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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矮子們的溫柔》作者:森綠柚【完結+番外】

第88章

  「嶽人,你睡了嗎,」嶽人媽媽端著熱氣騰騰的牛奶敲響嶽人的房門,她側耳仔細聽了聽裡面的動靜,又叩了兩下,「媽媽可以進來嗎,」

  過了一會才傳來嶽人的回應,「我沒事,媽媽。」

  「今晚吃的太少了,媽媽給你熱了牛奶,喝一點好嗎,」嶽人媽媽輕聲細語,站在房門口耐心地等著。

  嶽人跳下床光著腳嘭蹬嘭蹬走到門口打開門,露出來的臉明顯瘦了一大圈,只剩下兩隻眼睛明亮得不可思議,在越發小的臉上顯得更加明顯,他低聲應著接過嶽人媽媽手裡的託盤:「我知道了。」

  「嶽人!」眼看著嶽人就要轉身把房門關上,嶽人媽媽連忙喊了一聲,見他轉過身來才勉強笑了笑:「……要好好休息啊。」

  怎麼可能好好休息,嶽人低著頭,腳尖蹭著地面,滿心煩惱。

  距離四月失蹤已經有一個月了。

  因為她提前向嶽人坦白說需要離開一段時間,剛開始的幾天嶽人倒是沒感覺緊張,只是為四月的安全提心吊膽。只是一個星期過去她還是沒有一點消息,他就開始著急了。

  嶽人最先想到的就是去並盛的沢田家。

  還沒有敲響沢田家的大門,他就聽到身後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幾個人的交談聲腳步聲逐漸接近,轉過頭來嶽人看到的是被眾人圍在中間的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的臉色很不好,和他記憶中的那個人相比,現在的他渾身散發著更加讓人心安的成熟的氣息,只是眼底的憂傷怎麼也掩不住。一見到嶽人出現在他家門口,沢田綱吉愣了一下,下意識扭過頭躲過了嶽人投來的敵意的目光。

  「喂,既然你在這裡,為什麼四月還沒有回來?」嶽人語氣咄咄,看著綱吉目光躲躲閃閃,心頭升起一陣火氣,開始漸漸不安起來,「為什麼不說話!」

  「抱歉……」綱吉低聲喃喃,咬緊了嘴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實在是沒辦法去面對向日嶽人,「抱歉,真的很抱歉……」

  「我不是來聽你道歉的!」嶽人提高了聲音,帶著急切氣衝衝地,「你知道她在哪裡對吧?告訴我啊!」

  綱吉試圖去解釋,但是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辯解之詞,說四月去哪裡了?說她什麼時候會回來?甚至是……她還會不會回來?這些連他自己的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要如何去回答?

  他只能低著頭,一遍一遍地重複:「抱歉,向日君,抱歉。」

  說得他差點落下淚來。

  冰帝無緣全國大賽八強,再一次被青學斬落馬下,網球部三年級正選失去了他們國中最後一個夏天。雖然如此,對宍戶亮這種不肯放棄一分一秒訓練時間的網球選手來說,這種種變因不僅沒有讓他的訓練日程放鬆一些,反而更加緊張起來。

  揮著球拍將來球狠狠擊回,宍戶亮還沒抬起頭就聽到身邊鳳長太郎的驚呼:「向日學長,小心!」

  在黃色小球洶洶奔去的前方,嶽人執拍準備姿勢站在那裡,眼神卻是散的,根本沒有發現宍戶亮的回球。忍足快速從底線另一端沖過來,堪堪把網球擊到一邊,這時岳人才猛地回過神來,呆呆地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忍足,好像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喂嶽人,你給我認真一點啊!」宍戶亮見嶽人沒有出事才松了口氣,一股怒氣湧上來,他揮舞著球拍高聲斥道,「你是怎麼搞的啊!最近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看著就煩死了,還想不想認真打網球了!」

  「宍戶!」忍足連忙制止他不滿的話語,擔憂地看了看身後的嶽人。嶽人低著頭肩膀低垂,手裡的球拍慢慢垂下,一副被打擊壞了的樣子。

  忍足只能歎氣,別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沢田四月已經失蹤了一個多月的事情的,為了自家搭檔他也暗地裡利用家族勢力打聽過沢田四月的消息,只是卻在調查到她和義大利黑手黨有所聯繫的時候突然中斷。

  到底是她的失蹤和義大利沒有關係,還是調查被義大利方面截斷,忍足也不想知道了,他知道的是這件事無法再繼續調查下去——換句話說,沢田四月的下落,已經無法打聽了。

  嶽人他知道嗎?

  沢田四月深深隱藏的身份,與義大利方面若有若無的聯繫,這些嶽人都知道嗎?

  他知道沢田四月隱瞞了他多少東西嗎?

  「對不起,亮。」嶽人垂著臉悶悶地認錯,倒是把另外三個人嚇了一跳。向日嶽人此人,最擅長的就是口是心非口嫌體直,即使認錯也總是滿口抵賴,即使可以坦率地承認錯誤,也彆扭地不肯把心裡的歉意說出口。

  這樣直接地承認,而且還是在被脾氣火爆的宍戶訓過之後,真是讓人難以想像。

  「我以後會注意的,這次是我的失誤。」這麼說著,嶽人心裡的苦澀慢慢泛開,失去了四月無條件的偏袒,他也是可以、也是可以自己面對一切的,可以改掉自己的壞毛病,可以自己承擔起一切。

  真的有人是重要到離開她就活不下去的地步嗎?

  大概沒有吧。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嶽人心裡很是惆悵。

  坐在他對面的忍足醉成了一灘爛泥,趴在桌子上根本沒有聽到他的回答,一手歪歪地扶著酒瓶一手撐著下巴傻笑:「真的有這樣的人啊,根本沒辦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啊,嶽人。」

  文藝少年忍足君成長為了文藝男青年,很文藝地愛上了一個四處流浪的女畫家,愛戀的結局是忍足的愛情無法留住她離去的腳步。借酒買醉,忍足拉著岳人到了常去的酒吧就開始一瓶一瓶地灌酒,還要扶著鏡框絮絮叨叨地講述他們之間的愛情故事。

  嶽人看著燈光迷離下的忍足,想起記憶中的少女。

  曾經的四月對他來說是那麼重要,他一度以為自己根本沒辦法離開她。從她輕聲叫他起床開始新一天的生活,到她溫聲安撫他和他一起陷入睡眠,向日嶽人的生活中處處都是沢田四月的身影。

  他並不覺得四月處處幹預他的生活很煩,相反,他巴不得四月能夠融入到他的生活中來。從某方面來說這也是小孩子沒有成熟的表現之一,只可惜直到現在他才明白。

  就是因為他一直以來這樣表現,才不能在四月的心底翻身——誰會把一個小孩子當作感情上平起平坐的人?

  他想起四月臨走的那個夜晚,她一臉苦惱:「抱歉呐嶽人,我必須離開一段時間。」

  那個時候的他敏感地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一瞬間他仿佛有如神助變得成熟起來,嶽人還記得當時他是怎麼說的:

  「可以帶我一起走嗎,四月?」

  得到了意料之中否定的回答後,嶽人不屈不饒,緊緊抓著四月的手腕,語氣急促而驚慌,好像慢下一秒就會錯過很多東西:「我知道四月很厲害,我知道四月都是為了我好,可是,可是啊……四月,我不想一直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可靠嗎?我不值得你信任嗎?我想瞭解四月的一切,想更加靠近四月,這樣不可以嗎?」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我喜歡四月!」嶽人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上上下下和著他劇烈跳動的心臟節奏,眼眶逐漸發熱,他透過朦朧的視線看到她表情變得糾結起來,心裡也直直地下墜。

  四月笑得很抱歉,他從其中看出了一絲決絕的意味:「不可以呢,嶽人。」

  「我不想讓你喜歡我,所以抱歉……」四月伸出手來想撫摸他的額頭,被他驚慌地向後一偏躲開。

  他幾乎要難過得說不出話來,而且敏感地覺察到四月伸過來的手帶著什麼目的,連忙避開。嶽人垂著頭不說話,抿緊了嘴唇看著地面,在變得沉默的等待時間中越發難過。

  「我只是不想讓你傷心,嶽人。」

  「可是你已經讓我傷心了……」嶽人知道他不該說出這句話,果然,四月的眼神變得更加惆悵。

  「即使讓你傷心了,我也不會後悔。」四月勉強笑了笑,張開雙臂看著嶽人,「也許之前是我自作主張,嶽人,但是我並不後悔。」

  「你真的確定,要跨過來嗎?」

  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嶽人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夏日蟬鳴清幽,長長的坡道這頭是四月的家,那頭是向日宅。

  「等我解決了麻煩的事情,我會認真考慮你的話,嶽人。」

  「那我等你回來。」

  他從那個時候開始等待,直到現在。

  卻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嶽人推開家門,放輕腳步慢慢走回房間。時間已經快到午夜,家人都已經睡著了。

  走過客廳的時候,桌子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叮鈴鈴刺耳的鈴聲在空蕩的客廳久久回蕩。不知怎的,嶽人就意識到這通電話是他等待已久,他幾乎是撲了上去,一把抓起話筒放在耳邊,屏住了呼吸。

  話筒裡傳來呲啦呲啦信號受到幹擾的聲音,突地,在紛雜繁亂的噪音中,一個陌生的女聲傳了過來:「嶽人?」

  他知道那是誰。

  「四月!」嶽人抱著話筒小心翼翼地問。

  聲音好像沒有傳到那邊,那頭女聲嘖了一下又問了一遍:「嶽人?是嶽人嗎?」

  「是我啊,四月,是我!」嶽人提高了聲音,大聲回答著,「你能聽到嗎?」

  信號又一次波動起來,那邊四月的聲音斷斷續續地,時不時還會變形,她依然無法聽到嶽人的回應:「是……嶽人嗎?」

  「是我啊,四月你聽到了嗎?是我啊!」

  「現在……嶽人……」聲音越來越微弱,嶽人貼緊了話筒,仔細聽著那頭的動靜。

  「不要……」從聲音中可以勉強判斷她在斷句,具體卻只能聽到隻言片語,嶽人機械性地點著頭,在她每句話後面輕輕地回答。

  「我等你回來啊,四月。」

  「……回來……不要……你自己……」

  「我等你回來啊,四月。」

  「別……」

  「我等你回來啊,四月。」

  嶽人歪了歪頭,又哭又笑:「你大點聲啊四月,我聽不到你說話了!」

  女聲最後三個字衝破了層層雜音,帶著哭腔喊了出來,在他的耳邊爆炸:「別等我!」

  呲——地一聲,電話被掛斷了,只餘一聲悠長的嘟——在嶽人耳邊。嶽人還是一動不動,歪頭仔細聽著那邊的聲音,直到短促的嘟嘟的提示音已經和他的心跳聲重合一致。

  透過落地窗投射進來的月光溫柔地灑在嶽人身上,在地毯上拉了一段長長的黑影。

  他輕輕地、鄭重其事地把話筒掛上,眼神無比溫柔。

  「我等你回來啊,四月。」

  他從很久之前就開始等待,直到現在。

  然後,也會一直等下去。


獵人後篇 蜘蛛腳與聖誕薔薇

第89章

  時值雨季,天空深處陰霾昏暗,大雨將至的潮濕氣息。

  不一會就淅淅瀝瀝地開始下起小雨,雨勢漸大,在馬路上積起一個個小水窪。四月小心翼翼地沿著屋簷下的小路避雨,慢悠悠地從街道這頭走到那頭。

  她的身影映在水窪裡,一瞬間被雨滴模糊然後消失不見。

  雖然衣服和身體都不會被雨水淋濕,可是被細密的水滴從頭頂一直穿到腳心的感覺還是很討厭的。小巷裡隱隱傳出幼貓淒厲的叫聲,四月探頭一看,是流浪漢粗暴地把一窩小小的貓咪提起來扔到一邊,甚至還想伸腳去踩它們兩下的樣子。

  她幽幽地飄過去,站在流浪漢面前幾乎和他鼻尖相對,然後點燃手上的彭格列大空指環,在漫漫橙光之中顯現出她的身影,對流浪漢做了個扭曲的鬼臉。

  「哇啊啊啊鬼啊——!」被突然出現的四月嚇了一跳,流浪漢把手裡的麻袋一扔連滾帶爬地沖出了小巷。匆匆撐著傘路過巷口的路人好奇地向裡面張望,一眼就看到垃圾桶旁背景是一片橙色火焰的女性人影,在半空中飄蕩著,透明的身體被細細的雨絲穿過。

  黑色長髮覆住了半張臉,她向他們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鬼啊!!」路人驚恐地扔下雨傘大喊著逃跑了。

  友克鑫市的都市傳說,這幾個月開始悄然興起。

  遊走在街角巷尾的黑色頭髮的女人,她的周身圍繞著不似鬼火的橙色溫暖火焰,美麗異常。

  做鬼做久了,倒是感覺也不錯。

  四月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已經待了幾個星期,也研究出了自己現在的狀態——如果使用死氣火焰,她就能夠像gitto他們一樣被人看到,和別人正常交流,卻仍然不能被碰觸,不過有一點值得安慰的是,高純度的死氣火焰仍然可以造成一定的傷害。

  但是對於她現在這個只有靈魂體的身體來說,使用死氣火焰還是有些勉強。

  在這個城市逛了好幾圈,四月發現了意料之外的東西。

  在音像店的角落,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的專輯,封面上陌生又熟悉的黑髮少女笑得一臉燦爛,是還抱著對這個世界最純潔最美好的期望的笑容。四月隔著玻璃和女孩子對望,好像隔著巨大的時空和夢想。

  音像店的兼職員工是個年輕的大學生,他非常盡職。

  四月再「無意」繞到音像店去看的時候,那個已經落了灰塵、根本賣不出去的專輯已經被處理掉了。

  或許是被扔到了垃圾桶,或許是已經被粉碎機處理掉,最難過的不是專輯被扔掉,而是作為april存在過的證據被隨意從人們的心裡扔掉吧。

  四月覺得心口鈍鈍地疼痛,沒有那麼明顯,卻一直持續著。

  本來就是這樣啊,已經失蹤了好幾年的過氣藝人,已經基本被確定了死亡的小明星,在生前也沒有達到什麼事業生涯巔峰的初出茅廬的藝人。

  這樣的人能夠在人們心中駐紮多久呢?

  ……大概是短得讓人覺得可笑的時間吧。

  意識到自己來到了哪個世界之後,四月更加不願意呆在這裡了,畢竟這裡給她留下了太過痛苦的回憶。

  可是她一直是處於這種靈體的樣子,實在不利於她去尋找回到綱吉的世界的方法。

  繼續每天的城市遊蕩順便突然出現嚇唬一下路人之後,經過一條小巷的時候,四月敏銳地察覺到小巷裡的動靜,腳不沾地地飄了過去。

  用繩子捆住手腳的粉紅色頭髮的少女,她縮在牆角,膠帶封起來的嘴偶爾洩漏一兩聲嗚咽,她的面前是面色猙獰的壯實男人。男人正皺著眉頭打電話,腳步不耐煩地踱來踱去,突然他對著話筒大吼:「萊特諾斯拉,你還想不想見到你的女兒活著回去了?!」

  好像電話那頭的男人急忙小心勸了幾句,男人又吸了口氣勉強耐下心來,氣衝衝地說著:「總之,給我在兩個小時之內……咦哎啊啊啊——!」

  「喂?喂?」話筒跌落到地上,那頭的男人大聲叫著,「不論如何,你絕對不能傷害我的女兒,聽到了沒有?!不能傷害我的女兒!」

  勉強用高純度的死氣火焰把男人打暈,四月已經有點體力不支了,氣喘吁吁地用火焰把綁住女孩子的繩子燒斷,粉紅色頭髮的女孩子一臉感激,手腳利索地撕掉嘴上的膠帶,扯斷了雙腳的繩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謝謝你!」

  她身形一晃,差點站不穩,下意識想要扶住身邊的四月,卻摸了個空,手臂直直地從四月的肩膀穿過。

  「咦?」她愣了一下,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臂和四月的肩膀接觸的地方。

  ……好像嚇到這個姑娘了啊。

  四月默默地退後幾步,她本來也只是閑著無聊,也不需要對方對她感激涕零什麼的,這個時候還是先走吧。

  誰知女孩子尖叫了一聲,撲過來想要一把抓住她:「你、你是……哇呀,沒想到我真的遇到了,友克鑫市的都市傳說,橙色的女鬼什麼的!」

  「……哈?」四月微微張著嘴,意外地看著女孩子語氣越來越興奮和激動。

  「呐,你叫什麼名字?」

  「艾譜莉……」四月換上在這個世界的常用姓氏格式。

  「哎……艾譜莉啊……你和我曾經喜歡過的藝人是一樣的名字呢!我們好有緣啊,呐,艾譜莉,好不容易遇到了,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昨天她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女孩子。

  今天四月依然遊蕩在城市之中,穿過大街小巷,最近友克鑫市好像在準備一場盛大的拍賣會,整個城市都在為之忙碌,街道上也多了很多來來往往的面色不善的黑西裝男人。

  她隱隱約約記得友克鑫市每年都會舉辦一場拍賣會,具體的內容卻已經記不清了,畢竟距離她離開這個世界已經有……算算要有二十多年了吧?

  雖然這個世界的時間倒是沒有流逝幾年的樣子。

  這個世界上的記憶,四月也在有意識地讓自己漸漸模糊,所謂不想記起的事情就不要記起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雖然在這裡,並不是沒有美好的回憶的……

  飛坦的身影突然就這樣闖進了腦海,四月微微皺眉,用力搖了搖頭。

  如果要忘記就一起忘記吧,她再也不想和這些麻煩事情有任何的牽扯了。

  不知不覺竟然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啊,甚至連飛坦的臉也有一點模糊了……

  那份悸動已經歸於平靜,但是曾經甜蜜的回憶那些美好的時光,已經再也回不來了吧。

  夜幕降臨後的友克鑫市平添了一份迷離的美麗,燈火霓虹下的的車水馬龍和嬉笑怒駡的男女,因為拍賣會的到來聚集在友克鑫市的「客人們」帶著虛偽的面具相談甚歡。

  夜晚的小巷,這是之前生活在這裡的艾譜莉絕對不敢去嘗試的區域,現在四月已經可以淡定地來回穿梭了,她完全變成了一個恐嚇者,偶爾現身來嚇一嚇鑽小巷的人是女鬼的樂趣之一嘛!

  ……她是什麼時候從靈魂體退化為女鬼的?

  把一對小情侶嚇得尖叫而逃,四月無聊地蹭著牆邊慢慢往另一個方向前進。在這個城市她沒有定居的地方,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甚至連一個睡覺休息的地方也沒有。累了就隨便找個避風的地方席地而坐,她也不會感到饑餓或者乾渴。耳邊充斥著別人的聲音,悅耳的或者嘈雜的,但是她自己的聲音,只有自己能夠聽得見。

  ……偶爾也真是覺得好寂寞啊。

  ……隨便來一個人和她說一說話也好啊。

  撲簌簌幾顆小石子從牆頭上滾落下來,還有女孩子輕微的呼聲,四月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精緻的蓬蓬裙擺和層層蕾絲下兩條細長光滑的長腿,在她的頭頂不停地撲騰著,還想找到什麼支點來支撐身體平衡。

  女孩子粉紅色的長髮披在身後,柔順捲曲,已經被她折騰得毛躁躁地散落在肩膀上。

  四月靜靜地在牆根站了幾分鐘,在直接走開和留下來幫她之間稍微猶豫了一下,最終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大概是因為她太閑了,太無聊了,太……寂寞了吧——她仰著頭出聲:「喂,你在做什麼呢?」

  「哇啊!」女孩子驚叫一聲,借著這樣辛苦的姿勢艱難地扭過頭來看她,見到是攜帶大空火焰背景出場的四月,她一下子笑開來,「是你呀,艾譜莉。我在翻、呃……躲開父親給我配備的保鏢啦,真的很討厭的!」

  「對了對了,你能不能幫我一下,我下不來了……我沒想到這幢牆會有這麼高……」

  四月純潔地繼續仰頭:「我碰不到你,沒辦法幫你啊,除非你願意讓我用火燒你的裙子,逼你自己跳下來。」

  「……」女孩子委屈地撅起嘴,氣哼哼地轉過頭來,「艾譜莉!你不許走哦,等我下來!」

  她咽了口口水,顫顫巍巍地扒住牆頭,狠狠心閉上眼睛鬆開手,刷地從牆頭跌落下來。誰知落地卻不是想像中的堅硬的地面,而是堅實的**。女孩子睜開一隻眼睛往旁邊看去,看到的是四月微笑的臉和接住她的男人驚恐的表情。

  「辛苦你了,你可以走了。」四月看著女孩子翻身站到地上,才對那個無辜的路人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而被四月突然現身強制帶到這裡的路人顫抖著雙腿跌跌撞撞地一邊尖叫一邊跑遠了。

  「上次沒有好好自我介紹呢,艾譜莉,我叫做妮翁諾斯拉。」妮翁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熱情地想要拉住四月的手,又想到四月的情況,嘟著嘴收回了手,「你這樣好麻煩哦,連碰碰你都不行嗎?」

  「你好,妮翁。」

  妮翁好像對四月這麼平淡而中規中矩的回應不太滿意,背著手繞著四月走了兩圈:「我真的很無聊啦,雖然拍賣會有我喜歡的東西,可是我不要總是被父親逼著去工作啊啊!艾譜莉,你陪我幾天好不好?」

  她忽地轉過身來,嘴角勾起的弧度帶著引誘的意味:「我需要陪伴,艾譜莉也有需要的東西吧?各取所需,不好嗎?」


第90章

  因為自家大小姐的任性,原本定在拍賣會前一天到達友克鑫市的計畫被提前,一夥保鏢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友克鑫市。

  因為妮翁偷跑的前科累累,這次她說要來逛街買衣服的時候,達佐孽提起了萬分的警惕心,命令保鏢們寸步不離地守在妮翁周圍。

  只可惜最後還是妮翁的偷跑技術技高一籌,達佐孽惡狠狠地把手機摔到地上,大聲命令著,「一遍搜完沒找到就給我搜第二遍,絕對要把妮翁小姐找到,」

  一夥保鏢亂成一團,達佐孽在被他們的行動嚇得全部跑光而顯得空蕩蕩的街道上踱來踱去,暗自憤恨,「不行,在友克鑫市的拍賣會之前,一定要找到更多的保鏢!」

  妮翁遠遠地就看到了達佐孽,揚起手來大聲招呼:「喂,達佐孽!」

  「妮翁小姐?」跑出去的妮翁竟然不是被保鏢壓著回來而是自己主動回來,達佐孽被嚇了一跳,還是快步走上前去,「您真是太亂來了,今天的行程還是取消,等我安排好人手再出來吧。」

  妮翁毫不在乎達佐孽的擅自決定,痛快地點頭答應:「好啊,我們回去吧。」

  達佐孽暗暗嘖了一聲,不知道今天這位小姐怎麼了,突然這麼聽話。

  妮翁翠綠的大眼左右瞟瞟,有點不自在地捏緊了裙角,在保鏢的包圍之下向不遠處的黑色豪車走去。她漸漸地有點不安,壓低了聲音:「艾譜莉,你還在嗎?」

  妮翁又想到四月在普通不可見狀態時是不能和別人交流的。看不到她的身影也聽不到她的回應,妮翁有點擔心四月會不會突然變卦不再陪她,可是因為周圍保鏢的存在無法讓四月現身,頓時原本輕鬆的腳步也變得沉甸甸的。

  「妮翁小姐,你有什麼問題嗎?」達佐孽發覺到妮翁的焦躁,湊過來詢問,隨時準備應付這位小姐的突發脾氣。

  妮翁悶悶地應了一聲:「沒事,回去吧。」

  好不容易熬到了他們在友克鑫市居住的酒店,妮翁一把揮開達佐孽:「好啦好啦我很困了,我要休息了,你們都不要進來!」

  順手把大門關上,妮翁轉過身來急促地發問:「艾譜莉,艾譜莉你還在吧?」

  「我在呢。」四月從妮翁身邊顯出身形,幽幽地豪華的房間裡飄來飄去。

  妮翁托著下巴看四月透明的身影在房間裡晃蕩,笑得眉眼彎彎,平時空蕩得沒有一絲人氣的酒店也平添了一份溫暖:「太好了,終於有人來陪我了,總是一個人真的好無聊哦……爸爸又總是陪著陌生的女人跑出去旅遊,身邊都是和達佐孽一樣無趣的人……」

  四月不說話,趴在窗臺上聽妮翁絮絮叨叨地說著:「我啊,本來根本就不相信人死後會有靈魂,也不相信死後的世界的存在的。但是現在見到艾譜莉,不知為什麼心裡很高興呢,即使人死去,也仍然以另一種方式存在著。生前會有煩惱的事情,不甘的事情,死後也可以繼續為之努力。」

  「四月的話,也一定有很不甘心,即使死去也想繼續完成的事情吧?」

  夜幕下的城市頹靡華麗,各色燈光點綴著友克鑫市這個不夜城,四月看著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車流,毫不猶豫地回答:「有呢。」

  「可是我卻不相信靈魂的存在呢,啊……以這種狀態說這樣的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呢。可是妮翁,如果靈魂是真的存在著,每個人都有第二次重新來過的機會,第一世的努力又要置於何處呢?」

  妮翁被四月問得一愣,嘟著嘴想了好久才呼地站起來走到四月身邊,和她一起俯視酒店下面的燈火燦爛:「我曾經很喜歡一個明星,沒有那麼出名,可是卻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變得更好。後來她失蹤了,也許她現在已經死了。」

  她轉過頭對四月做了個鬼臉:「我拜託爸爸幫我找到一個人,她可以變成世界上的任何人。她變成了april,徹徹底底的april,然後爸爸找人殺掉了她,把她做成漂亮的標本。」

  四月臉上的表情終於抽搐了一下。

  「我是一個人體收藏家,難道我忘記告訴你了?」妮翁有點壞心眼地笑了笑,看著四月的表情變得更加僵硬。

  「標本放在我的房間裡,每天我都會和她說話。」她伸出右手,隔空和四月拍了一下,「我決定把她當作和你交易的籌碼,我會讓達佐孽儘快把那具屍體運到這裡的。」

  「到時候我就可以碰到你,一起去逛街一起喝茶了,對嗎?」

  上次他來到友克鑫市,還是和艾譜莉一起來看這裡的地下拍賣會。

  飛坦陰著臉和芬克斯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在到達目的地之前他和信長拌了幾句嘴,到了集合地點卻發現成員還沒有集齊,偏偏和他最合不來的西索已經掐著小腰姿勢扭曲地站在廢墟之中等著他們了。

  芬克斯立刻咂了咂嘴把心情不好的飛坦拽了出來,饒有興趣地走了幾條街,芬克斯用胳膊肘拐了拐飛坦:「喂飛坦,別一聲不吭啊,隨便說幾句話行不?」

  曾經走過的街道還隱約有點印象,下一個路口,飛坦乾脆地向左邊走去。右邊好像有家蛋糕店,艾譜莉在友克鑫市的時候整天都撒嬌要來這裡買一些打包回酒店。

  飛坦的心情頓時變得更加不好了,芬克斯嬉皮笑臉地湊上來:「怎麼了啊飛坦,看起來你對友克鑫挺熟的嘛,之前來過?」

  「和艾莉來過,芬克斯,你廢話太多了。」飛坦不耐煩地甩了一句,芬克斯聽到艾譜莉的名字也訕訕地閉上了嘴,扭頭向旁邊看去。

  在艾譜莉曾經偷偷裝扮潛進去詢問她的專輯銷量卻被歌迷認出來的音像店門口腳步一頓,飛坦感覺自己簡直要悶到極點了,踩在地上的腳步聲頓時重了很多,砰咚砰咚像是在發洩心中的怒氣。

  粉紅色頭髮的女孩子挎著一個精緻的手挎包,開心地笑著從他身邊經過,身後跟著一群緊張兮兮地追著她的保鏢一樣的男人。穿著少數民族服飾的金髮男孩靜靜地跟著,和他們擦肩而過。

  芬克斯歪頭瞟了一眼,這個服裝有點眼熟,不過一時間還真記不起來了。

  飛坦渾身的冷氣嚇得周圍的路人都戰戰兢兢地躲遠了一些,他不耐煩地轉過頭來:「喂,芬克斯!」

  突地,他感覺什麼人撞了他一下,然後是女孩子的輕呼。

  飛坦立刻警惕起來,他根本就沒有發覺到任何的氣息,不可能有什麼人能夠這麼輕易避開他的防禦直接撞到他。

  細長的雙眼微眯,來來往往的人流都繞開了他,在他和芬克斯周圍形成一個空圈,飛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也沒有發現撞到他的人。

  當然他也不可能看到。

  原本是緊追著妮翁避免她再突發奇想地偷溜,四月被一隊橫插進來的旅遊隊伍一下子和妮翁他們隔開來,望著穿梭不息的人群,四月磨了磨牙,無奈地雙腳一點,朝著擁擠的人群前進。

  穿過一個又一個人,行人舉手投足之間都能帶起她身體的一陣波瀾,四月滿心盼望著妮翁做出的許諾能夠早點兌現。雖然做鬼也有一些便利之處,可是總歸還是能夠和人類碰觸的真實身體更有實感啊,她又不是那個浮雲的傲嬌委員長,能夠那麼孤傲地自己在天上飄。

  說到底,她還是沒辦法脫離人類給予的溫暖罷了。

  胡思亂想著,保護著妮翁的大部隊已經近在眼前,四月加快了腳步往前一沖,一抹藍色的身影卻突地擋在了她的道路上。一瞬間心底氾濫的那種熟悉感湧上心頭,甚至連那個人的面貌都還沒有看清,四月就已經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輕輕的碰撞,非常懷念的人體觸感,溫熱得仿佛能灼燒人的眼眶。四月退後幾步,看著眼前的人疑惑而警惕的視線轉了過來,掃過她的位置,繼而轉向其他方向。

  ……竟然能夠在這裡遇見飛坦。

  飛坦向前邁了一步,四月緊跟著後退一步,心情頓時複雜起來。

  她在這個世界上最開心的時光和最痛苦的日子,都和飛坦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時至現在,四月除了對陷害她的庫洛洛和殺害她的那群兇手心有芥蒂,對其他人已經不再抱有什麼主觀感情,來往於幾個世界中,早就把四月的憤憤磨得一乾二淨。

  對飛坦也已經沒有那種濃得化不開的愛戀,現在她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

  四月退後幾步,向飛坦擺了擺手,也不想深究為什麼飛坦能夠碰到她。她低聲呢喃:「就這樣吧,飛坦,再見。」

  回到酒店的妮翁推開房間的門就看到了四月抱著膝蓋坐在窗臺發呆的樣子,她提著數個精緻的購物袋,嘩啦一聲全數扔在地上,才歡呼一聲撲上去:「艾譜莉,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啊!」

  四月懨懨地轉過頭去:「嗯?」

  「不開心嗎?」妮翁關心地問,又笑嘻嘻地撒嬌,「別苦著臉啊,都說了有好消息了。爸爸已經幫我找到念能力者,身體也已經到達友克鑫了,說不定後天的拍賣會你都能陪我一起去看了呢,手牽著手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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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雖然伺候的大小姐經常任性、最喜歡習慣性偷跑,而大小姐的父親又是個甩手掌櫃,但是畢竟諾斯拉家提供給他豐厚的報酬,美女、權勢他也伸手即來,達佐孽對於自己的工作,不能不說是非常滿意的。

  就像這次,不知道又有什麼新想法的妮翁小姐命令他把她房間裡的屍體運到友克鑫市,又讓他去接待一個據說念能力非常特殊的客人,他也只能扶額認命地照做。

  浸泡在福馬林溶液中的長髮女孩,面容安靜地躺在透明的容器中,猛地一看像是靜靜地在水晶棺中沉睡著的公主。達佐孽指揮保鏢小心翼翼地將這個重要的屍體搬到妮翁的房間,而之前接待過的念能力者已經不耐煩地在裡面等待了。

  妮翁見道具終於都準備好,心情大好,獻寶一樣地指著棺中的屍體給四月看,「你看吧艾譜莉,是不是和april非常像?」

  四月湊近一些仔細觀察著,這簡直和她之前的樣子分毫不差,年歲也差不多,據說這樣的身體才能更好地和她的靈魂相容。

  應邀而來的客人甩出一張靈符,啪地貼到漂浮在空中的四月的額頭上,一道金光閃過:「不要廢話了,現在就開始吧。」

  棺中沉睡已久的女孩子微微動了動手指,懵懂地睜開雙眼,烏黑的大眼虛空地透過透明的溶液盯著頭頂上的天花板。鼻翼輕輕扇動,鋪天蓋地地湧進來的是福馬林刺鼻的氣味。

  四月已經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了,妮翁在報廢了一條裙子之後費力地幫她消毒清洗,可是周身還是充滿一股濃濃的福馬林的氣味。好像要好幾天靈魂才能和身體完全融合,導致她現在沒辦法自由活動,吃喝都要被妮翁大小姐伺候著。

  「我還是很開心呀,畢竟艾譜莉你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嘛。」妮翁仔細把熱湯吹涼,端到四月面前,欣賞一樣地上下打量著四月,「真有種april站在我面前的感覺啊,真是詭異。」

  「只有你沒有資格說這句話,妮翁。」四月張嘴彆扭地任妮翁喂了一口湯,臉色微微一紅,她這麼一個成年人被這麼照顧真是有點承受不來……

  「可是擺在房間裡看屍體和看著你感覺一點都不一樣嘛。快點好起來,還能勉強趕上拍賣會呢,啊啊真是期待啊!」

  門外的達佐孽低聲和幕後老闆打著電話,彙報著妮翁最近做出的預言:「這表示參加地下拍賣會就會有生命危險……是的,根據以往的資料,與睡眠有關的字都暗示了疾病或者死亡。還有一件事……小姐不知道占卜的內容,也無法占卜自己的未來。」

  「可以讓她參加地下拍賣會嗎?」

  「不行!馬上帶她回來!」那頭的萊特諾斯拉大吼大叫,把身邊的女伴嚇了一跳,「不能讓妮翁深陷危險之中!」

  達佐孽為難地看了看在房間裡和四月相談甚歡的妮翁,她一張漂亮的臉上熠熠發光,像是講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可是,小姐非常期待這次的拍賣會……」

  「如果說服不當,反而會引起反效果。小姐如果真的生氣起來,我們也沒辦法應付……」

  四月從門縫中瞥見了達佐孽踱來踱去的身影,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平安無事地過了一天,四月總算能夠勉強……自己坐起來了,妮翁還在苦著臉發愁無法自由活動的四月要怎麼陪她去地下拍賣會,而四月自己卻敏銳地從達佐孽糾結的臉上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果然在拍賣會的當天,達佐孽攔住了興致勃勃地給自己和四月挑衣服的妮翁,一臉抱歉地說明瞭情況。

  「不要!不——要——!我一定要去!!」妮翁拽著剛挑出來的衣服撕扯著,小孩子耍賴一樣坐在地上放聲大哭,還不忘了伸手胡亂抓著上前勸阻的達佐孽的頭髮和臉。

  四月萬般無奈地坐在床上,試圖伸手去安慰妮翁,可是她的身體只夠支撐她撐起身子。一不小心手一軟,四月一頭栽倒在床下,痛呼一聲。

  變成這麼狼狽的樣子,還不如繼續做鬼啊混蛋!到底什麼時候能恢復正常……四月心裡碎碎念著,旁邊突然伸出一雙手來把她扶了起來,溫柔地攬著她的肩膀把她安穩地放在床邊。

  燦爛卻不刺眼、像是秋日陽光一樣的金髮闖進視野,碧藍的大眼擔憂地看著她:「不要緊吧?」

  她記得這個人是妮翁新晉的保鏢,四月點點頭,和酷拉皮卡一起把視線轉向哭鬧不止的妮翁。酷拉皮卡最先開口:「妮翁小姐這樣沒事嗎?哭得很厲害啊。」

  「畢竟妮翁期待了很久啊,這次的拍賣會有她很想要的東西,這樣的安排她一定會很抵制……」話還沒說完,妮翁呼地站起來提著裙擺一下子撲到四月身上,把她撞了一個晃蕩,四月連忙伸手安撫地摸了兩下妮翁順滑的頭髮,「別哭了妮翁。」

  「可是,可是!我好期待的!」妮翁淚眼汪汪,抱著四月的腰,由大哭漸漸轉為低泣。

  達佐孽連滾帶爬地逃出了房間和老闆打電話通報去了,房間裡只剩下哭累了快要睡著的妮翁和四月,以及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們的酷拉皮卡。

  當晚,達佐孽安排所有的保鏢去地下拍賣會,寄希望于把妮翁喜歡的拍賣品拍回來讓她開心。四月則負責陪著心情低落的妮翁在酒店裡等待。

  誰知拍賣會還沒有開始多久,達佐孽就接到了負責監視正門的酷拉皮卡的電話:「會場出事了?你們趕快進去大樓,我會通知凜仙他們。」雖然嘴上這麼說,達佐孽卻也大概明白進入會場的凜仙等人凶多吉少,他看了看嘟著嘴和四月靠在一起的妮翁,為難地歎了口氣。

  再次接到酷拉皮卡的聯絡,聽到黑幫大肆下令獎賞抓到犯人的事情,達佐孽終於下定了決心,安排史庫瓦拉和他的狗在酒店留守,自己則匆忙趕往會場和酷拉皮卡等人會合。

  誰能想到這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晚?

  妮翁和四月熬不過淩晨就睡下了,等到醒來時就是酷拉皮卡等人歸來,以及帶來了保鏢們和達佐孽死去的消息。

  「哎?拍賣會怎麼樣了?」妮翁從床上咕嚕爬起來,急促地問道。

  「拍賣會暫停舉辦了。」酷拉皮卡沉聲說道,「有強盜襲擊了拍賣會,費捷、義瓦斂夫和多奇諾都殉職了,隊長也無法聯繫到,可能已經凶多吉少……」

  妮翁更加激動了,拽著酷拉皮卡的衣服:「咦?!那……那木乃伊呢?被偷了嗎?我好想要呢——!」

  四月打了個哈欠,靜靜地倚在床頭看著妮翁被酷拉皮卡安撫,還是不死心地問著:「那下次拍賣會是什麼時候?」

  眼皮好沉,她已經很久沒有睡在柔軟的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睡覺了,**溫暖的感覺果然讓她非常懷念,四月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把身體往被子裡面縮了縮,感覺大腦的指令還是不能良好地傳遞到身體各處,四月又打了個哈欠。

  酷拉皮卡和妮翁的爸爸聯繫上,然後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給她和妮翁換了一個房間。旋律等人緊緊地守在她們身邊,可能是擔心拍賣會上的強盜闖到這裡來。只是四月左右環顧,並沒有找到酷拉皮卡的身影。

  「艾譜莉小姐,您找我嗎?」酒店璀璨的燈光把酷拉皮卡映得像個畫中的美麗少年,他原本在等待找上門來的幻影旅團的人,卻被旋律通知說四月在找他,只能急忙趕來。

  「酷拉皮卡,你能告訴我拍賣會的強盜是誰嗎?」四月半靠著床頭,不想吵醒熟睡的妮翁,只能低聲說道,「換個地方談吧。」

  酷拉皮卡只得扶著手腳酸軟還不能自由活動的四月走到原本房間的陽臺上,四月費力地倚著欄杆,轉頭看他:「你的眼睛裡……總有一些很沉重的東西。」

  酷拉皮卡眨了眨眼,他面容還很青澀,根本就是個還未成年的少年,身體比起其他同齡人來說也顯得過分削瘦,眼睛的顏色卻深沉得讓人心驚。

  「或許艾譜莉小姐沒聽說過,那個強盜團體……叫做幻影旅團。」酷拉皮卡低聲回答,說到幻影旅團這四個字的時候,他幾乎咬碎了牙齒,從喉嚨深處發出的音節變得破碎支離。

  四月搭在欄杆上的手指動了動,在漫天星光下笑起來:「我知道啊,幻影旅團。」

  酷拉皮卡有點吃驚地盯著四月,一般人根本不會接觸到這種強盜團體,不過他只是移開視線沒有多問什麼。等待仇家找上門來,酷拉皮卡自嘲地笑了笑:「這或許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度過的最後一個夜晚了,能夠和艾譜莉小姐說說話,也真不錯。」

  「為了復仇,我可以賭上一切,包括……我的生命!」酷拉皮卡一字一句地說,眼底深處染上了緋紅的火焰,「今晚過後,我絕對不允許對方活下來,即使以生命為代價……」

  「酷拉皮卡,你知道嗎?」四月突地轉頭過來盯著他,「這句話,只有活著的人才會這麼說。」

  遠遠地,窩金龐大的身軀出現在街道上,他按照調查到的房間一腳踹開房門。陽臺上的酷拉皮卡一時間有點慌張,他擔憂地看著身邊的四月,生怕牽連到她。

  窩金大刺刺地走進房間,一眼看到了正對門口的酷拉皮卡:「一個人來赴約,令我佩服。你想要死在哪裡,我可以成全你。」

  「荒野比較好,才不會吵到別人。」酷拉皮卡向前一步,身體微微擋了四月一下,「我猜你臨死之前一定會亂吼亂叫。」

  窩金的目光移到四月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嘖……」他感覺有點熟悉,卻完全想不起來曾經在哪裡見過她,在大腦裡過了一秒立刻甩開不想,繼續看向酷拉皮卡:「走吧!」


第92章

  妮翁安穩地睡了一覺,醒來時候天已經明瞭大半,她迷迷糊糊地半坐起來摟著被子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嘟囔:「艾譜莉?」

  房間空蕩蕩,沒有其他人氣息,妮翁清醒了一些,她環顧周圍,並沒有發現艾譜莉。妮翁嘟著嘴掀開被子,光著腳站地上,地板冰涼。

  「艾譜莉,你嗎,艾譜莉?」妮翁一邊喊著一邊往門口走去,她刷地拉開門就發現旋律打著盹倚著牆邊睡著了,旋律被妮翁驚醒,疑惑地睜開眼睛。

  「旋律,你看到艾譜莉了嗎?」

  旋律摸著下巴想了一下:「啊,昨晚艾譜莉小姐和酷拉皮卡往之前房間去了,難道一晚都沒有回來?」

  妮翁也來不及蹬上鞋子,腳步急匆匆地往之前房間趕去。旋律也不明所以地跟她身後,剛拐過一個轉角眼角卻瞟到從樓梯上搖搖晃晃上來酷拉皮卡:「酷拉皮卡,你去哪裡了?」

  酷拉皮卡一臉疲憊,眼裡是濃濃茫然和掙紮,身上還沾著幾滴乾涸血點,他低聲說著推開旋律手:「不要緊,只要休息一下就好。」

  這邊妮翁已經找到了一直坐陽臺上四月,她一把把四月拽起來扶到肩膀上,手下觸感柔軟而冰涼,讓她冷到發顫冰涼:「艾譜莉,你沒事吧?!」

  四月不言不語,陽臺上吹了一晚風讓她有點難受,氣息微弱,她抬眼看到旋律背後酷拉皮卡,從他難看表情裡意識到什麼。

  昨晚那個人,她記得是幻影旅團裡……

  雖然說什麼不想再和飛坦他們又任何交集,說要不再被過去所束縛,不論是黑暗過去還是曾經美好。

  ……這些東西哪裡是真那麼容易就可以忘記?

  真希望不要再牽扯到她啊,讓她慢慢忘記,慢慢模糊過去就好了。

  四月一頭栽妮翁肩膀上,一晚未合眼讓她有點疲累,她倚著妮翁閉上了眼睛。

  等她醒來時候,妮翁就撐著下巴認真地盯著她,把她看得莫名其妙時候才笑開來:「艾譜莉,你終於醒啦。爸爸他已經趕到友克鑫市了,嘿嘿,爸爸來了就一定沒有問題!」

  過了一會,萊特斯特拉果然把所有保鏢都集合到房間,他先看到半坐床上四月,禮貌地打了個招呼:「這幾天陪著妮翁胡鬧,辛苦你了,艾譜莉。」

  「我哪有!」還沒等四月回答,妮翁就嘟著嘴不樂意地抗議了。

  他和保鏢分析了情況,做了決定:「至於下一步行動……我決定讓妮翁先回家。」他又轉頭看向妮翁,「妮翁,可以吧?」

  妮翁悶悶地回答:「嗯……沒辦法,拍賣品被偷,拍賣會被迫中止,再這樣待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

  「別洩氣,反正以後還會有拍賣會啊。你想要東西,爸爸一定會向盜賊討回來。」這樣安撫了妮翁之後,萊特斯特拉又安排旋律和芭蕉護送妮翁和四月先回家。

  四月也松了口氣,友克鑫市現充滿太多不安定因素,而且飛坦也還這個城市,她還是早遠離好……雖然一直都麻煩妮翁很不好意思,可是她現也不能自由活動,非常時期非常措施吧。

  只要離開這裡,然後等到身體恢復,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回去方法。

  妮翁收拾了行李之後,芭蕉用輪椅推著四月,一行人到達了林宮機場。

  好像是為了發洩這次行程不滿和沒能參加拍賣會怨念,妮翁帶著一行人機場內商場大肆採購。

  「啊!我就是想要這個粉底!」

  「還要這種口紅、保濕噴霧,還有指甲油!」

  旋律苦著臉跟一邊:「小姐,我們該走了。」

  妮翁頭也不回,一頭紮購物海洋中:「再一下就好!再買幾件細肩帶洋裝吧!」

  芭蕉推著四月,一臉青筋地看著妮翁,低聲抱怨:「光陪她購物就要掛了……等這件工作完成後,我要用薪水買機車環遊世界,人不好好享受一下就太浪費了。」

  那邊妮翁把大堆手提袋放幾人旁邊,大聲說話:「我要去一下洗手間!幫我看好行李哦!」

  「知道了,去吧。」四月輪椅上坐得有點累了,她微微晃了晃身子,看著妮翁混一群年輕女孩子之間走進洗手間,轉過頭和旋律以及芭蕉說話。

  三個人都沒有發現妮翁被幾個女孩子遮擋著,悄悄溜出了機場。

  因為妮翁長時間沒有回來,侍女去洗手間查看了一下,沒一會就慌張地跑了出來驚呼:「裡面都沒有人,小姐不裡面!」

  旋律連忙和酷拉皮卡聯繫,一夥人匆忙地機場內尋找著,卻是連她人影都沒有發現。四月拍了拍旋律肩膀:「既然酷拉皮卡說了不要緊,他自然有自己判斷,放心吧旋律。」

  推著四月和沉重輪椅芭蕉擦了擦汗,憤憤道:「這次工作結束之後,我一定、一定要辭職。」

  「我去買點飲料好了,反正都要回酒店待命,不如慢慢來,放鬆心情吧。」旋律左右看了看,街對面正好有一家霜淇淋店,微笑著對四月和芭蕉安慰道。

  「那幫我買果汁就好。」芭蕉又擦了擦汗,細心地把四月往路邊樹蔭下推了推,和四月一起站原地等旋律回來。

  「……幫我帶一份香草巧克力奶昔,謝謝。」四月猶豫了一下,卻也抵擋不了喜歡甜食誘惑,她和芭蕉等待時間閒聊著,「哎,流浪大緋人,芭蕉先生念能力真是有趣啊……」

  「艾譜莉小姐也聽說過緋句嗎?真是少見啊,我很少其他大陸上遇見我們國家人。」芭蕉看了看四月,明媚陽光中她側臉光潔如玉,好像連唇邊笑渦都閃著溫柔光芒,黑髮少女坐輪椅上,笑起來就會時間靜止美好。。

  四月隨口念了一段:「祗園精舍之鐘聲,奏諸行無常之響;沙羅雙樹之花色,表盛者必衰之兆。驕者難久,恰如**一夢;猛者遂滅,好似風前之塵。」

  芭蕉聽了心中難免生出為國家驕傲自豪之情,兩個人氣氛融洽。這時旋律舉著兩個玻璃杯回來了,把兩人分別點東西遞給他們,旋律沖店裡面指了指:「裡面有個人,氣勢很強樣子啊。」

  但凡是念能力者,大概都會對強者抱有興趣,芭蕉伸頭透過玻璃窗往裡面看去:「真嗎,多強?」

  四月小口小口吸著奶昔,好奇地跟著往那邊看去。

  來來往往人群中,藍色頭髮矮個子身影雖然很容易被淹沒,周身卻被擁擠顧客硬生生隔開了幾米空隙。他站店裡看著招牌菜單,像是注意到幾人視線,他忽地轉過頭來,銳利視線對上他們。

  即使隔遠了看不清他面貌,四月也可以確定,他眼睛必然是漂亮燦金色。

  庫洛洛發現了猶大秘密,據俠客那只狐狸說是跑出來泡妹子去了。

  信長和瑪琪出門去確認窩金死活,結果帶回來兩個小尾巴。想要處理掉他們但是後來發現他們和鎖鏈手沒有關係,猜蜘蛛硬幣時候一向運氣不錯他又猜錯了,信長嚷嚷著要推薦那個黑色刺蝟頭小子入團,飛坦則覺得自己點兒太背了,索性跑出來遛圈。

  隨便站街邊看了看店面招牌,飛坦視線香草巧克力口味東西上流連一下,然後默默轉開。身邊走過來一個女人遞上錢說要一杯果汁和一杯香草巧克力奶昔,飛坦聽到後稍稍神遊了一下,這個世界上喜歡這種甜到發膩味道人還真是不少。

  少了一個艾譜莉也不會少。

  想到這裡飛坦又皺著眉頭心情不爽起來,他討厭總是毫無理由地想到艾譜莉,厭惡自己想起艾譜莉慘死事實,卻不可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想。

  紅著臉和他生氣樣子,笑得很開心樣子,舞臺上閃閃發光樣子,縮他懷裡撒嬌樣子,羞憤到惱羞成怒樣子真是可愛極了。

  ……還有後離開這個世界樣子。

  飛坦周身氣息一下子沉下來,幾個對他指指點點店員被嚇得說不出話來,惶恐地看著他。他正好不耐煩時候,突然感覺到身後有幾道不帶惡意目光。

  當他轉過頭時候,隔著車水馬龍和燦爛陽光,街對面,坐輪椅上女孩子無比熟悉。

  帶著些驚訝和說不清情感目光,她還是他記憶裡那個模樣。

  因為酷拉皮卡向萊特諾斯拉提供了正確方向,妮翁企圖混進會場時候,她悲哀地發現自己父親對所有進行檢查工作警官下令嚴格檢查進出年輕女孩子,躲進口處人群中,妮翁欲哭無淚。

  她才不要就這樣被抓回家!爸爸一定不會帶她再來看拍賣會了!

  所以對於拯救她於水火之中庫洛洛魯西魯,妮翁懷抱著萬分感激。庫洛洛提議拍賣會開始之前兩人先找個地方坐一下、並且提出希望讓她幫忙占卜時候,她就一口答應了下來。幫忙做了占卜,又有點無措地看著庫洛洛流下了眼淚,妮翁庫洛洛引導下開心地聊著天。

  「這首詩裡,有地方會令人聯想到蘀死者鎮魂……你認為有所謂‘死後世界’嗎?」

  「以前啊……我並不相信耶。占卜這種東西,是為了活著人所存,是為了使努力活現人過得幸福而存。」妮翁托著下巴,若有所思,「但是後來我又相信了呢,如果存著死後世界,人們可以重擁有一次實現願望機會,不是也很好嗎?」

  「我之前認識了一個人,她就是這樣。雖然現也活得很辛苦,但是一直努力呢,想要實現生前願望……」

  「……實現生前願望?」庫洛洛有些疑惑地重複一遍。

  「嗯!」妮翁應了一聲,吐了吐舌頭有點神秘,「很難以想像吧,死去人還會擁有第二次生命,並且重存這個世界上這種事。」

  「是我之前特別喜歡偶像……哈哈,即使說了你也一定不會相信啦。」


第93章

  從看到飛坦的那一刻四月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下意識拉住身旁芭蕉的衣角,聲音有點顫抖:「芭蕉,快走。」

  「什麼?」芭蕉以為自己聽錯了,俯□子問道。

  「聽我的,芭蕉,帶上旋律快走。」四月的語氣不用質疑,不僅是她,芭蕉和旋律都是已經被幻影旅團看過照片的人了,面對飛坦他們一定沒有勝算的。

  芭蕉覺得自己的動作從來都沒有這麼迅速過,聽到四月的話的一瞬間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一樣一手把旋律扔在肩膀上,一手撈起四月攬在懷裡,腳下發力就往遠處奔去。

  一切不過發生在轉眼之間,芭蕉自以為動作已經做到了極速,沒想到那個距離他們不遠不近的身影前一秒還在霜淇淋店中,下一秒就已經到了他們身後,聲音惡狠狠地:「想去哪裡?」

  他是什麼時候?!芭蕉心中暗歎不好,這個人氣勢太強,和他根本不是同一實力層面上的,這次事件可真是大條了……想要好好退休去環遊世界真的這麼難嗎?

  雖然這麼想著,芭蕉腳下還是加快了速度。那個人還是緊緊跟在身後,舉起手中的雨傘攜帶著洶洶殺氣好像想戳進他的身體,卻在看到他肩膀上的四月的表情的時候一頓,轉而伸手準備拉住四月。

  四月心裡在後悔自己看到飛坦太驚訝了,越逃越顯得自己這一夥人很可疑,只是現在的狀況不由得她再停下了和飛坦面對面解釋。眼看飛坦的手就要碰到她的臉,四月把頭往旁邊一扭:「別碰我。」

  聲音算不上冷淡,也不能說多麼柔軟。飛坦眼中一下子就爆發出怒氣,整個人像只發了瘋的凶獸,不過他盡力把氣勢一收,放輕了聲音,這幾乎是他能夠表現出的最大的溫柔了:「艾莉,過來。」

  四月抿緊嘴唇,戳了戳抱著她的芭蕉:「攔住他,芭蕉。」

  芭蕉雖然實力比不上飛坦,也畢竟是做保鏢磨練出來的身手,他往後接連甩了兩張紙:「追上來的人,必將深陷泥潭!」

  「追殺我的人,將會燃燒殆盡!」

  飛坦胳膊一伸將雨傘擋在身前彈開攻擊,卻不小心一腳踩進突然出現的泥潭中被拖住腳步。

  芭蕉就趁著這個機會帶著四月和旋律消失在人群中,他氣喘吁吁:「艾譜莉小姐,我們要去哪裡?」

  「先回酒店,和酷拉皮卡他們會合後再想辦法,他應該是沒有認出你們。」四月在芭蕉的肩頭上下顛簸顛得渾身發麻,身後因為芭蕉快速移動而變得淩厲的風重重地拍打在她的背後,讓她不禁咳嗽幾聲,無力地趴在他的肩膀上。

  飛坦站在原地只看得見幾人的背影,等他擺脫了禁錮芭蕉幾人早就消失不見了。

  他顯得意外地平靜,圍繞在他周圍的念力卻沉重而濃厚,把雨傘放回衣袍,他的瞳孔突地縮小。

  剛剛那個男人……他一定會殺了他!

  他聽到她說話了,也看到她幾乎沒有變過的面容,那個人到底是誰,飛坦突然有些不敢相信。

  回到酒店的四月等人並不知道外面發生的巨大變故。雖然從遠遠近近傳出的爆炸聲中可以知道這個城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險狀態,但是被酷拉皮卡嚴令禁止外出的幾人只能呆在房間裡猜測著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論如何,酷拉皮卡和老闆會找到妮翁小姐的,艾譜莉小姐還是注意身體更重要。」芭蕉把一杯溫水遞給四月,勸她去休息。

  「芭蕉,你聞得到嗎?」四月看著不遠處映紅了半片天的火光,喃喃自語,「這股可怕的血腥味……」

  「團長打來的電話,他要在墓地大樓大鬧一場,叫我們快點過去。」芬克斯一手扭斷一個黑衣保鏢的脖子,掛掉電話和身邊的飛坦說道,「其實我們早就到墓地大樓附近了,其他人也是,在一邊清理垃圾一邊往大樓方向過去。」

  「難得團長對行動方式作了指示啊。」飛扯了扯面罩,被遮擋的聲音傳出來模糊不清,「熱鬧地大幹一場。」

  說著,他腳尖一點往前方沖去,帶出了一片血腥,不高的身形站在漫天的殘肢斷骸和鮮血中仿佛和漆黑的夜色融為一體。

  「喂喂,飛坦,今晚你也太積極了吧?」芬克斯跟上去,笑著開玩笑。

  「因為啊……」飛坦舉起手中的雨傘,渾身都是抑制不住的顫慄的殺氣,連語氣都變得微顫,「我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清晨疲憊地歸來的酷拉皮卡帶回了妮翁期盼已久的火紅眼,被黑幫成員從醫院找到的妮翁看起來精神很好,抱著兩個裝著火紅眼的容器笑得眉眼彎彎。

  反而是酷拉皮卡心事重重萬分擔憂的樣子,一向明亮澄澈的藍色眸子也變得灰暗,他坐在四月身邊,猶豫了半晌才說道:「艾譜莉小姐,幻影旅團的成員已經確認了部分死亡。」

  四月抬眼看他,她還是不能自由行動,原來的輪椅在逃跑的時候丟在了大街上,她現在只能坐在床上。她的眼睛墨黑深沉,閃著無機質的光澤,帶著不知道是想要阻止他還是讓他繼續說下去的不明意願。

  「庫洛洛死了,對嗎?」看著酷拉皮卡點頭,四月笑了笑,「我猜也是,他不論是活著還是死了,都不能讓你開心啊,酷拉皮卡。幻影旅團的團長死亡,看起來對你的打擊很大呢。」

  沉默了一會,四月又問:「派克諾坦呢?」

  「……沒有發現她的屍體。」酷拉皮卡思考了一會才想起這是西索告訴他擁有察看別人記憶的成員的名字,不過艾譜莉小姐對幻影旅團怎麼會這麼熟悉?他不著痕跡地看了看四月,卻沒能從她臉上發現什麼。

  「那可真是奇怪了。」四月自言自語,就此打住,不願意再提起這個話題。

  飛坦呢,誰知道呢。

  誰想知道呢。

  她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吧,不論他是活著或者說已經死去。

  「從地下室重生的聖誕薔薇,

  擁有輪回三世的記憶。

  不要妄想阻止離去的腳步,

  因為那會使你永遠失去。」

  白紙上只寫了短短四行字,從頭頂破爛的天花板縫隙中傾瀉下來的陽光照得白紙亮得反光,飛坦難得運用他一向懶得運轉的腦子,第一行裡「重生」的字眼和白天在機場遇到的艾譜莉,已經清楚地傳達出一個事實。

  重生的聖誕薔薇?

  飛坦心裡松了一口氣,不管事實如何荒唐可笑,這一定就是事實。艾莉一定是活過來了,一、定、是。

  庫洛洛看過飛坦的預言詩,把目光轉向笑容一如往常的西索:「西索,讓我看一下你的預言詩。」

  「我勸你最好不要看哦~」西索勾起不明的笑容,語氣輕佻,分不清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四月以為事情這樣就可以平靜地落幕了,妮翁和她的父親帶著保鏢侍女出去逛街了,半路上四月有點累了就先搖著輪椅自己回到了酒店。剛到酒店樓下她就看到在酒店留守的史庫瓦拉帶著他的狗提著火紅眼鑽進了汽車揚長而去。

  她給酷拉皮卡打了個電話,那邊的聲音一下子焦急起來:「艾譜莉小姐,你回到酒店了?而且還是一個人?」

  「出了什麼事嗎,酷拉皮卡?」四月直覺到事情不好,由服務人員把她推到大廳裡,她看著電梯不知道要不要進去,「我還能回房間嗎,或者應該轉移位置?」

  「……請在大廳裡等我。」酷拉皮卡好像經過了艱難的思想鬥爭才做出了決定,放輕聲音讓四月在酒店大廳等他。

  沒過一會他就到了,一開始四月還沒認出他來,等到酷拉皮卡到了眼前並且朝她伸出了手時四月才恍然大悟……不是她的錯啊實在是因為酷拉皮卡裝扮成女孩子的樣子太可愛了!

  「抱、抱歉,把艾譜莉小姐也牽扯到麻煩中,我已經通知了妮翁小姐他們快點離開這裡,史庫瓦拉也是帶著火紅眼先離開了,沒想到把艾譜莉小姐漏下了……」即使和酷拉皮卡沒有什麼關係,他的語氣仍是充滿了自責,他為難地看著四月,「請原諒我的自作主張。」

  四月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就被酷拉皮卡攔腰抱起,趴在少年瘦弱的胸膛上四月甚至能感覺到分明的骨骼紋路,不由得有點心疼。

  「把不方便活動的艾譜莉小姐獨自留在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接下來只能拜託你和我們一起行動了,最起碼還能保證基本安全……幻影旅團正在向這裡移動。」這樣說著,酷拉皮卡抱著四月往停在酒店外的一輛小轎車走去。

  「是擔心幻影旅團的人來了把酒店的所有人都殺光嗎?」四月笑了一聲,「在酷拉皮卡的心裡,幻影旅團就是一群嗜殺冷血的人啊。」

  「他們根本就不能算得上是人!」酷拉皮卡手一下子收緊,語氣變得惡狠狠充滿了殺氣,又想起懷裡還抱著四月連忙松了手,「沒弄痛你吧?」

  四月有點疲憊的閉上了眼,把臉埋在酷拉皮的衣服裡,傳出來的聲音悶悶地:「酷拉皮卡,像你這樣的孩子……」

  「是怎麼下定決心去復仇的呢?」

  開車的人是個只有十八歲但是長了一張大叔臉的人,據說是酷拉皮卡的同伴。在三個人沉默地坐在車裡等待的時候,他一直一副過分親近卻不讓人厭惡的笑容和四月套近乎:「艾譜莉小姐是酷拉皮卡的朋友嗎,今年多少歲了呢,家住哪裡呀,興趣愛好是什麼,有沒有男朋友啊?」

  「我們並不是朋友。」冷著臉打斷了自我介紹為雷歐力的人的話,酷拉皮卡又轉頭看四月,聲音放軟,「抱歉艾譜莉小姐,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這就是所謂的對越親近的人越冷淡嗎?四月也知道酷拉皮卡是不想讓她牽扯進來,微微點了點頭。

  夜色漸漸蔓延開來,兩個人已經出去去佈置接下來的計畫,獨留四月閑在車裡無聊地打了個哈欠。車上的廣播裡溫柔的女聲在繼續:「剛剛播放了《moonchild》,接下來這禮拜的節目時間還剩一分鐘。最後來念聽眾的來信,這位是署名酷雷歐拉布的聽友,謝謝你。」

  「克區你好,我每星期都有聽你的節目,請問克區你幾歲,興趣是什麼?」

  嗯?這種語氣好像剛剛才聽過……

  「jfn七點報時。」

  七點到了,就在廣播主持人最後的告別聲消散在空氣中的那一刻,酒店大廳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然後傳出客人們陣陣慌亂的呼聲。

  一分鐘過後,車門被粗暴地打開,雷歐力鑽進駕駛座發動汽車。而酷拉皮卡挾持著一個人鑽進後座,和四月坐在一起。

  「請暫且忍耐一下,艾譜莉小姐。」坐在四月和被挾持的人中間,酷拉皮卡低聲安撫,在寂靜的車廂中顯得有點突兀。

  那邊的人神色依然冷靜,偏過頭看了四月一眼,突然開口,烏黑的眼睛像深不見底的漩渦,語氣甚至還帶著笑意:「原來如此,預言詩中重生的聖誕薔薇……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april。」

  「能夠被您記住名字,真是我的榮幸,庫洛洛。」四月有點咬牙切齒了,她可做不到庫洛洛這麼冷靜,不管再活多少年也是一樣。

  庫洛洛把頭轉回去,閒適地倚在靠背上,閒聊般開口:「如果飛坦知道了,一定很高興,你說對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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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怪不得飛坦的情緒有點不對勁,你們已經見過面了對嗎?能從飛坦手裡逃出來真是不錯啊,april果然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庫洛洛看向前方,漆黑的夜晚和蔓延向遠方的道路,開著大燈的汽車在公路上狂奔,前方被燈光映得一片慘白,像是預示了悲哀的未來。

  他輕笑了一聲:「你以為可以逃離,但是飛坦對你的用心可比你想像中的要多多了。」他的聲音像無邊的黑暗一樣逐漸包圍住四月,「你逃不掉的。」

  「艾譜莉小姐!」

  酷拉皮卡原本是有點呆愣地聽著左右兩邊兩個人語氣平淡但是暗潮洶湧的對話,突然旁邊的四月身體一動,掙紮著從位置上站起來一把拽住庫洛洛的衣領。她右手五指繃緊高高揚起,狠狠地甩了不能動彈的庫洛洛一耳光。

  「閉嘴,你這個人渣!」

  揪緊庫洛洛的衣領,四月的表情難得透出這麼大的火氣,看著庫洛洛這張依舊平靜無波的臉她實在是想朝著他的臉狠狠揍上幾拳。

  「艾譜莉小姐……」酷拉皮卡連忙抱住她的腰把她按回座位上,感覺到覆在他手下的拳頭握緊在顫顫發抖,手背上的骨骼都尖銳地突起。

  四月張了張嘴,又閉上來,甩開庫洛洛把他摔到車座上,努力吸了口氣平復心中的怒火,扭過頭:「我以後不會和你們有什麼牽扯,也不想再過以前的日子,記得轉告飛坦。」她黑色的眼睛因為怒火而熠熠發亮,「如果你能活著回去的話。」

  「現在的你和過去的你簡直是判若兩人,我該為飛坦感到開心嗎?」庫洛洛動了動嘴唇,口腔裡有鮮血的腥味蔓延開來。

  「閉嘴。說話小心點,每一句話都可能成為你的遺言。」酷拉皮卡安撫好四月,轉過頭冷冷地說道,看著眼前這個滅族的罪魁禍首,他心中的怒火根本無法遏制,只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殺之而後快。

  「我被劫持這件事,沒出現在那個女孩的占卜文上。也就是說,這件事沒嚴重到必須預言,沒什麼重要的。」即使被鎖鏈捆綁無法動彈,嘴角還隱隱有血跡透出,庫洛洛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毫不客氣地挑釁著酷拉皮卡。

  「你……!」臉上一下子被陰影覆蓋,酷拉皮卡無法控制的仇恨和殺氣爆發出來,掐住手心的指甲狠狠j□j皮膚,猶帶著鮮血的拳頭朝庫洛洛臉上招呼過去。

  「酷拉皮卡,冷靜一點!」在前面開車的雷歐力大喊著,希望能喚回酷拉皮卡的理智。

  「他不會在意的,酷拉皮卡。」四月靜靜地開口,「只要不弄死,一切都沒問題。」

  「狠狠揍他,沒錯,朝著臉揍。」

  到達林宮機場後,酷拉皮卡本來想讓雷歐力幫忙抱著四月,但是在看到他過分燦爛的笑容之後還是默默地一手拽著庫洛洛,一手撈過四月扛在肩膀上走下了車。庫洛洛跟在後面還是一臉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飛坦肯定恨不得把所有碰過你的人手都砍下來。」

  四月知道庫洛洛是在故意激怒她,抿緊嘴唇轉過頭。

  「派克諾坦可能會因為這件事死亡,過去的你一定無法接受吧。」

  「閉嘴!」酷拉皮卡先忍不住了,轉回頭怒斥道,又看了看肩膀上的四月,「艾譜莉小姐,冒犯了。」

  「什……」

  四月感到後頸一沉,眼前的世界逐漸模糊,一下子脫力癱在了酷拉皮卡的肩膀上,陷入了昏迷。

  庫洛洛看著眼前的一幕,對眼前的這個鎖鏈手的認識有了進一步的確認,他等待著派克諾坦的到來。

  派克諾坦,鎖鏈手有他明顯致命的弱點,你一定要發現它!

  等四月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天濛濛亮的時候了,她躺在一間裝飾普通的房間裡,醒來的時候後頸傳來陣陣酸痛。

  靈魂和身體一天不能融合,她就要這麼毫無力量地度過一天啊,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自由行動,可惡!

  自己有點困難地在床上翻了個身,放在被子上的不知道什麼東西滾下了床,發出沉重的「啪啦」一聲響動。過了一分鐘,房間外傳來陌生的腳步聲。

  「刷」地一下房間的門被拉開,一個黑色刺蝟頭的少年伸著腦袋好奇地張望著,看到四月醒了不由得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啊,艾譜莉姐姐你醒了!」

  「你是……」四月晃了晃有點沉重的頭,太陽穴一陣嗡嗡的轟鳴,難受極了。

  「我叫傑富力士,是酷拉皮卡拜託我們照顧你的,現在你的身體怎麼樣了?」小傑快步走過來,有點笨拙地給她塞了塞被角,然後坐在床邊看著她。

  「那酷拉皮卡現在在哪裡?和旅團的事情呢?」昏迷前的記憶一下子湧入腦海,四月連忙問道。

  「酷拉皮卡發燒了,已經過了很久都沒有退燒。」小傑撓了撓腦袋,「艾譜莉姐姐,酷拉皮卡在昏迷之前拜託我們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小傑,還沒解決麼?」門口又伸出來一個白色毛茸茸的腦袋,看起來和小傑差不多大的少年倚在門框上,上下打量四月,「喂,你還要不要呆在友克鑫市?」

  呆在友克鑫?飛坦說不定還在這裡啊,她可不能在這裡繼續呆下去了,四月連忙搖了搖頭。

  「嘁,好麻煩……」奇犽嘟囔一聲,看向小傑,「要把她送到哪裡去啊?」

  小傑一臉認真地托著下巴想了好久才搖頭:「不知道哎……奇犽有什麼建議嗎?」

  奇犽看向四月的眼神還是帶著深深的警惕和審視,顯然對四月這個人並不放心。

  四月看著兩個小孩子準備三言兩語把她的歸處定下來,無奈地開口:「我可能需要一個清靜的地方,你們有什麼提議嗎?」最好離是非都遠遠地,一切都要等她身體恢復再說。

  奇犽探頭過來和小傑說著悄悄話,小傑就一臉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興奮地轉頭看向四月,他剛想開口,又被奇犽一把捂住嘴拖到角落嘰嘰咕咕。

  「我覺得很好啊!」

  「白癡啊你,等酷拉皮卡醒了再說,她這個人來歷不明又神神秘秘的,隨便送到你那裡要是想對你家人不利怎麼辦啊!」

  小傑為難地看了看四月,嘟著嘴:「我覺得艾譜莉姐姐不是壞人,而且酷拉皮卡把她拜託給我們了,一定也是相信她的啊。」

  「你……!」奇犽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對毫無防備的小傑簡直傷透了腦筋,「隨便你啦!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才不管你!」

  於是四月就這樣被兩個孩子打包送到了一個偏遠而安寧的逗號島……好吧據說這座小島叫做鯨魚島,是小傑的故鄉。

  在把她送走之前酷拉皮卡總算是從連日不退的高燒中清醒過來,他掙紮著起床拖著病體幫四月處理在這個世界上的身份問題——獵人證是個非常實用的證件,雖然沒辦法替四月偽造身份,但是經過查詢四月的原國民身份證號碼並沒有被註銷,於是酷拉皮卡幫四月重新辦出了所有需要的證件。

  因為身體太過虛弱,酷拉皮卡沒辦法陪四月一起去鯨魚島,小傑就自告奮勇地提出把四月送到他在鯨魚島的家中。因為小傑的慫恿,奇犽一邊抱怨著「拍賣會都快趕不上了還要送這個女人」一邊無可奈何和小傑帶著四月踏上了飛往鯨魚島的飛艇。

  鯨魚島簡直就是書畫中的世外桃源,沒有世俗的幹擾,生活在島上村莊裡的人都笑容親切樂於助人,森林和河流都散發著自然的清氣。

  小傑的姑姑米特是個溫柔而強勢的人,她接過小傑手裡輪椅的扶手,低頭微笑看著仰頭看她的四月,摸了摸她的頭:「歡迎來到鯨魚島,艾譜莉。接下來的日子就請多多指教了,我相信我們一定會相處得很愉快的。」

  「打擾了,米特小姐。」四月乖乖地笑著。

  有些陰暗破舊的基地中,俠客正敲打著電腦,手指和鍵盤按下發出啪嗒啪嗒有節奏的迴響。基地的另一邊,飛坦和芬克斯正抱著新搶回來的greedisland遊戲,研究要如何開始遊戲。

  突地,俠客的螢幕一亮,緩緩打開一個新的頁面,最上面顯示的赫然是四月的照片。最下面的則是最新使用身份證的動態,艾譜莉搭乘由友克鑫市起飛的飛往鯨魚島的飛艇。

  俠客咂了咂嘴,沒想到這是真的,已經死去的人又復活什麼的……之前飛坦一直不肯離開友克鑫市,整天在大街小巷鑽來鑽去試圖找到四月卻一直沒有結果,而且還沒有對任何團員說過這件事。直到芬克斯接收了來自派克諾坦的記憶,她在交易的現場曾經看見疑似艾譜莉的人影,俠客等人才隱隱約約意識到飛坦為什麼到處尋找一個人。

  因為那個人是……

  俠客重新敲了一下回車,黑進友克鑫市飛艇監控管理系統得到的視頻資料上果然顯示出和曾經那個少女一模一樣的人影。

  「喂,飛坦,過來一下!」

  四月被送到鯨魚島已經快一個星期了,她一直坐著輪椅在米特的小酒屋盡力幫忙。

  身體也終於有所好轉,雖然還是無法自由活動,但是她總歸可以勉強扶著牆邊顫顫巍巍地走兩步了。

  這天米特在小酒屋中認真地擦拭著擺放的酒瓶,平時小酒屋的生意並沒有多麼興隆,畢竟島上的居民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只有偶爾出海打漁歸來的壯年漁夫們會給小酒屋帶來吵鬧和生氣。

  沒有一絲腳步聲傳來,酒屋的門被一下子推開,撞擊到牆壁上發出重重的「砰」地一聲。

  米特還以為大門是被風吹開的,抬頭一看才發現門口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站著一個陌生的來客。他身材並不高,氣勢卻很淩厲,深藍色的頭髮和寬大的面罩幾乎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金色的眸子像是某種肉食動物一樣閃著光芒。

  「有什麼需要嗎,客人?」雖然直覺到來者不善,米特還是放下手中的酒瓶,笑著招呼道,「進來坐吧!」

  被掩藏在面罩下的嘴微微動了動,他看起來正想開口說什麼話。

  從裡面房間傳來「啪啦」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可能是花瓶或者碗碟被摔碎了,米特站起來有點急切地高聲問道:「艾譜莉,發生什麼事了,你不要緊吧?!」

  還沒得到四月的回應,米特一轉身,卻發現剛剛站在門口的人一瞬間消失,不見了人影。


第95章

  「奇怪,那個人去哪裡了?」米特驚訝地自言自語,又不放心獨自在裡面的四月,掀開簾子探頭進去,「艾譜莉,你……艾譜莉?」

  碎了一地的花瓶弧形碎片還在搖搖晃晃,幾朵新摘的鮮花沾著水滴被隨意丟在地上,四月的輪椅還在原地,但是卻已經空了。

  「艾譜莉?」米特疑惑地走進房間,窗戶敞開,正對著森林的方向,從那裡吹來的風猛烈而狂躁,米特獨自站在輪椅旁,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四月直到被飛坦拽著領子抵在樹上時,大腦都還是混沌一片,沒有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艾莉?」飛坦抵著她的額頭,聲音有點嘶啞地低聲呢喃,「艾莉?」

  他的呼吸灼熱,隔得很近一下一下撲在她的臉頰上,抱著她的腰的兩隻胳膊如同鐵鉗一樣緊緊地箍住她,瘦削的身體一時間像鐵牆一樣擋在四月面前,四月甚至產生了一種飛坦在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的錯覺。

  四月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說話,艾莉。」飛坦的聲音很輕,一瞬間森林中刮起的狂風將他的話完全淹沒,淩厲地掃過四月耳邊,帶來針刺一樣的疼痛,飛坦頓了頓,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飛坦的手指冰涼,手心還帶著絲絲溫熱,他認真地看著她,眼底的情緒都快要暴露出來,一寸一寸像要把她的皮都剝下來一樣地掃過她,讓四月不由得抖了一下。

  「飛坦,你先放開我。」因為耳朵被捂住,四月自己的聲音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在她的耳中回蕩著,顯得有些混雜,「或許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之前什麼逃走?」

  風漸漸平息,飛坦也鬆開手,卻還是牢牢地把四月攬在懷裡,他像是沒聽到她的話,自顧自地問著。

  「現在也不想見到我?」

  手臂上的力道越來越大,四月微微皺起眉頭:「飛坦,先聽我說。」她毫不示弱地和飛坦對視著,覺得脖子上一片冰涼,卻不得不強撐著勇氣。

  「我不想像以前那樣了,別管我了飛坦,讓我離開吧。」

  「我讓你說話,但是沒讓你說這些話。」飛坦金色的眸子猛地爆出一陣暴虐怒氣,又深吸了口氣緩和了語氣,他對四月的耐心簡直多得讓他難以想像,「不可能的。」

  「我不想呆在你身邊,我再說一遍,放開我,飛坦!」

  飛坦如同觸電一般下意識鬆開抱著四月的手,原本就體力不支的四月靠著樹艱難地站著,臉色染上怒氣的紅暈:「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別碰我。」

  「……別惹我生氣,艾莉。」

  「沒錯,明明就在我身邊,突然就不見了,過了一整天都沒回來。」米特抱著電話擔心地和那頭的小傑通話,滿心自責,「艾譜莉身體還沒有恢復,我又沒照顧好她……」

  「米特阿姨,放心吧,艾譜莉姐姐一定沒事的。」小傑掛了電話愁眉苦臉地坐在床邊,奇犽蹲在一旁戳著他的臉笑嘻嘻地。

  「別擔心嘛小傑,那個女的一看也不是簡單的角色,死不了就好。」見小傑完全沒有被他說服反而瞪著他,奇犽才撇了撇嘴,「和酷拉皮卡打個電話說一聲就好。再說了,酷拉皮卡和她也不是多麼親近的關係,沒必要為她操那麼多心啦。」

  從落地窗投進來的陽光非常燦爛,四月坐在輪椅上托著下巴望向窗外,長長的飛機線把蒼藍的天空分割成邊緣尖銳的碎片,在淺金色的陽光中她幾乎要舒服得睡去。

  門無聲地被推開,飛坦提著大包小包的正餐零食走進來,塑膠袋摩擦發出細碎的聲響。被飛坦預訂了一個月的豪華單人間對兩個人來說很大很華麗,同時也空曠得可怕。飛坦站在門口看著床邊的四月,她坐在輪椅上半眯著眼睛沐浴在陽光下的樣子竟是陌生的可怕。

  把還冒著熱氣的飯菜放在桌子上,拉了一個椅子放在旁邊,飛坦又過去把四月推到桌邊,兩個人開始了又一天沉默的相處生活。

  四月小口小口地嚼著飯菜,一份白米飯吃了一半就放下筷子,飛坦皺起眉頭說了一句「多吃一點」,她就順從地拿起筷子重新開始扒飯,低眉斂眼根本沒有看飛坦一眼。

  飛坦看了看四月的餐盤,又隨手扔了幾塊細滑的牛肉到四月碗裡,看著她不發一言地吃進去,渾身的氣壓卻越來越低,臉色像是風雨欲來的陰沉天氣。

  四月咀嚼的速度越來越慢,顯然已經很飽了,她卻還是一口一口往嘴裡送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飛坦忽地站起來一把奪過她的碗筷往桌子上一掃,壓低了嗓音強忍著怒火:「不想吃就別吃了!」

  他踢開椅子往門口走了幾步,腳步重重地踩在地板上發出「砰砰」的響聲,掩藏在寬大的袖口之間的雙手緊握成拳。轉過身看到四月就坐在桌子旁邊,修長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輪椅的扶手,目光有點虛空地看著前方,一副萬事不驚擾的樣子,逐漸消瘦的身體幾乎要陷進輪椅當中去。

  這種無聲的抵抗比嘶聲大吼更讓飛坦焦急難耐,他突然有點想掐死她的衝動。一直看著她這樣像曝曬在烈日下的魚類逐漸被陽光蒸發了身體和表情,沉沉的無力感壓迫著心臟,那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把聲音傳遞到對方耳中、心裡的無力感。

  夜晚其實和白天是一樣地難熬。

  雖然重逢之後四月的態度很抵制,還被飛坦通過言語威脅強硬地帶到這個城市,但是飛坦訂單人間的時候是鐵了心要把四月牢牢地鎖在懷裡睡的。

  躺在懷裡親密貼近的身體柔軟而充滿生命的氣息,白皙的面孔和烏黑的瞳仁是和他記憶中一樣的、那麼熟悉的樣子,感受到四月清淺的呼吸在空氣中消散,飛坦不由得用力把她再拉近一點,額頭貼在她的頭髮上。

  四月的身體縮成一團,小小的柔軟的。

  她的眼底有些微的青色,正盯著飛坦衣服上的一個褶皺發呆。夜已經深了,窗外向來喧囂繁華的街道也陷入了沉睡,只有在大床上相擁的兩個人睜著眼睛。

  來到這裡三天了,四月沒有睡過,飛坦是清楚的。因為他陪了她三個夜晚,靜靜地緊緊地抱著她,感受她的呼吸和心跳。

  是因為和他在一起,所以不想入睡嗎?飛坦抱緊了點,這種已經緊握在手裡卻似乎隨時都會放開的感覺讓他憤恨,除了幼年在流星街,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這種無法掌控自己和別人的感覺了。或許殺了艾莉也不錯,有那麼一瞬間他阻止不住這樣的想法。

  四月打了個哈欠,眼底已經有了無法阻擋的睡意,但是看著眼前的飛坦,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她還是死撐著不肯入睡。

  突然,飛坦翻身起來,半坐著看了她一會,跳下了床。

  他拽了一個枕頭扔在地上,和衣一躺,看著四月的眼睛依然閃著不知名的光芒。躺在地上的飛坦有點恍惚地想起曾經無比乖巧的少女,笑著有點害羞地窩在他懷裡撒嬌的樣子,然後是現在眼睛逐漸失去光芒的樣子。飛坦想,她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不由得煩躁起來。

  「你睡吧。」

  飛坦說。半晌,聽著床上的呼吸頻率逐漸變得平緩,月光從窗簾的縫隙中灑下來一片銀白,他突然伸手捂住臉笑了笑。

  混合著自嘲和憤怒,還有深深的無力,以及說不清的一絲殺意。

  這樣的艾譜莉,這樣的自己。

  簡直是無法忍受啊,太可笑了。

  「我需要一副拐杖。」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四月其實是有些忐忑的。

  記憶中的飛坦已經有點模糊了,但是他對於四月的意義非比尋常,她也沒辦法完全忘記他。她這麼冷淡的表現到現在還沒有被脾氣暴躁的飛坦直接掐死,簡直就是奇跡。

  她現在身體狀況這麼差,在這個世界上算得上是舉目無親無可投靠,就這麼依附於飛坦,一直到她身體恢復再想辦法離開吧。

  雖然這樣利用的想法有點過分,但是畢竟是飛坦先強制性把她禁錮在這裡的吧。她想要離開,想要回到之前的世界,飛坦即使想要阻攔也是沒用的!想到這些她就煩躁起來,這算是囚禁paly嗎?開什麼玩笑!她也很久都沒有這種無力感了,果然是之前順風順水的日子過習慣了吧。

  飛坦現在這麼激烈的反應,也許只是他過高的自尊自傲和佔有欲罷了……畢竟記憶中曾經的她,可是乖巧得讓她都無法想像,現在遇到這樣的她不願意承認,妄圖讓兩個人恢復原狀根本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比起飛坦,在那個世界裡有等待她回去的,重要的人。

  四月還有著必須去實現的約定。

  只是飛坦,難道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她的小心思嗎?不可能的吧?即使已經過了很長時間,四月都還能想起那個恐怖的流星街,是現在的她都不願意涉足的黑暗地帶。在那裡長大的飛坦,身為強盜的飛坦……

  是真的沒有察覺到嗎?

  「你以為可以逃離,但是飛坦對你的用心可比你想像中的要多多了。」庫洛洛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四月猛地打了個激靈,甩甩頭不再去想。

  飛坦看著她的眼神不帶什麼情緒,沒有得到他的回復,房間裡一片寂靜。

  四月猶豫了一下,慢慢站起來,有點困難地扶著窗臺顫顫巍巍地走了幾步。她的身體在逐漸恢復,也能夠大概活動了,但是不能隨意走動這點實在是太頭疼了。不論現在的狀況如何,為了日後能夠找到回去的方法,為了基本生活自理,她都必須快點掌握身體控制權。

  不管心裡淤塞著多少酸楚和苦痛,都必須逼迫自己快點站起來,快點堅強起來。

  飛坦原本坐在床上看著四月,突然他瞬間出現在四月身邊,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進懷裡,近乎強硬地把她重新放在輪椅裡,然後蹲□子看著她:「拐杖?你想學會走路嗎?」

  他的語氣奇異地微微上揚,四月敏銳地聽出了他的不悅,還是點了點頭。

  「……如果你想要,我今天就給你帶回來。」飛坦答應得很痛快,他摸了摸四月長長的頭髮,眼神變得溫柔起來,直直地看著她。


第96章

  每天回到酒店看到的不再是望著窗外悲春傷秋的四月,而是撐著拐杖在諾大的房間中來回走動、表情松緩甚至偶爾還會帶著笑意的她,飛坦總算認識到這一決定的正確性。

  飛坦坐在床上隨手調著電視頻道,眼角的餘光卻時不時掃向四月,在她走不動差點摔倒的時候瞳孔縮緊,在她露出笑容的時候眼神溫柔。電視機不斷變換的明暗交錯映在飛坦的臉上,他不知不覺地看呆了,扭著頭目光隨著四月來回的走動而遊移。

  四月腿一軟腳下一扭,身體失衡地往旁邊倒去,她下意識把驚叫憋在嗓子裡,手臂無聲無息地在半空中揮動卻抓不到任何東西。仿佛就是一瞬間的事,腰上被一股穩定而強健的力量托住,四月一下子跌倒在男性不寬廣卻結實的懷抱裡,仰起頭正好飛坦的臉映入視野。

  四月嘴唇動了動,也沒說出一聲謝謝,艱難地扶著他的肩膀想要站起來,卻被飛坦一把抱住,被輕輕放在床上。

  「休息一會吧。」飛坦把桌子拉到床邊,塞給四月一雙筷子,「吃飯。」

  巨大的飛艇緩緩從落地窗旁飛過,房間一瞬間陷入昏暗,陽光如同被逐漸展開的摺扇從飛艇的縫隙中蔓延出來,光影交界線像指針一樣滑過牆壁。

  隱在陰影中的飛坦尖硬的棱角都被朦朧的光線模糊。

  四月坐在床邊晃蕩著兩條腿,眼看著她能夠恢復了,現在必須想個辦法去找回去的方法才行……漫無目的地想著,她的心情輕鬆了不少。

  轉眼看到飛坦,四月又有點不自在地別開視線。飛坦對她越溫和越耐心,她想要離開這裡的想法就更加強烈。

  比如說此時此刻,那個暴嬌的死矮子就站在不遠處盯著她,剛帶回來的菜色全都是她偏愛的,所有的動作都輕手輕腳甚至連言語都特意放鬆了語調。

  卻是越來越覺得不安,越來越想退卻,她已經不是曾經的艾譜莉,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接受飛坦這種近乎顛覆的對待。

  夜色已深,被深色窗簾嚴嚴實實地遮住的房間一片昏暗,大床上隱約能看出躺了一個人。四月把被子裹在身上,長髮淩亂地散落一床。

  床邊站著一個人,被夜色勾出一個削瘦的輪廓。

  房間裡是一片沉寂,偶爾才能聽到細微的呼吸聲,在空氣中逐漸消散。

  突地,四月猛地翻了個身,一隻手臂掙紮著從被子裡伸出來虛空亂抓了幾下,從喉嚨裡溢出幾聲痛苦的低吟,表情似悲似喜。

  她的手摸到了飛坦的衣角然後死死揪住,骨節突出泛白,她的夢囈都帶著微弱的哭腔:「別離開我……」

  飛坦呼吸都猛地滯了一下,視線從四月蒼白的臉移到她揪住他的手上,緩緩伸手想覆上去。

  「……uzuki。」

  腳下是蔓延向遙遠的地平線看起來無邊無盡的道路,四月站在這片只有一條路的荒野中,遠遠地,背對著她一步一步走向前方的女孩子背影無比熟悉。

  那分明就是她的背影。

  屬於沢田四月的背影。

  有種力量促使四月跑了起來,她朝著前方的沢田四月追去。炎炎烈日下被高溫烤灼得冒著熱氣的荒野和瀝青路面,踩在路上面腳底是無法忍受的熱燙。在高空幾萬英尺上高高在上俯視著地面的太陽譏笑著,眼前的場景幾乎被高溫燒得扭曲起來,筆直的道路變得彎彎曲曲,只有那個身影還是不近不遠地在前方。

  四月嗓子乾渴得難受,卻高聲叫著:「沢田四月!」

  前方的身影竟然一下子停了下來,忽地轉身,熟悉的臉上帶著熟悉的笑容,她向四月伸出手:「為什麼不和我一起走呢?」

  「我要離開這裡了。」

  伸出的手就在她面前,白皙的手臂,掌心朝上,四月一伸手就能握住。

  「別走,沢田四月。」四月混亂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就是她,她就是她,為什麼兩個人會面對面站在這裡,說這些語意不明的話,「別離開我,四月。」

  「你要讓我呆在這裡嗎?和你一起,和她一起……」她這樣說著,看向四月的腳邊。

  突然有一隻手抓住了四月的腳腕,冰涼的觸感,在這個灼熱的地獄仿佛讓人從心底發寒的冰冷,有個軟軟的聲音從腳下傳來,帶著些鼻音地撒嬌:「別離開我,在這裡陪我嘛,四月~」

  四月下意識低頭,映入眼簾的情景讓她猛地尖叫起來,她抬起腳用力想要擺脫對方的桎梏,往前面沢田四月的方向撲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尖聲叫道:「不!放開我!」

  地上是艾譜莉被折騰得七零八落的身體,她眼窩透著血色,殘缺的嘴唇一張一合:「留下來陪我吧,四月,艾譜莉……」

  握著的沢田四月的手逐漸變得透明,渾身散發著橘紅色的光芒,慢慢在空氣中模糊。四月一把拂開艾譜莉的手,深吸了口氣壓低嗓音。

  「你聽著,艾譜莉,我不是你。」

  「我是絕對、絕對不會,成為下一個你的。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有重要的人要保護,我雖然叫做艾譜莉,但是我是沢田四月。」

  「我和你不一樣,誰也別想用對待你的方式來對待我,我不會呆在這種世界,一定會離開,我絕對會離開!」

  在地上滾動的頭顱停了下來,黑洞洞的眼窩看向她,突然發出尖利的笑聲:「你這麼說,一定會後悔的!」

  「你以為你為什麼會重生到這個世界,你以為你為什麼會重新回到飛坦身邊?」

  「你沒辦法拒絕飛坦。」

  「我可以。」

  「你撒謊!」

  四月在床上動作劇烈地掙紮著,偶爾溢出嘴邊的是模糊不清的夢囈,飛坦俯身靠近她胳膊壓住她的肩膀:「艾莉?艾莉?」

  他鼻尖一動,敏銳地聞到四月身上突然散發出淡淡的血腥味。飛坦一把掀開被子,在黑暗中仍然無法阻擋他看清四月的腰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道不小的傷口,滲出的血跡已經染紅了她的睡裙,鮮紅的血液如此刺眼。

  ……不可能,他明明一直在身邊,怎麼可能會有人傷到她?

  ……怎麼會有人,再敢傷害她?

  四月終於睜開眼睛,先是感到腰上傳來劇烈的疼痛感,後背上的睡衣已經被冷汗浸濕,然後是飛坦低聲詢問,不知道是問傷口還是什麼其他的東西。四月已經昏昏沉沉,耳邊轟鳴一片,只有剛剛夢裡艾譜莉尖利的笑聲還在大腦裡回蕩著。

  你撒謊你撒謊你撒謊你撒謊!

  「艾莉,你忍耐一下,一會就可以。」擔心地叮囑一句,四月身邊的溫度一下子降低,飛坦離開床邊直接打開窗戶從二十層的酒店高樓一躍而下,一瞬間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床上的四月眼皮微闔,好像已經痛得暈了過去。飛坦的氣息消失在房間裡的時候,她慢慢睜開眼睛,忍著腰上的傷痛坐了起來。

  雙腿已經完全恢復,看來是靈魂終於和身體完全融合了,只是連之前被白蘭傷到的傷口竟然也……算了,有失有得,總歸她不吃虧。

  手裡也多了在離開綱吉君他們的時候帶著的大空指環和嶽人的羽毛掛飾,還有dratini,終於能夠安心一點了啊。

  被飛坦隨意打開的窗扇被高空淩厲的大風吹得晃蕩起來,四月翻身下床,光著腳站在窗前。窗外的夜空澄澈,稀稀落落地掛著幾顆明明滅滅的星星,在城市的光污染之下艱難地生存著。她到玄關穿上鞋子,隨手套了一件飛坦給她帶回來的大衣,回頭望瞭望這個空曠而寂靜的房間。

  到底撒不撒謊,都無所謂了。

  她不想在這個世界糾纏太久了,抱歉呢,飛坦。

  不過幾分鐘,飛坦就提著醫用箱趕回來了,腳在平整的酒店門前水泥地上一點,他整個人刷地踩著牆壁向他們二十層的房間趕去。呼嘯的風吹過臉頰頭髮,望著那個黑洞洞的視窗,飛坦突然生出一股不知道哪裡來的、不祥的預感。

  一手搭上窗臺翻進屋子,飛坦放下手裡的醫用箱,冷眼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

  是被騙了,還是偶然。

  ……長進了啊,艾莉,原來在這段時間裡他最喜歡的眼睛裡隱瞞的就是這件事嗎?

  ……時刻都不忘記尋找逃出去的方法這件事。

  真的是有點生氣啊。

  「一共9600戒尼,這是找您的零錢,請慢走。」

  四月吸著一杯奶昔,無奈地望向身邊銀色頭髮的男孩子:「為什麼是我一個毫無收入來源的弱女子請客?」

  奇犽滿足地舔了舔嘴邊的奶油,笑得很狡猾:「因為你害得小傑一直都擔心得不得了,作為一個大人怎麼能不好好補償我一下。幸好我遇到你了,回去總算能讓小傑那傢夥閉嘴了,真是的。」

  已經接近年底,1999年快要過去,這個城市陷入了歡慶新世界到來的熱鬧狂歡當中。街頭每天都會有好幾輛狂歡馬車裝扮繁盛地從街道駛過,兩旁擁擠的全都是歡呼的人群。

  奇犽從貪婪之島出來正巧遇上這樣的盛節,好奇地在人群裡鑽了幾下出來,就遇到了四月。

  「之前你是跑到哪裡去了?」他歪著頭問。

  四月歎了口氣:「感情糾紛,你這種小孩子是不懂的。」

  「什麼啊,這種大人說教的語氣。」

  四月勉強笑了笑,伸手按了按腰上的傷口,臉上的表情一揪。她大概能猜得出來飛坦是怎樣找到她的,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她從那個城市出發一路上都是坐著不需要身份證件的長途客車,到了一個城市就歇一歇,暗地裡打聽關於穿越空間能力的資訊。

  她這天也是剛到這座城市,在新年漂泊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城市對於四月來說還是有點虐心,街頭的氣氛越是熱烈她反而越覺得寂寞。

  然後她遇到了來這裡參加第二次獵人考試的奇犽。

  「喂,你沒事吧?」奇犽咬著吸管隨口問道,臉頰一鼓一鼓地非常可愛,「你的身上有血腥味呢,很濃。」

  四月疼得皺了皺眉,的確,她這幾天在客車上顛簸也沒得到良好的休息,傷口別說是痊癒,反而更加惡化。

  「人嘛,總是要經歷一些事情的,我現在只是在接受人生對我的磨難而已。」四月叉開這個話題,「你和小傑這一段時間在哪裡呢?」

  「嘁,神神秘秘的樣子。」奇犽嘟囔著,貓眼卻悄悄打量著身旁的四月,她雖然臉色蒼白身上也有血腥味,烏黑的眼睛卻熠熠發光,狀態顯然比第一次見面時好很多。大概知道她是不想把他牽連到事端中去,奇犽也順水推舟地轉移話題,「我們把你送回去鯨魚島之後,為了找到一個人進入了一個遊戲,名叫貪婪之島。」

  畢竟還是個孩子,而且四月和他也算是熟悉了,奇犽說著說著就停不下來了,略帶興奮地和四月分享著他和小傑的旅程。

  「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卡片,裡面也聚集了很多為了集齊卡片的念能力者。能夠在人身上種植炸彈的炸彈魔,甚至經過一座小鎮還聽說有個擁有穿越空間的巫女……」

  四月手下一緊,滿滿的奶昔溢出來流滿一手,她有些不敢置信:「等等,奇犽,你剛剛說什麼?」

  「能夠穿越空間的巫女,真的存在嗎?!」

  奇犽愣了一下,撓了撓頭發仔細想了想:「當時是小傑多管閒事救了一個老頭子,他和我們閒聊的時候說起來的,好像是他們鎮子的守護巫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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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這座並不繁華的小城市作為2000年獵人考試的考試場地,聚集了大堆大堆氣勢洶洶兇神惡煞的考生。

  奇犽和四月兩個人在街邊晃蕩,身邊是新年狂歡車隊的喧鬧,奇犽的聲音在吵鬧的氛圍中斷斷續續:「貪婪之島是一款遊戲,友克鑫拍賣會的時候最低拍賣標價是89億戒尼——嘁,一款遊戲這麼貴!需要發動念能力才能進入遊戲的,你就算了吧。」

  「小孩子說話不要這麼刻薄,會沒有女孩子喜歡的。」四月皺著眉頭,好吧,問題來了。一,她沒有念沒辦法進入遊戲;二,她沒那麼多錢去買這款遊戲,而且據說貪婪之島還是有價無市……

  兩個人走過一家飲品店,奇犽無意間向櫥窗內瞟了一眼,卻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身體一下子僵硬起來。

  「奇犽?」四月疑惑地歪頭,看到他臉上冒出緊張的虛汗,「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快走吧。」他一把抓住四月的手快步往前走去,腳步越來越快,幾乎要跑了起來。

  雖然說酷拉皮卡和旅團的事情已經過去,但是他還是不想看到任何一個旅團的人啊!就算他們說什麼沒有殺他們的必要,誰知道這群人的想法能堅持多久。

  「不行哦,小朋友。」一隻大手從兩人身後伸來,一手握住奇犽拉著四月的手,微微用力就讓奇犽不自覺地鬆開,「就這麼跑掉,我可是會被怨念很久啊。」

  奇犽如同一隻炸了毛的貓,渾身的毛豎起來警惕地盯著身後不知什麼時候跟過來的芬克斯,等待他如果有一絲殺氣洩漏出來就撲上去先下手為強。

  芬克斯嬉皮笑臉地,另一隻手還拿著一杯熱氣騰騰的飲料,他鬆開手插在口袋裡,後退一步:「能在這裡碰到你還真是奇跡啊,艾譜莉。」

  四月面無表情,天知道為什麼他們能在這裡遇見,果然是天要亡她嗎?

  芬克斯一邊掏出手機按了幾下,一邊和四月閒聊般地說道:「據說你從飛坦手心裡跑出來了,勇氣可嘉。」

  對,本來她以為飛坦永遠都找不到她了呢,畢竟她都已經有了可以回去的方法。看著芬克斯的臉,四月心裡升起一團遏制不住的怒火,這個世界到底還要絆住她多久,就不肯放她走掉嗎?!

  「和奇犽沒關係,你讓他先走吧。」四月板著臉說道,見芬克斯隨意點了點頭,轉頭對奇犽說,「我一直沒有和米特阿姨聯繫,如果可以幫我和她報平安吧,告訴她謝謝她前一段時間的照顧。」

  「交給我吧,你自己小心。」奇犽也不含糊,他一向最懂得判斷局勢,穿過茫茫人群一瞬間就消失了蹤影。

  那邊芬克斯打通了電話,還沒開口就被飛坦的怒氣打斷:「有什麼事嗎,芬克斯?!」

  火氣真不小,芬克斯摸摸鼻子:「艾譜莉就在我旁邊。」

  那頭的飛坦沉默了幾秒。

  「啊……你也知道我準備參加獵人考試玩玩,剛來就遇到了啊,你自己不和我來有什麼辦法。」

  不知道飛坦和芬克斯說了些什麼,四月只見芬克斯應了兩聲,又打量了她一眼:「要是她不肯聽話怎麼辦?她又不是我女人。」

  四月嘴角一抽,雙手垂在身側一下子握緊,冷靜——沒錯要冷靜。

  憑她的能力很難從芬克斯的手下逃脫吧,貿然暴露自己的能力也不合算,總之現在先老實跟著走,芬克斯畢竟不像飛坦,四月沒辦法保證他不會傷害自己。

  真是的,又被關在酒店高層……這算什麼,高塔上的公主嗎?

  四月站在窗邊,芬克斯坐在床上,房間的氣氛有點尷尬。

  之前在路上,估計以她的實力是完全沒辦法從芬克斯的手裡逃脫的,但是這次是在高層……如果她騎著dratini從窗戶逃跑的話,芬克斯總歸不能從這麼高的樓層上跳下去吧,況且他又不會飛。

  ……應該不會吧。

  ……人生總歸要試一試才知道啊。

  盡力不引起芬克斯警惕地把手揣進口袋,把口袋裡的大空指環套在中指上,四月透過玻璃的反射注意著芬克斯的動作。突然,芬克斯抬眼望了她一眼,眼神有些直接,好像直接看透了四月的企圖。

  四月神色不變,聲音淡淡地:「有什麼事嗎?」

  「可不要逃走啊,我會動手的。」芬克斯把放在床邊的背包拿過來,低頭翻找著,拿出一個盒子放在眼前仔細研究,「我是不知道飛坦多麼寶貝你,不過你要是敢逃走,飛坦肯定也不在意我用什麼手段的吧。」

  雖然這麼說,芬克斯卻是明白,就憑飛坦那個樣子,不揍他一頓才怪呢。

  四月一撇嘴:「他會揍死你的。」

  「……我好懷念曾經的艾譜莉。」芬克斯被噎了一下,好吧,他已經記不清以前的艾譜莉是什麼樣子的了,不過他可以肯定絕對比眼前這個人要乖巧很多。

  四月一邊觀察著芬克斯的動作,一邊思考逃跑的步驟,突地她一晃眼,瞄到芬克斯手中那個白色遊戲機上紅色歪歪扭扭的符號。雖然離開這個世界很久了,四月對這裡的文字倒還有一點印象,她眯著眼睛仔細辨認著。

  「嗯,在看這個?」芬克斯揚了揚手中的遊戲機,「你聽說過嗎,貪婪之島。」

  所謂天無絕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帶著遊戲來參加獵人考試?」四月按捺住心中的喜悅,放平聲調,顯得漫不經心,心裡在估計自己從芬克斯手裡搶到貪婪之島然後逃跑的成功率。

  嘖,怎麼想都覺得很低啊。

  「我是有正事要做的。」芬克斯把玩著遊戲機,等著飛坦上門。俠客分析除念師就在貪婪之島內,他這次出來不止為了參加獵人考試,更重要的目的是把從友克鑫拍賣會之後一直脫隊的飛坦召集到貪婪之島,這次尋找除念師可是需要旅團全員出動啊。

  就是不知道飛坦到底會不會去……芬克斯瞟了一眼四月。

  四月垂著眼睫,把大空指環慢慢褪下來塞到口袋裡。

  等了沒多久,房門就被敲響。芬克斯一開門就看到飛坦帶著還沒有平息的怒氣提著一個醫用箱站在門口,他朝飛坦擠眉弄眼,好兄弟啊看我多夠意思。

  飛坦把醫用箱扔到桌子上發出砰地一聲,他朝四月招了招手:「過來。」

  「我可以自己來,謝謝。」四月反而後退一步,不太樂意。

  「要我過去抓你過來嗎?」

  芬克斯倚著門框捂嘴嗤嗤偷笑,看平時拽成那樣的飛坦忍氣吞聲心情還真是愉快……

  四月腰上的傷口因為連日的顛簸而惡化,飛坦一把撕掉已經和傷口有些皮肉粘連的繃帶,繃著臉翻開醫藥箱。飛坦有些冰涼的手指碰了碰傷口附近的皮膚,四月顫了一下,不知是疼還是冷,她從鼻間微微發出一聲低哼。

  抹上傷藥然後把繃帶扯長,飛坦彎腰給被迫坐在床上掀起衣服下擺的四月一圈一圈纏著。四月的頭髮已經很長了,時不時從肩上滑下來垂在腰間擋住飛坦的視線,他就皺著眉頭再把頭髮撥到旁邊。

  四月有點彆扭,飛坦的表情倒是很平靜,甚至還帶著些微笑意。懷裡的女孩子好像有些瘦了,不過以後慢慢養回來就是,雖然艾譜莉幾乎整個人都變了,飛坦認定的目標卻沒有變,他早晚都會讓兩個人回到最初的。

  芬克斯木著臉站在門口,一手搭在門把手上,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來自討苦吃的。

  「喂,飛坦,一周後去貪婪之島集合,這次是來真的了。」

  飛坦回頭橫了他一眼。

  「……」芬克斯一直知道飛坦很難搞,但是他這次真是被飛坦的選擇鬧得有些頭疼。芬克斯和飛坦向來關係不錯,飛坦能找到艾譜莉他自然也順其自然,只是……他抬抬下巴示意被他扔在床上的遊戲機,「一周後獵人考試結束,和我一起去貪婪之島。」

  兩個人的目光幾乎同時落在了四月身上。

  「別說旅團活動到底要不要帶著她,艾譜莉根本不會念吧,她沒辦法進去。」芬克斯摸著下巴,把詢問的目光投向飛坦。

  飛坦從口袋裡掏出一枚蜘蛛硬幣。

  房間陷入一片寂靜,四月瞟了一眼遊戲機。很好,現在機會來了,然後她連門檻都爬不上去,這次的機會錯過,誰知道下個機會在哪裡?

  飛坦怕她在他進入貪婪之島之後偷跑,所以估計不會放她一個在這裡,又沒辦法帶不會念的她一起進去。四月揉了揉太陽穴,感覺腦袋一突一突疼得厲害。

  不行啊,一定要想辦法先學會念才行。

  ……可是念是個什麼玩意兒?

  「飛坦,你知道蜘蛛硬幣是在命令範圍內意見不合時用的,你現在拿這個來糊弄我……」芬克斯額頭上的青筋一下子爆開來,「想讓我動手嗎?」

  飛坦一眼看透芬克斯的意圖,一手把四月護在身後,隱隱散發出氣勢和芬克斯對抗。

  「讓開,我下手很有輕重,不會讓她死的。」芬克斯舉起右拳。

  四月看到芬克斯右拳微微發光,和飛坦身上紫色的氣態看起來很像,她卻不知道這是什麼,也不明白為什麼芬克斯轉頭就要攻擊她。

  「你捨不得下手就算了,再攔著我就過分了啊,飛坦!」芬克斯的本意就是通過他的「發」給四月強制性打開精孔,憑飛坦在她身邊基本上也能保她不死,誰知道飛坦還是硬攔著不肯讓他動手。

  「攔著你?」飛坦冷哼一聲,從長袍裡抽出武器,「你敢碰她,我就宰了你。」


第98章

  芬克斯掄圓了胳膊,手臂轉動的圈數越來越多,「嘁」了一聲一步一步向飛坦靠近:「我已經警告過你了,飛坦。」

  兩人的對抗氣勢幾乎凍結了房間內的空氣,突然,被芬克斯扔在床上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兩個人完全不想去理會,倒是四月歪頭看了看手機螢幕上顯示的備註:「俠客的電話。」

  兩個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一窒,四月拾起手機抬手扔給芬克斯,默默地打量著他。

  如果論起目的,她和芬克斯好像更一致一些,雖然不知道他突然攻擊她到底是為了什麼,但是那估計是和飛坦能夠帶她一起進遊戲相關吧。

  芬克斯接過電話,「喂」了一聲,帶著一臉火氣聽那邊俠客的話,半晌才掛斷,把視線轉向飛坦和四月:「俠客的通知,旅團的新四號已經到達貪婪之島和俠客他們會合了,他可以幫我們找到除念師。」

  「今明兩天就需要集合,全員集合。」

  飛坦卻沒有直接拒絕,而是轉頭看著四月:「你想去?」從一開始,飛坦就注意到四月異乎尋常好奇地打量貪婪之島的眼光。

  「我……」四月舔了舔有點乾燥的嘴唇,慢慢點了點頭,「挺感興趣的。」

  對四月這樣的回答還是感到意外,飛坦把武器收回來,皺起眉頭。過了一會他才開口:「不行,還是太危險了。」

  還沒等四月回答,芬克斯抓了抓頭大聲說道:「危險個頭啊!她也沒弱到這個份上吧,連念都開不了?!」

  現在擺在她面前有一條路,她已經摸到了回去那個世界的線索,這對她來說仿佛就是地獄頂端從天界垂下來的救贖之蛛絲,軟軟地搭在她的眼前,閃耀著銀色的光芒,誘惑著她伸手去拉住她。

  甜美的誘惑聲在耳邊,但是四月明白握住蜘蛛絲,就意味著她接受了蜘蛛的恩惠。

  然後她需要飛坦説明她學會念,和飛坦一起進入貪婪之島,甚至可能在和那個穿越時空的巫女見面之前,她必須要和飛坦緊緊地捆綁在一起。

  不是討厭,而是這種兩個人為了各自的目的相互耽誤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但是如果不把握機會,誰知道她還需要在這裡掙紮多久?

  這對她和飛坦都是一種折磨,何必呢,已經消散了的感情一定要成為飛坦牽絆她的理由。四月恍恍惚惚地想著,卻抑制不住誘惑,鬼使神差地開口:「飛坦,你可以教我嗎?那個所謂的念。」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不管如何,這都不能成為她利用飛坦的理由……

  飛坦沒說話,靜靜地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抱歉,你當我沒有說過。」四月垂下眼睫歎了口氣,如果說飛坦真的幫了她,以後可能真的沒辦法離開了吧……

  雖然對飛坦不滿,但是兩個人都能夠好好生活多好……一直糾纏在一起的話,或許兩個人都會為此困擾吧。多麼簡單的道理,飛坦怎麼就是不懂呢……

  芬克斯氣呼呼地摔門走了,四月走進浴室,看著蓮蓬頭和浴缸發愁。她的背後全是被嚇出來的冷汗,但是腰上纏著的繃帶讓她淋浴或者泡浴都不方便,最終她扯了個毛巾用溫水浸濕,無奈地伸著胳膊艱難地擦拭身上。

  □在空氣中的皮膚在微冷的空氣中冒出一個一個小疙瘩,擦拭過的地方因為水分的蒸發反而更加冰涼,四月聳聳鼻子打了個噴嚏。

  過了幾秒,四月突然驚覺地轉過頭去,手上的毛巾都差點沒拿住。浴室的門被無聲無息地推開,飛坦一手握著門把,正要走進來。

  「不要感染到傷口。」他這樣說著,就要往浴室裡面走。

  「等、等等,別進來!」四月堪堪一隻手用毛巾搭在身上,一手伸直表示拒絕,尷尬極了,「我自己可以,不需要你的幫忙。」

  見飛坦很乾脆地離開,四月連忙擦乾身體穿回衣服,完全沒注意大空指環從口袋裡滾落出來。她一把推開門,神色嚴肅:「飛坦,我們可以談一下嗎?」

  飛坦坐在床上,剛摘下面罩,隱藏在其中的臉蒼白而清秀,下巴好像瘦得更尖了一些。他隨意點了點頭,直直地看著四月:「你想說什麼。」

  四月靠著浴室水霧朦朧的磨砂玻璃門,緊張地緊了緊喉嚨,才勉強找回了以往的冷靜:「飛坦,是這樣,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可以理智地用成年人的方式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

  飛坦眨了一下眼睛,他的睫毛也很長,很難想像這個身材不高長相的傢夥實質上是個那麼窮凶極惡為世人所畏懼的a級盜賊。

  「我們這樣相處下去,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為什麼我們不去解決問題,而是浪費時間在不斷地逃走和抓回來上?」

  「然後?你想怎麼解決?」

  四月移開視線,語氣也沒有了剛剛的氣勢,稍帶一些心虛:「讓我離開吧,你總有一天會忘記我的。」

  「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你去巡演的時候。」突然飛坦開口,說的話卻讓四月有些迷惑,「我告訴你我先離開,後來還是去看了你的演唱會再走的。」

  是了,當時艾譜莉站在舞臺上,聚光燈打在她的身上,整個人都在夜晚的露天舞臺上閃閃發光耀眼無比,他的身邊全都是揮舞著螢光棒高聲尖叫的歌迷,激動得熱淚盈眶。

  最後留在他腦海中的艾譜莉,還是笑得那麼開心,不知世間哀愁的樣子。

  四月呆呆地「哦」了一聲,眼神很是迷惑。她記憶中的飛坦已經有些模糊了,大概在流星街的那段時間,她是日日夜夜都想著飛坦的吧,如今卻是已經記不清了。

  「現在你來和我說,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飛坦刷地站起來,一步一步靠近四月,他昂著下巴,「我們之間為什麼會有問題?」

  「因為……不一樣……」四月想要後退卻被門擋住,只能看著飛坦逐漸接近,仔細想著說辭,「因為我不一樣了……我啊……」

  「不是已經死掉了嗎?」

  飛坦的腳步一下子停住,站在那裡死死盯著四月,語氣暴躁起來:「你沒死。」

  四月才猛地驚醒過來,慢慢點頭一副已經明白了的樣子,她看著飛坦,一字一句地說,好像要強迫飛坦仔細聽清楚:「飛坦啊,我已經死掉了啊。」

  那個昏暗的地下室,那一張張笑容猙獰的臉,刀片切割皮膚血液噴濺出來,那種徹骨的疼痛和寒冷。

  「別攔著我了,飛坦,我不想生活在這樣的世界上,它太黑了……我什麼都看不到。」

  飛坦猛地向前幾步,幾乎貼在她身上,他的嘴角拉得很平,金色的眸子晦澀難辨讓四月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他伸手一下覆在四月的眼上,粗聲粗氣地:「那你就什麼都別看。」

  飛坦的手心有些冰涼,帶著厚厚的繭子,四月睫毛微微顫抖,輕輕刷著他的手心。飛坦皺著臉平白覺得很可笑:「隨便你想要什麼樣的世界,都可以。」

  這樣說了之後,飛坦一把把四月按住扯開衣服下擺,臉色變得更黑:「這樣會感染。」

  四月跟著低頭看去,果然繃帶已經有些濕了,她搖了搖頭:「我自己來。」她還為剛剛飛坦的話而驚訝,剛剛的對話總讓她感覺兩個人好像能進行正常的溝通了……雖然溝通結果還是一如往常。

  她掙開飛坦的手,慢悠悠地往醫用箱走去。飛坦則是進了浴室,四月靠在床頭,突然感覺到什麼東西在浴室一下子爆發出來,那種熟悉的感覺讓她跳下床,顧不上什麼就推開了門。浴室內的飛坦手上跳耀著一團紫色的火焰,放在眼前仔細打量著。

  「……發生了什麼?」四月往口袋一摸,果然大空指環不見了,但是飛坦怎麼會能用……

  「艾莉,你能看見嗎?」

  四月下意識點了點頭,這連掩飾都沒辦法掩飾啊。

  飛坦把大空指環扔給四月,豎起一根手指在四月眼前,問道:「看得見嗎?」

  四月搖了搖頭,飛坦示意她戴上大空指環。在死氣火焰忽地點燃的同時,四月的眼睛映成一片金紅,她看到有種什麼氣態體從飛坦的食指上緩緩升起,歪歪扭扭地形成一個數位記號。

  「這是……」

  飛坦收回手指,也有些驚訝,他沒有想到四月竟然還有這樣奇怪的力量,而且竟然和念是相通的。看著眼前的四月烏黑的瞳孔變成了漂亮的金紅色,飛坦視線往旁邊漂移一下,嗯……這樣也挺好的。

  「這個到底是……?」

  「過來。」飛坦大步跨出去,拉著四月出了浴室。他翻出芬克斯包裡的多人連接器熟練地接上,看著眼前這個被稱為「夢幻遊戲」的遊戲機,飛坦難得有些興奮。

  「試一下,發動能力。」把記憶卡插進卡槽,飛坦把遊戲機放到四月手裡。

  還沒弄明白念能力到底是什麼月一頭霧水地點燃死氣火焰,然後i口,、也不知道是什麼讓飛坦覺得她可以進入遊戲,四覺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出現在眼前的就是一個頭戴奇怪帽子的女孩子。」歡迎來到g.i的世界。


第99章

  直到兩個人從荒無人煙的平原走到看起來格外熱鬧的城市安多尼拔,四月還是沒有想明白,為什麼十分鐘之前她還在思考要怎麼進入貪婪之島,十分鐘後的現在她就站在了這個奇妙的遊戲中。

  念能力呢?難道死氣之火還和念能力有什麼密切的關係?

  身旁的飛坦腳步輕快,即使被長髮和寬大的面罩遮住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和鼻樑,四月也能看得出他眼角都帶著輕快的微微笑意。

  ……真是個不可思議的遊戲狂。

  關於她的能力,對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應該顯得非常陌生的死氣之火,飛坦竟然一句話都沒有問。

  大概是覺得即使問了她也不會告訴他實情吧,四月這樣想著,也松了口氣,她當然不想用一個謊言去圓另一個謊言,能保持沉默算是最好的方法了。

  安多尼拔是個懸賞都市,諾大的城市處處都貼著懸賞告示,大到窮凶極惡的匪徒小到叢林中的草藥,都有對應等級不同的獎勵。

  四月對遊戲不是很瞭解,被人群擠在中間,她望著滿牆密密麻麻的懸賞告示和各種卡片看的有點眼花,手指上的戒指摸上去有凹凸不平的觸感。

  飛坦站得遠了一點,和人群隔了一段距離,一邊看著四月一邊和俠客聯繫。

  突然,從安多尼拔入口那裡,有什麼不知名的巨大生物踩出一路煙霧滾滾,奔騰著從擁擠的人群中踩踏而過。飛坦一閃身從空隙中穿過一把抓住四月,把她拽到街道旁邊。

  四月站穩後移開視線……好吧,她剛剛還想趁亂逃走來著,但是單論速度實在是沒辦法逃得過飛坦啊。

  奔騰而過的巨大生物只從黃煙漫漫中露出一隻巨大的角,模糊間,一個人形從生物的背上狼狽地跌落下來,手裡一個不大的玻璃瓶劃了道弧線,正好滾到四月腳邊,發出清脆地「呯」地一聲。

  四月疑惑地撿起來,瓶子不過她的手掌大小,用木塞塞著,裡面裝了半瓶螢光紫色的細碎粉末,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這是……」四月疑惑地咕噥一聲,伸著頭尋找剛剛滾到地上的人,準備還給他。

  突然,那個人影在地上打了個滾站起來,從還未消散的煙霧中一閃而過,下一秒出現在四月和飛坦面前,喊了一聲「book」,氣勢洶洶地看著兩人。

  「馬上把你手裡的東西還回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一邊警惕地盯著兩人,那人一邊掃了一眼集卡書一側出現的他面前兩個人的名字,視線在幾個簡單的字母上停駐,愣住了,「……艾譜莉?」

  飛坦在他動作的一瞬間就舉起武器,四月隨手把瓶子扔了過去,抓住飛坦的袖口,勸了一聲:「不過是誤會,不用管他。」

  那邊的人卻捧著瓶子直直地盯著四月,仔細打量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過了一會,他好像才反應過來一樣,一下子撲了上去,喊了一聲:「april?!我是你的歌迷,喜歡你很久了!」

  四月可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認識自己的,艾譜莉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失蹤了好幾年,很少會有人還能記得她這個只有一點名氣的小明星。

  她擺了擺手,收起臉上驚訝的表情,乾脆地否認:「不好意思先生,你認錯人了。」

  那個人興奮得忘乎所以:「怎麼可能呢,我從你出道開始就喜歡你了,絕對不可能認錯的!我家裡還有你的簽名海報簽名專輯和各種周邊,簽售會上我還和你握過手呢!啊……」他慌張地翻著自己的口袋,好不容易翻出一支記號筆,然後扯下自己的頭巾一起遞過去,「請給我簽名,拜託寫‘請繼續加油,德里克’,還、還有,可以握手嗎?可以合影嗎?」

  四月打定主意不肯承認,一把推回去,帶著歉意低聲拒絕:「抱歉,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並不是艾譜莉。」她現在頂著艾譜莉的姓名身份和身體,卻不願意讓自己和這個世界的艾譜莉再次重合。

  被連續兩次這麼乾脆地否認,德里克也有點不知所措,舉著記號筆和頭巾看著四月,甚至也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了問題了。

  飛坦原本是漠不關心地在旁邊等著,順便對德里克施以冷眼,但是四月不斷地拒絕反而讓他更加不爽。艾譜莉就在他的身邊,他聽到她的聲音感受到她的呼吸觸摸到她的溫度,但是她卻一遍又一遍地否認。

  「飛坦,我已經死掉了啊。」

  那個輕柔的聲音,重重地砸在他的耳膜上。

  德里克失望地收回手,低下頭來,輕聲笑了笑:「我大概有五年沒有再見到你了吧……這五年間我一直在遊戲裡度過,沒有你的任何消息,但是我怎麼可能因為這幾年的空白而錯認你呢……」

  四月疑惑地歪了歪頭,在這個世界上的五年前,她好像還活得好好的,怪不得這個叫做德里克的人見到她時只是激動,沒有那種看到已死之人活過來的驚訝。

  「既然你不想承認,我不認了就是了,不過你在我心裡,真是一點都沒變。」德里克撓了撓頭,一改之前的低沉聲音,變得明亮起來,「艾譜莉是新進入遊戲的吧,這個給你!」他塞給四月之前引起誤會的那個瓶子,「在這條街道拐角處的藥店裡,能用這個兌換貪婪之島的詳細地圖,你剛進來,一定能派得上用場。」

  「還有,我這裡正好有多餘的咒語卡,在遊戲裡只有念能力也沒辦法保證自己的安全,還是帶一些咒語卡更安全!」說著,他抱了一大疊卡片捧到四月面前,笑得像只憨厚的犬類,眼睛亮閃閃地盯著她。

  咒語卡越多越好,哪裡有「多餘」這一說法,周圍看向三個人的眼神頓時如同狼群看到羊一樣綠了起來。

  飛坦一把揮開德里克的手,淩厲的目光掃了一圈將蠢蠢欲動的眾人瞪了回去,才皺著眉頭神情暴躁:「走吧。」

  四月抱著咒語卡和瓶子,被飛坦拉著向街道盡頭走去。德里克就跟在他們身邊,揚著笑臉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貪婪之島的注意事項,時不時敵對地看一眼飛坦,直到把兩個人送出了安多尼拔。

  站在城門口看著兩人並肩離去的背影,德里克好像又回到十年前的一個雷雨天氣,那個時候他站在一個陰暗小巷的垃圾堆旁,看著那兩個人打著同一把傘依偎著離開。

  當時他窮困潦倒,被債主雇傭的人追債,饑寒交迫之下倒在小巷的垃圾堆裡,自己也好像變成了被隨意拋棄在這個繁華城市裡的一個大件垃圾,連回收利用的價值都沒有的垃圾。

  不一會下起了暴雨,轟鳴的雷電在遠處烏黑的天空下一閃而過,隨著巨大的「劈啪」一聲映得半片天空雪亮,如同天譴。

  當時他想,就這死在這裡,多好。

  然後他聽到陣陣雨聲之中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踩著水花,向他靠近。

  沒有嘲笑、憐憫或者關心,德里克只感覺到頭上嘩啦啦的雨水被什麼阻攔,鼻間也環繞著食物的熱氣和香氣。他抬起頭,只來得及看到慢慢走遠的女孩子轉過頭來的微笑,烏黑的眼睛和被微微打濕的劉海。

  後來april出道,他才知道她的名字。

  也許那個和她走在一起,怕她被淋濕而把艾譜莉緊緊摟在懷裡的矮個子男人就是她的男朋友,德里克這樣想著,看到電視牆裡的女孩子笑靨如花。

  不過那又如何呢。

  四月拿著貪婪之島的地圖仔細看著,又看了看集卡書裡德里克送的咒語卡,歎了口氣。

  她以為進入貪婪之島就能夠找到那個所謂的穿越時空的巫女,但是從德里克的話中她不難看出這個遊戲到底有多麼龐大。別說直接找到巫女,她甚至可能連掌握這個消息的小傑和奇犽都沒辦法找到,這個遊戲實在是比她想像的要複雜太多了,她在來之前,也想得太過簡單和理所當然。

  離開飛坦的方法比她想像的要多很多,但是飛坦迅速找到她的方法也不少。這個遊戲太精緻了也有它的壞處,她現在就在飛坦的通訊名單裡,屬於和他曾經遇到的玩家,這樣她就根本沒辦法在遊戲裡面隱藏起來,大概在遊戲裡她是不可能徹底避開飛坦了。

  頭頂的陽光燦爛得根本不像一個深冬寒冷的天氣,兩個人已經按照地圖在這片荒野上走了幾個小時,四月腳步慢了下來,用手搭在眼上遮了遮明媚的陽光。

  從恢復了身體之後她根本沒好好休息,傷口也還沒痊癒,有點累了啊……而且還餓了。

  飛坦幾乎是同時停住了腳步:「休息一會吧,或者我背你。」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四月搖頭,她早過了撒嬌讓別人背她的年紀了好嘛。在飛坦面前,她總有種看似無謂但是非常在意的堅持,想要證明給他看,她和過去的艾譜莉根本性的區別。

  剛剛的德里克的話給了她很大的打擊,怎麼可能呢……她怎麼可能一點都沒變呢?四月越來越被激起好強的心理,加快了步伐:「從地圖上看,馬上就會到下一個城市了,走吧。」

  飛坦慢悠悠地跟在四月身後,剛走幾步,就一閃身過去撈起她,兩個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看似無盡的荒野中。

  四月反應得很快,畢竟她在之前的世界中被reborn和十代首領著重訓練的就是速度。但是雖然察覺到了,她的身體的速度卻跟不上,剛側了個身就被飛坦一把攬住了腰,下一秒從背後襲來因為速度過快而變得淩厲的風,生生地刮著。

  下巴一下子磕在飛坦結實的肩膀上,四月嘶了一聲,耳邊飛坦的話因為風聲太大而顯得模模糊糊。

  「結束之後,我再……」

  「你說什麼?」四月猶豫了一下,還是側頭過去,問道,「我沒聽清。」

  「等和俠客他們會和,解決了這件事之後……」即使帶著一個成年人,飛坦的速度絲毫不減,向著旅團所在城市迅速接近。他眼角的餘光瞥到伏在他肩膀上的四月歪頭看他的模樣,突然低頭突襲式短促地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隔著劉海,飛坦根本沒有真正碰到四月的額頭,只感覺低頭時嗅到她頭髮上酒店廉價批發式洗髮乳的氣味充滿了化學物質香氣,還有隱隱約約的,屬於四月的味道。

  他的腳步一下子輕鬆起來,連同心情。

  「等解決了這件事,你想去哪裡都可以,我陪你到處走走。」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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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另一個城市馬庫斯特,俠客等人在城市後的森林裡集合,饒有興趣地看著新任成員柯特認真地剪著紙人。

  「總感覺少了兩個人……佛蘭克林,飛坦和芬克斯怎麼不在?」托著下巴盯著柯特手裡的紙人半晌,小滴才剛反應過來一樣,疑惑地轉頭問身旁的佛蘭克林,「俠客不是說要全員集合嗎?」

  「會儘快過來的吧。」佛蘭克林低頭擦著一顆漂亮的藍寶石,順手扔給小滴,「給你,收起來吧。」

  「這是什麼?」小滴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柯特身上,瞟了一眼藍寶石就直接塞進口袋。

  佛蘭克林嘴角抽了抽,沒說話,果然小滴沒得到回復馬上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她根本不記得在趕來集合之前還在抱怨因為這次集合她不得不放棄剛看上的那顆寶石。

  柯特渾身被念力包裹著,他面無表情地看了看湊近的小滴:「可以不要過來嗎,我不習慣別人觀察我的念能力。」

  「哦。」小滴應了一聲,有點迷惑地眨了眨眼睛,還是退後幾步,無聊地坐在樹下伸了個懶腰。樹上一陣簌簌作響,小滴抬頭打了個招呼:「啊,芬克斯,你來了。」

  芬克斯站在樹枝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樹下的旅團成員們,環視一圈,咬了咬牙:「飛坦那傢夥呢?」

  「還沒到呢。」俠客笑眯眯地回答,「不過之前已經聯繫過我了,估計馬上就會到。」

  「飛坦那個混蛋……」芬克斯憤憤低聲抱怨一聲,氣得眼睛幾乎都要冒出火來,因為集合的事情他和飛坦鬧得不歡而散,要是以他的性格,管飛坦顧慮什麼,打一架直接拖到遊戲裡算了。他好不容易為飛坦多想了想,出去吃了頓飯回到酒店,竟然發現飛坦和四月都不見了。

  要不是注意到放在床上的貪婪之島被插進了兩個新的軟體,他都要再跑出去找人了啊!竟然連個信息都沒留下,太過分了吧!

  剛想到這裡,沒等俠客問一句「飛坦把你怎麼了?」,芬克斯突地轉頭看向北方,揚了揚下巴:「來了。」

  話音未落,深藍色的身影一瞬間出現在空地上。

  俠客拍了拍手,提高了聲音:「好了,這樣全員集合,我們商量一下下一步該怎麼走。」他又轉頭看了看柯特,「柯特,結果怎麼樣?」

  在半空中漂浮的紙人發出熒熒的光芒,柯特一把把紙人捏在手裡攥緊點點頭:「和之前結果一樣,他一直呆在這座城市的附近沒有離開。」

  「好,那這樣,瑪琪和信長負責跟蹤盯住那個除念師。我已經聯繫過西索,他過幾天會過來,到時候就由他出面和除念師談判。」

  四月待在這個不是很繁華的城市的旅店裡,房間雖然有點簡陋,倒是應有盡有。二樓的隔音並不太好,透過牆壁和玻璃傳進外面街道上玩家和npc吵雜的聲音,還有撲簌著翅膀落在陽臺欄杆上輕聲啼叫的鳥雀,這個遊戲真是精緻得不像話。

  電視比較陳舊,一閃一閃發出細微的機器轟鳴的聲響。四月無聊地躺在床上,翻著手裡的集卡書。

  在遊戲裡的束縛反而比現實生活中要多,她已經放棄抵抗,準備等旅團的事情結束後和飛坦會合,兩人去翻翻貪婪之島這座巨大的寶藏。雖然飛坦一定會阻止她尋找離開的方法,但是現在她的優勢在於飛坦並不清楚她進入遊戲的目的,總會有疏於防備的時候。

  突然集卡書發出一陣亮光,在左側浮現出幾行文字:

  「德里克向您發出通信:

  艾譜莉,這是通信咒語卡,能與一名挑戰者通過書本對話。但是途中通信最多是3分鐘,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説明的地方,隨時可以聯繫我,我會竭盡全力。」

  太久沒有仔細辨認這個世界的文字,四月看得有點磕磕絆絆,這也不妨礙她讀懂這條資訊的意思。她斟酌著,一字一字回復:「非常感謝,德里克。」

  「我現在就遇到了麻煩,不知道您是否遇到過傑.富力士和奇犽這兩名玩家,再或者,是否聽說過一個關於……」

  四月緊張地伸出舌頭舔舔乾燥的嘴唇,心臟大力運作擠壓出血液衝擊身體,甚至全身都有點顫抖。但是她的聲線卻異常穩定,在集卡書的介面上顯示出平穩的聲波曲線。

  如果發過去,也許她就能夠得到德里克的幫助,成功地離開這個世界。

  「等解決了這件事,你想去哪裡都可以,我陪你到處走走。」

  抱歉……

  心裡有微微的不舍,但是想要回到岳人和綱吉身邊以及離開這個討厭的世界的願望強硬地壓倒那份不舍,四月深吸了口氣,目光變得堅定起來。

  我沒辦法在這個世界上生存,飛坦,真的很抱歉。我最討厭、最討厭這個可笑而黑暗的世界了,一定要離開這裡。

  「……關於穿越時空的巫女的消息?」

  通信卡冒出一陣白煙,消失在四月手中,而她的集卡書裡也只剩下最後一張通訊卡,原本德里克就給了她兩張而已。

  德里克的回復很快,像是一直都在等待她的消息一樣:「放心,只要是艾譜莉的要求,我一定會拼盡全力的。」

  四月拿著通信卡仔細端詳,如果這張卡片沒有了,她也就不能聯繫到德里克,而且除了通信卡還有其他的咒語卡片,在遊戲裡顯得非常實用,如果在現實生活中也這麼方便就好了。

  雖然飛坦一定會無條件給她提供任何她想要的卡片,但是卡片的去向卻不好說明,果然還是自己動手才是最正確的。

  「那德里克,我該怎麼去找咒語卡?」

  這可是最後一張通信卡了……德里克是她現在唯一能夠得到幫助的人,就算是變相拉這個無辜的人下水,可能讓他遭遇到危險,四月卻也已經顧不上管這麼多了。

  「最好的方法就是搶奪別人的咒語卡,同時去魔法都市瑪莎朵拉也可以購買咒語卡,但是購買的貨幣也是貪婪之島內的通用錢幣,其他貨幣是沒有用的。」德里克發來的通訊是長長的一串,事無巨細地向她說明咒語卡的情況,「雖然我這麼說,可是直接去搶奪對艾譜莉來說太危險了,卡片無所謂,我可以把自己的都給你,但是請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她在別人眼裡難道就是一個生活無法自理的蠢貨?德里克這樣,飛坦就更不用說了,簡直就是擔心她在平地上走路也能摔倒。

  集卡書上的消息慢慢模糊散去,四月還沒來得及把集卡書收起來,房門就被一把推開,飛坦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心虛地心中一慌,指甲劃在書頁上發出「呲啦」一聲,尖銳得讓她聽了更是不安。雖然剛剛是大意了,但是她真是一點都沒注意到飛坦出現在她周圍,果然實力相差還是太大嗎……

  飛坦提著散發著飯香的的袋子走進房間放在桌子上,關心詢問:「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心神不寧的樣子。」

  四月連忙把集卡書收起來,眼珠不易察覺地顫了顫,平靜地回答:「沒什麼,剛剛睡了一覺,做了個噩夢。」

  飛坦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一眼就看出四月的謊話,卻沒有揭穿,順著說下來:「既然醒了,正好吃一點飯。」

  「旅團那裡呢,已經沒事了嗎?」四月哪裡有心情吃飯,拿起筷子夾菜小口嚼了兩下,再也塞不下,「可以離開這裡了嗎?」

  「還要等,等會我需要再去集合,放心,很快就能解決了。」飛坦順手摸著四月的頭頂,她的頭髮有點毛躁,他卻心情很好地帶著微笑,帶著厚繭的手指捋著黑色長髮。

  房間掛鐘的時針緩緩挪到數字5,飛坦抬頭看了看時間,再看看糾結地埋頭吃飯卻吃不進去的四月:「時間差不多了,我去集合。」

  他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轉過身,還是叮囑了一句:「晚上我會趕回來,不用害怕,不過是做夢而已,又不是真的。」

  ……飛坦真的以為她是被什麼噩夢嚇得幾天不敢睡覺的小學生嗎?

  「我知道了。」四月擺擺手,在飛坦離開後拿出集卡書來回翻看。對於她來說,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才是真正的噩夢,如果這場夢能醒……

  飛坦,也許到時候睡不著的就是你了。

  一連過了幾天,飛坦都是和旅團早出晚歸地活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四月之前的話,他還是每晚都跑回來在四月床邊睡一晚才會離開。

  德里克那裡一直都沒有消息,不過好在她在飛坦不在的時候跑出去催眠了一些人,積攢了一些咒語卡。四月試圖對一些玩家進行長期控制,讓他們去收集關於穿越時空的巫女的消息,但是成果顯然不佳,這裡的玩家都是經過一定念力系統訓練的念能力者,思想沒有普通人那樣容易控制。

  終於,這天晚上回到旅店的飛坦說活動結束了,他坐在床上隨手切換電視頻道,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四月:「你看看,裡面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這是什麼?唔……指定卡片?」

  「俠客給的,通關之後可以從裡面選擇三張卡片帶走,你有喜歡的嗎?」飛坦托著下巴打了個哈欠,想起俠客朝他擠眉弄眼調笑的樣子,「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就可以出發了,如果你有喜歡的城市可以先去那裡逛一逛。」

  「嗯……沒有呢,看起來都很厲害的樣子,不過我都不需要吧。」四月仔細看完卡片的簡介,如果裡面有能夠讓人穿越空間的能力就好了,她也不用費這麼多功夫,「城市的話,附近的瑪莎朵拉我倒是挺有興趣的。」

  她記得奇犽說過,他們曾經到過瑪莎朵拉,那她沿著他們走過的路線試一試,總歸比胡亂猜測更有效吧。

  飛坦扔掉電視機的遙控器,起身往浴室走去,邊走邊說:「這樣我們就去瑪莎朵拉,你先好好睡一覺。」

  四月隨口問了一句:「那你有想要的卡片嗎?」

  「有一張,剩下的兩張你來選,想要什麼都可以。」飛坦的回答被浴室的門掩著,傳出來的聲音模模糊糊,他根本就是對遊戲的通關勢在必得,完全沒有考慮過失敗的可能性。

  四月的目光在編號067的卡片上一轉,嗯……也許他是很需要這張吧……噗。


第101章

  第二天兩個人起得很早,四月精神滿滿,除了對前方可能出現的希望之光的期望,還有對瑪莎朵拉的好奇,所謂魔法都市啊,不是總可以讓人聯想到一些很美好的事物嗎?

  飛坦站在窗邊往樓下看了一眼,嫌惡地皺起眉毛。

  樓下是幾個團員,俠客叼著一隻包子啃著,見飛坦從窗戶那裡往下看,他笑著揮了揮手,打招呼:「呀,飛坦,起得很早呢!」

  為什麼這群傢夥會在這裡?

  飛坦沉著一張臉從旅館裡走出來,身後是沒什麼表情的四月。小滴正對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口袋裡的藍寶石發呆,見兩個人出來,她戳戳身旁的佛蘭克林:「佛蘭克林,和飛坦在一起的是誰?」

  「那是飛坦的女人,不用管她。」

  「哦……她和飛坦在一起,也是我們的團員嗎?」小滴更加迷糊了,她可從來沒見過這個人,她會是新團員嗎。

  佛蘭克林沒回答,飛坦地甩出兩個字:「不是。」他又挑眉看著俠客,「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別這麼緊張啊飛坦,我們準備去港口離開這裡,剛好經過而已。」俠客攤了攤手,三口兩口把熱騰騰的包子塞進嘴裡,「我們對這個遊戲都不感興趣,現在團長的事情也解決了,當然要離開啦。」

  飛坦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拉著四月往前走,剛走了幾步,就聽到身後就傳來信長冷聲冷氣的聲音。

  「小滴,這麼弱的女人怎麼可能會入團,早晚都是要被弄死的命。喂!你是認識鎖鏈手的吧,團長被揍成那個慘樣,還真是有你的一份功勞啊!」

  飛坦的腳步一頓,呼地轉身冷眼看著信長,語氣裡帶上了火氣:「信長,你剛剛在說什麼?」

  一旦把四月和死聯繫起來,他就根本抑制不住從心底湧上來的憤怒和殺意。

  「啊?不爽嗎?」信長微微躬身,武士刀微微出鞘,大拇指輕抵在刀背上,挑釁道,「誰知道這個女人是不是給鎖鏈手走漏了風聲,窩金和團長的事,也許就和她有關係。」

  「如果真的有關係,我早晚都會解決了她。」

  「啊啊真是的,你們兩個……」俠客苦惱地揉了揉頭髮,「這種無謂的爭鬥很可笑啊。」

  他知道信長原本並不在意四月,對她的死活也毫不關心,但是四月既然和鎖鏈手扯上了關係,就免不得被和窩金關係深厚的信長厭惡了。

  四月垂著眼睫,拽住了飛坦的袖子,把他往後扯了扯,低聲勸了一聲:「飛坦,別管他。」然後她抬頭看向信長,緩緩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飛坦有點不解,但也不忘記把四月護在身後,細長的雙眼瞥向前面的信長。過了幾秒鐘,信長竟然老實地回答:「信長.哈察馬。」

  「那信長.哈察馬,收回你的刀,沿著街道離開,一直直行。」四月的聲音平靜,眼神如同深暗的湖水,在空氣中漂浮的聲音像細膩的雨霧包圍住他。

  信長站直身體,慢慢把刀推回刀鞘,發出清脆的「叮——」的一聲。然後他把雙手插在寬大的袖口裡,撇了撇嘴,竟然步伐僵硬地轉身離開,晃晃蕩蕩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小滴推推眼鏡,繼續問道:「呐,佛蘭克林,剛剛那個女人和信長認識嗎,為什麼信長這麼聽她的話?」

  「這個……」佛蘭克林看著飛坦和四月心情愉悅地離開,再看看信長離開的方向,也有些驚訝。

  沒過幾分鐘,信長就氣衝衝地從街道的另一頭跑了過來,這條是延伸到池塘的小路,他一腳踩進池塘渾身都濕透了,頭髮上還掛著幾棵水草。信長舉著明晃晃的武士刀滿臉青筋:「剛剛那個女人跑到哪裡去了!我一定要宰了她——!」

  每個城市之間的道路都差不多,全都是荒草遍生的荒野小路,喜歡玩遊戲的飛坦自然知道這種場景大多都是為玩家提供的升級舞臺。從城市中接到任務然後來這種地方完成任務,真是遊戲的固有套路。

  兩個人的速度很快,根據地圖的指引順利地到達瑪莎朵拉。遙遙地就能看到頗具卡通風格的魔法都市,圓圓高聳的洋蔥頂建築非常可愛。從入口進去,正對的就是寬闊的街道,街道兩旁的商店櫥窗裡都是稀奇古怪的魔法道具和各種常用工具卡。

  四月告訴了德里克他們來到瑪莎朵拉,他立刻發了一條長長的通信,話尾甚至都被通信卡三分鐘的時限截斷。根據德里克提供的消息,四月才帶著飛坦穿過曲曲折折的小巷,在她自己都快被轉暈的時候,掛著「販售屋」樸實招牌的小店才終於出現,店長是個喜歡「呵呵呵呵」笑著的白鬍子老爺爺,笑眯眯地把他們要的咒語卡片打包賣給了他們。

  但是畢竟咒語卡片數量有限,在飛坦隨手舉起桌子上的一個花瓶準備砸過去的時候,四月擺擺手攔住他:「飛坦!」飛坦的脾氣一如往常暴躁易燃,簡直分分鐘都準備著甩身旁的人一臉。

  老爺爺毫不知危險,繼續笑呵呵:「這是本店的全部咒語卡片了。」

  「老爺爺,你知不知道瑪莎朵拉還有哪裡是賣咒語卡片的呢?」

  「這是本店的全部咒語卡片了。」

  「……您還會不會繼續進貨呢?」

  「這是本店全部的咒語卡片了。」摸著鬍子的老爺爺表情不變,笑得非常和藹。

  飛坦「嘁」了一聲把花瓶扔到地上,明白了眼前這個人不過是店裡的一個npc,根本沒法威脅恐嚇他。

  「沒辦法了呢,他是不是就是你說的npc啊?」四月嘟囔一聲,把買到的寥寥幾張咒語卡分成兩份放進集卡書,然後把剩下的遞給飛坦,「接下來呢?」

  飛坦當然準備去搶,這可是他最拿手也是最容易的方法。

  但是他看了看身旁的四月,嘴唇動了動,還是沒說出這幾個字來,他單手按上四月的頭頂用力壓了壓:「現在這裡逛逛看吧。」

  「飛坦,你準備去搶嗎?」四月跟著飛坦的腳步往外走了幾步,還是問了一句。飛坦低聲「嗯」了一聲算是承認,四月微微皺起眉毛,神色顯得有點糾結。

  兩個人出了小巷,來到人來人往熱鬧的中心街道上。四月思考了很久,拽住飛坦的袖口,低聲說道:「那……別殺人。」

  站在她的立場上,她是沒有什麼資格要求飛坦去做什麼事的,只是四月也沒辦法親眼看著玩家不過因為一個遊戲裡的幾張卡片而無辜喪命。

  飛坦腳步不停,歪頭正好對上四月的目光,他的眼神看起來有點柔軟:「我聽你的,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在瑪莎朵拉逛了幾圈,四月也沒有發現什麼線索,這個城市的npc都只能回答關於本都市的問題,其他玩家就更不必說了,如果不用精神控制,肯定是一句話都套不出來。

  逛完已經是下午了,兩個人正好在瑪莎朵拉住了一晚,這個城市比之前的馬庫斯特熱鬧太多,夜晚的街道燈火通明,整座城市在夜色中的燈火映照下像一顆在荒野中閃閃發光的啟明星。

  「明天想去哪裡?」飛坦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四月最近已經溫和了很多,也不像開始一樣對他避之不及,他顯得很高興。

  「不知道呢……」沒能打聽到什麼消息,四月有點沮喪,視線在地圖上遊移著,如果能知道小傑他們走過的路線就好了,這樣想著,她的注意力被地圖上一個奇怪的城市名所吸引。

  「grimm&andersen,格林和安徒生,童話都市嗎……」

  這座城市離瑪莎朵拉並不遠,反正目前關於巫女的消息也一點都沒有進展,要不就去那裡看看吧,當作放鬆心情也好。

  她把地圖扔給飛坦,語氣輕鬆起來:「那我們明天去這裡看看吧,所謂的童話都市。」

  記憶中關於格林童話和安徒生童話,印象最深刻的大概就是海的女兒、白雪公主和灰姑娘這些氾濫的床頭睡前故事,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她的媽媽應該也給她讀過……

  應該……吧?

  她已經有些記不清她作為一個普通人,在穿越之前的故事了,現在看來,那個時候的生活應該也算得上是童話般的生活吧。

  阿綱在她小的時候,也偶爾會講一些睡前故事。當他有事無法履行約定的時候,reborn就會自薦作為代替者,陰笑著給她講一些黑手黨的黑/暗童/話。

  如果沒有前幾世的記憶,沢田四月早晚都會被reborn那個大魔王嚇傻了的,絕對!

  ……嘖,那些美夢一樣的日子,真是懷念啊。

  童話都市的建築都透著濃濃的歐洲童話風格,教堂頂端被風吹得呼啦啦旋轉的公雞形狀的風標,為了防止積雪而特意製造的高尖屋頂和斜屋面是大塊大塊的灰色調,連城市的入口處的招牌都是自然的木石材質,簡直就是個精緻的丹麥童話小鎮。

  從距離城市幾公里的地方開始,道路都成了淺色的木板,畫著漂亮的花紋,遠遠地望過去,這個城市充滿了蜂蜜和巧克力甜蜜的氣息。

  身處其中,心情都不由得像個泡泡一樣漂浮起來。

  有個帶著紅色絲絨帽子的小姑娘哼著歌跑過來,懷裡抱著盛放的花朵,為了不撞到四月和飛坦,她停了下來,向兩個人打招呼:「你們好。」

  「你好。」四月好奇地看著小女孩,這個裝扮有點眼熟呢,「你要到哪裡去呀?」

  「我要到外婆家去,她生病了,媽媽讓我帶些蛋糕和葡萄酒給她,她就會恢復一些。」小女孩非常有禮貌,大眼睛眨啊眨,「她的房子就在三棵大橡樹下,低處圍著核桃樹籬笆,你一定知道的。」

  說完,她就蹦蹦跳跳地走遠了。

  「等一等!」四月快步追上去,想要攔住她。

  小女孩一轉身,表情還是和剛才一樣明媚陽光,她對四月說道:「你好。外婆的家就在三棵大橡樹下,低處圍著核桃樹籬笆。你一定知道的。」

  本來想攔住小紅帽,但是畢竟遊戲中的npc不可能能聽從玩家的意見,四月只能看著小紅帽提著籃子歡快地跑遠了。

  這個童話都市,還真是名副其實啊……

  兩個人又往前走了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哭泣的聲音,此起彼伏,隱隱約約只能聽到隻言片語,帶著哭腔聽不清晰。

  「別管他們,進城吧。」飛坦無聊地把手插在口袋裡,對童話都市的風格完全不感興趣,他也只是為了讓四月開心才跟過來的。

  四月卻還是回了一下頭,就看到身後的小路上,幾個帶著鮮豔色彩的頭巾的小矮人哭哭啼啼地抬著一個晶瑩的水晶棺跟在他們身後。

  見四月停了下來,飛坦也不得不跟著停下。

  在最前的小矮人抹了抹眼淚,抽抽鼻子,一下子把手裡的水晶棺扔下,往兩人的方向跑過來,邊跑邊喊:「白、白雪公主被惡毒的王后毒死了!」剛說了一句,他腳下一絆,撲通摔倒在地上,咕嚕咕嚕和一個肉球一樣滾到兩人腳邊。

  掙紮著抬起頭,他從身下拽出長長的白鬍子,喘了口氣:「白馬王子,白馬王子在哪裡?!」

  水晶棺裡的白雪公主被鮮花包圍,幾隻小鹿圍在旁邊看起來也悲傷不已,四月探頭看了看,一陣驚豔:「和童話故事裡一樣,是個非常美麗的公主啊。」

  小矮人扒住飛坦的鞋子,急迫極了:「白馬王子,請救救白雪公主吧,否則她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呃……?

  飛坦一腳踹翻他,臉冒青筋,踩著小矮人的胸口,低聲恐嚇:「滾開。」

  見領頭的小矮人這樣說,剩下的六個還圍在水晶棺旁的小矮人們都跑過去,把飛坦團團圍住唧唧喳喳,牢牢抱住他的小腿:「救救白雪公主吧!」

  眼看著飛坦準備抽出武器,四月捂住半張臉無奈地勸他:「飛坦,這些不過是npc而已啊……」

  「那你想怎麼辦?」飛坦抬起腿用力蹬了蹬,被踢飛的小矮人們又堅強地跑過來抱著飛坦的腿不放,他氣得橫眉豎眼,「什麼鬼公主和我有什麼關係啊!」

  小矮人仿佛看到曙光,高聲說道:「只要王子吻一下公主,公主就可以復活了!」


第102章

  此話一出,整片森林一瞬間陷入了寂靜,小矮人仰著頭看看飛坦再看看四月,然後和同伴們對視一眼,又緊緊抱住飛坦順著腿往上爬,死死地抱著不肯撒手。

  小矮人們以為剛剛那句話起了作用,連忙你一句我一句地說道:「沒錯沒錯,吻一下公主,她就會復活了,童話裡都是這樣的。」

  「而且你還可以把白雪公主娶回家,國王一定會送給你一座巨大華麗的城堡!」

  「白雪公主也會因此愛上你的。」

  最後他們異口同聲地說:「吻一下吧!」

  不知名的鳥類在茂密的枝椏中尖聲叫起來,巨大的翅膀撲哧撲哧和樹葉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刷地一下飛起來。

  好像被這陣聲音嚇到,一直沒說話的四月驚了一下,猛地眨了眨眼睛,正好對上飛坦意味不明的視線,她連忙轉開視線盯著白雪公主若有所思,心臟撲通撲通跳著。

  ……真的是個和童話裡一樣美麗善良的白雪公主啊。

  這樣想著,四月帶著無法理解的心思輕輕伸手,扶在透明精緻的水晶棺上,想要碰觸一下她,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人類。

  誰成想剛碰到水晶棺,一個白色煙霧狀的提示就從棺蓋上飄起來。

  被王后嫉妒而毒死的白雪公主,實際上是處於沉眠狀態中,需要白馬王子的吻才能復活。

  復活後此卡消失,出現新卡

  四月的視線往下移動,同時心裡有點遺憾,這麼完美的公主果然是人工製造出來的卡片嗎……

  注:白馬王子由七個小矮人尋找,由於各種原因,白馬王子的最佳身高在155cm到160cm之間。

  ……噗。

  她下意識看了看被小矮人們圍在中間的飛坦,又看看漸漸消散在空氣中的提示,表情有點扭曲了。飛坦還是直直盯著她,四月卻已經沒辦法直視飛坦了。

  飛坦要不要去充當白馬王子……其實如果讓他知道了白馬王子的入選標準,他絕對會一把火燒掉這裡的,根本不用擔心嘛。

  ……她擔心什麼?

  飛坦已經被小矮人們纏得快要發火,臉上的表情是已經準備好隨時都能屠遍整個森林的陰沉,但是他想到來之前和四月說過的話。

  那個算是約定吧,已經約定了的。

  所以這些奇怪的npc們他也可以忍耐……

  「白雪公主在等待你的到來,白馬王子!」

  就算是四月來勸他,他也不會去親什麼鬼公主的!

  飛坦一把從長袍裡抽出武器狠狠戳了過去,速度快得在空中只看得到幾道殘影。小矮人們身體顫了幾下,卻一點事都沒有,一個一個七嘴八舌地嚷著。

  見攻擊真的無法傷害到他們一分一毫,飛坦有點被激起火氣,幾乎要實質化的殺氣和怒氣從身上散發出來,周身環繞著讓人不敢靠近的氣場。

  小矮人們識趣地鬆開手,和飛坦隔著一點距離,不敢再靠近。

  其中有個小矮人像是想到了什麼,撒腿往四月的方向跑去。四月正從水晶棺裡拿出那個有毒的蘋果,放在手裡看著,突然被沒刹住車的小矮人一撞,手裡的蘋果直直地掉下去,正好砸在系著鮮豔紅色頭巾的小矮人頭上。

  小矮人的身體晃了晃,噗通倒在地上,仰面朝上,眼睛呈現出兩個大大的蚊香圈,已經暈了過去。

  飛坦覺得有些奇怪,如果他無法傷到這群死矮子,四月也不能,怎麼會隨手就砸暈了一個?他突然想到什麼,彎腰提起暈過去的小矮人:「gain!」

  撲地一陣白煙升起,籠罩住飛坦的手和小矮人,等煙霧散去後,留在飛坦手心的只有一張卡片。

  這原來不是npc,而是怪物卡片嗎?四月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看,見卡片上印著幾行小字。

  七個小矮人長老中排位第四,因為身高原因,對160cm以上的人所有的攻擊都沒有抵抗能力,非常弱小。但是對160cm以下的人擁有幾乎完美的防禦能力。

  這個遊戲一定是來挑戰飛坦的耐心的,絕對……

  飛坦的手一下子收緊,把卡片死死窩成一團,猛地轉身把幾乎要燒起來的視線投向聚在一起的剩下的小矮人們,從牙縫間擠出幾個字:「混蛋……」

  雖然飛坦的實力很強,卻還是無法反抗遊戲的規則。把剩下的六個小矮人追著涕淚滿臉地繞著森林跑了兩圈,飛坦居高臨下地看著趴在地上累得氣踹噓噓的小矮人們,要笑不笑地勾起嘴角,顯得陰惻惻的:「膽子很大啊。」即使小矮人們也知道自己面對這個身高不足160cm的男人是沒有危險的,但是他渾身散發的氣勢卻讓他們恐懼。

  四月很適時地從草地上撿了塊板磚就每人一下拍了上去,幾個小矮人接二連三地暈倒在地上,她再一張一張收集卡片。

  「說起來,這樣的卡片收起來有什麼用嗎?好像不是指定卡片呢。」四月邊往集卡書裡放,邊問道,她順手摸到最後一個小矮人身上,喊了聲「gain」。

  手底下的小矮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身體微微顫抖地躺在地上,一副昏迷不醒的樣子。她湊過去仔細看,還能看到他因為緊張和心虛而不斷顫動的眼睫毛,眼皮也在抖動,四月忍不住笑了。

  「這麼害怕嗎?」

  小矮人顫顫巍巍睜開一隻眼偷瞄四月,點了點頭,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我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的。」

  「不過你的同伴都已經進來了,缺你一個啊。」四月清點一下卡片,見矮人長老二到七都在,「咦,原來你是大長老嗎?」

  小矮人瘋狂搖頭,他眼珠轉了轉,半坐起來,從口袋裡掏出一瓶白色的圓球藥丸,遞給四月,低聲勸道:「我們來做個交易,我把這個給你,你放我離開吧。」

  他神秘地湊近,悄悄指了指不遠處的飛坦又被飛坦嚇得收回手來,小聲說:「把這個送給他,一定會有用的,他是你的男朋友對吧啊——!」

  四月一巴掌把矮人大長老拍到樹上,笑眯眯地:「不對哦。」

  大長老眼淚汪汪地從樹幹上滑下來,整張臉都埋在泥土裡有氣無力:「隨、隨便你們吧,我已經沒有什麼能夠給你們了。」

  四月又試著「gain」了一次,果然他還是不能變成卡片,這竟然真的是個npc。

  飛坦用腳尖踢了踢他,面無表情:「走吧,這麼久了我們還在城外呢。」

  「嗯。」四月對著瓶子喊了聲「gain」,果然npc大長老的禮物——或者說用來交換自己安全的交易品——變成了一張卡片,四月看了看標號,彎起眉眼,「是張指定卡片呢!」

  「是什麼?」飛坦順口問了一聲。

  「呃……」想起大長老指著飛坦說「送給他一定有用」的樣子的,四月忍笑把卡片丟給他,這個白雪公主的故事一定是給飛坦量身打造的,沒錯。

  沿著奶茶色的小道進入童話都市,迎面而來的就是幾輛豪華的馬車,圍觀的民眾擠擠攘攘,看著馬車裡相貌俊美的王子高聲討論:「王子愛上了一個姑娘,正在全城尋找能穿得上他手裡那只水晶鞋的人呢!」

  「是誰能穿得上那只鞋子,我家女兒也許就是王子心目中的女孩啊!」

  飛坦陰沉著臉,白雪公主的劇情顯然讓他很不開心,痛腳被來回踩了個遍,但是為了陪四月他卻不得不忍下發洩的衝動,在這勞什子童話都市過上幾天。

  一個大臣雙手捧著一隻剔透的水晶鞋從馬車上走下來,讓沿街的年輕姑娘們挨個試穿,沒一會他就走到了四月面前:「請試一下鞋子吧,漂亮的小姐。」

  四月原本不想參與,但是想起剛剛從小矮人那裡得到的指定卡片,抱著參與劇情也許還能得到些什麼的想法,她點了點頭,彎腰試了一下。

  意料之外地適合,水晶鞋仿佛量身定做的一樣,輕輕鬆松地套在了四月腳上。

  周圍的民眾發出一陣驚呼,驚訝的目光打量著四月,交頭接耳。

  在馬車上等待結果的王子也忍不住了,掀開簾子跳下馬車,來到四月面前。他激動地看著四月,仔細打量了一會,眼神一下子從興奮變為失落:「你不是昨晚和我跳舞的姑娘。」

  四月驚奇地嘖了一聲,沒想到這個npc還這麼有智慧,完全不按照灰姑娘的劇本來啊。她把水晶鞋脫下來還給王子:「我的確不是,王子,希望你能憑藉這只水晶鞋找到她。」

  王子笑起來非常溫柔,湛藍的眼睛如同大海一樣平靜而包容,讓四月一下子聯想到酷拉皮卡。他輕聲說道:「很高興遇見你,美麗的小姐,請收下這個作為我們相遇的紀念。」

  說著,他把一個白色紙包遞給她,四月接過來,摸到紙包裡裝著一種圓粒狀的類似硬糖的東西。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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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童話都市坐落在一個海灣上,在他們入住的房間從視窗向外看,就能看到翻滾著細碎白色泡沫的大海和白色的沙灘。時至傍晚,海平面最遠處的海水染上了矢車菊花瓣的顏色,淡紫透亮,在沉入地平線半個夕陽的映射下波光粼粼,橙紅色和淡紫色奇妙地交融在一起。

  四月趴在窗臺上往外看,天漸漸暗沉下來,綴滿星星的深藍色夜空漸漸轉為陰暗,烏雲遮蔽了月光,海面也一瞬間陷入了昏暗。

  從海的深處傳來轟隆隆的巨響,然後浪濤如同一座大山一樣猛地高漲起來,怒吼著一下一下拍打海邊的礁石。

  「要下雨了。」飛坦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的身後,把窗扇關起來,果然不一會,就有小小的雨滴在透明的玻璃上暈出一個個模糊的水圈。閃電在遠處掣起來,一下子映亮了整個天地,四月眼尖地發現原本空無一人的海灘上,竟然有個小小的身影。

  她就坐在時刻都會被浪濤襲擊的白色礁石上,長長的卷髮披散在身後。閃電過去,窗外又是一片漆黑,四月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飛坦,你剛剛看到海灘上有人了嗎?」四月看了看惡劣的天氣,不由得疑惑。

  還沒等飛坦回答,四月眼睛一眯,往窗邊靠近:「好像有什麼聲音呢。」

  「我沒聽到。」

  被雷聲和嘩嘩的雨聲掩住了,仔細一聽,四月還是覺得有什麼歌聲傳來,模模糊糊聽不真切,卻還是能聽得出悠然回蕩,引人沉迷。她一把推開窗戶,隔著厚厚的雨幕,歌聲卻突然消失,仿佛一個氣泡一樣啪地破碎,再也找不到。

  金黃色頭髮的小姑娘搖搖晃晃地從窗前走過,她已經被淋得透濕,長卷髮緊緊貼在背上,穿著華麗的絲綢和細紗做成的衣服配著金飾,白皙的皮膚將死一樣慘白。

  「小姑娘,你不要緊吧?」四月提高聲音,問她,「這麼大的雨,不要隨便走來走去了。」

  她轉過身來,一雙蔚藍的眼睛溫柔又悲哀,像是在訴說著什麼。飛坦一眼就從她嘴部的形狀看出來:「她沒有舌頭。」

  「而且走路的姿勢也很奇怪,也許是腳上有重傷。」

  她手裡小巧而鋒利的匕首在夜雨中閃著寒光。

  不知怎的,四月一下子猜了出來,問道:「難道說,你是人魚公主嗎?」

  她點了點頭,在大雨中瑟瑟發抖,看起來無助極了。四月見她連匕首都拿在手裡了,知道這已經是她的最後一夜,明早第一縷陽光現出的時候,她就會化為海裡的泡沫。

  「你為了那個不愛你的王子,放棄了生命,也放棄了家人,真的值得嗎?」四月心裡有點難受又有些憤慨,換做是她,她肯定不會讓自己的親人遭受這樣的苦難,比如說綱吉君和嶽人,「寧願讓他們為你哭泣,也不肯回頭嗎?」

  小美人魚愣了愣,堅定地點了點頭,她雖然說不出話來,但是眼神已經表明了一切。

  四月突然想到什麼,召喚出集卡書,拿出了剛剛得到的黃鶯糖,遞給她一顆:「試試這個吧。」

  小美人魚順從地吃了一顆黃鶯糖,她臉上的表情由痛苦變為舒緩,然後她清了清嗓子,試著發出一點聲音。

  優美動聽的歌聲從她的嘴裡飄出來,小美人魚激動又感激,會說話的眼珠已經蘊滿了淚水:「謝謝你,好心的姑娘。」

  「你叫什麼名字?」四月好奇地問道,沒想到黃鶯糖竟然真的管用,她也不過是試一試而已。從前幾次的經驗來看,遇上童話故事的劇情,參一腳,也許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

  「我的名字是帕耳塞洛珀。」

  「帕耳塞洛珀,你要去哪裡呢?」

  小美人魚憂傷地搖了搖頭,指向不遠處輝煌華麗的宮殿:「我要去那裡,見一見王子。雖然他今天已經和美麗的公主接受了主教的祝福,成為了一生的伴侶。」

  「你到底在傻什麼啊,帕耳塞洛珀,你現在已經可以說話了,你為什麼不告訴他是你救起了他,救了他的性命,然後捨棄了一切來到陸地上來尋找他?」四月輕聲勸道。

  「因為他並不愛我。」小美人魚絕望地低下頭,哽咽道,甚至哭不出聲來,「我把他從海裡托起來,送到神廟所在的一塊樹林裡,我坐在泡沫後面,窺望是不是有人會來。我看到那個美麗的姑娘——他愛她勝於愛我。」

  為了他,她離開了她的族人和家庭,她交出了她的美麗的聲音,她每天忍受著沒有止境的苦痛,然而王子卻一點兒也不知道。這是她能和他在一起呼吸同樣空氣的最後一晚,這是她能看到深沉的海和佈滿了星星的天空的最後一晚。

  「如果他真的愛我,怎麼會認不出我來。即使他當時沒有看到我的面容,即使我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一個字,如果是真心相愛的戀人,不論我變成什麼樣子,他也必定能夠認得出我!」

  四月看著帕耳塞洛珀搖搖晃晃地走遠,白皙漂亮的雙腿顫抖著,身體卻輕盈得像一個水泡,沒有人能看得出她忍受著多大的痛苦在陸地上行走。

  「你喜歡這個地方嗎?」飛坦聽完了四月和人魚的對話,只覺得疑惑,她表現得太熟悉了。

  「之前很喜歡,現在卻不那麼喜歡了。」四月的神色沒有了之前的開心,聲音也沉沉的,「童話裡美好的事物,在這裡卻顯得這麼殘酷。」

  「為了自己的愛情,寧肯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給自己,也要讓愛的人得到幸福……這樣值得嗎?」

  四月恍過神來,見飛坦看著她的眼神深邃而滿是深意,立刻不自在起來。和飛坦相處的時間太長,她都快忘記自己的立場和最初目的了,再這樣下去她就真的沒辦法離開了吧。

  「抱歉,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沉默一會,飛坦才問道:「什麼童話?」

  「……是《海的女兒》,帕耳塞洛珀原本是海裡的人魚公主,愛上了王子而化成了海裡的泡沫的故事,一直都是最佳睡前床邊故事。」四月笑了笑,想起阿綱輕聲哄她睡覺的樣子,一轉眼卻看到飛坦脫掉長袍躺在了床上,問了一句,「現在就要睡了?」

  對於飛坦這種夜貓子來說,經常會徹夜不睡,眼神依舊銳利得像獵食的豹子,現在不過是午夜,難得見他這麼早就睡覺。

  「嗯。」他只是應了一聲,把被子拉到下巴那裡蓋好,直直地盯著四月,眼神帶著說不清的意圖。

  四月猶豫一下,沒看懂他的意思,只能說道:「那……睡吧,我也該睡了。」

  飛坦的眼神變得更加意味不明,嘴唇抿在一起,懨懨地閉上眼睛。

  他聽到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聲,然後感覺到四月坐在床邊,聲音帶著無奈,她輕聲說:「好了,講給你聽?」

  他其實一點都不想聽,什麼童話什麼睡前故事這一類的,都離他很遠,像是浮在雲端之上永遠碰不到東西。但是艾譜莉卻是個真真正正的,生活在雲上的和那童話一樣的女孩子。

  在遇到他之前吧。

  飛坦才半睜開眼,敷衍地點點頭,聽著四月軟軟的聲音在不大的房間裡回蕩著。

  「要想從海底一直達到水面,必須有許多許多教堂尖塔,一個接一個地連起來才成。因為那兒只是一片鋪滿了白砂的海底。不是的。海底的人就住在這下麵……」

  真是無聊啊……飛坦強忍著打哈欠的,聽得昏昏欲睡,果然這種東西一嘗試就知道可笑了。

  想要嘗試這種東西的他才是真正的可笑。

  房間裡只有四月的聲音和時鐘指標滴答滴答挪動的聲音,飛坦呼吸平穩,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已經睡熟了。

  「……她彎下腰,在王子清秀的眉毛上吻了一下。朝霞漸漸地變得更亮了,她看了尖刀一眼,接著又把眼睛轉向王子。他正在夢中喃喃地念著他的新嫁娘的名字,他思想中只有她存在,刀子在小人魚的手裡發抖。」

  四月舒了口氣,講得有點累了,雖然知道飛坦在身邊有人的時候不可能完全放鬆警惕就這麼睡著,不過都過了這麼久了,估計早就聽煩了吧。

  她慢慢站起身準備回自己的床上睡覺,床上的飛坦卻睜開眼睛,聲音帶著迷迷糊糊的鼻音:「然後呢?」

  「……」四月張口結舌,只能重新坐下,絞盡腦汁回想著,最終還是決定一言帶過,「她把刀子扔進大海,自己也跳進了海裡,身軀化成了泡沫。」

  「……真是個蠢貨。」飛坦嘟囔一聲,閉上眼睛,好像又陷入了沉眠。

  如同童話裡描繪的那樣,天邊泛起了紅光,再過幾分鐘太陽就要升起了,清晨的空氣清冽乾淨,海邊嘩嘩作響的海浪拍打著礁灘,還有海鷗高聲鳴叫。

  四月側臥著睡得正熟,唇邊還勾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做了個香甜的美夢。

  飛坦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起來了,站在床邊看著四月。他剛一接近,手還沒碰到四月的臉頰,她就不太安穩地皺起眉毛,眼睫顫動著,察覺到什麼人的靠近而戒備起來。

  艾譜莉果然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啊……

  他還記得之前,他最喜歡趁著艾莉熟睡的時候戳她的臉或者用手指纏著她的頭髮,而她從來不會察覺到,閉著眼睛照樣睡得安穩。

  現在她卻已經這麼警惕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不知道的地方,蛻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飛坦並不注重外表,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這種東西。所謂美與醜,他一點都沒有這種意識。作為同伴的瑪琪也好派克諾坦也好,偶爾會有應召的女人也好,或者說昨天被四月稱讚好漂亮的什麼公主也好,雖然芬克斯總是說要抱著高挑火辣的美豔女人才舒服,在他的眼中,所有人的面孔卻都是一片模糊。

  但是四月的睡臉看起來很可愛。

  並不存在什麼可比性,她漂不漂亮,漂亮到什麼程度,都是無謂的扯淡。

  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根本沒辦法把任何一個人放在心裡。

  從一開始,艾莉就是最可愛的,最讓他喜歡的,最讓他無法放下的。因為一直以來,就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根本沒有辦法放下,不論她變成什麼樣子……

  四月已經察覺到什麼人的靠近,猛地睜開眼眼神凜冽,卻在看到來人是飛坦的時候放鬆下來。她揉揉眼睛,準備撐起身子半坐起來:「有什麼事嗎?」

  「噓——你醒得太早了,公主。」飛坦微眯起眼睛,一把捏住四月的手腕把她壓回床上,嘴唇一下子壓在四月的唇瓣上,慢慢廝磨,聲音含糊不清,「我還沒來得及找個什麼馬……」

  四月瞪大了眼睛躺在床上,飛坦的視線正對著她,好像能看到她眼底,他的眼神是無比的柔和和勢在必得,手心也熱得發燙,牢牢地貼在她的手腕內側。

  漸漸加快的脈搏被他完全掌握在手心,連同驚慌不安的心情。

  「如果是真心相愛的戀人,不論我變成什麼樣子,他也必定能夠認得出我!」

  帕耳塞洛珀的話就在耳邊。

  「艾莉,艾莉……」飛坦叫她名字的聲音幾乎就在喉嚨深處,像是從心底湧上來的聲音一樣,他的手顫抖著,死死地按著她的手腕,不肯放開,心底的感情灼熱發燙,「我愛你。」

  四月的目光茫然地盯著天花板,緩緩地,她閉上了眼睛。

  窗外有熹微的晨光,天邊幾顆微弱的星星不知什麼時候隱進了雲層裡,漸漸從海平線上升起的太陽散發出萬丈光芒,映紅了半片天空和海洋,那光芒透過晨霧密密斜斜地灑滿了大地。

  作者有話要說:斷斷續續寫了好幾天,才把這一章寫完。想了很多,總覺得這章裡的飛坦已經脫離原型不知崩到哪裡去了,但是猶豫了一下還是這樣寫了。

  我想起最開始的信誓旦旦,要寫一個可以為了喜歡的人變得溫柔體貼的飛坦。中間一段時間總是在糾結崩不崩的問題,反而把最初的目的忘掉了。並不是說故意要寫崩了的,而是真的很想嘗試一下,對待喜歡的人會緊張羞澀想要不斷接近她同時對其他人仍然會暴嬌得要死的飛坦,會說我愛你的飛坦。

  果然這篇文裡我還是最喜歡飛坦了,對四月和飛坦之間的感情也是糾結得最多的,最想讓他們像一對普通情侶一樣相處。

  人魚公主姓名:來源於希臘神話中塞壬三姐妹之一。

  奧德修斯遵循女神喀耳斯的忠告。為了對付塞壬姐妹,船隻還沒駛到能聽到歌聲的地方,奧德修斯就令人把他拴在桅杆上,並吩咐手下用蠟把他們的耳朵塞住。他還告誡他們通過死亡島時不要理會他的命令和手勢。

  奧德修斯聽到了迷人的歌聲。歌聲如此令人神往,他絕望地掙紮著要解除束縛,並向隨從叫喊著要他們駛向正在繁花茂盛的草地上唱歌的海妖姐妹,但沒人理他。直到最後再也聽不到歌聲,他們才給奧德修斯鬆綁。

  三姐妹中的老大帕耳塞洛珀深深地愛慕著奧德修斯。當他的船隻走過後,她就投海自盡了。

  斷更後還陪著我的好姑娘們,謝謝,麼麼>3<


第104章

  從格子窗外面看進來,床上的兩個人仿佛是靜止了一般,只有彼此的呼吸在耳邊回蕩著,悠長又繾倦。

  有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傳來,由遠及近,腳步歪歪扭扭踩在細膩的沙灘上。帕耳塞洛珀幾乎要跑斷了氣,她一下子趴在窗臺上,身體已經幾近透明。

  四月驚醒一樣連忙推開飛坦,跑到窗口那裡,都不敢碰觸她,只怕她一瞬間就消失在她手下,低聲急切地問道:「帕耳塞洛珀,你還好嗎?」

  怎麼可能會好,她手裡的匕首已經不見了蹤影,顯然早就被扔到海裡去了。她唇瓣蒼白,漸漸透進了明亮起來的陽光。帕耳塞洛珀的聲音微弱,吃力地伸手想要握住四月的手:「最後我還是沒有說,對呀,說了又有什麼用呢……我是跟他在一起,每天看到他的。我要照看他,熱愛他,對他獻出我的生命!」

  「他說‘我從來不敢希望的最好的東西,終於成為事實了。你會為我的幸福高興吧,因為你是一切人中最喜歡我的一個人呀!’,所以我祝福他,因為我愛他,然後他和他的新娘幸福地生活著……」

  這樣說著,帕耳塞洛珀的眼睛緩緩閉上,身體仿佛在蔓延開來的金色光芒中消散,這時候,她輕輕地哼起歌來。帕耳塞洛珀擁有整片大海裡最美妙的聲音,她卻為了王子失去了它。

  在海灘上飄蕩的美妙的歌聲被洶湧的浪潮掩蓋,變得支離破碎。

  「來呀,我們的英雄,榮耀的希臘人,

  請停下來,傾聽我們的歌聲!

  ……

  我們的睿智如普照天下的日月,

  深知人間發生的戰爭與愛情……」

  「我深知人間發生的戰爭與愛情……」

  呢喃的聲音逐漸消失。

  搭在四月手心細長蔥白的手指,已經化為透明,在變得有點炫目的陽光中化為易碎的氣泡,被一陣清風吹散,飄飄蕩蕩地飛上天際。

  在一片七彩泡泡之中,一本和帕耳塞洛珀金色頭髮一樣顏色的書落在地上,被風吹得嘩啦啦翻開幾頁。裡面赫然是帕耳塞洛珀和一個不認識的男子,她半個身子浮在海面上,仰望著那艘三桅的大船,有著一雙大大的黑色眼珠的王子站在甲板上。在巨大的煙花在空中綻開的時候,帕耳塞洛珀只覺得滿天的星星都落了下來,落在了清澈的大海裡,也落在她的眼睛裡。

  她愛上了那個美麗的王子。

  風把書整個都吹翻過來,露出它背側燙金的大字,黃金rurulu。

  飛坦把書撿了起來,在他碰到書的一刹那,書本發出耀眼的金光,書頁也像是被無形的風吹著,不斷變換著內容和顏色。

  最終,書頁終於停了下來,而現在上面顯現的卻是很久很久之前,四月第一次撿到飛坦的情景。那個時候四月還是一副學生打扮,制服裙和書包顯得她更加稚嫩和天真。

  飛坦哭笑不得,把書頁展開給四月看,被四月拽著領子在地上拖進門一臉狼狽和灰塵的飛坦顯得格外可笑,他笑道:「你當時就是這麼救了我一命的嗎?」

  四月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微笑,聲音帶著彆扭,為了消失的帕耳塞洛珀而悶悶的心情也終於放鬆了一點:「是你那個時候太重了。」

  他拿著書喊了一聲「gain」,果然書本就變成了一張卡片。

  記載著和喜歡的人相遇的時間和地點,這就是帕耳塞洛珀用生命凝結出的卡片。

  從這個讓他不快的童話都市收集到了不少的指定卡片,飛坦的心情終於被安撫了,畢竟他早就看中了裡面的某張指定卡,就算瞞著四月殺了那些人把卡片搶到手通關,他也要得到那張卡。

  而且現在最讓他欣慰的事就是……

  飛坦站在坐在床上的四月面前,慢慢俯□子盯著她,想起剛剛被打斷的親吻,聲音低啞:「……可以嗎?」

  「稍微有點不……」

  他箍住四月的肩膀把她拉到懷裡,用力壓住她的嘴唇吞掉她餘下的拒絕:「不要。」

  大概人生就是這樣,當你渴求某樣東西的時候,人生就會拿一根繩子吊著它掛在你面前;而當你痛下決心準備不要了的時候,它又會被一股腦堆在你面前擺出一副任你挑選的樣子。

  當收到德里克的通信要求的時候,四月第一時間浮上腦海的想法就是這樣。

  她並沒有放棄尋找巫女的打算,不過因為飛坦的存在,這個念頭的確沒有一開始那麼強烈了。四月知道另一個世界裡的綱吉君和嶽人他們一定都在等著她回去,所以她回到那個世界的目的始終都沒有改變,但是如果她離開了……

  「玩家德里克請求與您通信。」

  集卡書不甘寂寞地亮了一下,提醒四月接通和德里克的通信。

  這個時候四月和飛坦正在懸賞都市安多尼拔,四月混在參加月例大會的群情激昂的人群中,高臺上則是對峙的飛坦和芬克斯。兩個人都是目露凶光,飛坦過於瘦小的身軀在芬克斯面前顯得非常劣勢,兩個人的胳膊搭在被念力加固的特質桌子上,手臂上青筋暴起,正在為了月例大會的獎品——或者說作為男人的尊嚴也可以——掰手腕。

  他們並不知道這次月例大會的獎品會是什麼,經過幾個月的收集,四月和飛坦已經得到了大部分的指定卡片,而這次趕到安多尼拔參加大會,不過是為了赴上個月芬克斯輸掉的約而已。

  上個月兩人剛到安多尼拔就趕上了當月的月例大會,雖然玩老虎機決勝負的方式有點可笑,不過飛坦還是順利地打敗了所有的參賽選手,包括也正好到達安多尼拔來湊熱鬧的芬克斯。

  結果兩個人就定下了下個月月例大會再來戰的約定。

  這次的掰手腕顯然更符合兩人的心意,雙雙晉級決賽後,兩個人已經在這個擂臺上僵持了很久了。

  圍觀的人並沒有因為時間的延長而焦躁,反而更加激奮起來,大呼小叫地看著比賽給兩個人加油。

  四月就是在這個時候收到了德里克的通信。

  她選擇了接受,然後德里克的聲音很快從另一端傳了過來,帶著以往的健氣十足和小小的炫耀:「艾譜莉,我找到了!關於穿越時空的巫女的線索!」

  四月捧著集卡書的手一僵,現在她應該是開心的吧……大概。

  突然觀眾群裡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熱烈的討論和歡呼,擂臺上兩人的僵持已經有了結果。芬克斯甩了甩手一臉嘲笑地看著飛坦,隨手接過主持人遞過來的獎品,一手搭在飛坦肩膀上大笑:「我可不是故意讓你在你的小女朋友面前出醜的哈,飛坦,你是不是變弱了,和我比腕力你還差我好幾條街呢!」

  飛坦白了芬克斯一眼,他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裡,但是在單純的力量上輸給芬克斯這貨還是讓他很不爽,而且這次的指定卡片也沒拿到……嘖,還差那麼幾張就能通關了。

  為了避開喧鬧的人群,四月走遠了一些,站在街道對面的大樹下等著飛坦。德里克開心地和她商定下見面的時間地點依依不捨地斷掉了通訊,四月剛合上集卡書靠在樹幹上歎了口氣,飛坦就出現在她身邊。

  四月下意識對他笑了笑,問道:「我們還要在這裡呆幾天?」

  「無所謂,什麼時候走都可以。」飛坦看得出她不知道為什麼心情突然低落下來,順著她的想法走,「有了想去的地方嗎?」

  德里克向四月提供的地點是神聖都市卡伽哈庫撒恩,是個在大部分的普通玩家眼裡非常神秘的城市。這個城市的面向公眾的基本資料很少,而且常年對進出城市的玩家進行盤查限制入內。總有傳聞說一些珍貴的卡片隱藏在這個城市,四月和飛坦在收集卡片的過程中也有所耳聞。

  卡伽哈庫撒恩離安多尼拔並不近,決定好了目的地,飛坦正想拉著四月走人,卻發現她停在原地打開集卡書,對他有點不自在地提議:「用【再來】吧。」

  飛坦看著四月的眼光總算忍不住透出一絲疑慮來。

  一路上兩個人從來都沒有用過什麼咒語卡,「在路上多看一看風景也是一種享受嘛」這樣的話還是四月先提出來的,沒什麼特殊情況她是不想用咒語卡的,飛坦想不到四月有什麼理由突然變了想法。

  飛坦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但是從那個從名字上就讓他感到不快的城市身上,他感覺到了一股久違而熟悉的危險氣息。

  因為有德里克提供的資訊,兩個人順利地到達了卡伽哈庫撒恩,穿過長長城牆隧道,盡頭是不大的入口鋪天蓋地地鋪滿明亮的白色光芒。

  好像是被兩人的腳步聲所驚擾,在盡頭不遠處小廣場上啄食的白鴿撲楞著翅膀飛了起來,咕咕叫著落在頗具巴羅克建築風格的教堂的綠色圓蔥頂上。

  街道上人不多,臉上的表情都是平靜而祥和,帶著滿足的笑意。大部分行人胸前都垂著一個銀制十字架,折射著聖潔的光輝。

  四月默念著德里克說過的路線,從進城的大道走到第一個路口左拐,走到盡頭右手邊最高的那棟建築物……

  飛坦突然停下了腳步,拉住四月,他的眼神很警惕:「你想去哪裡?」

  「怎麼了?」四月被迫跟著停下,她茫然地回頭問,「去圖書館呢,不想去嗎,飛坦?」她指了指不遠處高大的建築物,「就是那個。」

  氣氛一下沉默下來,站在圖書館門口穿著白色制服的男子步履輕快,他走到兩人面前,微彎下腰問道:「有什麼能夠幫到兩位的嗎?」

  「嗯,我想借一下《神聖帝國編年史》,可以帶我去嗎?」四月乾脆把剛剛的對話拋到腦後,回應道。對方點了點頭面帶微笑,伸手示意四月跟著他往圖書館內走。

  她扯了扯飛坦,低聲說:「如果不想進去,你在這裡等我好了。」四月指指在圖書館的大廳中為遊客開設的休息區,順手把他往那裡推了一把,「我很快就回來。」

  飛坦一動不動,雙手環胸盯著四月看。

  她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溫和,看著他的眼神也不是以往的滿是拒絕,反而是溫和的包容和詢問的意思。

  「我看完那本書就好,你等我一會好不好?」

  「好吧。」

  直到跟著圖書館的管理員走上二樓,後背上飛坦緊盯的目光終於消失了之後,四月才感覺到後背已經因為緊張汗濕了一片。

  面前的人毫不手軟地對著自己的臉揍了好幾下,整張臉上的皮肉都顫抖起來,從他的身上掉下細細碎碎的組織,最終出現在四月面前的還是那個笑得爽朗親近的德里克。

  他動作誇張地往飛坦所在的方向指了指,朝她擠眉弄眼:「差點就被發現了,真是好險啊!」

  「你想去哪裡?」

  ……我想回家。


第105章

  雖然神聖都市現在供奉的是作為造物主的神,城內的建築也都是以教堂為主,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當卡伽哈庫撒恩還是一個勢力強盛的帝國的時候,他們所信奉的卻是以自然崇拜為主的傳統宗教,神道教。

  德里克就是從關於神道教的記載中找到了關於這個世界上所謂「巫女」的蛛絲馬跡,他從書架上把那本厚厚的《神聖帝國編年史》遞給四月:「很沉,你小心一點啊。」

  他湊上來把書翻到那幾頁,皺著眉頭指來指去,德里克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這裡,簡直就是筋疲力盡。但是看到四月期待得兩眼發光的樣子,他突然覺得圓滿極了:「巫女之始為菊理媛命,我查過了,菊理媛命又稱菊理媛神、菊理姬命,是加賀白山等白山神社所供奉的白山比咩大神。」

  四月點了點頭,突然愣住:「加賀白山?」

  「沒錯,就是神聖都市的聖山,只要能夠得到大教堂的主教允許,我們就能進去。也許你要找的巫女,就在裡面。」

  四月覺得嗓子因為緊張而發緊乾澀,讓她差點說不出話來。一直都在追趕的光芒就在前方,她好像伸手就能碰到。

  「德里克,謝謝你,你幫了我這麼多……」

  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抿緊唇角有點抑制不住湧上來的笑意:「沒有啦,能夠幫得上艾譜莉,我很開心。」

  「那我們現在就去吧,去找主教!」德里克急切地抓住四月的手,想要把她拉走,「我知道這裡有一個後門,不會被那個人看到的,跟我來。」

  飛坦坐在沙發上,馬上就有人給他端上來一杯冷飲。天氣已經漸漸轉熱,飛坦和四月差不多在遊戲裡呆了快要半年了,卡片的收集進度雖然比較慢,總歸也快要結束了。

  他又把俠客當初列的指定卡片清單拿出來看了一遍,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映進來的陽光燦爛明亮,在白紙上一瞬間反光讓他眯了眯眼睛。鼻間是小小的休息區咖啡散發出來的清香混合著清新的果香,耳邊除了窗外飛過的白鴿扇動翅膀的聲音就是玻璃杯和底盤碰撞的清脆響聲,從頭頂的二樓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即使踏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也能被飛坦輕易察覺。

  他不太喜歡這個城市,這裡從內而外散發著和他不合的氣場,這是和之前的童話都市完全不同的厭惡感,不過為了四月他也可以暫且忍耐。

  只要能夠通關……

  飛坦又看了一眼白紙上俠客潦草的字跡,重新把它折起來放進口袋。

  過了短短幾分鐘,飛坦就看到那個帶著四月進入圖書館的管理員搖搖晃晃地從二樓下來,他回到服務台,被幾個工作人員打趣。

  「哈恩,一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就那麼積極地跑出去,當心被館長知道啊!」

  不過都是些npc,真不知道他們是哪來這麼多的八卦心思。

  飛坦灌了一口飲料,涼涼的直接透進心裡,他瞥了一眼那群圍在一起的管理員。

  被稱為哈恩的管理員一臉茫然:「……你們說些什麼啊,我剛剛只是上樓整理了一下被放亂的書而已,哪裡有漂亮的女孩子?」

  飛坦放下杯子的動作重了一點,玻璃杯底砰地撞在桌子上。

  「從這裡出去就是中央大道了,然後順著這條路往南邊走,就能看到大教堂。」德里克用備用鑰匙打開緊鎖的後門,小心翼翼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一邊左右看著一邊準備邁出門外,「太好了,快走吧。」

  「德里克。」四月手臂一下子擋在狹小的門框上,把德里克攔在裡面,「真的很謝謝的幫助。」

  「沒關係啦……」他撓了撓頭發,有點不好意思。

  「再這樣下去,如果我離開了,飛坦找上你的話……」四月的話說了半截被德里克一揮手打斷,她搖頭制止他說話,聲音靜靜地,「雖然已經牽扯到你了,但是現在斷開還不晚。德里克,以這道門為界限,回去吧,如果日後有緣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什——!」

  「你從來沒有見過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做什麼,繼續你在貪婪之島快活的日子吧,德里克。」

  教堂裡人不多,有個可能是做義工的小姑娘拿著宣傳冊散發給路人,見四月走過來,她露出一個羞澀的微笑。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神父單獨交談,不知道現在神父可方便。」

  小姑娘連忙把她領進教堂裡面,有點躊躇地回答:「神父現在在告解室內,暫時可能沒辦法出來……」

  「沒關係,我正好有心憂的事情,想要向神父告解。」四月這樣說著,坐在告解室前面,低聲說道,「求神父降福,允我告明……」

  「願聖神光照你的心,使你誠心誠意告罪,並接受仁慈天父的恩寵。」從小視窗傳出來的聲音非常蒼老,卻帶著說不清的悲慈感。

  「為了另一個世界的家人,我利用無辜的人,得到他們的同情和幫助,然後背棄曾經許下的諾言,甚至拋棄這個世界上的真心對待我的人……」

  「只求神父告知,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道路在何方。」四月的語氣堅定有力,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她就沒有理由再回頭了,「進入加賀白山的道路,我該如何尋找。」

  神父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說道:「加賀白山乃卡伽哈庫撒恩的聖山,嚴禁任何人進入,裡面供奉的,是保佑神聖帝國精神永存的白山比咩大神。」

  四月的呼吸一下子加重,沒錯,就是她了,只有她才能幫助她回去。

  教堂陷入了沉寂,四月甚至還能聽到門口散發宣傳冊的小姑娘細嫩的聲音。

  「你離開這個世界,失去的會比你想像的更多。你準備拋棄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嗎?」

  「我根本沒辦法拋棄任何東西,那些都是我想要的,無論如何都不想捨棄的。但是到了最後,我一定要做一個選擇。」

  「從加賀白山封山以來,你是第二個找到這裡的人,既然如此……」

  神父蒼老的聲音突然拔尖,奇妙地變成了一個女孩子黃鸝一般清脆的嗓音:「我將要踏上這條不歸路,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我做出的決定是否正確。」

  「自己已經決定的事情,自然是正確的,否則要怎麼把認定的路走到盡頭。」四月回答。

  神父有點難受地咳嗽幾聲:「這便是她最後的回答,你答對了,如果你堅持要進去,留下你給後來者的問題和答案吧。」

  四月覺得鼻子裡像是塞進了什麼東西,悶悶地說不出話來,有什麼東西幾乎要從喉嚨裡掙紮著沖出來:「我拋棄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是正確的嗎?」

  即使可以那麼乾脆地回答別人的問題,但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怎麼能夠輕易看開呢。四月自己都不知道,她做出的選擇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神父從小小的告解室走出來,他白髮蒼蒼,穿著一身黑色的修士服,顯得莊嚴而肅穆:「我的孩子,你留下的答案是什麼?」

  「我不知道……」四月站起來,跟著他走進教堂後面的墓園,看著他撥開一小片百合花叢,竟然就這樣憑空出現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小道,通往不遠處山頂白雪皚皚的加賀白山。

  「我只知道,既然都已經到了這裡,就沒辦法回頭了。」她這樣說著,身影消失在白色的百合花小道上。

  站在山腳下,四月抬頭就能看到半山腰巨大的紅色鳥居,從茂密的樹枝間勉強能看到被遮掩的主殿和供奉殿,從鳥居開始蔓延而上的層層石段大概有幾百階,通往深處的神道。

  「dratini,我們回家吧。」四月伸手摸了一下精緻的彭格列匣子,開匣把dratini放了出來。被禁錮已久的海龍倏地跑出來,在半空中甩了甩尾巴,順從地蹭在四月身邊。

  耀眼的橙色火焰憑空而起,dratini載著四月低鳴一聲,向著神社的方向飛去。

  剛一落地,四月就被一群手持長矛的守衛包圍了起來,寒光閃閃的刀刃對著四月,守衛的表情呆板:「誰敢私闖禁地?!」

  「我得到了神父的允許,准我來拜會白山比咩大神,可否通報?」四月安慰了一下受到驚嚇而警備的dratini,慢聲說道。

  聽到這樣的回答,守衛們猶豫著放下手裡的武器,其中一個看起來是領隊的人把兵器一甩,走在前面:「跟我來吧。」

  在遠處的主殿,從視窗極快地閃過一個黑影,沒有被任何人發現。殿內燈光昏暗,搖晃的燭火映出一個身著華麗和服的女子唇邊的笑容。

  四月被一個身穿巫女服的年輕女孩引入主殿,在正前方有個女子慵懶地臥在主位上,她眼角微微挑起顯得十分妖嬈:「能夠找到這裡,真的是很不容易呢。」

  殿內熏著香薰,繚繞的輕煙在大殿裡飄蕩。四月坐在軟墊上,有些急切地問道:「您就是菊理媛命,能夠穿越時空的巫女嗎?」

  「是我沒錯。」菊理媛命慢吞吞點了點頭,直起身子來,輕佻的姿態總算顯得端正了一點,「你有何事?」

  「我本來是另一個世界的靈魂,來到這裡純屬巧合,菊理媛命,您既然能夠穿越時空,可否幫我回到我的世界?」

  「哦?那你有什麼可以用來交換的東西嗎?」菊理媛命笑得不懷好意,大眼骨碌碌轉著,透著說不清的狡黠。

  四月一怔,才慢慢說道:「但凡我有,請儘管拿去,只要您能夠幫我回去。」

  「我喜歡你的聲音,拿來交換,我可以把你送回去。」她剛說完,就斜眼往大殿后的垂簾看去,果然發現那裡不自然地動了一下。

  四月沒半點猶豫,眼睛一亮,正要回答。菊理媛命卻舔了舔嘴唇一揮手:「算了,騙你的,我沒辦法送你回去。」

  「什麼——?!」四月刷地站起來失態地驚叫出聲,提高了音調,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不可能!」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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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菊理媛命興趣缺缺,完全不被四月質疑的話語所動:「本來嘛,你們這些傳聞都是從哪裡聽來的。聽好了,我們所處的世界有它自己的法則,是不能被任何力量所改變的。每個世界為了維持正常運轉,自然不允許有外來者的介入,所以一方面兩個世界之間無法有什麼聯繫的通道,另一方面呢,每個通過外來力量進入世界的人都會被法則消滅。」

  「那我呢,我之前明明是從別的世界進入的,曾經也從這個世界到達過其他的世界,為什麼我就可以?!」

  「隨便你啊,你自己可以,也只有你自己可以,要是你也有這樣的力量不就能自己回去了?」

  四月被噎了一下,原本抱著全部希望也拋下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換來的竟然是這種結果,她幾乎快無法保持理智了:「但、但是……對了,之前也有別人到過這個世界啊!」她想起之前尤尼和γ也是通過尤尼的力量來到這裡的。

  「然後他們就被法則趕出去了吧,因為動作比較快,所以在法則消滅他們之前逃走了,真是可喜可賀啊。」菊理媛命拍了拍手,懶懶地換了個姿勢,「別抱著什麼心思了,我們所有的力量都來自於這個世界,怎麼會有可能被推翻的法則存在?」

  四月雙腿幾乎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無力地坐在地上:「但是你既然被稱為穿越時空的巫女……」

  菊理媛命撐著身體從身旁的書桌上拿出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裡面裝著幾株碧藍色的小草,正開出一朵小小的花朵。

  「有什麼想傳達給那個世界的人的話,我可以幫你傳達,如果你願意用你可愛的聲音才換這一次機會的話。」菊理媛命這樣說著,「噗噗」笑了幾聲,「什麼啊,搞得我就像是威脅人魚公主的老巫婆一樣。」

  四月不發一言地站起來,往門口走去,答應這樣的交易才是腦子進水了,她沒時間陪這樣一個女人浪費時間,她相信只要能繼續找下去……

  「再怎麼樣都不可能有的哦,能夠幫你回去的人。」菊理媛命的語氣突然變得很嚴肅,見四月回頭看她,她緩緩笑開,「別天真了,這個世界的法則是無法違背的,沒有人會擁有可以違背法則的能力,因為我們的能力本身就是法則所賦予的。」

  「無論怎麼找,你都不可能找到的。」

  菊理媛命看著四月的身影逐漸走遠,嘖嘖稱奇:「我還以為她會用聲音來換這次機會呢,真可惜。」

  後殿的垂簾被粗魯地一把扯下,她扭頭抱怨:「別這麼暴力啊年輕人,為了履行和你的約定,我可以連‘穿越時空的巫女’這樣的稱號都捨棄了,把她送回去明明對我來說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閉嘴。」飛坦臉色陰沉下來,聲音帶著殺氣,「如果你真的敢……」

  「別呀,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這麼年輕就滿身殺氣可不太好,會被喜歡的人嫌棄的。我可是非常完美地踐行了承諾啊,你呢?」

  飛坦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紙袋扔了過去,看著菊理媛命展開紙袋露出裡面兩個灰褐色的藥丸,轉身迅速離開。

  菊理媛命拿起一顆藥丸放在鼻前嗅了一下,水光瀲灩的大眼滿是迷醉。空曠的大殿只剩下她一個人,被風吹響的門簷上掛著的風鈴叮叮咚咚響起來。她把藥丸扔進旁邊燃燒的高腳燭臺,看著灰褐色的色澤逐漸褪去,化為晶亮的深黑色。

  飄揚而起的煙霧漸漸形成了一個人形,竟然是個容貌俊美的男子,他茫然地看了看周圍,才對著主位上的菊理媛命笑了笑:「好久沒能出現了啊,這次又是誰被你勞役了,阿菊?」

  「被金關在這種鬼地方,身邊除了除了nppc,都過了好幾年了,好不容易才逮住了一個勞動力。」菊理媛命上調的聲調變得柔軟,向那個男人撒嬌,「總是一個人呆在這裡,真的好無聊好悶啊……」

  「又欺負人了吧?」男子的語氣寵溺,「你總是這個樣子,沒有什麼分寸,所以金才會把你鎖在這裡。」

  「才沒有呢,是他突然闖進來要脅我說謊抹黑我白山比咩大神的形象!活該被我用作勞動力,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從後山找到這兩顆靈藥,估計他傷得不輕吧,還硬裝作沒事呢。」

  「果然還是你胡鬧。」男子無奈地笑了笑,視線不肯放鬆片刻地盯著菊理媛命,「上次見面該是多久之前了,讓我好好看看你,阿菊。」

  菊理媛命貪婪地注視著面前的人,她伸出胳膊,盡力想要挪動向前抓住男子的手,一直被華麗的大擺和服遮住的腳腕露了出來,白皙的腳腕上扣著沉重的念力腳銬,牢牢地把她鎖在這個狹小的位置上。

  連握住心愛的人的手都做不到。

  菊理媛命的表情一下子陰狠起來:「想出把我鎖在這裡的方法,也算是金有本事,如果我出去,一定要殺了他!」

  四月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圖書館,剛走到門口,抬眼就看到飛坦坐在休息區裡,無聊地環臂倚在靠椅上,昏昏欲睡,是和她離開前一模一樣的姿勢。

  不過短短幾個小時,她所追求的一切都被顛覆了。

  飛坦才發現了她,走出來疑惑地問:「不是在樓上嗎,怎麼跑出來了?」

  「飛坦……」

  四月精神恍惚,雖然聞到了飛坦身上的血腥味,但是卻沒有空閒的心思去思考,大概在她心裡一直都相信不會有人能傷害到飛坦,所以下意識以為這又是飛坦出去搶卡片時留下的別人的血跡吧。

  「我回不了家了……」她身體一軟,被飛坦正好攬在懷裡,四月用力抓住飛坦的胳膊,強忍著的眼淚終於大顆大顆湧出來,「回不去了,我回不了家了……」

  好不容易抓住的希望,以為馬上就能夠回到那個世界,滿心都是對綱吉君和岳人的思念和期盼。

  四月的聲音帶著哭腔和鼻音,聽得讓人非常心疼。

  飛坦只是把她環在懷裡,慢慢撫著她的脊骨,在四月沒有看到的角度,他露出一個不帶什麼感□彩的笑容,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乖,艾莉,我會陪著你的,永遠都會在你身邊。」

  從哈恩那裡聽到這樣的話,飛坦心中一直都環繞的不祥預感終於實現,他一把把茫然的哈恩踹倒在地上,一腳踩在他的胸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力道不讓這個混蛋被他踩斷骨頭:「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你是誰啊,你又問誰啊!」哈恩表情痛苦地扭曲,他嘶啞地吼著。

  明白從哈恩這裡不可能得到什麼資訊了,飛坦又扯過旁邊被嚇得瑟瑟發抖的管理員:「喂,神聖帝國編年史那個玩意在哪裡?」

  從那本書明顯的折痕和翻閱痕跡中找到大教堂,然後趕到大教堂的飛坦正好遇到從後門回來的神父。

  「就是你吧,能夠讓人可以進去後面那座山的人。」飛坦沒能從後院那片墓地中發現什麼,他想起四月已經走上那條路,也許下一秒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就煩躁起來,該死,他不應該一直這麼放任她的,即使發覺到什麼不對也不去問,早知道這樣……早知道這樣……

  神父完全沒有被飛坦的殺氣所嚇到,他問道:「你是剛剛那個姑娘的……」

  「老頭,帶我進去。」飛坦沒時間和他廢話,雙手緊握成拳,他絕對不會允許的,他絕對不會讓艾譜莉就這輕易地再次從他的眼皮底下消失!

  「我拋棄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是正確的嗎?」

  神父緩緩說出四月留下的給後來者的問題,看向飛坦:「年輕人,你認為是正確的嗎?」

  飛坦冷哼一聲:「和我有什麼關係,如果她認為是正確的就算是正確好了,如果她認為不正確乖乖跟我回來就好。就算打斷她的腿,我也要把她帶回來。」

  當飛坦問四月還要不要在神聖都市呆幾天的時候,四月猛地搖了搖頭,她已經哭過了,雙眼紅腫,聲音也有些嘶啞:「我不想呆在這裡。」

  「那我們換個城市吧。」飛坦低聲安慰她。

  「不……我不想呆在這裡……」四月抽噎著,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大聲哭過了,在飛坦面前這麼脆弱讓她有點彆扭,「我不喜歡這裡,這個遊戲……」還有這個世界……

  飛坦沉默一下,他當然聽得出四月的意思,但是現在他卻沒有以往聽到這種話的憋悶,因為他清楚地明白這不過是四月不甘的宣洩。

  還差一點……馬上就讓你完全放棄這麼可笑的願望,艾莉。

  什麼他都可以妥協,只要是她想要的她喜歡的,飛坦都願意雙手捧給她。但是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退讓的,艾譜莉想要離開他,想要去一個他無法到達的地方的想法,絕對不可能繼續放任她。

  「我有想要的東西,忍耐一下,等我通關好不好?」飛坦放輕了語調哄她,四月癟著嘴點點頭,無精打埰地縮在他的懷裡。

  兩人在一個小城鎮住了下來,過了幾天,四月總算振作了一些,經歷了各種各樣的事端,她實在是有些筋疲力盡了。

  好在卡片的收集進程已經到了最後一步,飛坦獨自行動的效率明顯比帶著四月高多了,每天都會有新的收穫。

  四月雖然想重新尋找能夠回到另一個世界的方法,但是一方面她目前實在是太累了,完全沒有之前的信心和期待;一方面則是被菊理媛命的話嚴重打擊到,她說的話實在是在理,讓四月都不確定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會有那樣逆天的能力。就算是有,能夠找到那樣的能力者也太過艱難了,而她目前還沒有可以與之匹配的實力。

  飛坦剛回到旅店,避開四月的視線在浴室裡脫下長袍,胸前大片的青紫還沒有消退,看起來並不怎麼嚴重的傷勢卻在沒日沒夜侵蝕他的身體。

  一陣劇痛從心肺間傳來,飛坦咳嗽一聲,感覺咽喉湧上一股腥甜,他皺起眉頭,為了儘快從後山帶回那兩顆果實,當時有點大意了。

  浴室的門突然被叩響,四月的聲音傳進來:「飛坦!」

  「怎麼了?」飛坦俐落地套上衣服,若無其事地起身打開門,一開門就是四月有點急切的臉龐,她上下打量著他。

  「我聞到了血腥味,你受傷了嗎?」

  「帶回來的血而已,不是我的。」飛坦隨口糊弄,四月卻不相信,向前一步盯著他,飛坦戳了戳她鼓起來的臉頰心情很好,「是真的,相信我。」

  四月悶悶地說:「最近我過得渾渾噩噩的,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吧……」

  「沒有,你整天都在胡思亂想。」飛坦笑了笑,他覺得這句話簡直就是他這輩子說的最誠實的話,不帶一絲虛假,「我覺得你現在很好,再好不過了。」

  「別愁眉苦臉的了,馬上我們就能離開這裡了。」


第107章

  四月已經對貪婪之島完全失去了興趣,只等飛坦收集完卡片就離開這裡。當飛坦終於不知怎麼收集到最後一張卡片,兩個人坐在遊街的馬車上被沿途歡呼的人群包圍起來的時候,四月還是興致不高地倚著馬車隨著車身的顛簸而左右搖晃。

  飛坦的表情很不耐煩,他本來想拒絕這種無聊的活動,但是舉辦方既然說明必須要乘坐馬車到達領取獎勵的城市裡美路,他也只能按下不滿,和四月在馬車上被當作稀奇的猴子一樣被參觀。

  有一群小姑娘好奇地盯著他們,見四月的視線轉過來,她們臉色一紅,把懷裡的花朵高高撒向兩人。明明是在遊戲裡,這花朵的香氣依舊馥鬱清新,讓四月心情好了很多。被那群小姑娘所帶動,圍觀的那群不知是npc還是玩家的人不知從哪裡抱出來大捧的捧花,盡力向兩人撒去。

  四月伸手擋了一下,紛紛散落的花瓣順著頭髮滑了下來,她扭頭過去看身旁的飛坦,帶著微微的笑意。

  飛坦盯著她的笑容看了幾秒,湊身上去,幾片花瓣簌簌從頭頂落下,飄飄蕩蕩從兩人逐漸縮小的空間落下,落在飛坦覆在四月的手上。

  馬車把兩人拉到一座華麗巨大的城堡前,立刻有人出來把兩人領進去,一打開門就是一個身穿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裝褲的人,他向兩人微微鞠躬,笑著歡迎:「歡迎來到裡美路。」

  「呀,能夠通關可真是很不容易啊,明明是很久都沒人能到達這裡了,這短短的時間內竟然出現了兩批通關的人。」走在前面的李斯特邊走邊閒聊著,但是見四月和飛坦都沒有理會他,他只能吐了吐舌頭停止這個話題,「好了,我們到了。」

  他把集卡書遞給飛坦:「作為優勝者,你們可以從裡面挑選三張卡片帶到現實生活中,請隨意挑選。」

  飛坦動作很快,馬上就挑了一張出來,一看就是早就瞄準的目標。剩下兩張的機會他給了四月:「有什麼想要的嗎?」

  四月猶豫著挑了一張大天使的呼吸,最後一張卻有點糾結。她並沒有想要的東西,面對這麼多的選擇她反而更不知道該選什麼。飛坦見四月這麼為難,直接隨手翻了一張拿起來:「隨便找一張不就好了?」

  「啊啊……」李斯特見他們這麼隨意決定最後一張卡片,簡直都快哭了,「太隨便了吧這樣……這可是多少人搶破了頭都搶不到的珍貴卡片啊……」

  四月偷偷瞟了一眼被飛坦拿在另一隻手裡的卡片,暗暗猜測那會是什麼,不會真的是067吧……噗,應該不會啦,不過飛坦一直都對身高那麼在意的樣子也說不定啊。

  飛坦瞪了四月一眼,她的想法實在是讓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別亂猜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張。」

  「那你告訴我你拿了什麼嘛。」四月撇撇嘴,「又不讓我知道,這麼神神秘秘的樣子。」

  李斯特把四月和飛坦放回現實世界,重新踏在遊戲外面的土地上,四月好奇地左右看看,這裡並不是他們進來的地點,看來是被送到另一個城市了。和遊戲裡溫和的氣候不一樣,現實世界現在正是初秋,微涼的秋風帶著淺黃的樹葉打了個卷從四月腳下溜過。

  「不知不覺在貪婪之島待了這麼久啊……」

  飛坦認出這是個離流星街不遠的城市,通過各種方式走出流星街的人有很多人聚集在這裡,不大的城市散發著一股專屬於流星街的氣息。

  「我們換個地方吧。」飛坦並不想在這裡久留,流星街對於四月一定不是個好的回憶,他會儘量減少四月和流星街有關事物的接觸。

  「嗯?哦。」四月跟著他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那我們去哪裡呢?」

  其實也隨便了,不論去哪裡,最終她還是被留在這個她所厭惡的世界上,大概永遠都無法離開了吧。

  四月打了個哈欠從被窩裡探出頭,睡眼惺忪,飛坦這兩天總是在她醒來之前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今天照樣不在。

  身體還沒恢復就跑來跑去的,果然應該把那張大天使的呼吸用掉嗎?

  從床上坐起來抓了抓亂蓬蓬的頭髮,四月伸了個懶腰,窗外秋日的陽光正好。他們現在在一個安靜的小城市,從不遠處的大海吹來略帶腥味的海風,他們已經在這裡呆了半個月了。

  「真是閑啊……」四月突然停下動作,在這個空曠的房間裡有點惆悵。自己一個人呆著總會胡思亂想,現在她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方向,只有和飛坦在一起的時候她才會暫時忘記那些,「已經不行了嗎,完全離不開了,有點不甘心啊……」

  「什麼不甘心?」飛坦突然出現在視窗,趴在窗臺上問道,「今天醒得是不是早了點。」

  「已經很晚了,再這樣閑下去渾身都要發黴了。」四月嘟囔,「我們是不是過得太輕鬆了啊。」

  「馬上就不會閑了。」飛坦朝四月伸出手,示意她過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艾莉。」

  四月跳下床順便披上外套,靠近窗臺時被風吹得有點冷,她打了個冷顫,握上飛坦的手:「好呀。」

  四月原本以為飛坦不過要帶她在這個城市附近走走,沒想到走了沒多遠她就看到在空曠的廣場上停著一艘飛艇,駕駛員坐在駕駛座上被嚇得哆哆嗦嗦幾乎要哭出來,可憐兮兮的樣子。

  「我們要去哪裡?」四月跟著上了飛艇,「還弄得這麼神秘。」

  飛坦並不回答,和四月並排坐著,無聊地低頭摩挲握在手裡的四月手背細嫩的皮膚:「到了就知道了。」

  四月只能倚著窗邊往下看,飛艇已經平穩起飛,地面上的物體逐漸縮小成小小的模型大小,隔著極薄的雲層看不真切。

  過了一會,四月眼睛一亮,貼近了窗戶往下看去:「好漂亮……」

  飛艇正經過一汪碧光蕩漾的湖泊,整體呈月牙狀的湖泊鑲嵌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中仿佛一顆璀璨的寶石,岸邊是已經收割完畢的金黃稻穗,在秋風的拂動下散發出獨屬於秋日的豐盛氣息。

  在月彎處有一座巨大的城堡,從城門蜿蜒而出的象牙白色階梯延伸到湖中,映著清澈的湖水美麗異常。

  飛艇開始緩慢下降,伴著轟鳴聲降落在空曠的原野中,被氣流卷起的稻穗和稻垛的碎屑飄飄揚揚。

  飛坦一下子跳下飛艇,伸手向四月做了個邀請的姿勢:「我們到了,來吧,艾莉。」

  走在這個建立在湖邊的村落街道上,街道兩邊是對陌生人熱情的招呼聲和村民們吵鬧而和氣融融的聲音,一個小女孩穿著小裙子舉著七彩的風車興奮地尖叫著跑過來,一下子撞在飛坦的腿上。她踉蹌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抬頭看著飛坦和四月,摸了摸圓滾滾的臉頰「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在小女孩後面的大人連忙趕過來一把抱起小女孩,一邊安慰抽泣的小姑娘一邊向飛坦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孩子撞到您了,您不要緊吧?」

  飛坦只是搖了搖頭,表情很平淡,沒有什麼火氣。

  女孩子的媽媽在圍裙裡掏了掏,抓出一大把色彩鮮豔的糖果,不顧小女孩不舍的眼神塞給飛坦:「來吧孩子,沒什麼能夠賠禮的,歡迎你來到我們的村子。」她看了看飛坦身邊微笑的四月,「這位是您的姐姐嗎?這可是我們村子的特產麥芽糖,你們一定會喜歡的。」

  四月咬住嘴唇,盡力抑制溢到嘴邊的笑聲,她拉住一下子暴躁起來的飛坦,忍笑回答:「謝謝,我們會好好品嘗的。」

  小女孩趴在媽媽的肩頭被帶著走遠,一雙閃著淚花的大眼睛還不忘盯著飛坦手裡的糖果不放。

  四月意思性咳嗽兩聲:「然後呢?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呀?」她費了很大的力氣終於把「飛坦弟弟」這個稱呼咽下去,估計如果她真的這麼叫了逞得一時之快,後悔的一定是她自己。

  飛坦沉著臉非常不高興,不過還是把一把糖果塞進長袍的口袋沒有丟掉,他咬牙切齒的回答:「再往前走一點就到了。」

  四月抬頭望瞭望,走過這個不大的村落,前面就是那座湖邊的城堡了。在近處看城堡顯得更加漂亮,和映在湖面上的倒影兩相輝映。

  正午陽光正好,在這初秋的季節竟然在城堡的周圍還簇擁著盛放的薔薇,白色紅色和藍色各種色彩在風中招搖,密集叢生滿枝燦爛,如同各色雲霞環繞著威嚴的城堡,一叢叢熱烈燃燒的火焰。

  被飛坦熟門熟路帶著從大門進入,穿過曲折的走廊和旋轉而上的樓梯,四月從出口出來時,被耀眼的陽光幾乎照花了眼。

  從城堡的頂端往下看,就是一副美不勝收的景象。被湖面映出的城堡華麗的琉璃窗和圓形拱頂,磚灰色和象牙白交相的的城堡,透澈的湖水時不時甩動尾鰭躍出水面的銀尾小魚,還有被金黃色原野包圍的溫馨的小村莊,街道上人來人往,臉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遠處綿延的群山山頂閃耀的白雪仿佛沉睡的天鵝,天地間一片安寧祥和,像是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甚至連這裡過往的風,都帶著讓人沉醉其中的氣息。

  四月幾乎轉不開眼,靜靜地盯著下麵。

  「喜歡這裡嗎?」飛坦的聲音在耳邊低低詢問,四月已經反應過來,有點恍惚地想,這大概是飛坦找到的能夠讓她安靜地生活的地方吧。

  「很喜歡呢。」四月回答,把這裡當作她今後生活的地方,倒是也很不錯吧,她已經有了生活在這裡的覺悟。

  「喜歡就好。」飛坦頓了一頓,他放眼望向下面一片和諧安寧的景象,「我把這個送給你,艾莉。」

  「哎?」

  飛坦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一字一句地重複:「我把這裡送給你,把這個世界,把你喜歡的世界。」

  四月想起飛坦從貪婪之島帶走的卡片,才恍然大悟,她感覺有什麼酸澀的滋味一下子湧了上來,連同那種甜蜜的感覺,她皺著鼻子抱怨,眼睛卻帶著笑:「這樣很浪費啊,飛坦,就算沒有這種東西……」

  就算沒有這種東西……

  「我也、我也……」

  飛坦並不說話,他抱著四月,只覺到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然後四月伸手回抱住他,抽了抽鼻子,哽咽道:「我也喜歡你啊,你真是個混蛋……」

  「我知道。」飛坦伸手擦了擦四月的眼淚,有點無奈,「你說我算什麼都好,所以別再哭了,我可不是為了讓你哭才送給你的。」

  「別攔著我了,飛坦,我不想生活在這樣的世界上,它太黑了……我什麼都看不到。」

  我最討厭這個世界了。

  她記得飛坦的聲音粗聲粗氣地:「那你就什麼都別看。」

  四月好像還能回想起飛坦手心的帶著繭子粗糙的觸感,覆在她的眼睛上,他說:「隨便你想要什麼樣的世界,都可以。」

  只要你喜歡,就把整個世界送給你。

  如果你不喜歡這個世界,我就創造出一個你喜歡的世界。


第一百零八章

  在這個城堡裡,四月最喜歡呆的地方莫過於有著墨綠色高高塔尖、外壁被蒼綠的爬山虎和舒展花瓣的白薔薇緊緊包圍的閣樓。

  採光極好,從巨大的落地窗就能看到外面波光粼粼的湖面和被精心修剪的花圃,透過厚玻璃和原木色木柵欄曬進來的陽光 著溫暖而淡淡的松木香氣,醺人欲醉。

  有幾隻看不出品種的白色羽毛的小鳥落在窗臺上,啄食四月特意灑的米粒。

  兩面牆密密麻麻放滿了書籍,在靠近窗臺的地方是藤編的搖椅,四月一隻手覆在翻開的書頁上,歪頭沉睡著。

  唧唧喳喳叫著的小鳥被突然出現的一雙手嫌棄地趕飛到外面,飛坦放輕了原本就毫無聲息的腳步聲,在四月身旁坐下。金色的陽光給睡著的四月鍍上一層薄薄的金色輪廓,整個人都顯得朦朧而毛絨絨的,飛坦半撐著身體湊近她,伸手把她一縷頭髮撥到耳後,然後在她頰邊落下一個親吻。

  睡夢中的四月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來,顯得有些嬌憨,飛坦眼角也帶著笑:「夢到什麼了啊,艾莉。」

  頰側像是被什麼東西舔著,濕滑而粗糙的觸感,四月本來睡得正香,不得不被迫睜開眼睛,模糊地咕噥:「怎麼了啊……」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橙黃色,和記憶中某個人非常相似的金紅色眸子撒嬌地看著她,小小的動物從四月的肩膀上跳下來,落在她腿上,輕輕蹭了蹭她,發出細嫩的叫聲。

  「……」

  「納茲——?!」

  四月幾乎是驚叫出聲,她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在已經生活了幾個月的城堡裡,而是坐在草地上、靠著一棵大樹睡著了,周圍是一片開得燦爛旺盛的花朵,散發出膩人的香氣。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逐漸接近她,四月僵硬而緩慢地轉過頭去,還沒等她抬起頭,就感覺到身前的人彎下腰來,把一個還散發著陽光氣息和花瓣清香的花冠戴在了她的頭上。

  「四月,怎麼了,怎麼愣住了?」聲音的主人疑惑于四月的不對勁,湊到她眼前,熟悉的面孔退卻了記憶中的稚嫩,變成了那個可靠的首領的樣子。

  沢田綱吉唇邊是溫和的笑容,他和四月鼻尖抵著鼻尖,親密地貼近她:「不過是睡了一覺,醒了怎麼突然變傻了?不認識我了嗎,四月?」

  四月不太自然地往後仰頭,不能習慣他這種親密的動作,驚異地盯著 :「綱吉君……?」
  「不是一直都叫我阿綱的嗎,突然這麼冷淡?」沢田綱吉終於無法忽視這不對勁,疑惑地看著和他剛剛離開時完全沒有不同的四月。

  兩個人一時靜默無語。

  四月往後蹭了蹭,想要和貼得太近的沢田綱吉拉開一些距離。腦袋已經陷入了混亂,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甚至連和沢田綱吉重逢的驚喜都被他過於親昵的動作的驚嚇沖散了 大半。

  沢田綱吉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眼神一沉,胳膊伸到四月背後用力壓住她不讓她後退:「四月,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很多事——總之綱吉君,你先放開我,我們需要好好談談。」四月的記憶中沢田綱吉可不會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她,這讓她有了一種不是很好的預感。

  沢田綱吉猶豫一下,慢慢地鬆開胳膊,和四月面對面坐下,溫暖的褐色眸子緊緊盯著她:「你想說什麼?」

  為什麼他只是離開一小會,四月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四月正襟危坐,她輕咳一聲:「綱吉君,雖然不知道我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或許你見到我很開心,但是也不能用這樣的態度……」

  太過親密了啊,那應該是屬於戀人之間的相處模式。

  「出現在這裡?態度?」沢田綱吉已經徹底糊塗了, 開始懷疑眼前的人根本不是沢田四月,而只是一個幻術——或許是六道骸又來搞鬼了,一個單身男人無法忍受他和四月整天都秀恩愛?很有可能吧,他本來就是個惡趣味喜歡以人為樂的人。

  但是心底卻有著另外的擔憂。

  總不會是……被發現了吧。

  沢田綱吉自嘲地笑了一下,他當時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四月是絕對不可能恢復的。
  想到這點,他安心了很多,語氣溫和地回答:「什麼態度啊,這不是很正常的嗎?經過這幾年你應該已經適應了啊。」

  「我們之間,夫妻的關係。」

  四月一下子愣住了,她瞪大了眼睛:「什、什麼?!」

  見沢田綱吉收斂了笑容,點了點頭,四月簡直不能相信他剛剛說了什麼,伸手覆在他的額頭上:「你糊塗了嗎,怎麼可能,什麼夫妻關係啊!綱吉君你沒關係吧,是不是被灌輸了什麼奇怪的思想?」

  怎麼可能是夫妻,連戀愛關係都不可能的更何況結婚——!

  我們、我們可是——

  「為什麼不可能?」沢田綱吉歪了歪頭,無辜地看著四月,笑著開玩笑,「啊,難道說四月你不愛我了嗎?沒關係,我會讓你再次愛上我的。」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四月幾乎要抓狂了,根本保持不住自己的冷靜,因為這件事實在是太讓她震驚了。

  「綱吉君,你、我們——我們可是、是父女啊,是有血緣的關係的父女啊!」

  聽到四月的話,沢田綱吉的眼神一下變得冰冷,他的唇角拉平,周身的氣場瞬間沉了下來。

  「父女?」

  「四月……是誰告訴你的?」

這時在另一個世界的飛坦,原本安穩地躺在四月身邊曬著陽光午睡,卻突然感到一絲不和諧的氣息。

  他警惕地睜開眼,映入眼中的是一片蔚藍的晴空。

  他現在在哪裡?。

  飛坦猛地坐起來,往旁邊看去,原本在他身邊睡著的四月也不見了,他的手裡只握著一叢花草。

  他站了起來,打量這個空無一人的庭院。這裡的建築風格很少見,飛坦隱約記得在他們挖過的遺跡中,庫洛洛對一個有著這樣建築風格的遺跡很感興趣。

  這時兩個談笑著從庭院旁邊經過的守衛發現了飛坦,高聲叫道:「是什麼人在哪裡!」
  穿著長袍的飛坦半張臉都隱藏在面罩後面,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

   啐了一口,手裡沒有稱手的武器,不過只是對付這兩個連念都沒友的普通人是沒問題的。

  面前的兩人見飛坦並不回應,點燃了手上的指環,兩簇紅色火焰瞬間燒了起來,將飛坦包圍住。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闖入彭格列總部?!」

作者有話要說:

  000
  統治者的祝福
  SS-1
  問答大賽的冠軍可得到一座城堡,附贈城堡下人口一萬人的村落.此村落的人們會按照你制定的法律和指令生活
  
  嘛,飛坦想要的卡片就是這個,機油說飛坦顯得實在過於溫柔了,我就說哈哈你抬頭看文章標題啦!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路寫到這裡,矮子終於完結了,很多想做的事情沒做到,果然我還是不行啊【撓頭
  
  但是很開心吧,這是我第一篇文章,能夠走到現在真有種上天都垂憐我這個蠢貨的感覺啊哈哈。作為一個胸無大志的人,其實很嚮往這樣的結局的,什麼時候能夠遇到這樣美好的世界就好了。
  
  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來了,能夠和姑娘們認識真是太好了,如果你們還願意陪我走下一本長篇就更好了【羞
  
  於是下一本準備開的文,具體開文時間大概是清明過後,雖然文名比較文藝但是不要嫌棄它嘛【抱大腿
  
  以上,各位姑娘,再次感謝你們陪我走到現在,希望你們都能擁有美好的生活,一起開心地笑吧。
  
  剪刀手,茄子~
  
  ——————————————————————————————————————————————————————————————————
  
  新更新的部分是之前寫完結局一鼓作氣寫出來的,矮子完結得比較急,很多答應姑娘們會寫的部分都沒有寫出來,真的很抱歉。
  靈感是來自71章的可樂幫我寫的微小說。
  原文【04 Crime(背德)
  
  十年後的綱吉消除了四月有關於他們是家人的記憶——他對四月說,你是我的妻子。】
  最近又慢慢寫了一點,但是感覺已經找不回來了,姑娘們將就著看吧。
  
  原本的設定是四月穿到這個家教世界後,飛坦等其他人也會穿過來,這是我原本NP結局的設定,現在已經不能寫了,所以把我還記得的部分全部告訴你們,也算了了我一樁心願ww
  被砍了的火影篇,設定不過十章,基本上是從加入“曉”的鼬的視角來看已經成為情侶的蠍和四月,也會有迪達拉視角。
  四月在火影世界會有死氣火焰的能力,不過後期為了更適應火影世界,會有蠍教四月運用查克拉的事件,最後是迪達拉教會的,然後蠍就吃醋了ww
  然後還有四個人一起去泡溫泉的事件,四月絕對是很喜歡迪達拉這樣的孩子的ww
  其他的已經忘記了……
  
  之前買過這章的姑娘,新加的字數不會多收錢,放心吧&gt;3&lt;
  今年晉江一直都在嚴打,四月雖然前身是27的女兒,在獵人已經換了身體了,她只是思維還沒有轉換過來,不是亂倫,我可不想去警局喝茶麼麼噠ww
  
  ————2014.7.19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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