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隔著電視劇的螢幕，洛伊再次看見了阿莉莎的臉她和復仇者們一起幹掉了某個超級反派，拯救了世界。那張高冷中透著得意的面龐，有著神祇才能看懂的虛弱。
這不是神的世界。不歡迎神的世界，不會自動為異界的神祇充電。這裡沒有深淵，深淵的公主難以找到同源的力量。她不是個勤奮的孩子，厭倦了寂寞，她不能靜下心來，艱苦修行，打磨神力。自從到了這個世界，她的力量一直處於入不敷出的狀態。她快到極限了。
洛伊不是阿刻特那個人癌晚期患者，沒有保護曾經的同類的覺悟。她不覺得神摻和人的命運，是多麼不可饒恕的錯誤。她自己不去做，不過是看不到利益，還容易惹麻煩。
黑暗系的女神要當救世主？深淵的公主轉職熱血少年漫主角？沒關係，那是塔爾塔羅斯需要擔心的問題。洛伊只是疑惑，為什麼有人能夠無視自身糟糕的狀態，愉快玩耍呢？
「真酷！我是說，黑暗女神。」爵士坐在沙發上，指著電視，說。洛伊扭曲了他所處的空間，讓他能夠以人類的體型走入別墅的大門。他似乎對沙發情有獨鍾。他的裝甲的尖角經常把沙發的皮面刮花。
路障在桌子上裝死。他被變成了玩具車大小，看起來一點兒殺傷力都沒有。這對崇尚暴力美學的霸天虎來說，真比殺了他還難受。
「愚蠢，」洛伊輕哼一聲，「萬幸，還沒蠢到家。」神有千萬種面貌，變男變女，變石頭，變畜生，怎麼高興怎麼來。有時候，他們也會變成同族。比如宙斯曾變成哈迪斯的模樣，去勾搭珀耳塞福涅。對方如果有意，「一時疏忽」就上當了。若是無意，神力屬性那玩意，騙不了神的。神沒有肖像權的說法，卻很在意自己的名號。你可以變成另一個神的模樣，卻不能說自己就是那位神。至少，不能冒認不弱於自己的神的名號。黑暗神是厄瑞波斯，不知存在了幾個輪回的強大神明。阿莉莎用「黑暗女神」當綽號，已經冒犯了那位。萬幸，這裡不是眾神的世界，她的父親又是黑暗神的兄長。那位久不問世事的黑暗神，大約會放過她。這是阿莉莎的愚蠢，卻不是她「沒蠢到家」。她沒有洩露真正的神職，勉強算長了腦子。
「你對人類真不友善。你不喜歡他們嗎？」爵士問。表面其樂融融之下，這屋子裡能說話的，各懷鬼胎。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去試探。
「她很虛弱。」洛伊說，「消耗的力量無法回復，情況只會越來越糟。」
「真的假的？！」爵士難以置信的驚呼，無法相信，洛伊這麼就把阿莉莎賣了。她們看起來是一國的。
假裝無害的玩具車車身一顫，車燈閃了閃。
洛伊微微勾起唇角。這是一個測試。
「那架飛機，威震天，怎麼樣了？」洛伊說。
路障調轉了車頭，對著爵士，顯然對此十分關心。
爵士笑出聲來，說：「他還是那麼嬌弱。」他的聲音有點兒扭曲，「大哥他很高興。你知道的，現在的威震天什麼都做不了。他們曾是兄弟，感情很好的那種。所以，你懂得的，雖然人類對威震天有很大意見，大哥他還是很開心。」爵士隨性的一攤手，肘部擦過沙發的皮面，發出不愉快的「刺啦」聲。
「所以，是opm？」洛伊說。所謂汙者看汙，當如是也。
「什麼？！等等！不是那麼回事！」隨時能聯網的外星人當然知道那是什麼。爵士差點兒沒蹦起來，急急忙忙的反駁。可惜，他是無法感化早已被無節操的希臘眾神污染的異界女神的。最強效的去污粉也拯救不了她了。
玩具車車身一抖，明明滅滅的車燈徹底熄滅了。
發現自己和敵人一起下了很多次副本之後，爵士失去了玩遊戲的興致。洛伊也放棄了悠閒的生活，開始認真的學習網路技術。路障玩具車本就志不在此，另外兩個不玩了，他也就退了。
女神畢竟是女神，解決了基礎薄弱的問題，又認真學習之後，洛伊的進步令人驚歎。她已經能夠去警察局的網路逛一圈而不被發現。雖然她現在只能進去逛逛，什麼都做不了，雖然這屋子，凡是能說話的都比她厲害，但是，考慮到一個月之前，她還是遊戲裡的豬隊友，這進步堪稱神速。
「我覺得你可以進行下一步了。」路障玩具車建議道。
先是看看，下一步就是做點兒什麼了。這遭到了遵紀守法的汽車人的堅決抵制。品德高尚的——至少在意圖不明的異界女神面前——賈維斯也反對這個提議。事實上，之前去警車局溜達，已經很挑戰某些人的底線了。
「我無意對任何人造成傷害。其實，我們還有別的選擇。」洛伊微微一笑，說，「你們誰願意貢獻出自己的系統？」是嘛，這三隻都是超現實黑科技產物，自帶高端系統，數一數二，難以超越。當然，對上他們要做好被吊打的準備就是了。
爵士和賈維斯突然沉默了。擺在桌子上的玩具車突然啟動，以自殺的氣勢躥出，飛出桌面，做拋物運動。洛伊伸手接住墜落中的玩具車，說：「毛遂自薦？謝謝。」
作為初學者，和路障這樣的老司機放對，洛伊只有被吊打的份兒。路障發現，殘暴狡詐的可惡碳基在學習的時候，竟然有著溫柔謙虛的品行。然後，他借著教學的名義，虐得洛伊懷疑人生。
大仇得報的路障沒得意幾天，一個潛伏在洛伊意識深處的可怕存在被他驚動了。向著穿越大神進化的幻塔索斯被這意識的對戰驚醒。他申請和路障玩玩，洛伊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路障見識了何為返璞歸真，何為無招勝有招，何為飛花摘葉皆可傷人。幻塔索斯不需要二進位，不需要邏輯，不需要程式，不需要路障瞭解的一切存在。只要他想，曾經的夢神，就是意志世界的主宰。從頭到尾，路障都沒想明白，他調用的程式，為什麼會成為攻擊自己系統的利器。
——虛心學習的只有洛伊，幻塔索斯從一開始，就只是想虐你而已。
路障隱約意識到，他被幻塔索斯狠虐，源自他對洛伊的吊打。他嘗試在教學中放水，被洛伊識破，而後抗議。然後，幻塔索斯玩得他邏輯混亂。他甚至覺得，把自己的系統卸載了是最正確的選擇。
路障的苦難終止于阿莉莎的歸來。彼時，洛伊已經能夠讓高科技外星機器人時不時的卡頓幾秒，有時候甚至能達到半分鐘。阿莉莎墜落在陽臺，金色的神血蜿蜒流淌。
爵士和路障不由得驚訝，為阿莉莎糟糕的狀態，也為她異于常人的血液的顏色。他們是遠比人類敏感的外星人。他們能夠感覺到，那金色的液體中，蘊含的強大力量。
賈維斯可疑的沉默，好像被徹底驚呆，不知如何反應。所有人都知道，作為人工智慧，他不具備「震驚到失語」的機能。
洛伊神色平靜。她撫摸阿莉莎的臉頰，喚醒神志模糊的公主。接下來，在場的黑科技產物們，看見了十分不科學的一幕。在生命女神手中，阿莉莎原地滿血復活。
「洛伊小姐，阿莉莎小姐，史塔克先生請求通話，關於不久之前發生的不愉快的誤會……」就在這時，賈維斯發出了聲音。
「閉嘴！」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阿莉莎憤怒的低吼，「我們會談，但不是現在！」
很遺憾，史塔克擁有最高許可權。賈維斯確實閉嘴了。他把史塔克的頻道接了進來。
鋼鐵俠，托尼•史塔克的大臉被投影在客廳的中央。他的臉上有一道傷口，橫跨鼻樑，額角沾了血跡，看起來不是很好。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油腔滑調，騷氣逼人。他說：「你還好嗎，公主？希望你沒生氣，你知道的，朋友之間總會開玩笑，一不小心就過火了。好吧，我承認，這是個低劣的玩笑。拜託，你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知道的，當初我們的大塊頭抓著雷神砸……」
毫無疑問，史塔克的喋喋不休對安撫阿莉莎的情緒起不到絲毫作用。那完全是火上澆油。
「這是一個測試。」洛伊冷漠的說。
「是的，這是個測試。測試你是否是個合格的復仇者。」史塔克順杆子往下爬的本事不賴。洛伊話音剛落，他就接上了這麼一句。
「測試？！測試什麼？測試我的所謂的朋友？！」阿莉莎憤怒的尖叫道，「現在你滿意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洛伊洩露了她的虛弱，她的戰友把她引入了陷阱，一部分復仇者攻擊了她。另一些，選擇了旁觀。
一直以來，阿莉莎的表現是強大、任性，以及，立場模糊。強大令人忌憚，好還，有浩克擋在前面。任性不服管教，沒關係，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史塔克。真正麻煩的，是立場模糊。她會對某些需要剷除的物件手下留情，甚至乾脆將重要的「劇情物品」順手牽羊，據為己有。某些人將阿莉莎視為威脅。過於正直的，也覺得這孩子需要教訓。賈維斯轉述了洛伊的話：阿莉莎很虛弱。一直以來，洛伊的表現迷惑了他們。他們覺得，這位神秘的女士，強大聰慧，卻不擅長陰謀詭計。他們更沒想到，受傷的阿莉莎，一眨眼，就逃到了洛伊身邊。
洛伊冷冷的瞥了阿莉莎一眼。後者立刻閉嘴。阿莉莎知道，即使洛伊做了什麼，也不會是為了幾個人類。復仇者很強大，凡人的強大。他們甚至吸引了阿莉莎。但是，在生命女神眼中，他們什麼都不是。阿莉莎陰沉的吐了口氣，壓下憤怒，說：「您的結論是什麼？」背景音是史塔克「竟然可以這麼乖」的驚歎。
「結論是，你完全是個沒斷奶的幼崽，缺乏識別危險的能力，離開長輩，就無法生存。」洛伊說，「把你圈養是你的父親最正確的選擇。」
阿莉莎聞言，俏臉一白，隨即漲得通紅。她說：「被人類欺騙，我不是第一個！」
「那要看是什麼情況了。」洛伊說。被人類騙過的神確實不少。有些癖好特別的，瞧著騙局有趣，還會主動放水。無論如何，他們不會將自己置於險地。就像這不歡迎神的異世界，除了貪玩的阿莉莎和找孩子的洛伊，最愛作死的神也不肯踏足這片土地。
阿莉莎從洛伊冰冷的視線中明瞭了她未盡的語言。這些話，並非從未聽聞。驕縱或是任性，阿莉莎從未放在心上。她垂下頭，不敢再做辯解。
洛伊微笑，溫婉而無害。她說：「是時候說再見了。」史塔克的投影仿若海面的泡沫破碎，連同賈維斯的終端，一同消失。
爵士的手裡被塞了一輛玩具車——不，不僅僅是玩具車，還有……「你該懂得，面對可愛的盟友，什麼應該隱而不發，什麼應該宣之於口。」恍惚間，他聽見洛伊的聲音。來不及做出反應，已經被不知名的力量推向遙遠的方向。
將來不及反應的阿莉莎推向深淵，塞入塔爾塔羅斯的神殿，洛伊仍停留在不歡迎神的世界。異界的女神行走于人類無法探知的虛空，直至尋到曾經留下的標記。
一塊晶瑩剔透的晶石落在沉默的變形金剛手中。後者猛地抬頭，看見了憑虛而立的女神。
「它可以治好你的王。」洛伊說。
「原因。」對話語波瀾不驚，尖利猙獰的手已經握緊。
「我的孩子滿懷善意而來，卻遭遇了不公正的待遇。自詡為正義者，理應得到懲罰。」洛伊輕聲說。
「可以。」
在阿莉莎遭遇襲擊逃亡之後，洛伊消失了。一同消失的，還有史塔克提供的海景別墅，以及塞伯坦人的火種源。人們在別墅的舊址發現了大量粉末，被證明是別墅的殘骸。火種源始終不知所蹤。留在人類基地的變形金剛們，和人類當局開始了漫長的扯皮。
阿莉莎被攻擊的真相忽然在網上流傳。這條新聞在一夜之間被炒得火爆。阿莉莎被塑造成了正義使者，單純善良，猝不及防，遭遇背叛。某些人的名聲瞬間臭到了極點。真相是什麼不重要。人們只相信他們想看見的。最可恨的是，相關部門出動全部力量，也沒揪出缺德的曝光者。
異界的女神借著某些人的手，完成了一個測試。那不代表她就要對他們心懷好感，支持他們所代表的正義。冒犯了神，需付出代價。異界女神不屑親自出手，如是而已。
第89章
洛伊從不測試人性她早已對結果不抱希望。她測試的是阿莉莎的生存能力，結果是可悲的不及格。她將阿莉莎和測試成績一同塞給塔爾塔羅斯。毫不意外的，等她把異世界的事情收尾，回到深淵，塔爾塔羅斯的神殿大門緊閉，拒絕一切生物出入。
「管教小孩子這種事……」洛伊歎了口氣，離開。
途徑冥府，洛伊看見了，毀三觀的一幕。
一群青少年，穿著造型古怪的鎧甲，高喊著「為了雅典娜的愛與和平」「燃燒吧，我的小宇宙」，殺氣騰騰的沖進了冥府……
這什麼鬼？！一眨眼，世界的畫風不一樣了！
冥府不是洛伊知道的那個冥府。那是虛假的影子，在人類戰士的攻擊下，支離破碎。勇敢的戰士不知自己已經踏入虛妄，英勇的，沖向了黑暗深處。
洛伊傾聽風的呢喃，尋找隱忍的過往……
眾神的聖戰，妄圖侵吞大地的各方邪神，守護人間的戰士，以及，愛與和平的雅典娜……
excuse me？
這個輪回，雅典娜只是兩位智慧神的女兒，司掌智慧神職。別說是她了，就算是曾經那個戰爭與智慧女神，也不敢霸著大地，和眾多強大的神明叫板。最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成功了！
風中記錄了太多資訊，雜亂無序。洛伊懷念搜尋引擎的便捷，放棄親自整理所謂聖戰的來龍去脈。
奧林匹斯一如既往的金碧輝煌。洛伊離開太久了。在神也覺得漫長的歲月，死亡女神的威名被遺忘。阿芙洛迪忒一直打理失去了主人的神殿，以至於許多新生的神族以為，愛與美的女神就是第十二位主神。
阿芙洛迪忒還是那般的嫵媚妖嬈。她用最美的笑容迎接洛伊的歸來。熟悉的姿態，好似漫長的分別，不曾存在。
「要重新種幾朵玫瑰嗎？」阿芙洛迪忒笑著說。她把洛伊的白玫瑰染成了火焰的色澤，曾經素潔的花園，是一片紅的海。
「你高興就好。」洛伊滿不在乎的說。
「維持現狀吧。白色，太單薄了。」阿芙洛迪忒慵懶的說。
「在冥府，我看到了……奇怪的東西。」洛伊直奔主題，道。
「那個呀……」阿芙洛迪忒突然笑得眉目彎彎，說，「一個過時的遊戲罷了。」
自從刷了各個野蠻神系，耶和華就占了人類信仰的大頭。其他神系的眾神不甘心就此淪為配角，各顯神通，求關注。世界融合之後，各個神系相互制約。任性如神祇，也不能動不動毀滅人類。也不知是哪個腦洞奇葩的，想出了這個主意：聖戰。
眾神驅使信徒，相互征伐。勝利者在佔領的土地上傳播信仰，毀壞其他神靈的廟宇，不會遭到報復，直到下一次聖戰來臨。不參加的，視為棄權。耶和華統領的天堂一開始就放棄了。看在他曾經的戰績的份上，沒人敢對他的教堂做什麼。
一開始，只是眾神全民參與的信仰之戰，嚴肅，悲壯。為了勝利，諸神轉世為凡人，體驗了各種各樣的死法。天堂的聖子彌賽亞到人間傳教的時候，還被誤傷了。
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讓眾神之間累積了相當的仇怨。他們在聖戰中捉對廝殺，不顧其他。聖戰成了報仇、打臉、找場子的場所。另有一些，在戰鬥中惺惺相惜，勾勾搭搭，糾纏不清。阿芙洛迪忒曾熱衷於聖戰。是的，那就是她釣凱子的地方。她創造了奇跡——所有神界的大門，無論是友善的，還是排在的，她暢通無阻。
神明可以執著，乃至執拗，更多時候，他們任性，喜新厭舊。當聖戰失去了嚴肅的意義，大多數神很快失去了興趣，轉而尋找新的樂子。只有少數，繼續這暴虐的遊戲，樂此不疲。
隨著科技的發展，人類不再需要神的庇護，聖戰的意義近乎於無。渴求著信仰的神，徹底退出了這個落伍的遊戲。現在，還在繼續這個遊戲的，只剩下雅典娜、哈迪斯，偶爾波塞冬也會插上一腳。另有幾個其他神系的小神偶爾來玩一玩，在主神面前，基本都是被虐的。
哈迪斯用聖戰發洩情緒。冥府的工作一如既往的繁重，即使有了來自其他神系的冥神分擔。暗神大多性情陰暗好鬥，別的不說，單說卡俄斯神系，兩位正事不幹，整天忙著生孩子的創/世神，以及他們的後裔，生產了成打的刺頭。還有一個更惹不起的，量產怪獸。隱忍如哈迪斯也需要發洩，時不時和兄弟、侄女掐掐架是個好主意。
波塞冬時不時摻上一腳，似乎是和墨提斯有什麼協議。他從沒對雅典娜動真格，輸了又輸，一點兒都不介意被個小輩打臉。
雅典娜是實實在在的認真進行聖戰。明明沒有戰爭神格，卻比曾經那位戰爭女神還好戰。只有智慧神格的女神戰鬥力不足，就想盡法子，訓練戰士擋在前面。她自己在後方出謀劃策。似乎只有烽煙和鮮血，才能安撫女神躁動的靈魂。
「哈迪斯難得的認真。他甚至修建了冥府的影子，」阿芙洛狄忒風情萬種的一聳肩，「你知道的，即使人類進進出出，也不違背他親自定下的規則。」
「我看見了，被打得支離破碎。」洛伊涼涼的說。
「支離破碎？這可是第一次。」阿芙洛狄忒掩唇而笑，「看來哈迪斯也不想和雅典娜玩兒了。」
「你看見了？」洛伊眉梢一挑，說。阿芙洛狄忒能看透人心，只在摒棄了感情的蓋亞身上失手。
「不用看呢~」阿芙洛狄忒懶洋洋的往後一仰，恰倒在洛伊懷中。美麗的女神嬌笑道：「早幾次聖戰，哈迪斯手下的戰士，叫冥鬥士的那個，就開始光明正大的劃水了。上一次，也就是二百多年前吧，頂著冥王之名的，根本就是個人類少年。純潔的靈魂壓制冥王的神識，還騙過了雙子神，誰信！」
「所以，雅典娜看出了哈迪斯的意圖，她這是試圖激怒哈迪斯，還是最後玩兒次大的？」洛伊搖搖頭，好笑的說，「奧林匹斯，一如既往的熱鬧啊。」一回來就看見這樣的笑話。
「哪有什麼熱鬧？還不是那個樣子！」阿芙洛狄忒撇嘴，「現在有了更多的神系，更多的神明，玩的還是當年的那些把戲！」
洛伊用手指卷著阿芙洛狄忒柔順的髮絲，說：「你又感到厭倦了嗎？說出你渴望的吧，去尋找，去創造，只要你願意，」女神的聲音渺遠似夢，「這個世界都無法拒絕你……」
「我……」阿芙洛狄忒正要說話，忽然眉頭一皺，隨即大笑道，「雅典娜的戰士殺死的冥王的肉身！」
「冥王的肉身？」洛伊神色古怪的重複。當年哈迪斯錯誤的向阿莉莎求婚，被塔爾塔羅斯埋葬。從此，偉大冥王頂著妖魔的殼子行走世間。冥王的肉身，哈迪斯自己都不知道在哪裡。
不管冥王的肉身是怎樣的笑話，既然它死了，雅典娜就不能繼續拉著哈迪斯玩聖戰的遊戲了。
「你說，雅典娜還能怎麼玩？」阿芙洛狄忒說。
「還能怎麼樣呢？總不會反攻神界吧。」洛伊滿不在乎的說。在她面前，雅典娜就是個孩子。知道她大致在鬧騰什麼就行了。誰在意孩子具體玩什麼呢？
「別這麼冷淡嘛~」阿芙洛狄忒以撒嬌似的口吻說，「這麼多年，奧林匹斯就這麼個樂子了~」
洛伊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你什麼時候對愛以外的事情感興趣了？」
「不，你應該問，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只對愛感興趣了……」阿芙洛狄忒低聲歎息。
「你……你知道了？」洛伊以更輕柔的聲音問道。
阿芙洛狄忒垂下眼簾，所答非所問：「我想厄洛斯了。」
「你的厄洛斯已經死了，死在上個輪回。你可以製造另一個小愛神。他卻不是你的厄洛斯。」洛伊停頓了一瞬，冷聲道，「這世間的愛神只有一個，如果出現了另一個，我會……殺了他。」
阿芙洛狄忒身子輕顫。過了好一會兒，她扯開一抹苦澀的笑容，說：「你最初的恐懼來自我。亡靈的哀嚎不足以束縛生命女神的腳步，是我，擴大的你的恐懼，讓你無法自拔，讓你……離不開我。」美麗的女神合上眼眸，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情，「我做出了可悲的選擇……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我將用近乎永恆的光陰，追逐不存在的事物。我害怕寂寞，我害怕那虛妄的結局。於是，我抓住了你。我剝奪了你的榮光，奪走了你的自由，把你困住我的身邊……本應尊榮無限的女神，成了我的神殿中，最昂貴的裝飾。你……」後面的話，阿芙洛狄忒無論如何也說不出。
「那樣的我，將得意於神的尊榮，愚蠢的被命運驅使，渾渾噩噩走過漫長的歲月，最終在終結來臨之前陷入沉睡……太多的事情，無法分辨對錯，也無所謂對錯。」洛伊歎息，「阿芙，我從不恨你。」
一滴淚順著女神玫瑰色的面龐滑落。
第90章
洛伊一語成讖，雅典娜反攻神界眾神的表情是懵逼的。
——難道智慧女神以為激怒眾神就有人陪她聖戰？真身pk才是正確節奏啊。大家在一個神系。奧林匹斯就這麼大，還能跑了不成？
神從來傲慢。雅典娜都上門挑釁了，大家自然沒有退讓的道理。即使有勝利女神加成，雅典娜的戰士也只能欺負欺負仙女、半神而已。對上神，不說能力如何，勝利女神就算有法子，也不敢太給力啊。最終，雅典娜的戰士全軍覆沒。她自己被迫在智慧神殿，陷入長久的沉睡。
人類戰士憑藉頑強的意志、堅韌的內心，戰勝諸神，終究只是臆想的故事。
曾經榮光無限的雅典娜成了奧林匹斯的禁忌，只有傻子和瘋子敢在這種時候靠近那座暗淡的神殿。
「所以，我們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發瘋？」站在智慧神殿面前，阿芙洛狄忒瞪著同行者，不悅的說。愛與美的女神從來是奧林匹斯最任性的存在，即使是最親密的存在，也難以改變她的想法。
洛伊不在意阿芙洛狄忒惡劣的態度，神色平靜的說：「我想讓你看看雅典娜。」
「無趣的老處/女？」阿芙洛狄忒嫌棄的說。這個世界的雅典娜依然對著斯提克斯河發下了永葆童真的誓言。阿芙洛狄忒與處/女神從來是相看兩相厭。
「我想知道，雅典娜為何如此沉迷於戰爭。」洛伊答道。
「戰爭女神嚮往戰爭，有什麼奇怪的？」阿芙洛狄忒不耐煩的說。
「智慧女神嗎？」洛伊說。神明被與生俱來的法則束縛，不可違背。戰爭女神當然渴望戰爭。智慧與戰爭並不矛盾，但雅典娜對戰爭的渴望，已經淹沒了她的智慧。這不合理。阿芙洛狄忒對上一個雅典娜的印象，令她忽略了這違背常理之處。洛伊也差一點兒就忽略了。
阿芙洛狄忒聞言，皺起好看的眉頭。她說：「好吧，或許，確實值得一看。」
進入雅典娜的神殿，兩位女神齊齊皺眉。
智慧神殿兼具文人的精緻和武者的粗獷。兩者未能良好的融合，反而彼此排斥，格格不入，好像進行著你死我活的鬥爭。
「真是糟糕的裝潢。」洛伊嫌棄的說。雅典娜大失水準的神殿佈置，挑動了洛伊作為藝術女神的神經。
「確實很糟糕……真可怕。」阿芙洛狄忒神色凝重的說。比起洛伊那個半吊子藝術神，愛與美的女神能看見更多。
神殿的最深處，智慧女神安靜的沉睡。她好像一個文靜無害的少女，看不出精明，也看不見瘋狂。
看著這樣的雅典娜，洛伊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阿刻特。命途多舛的小女神也是這樣沉睡著，平靜而無害，似乎往日的掙扎與喜憂，都不曾存在。
阿芙洛狄忒忽然倒抽一口冷氣，失了力氣似的，軟綿綿的倚在洛伊身上。
「怎麼會有這樣的力量，無聲無息，掌控主神的意志……」阿芙洛狄忒低聲歎息著。
「以欲/望掌控命運，肆意妄為的神，都是欲/望的奴隸。我們都是他的奴隸。」洛伊凝視阿芙洛狄忒蒼白的臉頰，說。
「是誰？是誰，如此的，恐怖？」阿芙洛狄忒的眼眸中，有著顯而易見的恐懼，以及某些無法述說的東西。
「一個陰魂不散的傢伙。」洛伊答道。
阿芙洛狄忒聞言抿緊嘴唇，低聲說：「已經死了啊……」
「可惜沒死透。」洛伊冷冷的說。
阿芙洛狄忒神色複雜的看向洛伊，艱難的說：「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如果說，我的恐懼來自於你，那麼，你的呢？」洛伊說。
「我的恐懼，來自一個愚蠢的選擇。」阿芙洛狄忒垂下眼簾，遮住了難堪。
洛伊凝視阿芙洛狄忒良久，終於歎息。她說：「你不止一次告訴我，不要躲藏。現在，是時候把這句話還給你了。你的絕望與恐懼，曾經殺死你。在漫長的輪回中，或許不止一次。找到他，找到那個狂妄的傢伙，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我，阿芙，我們一起，找到他。」
之後是漫長的沉默。阿芙洛狄忒重新抬起頭。她眼睫飛快的眨了眨，掩藏隱隱水光。她用魅惑了整個奧林匹斯的聲音，說：「去哪裡找呢？」
雖然答應了洛伊，阿芙洛迪忒對這場尋找恐懼之源的偉大旅途，依舊很不情願。作為女性任性的代表，若是不願意做什麼，阿芙洛迪忒總能找到千般伎倆拖延。
「聽說你和天使有交情？我一直喜歡那些白翅膀的美人兒，可惜，天堂從來將我拒之門外。」出了智慧神殿，阿芙洛迪忒攬著洛伊的胳膊，半真半假的抱怨，
「你怎麼知道我和天使有交情？」洛伊不在意阿芙洛迪忒的拖延，好脾氣的陪著她胡扯。
「當然是黑翅膀的那群說的。他們的力量，還有美貌，讓我們可以偶爾忽略他們並非神族的事實。」阿芙洛迪忒說。
「我以為，你們玩起來，根本不在意種族。」洛伊輕哼一聲，「只要臉蛋兒漂亮就夠了。」
「別說的好像你不是我們的一員似的。」阿芙洛迪忒風情萬種的翻了個白眼，「所以，你是怎麼勾搭到白翅膀的美人兒的？」
「我和天使不熟，只是認識他們的神而已。」洛伊輕描淡寫的說。
「天啊！你竟然認識那位元！」阿芙洛狄忒似真似假的驚歎，「你知道嗎？現在不知道多少神系，聽到他的名號就瑟瑟發抖呢。你竟然認識他！」她湊近洛伊，神秘兮兮的說，「那位光明創/世神的滋味如何？」
「那位是嚴格的禁/欲主義，若非繁衍需要，他甚至不願意為造物區分性別。」洛伊涼涼的瞥了阿芙洛狄忒一眼，「我們只說過幾句話。」
「真~的？」阿芙洛狄忒拉長了音調，揶揄道。
就在兩位女神談論這等無營養無內涵，還容易引起外交糾紛的話題的時候，她們迎面撞上了波塞冬和墨提斯。現在，他們就在智慧神殿門前，很容易就能看出，兩位女神從神殿中出來，另外兩位，正打算進去。
雙方都愣了那麼一會兒。墨提斯率先打破了沉默。她驚呼：「阿芙洛狄忒？你在這裡做什麼？！」
「看看咯~你在擔心什麼？」阿芙洛狄忒輕描淡寫的，好似安撫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不曾披上神後的榮光，不曾執掌奧林匹斯的權柄，這一輪回的墨提斯只是個聰慧的女神。比起阿芙洛狄忒認識的墨提斯，她遜色了不是一點半點。
阿芙洛狄忒的態度被解讀為不懷好意。墨提斯瞪圓了眼睛，高聲道：「雅典娜可是處/女神！」愛與美的三位處/女神不睦。比起不問世事的赫斯提亞，獨善其身的阿爾忒彌斯，高調的雅典娜無疑是最招眼的那個。墨提斯有理由懷疑，愛與美的女神會趁著雅典娜沉睡，無力反抗之時，做點兒什麼。比如讓她愛上誰，失去處子之身。斯提克斯河的誓言不是玩笑，一旦違背，將失去神性，成為凡類。
目光掃過淡定看戲的波塞冬，阿芙洛狄忒不屑的看向墨提斯，說：「不愧是雅典娜的母親。智慧神呢~」眾神之間經常互坑，大家都習慣了。只要不坑死，最多不過挨頓揍。可若是有誰拿神的身份開玩笑，就會把自己變成眾神公敵。做狂妄的神，也不敢冒天下大不韙，做這種事。墨提斯的陰謀論，堪稱無腦。如今的墨提斯，不僅比不上那位神後的風華，連當年及時從宙斯那個坑裡抽身而退的睿智都沒有了。
「阿芙洛狄忒殿下。」波塞冬低沉的聲音帶著海域王者的威嚴，維護似要暴走的墨提斯。他同時不忘向洛伊微笑，以示自己無意與威名赫赫的死亡女神為敵。
阿芙洛狄忒意味深長的打量著波塞冬，末了微微一笑，說：「海皇好本事。」說罷，攬著洛伊的手臂，悠閒離去。
定居海界之後，墨提斯很快就搭上了波塞冬。野心勃勃的智慧女神不甘心當一個默默無聞的女神，即使不能成為容光萬丈的後，她也要做黑暗中獨攬大權的王。看在大洋神俄刻阿諾斯和海洋女神泰西斯的份兒上，波塞冬不能乾脆俐落的拒絕墨提斯。好吧，還要算上墨提斯的美貌和智慧。聰明又漂亮的女人，每每讓男人難以拒絕。只是，比起大洋神夫婦，最古老的海神彭透斯掌握著更大的權柄。進入海界之初，波塞冬已經娶了安菲特裡忒為妻。為了不被彭透斯一系的海神撕成碎片，波塞冬不可能讓墨提斯上位。這位海皇的腦洞也夠奇葩的。他竟用甜言蜜語、虛情假意，把好好的智慧女神養成了戀愛腦！
「哦，看著這樣的墨提斯，我竟然開始恐懼愛情的魔力了~」阿芙洛狄忒湊到洛伊耳邊，假惺惺的感歎道。
「是的，我的女神，我已為你癡狂！」洛伊笑著回道。
阿芙洛狄忒掩唇而笑，笑著笑著，不知想到了什麼，陰沉了臉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