一直在查,那側福晉出的兒子,倒是個真正聰明的。如今既然已經被逐出了王府,朕便幫他一把,開了宗籍。」

  雅嫻聽了,又看了眼下頭跪著的崔嬤嬤。

  「稟皇后娘娘,那側福晉母子倒也是善良的,還偷偷給過蘭馨公主人參,雖不是很好的東西,但他們母子二人一向過的困苦,到也難得了。」崔嬤嬤磕了個頭,彷彿想起了什麼,又抹了抹眼睛,「若不是那棵人參吊著,格格她……」

  「聽上去是很好的孩子,」雅嫻歎了口氣,「也算好人有好報,沒陷入這泥沼。」

  乾隆拍了拍她的手背。

  然後,他便轉頭看向了碩親王:「碩親王,你可知罪?」

  「臣!」碩親王苦澀一笑,「罪該萬死!」

  「哦,你且說來?」

  「奴才治家不嚴,導致惡婦偷龍轉鳳,混淆宗族血脈……奴才……奴才更是有逆人倫,竟同自己親女做下……臣如今只求不連累我富察氏一族,只求速死!」

  傅恆來的晚了些,剛一來,便聽了這番話,只唬的一個魂飛魄散,幾乎快要瘋了。

  他慌忙磕頭:「奴才傅恆叩見皇上、皇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乾隆並不理他。

  還是雅嫻搭了句話:「您且在一旁聽著吧。」

  傅恆慌忙謝過,心裡頭對皇后更加感激。

  他退至一旁,便聽碩親王的世子富察皓禎衝上前道:「皇上!皇上,這一定是蘭馨公主挑撥的對嗎?臣與蘭馨公主,閨房失和,實在是辜負天恩,罪該萬死!但是,男女間的事,是人生最最無法勉強的事,我對蘭馨抱愧之至!至於牽涉進來的另一個女子白吟霜,與我發生感情,早在婚禮之前。雖然她明知我的婚姻不能自主,將來她毫無名分可言,然而,她全然不計較,她的一片真心癡情,強烈到可以為臣粉身碎骨。這樣一個女人,無法不令臣刻骨銘心。如果『情有獨鍾』也是一種罪過,我只有以待罪之身,聽憑發落!」

  傅恆聽得幾欲暈倒。

  乾隆聽得冷笑連連。他手上青筋暴起,只恨不得立刻滅了這滿嘴胡言的小子。

  「皇上,」雅嫻淡淡道,「五兒曾說,『永遠不要和白癡爭辯。因為他會把你的智商拉到和他同一水平,然後用豐富的經驗打敗你』。」

  乾隆一聽,愣了下,仔細一想,便釋懷了。

  傅恆在一旁仔細品味這句話,竟覺得十分有理,為此,更是高看了那五格格一頭。

  雅嫻轉向富察皓禎:「你或許還未搞清楚皇上為何要讓你們跪在這裡的緣故。那些個情情愛愛的事情,本宮不想多聽,本宮只是告訴你,今日在此,議論的乃是十九年前,碩親王福晉偷龍轉鳳,混淆宗室血脈一事。」

  她指著那呈於堂前的襁褓小衣:「碩王府福晉,這些,你可認得?」

  倩柔只看了一眼,便淚如雨下:「這……這是我當年為我那苦命的女兒縫製的!」

  白吟霜也是心神巨震:「這是,這是我的……」

  碩親王也順著看了一眼。

  倒是富察皓禎,他衝了上去,抓住了那些東西:「這……怪不得我覺得熟悉,這不是我小時候被皓祥那個雜種撕爛了的衣服料子?」

  碩親王聽到這裡,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毒婦!毒婦!我家的香火,名聲,爵位……盡毀你手!」

  他忽又想起了什麼,竟笑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幸好,我逐了他們出府!」

  傅恆在一旁,已然嚇壞了。

  「來人啊!」雅嫻道,「給傅恆大人賜坐!」

  她極為同情地看了眼傅恆:之後的事情,別把他給嚇壞了。

  傅恆的確是被嚇壞了,碩親王府雖和他並不同宗,卻仍算是未出了五服的親戚。如今,這親戚,竟幹出這等子大逆不道的事來……

  他慌忙跪下磕頭:「奴才罪該萬死!求皇上,求皇后娘娘責罰!」

  「你起來吧,」乾隆道,「站一旁且聽聽你這好親戚做的事!」

  傅恆汗流浹背,忙爬了起來,垂手站在一旁。

  「碩王福晉混淆宗室血脈,致使親生女兒流落民間;富察皓禎假冒宗室血脈在先,欺騙蘭馨公主在後,後又同碩王福晉將公主軟禁意圖謀害公主;白吟霜先是在孝期無媒苟合,後又進碩親王府,成了自己生父的妾室……」乾隆一一數來,特別是說到白吟霜時,因為某種不可為外人道也的緣故,更是氣憤,「你們,可是認了?」

  碩親王福晉倩柔慘白了臉:「罪婦……有罪!」

  富察皓禎到此方如夢初醒,他大喊一聲:「不!」

  「我是碩親王府世子!我是碩親王府世子!我是碩親王府世子!」他形容瘋癲,一把抓住倩柔拚命搖晃,「額娘,您說句話!什麼滴血認親,你們在搞什麼?什麼換子?你們到底是在胡說什麼?我是碩親王府世子啊!」

  「喪門星!」倩柔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推開他,「若不是你,我豈會失去女兒十九年?若不是你!我碩親王府怎麼至於落到如此地步?你怎麼不去死!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用我的女兒,換了你來!」

  倩如此時方找回理智,她道:「你們都在說什麼?白吟霜不是白狐報恩麼?她哪裡是人?皇上啊!萬歲爺啊!白吟霜不是人啊!她是白狐啊!」

  她幾步爬向前方,死命磕頭:「皇上明證啊!碩親王福晉她是瘋了,哪有什麼換子!白吟霜!!!你自己說,你是不是為了皓禎來的白狐!你是不是?你想害死所有人嗎?快說,你究竟是不是!」

  白吟霜如夢初醒,她看向富察皓禎,只見富察皓禎眼中目光閃爍;她看向碩親王,只見碩親王長長地出了口氣,她看向倩柔,只見倩柔病的奄奄一息,只伸了手,期盼的看著她……

  「皓禎,」她看向了富察皓禎,「你希望我是白狐嗎?」

  富察皓禎眼神瞬間有些閃爍,好會兒,他說:「吟霜,你知道的,我愛你。」

  白吟霜淒然一笑:「我懂了!」

  她磕了三個頭:「皇上,白吟霜不是白狐,白吟霜十九年前被養父母自杏花溪流水中撿起。取名白吟霜,那案上所呈,乃吟霜之物。碩親王福晉說了,那是當年偷龍轉鳳時,連同吟霜一起交給都統夫人的,只是都統夫人為了以絕後患,並未遵守同碩親王福晉的約定,將吟霜交給能養育吟霜的人家……」

  「……以上所說,句句皆是真話,吟霜敢當堂與碩親王滴血認親。若有假,吟霜願被五雷轟頂,永不超生 !」

  「白吟霜!」富察皓禎瘋狂的喊道,「你是要害死我們?」

  「富察皓禎,」她轉身,看著他,「這一生,我最大的錯,便是愛上你,你的自私,無情,我都領教了。你搶了我的一切,到頭來竟想犧牲我一個,來繼續你的榮華富貴。對髮妻不忠,對愛人虛偽。富察皓禎,你才不是人!」

  「我是為了你好!你懷了生父的孩子,你還有勇氣活下去嗎?不過是犧牲……」富察皓禎理直氣壯的說了一半時,便說不下去了。

  因為,倩柔拚命全力,死死撲了過去,咬住了他。

  「毒婦!」副統領突然伸手抽了他的福晉一耳光,然後膝行上前,猛烈磕頭:「皇上!奴才被這毒婦蒙蔽多年,奴才懇求皇上恩准奴才與這毒婦和離!」

  「朕准了!」乾隆異常好說話。

  那副統領還沒來的及繼續感恩戴德呢,便聽他又道:「同時,朕覺得你年事已高,傅恆的長子福靈安不錯,上回從將軍兆惠在葉爾蕪立下了戰功,朕給了他一個雲騎尉的世職。如今,正好和親王的獨女和婉是朕看著長大的,很不錯。朕覺得福靈安要配和婉,還單薄了些。你如今請和離,朕准了,朕念你年事已高,便順便讓福靈安接手你的職位吧。好了,退下,不必感激朕了。」

  那副統領張大了嘴,好半天沒說出話來:他今年才四十一,這……這便是年事已高?!

  天可憐見!皇后的阿瑪那布爾將軍今年都快八十了!他還是佐領呢!!!

  於是,萬千悲切俱化為怒火,他磕了頭,謝了恩,恨不得立刻弄死他的福晉,碩親王福晉的胞姐--倩如。

  傅恆忙起身謝恩,心裡頭卻更不安了。他也是姓富察的,這碩親王剛倒霉呢,他兒子就接手了正白旗副都統的位置……這裡頭,不會有啥隱情吧?

  傅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碩親王一家,暗暗想,這和婉格格可是不能怠慢了,得加倍供起來才行!回去他得立刻讓福靈安將那兩個通房丫頭都攆了,以後一心一意地寵著和婉格格……

  ----

  碩親王府最後便冠了個莫須有的罪名。

  碩親王被流放寧古塔,碩親王福晉以巫蠱害蘭馨公主罪入獄立斬,碩親王世子同那個白吟霜,皆以從犯的名義斬了。前正白旗副統領休了妻,倩如流落街頭,京城中漸漸失了她的消息。

  雖罪不責出嫁女,但碩親王府之事,卻是紙包不住火的,外人皆以為真是因為巫蠱。可,在這四九城中,有門道的人並不少。

  這風聲,便依舊透出了些去。

  於是,原本娶了倩如所出的女兒的人家,漸漸變不將那女子看在眼中,一時間,竟開始頻繁出現『滴血認親』之事。

  其中一女因不堪其辱,竟上吊自殺了罪。

  倩柔三女探監時,便憤恨說了這事,倩柔身處牢籠,一面是白吟霜的不肯原諒,一面是日益漸跨的身體,聽了三女這話,便急怒攻心,悲憤哭泣而死。

  她終究因為當年的一念之差,賠上了一生為注……

  ----

  碩親王府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蘭馨的病也漸漸有了起色。

  蘭馨醒來後,便強烈要求要去念佛。

  因著皇太后即將回京,雅嫻同乾隆商量後,便讓蘭馨去通教寺暫住。

  豈料,這一住,便住處一段因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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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蘭馨醒來,便聽說了碩親王府的結果。

  她睜著眼,躺了一日。嚇壞了崔嬤嬤。至了晚間,她終於說,想去尼姑庵念幾日經。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準備的各種尋死覓活的手段還未用上,便得到消息,說是皇上准了。

  蘭馨看了看崔嬤嬤,淒然一笑:「我本就不得寵,這下成了皇家的笑話,更……哈哈。我恨啊!」

  崔嬤嬤欲要勸她,卻見她形同瘋魔,便忍了。

  蘭馨懷著滿腔仇恨到了通教寺,卻日夜不得安寢。

  這夜,聽說皇太后儀仗已至通州,便又生出些憤恨來。她跪在佛前祈求,望能回去,在皇太后面前狠狠地拆穿皇后的真面目……

  「施主真以為皇太后會為施主撐腰?」夜至三更,佛像後卻傳來一女人的聲音。

  蘭馨嚇的汗毛直立,她忙喊崔嬤嬤,卻想起,她是半夜睡不著出來的,崔嬤嬤並未在身側:「你是何人,快出來,不要裝神弄鬼!」

  她急切吼道,那帷帳輕擺,竟真鑽出個比丘尼來。

  那比丘尼年齡並不大,渾身透出一股子靜穆的美來,那比丘尼雙手合十,輕宣佛號。她抬起頭來,眉清目秀,好一個令人望之便生親近的美人!

  蘭馨卻仍舊未放鬆:「你是誰?為何躲在這帷帳後?」

  「阿彌陀佛,」那比丘尼道,「施主可曾聽聞,本朝2年時,端親王府之事?」

  蘭馨觀其年齡,心有所悟:「呀!」

  她睜大了眼:「難道,你便是那傳說中的端親王府格格?不對啊!那端親王府的阿哥如今也封了貝勒,你不是……不是?」

  她雖不清楚當年的事情,卻也隱約聽說過,端親王府的遺孤其實不止一個阿哥,還有個格格……

  那比丘尼抿唇一笑:「貧尼並不是那端親王府的格格,不過,卻與那格格有數面之緣。若公主有興趣,貧尼可將當日之事一一道來。」

  蘭馨睜大了眼:「你還未告訴我,你為何在這帷帳之後?」

  「公主是為何,貧尼便是為何。」

  「難道你也恨皇后……」蘭馨剛說了一半,便自悔失言。

  「貧尼曾恨過很多人,」那比丘尼笑了,「如今,方知曉,一切都錯了。公主恨皇后,恨皇后什麼呢?」

  「她待我不好!」蘭馨憤然,「如今我也不怕你說出去,頂多之後了結了你便是。那皇后,待我一向平淡。我和十二阿哥同時生病,無論我病的多重,她永遠是最先去看護十二阿哥的!我大婚時,她便想阻攔我,之後……更是將我嫁給了個畜生!」

  那比丘尼笑容清淡:「哦,可是公主,您是齊親王府的格格對吧?」

  「自然,若我阿瑪額娘還在……」她一時心痛如絞,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若公主的生父和生母尚在,生母養了別人家的遺孤,公主和那遺孤同時生病,您覺得您的母親會先去看顧誰?」比丘尼聲音溫柔。

  「自然是我!」蘭馨咬唇,淚如落雨。

  「那,若您的生母,最先去看護的是那遺孤呢?您……」

  「憑什麼!她是我的額娘……」她憤然道,說完,自己也愣了,「竟是如此麼……可是,太后對晴兒從不是那樣……太后走哪裡都帶著晴兒……」

  她悵然所失:「我沒有錯,是啊,我沒有錯,憑什麼太后能待晴兒如此好,她卻不能如此待我?我當年,若是跟了太后便好了……」

  那比丘尼念了聲佛號:「貧尼不知那晴格格是何許人也,不過,貧尼卻知道,錯的是公主。」

  蘭馨抬起頭來,雙目通紅:「我哪有錯!她毀了我的一生!」

  比丘尼不在勸她,只跪在佛祖面前,講了一個故事。

  那個故事很長,長到蘭馨聽完時,腿已麻木了。

  「公主,您覺得這個故事裡,誰錯了?」比丘尼問她。

  「我……本宮,本宮不知道!」蘭馨有些亂。

  比丘尼起身,念了佛號,便要離去……

  「你等等!」蘭馨道,「你是誰?」

  「貧尼無心。」那比丘尼笑了,「出家前,貧尼俗姓他他拉。」

  ----

  翌日。

  蘭馨起身時,便聽到外頭有些喧嘩。

  「怎麼了?」她問那崔嬤嬤。

  「格格,」崔嬤嬤道,「寺裡頭每個月都要上街佈施粥飯,今兒個,正值這日子。」

  蘭馨便想起昨夜見到的那無心師太來。

  她起身:「本宮也去。」

  「格格!」崔嬤嬤不贊同,「這不合禮數……」

  「嬤嬤,」蘭馨道,「我來唸經便是為了求解脫,如今,和比丘尼們上街佈施,正合行善積德。」

  崔嬤嬤想了想,便同意了,只是為她加上了帷帽。

  ----

  蘭馨找到無心師太時,她正在給隊列前的一個乞丐舀粥。

  蘭馨甩開崔嬤嬤,便擠了進去。

  她好不容易到了無心師太身邊,便問她:「你是那個故事中將軍的女兒對嗎?」

  無心師太手一滯,有些不自然地倒下那勺粥:「貧尼聽不懂施主在說什麼。」

  「你真的不恨嗎?明明你額娘是可以……」蘭馨急急追問。

  「施主,」無心師太道,「請不要打擾貧尼做事!」

  「我不信你不恨!」蘭馨道,「她可以帶走你哥哥,為什麼不能帶走你,你如今變成了尼姑,便是她的錯。」

  無心師太歎了口氣,將勺子遞給了身旁聽了蘭馨的話,有些呆愣的小比丘尼。

  她轉身,蘭馨趕緊跟上,兩人便離了粥棚。

  「施主,您為何要將所有的過錯都推至別人身上?」無心道,「無心不怪任何人,當年將軍夫人已是努力想將無心拖出泥沼,是無心自己看不透,後來又是將軍夫人將無心帶回府,以免流落街頭。施主,你捫心自問,皇后娘娘真的沒有試著去拉過你嗎?她當時是不是在您婚前,有做過什麼事?若她當真不喜你,現又為何會接你回宮?她大可以讓你在碩親王府老死!」

  蘭馨如遭雷擊,良久,她拚命反駁:「不!當時她聯合皇阿瑪讓我先不急著嫁是因為她想讓我和親蒙古!她想讓我替她的女兒和親蒙古去!她若真的疼我,也不會我只說了一句想來唸經幾日,她便立刻送我出來!」

  「若貧尼沒有記錯,五格格如今才八歲吧,」無心冷笑,「你乃異姓王所出,就算是替五格格和親內蒙,也只有和親王的格格才算名正言順!你哪有這個資格?!你當真奇怪。皇后順了你的心,也是錯,不順也是錯!?」

  「明明……」蘭馨有些猶豫,「明明就是她錯了……」

  無心道:「既然公主堅持這樣的想法,又來找貧尼幹什麼?」

  蘭馨『哇』的一聲哭了:「為什麼?為什麼?錯的一定不是我,錯的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她突然哭著往前跑了。

  無心歎了口氣,便欲轉身。卻不料肩上搭上了一隻溫熱的手。

  「師傅?」無心有些慌亂。

  「你出家這麼多年,心仍是不靜。」那老比丘尼歎了口氣。

  「無心知錯了。」

  「當年,貧尼便說你塵緣未了,哎……」那老比丘尼長長歎息。

  「無心錯了,無心不過是思起瓜爾佳氏庇佑了額娘和哥哥……」

  「你心不靜,」老比丘尼道,「這是你的緣法,天命所致,貧尼阻止不得。」

  無心更慌:「師傅,您是要……」

  「癡兒,」她拍了拍她的肩,「去吧,蘭馨公主畢竟年幼,對這市井之地又不甚熟悉,你去將她尋回來吧。」

  無心慌忙雙手合十:「遵師命!」

  老比丘尼看著她遠遠去了,方雙手合十,低頭:「阿彌陀佛,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時也,命也!無心,你的緣法已至……」

  ----

  小巷。

  幽深,靜穆。

  隱約有幾聲貓叫。

  無心放慢了腳步,慢慢往裡走,小心翼翼地尋找著蘭馨。

  「水、水……」

  似乎,有人的囈語。

  無心心提的更緊,她慢慢過去,卻見路上橫臥著一男子,那男子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她蹲□,發現那血都是男子自己的。

  他做文人打扮。看上去並不是什麼壞人。

  無心念了句佛號。爾後拖著他的雙臂,拚命往巷口移動。她原是將門虎女,後又常伴青燈古佛,願不同一般嬌養大的閨秀那般無力,可不過是拖了一半的路程,她已大汗淋漓了。

  夕陽餘暉中,她終於看清了那男子的面容。他長的極為俊美,只是眉頭緊皺,似有無限愁意……

  無心拖著他,於巷口找了一輛牛車,載著他往通教寺而去。

  上車之時,那男子睜開了眼,似乎在警惕什麼,見了她,方又放心睡去……

  他的手隨著牛車的晃動垂落在外,夕陽的餘暉,染紅了他右手虎口那顆黑痣……

  ----

  坤寧宮。

  永璟終於在雅嫻的臥室找到了五格格:「五兒,你在幹什麼?怎麼可以隨意翻皇額娘的東西?」

  五格格嚇了一跳,卻並未停手。她蹲□,仍在翻找,終於,她翻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打開,裡面是龍眼大一丸藥。

  「流溯丹?」永璟愣了楞。

  「十三,皇瑪麼要回來了。」五格格道。

  「你不該如此,」永璟明白了她的想法,「這是皇額娘自己的事情,她應當自己決定。」

  「有時候我在想,到底為什麼要重新來過?」五格格淒然一笑,「我們為什麼要那麼自私,為了重來這一趟,讓五叔和皇額娘犧牲那麼多?」

  永璟一瞬間有些啞然。

  「只為 一句不甘心?」五格格哭了,「永璟,你說我們怎麼那麼自私?為什麼要重來這一遭?」

  「天命,」永璟道,「我們只是棋子,而執棋人只給了我們一個選擇是或否的機會。」

  「那為什麼要選擇是?」五格格問,「若是不選擇重新來過,或許,皇額娘和五叔這一世便能得到幸福了……」

  永璟啞口無言:「雖然,那也是五叔的選擇,但的確……是怪我們。」

  可若是時光倒流回那一天呢?還會選是嗎?永璟卻不確定,或許,仍舊會吧。

  「這一世,是我們欠了他們,可是十三,我不甘心,憑什麼他害了皇額娘和五叔,卻仍舊可以如此若無其事?就因為他沒有上一世的記憶嗎?十三,我不甘心!」

  「可給他吃下流溯丹又能怎樣?皇額娘沒有給皇阿瑪吃這顆丹藥,想必她也是經過考慮的。」永璟道。

  五格格眼中有一瞬猶豫:「可是十三,無論怎樣,我都必須要讓他知道,皇額娘曾受過多少委屈。」

  永璟默然,良久,他讓開了出去的路:「今天,我沒有見到你。」

  五格格抱著盒子,好久才道:「謝謝。」

  
第107章 太后歸來

  空空蕩蕩的大廳內,架著很多架子。永琪站在架子下頭,抬頭看著正在忙碌的眾人,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柳紅正提著一桶漆刷著大梁,看到他時,便有些猶豫。終究,她還是從一個高高的架子上一躍而下,至柳青身邊:「哥,那個人又來了。」

  柳青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見是五阿哥永琪,便將鎯頭遞給身旁的人,自己整理了下衣服走了過去:「草民拜見五阿哥……」

  「不必如此!」永琪見他這樣說,便閉上了眼,「我多希望,也能和你們一樣,做一個平頭百姓……這樣的話,小燕子也……」

  他聲音裡頭無限傷感。

  柳青至此,終於是放下了。他一拳頭打到他身上,永琪便倒退了一步,正猶豫間,卻見柳青一把擁住了他:「五阿哥,多謝你的銀子,不然哪有我們的會賓樓?」

  永琪苦笑:「不必謝我,要謝就謝小燕子吧,你們是她的朋友。過的好,她也會開心的。」

  柳青點了點頭:「五阿哥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榮幸之極!」永琪聽了感動不已。

  「哥!那屋頂上有一塊還沒漆!」柳紅突然叫道。

  「好勒!」柳青說罷,放開了永琪,便要去拿漆桶。

  「讓我來試試吧!」永琪道。

  柳青自然讓給了他,永琪拿起一桶彩漆,一撩袍子,飛身便躍上了架子。

  「好身手!」柳青拍掌讚道。

  永琪勾唇一笑,便再躍起,往那更高的架子上去。

  『噗通』

  他一腳未踩穩,竟從那架子上跌了下來。

  柳青柳紅同時發出一聲驚叫,忙撲身過去,一個不察,柳紅腳邊的漆桶竟倒了下去,加上永琪自己手中的那桶,頓時潑了他一臉一身。

  幸運的是,他在慌亂間,扔了手中的漆桶和刷子,竟攀附著架子,又重新站穩了。

  眾人剛鬆口氣,便見一奴才急急忙忙衝了進來:「五阿哥,五阿哥不好了!太后提前回宮,現在已經快到宮門了!」

  這一句,如同驚雷,在整個會賓樓中炸開。

  「怎麼辦?五阿哥是不是還得更衣?」柳紅問。

  「現在要緊的是五阿哥臉上的油漆!天哪!早知道會這樣,我方才便不應該讓他去刷!」柳青急的走來走去,「這要是弄不好,我們說不定都要被牽連!」

  永琪聽了這話,臉上努力擠出個笑來:「兩位不必害怕,我不會說的。」

  他突然心思一轉,問那奴才:「福晉呢?」

  「福晉怕您來不及換衣,已命奴才將您的吉服都備好放在外面馬車中了。」那奴才忙道。

  「我會告訴太后,是和福晉吵架,被福晉潑的油漆!」永琪道,「兩位不會有事的!」

  他說罷,一個飛身,便急急去了。

  「可是那樣,福晉不會倒霉嗎?」柳紅有些猶豫。

  「別亂想了,快收拾吧!」柳青道,「五阿哥的福晉是西藏公主,不會有事的!」

  柳紅一邊幫忙收拾,一邊忍不住道:「可是我如今覺得那西藏公主也很可憐……」

  ----

  永琪一路都在努力擦拭臉上的油漆,

  可一直到了神武門,他臉上依舊紅紅綠綠的,顯得十分滑稽。

  宮門大開,壯大的隊伍,緩緩行來。只見華蓋如雲,侍衛重重保護,宮女太監前呼後擁,太后的鳳輦在魚貫的隊伍下,威風的前進。後面跟著一乘金碧輝煌的小轎。站著看風的奴才,便率先跪倒在地: 「太后娘娘駕到!奴才叩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於是,這聲音便一一遞傳了下去,一直傳到乾隆這邊。

  他身邊站著雅嫻,身後是令妃,純妃和一眾妃子,皆按品排班。和親王是個例外,因為他也站在乾隆身邊,整個太和殿前,黑壓壓地站滿了王子皇孫、朝廷貴婦。

  太后的大轎子停下,後面的小轎子也停了下來。

  兩個跟在那小轎子身旁的宮女上前,掀開了小轎子的簾,扶出一個大約十七八歲千嬌百媚的格格來,這格格被扶到太后的轎子跟前。太后轎子跟前的兩個嬤嬤見她來了,躬了躬身,掀開了簾子。

  那格格便將太后小心翼翼扶出來。

  「兒子恭請太后聖安,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乾隆一撩袍子,便磕了個頭。

  他身後,如雲一片的人便跪了下來:「恭請太后聖安!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格格早在乾隆行禮時,便朝著太后跪了下來。等太后叫眾人起,她才又最後一個起身,攙扶著太后。

  乾隆迎上前去,恭恭敬敬的說道:「皇額娘,兒子沒有出城去迎接,實在不孝極了!」

  「皇帝說哪兒話,你國事夠忙的了,哀家有這麼多人侍候著,還用你親自迎接嗎?何況有晴兒在身邊呢!」太后雍容華貴,不疾不徐的說著。

  「這次皇額娘去持齋,去了這麼久,實在辛苦了!」乾隆說。

  「哀家去為皇帝祈福,為咱們大清祈福,沒什麼辛苦!」太后應著。

  晴兒便向乾隆屈膝行禮:「晴兒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靠」

  乾隆看著晴兒讚許道: 「晴兒出落的越發水靈了!果然還是皇額娘最會□□人!」

  「哪裡,」太后笑道,忽見了弘晝,忙示意他近前,「小五看上去越發俊朗了,哀家想起你那時候剛剛出生,小小的一團,一晃眼都那麼大了,真是,像昨天兒似得。」

  弘晝便笑道:「小時候兒子沒少給皇額娘添麻煩。」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扶著他和乾隆的手臂,笑道:「哀家的一雙好兒子!好好好!」

  弘晝低頭謝過,卻掩住了眼中那一絲痛苦。

  太后這才抬頭看雅嫻她們:「皇后這些年過的不錯,看上去依舊青春。」

  「謝皇額娘誇獎。」雅嫻應道。

  「只是,」太后話鋒一轉,「看看這一宮的佳麗,彷彿青春盡集你身啊。身為皇后,要多勸勸皇上雨露均沾,多為皇家開枝散葉方是正道!」

  雅嫻低頭道:「媳婦記下了。」

  太后雖不滿意這個答案,卻還是忍了:「,令妃,哀家知道你升為妃位時,還很是為你高興了。你怎麼……怎麼還沒好消息呢?」

  令妃忙自責了一通。

  太后看了看其餘妃嬪,頓覺無趣:「皇帝,你這後宮該擴了,哀家看,明年大選的時候,你不僅得為阿哥們選選,自個兒也要多留幾個才是。」

  她想了想,終究還是忍不住:「永琪那麼好的孩子,你為何,為何……將個西藏公主給他?是誰給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她說道這裡忽有警覺:「永琪呢?皇帝,哀家的孫子在哪兒?」

  乾隆便招手讓十二幾個過來。

  太后卻看都不看:「皇帝,哀家要的是五阿哥!」

  這一句話便捅了雅嫻的肺管子,她臉上笑容溫和:「皇額娘,他們也是您的孫子啊。」

  「五阿哥呢?」乾隆問吳書來。

  五格格聽了這話,便忍不住看了乾隆一眼,唇角露出個諷刺的笑容來。

  永琪被喚,無奈只得低頭往前行禮。

  「什麼味道?」太后摀住鼻子。

  吉服是有頂子的,可五阿哥的辮子上色彩明顯不對。乾隆便沉了聲:「永琪,抬起頭來!」

  永琪無奈只得抬頭,這一抬頭便露出一張斑駁的臉來。人群裡頭的賽婭看了也未免驚呼一聲。

  「這是怎麼搞的?」太后憤怒了!

  永琪便戰戰兢兢將和賽婭打鬧的事情說了一通,賽婭越聽越是心涼。她忙出來跪下,她乃藏人,這裡不是她的故土。除了磕頭認罪,說什麼都是狡辯。

  只是她身邊的那個男人,讓她心徹底涼透了。

  他不圓房,好吧,她當他是有隱疾,忍了。

  他日無所蹤,夜少歸宿,她當他是迷路,忍了。

  可如今百般忍耐換來的便是他的滿嘴誣陷麼?

  「皇帝!你看你把永琪委屈成了什麼樣?」太后憤怒地指責道,「這個女人根本不配當五阿哥的福晉!你看看哀家的孫兒,被她整成了什麼德行!」

  乾隆雖覺得奇怪,但也沒細想:「皇額娘說的甚是有理。」

  他雖知道太后有些言行失頗,但對於這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他還是願意順著太后的。

  「哀家看,也不必太過抬舉她了,」太后道,「讓她做個側福晉足矣,明年大選,給永琪指個賢惠的福晉吧。」

  ……

  儀仗隊已然走遠,永琪和賽婭還跪在那裡。

  良久,永琪嘴唇動了動:「那個……是我對不起你。」

  賽婭淒然一笑:「五阿哥,我也曾是被父王捧在手心的明珠,也曾是部落裡人人嚮往的月亮,可是,如今,我被囚在這裡,賠上了我的一生……」

  她起身,遠去,只落下幾聲笑容。

  永琪看著她的背影,仍舊呆呆的跪在那裡:「對不起,我以為……」

  ----

  太后在慈寧宮歇了歇,便召見了『還珠格格』。

  紫薇的規矩都還過得去,加之乾隆之前透露過,這是要和親蒙古用的。故太后對她的態度還算不錯,便也勉勉強強過了關。

  而養心殿中,五格格卻將一個小小的盒子推給了乾隆。

  「這是什麼?」乾隆問。

  「皇阿瑪,它是流溯丹。若你想瞭解皇額娘的過去,就吃了它,若不然,就扔了它吧。」五格格原想過的千言萬語,到了這時,卻都講不出來。

  她本打算騙他吃下這丹藥,可是如今,她卻覺得,應該讓他自己選。

  「這世上哪有這麼奇怪的藥。」乾隆笑,「瑚圖裡最近是看什麼書了?」

  「皇阿瑪,今天皇瑪麼話裡話外,只將五哥當做她的孫子,連看都不看十二哥和十三弟一眼。皇額娘很傷心,可是您卻什麼都沒說,還叫五哥過來。」五格格說,「有時候,您做的事情,真的很傷人。上輩子是這樣,這輩子依舊是這樣。」

  乾隆聽不懂,可五格格說完,便去了。

  「可是朕只覺得這很平常……」乾隆自語道,「這不都是朕的兒子麼……」

  他起身,想要去坤寧宮問雅嫻是不是真的這樣想了。卻在觸及那盒子時,鬼使神差地將它收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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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雅嫻不明白乾隆為何會問她上午的事情。

  「對!」乾隆道,「正是那時,皇額娘說要永琪過去,朕叫了十二,小五和十三近前。皇額娘仍說要找永琪。那時候,你有沒有生氣?」

  雅嫻眸光一閃,淡淡地笑了:「臣妾為什麼要生氣?他們不都是臣妾的孩子嗎?」

  乾隆聽了這句話,心卻逐漸冷卻。

  若是他沒有細緻關注她方纔的一舉一動,或許也會以為這是真的。但,他偏偏留心關注了。她那一眨眼,那笑容……分明透露出了一個訊息:她是在意的,她很在意!

  可是,她卻並沒有告訴他,她的真實想法。

  乾隆忍不住想要撫上他懷中的小盒,卻生生忍住,只看著她:「嫻兒相信前世今生嗎?」

  她笑:「皇上今兒是怎麼了?前世今生?難道是陪皇額娘看佛經了?」

  原本很平常的稱呼,傳入他耳中便如同長了刺,他分明記得,那一日兩人談論和婉婚事時,她說的高興,竟多次提到了『弘晝』。仔細算來,她竟從未與過他如此親密的稱呼。

  乾隆心頭難受。

  他再道:「仔細算算,你我結籬已三十多年。嫻兒,你可曾歡喜朕?」

  他這話一出口,還未得到回復,自己的心便懸了起來。

  雅嫻先是一愣,復又笑了:「皇上說什麼笑話呢,對了,皇上,您可用過膳了?伺書前日新學了一道……」

  「夠了!」乾隆大喊起來,「你閉嘴!」

  雅嫻不知道他又是哪裡不對了,她有些疑惑。

  乾隆看著她疑惑的表情,心頭更是酸痛難忍:「嫻兒,你能不能以後不要叫朕『皇上』?」

  雅嫻失笑:「可是皇上您本來就是皇上啊。」

  一句話,將乾隆萬千言辭都堵了回去:「可……」

  他要怎麼說才不會顯得卑微?要怎麼說,她才能讓他如願?他突然覺得其實自己從未真正瞭解過她,他突然覺得,他以為已然屬於他的一切,其實,都是水中月鏡中花……

  雅嫻見他良久不說話,忍不住問:「皇上,您要臣妾做什麼?」

  『是了,他要她做什麼?要她也同叫弘晝那般,叫他的名字?不夠,不夠!要她愛他?可是,她的心能真正給他嗎?』

  乾隆覺得自己很亂,很亂。

  「朕今日乏了,先回養心殿。」乾隆說罷,便倉惶地逃離了。

  「娘娘,」旁邊的伺書有點被嚇到,「皇上他……」

  雅嫻坐下:「沒事,估計皇上是又抽了吧。」

  「抽?」伺書聽不懂。

  「你去把前幾日做的糕點做一份給本宮。」雅嫻道,「十三他們快過來了。」

  「庶!」

  ----

  那盒中,龍眼大小的藥丸發出瑩瑩白光。

  乾隆是第一回見到會發光的藥丸。

  『世界上真的有吃下便可知道別人過往的藥?那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乾隆嗤笑了一聲,卻捨不得放下:『回憶過往,那些甜蜜,或許從始至終都是他一個人的臆想吧?怎能甘心?怎能甘心?

  烏拉那拉•雅嫻,你說,你擾亂了朕的心,又不想陪朕一起淪陷,朕怎麼會允許?朕怎麼會允許!便是死,朕也要拖著你一起去!今生今世,生要與你同衾,死,就算用鐵鏈鎖著,也要將你鎖在朕的身邊!』

  乾隆面色猙獰,他將那藥丸一口吞下:「烏拉那拉•雅嫻,你的心,朕要定了!」

  
第108章 乾隆清醒

  用完了晚膳,十二和五格格便先告辭回去了。

  永璟卻未動,隔了好久,就在雅嫻終於忍不住要問他時,他說話了:「皇額娘,皇阿瑪今晚會過來嗎?」

  雅嫻笑了:「額娘不知。」

  「皇額娘如今是怎樣看皇阿瑪?」永璟心頭清楚,卻仍問了一次。

  「十三不是知道嗎?」雅嫻起身拿了一本書來,「就這樣挺好。」

  永璟笑了:「兒子懂了。」

  他告辭退下。

  「皇后娘娘,」伺書拿了美人錘來,「皇后娘娘,您在看什麼?」

  「哦,」雅嫻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只道這春光無限,盡付與斷井頹垣……」

  「娘娘,您在說什麼?」伺書有些疑惑,「奴婢聽不懂……」

  「一晃,入宮這許多年了,」雅嫻看向她,「伺琴,伺畫她們都出宮許了人家,伺書,你後悔過嗎?」

  伺書便笑了:「娘娘,伺書為何要悔?伺畫她們嚮往的生活,卻不是伺書想要的。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吧。」

  「不,或許,那也曾是甲的蜜糖,只是後來,那蜜糖再甜也毫無意義,因為,時光可回溯,卻無法倒轉。經歷過,便不能作假,這一切都回不去了。」

  ----

  通教寺。

  敖佳•傅敦睜開了眼。

  四周,一片素淨。遙遠之處,隱約有誦經和木魚聲傳來。

  這一瞬間,彷彿天堂。

  『吱呀』

  木門響,他從臆想中醒來,迷濛間他彷彿又看到夢中的那個身影,裊裊婷婷朝他走來。

  那人越來越近,身上,有清冷的梅香。她啟唇,聲音清脆姣好:「施主,該換藥了。」

  『原來她是個女子』,他迷迷糊糊中想到。

  那女子說完這話後,彷彿知道他不會回應,便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然後,敖佳•傅敦便覺得身上一涼,再之後,便是一雙嬌柔細嫩的手……

  他努力想要看清她的容顏,卻依舊未果。

  「無心師姐,師傅喚您過去。」門口,傳來一女子的聲音。

  「知道了。」那正在為他換藥的女子聲音一如既往清冷。

  『無心……』他默默記住了這個名字,並咀嚼了多遍。

  爾後,腳步聲漸漸離去,只餘下一室梅香……

  ----

  無心師太推開了門。

  入內的不僅有老比丘尼,還有那個蘭馨公主。

  「師傅。」她低頭,雙掌合十。

  老比丘尼便起了身:「無心,公主侯你良久,貧尼先行出去,你在這裡同公主談談。」

  無心師太便又念了佛號。

  老比丘尼回了佛號,便離去了。

  「公主。」無心對上蘭馨公主行了個禮。

  蘭馨抬起頭來:「你是他他拉•珞琳,對嗎?」

  無心並未說話,只垂目,手指飛速撥動佛珠。

  「那一日,本宮想了很久很久,」蘭馨淒然一笑,「竟覺得你說的都是對的,只是,本宮卻無法不恨皇后。只因沒有恨,本宮怕,怕自己活不下去……」

  手指停住。

  無心摩挲著那顆佛珠:「公主,在這世上,除了恨,還有很多值得讓你活下去的東西。」

  「可本宮沒有!」蘭馨失控大喊出聲,「為什麼我不是晴兒?晴兒有全心全意愛她的太后!可是我沒有!為什麼我不是晴兒!」

  她淚如雨下:「我這樣的人,沒有人愛,除了恨,再沒有別的了。」

  無心沒有說話,靜室內,一時之間只餘下蘭馨無助的哭泣……

  ----

  乾隆已有好幾日沒去坤寧宮。

  一時之間,後宮之人,莫不開始塗脂抹粉,爭奇鬥艷,不斷在各種地方『偶遇』到他。

  據不完全統計,這些日子來,已有五位貴人正好讓乾隆看到自己在『誠心求佛祖保佑他萬歲萬歲萬萬歲』,七位佳麗正好讓乾廬偶然』發現,她們琴棋書畫,或舞技超群,還有兩三位美人,正好嬌弱不勝垂,跌倒在他懷中……

  一來二去,令妃的抄經的寂寞之路,竟逐漸熱鬧起來……

  正當後宮佳麗開始重新練字時,太后在慈寧宮,看著兩個打扮的如花似玉的女孩兒笑的異常慈愛:「桂嬤嬤,今兒讓廚房將皇帝愛吃的菜盡數做來。叫銀杏去,請皇帝過來用膳吧。」

  桂嬤嬤低頭應是。

  晴兒臉色微微有異,卻還是帶了十足的笑容:「太后,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妹妹來了,您不要偏心就不疼晴兒了啊。」

  太后笑道:「你這張嘴,哀家幾時不曾疼你?」

  晴兒便笑的更加開心:「這兩個妹妹可比晴兒青蔥水嫩多了呢。」

  太后微一思量:「晴兒,你今年多大了?」

  晴兒心頭一緊,自知說錯了話:「晴兒今年十七。」

  太后便開始思量起鈕鈷祿家有哪個小子可以娶親了,晴兒看她那臉色,心頭便越發慌得緊,平日裡頭那些討趣的話兒,如今卻真是一句都說不出了……

  ----

  乾隆帶了上好的珊瑚樹到慈寧宮獻寶。

  兩母子表面上其樂融融說了半天,暗地裡卻都在小心試探對方。偏偏還都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樣,看起來十分和諧融洽。

  乾隆試探了半天,卻並未試探出有用的信息,心頭有些危急,正想托故離去時,卻聽太后道:「前幾日,哀家見了幾個鈕鈷祿家的孩子,裡頭有兩個很是乖巧,皇帝不妨也看看。」

  那兩個女孩兒便裊裊婷婷的走了出來,這一走出,乾隆便隱約猜到了太后的用意。

  「果然不錯。」他道,順勢又問了那兩個女孩幾句,無非是名字,父親是何人,多大了。

  太后在旁邊看著,越看臉上笑意越盛,她正要準備發話讓乾隆納了時,卻聽乾隆道:「皇額娘果然疼極了兒子,兒子如今正愁著無人和親蒙古,太后竟已為兒子考慮到了,這兩個女子……」

  「皇帝,這兩個女子……」太后越聽越不對,忙道。

  「兒子懂,這兩個女子既然得皇額娘喜歡,便破格認在令妃名下吧。」乾隆提高了聲音,看向那兩個,「還不謝恩?」

  那兩個女孩互看了一眼,她們早已得了消息,說是要做后妃的,如今,這差別也太大了些……不過兩人卻也懂得君命不可違,只微微詫異了一下,便立刻磕頭謝了恩。

  再觀太后,她已經氣的發喘了。

  乾隆笑道:「皇額娘一定是太激動了,兒子懂,皇額娘前幾日還說令妃怎麼還不來好消息呢,想必令妃知道皇額娘始終記掛著她,也會感激涕零的!吳書來,還不讓兩位格格收拾一下,帶到延禧宮去!」

  「庶!」吳書來大聲應道。

  一眨眼,兩個准后妃立刻變成兩個格格。看到自己精心挑選的棋子,還未下場便成了廢棋,還都成了和親格格……太后氣的頭暈目眩,好不容易才咬咬牙忍住了。

  「皇帝,」她道,「這……這的確是哀家為皇帝選的格格,哀家看皇帝近日連後宮也極少去,心頭實著不安極了。哀家不能過問朝事,只能在這裡為皇帝稍稍分憂解難。」

  乾隆便立刻將太后的深明大義讚揚了一番。又看向那兩個新出爐的小格格:「唐朝時,有個文成公主,她嫁給了西藏的松贊干布。帶去了和平……西藏女子地位極高,這其中,便有文成公主之功。朕願你們,能成為大清的文成公主。」

  這番話一出,最受震動的卻是晴兒。

  她眼中含淚,默念了幾次『文成公主』之名,在這一瞬間,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

  乾隆自是不知,他一番隨意扯出來應付太后的話,後來竟真的造就了一個大清的『文成公主』。

  而聽著他說這通話的太后,心思一轉,竟笑了:「哀家還真挺喜歡令妃,不爭不妒,就是看上去文弱了些,不過,說到格格,皇帝,你看晴兒如何?」

  乾隆不明所以,卻也順著道:「皇額娘養大的孩子,自然是極好的。」

  「當年,哀家卻是也想將蘭馨也養在膝下,」太后歎了口氣,「不過皇帝說這樣不成體統,哀家便只養了晴兒。哀家總是順著皇帝的。」

  「蘭馨也是極好的孩子,」乾隆道,「皇后養的不錯。」

  「蘭馨是極好的孩子!」太后道,「可哀家卻並未看到皇后……皇帝,蘭馨十九歲了皇后才想到她的親事,哪個女兒家十九歲了還待字閨中?這也罷了,你瞧瞧皇后給蘭馨找的那額駙……」

  她這語氣,這說辭,竟和夢裡像極了……

  那夢……這現實……乾隆一時竟覺得煩躁無比:「皇額娘,蘭馨十五歲時,卻是大病了一場,總也不見好,這才延誤了。那富察皓禎也是蘭馨自己選的。」

  「借口!」太后笑道,「皇帝,你不懂這後宮,這後宮的女人,哪個是簡單的?」

  晴兒低頭,掩去了眉角的冷笑。

  太后語重心長道:「蘭馨不過是個弱女,若不是皇后,她哪會鐵了心要嫁給那人?皇帝,你還是想的太過簡單。哀家聽聞皇后居然將蘭馨送到了通教寺。她這是要做什麼?想要蘭馨出家?她這個皇后,竟這般殘忍狹隘!」

  乾隆一時間只想快速離了這慈寧宮:「皇額娘,送蘭馨去通教寺,是朕決定的。」

  「皇帝是被迷惑了!」太后忍不住提高了聲音,「皇帝!皇后這般對待親王遺孤,傳出去,只怕讓人對我皇室寒心!」

  「那便召蘭馨回來!」乾隆終於無法再忍,他起身,「吳書來,叫人即刻召蘭馨回來!」

  「皇帝。你難道想繼續包庇……」太后緊追不放。

  「兒子累了,先行告辭!」乾隆忍住捂頭的衝動,佛袖而去。

  「奴才,奴才先行告退!」吳書來一看,忙行了個禮,也跟了出去。

  『匡』

  太后將桌上諸物盡數揮之於地,殿中之人,聞聲都忍不住雙股戰戰。太后抬起頭來,滿面寒霜,她咬牙道:「那賤人,哀家與她不死不休!」

  ----

  乾隆快速往前行。

  越過了龍輦。

  吳書來小跑一路跟隨,後頭的侍衛一看,也慌忙小跑跟上。

  這一行,竟未往養心殿去,也未朝坤寧宮而行。

  行了半晌,吳書來恍然驚覺:『那方向是五格格的宮殿!』

  乾隆無視那一地請安的奴才,推開了五格格的房門。

  裡頭,卻不止五格格一人。

  五格格和永璟不慌不忙起身對他行禮。他回頭看向吳書來:「滾!」

  吳書來唬了一跳,忙帶人退下,守在屋外。

  「十三,你出去!」他道。

  「皇阿瑪,若未流溯丹的事來,十三不必出去。」五格格道。

  「站住!」乾隆阻住了她的路,「告訴朕,那到底是什麼?」

  「皇阿瑪不是都清楚了嗎?」五格格抬起臉來。

  「朕做了一場夢,那裡頭的一切,都和現在不一樣。夢中……」乾隆眉頭皺的死緊,在夢中,五格格和十三,早已殤了……

  「皇阿瑪,」永璟開口了,「您還要繼續自欺欺人嗎?」

  乾隆轉向他,目光如炬:「你說什麼?!」

  「那是前世。」五格格歎了口氣,「皇阿瑪,那是你的前世。」

  「朕不信!」乾隆雙眼快要冒出火來,「那是什麼鬼東西!五兒,不要以為朕疼你,就可以任意妄為!告訴朕,那究竟是什麼!」

  永璟歎了口氣:「皇阿瑪,您自己知道答案的。」

  乾隆失魂落魄:「那不可能,你們騙朕,朕怎麼會……怎麼會……」

  他突然伸手,抱住了頭:「朕怎麼會,怎麼捨得……」

  ----

  良久。

  外頭的奴才已被五格格遣的遠遠的。

  乾隆終於抬起頭來。他看向五格格:「你皇額娘也知道嗎?」

  「皇額娘知道,」永璟的聲音傳來,無情的點破了乾隆最後一絲幻想,「她一直都知道。」

  乾隆笑的有些絕望:「朕……朕懂了。」

  若是她也知道,若是她也經歷過,若是這樣……他想她終於懂得,她為何永遠不願去正視他的心意,為何,永遠排斥他的歡喜,為何,永遠……

  他走不進她的心了!

  原為更懂她才服下流溯丹的乾隆,在這一瞬間,從未如此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他根本無法走進她的心,而這一切,都是他自己親手造成的!

  是的,這便是他一直排斥的事實!

  他從未懷疑,那『夢境』中的自己不是自己,若不是皇阿瑪,若不是那一年他親眼看到的一切,他依舊會是『夢境』中的那個男人。那個排斥粘桿處,那個覺得自己的額娘是世上最可憐的女人,那個覺得高氏和令妃是真善美代表的男人……那個,永遠不會去看如雅嫻那樣高傲,倔強,不知示弱的女人的男人……

  他這些日子,不敢去坤寧宮,不敢聽和她有關的消息。未嘗不是因為,他無法面對她……

  可在永璟還未說話前,他還天真奢望,她是不知情的……

  如今,這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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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不能放棄

  通教寺內。

  蘭馨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傳旨的太監,好半天都沒接過那聖旨。

  「蘭馨公主,請接旨吧!」太監無奈,只得再次喊道。

  崔嬤嬤趕緊戳了戳她的背:「格格……」

  蘭馨一下子驚醒:「多謝公公!」

  她接過了聖旨,站起身來,崔嬤嬤趕緊爬起來,從袖子裡掏出個裝了金銀之物的荷包,塞進了太監手中。

  那太監用手掂了掂重量,臉上便笑的越發平和:「公主快些收拾下吧,太后和皇上還等著呢。」

  ----

  暮色漸沉。

  永璟讓五格格親自去端了水盆來,放到乾隆面前。

  他負著手,說:「皇阿瑪,天色晚了,把臉擦擦,你該走了。」

  乾隆看向他,如同看向了最後一根稻草:「十三,你一向很有主意。你說,朕該怎麼做?」

  十三依舊面無表情:「兒子今年六歲。」

  乾隆突然起了身:「是了,你還未告訴朕你和五兒怎麼有這東西?怎麼知道這麼多?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五格格轉頭看向永璟,竟有些緊張。

  永璟卻未迴避:「皇阿瑪,因為上輩子,有一個人,用自己的一切換了這一世重來,滿足皇額娘的心願。」

  乾隆眼睛亮了,他一眼不錯的看著永璟。

  永璟語氣依舊平緩,他道:「那人不是你。」

  乾隆眼神黯了,卻依舊不願相信:「那人不是朕,難不成會是那布爾?或是小十二,或是你?」

  永璟話卻在下一刻熄滅了乾隆所有的奢求:「都不是,那人,愛皇額娘如同生命。」

  「那人是誰?」乾隆心頭酸澀無比,「那人朕可認識?他既然愛你皇額娘,為何……為何又要……」

  他想問,那人既然愛雅嫻,為何又要讓他和雅嫻在一起,為何不索性這輩子幹脆就別讓他遇見雅嫻好了。可是這話他說不出口。

  「因為他愛皇額娘,」五格格說,「因為他知道,皇額娘最想的是我們能夠好好活著,所以,他用千年的時光,來換了這一世的重來。皇阿瑪,你不如他。」

  她這話,太忤逆不道了。

  可乾隆卻無法罵她,他罵不出口,或許,就連他自己也覺得了吧。他不如那個人,可,那個人,怎麼能不是他呢?

  兩個孩子的目光都很坦然,他知道,在這一點上,他們都沒有撒謊:那個為了雅嫻捨棄一切的人,並不是他。

  「皇阿瑪,」永璟道,「您覺得現在在想要皇額娘愛你,有意義嗎?」

  『是啊,有意義嗎?』乾隆也問自己,到了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假的。甚至,兩人曾有過那般不堪回首的前生。

  可是要放棄嗎?捨不得。

  繼續嗎?那是一場看不到任何希望的追逐……

  「朕無法放棄,」他聽到自己說,「永璟,你額娘……她可曾知道,那個人為了她做的事?」

  「不知道。」

  乾隆不可否認,他聽到這個答案時,終於鬆了口氣。雖然有些卑鄙吧,可真的,若是雅嫻知道了那個人,他豈不是一點點希望都沒有了?

  「算皇阿瑪……求你們。」他這一生,第一次對著自己的兒女說出『求』這個字來,「不要告訴你們皇額娘。」

  「即使是那樣,皇阿瑪,你希望也很渺茫。」永璟毫不客氣道,「破鏡就算能重圓,也會留下痕跡。你也知道,自己上輩子究竟做了些什麼。」

  長久的沉默,然後,他們便聽到了乾隆的歎息。

  「可,即使如此,朕也無法放棄。」

  ----

  『我已入魔,你卻仍舊置身事外。偏偏,造成這一切的卻是我,所以,我不僅不能怪你,還要在心裡一遍遍的凌遲自己……』

  乾隆從未想到,這一生,竟會有現在這一天--

  他偷偷伏在她的宮殿上,掀開了瓦,看著宮殿裡的她。

  她睡在美人榻上,宮女正拿著美人錘輕輕替她捶腿……

  在這一刻,他離她的距離,還不如那個宮女離的近……

  她面色平和紅潤,美麗依舊。難以想像,上輩子的她曾有過那麼蒼白憔悴的容顏,她平和淡然,難以想像,上輩子的她,曾那樣轟轟烈烈地愛過他……

  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不是求之不得。是得到時不曾珍惜分毫,失去後,卻又無比渴望得到……

  可是,人心哪裡是那麼好修復的?

  那些傷痕,即使被歲月的華裳一層層遮蓋起來,即使痊癒,也依舊會留下受傷時的劇痛,身體會記得,不要靠近……

  曾那樣肆意揮霍她給予的一切,如今,卻又那樣卑微祈求她的再次給予……

  可,愛情,哪有這般容易?

  你愛他,她愛他,他愛她……彷彿一道永遠無解的謎題。在兜兜轉轉中,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如今,他已回頭,而她,卻早已不在原點……

  該怪誰?

  乾隆貪看著她起身,更衣……

  然後……那燈滅了,一室寂靜……

  深秋的寒,一陣陣襲來。他突然覺得很冷。

  殿中,是伸手可及,讓他魂牽夢繞的溫暖。可他不能動……

  聽著她呼吸漸穩,身後白裡輕輕道:「皇上,夜深了……」

  於是,他明白,他該離開了。

  可他怎麼捨得……

  很久,久到白裡不得不再次壯起膽想要喚他時,他終於轉了身:「白裡,那種迷香你有嗎?給朕弄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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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的如此卑微,卻又如此令人心滿意足。

  迷香燃盡,暗衛把守夜的奴才都點了睡穴後,他才敢輕輕推門而入。

  點了她的睡穴,輕輕解衣。上。床,相擁。隔了那麼久之後的再次相見,他激動,卻連親吻都不敢用力,怕留下來過的痕跡,讓她察覺。

  白裡唏噓不已,感歎一代帝王竟愛的如此卑微,如此小心翼翼。

  這世界都安睡了,他卻睡不著,一遍遍用手指顫抖著輕描她的容顏,心頭瘋狂地叫喧:『捨不得,捨不得。』

  他錯了一世了,就連這一世,也沒有找對正確的方法愛過她。

  他已然快四十,而她也不再年輕……

  這一生,彷彿也逐漸要看到了盡頭。可依舊舍不得,不想這樣渾渾噩噩的過,她怎麼能不屬於他?她必須屬於他啊。

  今日,永璟問他:「皇阿瑪,你可有想過,你究竟愛皇額娘什麼?她若是什麼都不會,如同上輩子一樣性子急躁,你可會愛她?」

  他想了良久,也拷問了自己,最終卻道:「朕不知道,朕只知道,離了她,朕活不了。」

  他究竟愛她什麼?初時,因為她善解人意,可永璟出生那幾年,她卻將他關在了宮殿外,一點都沒有善解人意的樣子了。他自己也想不通透,行到如今,心裡頭,只剩了她。

  他知道她的善解人意是假的,他知道她小心眼,知道她一心只有孩子,知道她並不在乎他,可他就是犯了賤的想她,非她不可了。

  不過是幾日的不曾相見,他便當了樑上君子,夜夜趴在坤寧宮屋頂上,待她入眠,他才折回養心殿去……

  如同上了癮的人,只是這癮,他卻從未想過要戒,只願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當這個癮。君子,長醉在她的眸中,再不要清醒過來。

  如今,他終於能大膽地擁她入懷,捨不得睡,捨不得閉眼,只望這天永無止境黑下去,太陽再不要起來。

  因為在這一刻,他終於可以什麼都先不想,只做個不會思考的啥子,抱著她就好……

  因為,在這一刻,他終於可以暫時忘記,前生,他和她之間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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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養心殿中。

  乾隆看著永璟:「朕突然想到,上輩子竟是沒有這些個異姓王的。」

  永璟面色不改:「嗯,上輩子也沒有我和五姐。」

  「這異姓王來的的確奇怪,」乾隆道,「上輩子也沒有什麼小燕子。」

  永璟沒說話,乾隆自己慢慢卻想通了:「的確,這要是完全都一樣,也分不清前生和今世了。」

  永璟喝了手邊的茶:「皇阿瑪,兒子該回去溫書了。」

  「永璟,朕叫你來……」

  永璟側耳傾聽。

  乾隆停頓好久,方道:「朕是需要你幫助朕。你可以提任何條件,只要你願意幫助朕。」

  「兒子只想要皇額娘幸福,」永璟道,「其餘的,兒子都可以自己去爭,自己去取。」

  乾隆聞言臉色更加難看,本來,叫永璟來,又對他說出這番話,他心裡頭是已經做了很多心理準備的。可如今,永璟竟一口回絕了他。這怎讓他好過?

  可,急不得。

  雅嫻最心疼的是孩子,三個孩子中,他試著旁敲側擊過,但十二卻彷彿完全不知情,瑚圖裡竟跑去坤寧宮跟著伺書學規矩了,剩下的一個十三,偏偏卻是最不好對付的。

  他深呼吸了幾次,滿面堆笑:「永璟啊,你看,你皇額娘上輩子還是很愛朕的。」

  「嗯,」永璟道,「不過這輩子她只愛我們。」

  乾隆的笑容凝住了,好一會兒,他道:「可是你皇額娘曾是那麼愛朕,你不覺得,若是這輩子……」

  「皇阿瑪。」永璟打斷了他的話,「您要追求額娘,好,兒子不針對你,但,也絕對不會幫你。」

  「難道你不想要你額娘更幸福嗎?」乾隆道。

  「我看不出額娘如今哪裡不幸福!」

  「可,夫妻之情,是子女之情替代不了的。」

  「是的,」永璟突然笑了,「可皇阿瑪,這夫妻之情,除了你,又不是沒人能給了。」

  乾廬騰』地站起身來,看著他:「你……你告訴你皇額娘了?」

  他手突然攢的死緊,手心急劇出汗。

  「沒有,」永璟道,「如今說,不過徒添兩人煩惱。」

  乾隆鬆了口氣,險些虛脫了:「那,那便好,永璟,你不能再這樣嚇你皇阿瑪了,朕不禁嚇。」

  「永璟,這一生,唯有朕能牽著你皇額娘的手,相攜到白首了。」乾隆坐了下來,「你真的,不願幫朕嗎?」

  永璟搖了搖頭:「一個人吃不得魚,吃了便會起紅疹子,全身奇癢,氣喘。他從愛吃魚,到了看到魚肉就害怕,可有一天,他可以正常吃魚了。您覺得他這時候敢吃嗎?」

  「皇阿瑪,不是兒子不幫你,皇額娘就是那個曾吃了魚便會各種難過的人,而您,就是那條魚。如今,我們知道,這魚吃了不會再有事了,可皇額娘呢?」

  如果一個人,在她曾經最喜歡的人身上,屢次吃苦,最終還因他而死。那麼,當有一日,哪怕全世界都告訴她,那個人愛你,只怕她也不會信,不會嘗試。

  愛情,是可以戒掉的。

  戒掉愛情的,不止是時間,更有刻骨銘心的疼痛。

  這個道理,乾隆懂,可他在這一刻,卻不願懂。

  「朕……永璟,朕懂,所以,永璟,你幫朕勸勸你皇額娘……」

  「皇阿瑪,您方才午膳吃飽了嗎?」永璟突然問。

  乾隆一愣,有些摸不清頭腦,卻仍舊點頭:「是,但這又怎麼了?」

  「兒子突然想到,有一道菜非常好吃,據說是來自回疆的,皇阿瑪不妨現在命御膳房進上一試?」

  「朕已然吃飽了,留著以後再試吧。」乾隆搖了搖頭。

  「那道菜的確很好,皇阿瑪不可不試,現在便命人進上吧。」永靖出人意料的固執。

  「朕並不餓,只怕是山珍海味都進不下,別浪費了。」乾隆斷然拒絕。

  永璟突然笑了:「皇阿瑪,您怎麼還不懂呢?您便是那道佳餚,而皇額娘,卻不巧,已然飽腹了啊。」

  乾隆臉色一白,再不言語……

  永璟行了一禮,便施施然離去。

  良久,吳書來終於壯著膽子準備敲門進來。卻突然聽到室內傳來乾隆的歎息:「……縱使如此,朕仍不能放棄……」

  
第110章 王府格格

  蘭馨進了宮,先循禮去給太后請了安,方才去了坤寧宮磕頭。

  她與雅嫻並不親近,雖叫一聲皇額娘,這其中的隔閡,卻無比清晰,雅嫻早已放棄了再去主動修復者隔閡,而蘭馨也從未想過要去修復。

  於是,簡簡單單的一番見面,不過你問我答的幾句客套話。

  短短一炷香時間,蘭馨便從坤寧宮出來,往自己的宮殿而去。

  簡單洗漱之後,便聽聞晴格格來訪。

  蘭馨微微一滯,便道:「請晴格格進來。」

  於是,那妃色簾子掀開,一個滿臉含笑的女子便走了進來。

  她氣色很好,洋溢著蘭馨早已沒有了的那種青春活力。蘭馨看了,心裡頭便更酸了。

  晴兒,卻是主動提了要過來的,好在太后從來都不將蘭馨劃分在坤寧宮那邊,於是,便准了。按太后的意思,蘭馨如今雖是嫁過一回了,但若是在鈕鈷祿家找個庶子,也還能再嫁一次呢。

  「幾年不見,我很想你,」晴兒落落大方道,「我這些年,每年都給你做了些小玩意兒,雖不算什麼別緻,好歹也是份心意,你收著吧。」

  她從袖中,便掏出荷包,手帕等物。蘭馨看了看上頭的針腳,心頭一下子便暖了:「難為你還記得我。」

  她笑的有些悲傷:「晴兒,你不知我有多羨慕你,你的人生還未開始,而我的卻已然結束了。」

  晴兒掏出了一支赤金的簪子,「這是我為崔嬤嬤留著的,得了三年多了。」

  崔嬤嬤見那簪子上竟是自己最愛的蘭花紋式,且又未鑲東珠等違禁之物,心頭便是一陣感動,慌忙謝過了,又自告奮勇要去親自為晴兒倒茶。

  「你說什麼渾話!」晴兒見這屋裡頭再無旁人,方道,「什麼人生結束了?你才多大?」

  「可不是嗎?晴兒,我有時候當真羨慕極了你。太后對你多好啊,在哪兒,都只會帶著你。可皇后呢,她有自己的親生孩子,對我,呵呵。晴兒,我當真羨慕你。」蘭馨苦笑道。

  晴兒走過去,握住她的手:「蘭馨,你羨慕我,卻不知,我更羨慕你。」

  蘭馨抬起頭:「你莫要安慰我,我有何好羨慕的?」

  「當然有,」晴兒眼神誠懇,「先說這第一樁,皇后可曾讓你每日寅時起身,去伺候她洗漱的?」

  蘭馨笑了:「她敢!那是宮女做的事情,我為什麼要做?」

  晴兒便輕笑:「我卻是從六歲起,日日必做。」

  蘭馨睜大了眼:「啊?可,可你是格格啊……」

  「若我不這樣做,為什麼太后會喜歡我?」晴兒淡淡笑道,「別人都道我是太后眼中的紅人兒,太后十分寵我,卻未看到。我做了些什麼。我自從知道自己是王府格格後,便知道,在這宮裡頭,我除了依附太后,讓她離不得我,不然,誰會記得我這個人?」

  「我每日寅時起身,去伺候太后洗漱,子時方歇,每日為太后抄寫經書。這經書裡頭的故事,只怕一般的比丘尼都沒有我瞭解的多。我知道太后喜歡吃什麼,喜歡穿什麼,她一個眼神過去,我便知道她要做什麼。不然,太后為何會離不得我?」

  「可是,你是養在太后膝下,她不該時刻記著你嗎?」蘭馨仍是不信。

  「是啊,原本,我也是這般想的,可是前幾日,在說到要給皇上選妃時,太后在別人的提醒下,才想起問我今年多大。」晴兒臉上看不出絲毫憤怒,「嗯,太后想要讓我嫁入鈕鈷祿家。」

  蘭馨笑道:「這是好事啊。太后還是疼你。」

  「蘭馨,當年齊王府給你留下多少東西?」晴兒突然問。

  蘭馨細細一想:「我出嫁時,皇后把那些都給了我當嫁妝,又添了些。如今大概是有五十多個鋪子,田莊二十個,現銀……」

  她咬牙切齒:「都被那富察皓禎拿走了!我的鋪子和田莊若不是崔嬤嬤硬是不同意,說不定,也被他騙走了!」

  晴兒淺笑:「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有這麼多東西的?」

  「十五歲,那時候皇后說要為我指婚,就將單子給了我。崔嬤嬤說,這單子上的數目是夠的,可當時太后提醒了我。皇后是安了要將我和親蒙古的心思……」

  「可是我,一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榆親王府留下了多少東西給我,」晴兒打斷了她的話,「我有一日不小心聽到桂嬤嬤同太后說話,他們將榆親王府留下的幾間藥鋪給賣了。」

  蘭馨大吃一驚:「你是不是聽錯了,怎麼可能?」

  「如今,你知道了嗎?」晴兒笑了,「我有多麼羨慕你。我便是那猴子,那玩物,千方百計去逗太后一笑。我羨慕你,皇后好歹從未讓你奉茶捶腿。你活的是公主,我活的是奴才。還有,蘭馨,你怎麼能那麼天真?你仔細想想,那時候,這宮裡頭,除了太后,還有誰說過半句和親蒙古之事的?」

  蘭馨癱軟了下來,她彷彿又看到無心師太對她說:『施主,眼看耳聽未必為實……』

  「我來,是告訴你一件事,」晴兒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太后似乎有意為你在鈕鈷祿家找個額駙。到時候,你千萬記得這嫁妝不能隨意給別人。」

  「蘭馨,你被保護的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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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心師太跪在蒲團上,敲著木魚。

  良久,她放下了椎,歎了口氣:「施主,您已經跪了很久了。」

  身後,便響起了一個她怎樣都想不到的聲音:「無心師太。」

  無心師太嚇了一跳,她轉身,見那人跪在蒲團上,穿著青衫,面色依舊蒼白。

  「施主,你醒了。」她調整了下呼吸,淡淡道。

  「在下敖佳•傅敦,家住青州,為明年大考提前赴京,不想路遇歹人,若不是師太,在下只怕只能去黃泉路上大考了。」他淡淡一笑,文雅異常。

  無心師太難免想了想,這敖佳•傅敦,莫不是正白旗那個家族?可敖佳氏怎會在青州定居?難道只是分支?

  「師太?」敖佳•傅敦見她發呆,喚道。

  「阿彌陀佛,」無心師太輕宣佛號,「這是施主自己的緣法,貧尼不過是舉手之勞。」

  敖佳•傅敦也不再多說,只笑了:「師太,您幼時去過青州?」

  「不曾。」無心師太低了頭。

  「哦,」敖佳•傅敦並未失望,「在下有一不情之請。」

  「請說。

  「傅敦是第一次離家,這裡又未有親戚,身上……」敖佳•傅敦搖了搖頭,「如今,我已是窮途末路,可否借貴寺暫住?」

  「不可隨意走動。」無心師太道。

  她起身,行了個禮,便離去了。

  敖佳•傅敦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揚,心情顯得極好……

  ----

  敖佳•傅敦今年已三十有二。他是隨了養父的姓。

  他的養父,乃一敖佳氏一落魄旁支,早年喪妻,未娶,於是,便養了他。

  敖佳•傅敦自小聰慧,只是十五歲時,有一婦人自稱佳嬤嬤,到了青州,將他的身世細細道與後,他便棄了文。暗地裡搗鼓起商來。

  否則,他也不會到了這年紀,才進京大考了。

  是故,他在暗巷中被襲,其中之事,卻也不同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簡單。

  通教寺乃京城第一大尼姑庵,又是皇親貴族青睞之地。能留在這裡,自是極好的。

  更何況,這裡頭還有個讓他十分感興趣的師太……

  敖佳•傅敦稍微收拾了下,便離了通教寺,望東尋了個鬧市,便鑽了進去。不一會兒,便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商舖,那門上刻著一個小小的卍。他進去,便讓那夥計叫了掌櫃的來,出示了身上的玉珮。

  「當家的,」那掌櫃看了玉珮,臉色一變,便立刻叫人都出去,然後跪了下來,「小的接到飛鴿傳說,說當家的不日抵京,卻未想到,竟在這裡見到了您。」

  「讓人立刻去查,」敖佳•傅敦臉上透出一股子肅殺之氣來,「半月前,我在東直門附近的胡同遇襲,這次帶過來的人都死了。」

  那掌櫃的嚇得渾身發抖:「小的,小的立刻去查。」

  敖佳•傅敦不便久待,寥寥數語交代完畢後,便用了這裡的信鴿,將早已寫好的密信發了出去。又拿了些銀票,便匆匆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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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保剛剛離宮,便被一少年叫住。

  那少年喚福康安,比他大三歲,乃是保和殿大學士傅恆的第三子。他很特殊,並不是任何皇子的伴讀,卻因為得了乾隆的眼緣,是故,竟破格進了宮學。

  前些時候,他的大哥福靈安又被乾隆指婚給了和婉格格,還讓他做了正白旗的副都統。不過,福康安卻並未因此趾高氣昂,他同善保,也算是極好的朋友了。

  今兒個瞅著天色還早,福康安便叫了善保同他一起去看熱鬧。

  善保如今卻是不再同以前那般時刻為福保擔憂,家裡也有了僕人伺候,故並未推辭,於是上了福康安的馬車跟著他去了。

  這福康安口中的熱鬧卻是個酒樓開張。

  善保眼珠子一轉,實在想不透到底是什麼人的酒樓,竟讓福康安也有了這興致,單看這開張熱鬧非凡,舞龍舞獅,鞭炮齊鳴,不一而足。

  他看了半日,只覺得熱鬧,正忍不住要問時,卻見那舞龍舞獅的都摘了頭罩。這一下,他卻是快將自己的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五……五阿哥!」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福康安,馬車裡頭的福康安也險些嚇掉了自己的眼珠子。

  「天哪!五阿哥怎麼會穿成這樣!」福康安明顯也嚇壞了。

  「你不知道?」善保卻疑惑了。

  「我只知道,這酒樓乃五阿哥出資的,太后回宮那一日,五阿哥身上的彩漆可讓許多人都記憶深刻。這一打聽,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緣故了。我倒是今日五阿哥或許會來,畢竟,因那事竟把五福晉變成側福晉了。沒想到,他竟然來了!」福康安感歎。

  「不但是來了,還穿成這樣了。」善保笑道。

  「不知若是太后看到這一切,五阿哥又當如何推脫到五福晉頭上,」福康安嗤笑一聲,「我平生最瞧不起那樣的男人!」

  「噤聲!」雖然福康安說出了善保的心聲,但他平素一貫謹慎,立刻便阻止了福康安繼續說下去,「皇家之事,不是我等可以議論的。」

  福康安看了他一眼:「你總是那般小心翼翼。」

  善保並未說話。

  那酒樓的老闆一拱手,慷慨激昂的說了開張打折。

  福康安便掀了車簾:「走,下去嘗嘗。」

  善保無奈,只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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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琪的大腦與正常人構造不同,裝載的東西,也似乎不一樣。

  他竟然客串了跑堂的。

  當他端著一盤菜過來往桌上放的時候,善保有些不自在的想要行禮,卻被福康安掐了一把。於是,善保便僵著身體看著五阿哥卑躬屈膝地將菜放到桌上,還附送一個笑容:「您慢用!」

  「我這輩子,居然吃到了皇阿哥親手端上來的菜……」他有些恍惚。

  福康安臉上的震驚不比他少,不過福康安是猜出五阿哥絕對不認識他們,所以才沒起身的。

  用傅恆的話五阿哥,那就是『真不知道他活到哪兒去了,只喜歡關注那些沒用的東西,能幫上他的,他全部都無視了。要命的是,他還偏偏不甘於平凡。』

  人貴有自知之明,可是在五阿哥身上,彷彿只能看到一個一邊鄙視著貴族,一邊妄想所有的貴族都心甘情願臣服的矛盾人士。

  就像他喜歡的小燕子。明明小燕子那樣的女人,放眼在民間,都是最不入流的混混,可他偏偏覺得那是肆意,是真善美,他一邊說著要愛護真善美,鄙視著別人的殘忍,一邊用雙倍的殘忍來傷害最無辜的人。

  最好笑的是,他還偏偏為自己找足了借口和理由來讓證明自己的『情非得已』。

  這盤菜,兩個少年都有些難以下嚥。

  看著五阿哥忙碌著的身影,兩人突然失去了胃口,匆匆付了銀子,便離開了這裡。

  「去東市?」善保見福康安垂頭喪氣,便提議。

  「東市?」福康安有些不解。

  善保笑了:「你一定沒有去過,那是個平民聚集的地方,不過有很多小食攤,味道不錯。我請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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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康安有些猶豫地舀了一勺羊雜湯,看了良久,終於一咬牙,一閉眼,視死如歸地塞入了口中。

  「唔!」他有些驚訝。

  細細咀嚼後,他方看向善保:「沒想到這東西其貌不揚,味道竟是十分不錯!」

  這湯裡頭全是羊下水,平日間,哪個吃那東西?他們府裡頭,那東西連狗都不吃。沒想到這玩意,味道竟十分美味!

  善保便笑了:「民間有很多不可思議的食物,經巧手烹製後,味道著實不錯。你今日有口福了。」

  福康安也笑了。

  兩人正說笑間,卻見一青衫男子走了過來:「老闆,羊雜湯一碗。」

  那老闆手腳麻利地盛好了了湯,遞給男子,男子掃了一眼這地方,見只有這一桌還有位置,便走了過來:「小哥,能否借個坐?」

  福康安這輩子第一遭遇到有人要求拼桌的,不由得有些好奇,他抬頭看這男子,只見他約莫二十多歲,一副文士打扮:「你坐。」

  那男子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善保便套他的話:「瞧先生的樣子,似乎是讀書人?」

  那男子看了他一眼,並未因他年紀小便敷衍他,而是如同對待平輩之人那般拱了拱手:「在下敖佳•傅敦,青州人士,為明年大考來京。」

  「敖佳氏?」福康安一下子來了勁,「正白旗!」

  這是什麼緣分啊!他大哥剛剛做了正白旗的副都統。福康安看他的目光熱切了幾分:「你是秀才?」

  那男子笑了一笑:「在下不才,僥倖中了個舉人。小哥也是旗人?不知是哪個旗的?」

  這下子,就連善保眼睛也亮了。旗人在科舉一事上向來比不上漢人,多數旗人都是以武職入仕,也有的,是考了筆帖式。可那筆帖式,和科舉比起來,簡直太輕鬆了。

  眼前這位,竟是正經科舉出生,還是個舉人!

  「在下正紅旗,鈕鈷祿•善保!」他拱了拱手。

  『鈕鈷祿?』敖佳•傅敦心思一轉。面上卻絲毫不顯。

  福康安卻不好說自己的名字和姓氏,畢竟,傅恆的名聲還是挺響亮的。於是他含含糊糊道:「我卻與正白旗很有淵源。」

  敖佳•傅敦看到了他的衣服質地,心頭便有了譜。

  「今日相遇也是緣分了!」他笑地十分豁達,「我比不得你們兩位,我如今在通教寺借住,哈哈。吃這個,對我也算是奢侈了!」

  「通教寺?」福康安愣了下。

  「是啊,我銀子不多,」敖佳•傅敦笑道,「那裡的比丘尼人都不錯,我晚上借宿在那裡,白日裡頭找個粗活做。攢點銀子,多買幾本書看,爭取明年別名落孫山。」

  他言語樸實陳懇,且絲毫沒有任何覺得自己卑微的感覺。這番做派立刻讓兩人對他好感倍增。

  福康安和善保對視一眼:「先生如今做什麼呢?」

  「哦,」敖佳•傅敦笑道,「還未找到,這京城裡頭認字的人挺多,代人寫家書肯定是不通了。聽說開了個挺大的酒樓,不知道還缺不缺夥計。待我吃飽了,便去問問,錢不拘,管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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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禧宮。

  令妃手足無措地看著喜鵲:「你說,皇上是什麼用意?」

  喜鵲心頭冷笑一聲,面上卻依舊堆笑:「娘娘,這無論如何,都是好事啊!在宮裡頭,有女兒總比什麼都沒有好。」

  令妃略略安穩了下來,復又道:「不行!本宮不安極了,上一個女兒,已經害的本宮……喜鵲,你說,這兩個是不是又是禍害?」

  她如今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喜鵲逐漸對她失去了耐心,如今也只是應付:「娘娘,無論如何,娘娘都必須非常非常高興的認下這兩個女兒,不僅要高興,還得十分感激皇上和太后。娘娘,別讓兩個格格久等,走吧。」

  令妃不住點頭:「是,是,你說的對,本宮應當高興,應當興奮。」

  她伸出瘦的嚇人的手放在喜鵲手臂上,慢慢出去了。

  正殿裡頭,跪著兩個女童。

  令妃知道,這便是她的兩個『女兒』了。

  兩個,明明比五格格大,卻還得被稱為六格格,七格格的女兒。

  她在喜鵲的攙扶下慢慢走了過去,坐在了主位上。

  兩個格格慌忙磕頭行禮。令妃見她們規規矩矩的樣子,心頭終於鬆了口氣。

  「你們今年多大了?都叫什麼名字?」她定了定神,問。

  那個大一點的便道:「母妃,女兒今年十五歲,叫布耶楚克。」

  喜鵲接過一旁宮女的托盤,捧著茶,慢慢朝令妃走過去。

  「母妃,女兒今年十一歲,叫博吉利伊爾哈……」

  『匡當』

  喜鵲一腳踩滑,竟將那托盤飛了出去,頓時茶盞落地,一地都是茶水。她卻彷彿忘了一切,只看向了那下頭的女童:「博吉利……伊爾哈……」


第111章 紫薇出嫁

  「那臭丫頭,老娘明明說了讓她正午前將那筐豆角都剝好,你看,她都做了些什麼……」

  「不過是個三歲的丫頭,你也別氣了,恩?」

  「棍棒底下出孝子!老娘打她也是為了她好……」

  「對,你做的都是對的……」

  霓虹躺在柴堆上,身上全是青紫交叉的棍痕,手足不時抽搐幾下。若不是胸口仍會不時起伏,只怕任何人第一眼看到她,都會以為那是個死人。

  『吱呀』

  門輕輕地開了,一個紮著雙丫髻的女孩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妹妹。」她衝過去,拍了拍霓虹的手。

  霓虹睜開了眼,氣息微弱:「姐……」

  淚水,從她眼中瘋狂湧出。

  「別哭,別哭,」那女孩慌忙用手胡亂幫她擦著,「不疼了,姐給你噓噓,不疼了哦……」

  ……

  「看不好弟弟我生你做什麼?把你這討債的冤家扔柴房去!」

  「唉,婆娘,這不也是你的冤家嗎?」

  「我真恨不得沒生過這種沒出息的!長的又醜,做事又不麻利,三天五頭的生病,連給弟弟換尿布都不會……」

  小小的女孩縮在柴房中,餓地胃部抽筋。繼而竟吐出些酸水來。

  她的身形瘦小,五歲的身體,看上去同別人家三歲的孩子一樣大小。她緊緊抱著自己,一有響動,便眼神晶亮,耳朵豎起,隨時做好要跑的打算……

  「妹妹。」越發長的好看了的少女偷偷打開了柴房的門。

  她將自己偷藏的半個饅頭和一小塊肉遞給了她。小小的女孩根本顧不得自己一手髒污,抓過來,便幾口嚥下饅頭。唯獨那一小塊冷了的肉,卻捨不得吃下。

  她看了它很久,終於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她往嘴裡遞,突然又遲疑了。

  再接下來,她將那一小塊肉遞給了比她大一些的女孩:「姐姐吃……」

  一句話,那大一些的女孩竟哽咽了。她一把將她攏入懷中,那懷抱的溫暖讓她永世難忘。她聽到,那個女孩的聲音,她說:「霓虹,姐姐一定會讓你吃上肉,霓虹,姐姐一定會的。」

  「嗯,我信!」小小的女孩笑了。

  那是她這一生,笑的最幸福的時候……

  喜鵲蜷縮了身體。她將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被中嗚咽起來。

  她這一生很少後悔過:

  當年替熹妃做事,給哈達蘇下藥,她不悔;殺了宮中唯一的好友喜鵲,並冒名頂替,她不悔;被滅了九族,她不悔;可選了令妃為主,她如今卻是悔之莫及……

  早知道,那女人如此不中用,當年便該選……

  該選誰呢?彷彿如今在這後宮中,誰也越不過那皇后去了……

  看吧,老天爺從不肯站在她這邊!

  可是,若皇后不死,若博吉利伊爾哈不死。她姐姐的仇,該怎麼報?

  「姐姐,你總是那樣善良。看不得任何人死去……」

  長久的寂靜後,便聽到她一聲輕笑:「可是姐姐,我怎麼捨得你一個人在下面那麼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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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馨一夜未眠。

  她並不覺得晴兒會騙她。可是要她一夜之間便相信她過的比晴兒好,太后其實不安好心,這也委實太難了些。

  她想了一夜,終於決定要眼見為實。

  彷彿是要嘲笑她的愚蠢,蘭馨剛到這慈寧宮便看到了太后懶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晴兒跪在腳邊一邊輕輕為她捶著腿,一邊說著討喜的話兒……

  這一幕,放在平時蘭馨或許也不會太過留意,偏偏今日,不知怎的,她腦海中竟一次次回想起晴兒的話來:『我有多麼羨慕你。我便是那猴子,那玩物,千方百計去逗太后一笑。我羨慕你,皇后好歹從未讓你奉茶捶腿。你活的是公主,我活的是奴才……』

  蘭馨恍惚間,本能地給太后磕了頭,卻忘了起身。

  桂嬤嬤道了三次,聲音更大了些才驚醒蘭馨。

  她慌忙道罪,太后卻笑道:「不妨,晴兒,你去與蘭馨倒杯茶來。」

  晴兒討巧地說了幾句『太后偏心』,便起身去了。

  她笑的是那麼甜美,彷彿,太后說的一切都那麼的理所應當,彷彿,這原本便是她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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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年的冬天彷彿來的格外的早。

  當五格格終於能彈出極為悅耳的曲子時,初雪到了。

  沒有見過梅花,便永遠不知在那皚皚白雪上綻放的鮮紅是美的多麼驚心動魄。梅樹,永遠是奇骨嶙峋,難看的緊,而一年的前三季都過去時,偏是這最難看的樹椏,會開出那冬日唯一的花來……

  正如同受盡挫折的人,未有放棄,便能堅持到這最後,有機會綻放……

  五格格著一襲雪氂,捧著插著紅梅的玉瓶,從這梅林中走出,往坤寧宮而去……

  過了這麼久,她終於不再跳脫,她身後跟著宮女,於是,這雪地上,便漸漸顯出深淺不一的足跡來。那足跡,便蜿蜒了開去……

  善保下學時,便遠遠地望見了雪地中那女子。

  她走的極穩,每一步彷彿都精心丈量過,她的面容肅靜,懷中牢牢捧著那玉瓶……

  白雪,紅梅,如玉,美人……

  他眼眶有點微熱。剛想轉身,身後便有一人摟住他的肩頭:「喂,你發什麼呆,有什麼可以……」

  然後聲音便戛然而止。

  他們站在八角亭中看著五格格一行從對面走過,漸漸消失……

  良久。善保終於回過頭,只一眼,他便皺了眉頭:「你嘴張那麼大?不怕進風?」

  福康安方回過神來,他的下顎有些酸疼。他看向善保:「那是五格格吧?」

  善保敷衍的點頭:「你今天擠眉弄眼的。有什麼事?」

  「哦,」福康安笑了,「那個敖佳•傅敦,我讓人查清楚了。果然是青州舉子,據說是生了場大病,延誤了考期。他妻子早亡,只剩下一個四歲的兒子,沒有妾室,家境一般。可靠的很。說他學問極好,我看,不如你便請他為你弟弟開蒙,這銀子,橫豎,你給我打張欠條便是了。」

  他知道善保這孩子倔的很,不肯隨意要他的銀子,是故,便說了讓他打欠條。

  可縱是這般,他也看出了善保臉上的掙扎。

  「我看福保聰慧的很,不早點進學,真是可惜了。他身體又不好,請個先生來家教習,是最恰當不過了。」

  善保一想,竟的確如此,他只得一拱手:「他日我當十倍奉還。」

  福康安哈哈一笑,道:「不成,十倍太少,我得收百倍。」

  他原是戲言,卻不料善保竟一口應下:「好!」

  福康安一愣,卻看到了善保滿臉的認真。

  他卻不知:當多年以後,如今的善保,後來的和珅,竟那出了千倍之資前來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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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發現,他若是同雅嫻說話,雅嫻便會應對。

  他若是不說話,不找她,她便安靜獨處,從不曾主動關注過他絲毫。

  而無論他如何努力,最終結果都仍是這樣的結果。

  他挫敗不已,卻不甘心放棄。於是那冰嬉,那舞蹈,那歌曲他都沒關注……

  於是,那賣相極佳的膳食,便再也嘗不出絲毫味道來。直到太后說--

  「皇帝,今年你大選時,很該充實後宮了。皇后,你覺得呢?」

  乾隆一下子豎起了耳朵,偷偷去瞄雅嫻,他見雅嫻起身,穿著她厚厚的朝袍,她跪下,對太后磕頭:「皇額娘說的很是,兒媳也覺得這後宮很是該充實充實了……」

  一句話,他被打入了無間地獄……

  往後的聲音,他再也聽不真切。他只想問她:『縱是朕上輩子千般不是,萬般不好活該被你折磨。你好歹也給朕一個機會,或打,或罵,發洩出來,好好看一眼如今的朕……』

  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前世,可就為了前世,便罰他今生永遠得不到所愛,這未免也太過煎熬……

  「皇額娘,朕身體不適,先行告退。」乾隆起身說罷便走。

  永璟看了他一眼,舉杯,將他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他剛滿七歲,不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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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馨拉著晴兒躲在了僻靜的地方。

  這是年宴,太后身邊不缺人伺候。

  「我不想嫁給鈕鈷祿家的人,」蘭馨道,「我如今是看透了,太后不過是看上了我那點嫁妝。我如今後悔,只是我得罪皇后得罪的極深。」

  「你應該去找皇后,」晴兒道,「這後宮,皇后是最乾淨的女人。」

  「乾淨?」蘭馨睜大了眼。

  「這後宮裡頭的女人,哪個手頭沒有過幾條人命?可皇后沒有,」晴兒道,「我初時看佛經裡頭說『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是故莫愛著,愛別離為苦。若無愛與憎,彼即我羈縛!』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如今看了皇后,便明白了。」

  「皇后很奇怪,」晴兒想了想,方這樣說,「我看皇上彷彿是很愛重皇后的,可皇后卻從來沒回應。你看他們互動。永遠是皇上說,皇后應。皇上不說,皇后便不應……我猜,皇后竟是根本不在乎皇上的……」

  蘭馨驚呼一聲,趕忙摀住了自己的嘴。

  「寵辱不驚,或許只是因為不在乎,去留無意,也許只因不在意,」晴兒輕歎,「所以蘭馨,你應當繼續對皇后示好,我想她一定會接受的。因為,她彷彿除了對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和五格格,其餘的,都不在乎。」

  「那你呢?」蘭馨問,「你今年18了。拖不得了。」

  「我,」晴兒笑了,眼中儘是嚮往,「我想嫁去草原。我想求皇上,讓我和親蒙古。」

  「你瘋了!」蘭馨極了,「那裡不是人呆的地方,你看看那些和親公主,哪個有好下場的?」

  「那是她們無法適應草原!」晴兒道,「蘭馨,你不知道,那一日皇上對六格格和七格格說文成公主的事情,我之後便偷偷找了書看,蘭馨,你不知道,文成公主有多偉大。我希望,我能成為大清的文成公主。」

  「文成公主?」蘭馨疑惑了,「那是哪位公主?先皇的?」

  晴兒難得能找到說心裡話的人,當下便一五一十將文成公主和親西藏之事一一道出。她說的極為生動好聽,聽的蘭馨心頭慢慢也有了決定:「與其這一生在京城渾沌,不如也拼一次,試試飛出這片天去!晴兒,我也要求皇后,讓我和親蒙古。」

  「你可不行,」晴兒道,「你能帶去什麼?你要靠什麼能獲得進帳議政的資格?」

  「那我便同你學!」蘭馨竟定死了決心,「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我便一一學起,我前生已蹉跎了。晴兒,我也想試著拼一次,女人這一輩子,為什麼非要為嫁一個男人而拼?晴兒,我要嫁,你告訴我,我該學什麼,我便學。」

  寒風凜冽,而在這風嘯聲中,兩個極為年輕的女子,相視一笑,緊握住了彼此的手……

  這便是日後草原上的兩位傳奇的蒙古王妃最初的雛形。沒有人知道,在這黃金打造的囚籠中,兩個傳奇,正悄然而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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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一過,紫薇便被送去了蒙古和親。

  她出嫁那一日,護送她的便是五阿哥。

  福爾康公公作為陪嫁,也跟了去。

  昔日好兄弟再見面,卻早已物是人非。他長相越加陰柔,鼻子裡頭哼了一聲,看也不看五阿哥,便逕自走過,五阿哥心頭難過,便各種找機會同他說話。

  卻不料福公公心頭早已扭曲了。他不僅要讓紫薇難過,也要讓五阿哥不舒服。

  於是,便當著紫薇的面,柔若無骨地攀附在五阿哥身上呻。吟,五阿哥當即嚇傻,福公公卻仰天大笑起來,起身又走到滿眼不敢置信的紫薇跟前,狠狠給了她一巴掌。他道:「賤人,我同五阿哥早有一腿,你果然很賤。」

  紫薇木然地哭泣,她早已習慣被福爾康辱罵和抽打,她瘦的很厲害。即使裹在厚厚的大氂中,也只有一小點兒。

  五阿哥忘了辯駁,只指著福爾康:「你……你……」

  他難以想像,昔日那個指點江山,笑傲群侯的好兄弟,竟變成了這樣的人……

  於是,他錯過了福爾康大聲說那話的緣故。更不知為何從那一日後,這送嫁的兵士看他的目光都怪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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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和親蒙古

  紫薇病死的消息傳到皇宮時,乾隆正在準備回疆阿里和卓覲見之事。

  阿里和卓一行,是去年年底便從回疆出發的。

  如今,已到河北。

  蒙古的蘇日勒王爺,正妃死後不久,乾隆便指了紫薇給他,豈料這新來的王妃天天只知道哭,木的很,很不得蘇日勒的喜歡。這也罷了,不想她身子太弱,竟讓一場小小的風寒奪取了性命,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

  蒙古人與滿人的關係,說來算是有些尷尬的。

  大清入關前,還稱為女真族。那時,女真人建立了金國,卻被蒙古人建立的元朝滅掉。豈止這風水竟是輪流轉的,到了這明朝後期,女真人竟為了入關,採取了和親、封王、編蒙古八旗等方法籠絡蒙古人。

  入關後的幾任皇帝,無不取了蒙古人做皇后。同時,大部分的公主都嫁給了蒙古王公,而到了康熙時,雖不再娶蒙古人為後。卻幾次幸木蘭圍場,嫁公主至蒙古。

  乾隆將紫薇嫁給蘇日勒王爺,不僅是存了懲罰紫薇的心思,更希望蘇日勒王爺能喜歡上紫薇這不同蒙古女人的風情來。豈料,最後竟是這樣的結果。

  乾隆正猶豫該如何平復蒙古人的怨氣時,蘭馨卻找上了他,要求和親。說的,自然是那番文成公主的話。

  乾隆不可避免的心動了,可蘭馨作為異姓王格格的身份,卻不得不讓他多想。

  他剛回養心殿,卻不料晴兒竟在門口跪著,張嘴的第一句話便是『求皇上恩准晴兒和親蒙古』。

  乾隆有些傻眼:什麼時候,和親蒙古這般吃香了?

  要知道,歷朝歷代的公主,都將和親看作是人生最大的悲劇,若不然,當年也不會選了個宮女封為公主讓其和親塞外了。

  可蒙古人明顯是沒法拿宮女應付的。唉……

  乾隆皺了眉頭,思來想去,他們皇家,這一代格格怎麼就那麼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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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馨求嫁不成,只得悶悶不樂折回。

  她愁眉苦臉,連帶的,飯也不願多吃了。崔嬤嬤畢竟是最疼她的,聽了她不開心的緣故後,沉默了良久,終於道:「格格,那您去求求皇后娘娘吧。或許會有希望呢。」

  蘭馨眼睛一亮,又黯了黯,最終卻是堅毅的點了點頭:「無論如何,我總該先試試。」

  她起身,微微收拾了一番,便朝著坤寧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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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嫻看著跪在下首的蘭馨,說不驚訝卻是假的。

  再沒人比她更清楚蘭馨曾經的小心思。她怕和親蒙古,不惜讓自己吹了寒風,大病一場。

  而今,這個為了逃避莫須有的和親而絞盡腦汁的蘭馨,卻跪在她跟前說什麼想要和親蒙古去。這怎不讓雅嫻詫異萬分?

  這一瞬間,雅嫻臉上不顯,心頭卻提起了百倍精神,小心翼翼提防著。怕蘭馨是又受了什麼挑唆,要設什麼陷阱給她了。

  「你雖嫁過一次,但並不礙什麼,」雅嫻慢慢開口,「不必妄自菲薄,若是因聽了什麼非議,更不必放在心上。本宮自會為你做主,就算本宮能力有限,還有太后娘娘為你做主呢。和親之事,本宮就當沒有聽過,你不必再提了。」

  蘭馨聽罷卻是極了:「皇……額娘,女兒想要和親蒙古!」

  她轉口轉的很是生硬,蓋因平日裡喊多了皇后娘娘,並不真正把自己當過皇后的養女,如今想要是修復,縱是有心了,卻已是晚了很多。

  蘭馨心知皇后並不會因她這句話而動容,迫不得已,只能把心中所願一一道來。末了,她道:「女兒渾沌二十餘載,如今方知縱是女子,也能活出一番屬於自己的精彩來。皇額娘,這紫禁城……」

  她有些猶豫,下一秒,卻更加堅定起來:「這紫禁城,不過是一個華美的籠子,這裡頭的女人,祖祖輩輩都在重複同樣的生活。女兒癡心妄想,縱是賠上一切,也想要去博一個不一樣的精彩和未來。女兒深知,從紫禁城到草原,不過是從一個男人的院子到了另一個男人的帳篷。可女兒嫁過去,除了做一個妻子,更是做一個和親公主。和親公主,這位子雖然尷尬,反過來想,卻也有一番好處。女兒想搏一搏,同是和親公主,文成公主可以做到的,女兒為什麼不能?」

  她對著雅嫻再次磕頭:「女兒這些日子以來,讀了很多關於畜牧的書籍以及兵法。女兒想要做這個和親公主,求皇額娘幫幫女兒!」

  雅嫻聽她前頭那番話,終是不可避免為她話中那句『紫禁城的女人,祖祖輩輩都重複同樣的生活』所震動,她不免想到了自己。

  或許和她接受的教育有關,她心頭曾有過的最大反抗,也只不過是不要嫁給乾隆。她同所有的女子一樣,都未跳出依附男人的思想禁錮……

  而如今,蘭馨的話,卻在她心頭湧起了巨瀾……

  女人生命的全部,或許除了男人和子女,還能有一些別的什麼……

  不可否認,今日敢於說出自己心聲,且思想如此大膽的蘭馨讓她既覺得震撼,又覺得驚喜。連帶的,對她也多了許多好感。

  可是,她卻不會因為這好感便讓自己掉入陷阱。

  於是她看向了一旁的小安子。

  小安子道:「蘭馨公主最近是看了不少書呢。就連中醫穴位的也在看,最近召了太醫為她講解一些常用的急救方法。」

  雅嫻心頭有了譜,蘭馨說的話,約莫是真的了。

  她看向蘭馨:「本宮便請皇上過來,你可以當著皇上的面,親自與他說。」

  最終,她決定給蘭馨一個機會,但卻並不願冒險為她進言,只讓她自己同乾隆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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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馨出嫁那日,是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親自送她出的門。

  他們還小,背不動她,被她的便是和婉公主的額駙福靈安。送嫁的隊伍綿延十里。蘇日勒王爺百般不情願娶了蘭馨。

  卻很快,便再無怨怠,不僅常常流連她的帳篷,更慢慢疏遠之前的寵妃。到後來,竟是一副完全陷入熱戀之中的模樣。

  而蘭馨公主平易近人的形象,更是讓整個部落的人逐漸折服……

  而此時,一行白衣人載歌載舞進了京城--回疆阿里和卓一行,已然抵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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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宮中一場晚宴熱熱鬧鬧進行著時,一個穿著維族服飾的年輕男子,帶著他的隨從換上了漢人的服飾,低調的住進了會賓樓。

  一場風兒和沙子的鬧劇,便這樣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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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兒第一次見到傳說中天生異香,絕美無比的含香時,差點吃了自己的舌頭。

  她想不到,居然有公主會穿著如此輕薄的衣服,赤著腳,被男人們抬上來,然後跳舞……

  她的舞,和舞姿絕好的舞姬相差無幾。她的容貌,是柔美之極的,她柔若扶柳,軟若無骨。同皇后恰好便是兩個不同的極端。

  阿里和卓這頭想要獻女,可乾隆那頭卻只顧著關注他的皇后。

  這女子,卻是太后給要了的。

  她慈眉善目看著這維族的公主:「你以後便是香妃了。須得多為我皇室開枝散葉啊!」

  她心頭是滿意的,一個異族的女子,長的風情萬種,又香噴噴的,大概是能分分皇上的心了。只要這心一分,大選一到,她多選些鈕鈷祿家的女子進來,不信不能有一兩個能懷上龍種的。

  至於這異族女子,便讓她生,橫豎那孩子也沒法繼承帝位……

  阿里和卓這頭激動萬分的謝了太后。卻絲毫不知,太后不過只是將她女兒看作了一枚棋子。

  就連這『香』字都是胡亂說的,古往今來,封號上帶香艷字樣的妃子,無一不被人瞧不起,看作禍水。

  可惜,阿里和卓只知後宮中的女人封號有字更為尊貴,卻不知這字,卻也是有講究的。

  新出爐的香妃帶著她的兩個丫鬟住進了後宮中那個臨水的小閣樓。那閣樓地處荒僻,本就很少有人去,如今,不過是換了個名字,又清理了下灰塵,倒顯得彷彿是很給回疆面子。

  阿里和卓感動萬分,呈上他的貢品,又許下來年的貢品,方才心滿意足的離去的。

  他覺得,他的女兒那麼美,乾隆一定會動心的。等女兒生下個孩子,那孩子封個王什麼的,他以後自然也能更愜意了……

  可惜,他的想像很美,唯一算漏了兩處:一乃乾隆的心,二乃他女兒的心。前者其實還好,可後者,卻險些給他的族人帶去了滅族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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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兒並未在宮中蹉跎太久。

  蘇日勒王爺平素的對頭巴雅爾王爺從探子那裡知道了蘇日勒王爺和他的部落如今的竟越來越好。心頭不免發熱,於是,他便寫了折子為自己的世子布日固德求了乾隆的公主下嫁。

  5月,晴兒被封為和碩和怡公主,遠嫁蒙古。

  本以為晴兒的嫁妝遲早會是自己的所以揮霍無度的太后在晴兒被下旨和親時,終於慌了神。不得已,只能開了自己的私庫,好歹險險的將當年榆親王府留下的遺產湊了個大概。

  她私庫裡頭的東西自然是比榆親王府的那些金貴許多。晴兒心頭大樂,極為解氣,面上卻仍做懵懂,只一心備嫁。

  彷彿並不曉得太后為了這事,唉聲歎氣了多少回,肉疼到失眠……


第113章 小團隊聚齊

  「真想不通為何你要來這裡。」福康安彈了彈椅子上莫須有的灰塵。黑著張臉坐下。

  「我不過是想享受皇子親自上菜的待遇罷了。」善保笑道。

  「你以前可不會這麼說的。」福康安歎息,「歲月啊,真是……」

  善保其實說的不全是假話。他的確是來享受皇子上菜的待遇,順便來磨練自己寵辱不驚的強大心理……

  「傅敦先生什麼時候過來?」福康安喝了一口清茶問道。

  正說著,突然門開了。永琪肩上搭著塊抹布,推開了門:「二位客官,這是說要來找你們的人。」

  他讓開,身後是敖佳•傅敦。

  不得不說,永琪上菜這事兒是熟練了,可這當下人的事情,卻還不熟,從骨子裡就透出股生疏來。他擋在敖佳•傅敦身前,又不懂得弓著身子讓開些視線,只把敖佳•傅敦看的皺眉。

  不過他也是好脾氣,沒說什麼,只是一拱手:「小二哥,謝了。」

  這小二的不靠譜更是顯現無疑,他竟一抱手:「客氣!」

  善保實在是看不下去,忙點菜:「雞絲銀耳,桂花魚條,八寶兔丁,玉筍蕨菜,杏仁豆腐……」

  永琪慌忙記下。

  然後方才退出。

  過了會兒,柳紅便一臉為難的上來了:「客官,您點的八寶雞丁和兔絲銀耳本店是沒有的。」

  這下敖佳•傅敦終於忍不住了:「老闆,這話本不該我說,但你家的小二的確做事也太粗心了。」

  他此時便將方纔永琪帶他上樓等事一一道來,善保同福康安阻止不及,索性也由他繼續說了。

  柳紅慌忙賠禮道了歉,又問了正確的菜名方退了下去。

  善保同福康安兩個再也忍不住,便輕輕開了門縫。

  此時已過飯點,會賓樓的客人並不多,大廳裡頭只坐了一個,永琪正在下頭同櫃檯裡頭的柳青說話。

  柳紅聲音不小,下去便同永琪不甚委婉的表達了,他是貴人,不該再來會賓樓做這樣下賤事情的意圖。永琪委屈無比,竟嚷出一句:「我不過是想體會小燕子的生活,我已多年沒見到她了。我想她,寧願自己不做阿哥……」

  敖佳•傅敦耳尖一動,也忍不住站起同善保福康安兩個擠做一處。

  只見下頭永琪不知怎的,竟一下子撞到了那唯一坐著的客人的桌子。那桌子上的菜和湯便翻了,撒到了那人的衣服上。那人一下子站起,抓起他放在桌上的劍,便和永琪動起手來。柳紅和柳青趕緊去阻攔,結果這動靜越鬧越大,竟毀了無數桌椅,打到了後院去。

  善保幾個方才坐了回去,敖佳•傅敦大考在即,此次三人相聚會賓樓本為提前與他壯膽,祝他能題名金榜。

  不妨被一場鬧劇攪了注意力,此時回過頭來,舊事重提,竟也不突兀。

  只是茶過三巡,福康安不禁打趣起來:「這人生四大喜事,一件只在朝夕,另三件可是有音訊了?」

  敖佳•傅敦一笑,自然明白他說的那件是指什麼,不過剩餘的……

  他其唇一笑:「小友錯了,是兩件只在朝夕。」

  「莫非,」善保突然想起了什麼,「你一直不住我家,而非要住那通教寺。便是為了這第四件?不過,通教寺附近,彷彿未住什麼佳人啊。」

  「寺外未有,寺中卻不一定沒有。」福康安笑了。

  善保正想說他不該打趣敖佳•傅敦,卻見敖佳•傅敦竟歎了一口氣,毫不反駁,那眉間無盡眷戀。他吃了一驚:「難道,竟真的是一位師太?」

  「我朝有四位異姓王爺。」敖佳•傅敦道,「一位被偷龍轉鳳,三位早殤。」

  福康安臉色有些不自然,那個同自己親女亂。倫的碩親王卻是姓富察氏的。

  善保便立刻接口:「那三位中,有兩位卻是生女不凡的。我倒是隱約聽說,蒙古那邊因了這前一位和馨公主,很是有些不同。如今和怡公主自請嫁往蒙古,想必又是一段傳奇。生女當如是。」

  敖佳•傅敦也點頭讚道。

  「唯獨有一位世子在的那王爺,」福康安道,「生的女兒,卻讓人無語,孝期無媒苟合,這歷朝歷代,只怕莫說見,就連聽也沒聽過,竟有喜歡哭,喜歡下跪,暴打親弟,卻和男人摟摟抱抱,當街親暱的女人。」

  敖佳•傅敦歎息:「我看中的那個,卻正與這位有些個關係。」

  聞言,兩人齊齊驚呼。

  他兩年齡尚小,卻不知道當年那段事情的詳情,當下敖佳•傅敦便一一道來。

  一時間倒落得個唏噓不已。

  三人正沉默間,忽聞有一片鬧聲朝著樓上而來。

  側耳聽之,卻是永琪的大笑,柳青柳紅同一個漢語十分生疏的男人的對話。

  幾人走過他們的房間,朝這最末的一間雅間走去。巧之又巧的是,那最末的一個雅間,卻是在他們的隔壁。

  「我想他們八成是忘了,我們還未上菜。」善保歎了口氣。

  「走吧,換一家。」福康安也無語了。

  三人正要起身時,卻聽隔壁房間那漢語十分生疏的男人道:「我的愛人,卻是被你們的皇帝封了香妃……」

  『轟隆』

  福康安和善保險些站不穩了。稍微反應過來,便一下子緊緊將耳朵貼在了隔壁的牆上。

  敖佳•傅敦好歹比他們大,見他們幾乎整個人都貼在牆上,十分無語。只好再坐下來。

  隔壁彷彿根本忘了隔牆有耳這詞的意思,竟毫不含蓄。

  那男子自稱是維族人,叫蒙丹,他用他那生疏,沒有任何抑揚頓挫的漢語,帶著一股炫耀的口氣,將著沙子和風的故事……

  「……我們騎著馬,騎著駱駝,在沙漠裡跋涉,體會著『你是風兒我是沙』的感覺……」

  敖佳•傅敦差點將嘴裡的茶水一口噴出。

  那頭突然激昂起來:「我和含香私奔了七次!七次啊!可是,我們每次都失敗了!最後一次,我們想翻越天山……路上要經過沙漠,我們騎了駱駝,走了三天三夜,我以為,風沙會掩蓋我們的氣息,讓我們平安的逃出去。可是,我們最終……」

  「等等,」永琪忍不住了,「既然私奔了七次,怎麼每次都失敗呢?」

  「因為含香,含香天生便帶著異香,她是我們維族人的聖女。可是,她的香太獨特了,怎麼遮也遮不住。」

  「那……」永琪還要問。

  那人卻打斷了他:「你聽我說!那一次,是我們最狼狽的一次,阿里和卓要殺了我。含香跪在他面前求他,她說了一句最不該說的話,她說,只要阿里和卓能放了我,她什麼都聽阿里和卓的。」

  『匡』

  桌子被他狠狠砸了一記,那聲音聽得善保和福康安俱是一驚。

  「阿里和卓逼她用真神阿拉發誓。我們維族人,一旦對真神阿拉發了誓,就不能再違背誓言。原來那時候阿里和卓便想要將她送到京城。而你們的皇帝,便將含香收為了他的妃子……可是我知道,含香不會幸福的,她根本不愛你們的皇帝。她已經入宮幾日,難免不會被你們的皇帝所玷污。她會生不如死的……」

  「我覺得,你想太多了,」永琪道,「我根本沒有聽說皇上去看過香妃。」

  「你懂什麼!」那男人道,「像含香那麼美麗的女人。所有的男人都不會無動於衷的。」

  「我就不會,」永琪歎息,「我心中,只有小燕子。」

  柳紅突然道:「哎,含香和蒙丹太可憐了,就像你和小燕子一樣。蒙丹,你想過什麼辦法救出含香嗎?」

  蒙丹道:「我想好了,我要闖進宮去,把她帶出來。」

  「皇宮守備那麼森嚴,」永琪道,「若是真那麼輕鬆,我早就把小燕子救出來了。」

  就在幾人束手無策的時候,一陣美妙無比的簫聲突然傳來,蕩氣迴腸,大家都是一驚。

  「怎麼會有那麼好聽的簫聲?」柳紅一愣。

  「有外人?」蒙丹反射性的去抓他的劍。

  幾人立刻推門而出,衝向那簫聲傳來的雅間。

  只見裡頭坐著一個男子,他看上去極為俊朗,桌上橫著一把古劍,極為專注地吹著他的蕭。

  見幾人來了,他放下蕭,拿著筷子敲著碗搖頭晃腦道:「一蕭一劍走江湖,千古情愁酒一壺。兩腳踏翻紅世路,以天為蓋地為廬。」

  爾後將酒杯端起一飲而盡,旁若無人歎息道:「好酒!」

  蒙丹可顧不得他有多神采俊逸,只問他:「剛剛我們說的話,你有沒有偷聽?」

  「我沒有『偷聽』,我大大方方的聽!還吹簫提醒你們,我聽到了。」那男人笑道,「哦,忘了說,我叫簫劍。」

  「既然我的秘密你都聽到了,」蒙丹『噌』地一聲拔出劍來,「我便只好殺了你了。」

  簫劍慌忙閃開,彷彿半點武功也不會,只往地上摔,最後竟雙手舉起:「別打了!」

  蒙丹用劍指著他:「你不是帶著劍嗎?」

  「可是我不會武功啊!」簫劍委屈地喊,「那是我爹給我的遺物,其實,我故意吹簫,是因為被你們的故事感動了。蒙丹,我爹和我娘也是私奔了十幾次才在一起的!」

  蒙丹大震:「真的?」

  「對啊!」簫劍連連點頭,「我真的覺得你的愛情特別的動人,讓我想起了我爹和我娘,我想幫助你,不然我幹嘛要吹簫提醒你我在?如果我想害你們,我直接偷偷走掉不就行了嗎?」

  蒙丹收了劍:「好!好!如果你真的能幫助我和含香,算我欠你一次,日後無論要我做什麼,除了我這條命,其他的,你都可以儘管開口!」

  簫劍笑道:「不用,能夠讓有情人終成眷屬是我的夢想。『你是風兒,我是沙,風兒吹吹,沙兒飛飛,風兒吹過天山去,沙兒跟過天山去』蒙丹,你的愛情值得我們幫助!」

  「可是,能怎麼做呢?皇宮守衛那麼森嚴。」永琪也有些意動了。

  「唉。如果能認識在宮裡頭當差的,哪怕只有一個,我就有辦法了。」簫劍歎了口氣。

  柳紅眼睛一亮:「不在宮裡當差,但是能自由出入皇宮行不行?」

  柳青也明白了。只是他有些顧慮:「這不會連累誰吧?」

  簫劍笑:「能連累誰啊?三十六計那麼多,用的好了,神鬼都猜不出是怎麼回事。」

  永琪便笑了:「我覺得,我需要介紹一下自己。」

  他上前一步:「我是愛新覺羅•永琪,當今皇上的五阿哥。」

  福康安一巴掌拍到了自己頭上,他看著善保欲哭無淚:「他還能更蠢一點嗎?」

  善保壓低了聲音,也是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樣子:「我以後再不用來這裡吃飯了。弱智,萬一會傳染就糟糕了。」

  「私奔了七次啊,阿里和卓其實是想讓我大清快點滅了他們吧,竟把一個私奔了七次的『聖女』獻給皇上。」福康安悲憤欲絕,「我有種想要為他們請太醫看看腦子的衝動。」

  「別難為太醫了,」善保碎碎念道,「華佗再世估計也救不了他們。」


第114章 寶月樓

  這頭簫劍一副軍事派頭,洋洋灑灑為永琪羅列出了他的優勢:他是皇子,能自由出入皇宮;他的側福晉可以去宮中看香妃,順便可以通傳消息;他同令妃關係不錯,令妃是住在宮裡的,他可以請令妃幫忙;太后一回來便找他,可見是歡喜他的……

  這樣一一羅列出來,永琪的臉色便越加好看了。

  蒙丹也帶了喜氣。

  簫劍繼續羅列:「我們需要進宮,至少,我和蒙丹需要進宮,這樣才能將香妃救出來,小燕子也要救。所以柳青柳紅也得帶上。那麼這麼多人進宮,需要一個理由。五阿哥,剛剛聽你的講述,太后彷彿並不喜歡皇后?」

  永琪有些猶豫:「這……這我不太清楚。」

  簫劍心裡有譜了:「那麼,接下來的行動,如果能扯上皇后,太后一定會支持。但是,又必須扯上香妃,這樣我們才能救她出宮……」

  他想了半晌,所有人都看著他。

  終於,他一拍桌子:「有了!」

  「太后信佛,那麼她一定也信鬼神!如果香妃恰好魔怔了,那麼作為太后的孫兒,五阿哥你正好可以出謀劃策,順便讓令妃也說說話,讓太后出面找薩滿法師進宮。一定是薩滿法師!因為薩滿法師用的道具最多,最能夠掩藏我們。然後,五阿哥你一定要將找薩滿法師的差事搶到手,這樣,我們就能夠順理成章的進宮了。」簫劍一拍桌子。

  「太后會答應?」永琪有些不安。

  「如果你告訴太后,薩滿法師會說,妖邪在坤寧宮,我想太后一定會答應!」簫劍笑道。

  「簫劍,你這個主意好極了!」蒙丹道,「我簡直對你太佩服了。」

  柳青柳紅也是一片讚揚。

  簫劍推脫了幾句,便又道:「接下來,我們要規劃怎樣帶香妃出宮,出宮後往……」

  福康安和善保互相看了看,又叫上敖佳•傅敦,三人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下了樓。離開的時候,他們正討論到讓香妃裝成個小太監這裡……

  ----

  出了會賓樓,一瞬間,彷彿連空氣都格外清新了。

  三人的肚內空空,隨意吃了點東西。敖佳•傅敦便告辭要回去溫書。只剩兩個小的繼續閒逛。

  今日是他們休沐,卻不料,因為善保的一個念頭,竟連休沐也過不好了。

  「這事兒不是我們管的的,」善保道,「皇家這些事,還是不要攪合進去為好。」

  福康安怎會不懂他的意思?若擱在往常,只怕他也會這樣做了。可是……

  他眼前浮現出那片白雪上的佳人身影:「這事十分荒唐,縱然是管不得,卻也不能坐視不理。善保,今日,就當是我一個人聽到的這消息吧。」

  善保眼睛睜大,好半日,方歎氣:「你小心,這樣也好,好歹,你父親總是能保住你的。」

  他並沒有問為什麼。福康安吐了口氣:「謝謝。」

  「該是我謝謝你,」善保道,「你知道我並不想扯進這些事中。」

  福康安笑道:「我知道,你想要做著天下最大的官,你不會在這陰。私之事上冒險。」

  他記得,他曾問善保:『五格格當年那麼歡喜你,你可心動過?』。善保只是一笑『額駙是不能夠掌權的。』於是福康安便明瞭:善保不會心動,即使他心動了。他也會讓那份心動永遠深埋。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富康安也好,善保也罷,他們都是聰明人,從一開始,便不會去奢求兩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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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唉!」

  乾隆一把將書扔了,再次歎氣:「唉!」

  永璟眉頭輕皺,他擱下手中硃筆:「要麼你來批奏折,要麼你給我出去!」

  乾隆換了個姿勢:「唉!十三,你真是個不討喜的臭小子!」

  「哦,所以我是你親生的。」永璟隨口反擊。

  乾隆又歎了口氣:「唉!」

  「一百三十九。」永璟道,「一炷香功夫,你已經歎氣一百三十九聲了。對著我歎氣沒用,實在想歎氣,出門左轉坤寧宮,想撓牆,想歎氣,想玩憂鬱,想哭泣。去那裡。快走,不送!」

  於是,永璟便聽到了第一百四十聲來自乾隆的歎息:「唉!」

  「吳書來!」永璟叫。

  門開了,吳書來忙鑽了進來:「十三阿哥。」

  「給我找兩團棉花!」永璟道。

  吳書來立刻去了,其過程中,竟看都沒看坐在軟榻上歎息的乾隆。

  永璟拿起硃筆,繼續用乾隆的筆跡批閱奏章。

  「十三,」乾隆幽幽歎息,「你真是個破孩子!」

  ----

  賽婭看著出現在她面前的永琪,忍不住諷刺地笑了:「王爺有何貴幹?」

  「福晉……」

  「臣妾是側福晉,」賽婭面無表情道,「王爺的福晉還未過門呢。」

  永琪滿臉愧疚:「是我錯了,可是賽婭,我真的不愛你,我愛小燕子。」

  賽婭笑的更加諷刺:「哦,我聽著呢,可是王爺,你愛誰,管我何事?我又不在乎你,你今兒在這裡坐了半個時辰,就為了告訴我,你不愛我?」

  永琪覺得無比尷尬。可想起了簫劍的話,又不得不硬起了頭皮:「是這樣的,回疆前段時間,不是有個聖女進京嗎?她現在是皇阿瑪的妃子,我覺得,她和你一樣,都挺可憐的。你有時間去和她說說話,多陪陪她吧。」

  他說完,便狼狽逃了。

  賽婭卻真的被他勾起了心頭的思鄉之情,一時也覺得那公主同她同病相憐,不由得真起了幾分心思,想去看看那公主……

  ----

  「福海同奴婢說,太后彷彿要扒了香妃的白衣服,讓她換旗裝,香妃抵死不從。太后便怒了,讓純妃看著她換裝。香妃竟跳樓了。」冬兒跪在下首,呈上自己做的針線活。

  她壓低了聲音:「迎秋丈夫前不久去了,她如今只和同侄子住一起,不過,她從一開始便很照顧那兩侄子,故日子也算好過。娘娘,她的侄子,便叫鈕鈷祿•善保。」

  雅嫻一愣,又笑了:「那孩子倒是個不錯的。」

  冬兒鬆了口氣,畢竟,她是聽說五格格和善保之前的事情的,迎秋和她還擔心皇后會因此遷怒善保呢。如今見皇后並無責怪之意,方才覺得安心了些。

  她四人自小一起長大,如今雖境遇不同,卻依舊是姐妹情深。

  她臉上堆出笑來,便婉轉動聽的講起迎春家孫兒的趣事來,原來迎春的兒子去年便養了孩子。如今,那孩子卻是週歲了。

  雅嫻也聽得很高興,她笑道:「伺書,你去將本宮那日得的一個小玉佛拿出來,待會兒便給冬兒,讓她帶回去,想法子交給迎春,就當是晚來的賀禮了。」

  冬兒慌忙磕頭謝過。

  雅嫻笑道:「平日總聽你說起迎春,迎秋,倒沒怎麼聽說迎夏的事。她如今可好?」

  冬兒一瞬間臉色有些僵硬。半晌才道:「是……是極好的。」

  「不對,你這語氣和臉色分明是在說『極不好』,本宮記得迎夏是嫁給了和親王,和親王福晉本宮倒是見過幾次,不像是善妒的。和親王也不是冷酷的,迎夏到底是怎麼了?」雅嫻卻是起了疑心。

  「娘娘,那是迎夏的命,」冬兒歎了口氣,「她是肖想了不該肖想的,夠不上的人,世間的女子若不小心,難免會為一個情字所苦。」

  雅嫻默然,只歎息:「那卻是無法了,只是和親王,唉……」

  她想說,迎夏是個好的,若她真的歡喜和親王,不妨直與和親王說來,若是不敢,她可以幫這個忙。若迎夏能照顧好和親王,倒也是一樁美事。

  可轉念一想,哪個女子不盼被夫君所疼愛?只怕和親王福晉自己也是想的,她雖是想幫迎夏,卻也不能夠無視和親王福晉和和親王自己的意願吧。

  世上,情之一字最為磨人。卻也是最由不得人的,她明白,所以她知道自己沒那個資格去干預。

  ----

  賽婭第一次進了這寶月樓來。

  這樓,她是知道的。

  在香妃住進來之前,已經荒廢了好些年了,傳說,這曾是當年太宗皇帝為他的寵妃海蘭珠所建。太宗皇帝戎馬一生,閱人無數,最終卻愛上了身為寡婦的海蘭珠,不僅給了她封號『宸』這寓意為帝王所居的封號,還為她建了這只為觀月的樓。

  更在她死後,一病不起,最終鬱鬱而去。

  傳說,愛新覺羅家的每一代都是要出一個癡情種的。賽婭當年也曾好奇過,雍正皇帝愛誰?乾隆又愛誰?

  而今,當她進了這讓少女時期的她無限嚮往的寶月樓時,卻再也不覺得有何羨慕了。昔人已矣……

  「歡迎五側福晉。」兩個身穿維族服飾的侍女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給賽婭。

  賽婭眉頭輕皺:「起磕吧。」

  她往裡間走去,撲鼻便是異香,只見一白衣少女端坐在地上,滿面愁容,見她進來,才有了點兒笑模樣:「五側福晉好。」

  賽婭便忍不住打量起這個據說天生異香的回疆聖女來。

  她果然生的十分美麗,眉頭輕顰,似有無限愁意。只是……

  賽婭生出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感情,便忍不住皺起眉來:「給母妃請安,母妃吉祥!」

  她利索的行了一個規規矩矩的禮。

  含香嚇的一個哆嗦,慌忙上前拉她:「起來,起來,別這樣。」

  「禮不可廢,」賽婭道,「我是西藏的公主賽婭。」

  「西藏!」含香眼睛亮了,「你也不是大清人?」

  「不,我如今是大清人,」賽婭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母妃,您也是大清人了。」

  「我不是!」賽婭連連搖頭,「我永遠屬於回疆。」

  「這話只可藏在心裡,」賽婭輕聲道,她看看身邊的心腹,示意她們先出去,方道,「臣妾嫁過來有些時日,恕臣妾斗膽,只想叩問母妃。您為何還不換裝?」

  「你是也是要來扒我衣服的嗎?」含香驚恐地護住自己的身子,「我是寧死也不會換的!」

  賽婭有些無語:「可是母妃,你已經嫁給皇阿瑪了。」

  「不,皇上可以拿走我的身體,卻無法拿走我的心,我的心,永遠在天山!」含香深情道,「你也是異國公主,應該懂我的感受才對,我並不想嫁給大清的皇帝。」

  「我是西藏的公主,」賽婭突然氣勢一變,顯出幾分利落和精幹來,「我嫁到大清,只為了我西藏的子民。」

  「我也是!」含香痛苦道,「所以我永遠屬於回疆。」

  「可是我知道,若我不做好這個側福晉,做出一點錯誤來,都會讓我西藏的子民過的不好。做公主,即使我的權利,也是我的義務。我享受了十幾年他們對我的供奉和尊敬,如今,便是我要捍衛他們的時候。」賽婭笑道,「這道理我初時也想不通,可是母妃。你是回疆的聖女,你的子民想必給了你比對公主還要高的尊敬,如今,你無論多麼委屈,都要為他們犧牲了。」

  「我已經犧牲了夠多了!」含香淚如雨下,「我的蒙丹,我的愛人,我的愛情,都犧牲了,我甚至違背了我的心來到這裡,做了皇帝的妃子,我已經犧牲了那麼多,為什麼還要我犧牲?」

  賽婭大吃一驚:「愛人?愛情?」

  含香激動萬分:「你一定不知道,我的蒙丹,他有多麼的好,多麼的優秀,我的愛情,有多麼的偉大,多麼的了不起。我第一次遇到蒙丹的時候……」

  「……可是無論如何,我都記得『你是風兒我是沙,風兒吹吹,沙兒飛飛,風兒吹過天山去,沙兒跟過天山去……』」含香流淚說完,再次重複,「我的心,永遠同蒙丹在一起,誰也不能分開我們。」

  賽婭已經傻了,她完全說不出話來。

  含香卻仍沉浸在她自己的偉大愛情中,她回頭看向賽婭:「你說,我是不是犧牲了很多?」

  賽婭到了此刻終於明白,永琪為何會突然那麼關注香妃,或許,只是因為他們是同類,同類相吸罷了。她看著含香,冷冷地說:「我不明白你的愛情有多偉大,我只知道,若是你再沉浸在你偉大的愛情中,再看不清事實。曾經供奉你,尊敬你的回疆人,只怕都會恨你若狂。公主,你究竟明不明白來大清的意義?」

  她轉身,再也不回頭的離開。

  含香以為她犧牲了她偉大的愛情便是世上最悲傷的人。

  可誰知道賽婭曾經年少時,也有一個少年瘋狂追逐,那少年,曾是西藏的少年英雄。被所有少女愛慕,卻彷彿一切都不知曉,只是守在她一個人身邊。那時候,巴勒奔曾笑言:『以後,便讓他來做你的額駙吧……』

  賽婭一步步走出寶月樓,外頭的陽光很好,她卻只覺得冰涼。

  或許,她所有的溫暖,都隨著那一年,她同巴勒奔上京時,那個站在原地,看著她離去身影的少年留在了西藏吧……

  「側福晉,」她的侍女嚇了一跳,「您怎麼哭了?」

  「哦,興許是被沙子瞇了眼。」賽婭聽到自己這樣輕輕地答。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從那一年前,屬於賽婭身上的那些驕傲和自負都已離去。因為,她知道,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像他一樣願意寵著她所有缺點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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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福康安一路很是順暢的進了十三阿哥的宮殿。

  為何不找十二阿哥?

  廢話,闔宮上下都知道,這個時候,十二阿哥一定又把自己關在書房裡頭看書練字,不到日暮西沉絕不會出來。

  而福康安卻是等不得。

  好在他常出入這阿哥所,宮女太監都極為熟悉他了。

  只是,這進了十三阿哥的宮殿,福康安遇到的卻不是十三阿哥--

  「奴才……奴才福康安叩見五格格,給格格請安,格格吉祥!」他慌忙磕頭,慌亂中竟差點摔了一跤。

  「起磕吧,」五格格說,「本格格見你急匆匆的進來,是為什麼事?」

  福康安心頭激動莫名,一張口便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好半天忍住了,方道:「格格可否暫時屏退左右?」

  五格格還未說話,她身邊的奶嬤嬤便猶豫了一句:「這,恐怕於理不合……」

  「是什麼事情?」五格格問。

  「有關,皇后娘娘的事情。」福康安猶豫一瞬,方道。

  「大膽!」五格格的奶嬤嬤呵斥道。

  「無妨,」五格格擺了擺手道,「那本格格便依你,嬤嬤,幫本格格管好了下人的嘴。」

  那奶嬤嬤得了令,立刻笑了起來,腰也挺的更直了:「庶!格格儘管放心,奴婢定讓那些個小蹄子,一個字都不敢亂說!」

  她行了禮,退了下去。

  「如今,你可以說了。」五格格道。

  福康安點頭,剛要說話,卻被她阻住:「站著說話累,你坐下吧。」

  福康安看了看五格格坐著的那小機跟前的矮墩,有些猶豫。

  「你要坐這裡?」五格格倒是不很在乎,「這是我和十三手談的時候坐的位置,嗯,你坐吧。」

  福康安本想說不用的,卻不知為何,竟坐下了。

  看著佳人的側顏,聞著她身上的馨香,一時間,福康安竟覺得有些心神激盪。

  「你如今可以說了,究竟是何事,竟同我皇額娘有關?」五格格道。

  福康安忙尷尬的咳了聲,低頭將在會賓樓聽到的都說了出來。只是隱去了傅敦和善保二人,只說是自己一人聽到的。

  五格格如今耐心已是比從前好了太多,可縱然如此,她聽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冷笑:「五阿哥倒是好本事!竟迫不及待引著個野男人來給皇阿瑪戴綠帽子!」

  福康安有些詫異五格格竟說的是『五阿哥』而不是五哥,不過轉念一想,便又能想通:畢竟五阿哥那般不靠譜的樣子,哪裡有什麼哥哥的樣子?

  再一想五格格口中的話,他也有些忍不住:「可不是,格格你是不知道,五阿哥一直在會賓樓當小二,端盤子上菜。」

  五格格這下真是被嚇到了:「當小二?!五阿哥?!他是窮的吃不起飯了還是?」

  「那會賓樓還是五阿哥出錢給蓋的,」福康安當年正好也是看到了『還珠格格』之事的,「那會賓樓的兩個老闆,彷彿同那鳥兒是認識的。」

  「難怪了。」五格格道,「五阿哥真是奇怪,好端端的人不愛,偏要愛隻鳥兒。」

  她臉色一變:「不行,那叫簫劍的人竟想出如此狠毒的計謀來,出現的又那般詭異,這來歷一定得細查!」

  她看向福康安:「你是我十二哥的伴讀,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是,有些話,出了這個門,你卻要徹底埋在心裡頭,再不能說出去。」

  福康安一凜:「庶。」

  ----

  五阿哥府。

  永琪早早的回了府,等賽婭回來。

  賽婭進門的時候,嚇了一跳,再三確認是他了,方慢慢進來,她嘴角浮起一抹諷刺的笑。不過,永琪卻是沒看到。

  「你見著含香了?她如何?」永琪急切的上前問道。

  「含香?」賽婭一愣。

  「哦,便是香妃了。」永琪道。

  賽婭有些赫然:「你竟知道香妃的閨名?她是我們的母妃,這名字卻不是你能叫的啊。」

  這若是被什麼人聽到了,太后是不是又得罵她不是?罵她也不要緊,關鍵是,不能影響大清對西藏的態度……

  「在乎什麼繁文縟節?」永琪冷笑,「果然世上只有一個小燕子,小燕子便從來不會管這些,你畢竟不是……」

  他頓住了,眼前浮現那一日,他在太后跟前說她給自己潑油漆的事來,頓時,愧疚無比:「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

  對於他,賽婭早已看透了。

  「無事,」她淡淡道,「臣妾本就是一個俗人,爺,今兒香母妃給臣妾講了一個故事,爺要不要聽聽?」

  永琪不安的點頭:「你知道我方才是有口無心,千萬別怪……」

  賽婭不理他,索性講自己的故事。

  聽到一半,永琪便忍不住感歎:「這和蒙丹說的一模一樣!他們的愛情真是太美了,太偉大了!」

  賽婭啞然,她原以為……算了,果然他們才是一路人,她是不懂他們的偉大和美好。

  她打住了,豈料永琪卻興奮了,他扯著賽婭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將今日在會賓樓發生的事情一一說出:「……你絕對想像不到,我今天見到了兩個多麼神奇的男人!他們兩個,簡直就是我這一生的摯友!」

  他這般說,然後又講起簫劍來:「一簫一劍走江湖!何等氣魄,雖然武功不好!不過,計謀卻是一等一沒得說,我看勉強及得上當年的福爾康了。說起爾康,唉,是我沒用,沒護得住他。不過說來奇怪,自從我護送紫薇出嫁,回來後,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便奇怪的緊。想必他們是在嫉妒我?可是,我有什麼好嫉妒的呢?我雖然帥氣,文武雙全,卻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不住。唉,而且我的帥氣是天生的,他們怎麼羨慕都羨慕不來。他們怎麼就不懂這個道理呢……」

  他這便喋喋不休,賽婭聽得頭暈腦脹,剛想藉故走時,卻聽他道:「……簫劍說,我們可以進宮將含香和小燕子都救出來,只需要扮做薩滿,然後我同皇瑪麼……」

  賽婭心頭一跳,她狠命掐了自己一把,認真聽他說。

  她心潮翻湧,一時間翻來覆去只想道:『天哪,若真是如此,事發之後,他們將如何對待我?還有西藏,難道……不,我一定要保住這一切!』

  永琪一拍腦門:「差點忘了!賽婭,我有事要托你。你要去寶月樓同含香提前說清楚這件事的始末,讓她提前有個準備。事成之後,我會帶著小燕子遠走高飛,含香也會隨著蒙丹離開。賽婭,到時候,你同皇阿瑪說清楚這一切,讓他讓你回西藏繼續當公主吧。」

  賽婭冷笑:『談何容易!只怕,到時候縱是能回西藏,卻是要禍及西藏了。』

  賽婭一時間,竟想到了先去找皇后澄清這一切,可皇后可信嗎?她是好人沒錯,但這明顯危及到了她自身的事情,且永琪已經一而再再而三挑釁她身為皇后的尊嚴了。身為永琪名義上的側福晉,賽婭不敢賭。她的賭注太大,不僅是她自己,還有整個西藏。

  那,還能怎麼辦呢……

  若是有個孩子,若是有個孩子就好了!

  賽婭眼前一亮。

  她看向永琪:「我可以幫你,可是,你必須給我一個孩子。」

  「你說什麼?」永琪大吃一驚,「你怎麼能……」

  「我就是能,」賽婭苦笑,「你聽過這歷朝歷代,哪個嫁入皇家和親的番邦公主能改嫁的?我死不要緊,可是我的子民……我本是為求和平而嫁給你,若是適得其反……我需要一個孩子。這樣,太后,皇上,皇后才都不會動我。因為你同小燕子走後,那個孩子,雖含有西藏的血脈,卻依舊是你唯一的香火。而西藏,因為有一個流著一半西藏血脈的大清皇孫,方能真正的不被禍及。」

  她說的那麼有理有據,一瞬間,永琪竟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可小燕子……」他猶豫了。

  「你的小燕子不會知道這事,她在等你救她。」賽婭道。

  「那,成交吧。」永琪終於下定了決心。

  ----

  五格格坐在繡墩上。

  十二坐在她的對面。

  十三坐在桌案前。

  「按兵不動,」十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以不變應萬變。」

  「可是,他們想要污蔑皇額娘!」五格格和十二同時跳起。

  十三笑了:「那個簫劍是該好好查查,至於污蔑皇額娘,換個角度想,這薩滿滿嘴都是皇額娘的不是,可一眨眼卻截走了宮裡的妃子和一個宮女。這薩滿是五阿哥推薦的,宮女是和五阿哥私奔的。五阿哥的愚蠢卻人盡皆知。你們說,大家會怎麼想?」

  兩人低頭沉思,俱是恍然大悟。

  「我只嫌,」十三笑道,「只嫌這親耳聽到薩滿污蔑皇額娘的人不夠多,身份不夠權貴。只嫌,知道薩滿是五阿哥引薦,皇太后首肯的人太少了。」

  五格格笑了:「不是要多麼?好辦!」

  十二也笑了:「傅恆家算是權貴了吧。到時候,我會讓福康安,福靈安和傅恆他們都親耳聽到的。」

  三人相視一笑,約定達成。

  ----

  一個小太監低著頭快步走出延禧宮。

  抄了近道,便飛快往神武門方向去了。

  「站住!什麼人?」守門的侍衛問。

  「奴才小然子,乃奉純妃娘娘的命,去宮外吉祥布莊買些五彩線來。」這小太監一揚腰牌,低聲道。

  侍衛細細檢查了腰牌,要搜身時,卻被這小太監塞了一把金銀珠寶。他慌忙雙手藏住,胡亂揚了揚手:「沒問題了,出去!」

  小太監忙點頭哈腰謝過,離了神武門,朝外面的一輛青布馬車而去。

  馬車裡頭,坐著的竟是五阿哥永琪。

  小太監慌忙要下拜,怎奈車內狹小,早被五阿哥一把拉住:「不必多禮。」

  「奴婢喜鵲,不知五阿哥有何要緊的事情?」喜鵲道。

  「先去會賓樓再說。」五阿哥說罷,吩咐了車伕一聲,那馬車便駕起,朝會賓樓而去。

  ----

  喜鵲聽完了他們的討論,心頭只想罵娘。

  令妃蠢!五阿哥更蠢!

  更要命的是,這樣的蠢人還不止他們一個!

  雖然,聽到了要讓薩滿說皇后不吉,她還是挺高興的,可是--這薩滿是來劫人的,人劫了便走,任是傻子也能想到這事是有問題的吧!

  不過--

  喜鵲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個叫簫劍的男人:『他竟能想出這樣的主意,還抓住了太后的弱點……』

  「喜鵲,」五阿哥說的差不多了,便道,「你回去同令妃娘娘說說,讓她到時候也幫忙勸太后找薩滿。」

  「庶。」喜鵲敷衍道。

  幾人見目的達到,便散開去。

  「請留步。」喜鵲輕聲叫住了簫劍。

  「姑娘,」簫劍莫名其妙站住看著她,此時,其他人都已經在樓下幫忙張羅客人了,「你叫在下?」

  「簫劍先生氣宇軒昂,這劍,許並不是擺設吧?」喜鵲笑道。

  「這劍當然不是擺設!」簫劍又擺出了他那副驕傲的模樣,「這是我先父留給我的傳家寶!雖然我不會武功,但我會將它傳下去。」

  「先生怎麼會不懂武功呢?」喜鵲有意詐他。

  她說罷,便一眼不錯地看著他。

  卻見他眉梢一動。

  「姑娘,你真會開玩笑。」簫劍笑道。

  可喜鵲心頭已有譜了:「我不僅知道你會武功,我還知道你是漢人。」

  簫劍這次笑的輕鬆多了:「我本來就是漢人啊。」

  「我不僅知道你是漢人,我還知道你為何想要進宮。」喜鵲繼續道。

  簫劍握著劍的手一緊。他笑道:「我不過是為了幫朋友。」

  「世上如五阿哥那樣的蠢貨不少,但我卻絕對不是。」喜鵲笑了,「我相信,你也不是。所以,我們坦誠布公的說吧。」

  「姑娘此言何意?簫劍一直很坦率啊!」簫劍裝傻。

  喜鵲終於急了,她這些日子以來,夜夜無法安寢。令妃唸經的聲音無時無刻不再提醒她:『你輸了,這一次,你再也不能翻身了,你姐姐的仇將永世無法報了……』

  而簫劍,卻正是這時候出現的。

  她如今,想要抓住他,將他作為手中一棵救命的草。

  「實話說吧,我討厭皇后。」喜鵲道。

  「哦,」簫劍面無表情,「姑娘請繼續討厭,在下絕不阻攔。」

  「我在宮裡近三十年,還算有些耳目,」喜鵲道,「若你能幫我殺兩個人,我便將我所有的耳目都給你。只要你殺了那兩個人,我什麼都可以做。」

  「哪怕是去死?」

  「就算是讓我去死!」喜鵲道。

  簫劍終於有些吃驚:「難道你也要殺皇上?」

  喜鵲笑了:「原來你竟是要殺皇上!」

  「你不也是麼?」簫劍道。他覺得,既然喜鵲要殺兩個人,其中一個是皇后,那麼剩下的那一個自然是不言而喻。

  「我知道你要殺皇上了,」喜鵲道:「你不會是那什麼反清復明的人吧?」

  簫劍到了此刻,也不在隱瞞:「是。」

  「所以,五阿哥那些蠢貨,其實只是為了幫你製造宮內的混亂,你真正的目的是,利用他們殺了皇上。」喜鵲稍微一想,便明白了這一切。

  「現在,我倒是很想和你合作了,」簫劍笑道,「和一個聰明人談事情,比和一群豬談事總讓人舒服很多。」

  「那麼,你先殺了我要你殺的第一個人吧。」喜鵲笑了,「我會在她死後,找機會再溜出宮來,那時候,你可以告訴我,你需要我做些什麼。」

  「第一個人是?」簫劍問。

  「正藍旗副佐領的福晉,鑲黃旗佐領的嫡女:博吉利宜爾哈。」喜鵲咬牙切齒道。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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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場的門開了。

  敖佳•傅敦朝無心師太一笑:「師太真的不考慮在下的建議?」

  「阿彌陀佛,」無心師太道,「施主快進去考試吧。」

  敖佳•傅敦大笑:「我懂了,你莫不是害羞了?放心,這金榜一定會題名,只是,金榜題名時,師太莫忘了洞房花燭夜啊!」

  無心師太臉上飛起兩團紅暈:「你……快進去考試!」

  敖佳•傅敦突然抱住了她:「等我!」

  「滾!」無心師太終於崩不住,抬腳重重地跺在了他的腳背上。

  敖佳•傅敦忍住疼痛,在她耳邊吹起:「璞玉一定會很喜歡你的。他今年五歲了,一直讓我給他找個漂亮額娘。」

  無心師太側身避開:「我祝你名落孫山!」

  站在考場兩側的人大聲催促:「快關門了!」

  敖佳•傅敦這次慢悠悠往考場裡走。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師太,你犯戒了。」

  無心師太一愣,細思,果然自己是犯戒了……

  考場門慢慢合上,無心師太一轉身,便看到了一個老比丘尼:「師傅。」

  「無心,」老比丘尼笑了,「隨我回去。」

  「師傅……」她突然有些惶恐。

  「你哥哥來了,」老比丘尼道,「你的塵緣,如今已然全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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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

  「快!快!你家公子中了!」

  「天哪!中了,中了!」

  「怎麼辦,又沒中?!」

  「……來人啊,有人暈倒了!」

  ……

  一片喧鬧中,敖佳•傅敦和福康安,善保三個慢悠悠來了。

  「你不急?」福康安道。

  「橫豎榜單就在那裡,急與不急,能改變什麼?」敖佳•傅敦笑道。

  三人便在小攤上用了些飯菜,等那看榜的人逐漸散去,方才不慌不忙慢悠悠走了過去。

  頭榜第一名。

  福康安和善保看向了他:「真不錯!」

  「哦,」敖佳•傅敦興致缺缺,「我還是會去準備瓊林宴的東西。」

  「幹嘛那麼慎重?」福康安道。

  「我要求皇上給我一道聖旨,」敖佳•傅敦說,「當然要越慎重越好了。」

  「聖旨?」善保疑惑了。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敖佳•傅敦說罷,搖了搖頭,「如今顛倒一下也沒什麼,我算是等不到她蓄髮了。不過,我已經為她治下很好的假髮一頂,到時候,也看不出什麼來。」

  兩人齊齊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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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寧宮。

  太后看著下頭跪著的男人:「哀家記得,你家還有幾個女兒年齡正好。」

  那男人道:「回太后娘娘,那幾個丫頭,已十四五了。」

  「你的嫡女今年十三。」太后道,「可以嫁了。」

  那男人明顯一抖:「太后……」

  「哀家覺得,新科狀元郎人品貴重,十分配的上我鈕鈷祿家的格格,」太后道,「這可是滿人裡頭的狀元。日後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不知多少人眼巴巴要呢。」

  可那男人還是猶豫了:「那狀元郎,不過是敖佳小氏,且,他三十有三,小女……才13啊。」

  太后滿不在乎:「年齡大點兒豈不是更疼媳婦兒?狀元郎妻子早亡,只餘一個嫡子,平時又住通教寺,雖然家境樸實些,但卻是個不花心的男人。」

  下頭跪著的那男人還是不甘心:「奴才的庶女也是極好的……」

  「荒唐!」太后道,「堂堂我滿洲狀元郎,豈能娶個庶女為正妻?你回去好好想想,哀家心意已決。你今年大選,把嫡女送來吧。」

  那男人兩股戰戰,終究,還是應了一聲:「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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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阿哥府。

  永琪正在陪賽婭吃飯。

  或許是因為對她有愧,或許是因為有了肌膚之親,永琪這些日子以來,竟日日按時歸府,天天陪賽婭用膳,看上去,竟真同常人家夫婦沒啥兩樣了。

  一道清蒸鱸魚端上,永琪立刻為她夾了一筷子鮮嫩無比的魚肉:「你嘗嘗。」

  賽婭臉上假笑了一下,點了點頭,謝過了永琪。她伸出筷子,剛剛夾起放置唇邊,竟胸口一酸,排山倒海便吐了出來……

  永琪慌忙喊人進來,又傳了太醫。

  一時間,也無心吃飯了。

  先把賽婭身上的污物收拾乾淨。可她卻一直在嘔吐,也無法沐浴。

  好半日才止了吐,賽婭好了些兒,便勉強去洗漱了一番,又換了身衣服。

  太醫來了。

  只一號脈,便磕頭道喜,只說賽婭已有身孕一月餘。

  永琪慌忙謝過,又重重賞了太醫,細細問了些忌諱。

  賽婭坐在那裡,伸手撫向小腹,唇角勾起一抹笑容:『這肚子裡的,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是她與西藏的希望。』

  永琪送了太醫回來,便看到她這樣的神色:「賽婭。」

  她猛然驚醒,帶著笑意看向他。

  那笑容是那麼的柔和甜蜜,與之一比,永琪才發現她曾經的笑容,都透出一股子虛假來。彷彿,那是她的面具。

  而如今,卻是從心底發出的喜悅。

  「五阿哥,」賽婭笑著說,「如今,我可以開始履行我的責任了。」

  永琪卻突然有些難過。

  「我明日便會進宮,去寶月樓,告訴香妃娘娘,讓她開始裝魔怔。」賽婭一身輕鬆的起來,被她的丫鬟扶著,「五阿哥,我待會兒便讓翠娥將您的被褥全數撤出來。從今日起,您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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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賓樓。

  喜鵲穿著太監的衣服,站在簫劍對面。

  「我始終不明白,為何你非要讓我問她是否記得『碧兒』。」簫劍道,「更奇怪的是那個女人,她聽到『碧兒』兩字的時候,竟然放棄了大叫求救,只比了眼睛說『該來的總是要來,年少時候犯的錯,如今,是該我償還了』。這裡頭,究竟是有什麼隱情?」

  喜鵲一時間,臉上便浮現出了暢快的笑容:「哈哈,她終於知道懺悔了?不夠,她是被你一劍殺死的?」

  簫劍點了點頭。

  「不夠,她死的太輕鬆了,你該將她千刀萬剮。」喜鵲不滿地說。

  「我還未變態,」簫劍道,「我對千刀萬剮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沒有任何的興趣。雖然她是一個滿人。」

  「好吧,」喜鵲笑了,「說吧,你需要我做些什麼。」

  簫劍並未同她客氣:「第一,我需要你勸令妃在香妃魔怔後,去找太后想辦法;第二,幫五阿哥拿到薩滿進宮的許可權。」

  「你要說的不是這些,」喜鵲道,「說點真話吧。」

  簫劍並未生氣,笑了:「這些都是真的,不過,卻是所有人都會要求你做的。而我,要求你做的,不過兩件事。」

  喜鵲卻知道,這『不過』二字到底有多沉重。

  「你說。」她道。

  「第一,我要那狗皇帝每日的行程表。也就說,我要知道,他什麼時辰,大概會在哪兒;第二,皇宮的地圖,你要給我畫一張。」簫劍道。

  喜鵲眼神一閃:「你只用記得坤寧宮的位置便好了。皇上每日都要去坤寧宮。」

  簫劍卻皺了眉:「你不必故意這樣,我已答應過你,會幫你殺掉皇后。」

  「我說的便是實話!」喜鵲道,「那皇后彷彿真是會什麼巫蠱,不然,皇上怎麼天天都要往坤寧宮跑?」

  「好了,我知道的,會將你說的那兩條都坐好,你能不能先把劍收起來?」喜鵲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她現在真的覺得很輕鬆了。

  大仇即將得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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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琪匆匆跳下馬車,衝進了會賓樓。

  柳紅趕緊一把拉住他,低聲道:「在後院。」

  永琪慌忙又跟著衝了進去。

  一見到太監打扮的喜鵲,他便衝過去死命搖晃她:「小燕子呢?小燕子還好嗎?小燕子現在怎麼樣了?小燕子被關在哪兒?小燕子……」

  他問來問去,始終不敢問一句『小燕子還活著嗎?』他怕他一問出口,便什麼都完了。

  事實上,他已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小燕子。

  久到,他竟然開始逐漸忘了小燕子的樣子,只記得,他愛過一個女子,那個女子叫做小燕子。她很特別,很真實……

  可是,那個真實、特別的女子,他卻逐漸想不起她的樣子了……

  「我知道小燕子被關在哪裡了,」喜鵲說,「放心,她活著。」

  永琪鬆了口氣,幾乎要癱軟在地了。

  「可是她很不好,」喜鵲道,「容嬤嬤,哦,也就是皇后的奶嬤嬤,天天對小燕子用刑,我沒見到她的模樣,因為守備太嚴了。我只聽到有兩個宮女說,小燕子又流血了。」喜鵲道,「小燕子被關在冷宮。容嬤嬤是個瘋子,她竟然為了天天去打小燕子,也住進了冷宮。」

  永琪喉嚨裡頭格格作響,一副要和人拚命的樣子:「老虔婆!我要殺了她!」

  柳青柳紅趕忙一把將她拖住。

  蒙丹卻一把抓起了永琪:「含香呢?她是不是也在受苦?不行,我再也忍受不了了!你們說要想個萬全之策進宮!可是到現在了,還是看不到任何進宮的希望!不行,我要單槍匹馬的殺進去,把我的含香救出來!」

  簫劍皺了眉頭:「你的側福晉還是不肯進宮去找含香?」

  蒙丹聞言目露凶光:「我要殺了她!」

  他往外頭走,永琪連忙拖住他:「賽婭明日一早便進宮!」

  「真的?」簫劍問。

  「千真萬確!」永琪道。

  「不行,我不信她!我要殺了她!」蒙丹衝動的往外走。

  「她懷了身孕,這次是千真萬確了!」永琪迫不得已喊了出來。

  「身孕?」簫劍一愣,他立刻反應了過來,「你的?」

  柳青柳紅聞言立刻要衝過來抓他。

  「不是我的!」永琪大喊,喊完之後,他也愣住了。

  所有人都看著他,等他的解釋。

  永琪自己也不明白他是怎麼了。那孩子,明明便是他的,可是,當柳青柳紅眼中流露出他竟然背叛小燕子的意思來時,他卻斷然否認。

  「你被帶綠帽子了?」蒙丹說,「我可以幫你殺了那個男人。」

  「不用了,」永琪突然笑了,「誰讓他們是真心相愛的呢。」

  「真心相愛也不是可以給丈夫戴綠帽子的理由,」蒙丹憤怒了,「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在我們回疆是要被浸豬籠的。」

  許是太輕鬆了,喜鵲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蒙丹,你這邏輯好奇怪,按你的邏輯,我們皇上是丈夫,香妃就是那個不守婦道,該浸豬籠的女人了。」

  蒙丹大怒:「那個女人怎麼能和我的含香比?含香和我,是真心相愛的!」

  而在場的其他人,竟彷彿並未聽出什麼不對來。

  柳紅竟然還點了點頭:「是啊,蒙丹和含香是真心相愛的,他們應該得到祝福才對。」

  ----

  賽婭次日便遞了牌子求進宮。

  先是到慈寧宮磕了頭,又去了坤寧宮。雅嫻送了她幾件玉器,卻不敢送她任何衣物和藥材,蓋因在這些上頭能做手腳的地方太多了。就連那玉器,也是伺書精挑細選的,不僅不會有中空的部分,還需保證不會被浸什麼不該浸的藥水,沾上什麼不該沾的塵埃。

  這番用心看在賽婭眼中,自然更是一番坐立不安。

  終究,她在快要離去時,磕頭道:「皇額娘,皇額娘這些日子需注意身體,臣媳覺得,皇阿瑪身上龍氣十足,皇額娘不妨多多靠近皇阿瑪。以防……以防有從西北方來的寒氣。」

  西北方,那不正是回疆麼?

  她走後,雅嫻才笑了:「這孩子,活的的確是太委屈了些兒。可是這孩子是個懂感恩的,日後不妨多拉扯她一把。」

  「娘娘說的是。」伺書道。

  「這些日子,瞧小五他們瞎忙,這孩子長大了,都有自己的秘密了,」雅嫻笑道,「既然不想讓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好了。他們都長大了,我們也都老了。」

  「娘娘不老,」伺書道,「奴婢跟著娘娘多少年了,娘娘每天都那麼漂亮,一點兒都沒老呢。」

  雅嫻輕笑:「是人,總會老的。」

  窗外一片樹葉飛過。哦,又快到秋天了……

  
第116章 御花園交鋒

  賽婭護著小腹走到了寶月樓。

  「翠娥,你待會兒一定要護著我,」她道,「我怕裡頭的人沒規矩,衝撞了我的肚子。」

  翠娥是她帶過來的丫鬟,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是明白她肚子裡頭這個孩子的重要性。忙點頭發誓:「側福晉,奴婢一定不會讓那些個不長眼的東西衝撞了你。」

  賽婭點了點頭,方才小心翼翼踏上了那台階,在翠娥的攙扶下,一步步極穩地走進了寶月樓。

  含香依舊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看的賽婭也很是覺得不舒服。

  她如今有了身孕,對別人情緒比往常更為敏感。

  不過,她雖然心頭不快,臉上卻仍帶著笑容。只是那笑容十分疏離:「含香,你最近好嗎?」

  她不再喊她母妃,只叫她的名字。

  含香卻一臉驚訝地抬頭看她:「你怎麼知道我叫含香?」

  「你先讓人都下去,」賽婭剛想走近她,卻又頓住,只低了聲道,「我這裡有蒙丹的消息。」

  含香眼中含淚:「蒙丹!蒙丹,他還好嗎?他……」

  賽婭無奈的打斷她,再重重地重複了一次:「你先讓人都下去。」

  含香恍然大悟,立刻嘰裡咕嚕說了一大通話,讓人都下去了。

  她眼睛發亮,差點撲了過去,翠娥趕緊擋在賽婭身前:「娘娘別激動。我家主子現在是雙身子。」

  含香慌忙站住,擺著手顯得十分無辜:「我,我不知道的,對不起,對不起。」

  賽婭沒工夫聽她說抱歉,只道:「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蒙丹他們準備把你劫出宮去,但是,需要你裝瘋一段時間,他們好有借口進宮。」

  她說罷,又將那封據說是蒙丹親自寫的信交給了含香。那信很厚,賽婭就著含香的手掃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全是維族文字,寫的極小且緊密。

  含香流淚看完:「原來是這樣,謝謝你!謝謝你!真主阿拉會保佑你的!」

  賽婭對她的祝福嗤之以鼻,卻仍保持禮貌笑著謝過。

  含香顫抖著將信件折疊好,要往自己的身上塞,卻被賽婭阻止:「你還是燒了吧。」

  含香頓時睜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這是蒙丹寫給我的信件!為什麼要燒掉?」

  「你想讓計劃敗露嗎?你想讓你的蒙丹去死嗎?」賽婭冷笑。

  「天哪,你怎麼會想的這麼可怕!」含香大驚失色看著她,「你為什麼要詛咒蒙丹?」

  翠娥忍不住挺身而出:「娘娘,我家主子一片好心,你怎麼能誣陷我家主子?京城中維族人不多,卻也並不是沒有。娘娘你這信要是不小心被人看到了,別說出宮了。只怕所有人都要被你害死!」

  含香臉色蒼白:「可是,這是寶月樓啊。」

  「這裡先是皇宮,其次才是寶月樓。」賽婭冷笑,「你若是不願,於我也沒有什麼事,橫豎出事了,受牽連的又不是我。」

  含香徹底慌了:「不,我想了,你說的對。可是,可是……」

  她唸唸不捨的拿出那信件,看了又看,終於下定決心,遞給了賽婭:「你幫我燒了它吧。我下不了手。」

  賽婭拿過信件,細細撕成碎片。遞給了翠娥,翠娥將那些碎片收進自己的荷包。

  含香眼睜睜地看著翠娥將荷包收好,才心疼的看向賽婭:「我該怎麼裝瘋呢?」

  「裝瘋啊,」賽婭笑了,「很簡單,首先,你把自己衣服撕碎了,不斷的笑,不斷的哭,一刻也不要停下,在地上爬也好,滾也罷,反正不能端端正正的坐著。可以多唸唸你的古蘭經,再有就是,吃飯用手抓了亂塞。最好糊的到處都是。越髒亂越好。」

  「天哪!好髒!」含香道,「我絕對做不好!太難了。」

  「哦,」賽婭說,「那你就是不夠愛你的蒙丹,他為了你,可是在學習裝薩滿呢,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那麼的愛蒙丹,可是我卻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就是!」翠娥道,「奴婢也沒看出娘娘有多愛那個男人呢。娘娘連裝瘋都不願意,更別說其他的了。只怕那個男人知道了,也會心寒啊。」

  含香臉上浮現出掙扎之色,過了會兒,她方咬牙道:「好,我做!裝瘋便裝瘋。」

  賽婭便笑道:「這還不夠。」

  「啊!」

  「你光是在寶月樓這般,哪能讓皇上他們知道,繼而召薩滿來為你驅魔呢?」賽婭輕輕靠在翠娥身上,笑著道。

  翠娥站穩身形,扶著主子,也笑了:「是啊,娘娘,您還得出去鬧才行。」

  含香眼睛睜的更大,裡頭儘是迷茫:「出去鬧?」

  「對啊,」賽婭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你啊,得穿的破破爛爛,在泥裡滾幾圈,然後跑到人最多的地方,去鬧,去哭,去笑。這樣,皇上他們才會注意到你啊。」

  含香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翠娥:「必須這樣嗎?」

  兩人都對她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她說,「請你轉告蒙丹,為了他,我都會做的。」

  她突然朝賽婭行了個禮:「真主阿拉會保佑你的。感謝你為我帶來的這樣好的消息。」

  賽婭沒說話,她點了點頭,然後告辭。

  出了寶月樓,彷彿天一下子藍了。

  賽婭扶著肚子在翠娥的攙扶下慢慢走著。

  「其實,有的時候,我反而羨慕含香,」她說,「她活的那麼簡單,永遠不考慮責任,活的那樣簡單,肆意。」

  「只可惜,這個世界卻容不得這樣的人。」翠娥道,「如果奴婢是回疆的子民,也會討厭這樣的公主。」

  「是啊,」賽婭歎息,「可是做個讓人喜歡的公主卻真的很累,很累。」

  「主子,」翠娥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這一生,奴婢都會守著主子的。」

  ----

  香妃瘋了的消息傳來的時候,雅嫻正喝了一口五格格親手煲的湯。

  她強忍著嚥了下去:「五兒,你並不用自己下廚。」

  五格格聽她如此說,便知這湯有異常,她立刻動手自己嘗了一口。卻一口噴出:「好鹹!」

  她立刻讓人撤掉了湯。

  「五兒怎麼想著給額娘煲湯?」雅嫻問道。

  五格格輕輕趴在了她身上,心頭有些酸澀:「五兒孝順,不可以嗎?」

  母女兩正說笑間,小安子卻走了進來:「奴才叩見皇后娘娘,叩見五格格。」

  「怎麼了?」雅嫻看向他。

  「外頭都在傳香妃瘋了,」小安子說,「娘娘快去看看吧,香妃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正在泥裡打滾呢,看上去快活極了。」

  五格格撐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快活極了!小安子,本格格怎麼從來沒發現,你竟是這麼有幽默細胞的人?」

  「啊?」小安子愣住了,「格格,您說什麼『油墨戲袍』?奴才從來不唱戲啊。」

  五格格更是撐不住,只捂著肚子笑的眼淚直流。

  「擺駕,」雅嫻道,「本宮要去看看這『突然瘋了』的香妃娘娘。」

  她乃後宮之主,這香妃的事情,她無論是喜不喜歡,都須得弄個清楚明白。

  ----

  雅嫻下了鳳輦,打眼一看,便看到那御花園內圍了一圈圈的奴才,很是不成體統地嘰嘰喳喳指指戳戳地議論著什麼。

  她皺了眉頭。

  小安子知機,立刻上前扯著嗓子大喊:「皇后娘娘駕到。」

  頓時,奴才們全部都跪了下來,磕頭下拜:「奴才(奴婢)叩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當所有人都跪下時,雅嫻便輕而易舉地看到了被圍在最中間那個嬉笑的女人。

  她的衣服彷彿是被人故意剪得支離破碎,又濕淋淋地能滴出水來,兼之在在泥中滾過,整個人再也看不出一丁點國色天香的味道。

  偏偏一股異香卻詭異的從她身上蔓延出來,一群蝴蝶不依不饒的緊緊綴在她身上。

  極度的醜陋與極度的美麗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怨不得這宮裡頭的奴才都忘了規矩,將這裡圍得水洩不通,如同鄉野集市了。

  雅嫻在五格格的攙扶下一步步朝著正在嘰裡咕嚕念著什麼東西的香妃走了過去:「香妃?」

  含香突然笑了幾聲,嘰裡咕嚕地說著什麼,便要撲上來。雅嫻卻沒有退開,只任她撲至腳邊:「有沒有請太醫瞧過?」

  那個穿著維族服侍的侍女慌忙起身嘰裡咕嚕說了一大通。

  「本宮聽不懂你們的話,」雅嫻道,「本宮只問你們,有無為你家主子請過太醫?若有,便點頭,無,便搖頭。聽懂了嗎?」

  那兩個侍女互相交換了下眼光,便拚命搖頭起來。

  「伺書,」雅嫻道,「去叫人給香妃請太醫。」

  含香神色一變,立刻又倒下去,在地上滾起來……

  「皇瑪麼,孫兒沒有說錯,皇后娘娘果然是在趁機欺負香妃娘娘對吧!」突然,一個得意滿滿的聲音傳了過來。

  雅嫻回頭一看,只見太后被永琪攙扶著正朝這裡走來。

  她不慌不忙帶著五格格等人跪下給太后磕頭。

  太后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路過她身邊,用所有人都能聽清的聲音道:「皇后,哀家可以諒解你被香妃搶了風頭的不甘心,只是,香妃畢竟是回疆的聖女,你把香妃弄成這樣,豈不是讓哀家與皇帝都很為難?皇后,你為何就不能顧全大局一回?」

  雅嫻心頭冷笑,正要說話反駁時,卻聽乾隆從遠處傳來的聲音:「皇額娘,這裡是怎麼了?竟如此熱鬧!」

  她抬眼看去,見乾隆帶著十二,十三正穿過那迴廊,大踏步朝這裡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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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冷笑指著含香:「皇帝來的正好!這好歹是回疆獻上的聖女,多嬌滴滴的一個姑娘,如今,你看看,她這一身……」

  「香妃今年幾歲?」乾隆突然問。

  太后一愣。卻聽他繼續道:「朕記得,十二也好,小五也罷,小時候都沒玩過泥巴。難道香妃的童年還沒過去?」

  「皇帝,你……」太后氣壞了。

  「皇額娘說的很是,」乾隆道,「香妃乃回疆獻上的聖女,代表回疆對我大清的臣服,朕卻不能慢待了她。」

  太后臉上方浮現出笑意。

  「故,香妃既然如此喜歡玩泥巴,朕便下旨,以後專門為香妃在寶月樓修個泥巴池子,以後便讓香妃玩個夠。皇額娘覺得這樣可好?」乾隆很是認真地問著太后的意見。

  太后氣的渾身發抖:「皇帝!你還沒看出來嗎?香妃是被魔怔了!你幾時看過哪個正常人會這樣子?!」

  乾隆恍然大悟:「皇額娘說的很是,可是皇額娘,您遠在慈寧宮,卻是如何知道香妃在御花園發了□症的?」

  他轉向永琪:「朕卻是第一次知道,五阿哥的消息竟如此靈通。」

  他心頭暗自思考,之前竟是不該因覺得永琪做不成什麼大事。故沒讓人看著他一些,卻是不知,他何時竟如此有頭腦,竟在宮裡頭也埋了暗線。

  並非是乾隆瞧不起五阿哥,其實,若他懂什麼陰謀詭計,乾隆也不會那麼快便完全對他失望。有一個有野心,有智慧的兒子並不是一件讓帝王能覺得舒心的事情。可是,若是這個兒子,只有野心,腦袋裡頭儘是漿糊,對帝王來說,卻更是一件膈應無比的事情了。

  如今,這個兒子彷彿有了一點腦子。

  乾隆一時間,竟恍惚覺得,永琪彷彿還是可以救的。

  不過下一秒,永琪立刻用自己的表現打破了乾隆的這種憧憬。

  他跪下,義憤填膺道:「兒臣只是看不過眼罷了,皇阿瑪,皇后滿口都是假話,兒臣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小燕子了。皇阿瑪,求您為小燕子做主啊!」

  乾隆本來都已經快將那隻鳥兒忘了,卻經他一說,又一次想起。

  他臉色異常難看,太后卻為了打擊雅嫻,也跟著說:「永琪說的甚是,那個什麼燕子的,聽上去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何不直接給了永琪?為人母后,皇后卻一直厚此薄彼。不夠大度。哀家看,這宮務皇后還得再學學,不如先將鳳印放在哀家這裡,皇后索性先住到慈寧宮來。哀家必將細心教導皇后如何為後。」

  「如何為後?」十三嗤笑一聲,「皇瑪麼,孫兒彷彿記得,您並未做過皇后。」

  太后臉色一白:「你……皇后,你養的孩子竟是這般……」

  「皇額娘,」雅嫻打斷了她即將出口的話,「媳婦自認為養的孩子都還不錯,就連媳婦的養女蘭馨都成為了草原上的傳奇。更遑論媳婦的親生孩子呢。十三,十二,和小五平素裡也是被皇上稱讚的。想必皇額娘與皇上的看法永遠都是一致的。畢竟,母子連心啊。」

  太后被她的話堵的啞口無言:『若她說她並不覺得十三他們是好孩子,那麼,便是與皇上說的話不一致,可這該死的皇后卻說了句母子連心,若不一致,豈不是暗指她與皇上不夠親密?』

  太后將這口氣暫且吞下:「他們……自然都是很好的孩子,哀家自然與皇帝看法完全一致。」

  她看向含香:「可是,香妃這魔怔卻是……」

  「皇額娘。」雅嫻道,「是否魔怔,媳婦以為還是要待太醫看過後,才能斷定。」

  三番四次被搶了先機,太后再也裝不下去慈愛:「皇后,永琪還跪著呢,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便給了他又怎樣?」

  「皇額娘!」乾隆道,「您不知道,便是那隻鳥,勾的永琪差點幹出亂。倫,夜闖坤寧宮,私奔的事來的,若不是那一夜朕正好留宿坤寧宮,只怕……若不是那隻鳥,永琪如今又怎會是一個光頭阿哥?他畢竟是朕的兒子,若不是他做了那麼多荒唐事,朕豈會不好好栽培他?」

  太后睜大了眼睛:「真的?」

  她一直以來都對這個早年喪母的五阿哥深懷希望,甚至動過念頭要把鈕鈷祿家最好的格格嫁給他做福晉,可是,自她從五台山回來知道永琪竟被乾隆安排娶了個西藏公主後,希望便全數破滅了--哪個娶了番邦公主為正妃的皇子最後能登大寶?!

  她一直以來,都以為那是皇后吹的枕頭風。繼而更加仇視皇后。

  可如今……

  這讓她情何以堪?!

  她喘了幾口氣:「這等賤人,為何不棒殺了!」

  「皇瑪麼!」永琪撲到了她腳邊,「小燕子是孫兒的命,不能殺她!如果她死了,孫兒也無法獨活!」

  太后看到這一幕,才終於相信了乾隆方纔的話並不是偏她。

  「香妃的事情,哀家不管了。你們要請太醫便請,哀家如今倒是迫不及待要見見那隻鳥兒,哀家要看看,她到底是生成了什麼樣的狐媚,方把哀家的好孫兒迷成了這樣!」


第117章 作死之路

  「啊,好舒服,再扎我,再用力點……」一陣銷魂的呻。吟自偏殿溢出。

  路過的宮女太監無不面露鄙夷。

  「……繼續,再用力……不夠……我還要……」

  一個太監疾步過來,乍一聽到這聲音。只嚇得一腳踩滑,幸好眼疾手快抓住了旁邊的柱子才避免了一場無妄之災。

  他終於站穩了,卻又遲疑了。抓住旁邊一個宮女,他低聲再次確認:「請問小燕子是……」

  「在裡頭,」那宮女掙脫了他的手,「不過,現在可是她的享受時間,你如果也是來慕名看這個女人的,我勸你還是再等會兒。」

  他顧不得辯解,只問她:「享受時間?難道……」

  這聲音實在銷魂,真難不讓人想歪……

  那宮女唾了一口:「呸,你若是想看隨意看去,只怕你到時候便吐的翻江倒海,悔不當初了……」

  她再不解釋,轉身便走了。

  這太監終於還是沒忍住,偷偷將那紙糊的窗戶戳了個洞。然後貼上去往裡頭看。

  只見一渾身□□,披頭散髮女子正伏在一深宮老嬤腳前不住蠕動摩挲。不斷祈求她更用力懲罰自己,而那深宮老嬤一臉厭惡,時不時踹她一腳,另有兩個宮女牢牢按住她的手腳。不讓她亂動。

  還有一個宮女冷著張臉,手中是銀光閃閃的針,正毫不留情在那□□女子的身上紮著。

  那女子叫的越發興奮。

  那女子戳了半天,將那針收了起來。

  □□女子卻彷彿難過的要命,竟不斷祈求那深宮扎她。

  那深宮老嬤只拿了一根長的嚇人的細針起來。

  那女子卻開始忍不住粗喘,雙目中充滿了渴望之色,眼睛也亮的嚇人,那老嬤手一動,將那細長的針刺入那女子的手指。

  那女子身子突然往上一揚……

  正當他以為她會瘋狂大喊出聲時,卻見她身上一陣抽搐,繼而長吐一口氣,一股淫靡的味道便蔓延了開來……

  那女子長長地喟歎:「舒服啊……」

  『匡當』他終於摔了下去……

  「什麼人?!」

  ----

  小燕子被扔進冷水裡涮了涮便胡亂裹進了一件衣服裡頭。

  她出來的時候,見容嬤嬤等人都跪在一個小太監跟前。

  「你是什麼人?怎麼能讓容嬤嬤跪?」她一激動,忘了自己的身份,竟衝過去對那小太監大呼小叫起來。

  「還不給陳公公跪下!」容嬤嬤低聲斥了一聲。

  小燕子一抖,委委屈屈跪了下來:「陳公公,我從來沒聽說過啊。」

  「咱家是奉太后的旨意,來請小燕子姑娘去慈寧宮走一趟的。」那小太監脾氣倒還不錯,也不生氣,反倒是解釋起自己的身份、來意來。

  「太后?」小燕子嚇了一跳,「那是誰?聽上去比皇后還大的樣子,一定不是什麼好人,我才不要見她。我對我的腦袋珍惜著呢……我才不要……嗚嗚嗚……」

  幾個太監衝進來,堵了她的嘴,拖到了一邊。

  「容嬤嬤,」那陳公公笑道,「還麻煩您也和咱家走一趟吧。」

  容嬤嬤笑了:「勞駕公公了。」

  ----

  永琪一聽到小燕子,便徹底將他們救香妃的計劃拋到了腦後。

  慈寧宮裡頭,太后坐在上首,乾隆和雅嫻陪坐一旁。如此詭異的安靜氛圍,永琪卻彷彿完全不受影響。一心蹦躂著,想要看到小燕子。

  等了好久,他終於看到一個小太監低著頭進來給太后磕頭:「太后娘娘,奴才已經將小燕子姑娘帶來了。」

  「傳。」太后道。

  永琪早已呆不住。

  兩個太監拖著一個濕淋淋的女人走了過來,雖然那女人披頭散髮,看不清容顏,可是只一眼,他便能斷定:那正是他的小燕子。

  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如今正離他越來越近,永琪激動的差點不能自持。

  然後--

  「皇瑪麼!皇阿瑪!」永琪大叫一聲,「天哪,他們怎麼能這樣對待小燕子?她的嘴是被誰堵住了?為什麼要堵她的嘴?!」

  他也不等太后和乾隆發話,便衝上去,小心翼翼地將小燕子嘴裡頭塞的那物什取出來。

  這一取出,他便更加悲憤:「天哪!他們怎麼能這樣欺負你?!竟用這東西!天哪!小燕子,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小燕子……小燕子……」

  小燕子卻看都不看他手中那條髒兮兮的褻褲。她只看著太后道:「你便是太后?我警告你,你抓我就可以了,但是不能打容嬤嬤,她是無辜的……」

  雅嫻一口茶嗆在了嗓子中,忍不住咳了起來。

  好不容易收住,她來不及整理儀態,便問小燕子:「你方才說,不能打容嬤嬤?」

  這小燕子不是一向都看不慣容嬤嬤麼?她現在竟然這般維護容嬤嬤,可是有什麼陰謀?

  小燕子才不管雅嫻的心思呢,她只道:「皇后,我警告你,不准懲罰容嬤嬤……」

  雅嫻越發疑惑。

  「小燕子,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永琪道,「你不是一向最討厭容嬤嬤了嗎?怎麼現在……」

  「你管那麼多幹嘛?!」小燕子羞紅了臉,「總而言之,你們都不能欺負容嬤嬤!」

  永琪才不管那麼多:「好好好,你說的都好,天哪小燕子,你的頭髮都還是濕的,你到底受了多少苦啊,小燕子,我立刻就向皇瑪麼求情,我要帶你出宮去。我再也不會讓你……」

  「夠了!」被忽略了很久的太后終於忍不住,扔出了一個茶杯。

  永琪有些茫然回頭:「皇瑪麼……」

  「永琪!」太后恨鐵不成鋼的喊了一聲,「皇帝,這女子不能留,你看她將永琪禍害成了什麼樣,皇帝,哀家要你立刻處死這個女子!」

  「皇瑪麼!」永琪哀叫一聲,「小燕子是孫兒的命!孫兒求您,讓她和孫兒一起出宮……皇瑪麼!您不能……」

  「休想!」太后道,「哀家絕對不會讓這禍害隨你出宮……哀家定要她……」

  「等等!」小燕子突然大叫了一聲,「你們都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要出宮了?!永琪,你腦袋壞掉了嗎?我在宮裡好好的,為什麼要隨你出去?」

  永琪瞪大了眼:「小燕子,你怎麼了?是誰威脅你嗎?為什麼,你不是說愛我嗎?」

  小燕子又紅了臉:「永琪,那是以前了,我現在不會陪你出宮的。因為宮外沒有容嬤嬤啊!」

  此言一出。

  太后和乾隆都忍不住看向了雅嫻,就連雅嫻自己也忍不住想,難道小燕子是容嬤嬤的女兒?可是,容嬤嬤只有一個兒子啊……

  「小燕子,難道我還比不上容嬤嬤嗎?」永琪不甘心了。

  哪知小燕子看了他一眼後,竟點頭:「我更喜歡容嬤嬤。」

  晴天霹靂!

  「小燕子,你在說什麼啊?」永琪大叫起來,「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

  小燕子看著他,問的非常認真:「如果我跟你出宮,你會用針扎我嗎?」

  永琪鼻子一下子酸了:「小燕子,天哪,你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我怎麼捨得用針扎你?我怎麼會捨得?我當然不會,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

  「那我不跟你走,」小燕子打斷了他的話,「而且,就算你會用針扎我,能有容嬤嬤扎的那麼舒服嗎?如果沒有她,我一天都活不下去。我寧願不吃雞腿,不吃肉,我也要讓她繼續扎我,我不會和你出宮的。」

  ----

  正當慈寧宮的永琪已然忘了自己的初衷時。延禧宮內,喜鵲卻還在為了他們在宮外合計出的計謀而奮鬥。

  其實,她這兩次出宮,令妃都不太清楚她到底同永琪他們商量出了什麼。

  亦或者說,令妃知道的,永遠都只是喜鵲想要讓她知道的那一部分真相。

  比如現在--

  「……五阿哥依舊是恨著皇后的,」喜鵲低聲道,「在他心裡,這後宮中,也只有娘娘您配做皇后……」

  隨著她的描述,令妃原本如同死灰一般的眸子,漸漸亮了起來。

  喜鵲一直留意著她的神色,見她眼中重燃野心,心頭便暗自嘲笑一聲。語氣卻越發恭敬了:「……所以啊,娘娘,如今正是您的好機會啊。這香妃,無論其他,光是她是回疆獻上的聖女。這一點,就足以做很多事了……」

  「你且細細道來。」令妃道。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開口問喜鵲。喜鵲心頭知道,令妃的野心,至此已盡數被她點燃……

  『甚好』喜鵲笑了,她更加畢恭畢順:「娘娘,老佛爺雖信佛,可這佛家卻不能請。畢竟,這一時半會兒,也實在找不到剃度好了的僧人做我們的內應,臨時收買,風險也太大了。好在,老佛爺也是滿人。滿人,始終還是更信薩滿法師的。而我們,正好能有自己的薩滿法師。娘娘,這巫蠱之事為何歷朝歷代,一旦出現,便必會引起波瀾?」

  她見令妃眼中厲光大作,心頭更定。

  「娘娘,這巫蠱最恐怖的,不過是因為鬼神之事罷了。若,薩滿法師和巫蠱同時出現,都指正皇后。您覺得,會如何?」

  喜鵲早已決定,再除薩滿之事外,更要再添巫蠱一事,為的不過是要個確實,定要讓雅嫻此次無法再翻身了。

  令妃心頭已大半認同了這個計劃,臉上卻仍是不顯。

  「想必,無論皇上再愛護皇后娘娘,也難以堵住這悠悠眾口了。」喜鵲笑了,「國母竟用巫蠱之術詛咒阿哥,皇上和太后。這可不是小事。」

  「皇后,」令妃歎氣,「皇后還不知為何,順便也詛咒了本宮呢。」

  喜鵲笑道:「可不是,她一定是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所以要詛咒娘娘呢。」

  「或許,本宮命中比她富貴?」令妃笑了。

  喜鵲聽了這句話,便明白,令妃是一定會照著她的計劃走了。因為,令妃如今已完全被她畫的大餅所誘惑,現在的令妃,瘋了……

  ----

  永琪失魂落魄地出了宮。

  他不明白,事情為何變成了這般模樣。

  小燕子,竟寧願選一個深宮老嬤,也不願隨他出宮盡享榮華……

  他渾身刺骨的寒冷。

  然後,他便看到了那輛馬車。

  翠娥站在馬車下頭:「爺,福晉在等您出來。」

  然後那車簾便開了,露出一張美人臉來。

  永琪心頭湧起無限感動,他走過去,上了馬車。看著賽婭的臉,千言萬語,最後融成一句話:「賽婭,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

  賽婭卻笑了,她如今越發的祥和,充滿了母性的光輝:「你愛小燕子。爺,這不打緊,對了,小燕子姐姐呢?她沒來嗎?」

  永琪看著她,一五一十將今日之事說了出來:「……賽婭,你說我到底是哪兒讓小燕子不滿意了?她竟然這般對我說話。」

  「爺自然是哪兒都好的,」賽婭的聲音是那麼的溫柔,以至於永琪根本聽不出她內心的嫌棄,「小燕子姐姐一定是有苦衷的。爺只要按爺最初的想法行事便可以了。小燕子姐姐一定是愛著爺的,只是宮裡頭情況太複雜,她那般說話,定也是在保護爺呢。」

  這話說的妥帖,永琪自然感動不已:「賽婭,你說的真對。小燕子那樣善良可愛,一定是很有苦衷。你沒見到她今日那般的淒慘……」

  賽婭笑了:「可是爺,近日我卻一直在想,爺和小燕子姐姐走了。京城裡竟只剩我了。孩子還未出世。我又是異族人,只怕會被太后和皇上遷怒……」

  她這話一出,便引起了永琪的愧疚:「是我對不住你,要不……要不你也跟著我們走?」

  賽婭心頭暗罵,臉上卻帶了些惆悵和悲傷:「爺,你們的愛情,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愛情原本就是兩個人的世界,三個人太擁擠了。賽婭……你和小燕子姐姐好不容易才終於能夠有機會正大光明走到一起。賽婭只能成全,只求爺能夠幸福安康,便是賽婭最大的功德。孩子生下來也不能沒有名份。」

  永琪說出那句話後,便以後悔了。當年一個採蓮小燕子尚且容不得,更遑論已為他懷了孩子的賽婭?此時見賽婭知難而退,他心頭一時既感動,又愧疚。

  只怪老天讓他生的太完美,竟被這樣美好的兩個女子都愛上。

  他只能選擇一個,辜負另一個了。

  「爺,」賽婭見他滿臉感動,便笑了,「爺,賽婭要俗氣一回了,蓋因府裡已沒有幾個銀子,爺到時候同小燕子姐姐一走,賽婭真不知道該如何過活……」

  永琪此時心頭感動萬千,他拉著賽婭的手深情款款:「其實爺早年還置下了幾個鋪子,一併與了你。但爺並不知道那鋪子如今是贏還是虧,這樣。爺再走之前,一定想辦法弄一筆錢給你傍身。且不需要你償還……」

  賽婭見今日最大的目的已然達成,便放下了心來。

  她柔柔順順點頭應是,又道:「爺,賽婭不過是一個弱女子,爺走後,便只剩賽婭與孩子相依為命。賽婭自己是不怕委屈的,只怕委屈了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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