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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從零搭建的蜂蜜陷阱》作者:Derive【完結】

第146章 重傷I/劫走

  當婚禮進行到新娘攜新郎步行至教堂門前階梯處拋捧花的步驟時,哪怕是冷靜耐心如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也不免滿心「……」,滿頭黑線。

  ——普拉米亞怎麼還沒行動?!

  要知道,在新娘化妝間拆彈的松田陣平早就在檢查過「捧花炸彈」後就告知他們,「捧花炸彈」雖然體積小,但仍是采用了兩種化學液體一旦相接觸便會被引爆的方式。

  於是一眾警察嚴陣以待,技偵部門的警部親自搬著儀器以及裝備「藍鯨」的電腦,守在松田陣平的不遠處,就等著普拉米亞遙控啟動炸彈時,反向追蹤信號。

  結果,死等不來。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在眾多知情人士詭異難言的目光中,扎扎實實把整場婚禮流程走了下來,其他假作賓客的警察還得硬著頭皮扭曲著笑容上前歡呼祝福。

  要不是易容-面.具擋著,保准能看到兩位職業素養極高的公安警官臉黑如墨汁的樣子。

  而借著監控攝像頭旁觀完自家男朋友和他親親幼馴染【宣告誓詞】【交換戒指】【相擁接吻】——好吧,最後這個是純靠借位——全過程的綺月差點握不住方向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普普通通的黑色轎車伴隨著女人的大笑聲在大馬路上呼嘯而過,間或偏移拐個小「S」的路線,其所過之處,車輛皆避之不及,生怕女司機是不是犯病了。

  「……可以了,你收斂著點,小心交警攔截查你。」灰原哀無語地提醒道。

  「我、咳咳咳咳!」

  綺月忍著笑說話,一開口就嗆咳不止,好半天才穩下來,提及正事。

  「接下來就該新娘扔捧花的環節了,到這一步,普拉米亞再不啟動炸彈就晚了。」

  說到這兒,綺月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殘余的一絲掛在唇邊,平生漫出寒涼之意。

  本來以為普拉米亞最針對的是新郎新娘和在場警察的性命,沒想到……

  新娘扔捧花的環節,一直是婚禮上最熱鬧的部分,加上又是在戶外,自然會引來許多圍觀的群眾駐足停留。

  如果普拉米亞在這個時候引.爆炸彈,勢必會造成無辜者的傷亡,到那時,社會的沸沸輿論會讓警方焦頭爛額。

  更甚者,如果む警方早就布置好圈套め的消息被泄露出去,む卻還是造成傷亡め的事實會讓民眾的憤怒和恐慌更添一層,這要是沒抓住普拉米亞,警方跟社會連交代都沒法交代,公信力必然大打折扣。

  綺月能想到的事,警視廳警察廳的「人精」們只會更明白,現場警察的壓力不可謂不大。

  一時間,緊張的氣氛暗自發酵,箭在弦上,弦已繃緊。

  「是我們低估了對方的胃口。」

  綺月踩下剎車,將車停好,拿起平板,將監控畫面切到新娘化妝間。

  當松田陣平剛剛成功拆除掉「捧花炸彈」的一根化學管,炸彈上的紅燈突兀亮起,讓房間所有人瞬間呼吸停滯,眼睜睜看著炸彈的阻隔閥門開啟,粉紅色的化學液體流淌出來,洇濕了臨時操作台的桌布。

  「……」

  無事發生。

  松田陣平看看手中開著口的、裝有藍色液體的化學管,長吁一口氣,額頭的冷汗緩緩流下,刺痛了眼睛。

  好險。

  將藍色化學管遞給爆處組的其他組員,見他們小心翼翼地接過去處理,松田陣平伸了個懶腰,摸出香煙,也不點燃,光禿禿地咬在嘴裡,雙手插兜倚在牆邊休息,一掃方才嚴肅凌厲的專家範。

  「辛苦你了,松田警官!」

  聽著身邊同僚們話嘮似的稱贊、慶幸,以及對下一步行動的猜想,松田陣平懶散而無所謂地哼了哼。

  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褲兜裡的手微微顫抖。

  雖然有拆除液體.炸彈的經驗,但這次的「捧花炸彈」難度在於其體積太小,尋常拆彈的工具都不適用,以他手指的靈活度,拆完感覺十指都在控制不住的痙攣。

  與他相反,技偵部門的警部正在揮舞著十根指頭瘋□□作電腦,反向追蹤普拉米亞的信號。

  另一邊,綺月清楚看到松田陣平已經拆除掉一根化學管,在普拉米亞啟動炸彈的時候便沒有阻止,免得普拉米亞提前發覺她的手機被入侵了。

  但綺月也沒有放過這個機會,正好順理成章得讓「藍鯨」向公安示警,將普拉米亞的所在和當前的形像標記出來。

  教堂門口前。

  降谷零背身將捧花扔出去的那一刻,他與諸伏景光便做好了出擊的准備,華麗的禮服之下,充滿爆發力和強力量的軀干四肢、肌肉肌群,已然不動聲色地調整到最佳狀態。

  而隱藏在人群中的某個人,在沒有等到該有的爆.炸聲和血腥場面時,既惱怒非常,又不失警惕。

  這時候她不會去想,到底是被她威脅的那個人沒有聽話的將捧花調換,還是警察已經提前發現了「捧花炸彈」。

  她只是果斷而殘酷地點擊手機屏幕上的某個鍵。

  綺月、警察、普拉米亞,三方的操作前後時間幾乎不差幾秒。

  暗潮湧動不過如此。

  風見裕也急促而沉厲的聲音在所有警察耳麥裡響起,在普拉米亞當前的模樣形像發送到所有警官的手機上之前,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已經通過風見裕也簡短而明確的語言描述,居高臨下鎖定了人群中的嫌疑犯!

  *

  「安全。」

  在「劈裡啪啦」鍵盤敲擊聲的背景音中,灰原哀聲線穩穩的對綺月說道。

  「那個去送'捧花炸彈'的工作人員是被普拉米亞威脅的,她的家人在十幾分鐘以前就被萩原警官找到並帶人解救走了。應該是為了不打草驚蛇,萩原警官沒動那裡的炸彈,反正是一處荒廢地,炸了就炸了。」

  綺月「嗯」了一聲,抽空掃了眼灰原哀發來的監控截圖,平日裡眉眼含笑顯得頗為輕浮的半長發青年難得少見笑容,一臉嚴峻地查看爆.炸後泥土灰黑的荒廢地。

  確認好友安全後,綺月就將注意力重新轉移到教堂這邊。

  如她最開始的推測一樣,普拉米亞在警方圍捕的第一時間就開始逃竄,她一直身處人群之中,還隨身攜帶著危險品,諸如手.槍、手.榴.彈等等,警方雖然沒丟失目標,但為了保護民眾也有些捉襟見肘。

  一片混亂後,監控畫面中並沒有看見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但緊追著普拉米亞開的那輛車後面,綺月隱約有看到熟悉的白色馬自達。

  這倒不意外,畢竟兩個臥底搜查官還得隱藏身份,不能正大光明露出真容。

  總的來說,當前情況還在警方預料之中,從行動路線來看,他們在想辦法逼迫普拉米亞向偏僻地段而去。

  離開教堂的布控範圍之後,人工智能「藍鯨」只能根據沿途的道路監控傳送畫面,綺月索性關掉了平板上的監控,打開手機地圖,普拉米亞和降谷零的定位清晰可見。

  灰原哀也在看普拉米亞的移動方向,判斷道:「警察這樣追擊下去,普拉米亞也許不會跑到你那裡。」

  綺月沉吟思索。

  她對降谷零的車技水准很了解,更不要提還有一個正在遠程而來支援的萩原研二,搞不好普拉米亞真的會被迫偏移她自己計劃的撤退路線。

  但人通常在危險的時候,會下意識往自認為安全的地方跑,人本性如此,普拉米亞被逼急了也不例外。

  對普拉米亞而言,撤退路線或許會改變,但撤離的目的地即是她的藏匿地、「安全屋」,她肯定會早早的做好准備——換句話說,沒有特殊情況,普拉米亞不會輕易改變她的目的地。

  綺月重新看了一下從普拉米亞手機裡獲取的情報信息。

  神奈川。

  巧了,她本來想在路上伏擊普拉米亞,當前所在的地方距離神奈川只需一路直行。

  「這一天給我折騰的呀。」

  綺月幽幽嘆了口氣,啟動車子,一腳踩下油門。

  「我怎麼覺得你還挺開心的,」灰原哀淡定吐槽道,「在路邊伏擊,與在對方的'安全屋'守株待兔相比,怎麼想都是後者更簡單吧。」

  「哈哈!確實是這樣。」綺月毫不掩飾開心,笑盈盈應道。

  內心卻是頭疼。

  普拉米亞是炸彈犯,換個詞就是「行走的武.器.庫」,她的「安全屋」裡怎麼可能沒有危險品?

  綺月是從黑衣組織裡出來的,瘋子見多了就知道,像普拉米亞這種人,死也要拉人墊背,說不定那「安全屋」裡就有什麼自毀裝置。

  在這種地方設伏簡單是簡單,怕是危險度更高。

  綺月從後視鏡中瞄了一眼車後備箱。

  嗯,她准備的東西恐怕用不上那麼多了……

  *

  黃昏之時,逢魔時刻。

  站在山林處的角度望去,大片橙紅色的晚霞如火燒雲一般在天邊卷動,像是山神絢麗而耀眼的頭紗。

  神奈川靠海,哪怕置身於木林之中,仿佛依然能聞到鹹腥的海風氣息。

  撲簌簌的翅膀扇動聲與清脆悠揚的鳴啼聲時不時在樹林中響起,是倦鳥歸巢的安逸景像。

  可就在某個瞬間,這種安逸被刺耳的剎車聲打破,女人尖銳的謾罵混雜著不太明顯的硝.煙味闖入山林,哪怕對方刻意隱藏行蹤,也抵不過長期生活在林中的生靈們的警覺度,一時間,小範圍之內驚鳥「呼啦呼啦」飛起。

  天色昏暗之際,身形狼狽的女人踉蹌出現在土路盡頭,她停下腳步,捂著右肩喘了口氣,來自警方密集的追捕和攻擊到底是讓她受了些傷。

  想到三年前擊傷她的警察陰魂不散地出現,又一次傷了她,普拉米亞恨得牙癢癢,本來還算姣好漂亮的容貌被戾氣劃破,透出一股陰翳和扭曲,眼中的瘋狂和譏笑使她如同惡鬼纏身。

  「哼哼哼……那些警察還想抓我……」

  「可惡!可惡!他們怎麼還沒有死!!」

  「我一定要炸死他們!!!」

  「女鬼」繼續往前走,前方是守林人的木屋,想到裡面有她提前准備的武.器.彈.藥,以及她得意的「作品們」,普拉米亞的目光愈發凶狠起來。

  要不是她的炸.彈消耗沒了……

  待她補充了炸.藥,誰還能攔她?!

  市區裡隨處可見都是人質,這次她一定要炸死「降谷」「諸伏」他們!看警察要怎麼辦!

  即便心裡再多憤懣與仇恨,抵達自己的「安全屋」還是讓普拉米亞松了口氣,她伸手解開掛在門上的鎖鏈,去推木門——

  或許是常年游走在危險之中,與炸彈為舞的直覺在作祟,一種莫名的尖銳信號從腦後劃過,讓普拉米亞不寒而栗。

  木門即將裂開縫隙的剎那,像是長指甲刮在黑板上,那種尖利感讓她想都不想,身體驟然發力,向後方撲去!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接二連三,在山林中掀起了軒然大波,將飛鳥凄厲的鳴啼都遮掩了過去,衝天直上的黑煙囂張地與山神的頭紗打擂台,逼得那火燒雲的晚霞退避三舍,頹然躲在悄然而至的黑夜背後。

  巨大的衝擊波足以將地皮翻起,近處草屑與泥土亂飛,拳頭大小的石塊輕松粉碎成齏末,在風中洋洋灑灑。

  遠處,普拉米亞抱頭順著草地一路翻滾,「砰!」的撞在一棵樹上才勉強停下來,卻是猝不及防地嘔出一大口血,儼然是傷及髒腑。

  始作俑者本人都被嚇了一跳!

  綺月知道普拉米亞「安全屋」內肯定有危險品,連進都沒進去,只在門口埋了一顆手.雷作為陷阱兼引子,造成這麼大範圍的爆.炸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哪怕躲在安全線以外,也瞬間被衝擊波掀翻在地,爬起來後灰頭土臉。

  要命,這人到底藏了多少危險品啊。

  該說幸好她挖了隔離帶,此地濕氣重,不會造成山林大火嗎?

  綺月緩了緩神,戴上兜帽和口罩,走向嘔血的普拉米亞。

  半死不活的女人被陰影覆蓋,一抬頭崩潰地尖叫:「啊啊啊!你、是人是鬼!」

  綺月掂了掂手裡的匕首,不無諷刺地回道:「炸死了那麼多人,你還怕鬼?」

  雖然在熊熊烈火的背景下,她手持利刃而來的樣子是有點像鬼……

  然而近距離的爆.炸已經讓普拉米亞耳朵嗡鳴到什麼也聽不見了,綺月估摸著她這內傷不輕,懶得跟她說話,摸出手銬給人拷上,又撕了塊她的褲腳堵住她的咒罵尖叫,拖著人往外走。

  普拉米亞制作的液體.炸彈特點之一便是火勢凶猛,之前為了不讓普拉米亞察覺到異常,綺月挖的隔離帶很遠,如今人已落網,她便拎著鐵鍬繼續挖隔離帶。

  造孽啊。

  「警察快到了,」灰原哀嘆道,「你想好怎麼解釋了嗎?」

  「……不知道。」

  綺月快愁死了。

  「要不,」灰原哀遲疑地道,「你先離開?反正犯人也抓到了。」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綺月隱藏起來,警方查不到她,她就不用解釋。

  「好。」綺月心虛地應道。

  風中送來消防車和警車的鳴笛聲,綺月甩甩酸脹的胳膊,趕著時間多挖幾下,趁警察還沒上山,果斷溜了,萬一封山搜查她就難藏了。

  留下硬憋著一口氣不肯昏迷想知道仇人是誰的普拉米亞:「?!」

  綺月根據灰原哀的指引,從另一個方向離開山林,繞回到座駕上,然後從頭到腳換掉著裝,在開車跑路時,將穿過的衣物與鞋扔進大海裡。

  「……」灰原哀有些一言難盡,「很專業啊。」

  消失兩年後歸來的綿星綺月看起來柔弱無害,凡事隨緣散漫,那股偏執瘋狂的勁好像從她骨子裡消失了。

  然而仔細回想她這段時間干的事:

  讓公安男朋友答應在手機上安裝定位,時機抓得穩准狠;

  明明已經脫離裡世界,卻能在一群警察眼皮子底下輕松搞到炸.彈;

  送人工智能「藍鯨」去公安打工結果轉頭就借由公安的監控毫不費力地躲在背後縱觀全局;

  提前備好衣服,嚴謹地清掃自己的痕跡,這就不用說了;

  她還可以輕描淡寫地埋陷阱炸普拉米亞,毫無心理壓力。

  這些行為無不說明,過往經歷已經在綿星綺月的身上留下印記,揮之不去,不會因為她武力值高低而改變。

  更重要的是,在綿星綺月主動暴露她む讓降谷零假扮新娘め的目的前,那些警官不曾過於防備限制她,還被她勸服,讓她參與「尼克·福傑&古谷緋月」的引誘計劃,暴露目的之後,降谷零才沒讓她參與圍捕普拉米亞的最終部署,哪怕派人看著她,也有保護的意思。

  灰原哀冷不丁想起黑衣組織的波本威士忌——傳言這位情報專家最為惡劣的手段便是可以玩弄人心。

  嘶……

  「怎麼了,哀醬?」綺月敏銳地發問。

  「沒事,」發覺小姐妹可能是個白切黑,還是個慣會裝無害的白切黑,灰原哀狐疑她這一天的擔心好像喂了狗,於是想去跟姐姐八卦,「後面應該沒什麼事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好,今天辛苦你幫忙了,晚安。」

  掛斷通訊後,綺月的手機也瀕臨沒電,拉出充電線充上,一路開車回東京。

  今晚逮捕普拉米亞,估計降谷零顧不上回家,但綺月看看自己身上的擦傷,決定還是別冒險,回「薇爾莉特」那間屋住一晚上得了,省得撞上降谷零沒法解釋。

  將車停在偏僻地段,綺月捂著咕嚕嚕叫的肚子下車,哀嘆等下還得出去覓食,索性先不回家,穿過小巷去另一條商業街。

  但剛走到小巷當中,綺月忽然捕捉到暗藏於深處的呼吸聲,一種被大型猛獸盯上的危機感令她寒毛冷豎!來不及深想就往大腿上摸!

  「呃啊——!」

  匕首「當啷」掉落在地,手腕被猛地攫住、生生擰脫臼的劇痛讓綺月控制不住痛呼出聲,然而令她更膽寒卻是縈繞在周身那陌生而熟悉的氣場。

  浮雲慢悠悠飄過,不甚明亮的月光盈盈照於大地。

  一縷銀白色的長發從綺月頸側滑下,眼角余光瞄到的瞬間,她如墜深淵,牙關克制不住地發顫。

  高大的身影從後方籠罩而下,凌冽的血腥氣混雜著煙草味壓得她喘不上來氣。

  「好久不見,Dita。」

  滿含戲謔的低沉笑聲,如風雨欲來,綺月張張嘴,喉嚨間想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想發聲卻不能。

  「G……」

  馬上她後頸一痛,轉眼間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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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綺月:救命!

  零零:(立馬切換波本皮)我來了!

  感謝在2023-05-17 23:58:50~2023-05-20 23:04: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涼城空巷、呵呵 10瓶;蘿莉、claire 5瓶;兔子梨 2瓶;雲曦YX、深夜不眠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47章 波本I/上場

  -她被關起來了。

  -琴酒沒有殺她。

  這是綺月從黑暗中醒來,揉著被組織Top Killer一手刀砍疼的後脖頸,腦海中最先浮現的想法。

  臉上的易容-面具沒了,她就是想抵賴狡辯自己是「綿星綺月」也晚了。

  而琴酒沒有當場處決她這個組織叛徒,為什麼?背後的原因可太耐心尋味了。

  -組織是怎麼發現她是「綿星綺月」的?什麼時候發現的?

  -她的身份暴露,那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那?她有沒有牽累他們?

  -或者,組織是不是要用她當誘餌,來引出組織內的臥底?

  綺月只要往這些方向的深處稍微一想,後背就不禁泛起森森寒意。

  又或許是她身處的這個地牢太過陰冷,總感覺有陰風從四周吹拂而來,雞皮疙瘩起了她一身。

  至於「Gin心軟舍不得殺她」什麼的,綺月想都沒想過,那都是純屬瞎扯。

  「……」

  好吧,她承認還是想了一兩秒。

  但因為太過不可能,所以果斷放棄。

  也不知道zero有沒有發現她失蹤……

  綺月暗自忐忑。

  今日白天為了埋伏普拉米亞,她請宮野明美易容假扮成她,怕瞞不過降谷零等人,她連自己平常用的那部手機都暫時交給了明美——降谷零肯定也在她身上放了定位,多半是在手機裡。

  今夜逮捕普拉米亞後,警局必然忙碌非常,降谷零不一定有時間去找她,但會給她打電話,持有她手機的明美瞞不過他。

  而這一天她都與灰原哀連著通訊,掛斷之前,哀醬知道她在回東京的路上,也會告訴給自己姐姐,如果明美一直沒等到她聯系她,宮野姐妹或許會聯系她,或許會去「薇爾莉特」家找尋。

  ——但她今天攜帶的手機已經被琴酒收走了,以上兩種情況發生不管哪一種,都有可能造成降谷零和宮野姐妹的身份泄露!

  地牢裡光線很暗,然而坐在這黑暗之中,綺月縱然憂心忡忡,也必須忍耐,萬不敢表露出心急如焚的樣子。

  黑衣組織內部用來關押人員的地方很多,光綺月見過的就有禁閉室、地牢、審訊室等等之分,雖然地點不同、內中構造不同,但唯一不變的就是這些地方都會布置上全方位的監控和監聽,那些眼目老辣且精通審訊的組織成員就隱藏在其後,緊密地觀察被關押之人的所有動態表現,以此拿捏最好的審訊時機,突破被關押之人的心理防線。

  綺月想到這兒,忽然心思一動。

  前世她就聽說過,波本威士忌是組織的情報專家,這む專家め不僅僅是指他在外面通過各種手段獲取情報,也指波本威士忌於內部審訊獲取信息上也是個中翹楚。

  今生不同前世,「綿星綺月」與降谷零關系的變化導致降谷零對她總有種莫名的保護欲,綺月作為Dita還在組織的時候,降谷零極少在她面前提及摻雜血腥的事,哪怕對她表露む危險め,也多是表現在態度和言語上,那些不光彩的黑色手段從未讓她看見過。

  原先綺月並不在意,降谷零不提她就當不知道,但方才她卻由此想到:琴酒將她抓來沒把她弄死,那組織肯定要審訊她,那麼,她是不是可以想辦法讓波本成為她的審訊官?

  陷入這場困局,她必須與降谷零見一面才能讓彼此安心,才能謀劃後續計劃。

  「哐——!」

  閉目的光亮突然闖入昏暗的地牢,綺月被晃得條件反射閉上眼睛,隨後微側頭,眯著眼強行去看,隔著生理性眼淚,模模糊糊能看到肩披銀色長發的黑色身影站在大開的地牢門口。

  「……Gin。」她低聲道。

  銀發殺手置若罔聞地走過來,雙手插在黑色風衣口袋中,皮鞋碾壓過細碎的沙礫,空曠的地下回響起沉悶的腳步聲,仿佛有冰冷刺骨的寒氣撲面而來。

  最終他停在綺月身前一步遠,高大的身形屈膝蹲下來,殘忍無情的綠眸上下打量著她狼狽的模樣。

  「哼,」琴酒冷哼一聲,笑聲似是從低沉沙啞的煙嗓深處滾動而出,卻讓人感覺涼颼颼的,「Dita,當初逃跑的時候,有想過被抓回來的今天嗎?」

  聽出了他的惡意和戲謔,綺月反而冷靜下來,左右自己暫時不會死,不如趁此機會試探出些信息,對她而言,琴酒說不定比別的組織成員好說話。

  「其實我是想過的,」她狀似認真想了想,抬眼直視琴酒雙眸,緩緩輕笑出聲,「畢竟朗姆那狗東西還沒死嘛。」

  言下之意,她還要針對朗姆,那麼就一定會對上黑衣組織。

  琴酒聞言一眼不眨地盯著黑發女人看了許久。

  被他抓來扔進這間地牢,她身上的衣服已經沾染了灰塵,倒是撕去面具的臉上干干淨淨,掩蓋眸色的美瞳也被他除去了,露出原本的茶紅色眼睛。

  如此,也足以將她笑盈盈說著狠話的姿態一覽無遺。

  琴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抽出香煙,咬在嘴裡,仿若隨口問:「這就是你回霓虹的理由?」

  當然不是,綺月心想。

  但聽起來,琴酒似乎並不生氣?

  打火機噴出橘藍色的火焰,在銀發男人點煙的幾秒鐘裡,綺月快速回憶起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曾經說過的む刺殺事件後,朗姆勢弱,琴酒、貝爾摩德趁機侵吞朗姆勢力め一事,對琴酒的態度隱隱有了把握,不過謹慎起見,綺月沒有說話。

  她在思索,她在等。

  思索琴酒查沒查到む她回國後與波本交往過密め——依照組織的情報網,能發現她的身份,找到她的住處,那一定是查到了。

  那琴酒查到了哪一步?

  會不會問她此事?

  她需要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將む為了解決朗姆,她蓄意接近波本威士忌め的「事實」說出來。

  然而令綺月沒想到的是,琴酒似乎把她的沉默當成了默認,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話題一轉,跳躍式地問:「你是怎麼從赤井秀一的手中逃走的?」

  綺月猝不及防,下意識反問:「什麼?」

  琴酒密切觀察著她略顯迷茫的神情變化,眼眸微眯,提醒道:「兩年前,你被赤井秀一帶到美國,在機場,你是怎麼從他手裡逃脫的?」

  綺月愣住,眸光不禁閃動。

  咚!

  心髒重重一跳。

  腦海中有什麼靈光一閃而過,卻沒被她抓住。

  再回想琴酒的問話。

  綺月記得,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曾說,組織內部以為兩年前她刺殺朗姆,叛逃組織,與FBI赤井秀是一伙的,也許是被他策反,也許是被他引誘,總之是合作方。

  可現在琴酒卻明確地點出「逃」。

  他知道她並沒有和赤井秀一合作?!

  是真知道?還是在炸她?

  綺月裝作無所謂地嗤笑道:「還能怎麼跑?飛機一落地,趁他不注意就跑嘍,FBI都是騙子,合作一結束,當我不清楚他們打著什麼主意?還想控制我?呵,美國是他們的地盤又怎樣?我會易容,他找不到我。」

  「哦?」

  琴酒捻滅煙蒂,沒有對綺月這番話發表任何意見,抬眼饒有興致地注視著她,突兀地問了個看似毫無關聯的問題。

  「聽說你已經有女兒了?」

  「……」

  綺月沉默。

  冥冥之中不好的預感成真了。

  從琴酒聽聞她還要殺朗姆時不以為意的態度,到追問她當初怎麼從FBI手中逃跑,到現在直接問到「艾琳」的存在。

  無不是在說明,組織此次抓她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不單單是因為她刺殺朗姆、叛逃組織。

  又或者說,組織已然意識到,與她隱藏的那個秘密相比,一個重傷後注定壽命不長、活不了多久的年老朗姆已經不算什麼了。

  而琴酒……

  綺月抿抿唇,回望站起身的銀發男人。

  琴酒來到地牢跟她的這番對話,可稱不上是審訊,所以,他是在提醒她嗎?

  剛這麼想完,地牢門口又出現幾個組織成員,押著綺月轉移到了新地方。

  看清屋內的構造,綺月頓時眼皮直跳,形勢卻容不得她反抗,只能任由那幾人將她推進去擺弄。

  禁閉室。

  一向是組織關押重要人員的所在。

  與在地牢不同,待在這裡整個人都被禁錮住了。

  雙手與脖子直接被用固定在牆上的手銬、項圈分別鎖住,綺月坐在地上,上半身只能靠在牆面上動彈不得——這是防止她撞牆自殺——雙腳同樣都拷著長鎖鏈,另一端也連接在牆上。

  整個全程琴酒都跟隨著,像是一個冷漠的監督者,無聲地旁觀她被鎖起來。

  直到最後才走過來,從大衣口袋中掏出手帕隨意一卷,單手捏開她的下巴,往口腔深裡塞進去。

  舌面被緊緊壓迫,難受得綺月忍不住皺眉,很想說她不會咬舌自盡,真不用這樣。

  但兩世以來,她頭一次進這種地方,當雙眼也被眼罩蒙住,失去視覺,哪怕她竭力讓自己冷靜,手心也不斷在冒汗。

  更讓綺月難安的是,這些人在臨走前,竟然抽了她一管血。

  要命。

  如果「返老還童」的秘密被組織發現、破解,這個世界就徹底亂了。

  *

  估計綿星綺月自己也想不到,最先發現她是「失蹤」的,不是降谷零,不是灰原哀,也不是宮野明美。

  而是江戶川柯南。

  普拉米亞的案子他一直在關注,今日警方在教堂抓捕犯人的動靜很大,好奇心如貓的小偵探抱著滑板就出發了,一路尾隨警車追捕。

  但沒想到,目標一路跑出東京奔向神奈川,小偵探只能抱著沒電的滑板郁悶地來到阿笠博士家,結果就這麼巧,讓他發現了灰原哀幫綺月協作埋伏普拉米亞的事。

  「你們太過分了!竟然擅自行動!這種事情怎麼能不叫我?!」

  江戶川柯南憤然地振臂高呼。

  灰原哀捧著手機,敷衍地點頭:「嗯嗯,下次一定。」

  柯南多敏銳的人啊,當即問道:「灰原你怎麼看著心不在焉的?」

  灰原哀猶豫了一下,才道:「綺月姐從神奈川回東京,算算時間應該早就到了,可是她到現在都沒有聯系姐姐,也沒去拿手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事被那個公安發現了……」

  柯南眼珠骨碌一轉,勾起嘴角,「問問不就好了。」

  於是他立刻給「安室透」打電話,想順便問問普拉米亞的案子,然而口風極嚴的公安先生只告訴他犯人抓到了,旁的一概沒有透露。

  灰原哀焦急問:「怎麼樣?」

  沒有滿足好奇心的柯南有些蔫蔫地道:「安室先生一直在警局加班呢。」

  「這麼說,他還沒去找綺月姐?」灰原哀疑惑,「那我發個消息問問吧。」

  「等等!別急,」回過神來,柯南直覺哪裡不對,皺眉想了想,道,「我先去她家看看。」

  灰原哀放心不下,「我也去。」

  滑板沒電,兩人只好拜托阿笠博士開車。

  他們在「薇爾莉特」家附近成功找到她今日開的車,可沒有找到人。

  柯南在周圍轉了一圈,跑到一家便利店,拉著阿笠博士扯謊說丟了東西,查看店門口安裝的朝外面馬路方向的攝像頭的監控錄像。

  「這是——!」灰原哀驚恐地捂住嘴。

  柯南驚愕地看著那輛眼熟而令人膽寒的保時捷。

  綿星綺月失蹤;

  琴酒在附近出現。

  兩條消息傳回來,震動警察廳公安「零組」,這意味著潛伏在組織內部的臥底搜查官再次陷入身份危機,這情景仿佛兩年前的重現。

  但跟兩年前不同的是,各國針對黑衣組織的總攻已經進入准備階段,不久後就要全面發起,這個時候撤回臥底搜查官,公安警察多年心血將功虧一簣。

  作為當事人,無論是為大局考慮還是私情,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都堅決不同意撤離,不僅不能撤離,這個時候還要盡快摸清楚綿星綺月及組織內部的情況,避免失去主動權。

  為將公安可能的損失降到最小,降谷零跟理事官商討過後,決定讓諸伏景光暫且蟄伏,由他這個不管是與Dita還是「薇爾莉特」都關系更為密切的人回到組織,探查情報。

  之後降谷零便迅速離開了警察廳,隸屬警視廳公安部的諸伏景光晚一步得到指令,氣得他當場一拳錘爛桌子,跑去跟上司據理力爭。

  「諸伏,冷靜。」理事官沉聲道,「讓你在待命並不是讓你閑著,眼下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讓你去做。」

  諸伏景光深呼吸一口氣,快速壓下幼馴染和朋友身處險境的焦躁,「什麼?」

  「自之前降谷彙報之後,公安為綿星綺月制作了新身份,並將之前'薇爾莉特'與'艾琳'的身份合理化,可她還是被組織發現了。」

  諸伏景光若有所思,貓眼漸漸泛起寒光,「您是說……我們內部還有問題?」

  理事官沒說是與不是,只道:「去查吧。」

  「是。」

  *

  當降谷零出發的時候,距離綿星綺月失蹤已經過去了五個多小時。

  他不知道綺月被關在哪裡,他也不能表露出已經得知Dita被抓了回來。

  好在他有理由在此刻回組織基地。

  朗姆希望吸納普拉米亞進組織,但今晚普拉米亞已被警方抓捕,朗姆派去的手下也被公安秘密逮捕。那作為此事的負責人,辦事不力,他總要給組織一個交代。

  只要進了組織基地,想必一定有愛看熱鬧的人願意將「Dita被抓回來」的事,告訴給他這個曾經被Dita害慘、甚至差點炸死的波本威士忌。

  本來這「愛看熱鬧的人」最應該是貝爾摩德,但誰讓Dita與貝爾摩德的關系好呢?

  直到目前為止,降谷零都沒有收到貝爾摩德的信息或者電話,而以貝爾摩德的地位,她不可能不知道Dita的事。

  降谷零心有所悟。

  就算Dita背叛了組織,貝爾摩德也未必痛恨Dita,琴酒把人抓了回來,恐怕「千面魔女」此刻心情很差,很復雜,更沒有心情看熱鬧。

  如果作為波本威士忌去問貝爾摩德「Dita在哪兒」,搞不好對方會誤以為他是要去折磨、報復Dita,怕是不會告訴他。

  實在得不到信息再去問貝爾摩德好了,降谷零想。

  在波本威士忌應付朗姆的時候,另一邊,綺月在應付第一場審訊。

  說是審訊,但其實應該說是審問。

  來者並沒有上刑訊手段,哪怕被綺月一問三不知、含糊其辭、閉口不答等態度搞得暴躁怒罵,雖然威逼利誘,言詞激烈,也沒有動手用刑。

  綺月松口氣的同時,又暗自警惕。

  如果說琴酒單純審問她是還顧念著一點昔日情分,可現在這個組織成員可跟她沒有交情,「憐香惜玉」是不可能存在的,多半是背後有人特意囑咐的。

  是誰?為什麼?

  綺月這時候倒是期望是琴酒或者貝爾摩德下的命令了,但想想前面那些人還抽了她一管血,作為一個曾經在實驗室待過的醫學工作者,她就只能苦笑。

  組織恐怕是把她當成某種實驗體了。

  既然是實驗體,在尚且不知道她有多少價值的情況下,就不能輕易用刑損傷她的身體。

  這可真是個……壞消息。

  綺月闔上雙眼,將審問者的逼問聲當成背景音,抓緊一切時間休息,只有休息好了,盡量保證精神和身體在最佳狀態,她才能扛過這場災難。

  在密閉空間裡待久了容易喪失時間感,不知多久,審訊者氣急敗壞地離開,房間重歸於安靜。

  綺月迷迷糊糊睡了一覺,直到忽而聞到一陣香味,她餓醒了。

  在被琴酒抓到之前她正打算去吃晚飯,被抓到這裡之後,她連口水都沒喝上,早就由「飢餓」到「餓過了頭」,此時聞到食物的味道,胃部酸水直往外冒。

  眼皮自發地掀開,瞳眸自發去尋找食物所在,意志力還在拼命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妥協,她就是「畫餅充飢」,就是看一眼——

  這一眼就看到金發混血青年,和他手裡拿著的礦泉水和三明治,

  綺月當即瞳孔微縮,腦海中第一反應卻是:啊,意志力說「可以妥協」。

  ……好吧。

  她就是餓得都有些低血糖了。

  將礦泉水瓶和三明治放在一邊的桌子上,金發青年抽出綺月口中的手帕,故意問道:「怎麼,沒想到是我?」

  綺月干咳了兩聲,反應過來後,啞聲道:「波本。」

  波本輕佻地捏著黑發女人的下巴,強行抬起,紫灰色的眼眸似笑非笑打量著她,透出惡劣的光。

  「嘖嘖嘖,你這幅樣子,還真是讓我有些……」他彎腰靠近,口中熱氣噴灑在她的面部,輕吐出兩個字,「興奮。」

  綺月的神情直接空白了一秒:「……」

  許久未見「波本威士忌」,她有點忘了這個人設的變態了。

  「為什麼不說話?」波本隨手拍拍綺月的臉頰,像對待寵物一樣,甜蜜到都有點甜膩的語氣笑吟吟地問,「親愛的,你怎麼變得這麼狼狽了啊?當年要炸死我的那股狠勁兒呢?」

  綺月狠狠蹙眉,在脖子的枷鎖中勉力偏頭,「滾!」

  「那可不行,」金發青年異常溫柔地笑著,「我可是特意打了申請,要跟你待一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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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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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誣陷I/惡劣

  「我可是特意打了申請,要跟你待一天的呢。」

  降谷零可以在這裡待一天?

  綺月擰著眉作出厭惡反抗的姿態,心裡卻是稍稍放松。

  她剛還在思索要怎麼才能讓波本「順利」成為她的審訊官,結果降谷零這就來了,說明他在組織的情報網還在運行,也沒有失去組織的信任,這才能有如此及時的應對速度。

  但綺月和降谷零彼此都心知肚明,這種む信任め只是暫時的,波本威士忌畢竟曾經與Dita牽扯不清,組織會同意讓波本來禁閉室,絕對抱著試探和懷疑波本威士忌的意思,現在必定會有人在暗中密切觀察他們倆的一舉一動,一旦波本威士忌有任何心軟或者想要幫助Dita的意圖……

  仿佛看到黑暗虛空中無數對准降谷零的槍/口在虎視眈眈,令綺月冷不丁指尖發顫。

  所以他們決不能放松警惕,成功會面只是第一步,之後才是硬仗。

  「放松。」

  輕柔話語適時地響起,綺月下意識地抬眼看去,金發混血青年站在禁閉室四周環繞、無死角的監控攝像頭之下,一派興致盎然的模樣。

  「別緊張,接下來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相處……」他笑著彎腰,慢慢拂過綺月被鎖拷在牆上的手腕,正大光明地握住她發涼的指尖,拿捏著不緊不慢的語調,意味深長地道,「請-多-指-教。」

  「……」

  單憑青年表現出來的細致入微的洞察力,以及波本威士忌平日在組織營造的睚眥必報、詭譎神秘的形像,任誰看都覺得這家伙只是裝模作樣的紳士,實則是精准踩著背叛者的心理防線,給面前落入囚籠的女人施加壓力。

  哪怕綺月本人知道降谷零是真的在安慰她,哪怕她很想稱贊降谷零演技出眾……

  然而被那雙紫灰色眼眸近距離凝視著,察覺到其中分不清真假的異常興奮情緒,綺月仍是呼吸一滯,像受到生命威脅的小動物,瞳孔微縮。

  「……」

  然而恍惚不過半秒,綺月垂斂下眼睫,再看向金發青年時便轉變了表情,親昵地甜笑著:「怎麼啦?這麼想跟我獨處,看起來波本你對我舊情難忘哦?」

  此時禁閉室隔壁的監控房中。

  正在監聽監視的幾人聽到這話,立馬精神一振,幾雙招子緊緊盯著分格屏幕中的一男一女,尤其是其中的男性,仔細觀察他的微表情,不放過任何可疑細節。

  只見波本威士忌收斂笑容,沒有理會這話,只是神色未明地看了Dita一眼,伸手拿起一旁桌上的礦泉水,問:「餓不餓?還是先喝點水?」

  這問話像是一種回避。

  而回避問題、轉移話題,通常就表明了某種答案。

  監控室中,伏特加立馬轉頭,不假思索地肯定道:「大哥,波本這是心虛吧!」

  站在後方的庫拉索眉頭微皺,基爾則是心驚膽顫,視線隱晦地看向監視器前一言不發卻存在感強烈的銀發殺手。

  琴酒咬著煙沒有回話,單手敲擊了幾下鍵盤,原本放大的、屬於波本威士忌的畫面略縮到屏幕左側,另一人的畫面被放大在右側與其並列,二者全都清晰可見。

  伏特加等人摸不清琴酒的想法,誰都不敢開口;而幾位代號成員不說話,剩下的人員更不敢吱聲,一時間監控室陷入沉默,只能繼續旁觀監控畫面。

  「餓不餓?還是先喝點水?」

  波本威士忌屈膝蹲在Dita面前,晃了晃手中的礦泉水瓶。

  黑發女人眨眨眼,拖著長音,似是嬌嗔似是撒嬌道:「干嘛不回答我?被我說中了嗎?」

  金發混血青年好似沒聽到一般,手指發力,低頭兀自擰著瓶蓋,淺金色的碎發略微遮掩了眉眼,讓人辨不清他的神情。

  這種態度讓監控室的幾人越看越迷惑。

  明眼人都能看出身為背叛者的Dita這是想拖波本威士忌下水,但如果說最開始Dita口中的「舊情難忘」讓波本措手不及,一不小心以轉移話題的回避反應泄露了真實情緒,那麼,為了撇清嫌疑,他接下來也該反駁Dita才對,哪怕是像征性地表露一點生氣的樣子呢?波本威士忌又不是不知道禁閉室有監控。

  可這一副回避到底、幾近默認的態度是怎麼回事?

  在這種情況下,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另一人,想看看她的反應。

  見波本兩次回避她的話,Dita試探著開口:「能把脖子上的東西解開嗎?我想喝水。」

  金發青年挑挑眉,這次倒是說話了:「不要緊,這樣也能喝。」

  「可我不舒服啊。」Dita委屈地道,脖子在鎖拷禁錮中艱難地扭了扭,低聲下氣地請求道,「拜托了,反正被關在這裡我也逃不出去。」

  可某個字眼卻不幸觸發了某人的刺激源。

  高清攝像頭懟臉拍攝的角度,讓金發青年和黑發女人的任何表情變化都隱藏不過去。

  看到波本威士忌陡然暗沉下來的眸色,卻嘴角上揚,屈指刮了下女人的鼻尖,語氣寵溺般抱怨著:「那誰知道呢?tsuki不是已經從我手裡逃走一次了嗎?」監控室裡眾人皆是心生警惕。

  伏特加想起Dita剛剛叛變逃跑的那段時間,波本威士忌可是在組織內部「大出風頭」——身為首屈一指的情報專家,擺弄人心的高手,卻栽在一個女人手裡還差點被炸死,這絕對算得上是恥辱!

  而且……

  「哦,不對。」金發混血青年像是恍然想到什麼,上下打量著Dita,輕飄飄地道,「如果算上'薇爾莉特'的話,那就不止一次了吧?」

  黑發女人頓了下,臉上委屈的神情一收,不確定地看著他,「你早就發現了?」

  波本威士忌卻是手撫上她脖間的鎖拷,語調輕緩,一句一句反問:「發現什麼?發現薇爾莉特就是Dita嗎?還是發現某個欺騙我、想讓我死的某個人,時隔兩年後不僅膽大包天跑回國,還敢再次蓄意接近我?」

  監視器前的伏特加聯想到組織針對「薇爾莉特」的調查結果,緊張地吞吞口水。

  沒錯,Dita不僅在組織的時候利用波本威士忌獲取各種有關於朗姆的情報,刺殺朗姆逃跑時想炸死波本,如今又想故技重施,改換身份接近波本……

  咱就是說,哪怕Dita你換個接近對像呢!這不是顯得波本很好欺騙嗎?這對波本威士忌本人來說,不是挑釁和恥辱又是什麼?!

  看到金發青年放在Dita下頜處的手指,伏特加真怕他控制不住當場掐死Dita。

  「大哥,我們要不要先讓波本離開?」伏特加小心提議道。

  要是波本威士忌瘋起來,總不能真讓人死在這裡吧?

  「Dita還有用。」庫拉索冷聲簡言道,表示贊同伏特加。

  基爾若有所思道:「還以為庫拉索你會順水推舟呢?」

  順水推舟什麼?

  從勢力劃分上說,庫拉索和波本都是情報組的人,歸屬於朗姆一派,那麼針對於朗姆仇人的Dita,理論上庫拉索應該是想讓波本繼續留在禁閉室,讓其順水推舟弄死Dita才好。

  庫拉索淡淡地回道:「Boss的命令高於一切。」

  基爾聳聳肩,不置可否。

  Boss盯上了Dita作為實驗體的價值,那Dita就不能輕易弄死——誠然庫拉索的話挑不出毛病,但作為朗姆心腹的庫拉索都持有這般態度,又何嘗不是代表朗姆勢力的縮水和勢弱。

  不過這些潛台詞就不必說出口了。

  基爾掃了眼今天異常沉默的銀發殺手,狀似隨口道:「我看波本現在挺冷靜的,不如再觀察觀察?Boss不是想利用Dita來檢測一下波本是否也有嫌疑嗎?」

  作為同為紅方立場的戰友,既然波本威士忌如今想接近被關押的Dita,那在不涉及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基爾不介意幫幫忙,給二人爭取時間。

  伏特加看向自家大哥,等了半晌沒有指令,便當做是對基爾的話的默認了。

  然而緊接著眾人就聽到Dita較真地道:「可是作為'薇爾莉特',我又沒有從你手中逃跑。我是被Gin抓回來的。」

  基爾:「???」

  眾人:「………………」

  伏特加面色沉重地問基爾:「你覺得波本還能繼續保持冷靜嗎?」

  基爾沉默:「。」

  看著還敢反復刺激波本的黑發女人,基爾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什麼。

  難不成Dita和波本真是敵對方???

  禁閉室裡的當事人也氣笑了,混血俊顏略顯扭曲,他咬牙道:「你還很委屈啊?」

  Dita故作迷惑,慢吞吞地開口:「你在生氣?可我接近你的時候,你也沒有不樂意不是嗎?」

  波本威士忌頓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看著她,不動聲色地道:「你想說什麼?」

  黑發女人抿唇笑笑,鎖鏈加身的她看起來毫無傷害力,長時間的禁錮和禁水禁食讓她難掩疲態,虛弱地靠在牆邊,連說長句子都有些氣喘。

  監控室內,操作台前的伏特加不自覺地推高了音量,保證收音清晰。

  「你可是組織觀察力卓絕的情報專家,你真的沒看出'薇爾莉特'的異常嗎?」女人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目光幽幽看著金發青年,內容卻與「柔弱」毫無關系,分明是是暗含蠱惑和威脅,「可你又沒有拒絕我靠近,甚至後來還主動來接近我……」

  話到這裡黑發女人便停了下來,似是說累了,仿若不知自己給人留下了怎樣遐想的空間。

  她舔了舔干澀的嘴唇,輕而柔的語氣像是某種妥協,軟軟撒嬌道:「讓我喝點水好不好?」

  可從另一個角度看,女人茶紅色眼眸裡分明充滿著惡意的光。

  監控室內,眾人聽得心思各異。

  從一開始Dita就沒遮掩過她要拖波本威士忌下水的意圖,現在又說這些遮遮掩掩的話,給波本身上增加嫌疑……

  這是擺在明面上的陽謀。

  前面波本已然說過,哪怕不解開她脖間的鎖拷也能喂水,此時Dita再提,分明是想用「未盡之言」作為交易,讓波本給解開鎖拷。

  波本威士忌就算心裡沒鬼選擇不答應,Dita也不虧,組織出身的她非常了解Boss和成員的疑心病有多重,她肯定非常明白跟她有牽扯的波本威士忌本來就有嫌疑,所以才肆無忌憚地說些有的沒的。

  反正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了,她只是順手往上潑一層髒水,成不成功都無所謂,還能惡心一下波本。

  想通這一點,伏特加忍不住咋舌,Dita對波本的惡意真是毫不留情啊。

  連伏特加都能理順的邏輯,其他人亦然,庫拉索等人還只是感嘆,昔日的Dita再於醫學以外的技能上寂寞無名,那也是琴酒與貝爾摩德手把手教出來的學生。

  作為臥底的基爾,心情就比較復雜了。

  不會吧?

  難道這倆人真是生氣仇家不成?

  應該是在做戲吧?

  那這兩人的演技真不錯,也……夠狠。

  這要是一個分寸拿捏不好,波本威士忌可就真折在這裡了。

  基爾只是旁觀便手心直冒冷汗。

  禁閉室裡,綺月快要脫力了。

  她已經被抓,趁著現在Boss和組織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疑似作為實驗體的價值上,必須盡快把降谷零從臥底/背叛可能性中摘出去,哪怕是拖延一下組織調查波本威士忌的時間也行。

  她跟降谷零來來回回,虛虛實實幾番對話,就是為了把む薇爾莉特是故意主動接近波本威士忌め說給組織的人聽,將所有嫌疑都往自己身上攬,撇清降谷零。

  給波本威士忌身上潑髒水,可不是真把嫌疑帶給他,所以從她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要斟酌,連表情都不能露出破綻。

  大腦不得已瘋狂運轉,精力高度集中,讓已經承受過一場審問並禁水禁食超過六個小時的綺月頭腦脹痛,眼前隱隱發黑。

  可這個過程對降谷零來說同樣是痛苦的。

  讓他將嫌疑全推到tsuki身上,全力保全自身,甚至必要時候要傷害tsuki……

  哪怕降谷零知道這是最佳方案,心裡又怎麼能好受?

  所以才會兩次沉默、回避,對她「舊情難忘」的話不予回擊。

  直到綺月說出「逃」的字眼。

  作為波本威士忌,要是再沒有反應,就太可疑了。

  降谷零知道這是來自綺月的「催促」,而當他觸摸到綺月的頸動脈,察覺到她的身體狀況虛弱後,也知道他不能再抗拒了,這才說出「薇爾莉特」的事。

  當斷不斷,反受其害。

  與其讓其他人來審訊綺月,他動手反而還能控制局面……

  監視器無聲無息地工作著,記錄著波本威士忌沉郁的臉色,和青筋蹦起的拳頭。

  就在氣氛凝滯到一定程度,監控室裡的幾人擔心波本要怒而發作,並准備出門阻止他的時候。

  金發青年突然嗤笑出聲,直接伸手解開了Dita脖子上的鎖拷,染上浮怒的面容也很快恢復了平靜,反而用手掌撫摸著女人脖子上勒出來的紅印,感受著她因為豐裕氧氣吸入而咳嗽的震動,好整以暇地道:「你說得對,反正你現在跑不了,我看你還能耍什麼花招。」

  伏特加松了口氣,不禁嘀咕:「這都能忍住,不愧是波本威士忌……呃。」

  然而看到接下來的畫面,他猝不及防噤聲,差點噎住。

  綺月咳得眼前直發黑,忽而感覺被人單手箍住了脖子,拉著她微仰頭,下一秒唇齒就被有力地啟開,清甜的水液隨著長舌粗魯的頂入湧進口腔。

  然而她的咳聲並未停息,此刻飲水,與清水潤澤的舒適同來的是痛苦的嗆咳,好不容易艱難咽下一口水,下一口便隨之而來,她本能地搖頭躲避,卻被大手摁住腮邊,靈巧地捏開牙關。

  強硬的姿態完全容不得她拒絕。

  喂完大半瓶礦泉水,起碼有三分之一都被綺月嗆了出來,下巴、脖頸連帶著鎖骨處的衣料全淋濕了。

  金發青年也沒好到哪裡去,但比起黑發女人的狼狽和難堪,他顯得格外肆意坦然,只是隨手拎了拎濕掉的前襟,站起身,放下水瓶後,看了眼天花板上某個監視器,摸出手機。

  監控室裡,被波本威士忌的舉動搞得或驚或呆或尷尬或耳紅的眾人,拼命維持著面無表情的模樣,似有若無地瞄向某個渾身陷入低氣壓的男人。

  房間靜得連張紙被吹落都能聽見動靜。

  嗡。

  輕微的振動聲後,銀發男人拿出手機,快速翻看後直接徒手掐滅了煙蒂,將手機扔給伏特加,飽含戾氣道:「去准備。」說完轉身就走,純黑色的硬質衣擺憑空劃出凌冽的刀風。

  伏特加手忙腳亂地接住大哥的手機,顧不得湊上來的庫拉索和基爾,匆忙查看信息。

  むBourbon:我要重新布置一間房關押Dita,按我的要求來。め

  大概是知道琴酒不會同意,下面緊接著又是一條。

  むBourbon:Boss同意將審訊工作交給我 :)め

  伏特加:「……」

  窺屏的庫拉索和基爾:「……」

  艸,這個/笑/就很有靈性。

  挑釁之意快從手機屏幕裡鑽出來了!

  再看監控屏幕,金發青年發完訊息就不管了,盤腿坐在黑發女人面前,一口一口給她喂三明治,神情和動作耐心細致到仿佛剛才惡劣喂水作弄Dita的人不是他一樣。

  ……就很可怕。

  *

  波本威士忌要求的房間跟禁閉室相比,只是多了一張床、毯子和簡單的浴室分割區,不需要改動太多。

  起初所有人都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甚至還有人非議波本威士忌是還對昔日情人留有余念,所以才改善其關押環境。

  然而等波本親自將Dita轉移進去後,隨著時間的推移,再也沒人敢說這話,知情人士的心底皆是不寒而栗。

  是的,房間裡是多了一張床,可那一張床根本不是給Dita睡的。

  那被波本威士忌關進去的黑發女人,平日依然是鎖鏈加身,要麼被鎖在床頭的牆邊,要麼就鎖在床尾的床腿上,行動範圍只限於床邊的地毯大小,那張床只有波本留宿時睡覺才會用到,Dita用到的次數寥寥無幾。

  如果波本威士忌不來,Dita甚至連光都沒有,就只能待在這黑暗的密室裡,困於鎖鏈的長度;但更多時候,為了防止Dita自殘,波本連活動的余地都不會給她留下,一日三餐和洗浴換衣只能被動依靠他人,更不用提遍布房間的監控器……

  期間波本威士忌忙碌其他任務的時候,基爾和庫拉索替他去過密室幾次,兩位女性的表情一次比一次難看。

  Dita已經被確認具有實驗體的價值,醫藥研究組的人隔三差五就要對Dita抽血去做實驗,為了保證實驗體的最大價值,常規的刑訊方式都不能用在Dita身上,不能讓她受傷。

  但在研究遲遲沒有結果的情況下,Dita早晚會被施以更過分的研究方式,這勢必會造成「價值」損失,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能讓Dita主動說出她身體的秘密。

  波本威士忌采用的審訊手段更加溫和,也更加殘忍。

  他不在的時候,留給Dita的只有黑暗、死寂、孤獨、飢餓和無法動彈直到僵直的身體;只有他的出現,才能給Dita光亮、聲音、食物、溫情擁抱……

  斯德哥爾摩綜合症被金發惡犬用得爐火純青,他就是要馴化Dita,摧毀她的自尊,「打碎」她的骨頭,讓她心理崩潰,再也堅持不下去,只能全身心依賴他。

  還不如讓Dita直接死了得好。

  除了個別變態人士,其他旁觀者都忍不住這麼想。

  曾經背後非議過波本威士忌的人,諸如基安蒂,如今在組織裡一看見金色頭發的人就恨不得沿著牆根走。

  那就是個不擇手段、睚眥必報的瘋子!惹到琴酒大不了就是一梭子彈,惹到波本那是生不如死,誰他媽敢去招惹?!

  Dita被他纏上真是倒了血霉!!!

  基爾一開始還能保持鎮定,半個月後也坐不住了,她有心想問問Dita還能不能撐住,但針對Dita的監控實在是太密了——審訊工作是在波本威士忌手裡,然而監控室卻是其他人輪班值守,很明顯,組織也在防備波本威士忌——她根本找不到機會與Dita溝通。

  問波本威士忌?

  公安警察的那張臉比鬼還難看,得知二人是真實情侶關系的基爾默默無言,面對青年逐日攀升的怒火與恨意,她還得改口勸說其一定要保持冷靜。

  「我知道。」如今被連無惡不作的組織成員都忌憚的金發青年垂下眼眸,諷刺地扯扯嘴角,長時間未得到好好休息的大腦突然一下刺痛,帶動得眼角也輕微抽動,他卻面不改色,淡聲道,「我不會衝動的。」

  「還有一件事……」基爾沉聲道,「Dita可能要被醫藥研究組帶走了。」

  降谷零當即眼神一厲,「消息肯定嗎?」

  「不確定。」基爾掩下憂心忡忡,「你知道的,醫藥研究所那邊的情報都是絕密,我這也算是道聽途說來的。但既然有這個風聲,就不能不提前做好准備。」

  畢竟組織的Boss烏丸蓮耶實在是太老了,不管過去有多少的耐心,到了面對生死的時候就不可能不急切。Dita身上有「長生」「返老還童」的秘密,偏偏研究進展緩慢,很難說烏丸蓮耶還能耐著性子等多久。

  時間的緊迫性壓在組織頭上,也壓在紅方頭上,如果不能盡快破獲黑衣組織,一方面Dita性命堪憂,另一方面,「返老還童」的秘密會有被破解的可能,到時候世界就亂套了。

  這也是哪怕情報不一定准確,基爾也要告訴波本的原因。

  降谷零使勁閉閉眼,轉瞬間作出決定:「我會想辦法讓Dita生病,拖延時間。」

  基爾張張嘴,也提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能提醒道:「監控室今日輪值的人好打發,但琴酒或許可能去巡視,你們要小心。」

  「嗯。」

  *

  當金發混血青年提著蛋糕盒子進入監控範圍時,已然是波本威士忌的模樣。

  但進入密閉的禁閉室,打開燈,那一剎那,察覺到黑發女人循聲看來時,茶紅色眼眸不自覺散發出的欣喜光芒,屬於降谷零的部分仍是心口陣陣沉悶發痛。

  嘴角習慣性地彎起,他走過去,屈膝盤坐在地毯上,伸手撫摸著女子的側臉和頭發,對她方才的反應不吝誇贊:「tsuki好乖。」

  這是每天相見時固定的流程。

  -今天有乖乖的嗎?

  -好乖。

  -不聽話哦,tsuki。

  類似的話語像裹著蜜糖的咒語一樣,一日一日得潛移默化刻在黑發女人心裡,想要她乖順聽話,變成被金發青年精心豢養的寵物一樣的存在。

  等黑發女人回過神來後,當即瞳孔微縮,一臉冷淡厭煩地別過頭去,不願看面前這張臉,隱隱的,厭煩中又夾雜著對自己的煩躁。

  金發青年拍了拍她的頭,笑意不變,似乎不為女子的態度而生氣。

  作為波本威士忌,他的確是不用生氣的,因為Dita的變化一步步都踩在他的預想中:從一開始的完全抗拒,到產生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初期的自厭自棄,接下來就是否定自我,最後到失去自我……

  可作為降谷零,只能生生咽下發酵的苦澀,聽心髒滴答、滴答在淌血,不敢細看自己的戀人,又硬逼著自己去觀察。

  金發青年低頭捧起打開的蛋糕盒子,趁機掩飾住外露的情緒,哄著自上周起已經產生厭食反應的女人:「今天給你帶了蛋糕,吃一點嗎?」

  神情懨懨的黑發女人毫無回應,一直沒有躲開、坐在原地,全是因為鎖鏈固定住了她的位置,避無可避,索性不避。

  波本威士忌也不意外,兀自說著帶來的蛋糕有多好吃,手上同時進行著他這段時間最常做的事:硬喂。

  作為實驗體的Dita隔三差五就要被抽血,為了保證其體質,一日三餐都是醫藥研究所送來的高營養餐,時不時還要吃補品,雖然營養方面面面俱到,但味道不可恭維,再加上環境因素……

  Dita會有厭食症實在很正常。

  降谷零只能找機會帶些不出格的零食甜品給她改換口味。

  至於另一位當事人。

  剛咽下奶油,偏頭表示不想吃了,又被金發青年捏著下巴轉回來,一叉子蛋糕硬塞進嘴裡,綺月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降谷零是怎麼回事啊……

  曾經重傷昏迷在醫院那四年,綺月一直重復「看著」自己的上一世,從各種角度「觀看」自己的死亡,這都沒有崩潰沒有瘋,而且重生過後的精神世界也比普通人強大,她怎麼可能現在被關半個月就堅持不下去呢?

  雖然這段時間她的確在外人眼中過得很慘,但實際上很多情況都是綺月為了在組織成員面前表現得更加真實,而自己半推半就造成的。

  比如說厭食。

  拜托!她每日每夜被困在方寸之間,活動量幾近於零,連前段時間好不容易練出來的肌肉都快沒了,她怎麼可能還會保持原有的飯量啊?

  不想吃那麼多東西是真的,但還沒到厭食的程度,只是為了少吃那些無味的營養品,而稍微稍微誇大了一下自己的反應而已……降谷零怎麼還當真的了呢?!

  有一下沒一下咬著嘴裡的蜜桃塊,壓根不餓的綺月被那雙紫灰色眼眸緊迫盯著,無奈地加快了咀嚼速度,深刻意識到「哪怕是推理能力超群的公安先生也會關心則亂進而忽略客觀因素」的事實。

  再比如疑似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情況。

  明面上波本威士忌是審訊者,可這個男人實際是她男朋友啊!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出現,她高興不很正常嗎?

  當然,要說這半個月的封閉生活綺月完全沒受影響那是不可能的,但一想想實施者是降谷零——

  綺月瞄著青年眼底混血帥氣都壓不住的黑眼圈,想到正直如對方,此刻的內心必定是痛苦萬分,想到他這段時間肯定沒有休息好,一定是在加班加點工作……

  嗯,降谷零對她造成的心理傷害可能還比不過這屋裡遍布的監控攝像頭。

  綺月深吸一口氣,果斷揮開再次遞來的叉子,「夠了。」

  金發青年一愣。

  就這樣吧,綺月心想。

  她營造出一副む快被波本威士忌馴化,即將說出秘密め的姿態,不過是為了讓組織降低戒心,也為了不讓降谷零遭受更重的懷疑。

  但既然這種做法讓降谷零感到難受、痛苦、自責,甚至心亂到分辨不出她半真半假裡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那她也沒必要再偽裝下去了。

  不過是前路更艱辛些。

  就算是去實驗室當純粹的實驗體,她也不是全無後手。

  而且波本威士忌對她持續了這麼長時間的「折磨」,有全天候的監控攝像為證,誰也不能說是假的,這足夠讓降谷零身上的嫌疑減到最低了。

  所以,到此為止吧。

  他們的處境危險,保持時刻冷靜思考的頭腦很重要,她不能帶給降谷零太多負面壓力。

  蛋糕叉被無情地摔到幾米外,粉色奶油掉落在毛絨絨的地毯上,金發混血青年看了幾秒,眼眸微眯,好似沒有聽懂女人的話,「……什麼?」

  黑發女人歪歪頭,長久不見陽光的蒼白臉上綻開燦爛的笑顏,仿若好脾氣地重復道:「我說夠了,我不餓,不想吃,說幾遍你才懂?你是聾的嗎?」

  金發青年凝視著一掃厭煩、冷漠、煩躁、懨懨等神色後的女人,觸及到她茶紅色眼眸中惡劣的嘲笑,他深呼吸一口氣,輕而柔地咬齒問:「你這段時間,都是裝的?」

  黑發女人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悠然挑眉,「你猜啊~」

  金發青年聞言捂臉低下頭,半晌,肩膀突兀地聳動幾秒後,倏而拍著大腿哈哈大笑起來。

  「竟然是裝的?哈哈哈哈哈竟然是裝的!哈哈哈哈——」

  青年爽朗的笑聲聽起來充滿了愉悅因子,在房間中久久回蕩。

  監控室裡,兩個本來昏昏欲睡的輪值成員卻陡然驚醒,之後面面相覷,只覺得背後絲絲發涼。

  「糟糕,波本大人不會是被氣瘋了吧……」一人不禁喃喃道。

  另一人冷不丁打了個寒顫,狠推了把同事,「快!這事要趕緊上報!」

  不管是むDita這段時間的表現竟然都是在偽裝め的重要信息,還是為了阻止氣瘋的波本威士忌接下來可能掐死Dita的舉動,都不是他們能處理得了的!

  在隔壁兵荒馬亂的同時,禁閉室裡的事態發展在極速變化。

  聽到降谷零的笑聲,綺月知道む她很好/她壓根沒事め的信號已經被他接收到了,暗自松了口氣,心想,這下公安先生應當不用再愧疚自責了,但是要如何應對接下來她作為實驗體的局面,他們還得抓緊時機交流一番。

  恰在此時,綺月聽到一聲如釋重負的感嘆:「很好,那我也不必顧及什麼了……」

  她竟一時分辨不出這話是金發青年單作為波本威士忌在說,還是同樣有降谷零的表達存在。

  綺月難得有一瞬間的茫然。

  失去重要情報的她壓根不知道,在來禁閉室前的一路上,公安先生一直在思考要怎麼才能讓精神狀況不好的她順理成章且平安得生一場病,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辦法,總覺得不論采用什麼方式都會傷害她。

  擔憂、為難至現在,得知她其實狀況尚好,降谷零不得不說安心許多,心理壓力稍稍減少。

  而看到綺月為了不讓他擔心自責,寧願放棄這麼長時間以來的偽裝,降谷零既心軟得不行,又感到酸澀。

  如果他足夠強大,如果他再謹慎一些,好好保護她,tsuki就不用遭受這些……

  念頭剛剛升起,降谷零立馬闔眼,掩去無用的「如果」。

  多想無益,重要的是當下,他絕對不能讓那些醫藥研究員帶走tsuki!

  思即此,他緩緩起身。

  看著金發青年放開她四肢鎖鏈的長度,綺月眼神微動,拖著長長的鏈條慢慢活動著僵硬的胳膊,自以為明悟了降谷零的意思。

  是了,從組織的角度看,Dita這段時間的偽裝對波本威士忌而言是戲耍和欺騙,所以接下來的戲碼就是「波本懲罰Dita」,而她要做的就是配合好降谷零演完這出戲。

  想到這兒,綺月一秒進入狀態。

  「你又想做什麼?」黑發女人睨著面前的男人,諷刺地道,「死心吧,無論你費什麼功夫,你想知道的,我都不會說的。」

  「別這麼倔強啊。」

  被故意挑釁,波本也不生氣,長腿幾乎貼著Dita坐於床邊,在她皺著眉頭要挪開的時候,笑著握住她身上叮呤當啷隨便哪個鏈條,硬是將人拉拽到兩腿之間困住。

  「你!」

  「你看?」波本晃了晃手裡的鏈條,勾唇欣賞著女人氣惱的樣子,狹昵地揉著她的雙唇,將粉色的唇瓣揉按得殷紅,「你現在還被掌握在我的手中,嘴硬對你有什麼好處?嗯?說點好聽的?」

  「滾!」

  黑發女人皺著眉使勁掙扎,見波本威士忌絲毫沒被激怒,始終掛著一張笑吟吟的虛偽面孔,她氣得口不擇言:「我殺你、騙你,結果你就只會搞這些不入流的手段,連打我都不敢。」說到這兒,紅眸透出一股惡意的調笑,「波本你該不會是真喜歡我吧?你怎麼這麼——唔!」

  聽著女人愈發過分的話,金發青年唇邊弧度不變,只是眼底逐漸暗沉,在某一時刻突然伸指探入她的口中,深深壓住舌面,將未盡之語攪成含糊一團。

  Dita剛要狠狠咬上一口,就聽波本輕描淡寫地道:「不乖一點,就喂你吃別的東西哦?組織能讓人聽話的藥物不少……」

  她眉心一跳,不敢再咬,壓在舌上的長指很快抽走,似是安撫地揉揉她的腮邊,磁性的嗓音哼笑道:「別怕,我還不想弄壞你。」

  緊接著,一股熟悉的拉扯力拽著她向上。

  綺月被摔得一懵,出戲了。

  自從被關進來以後,她能上床的次數寥寥無幾,無一例外全都是被波本威士忌拖上去的,不過對Dita而言,也就是從鎖在地上變成了鎖在床上。

  但這應當不算是懲罰吧?

  往日都算獎勵的。

  床鋪肯定比地毯好睡啊。

  她疑惑地心想,難道「波本懲罰Dita」的戲碼結束了?

  一片陰影遮上來,越來越近,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金發青年將長腿橫跨在她腰腿兩側,頎長的身軀隨之覆壓在她之上,遮住了燈亮,一種自上而下的壓迫感油然而生,投視而來的紫眸泛起粘稠的笑意,像迷惑捕捉獵物的蜂蜜樣粘稠,屬於波本威士忌的氣息愈發濃厚,讓綺月沒來由得心一慌。

  「……做什麼?」她問。

  「你很緊張?」低低的笑聲愉悅地響起,波本單手撐著床鋪,另一手勾起她的長發隨意卷弄,不緊不慢地回答她,「沒什麼,只是覺得Dita說得對,那些手段都威脅不到你,對付狡猾的小狐狸,還是要來動真格的。」

  不妙的預感閃爍著警報,綺月來不及想Dita會怎樣回應,又或者說,Dita本來就是她,這一刻她幾乎是憑借本能得出手,用手腕的鏈條果斷往波本的脖子上纏去,試圖勒住他,限制住他的行動。

  哪成想金發青年根本躲都沒躲,伸手就掐住她的咽喉,身體同時下壓,吻向她的鎖骨,綺月一個激靈,手腕一抖,鏈條沒纏上去。

  然而她也顧不得了,敏銳地察覺到金發青年意欲何為,她不禁脫口而出驚叫道:「你——咳咳咳咳!」

  脖頸間的大手用力很有分寸,雖不窒息但氣管受限,黑發女人半句話卡在嘴裡化成了咳嗽聲,但不可置信和驚愕的含義已經表達了出來。

  如果是單純的波本威士忌和Dita,前者氣急敗壞想要報復後者,那不管是侵/犯還是侮/辱,都合情合理。

  可他們不僅僅是波本威士忌和Dita啊!

  這個時間,這個地方……

  這裡有監控!

  難道是為了徹底撇清嫌疑???

  是能說得通……

  但一定要這樣嗎?!!

  「為什麼要這麼驚訝?」

  金發青年啞聲從女人被親得緋紅的側頸間抬起頭,目視著她氣惱、疑惑、慌亂而無措的雙眸,一張英俊的惡人顏浮上絲絲縷縷的邪氣,反問她,「你不是什麼手段都不怕嗎?況且我們又不是沒做過,幫你重溫一下而已……」

  哪怕知道對方此刻維持波本威士忌人設是正確的,綺月仍是破功了:「你閉嘴!」

  波本卻沒打算就此放過她,咄咄逼問著幾次三番要殺他騙他的可惡女人:「怎麼?難道是逃離組織後,遇到比我更讓你舒服的人了嗎?還真是無情啊,tsuki。」

  「你個混蛋!我一定要殺了你!」

  「這樣就受不了了?」金發青年挑挑眉,放軟聲音,柔聲哄道:「把tsuki乖乖把你的秘密告訴我,我馬上停下來好不好?」

  「……」黑發女人氣得大喘氣,卻是閉上眼,緘口不言。

  金發混血青年眯了眯眼,嘆了口氣:「真遺憾。」舌尖探出肆意地舔了舔嘴角,狀似好心地安慰道,「不過你放心,凡事都要循序漸進,這次不會讓你被看到的。」

  什麼、什麼意思?

  聽懂降谷零隱晦意思的綺月腦袋發懵。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寧願要這樣也非要做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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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給大家道歉,上個月有比較重要的考試,復習、培訓再加上因為學習和就業方向跟家裡有分歧,導致精神狀態不太好,腦子不太好使(真實意義上的),請假條大概是夢裡掛的,還好現在諸事皆休,我會盡量多更,不日萬也會多碼點,感謝支持。

  感謝在2023-07-07 23:58:49~2023-07-11 03:23: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陶桃 3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49章 假戲I/真做

  雖然不知道公安先生在計劃些什麼,但在身陷組織,被群狼環伺的危險境地中,綺月不會沒頭沒腦得跟他硬杠。

  既然降谷零選擇這麼行動,那一定有他的理由,她只管、也只能配合……

  以Dita的身份。

  「放開我!」

  意識到波本威士忌想要做什麼,黑發女子開始憤然反抗,哪怕被手腳上的鎖鏈拉扯得生疼也掙扎不休,想要從對方的控制下逃脫,茶紅色的眼眸如同燃燒著烈焰般,怒視著妄圖用這種方式達成羞辱、懲罰她目的的男人。

  然而面對Dita那些故意刺激他的咒罵,波本威士忌仍然面不改色,嘴角含笑地看著她,仿佛不是在鎮壓對他殺意騰騰的背叛者,而是在陪一只撲騰不停的調皮愛寵玩耍——如果忽略他毫不留情將Dita細腕上的鎖鏈扣在床頭的舉動。

  等Dita罵到快要詞窮的時候,他才施施然點按著她的唇珠,不緊不慢道:「你不必想著故意刺激我,至於'舊情未了''喜歡'什麼的……」

  他停頓了一下,彎腰俯身,兩張臉龐逐漸靠近,俊美的容顏在Dita眼中不斷放大。

  「tsuki的身體我確實很喜歡。」耳邊突然壓低的嗓音低啞磁性,狀似柔情,實則飽含戲謔地咬著字眼道,「到現在都難忘。」

  「你!」

  見Dita氣得臉頰陡然升起薄紅,波本放在她嘴唇上的手指一用力,壓住她即將出口的聲音,隨即稍稍抬身,一歪頭看著她。

  「為什麼生氣?既然兩年前tsuki為了情報都能'委曲求全'留在我身邊,那現在為了活命也可以的吧?如果伺候好我,或許能讓你好過一些,嗯?這對你來說,應當不難吧,舊情人?」

  金發青年一歪頭,下垂眼微微睜大,作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語氣迷惑,似乎只是單純的疑惑不解,順帶好心地提出建議,完全不知自己說了什麼糟糕的話。

  可這幅姿態,比直白的辱罵還要可怕。

  他就像是以負面情緒為食的惡魔,愉悅地品嘗著黑發女子的情緒波動。

  氣憤、殺意、害怕……

  甚至尤嫌不夠。

  他側頭含住黑發女子的喉嚨,吻、咬、舔舐,大手悄然撫摸上她單薄的背脊,再向上滑落到後頸,帶著危險地輕揉,感受到她克制不住的顫抖,灰紫色眼眸緩緩透出惡劣而森寒的笑意,輕緩的聲音如同魔鬼低語般,絲絲縷縷纏繞上她。

  「看吶,親愛的,就算逃離再久又有什麼用呢?你已經被烙下了我的印記,全是我的喜好和成果,哪怕你心裡不願意,也抗拒不了我。」

  這話似是調笑,又似是某種暗示。

  燈光越過青年的肩頭,耀得人晃眼,Dita的眼神隱約恍惚了幾秒,一種令她頭皮發麻的顫栗感順著脊髓攀爬而上,概因金發青年說話的那一瞬間,她分不清對方是「波本威士忌」還是「降谷零」。

  但對危機的直覺及時阻止她深入思考下去,潛意識更告訴她「不要去深究」。

  「……」Dita輕輕闔上眼。

  這在外看來,便是背叛者知曉反抗無望,索性采取冷漠以對的態度。

  監控房中。

  鑒於Dita的研究價值,當前所有屬於Dita的信息都屬於「緊急且重要」的,在輪值人員將禁閉室裡發生的變故報上去後,監控房很快就迎來了高層干部。

  從消息上報到上面來人,一共沒有多少時間,但兩名輪值監控的成員卻覺得度秒如年,等高層干部一到,他倆就立馬瑟縮在一邊,不敢多看監控屏幕一秒。

  廢話!

  他們只是平平無奇的中層成員,只比最底層成員好一點,他們得罪不起波本威士忌啊!!!

  要是讓那個瘋子知道他們倆「不小心」看到了對方的活春……咳咳咳!

  完了,他們會不會被波本威士忌扔進水泥桶,沉入東京灣?!

  不不不不,以波本威士忌的作風,他肯定會讓他倆當某個高難度任務的炮灰,讓他們物盡其用還死得合!情!合!理!

  嘶——

  這種難題還是讓琴酒大人處理吧!

  兩位輪值人員偷偷期盼著瞄向監控屏幕的銀發殺手,這一刻連對方沉冷血腥的背影都覺得親切許多。

  然而「親切」是他們的,伏特加只覺得冷汗直冒。

  發現禁閉室裡事態發展逐漸走向失控,伏特加也不敢多看,只能覷著自家大哥的臉色,小心詢問:「要,把波本威士忌……叫、叫出來嗎?」一句話說得磕磕巴巴。

  琴酒抬抬眼皮,嗤笑出聲:「叫出來做什麼?」

  伏特加一懵,連Dita是組織背叛者的事實都忘了,下意識地問:「那就看著波本對Dita……嗎?」

  「他們敢做,還怕別人看?」琴酒冷聲說道。

  伏特加:「?」

  眼睜睜看著銀發男人趕走輪值人員,一把拖過椅子,大馬金刀地坐在屏幕前,神情自若地抽煙,他人都傻了。

  這、這是要在這裡看現場?!!

  等等!他大哥還有這癖好嗎?!

  名畫《吶喊》剛在心裡速畫成型,猛然一道冰冷眼神掃過來,對上自家大哥不含感情的綠眸,伏特加一個激靈,沒等細想,兩條腿本能地向外走去,等他反應過來後,他已經站在了監控室外,連門都給「貼心」得關上了。

  伏特加:「……」

  行吧,他守門。

  作為上司盡職盡責的小弟,伏特加站在原地呆滯了兩秒,嚴肅地想。

  絕對不能讓別人發現組織Top Killer有這種癖好!

  不過,要是讓波本威士忌知道大哥竟然看他的……呃。

  伏特加冷不丁打了個寒顫,眼神飄忽地勸自己。

  算了,沒事,波本又不能把大哥怎麼樣,而且大哥說得對,他都敢做了還怕別人看……

  咦?

  伏特加一愣。

  剛才大哥說的好像是,「他們」?

  然而很快,伏特加搖搖頭,一定是他聽錯了,Dita可是被迫的啊。

  *

  實驗體生病會影響研究進度,波本威士忌也只是要從精神上馴化Dita,除了讓其行動受限外,不會去刻意磋磨她,相反,要達成馴化的目的,波本還得時不時給「寵物」一點獎勵。

  有心理上的。

  光明、溫飽,適當的活動時間,今天可以睡床……

  也有物質上的。

  甜點、零食、珠寶……

  當然也包括新衣服。

  禁閉室裡有恆溫設施,但始終不見陽光,偶爾波本威士忌會給Dita准備有一定厚度的裙子。

  這反倒是方便了他今日的作為。

  雖然這是他基於當前形勢所能想到的,讓綺月「順利」生病的最合適的辦法,掌控欲過強的降谷零也忍受不了其他人會看到戀人情態的可能。

  好在禁閉室裡所有的監控角度他已經了如指掌,只要要辛苦tsuki了……

  波本威士忌是要羞辱懲罰Dita的,他不可能讓Dita有多好受。

  降谷零無法做更多,只能盡量愛撫她,讓她盡快進入狀態。

  起碼確保她不會受傷。

  看著臂彎下的黑發女人,降谷零神色看似淡然,可是心疼得厲害,紫眸裡晦暗而深沉,翻騰的情緒裡夾雜著不易察覺到的潛藏恨意和痛苦。

  低頭吻了吻她眼角暈染開的緋色,隨後坐起身,解開鎖鏈扣於床頭的那端,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

  情侶間的吸引力是相互的,哪怕綺月記著Ditaむ被強迫め的人設,有心克制,也很難敵過「敵方」刻意的撩撥。

  大腦一會兒迷迷糊糊的,被愛人的情意所俘獲,一會兒又拼命想從中掙脫、保持清醒,免得在這種親密相處中露出什麼破綻。

  這種自我對抗的分裂在多巴胺的分泌和觸覺感知的作用下,很快讓她陷入混亂和錯亂之中,連反應能力也不免變得遲鈍,被一把拉起來的時候,因為潛意識裡對降谷零的信任,綺月毫無防備。

  ……

  哪怕沒有機會商討,憑借情侶間多年的默契,公安先生成型不久的計劃進行得很是順利。

  除了比較廢人。

  ……

  金發混血青年只是微眯眼,喟嘆了一聲。

  然而黑發女子的呼吸卻瞬間停滯了,表情陷入空茫,茶紅色的眼眸轉而浮上水霧。

  在她停滯的那口氣咳出來之前,波本威士忌先一步握住她的後腦,用力將她吃痛的呼聲一股腦掩埋進自己的頸間,另一手按著她僵直的後背,將下意識要推拒掙脫的女人死死箍住。

  如此過了好一會兒。

  等到肩窩處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好像要喘不上來時,金發青年才狀似恍然,松開手上的力道。

  黑發女子當先顧不得其他,揪著他的衣服,癱軟地靠在他的肩頭,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太突然了。

  一時半刻根本放松不下來,渾身緊繃到眼前發黑,腦袋嗡嗡的,內裡釋放的信號已經拉成了如心髒停跳般的「———」心電圖。

  簡稱,全然空白。

  放在平時高低得給他一巴掌!

  情有可原也不行!

  然而這個男人對她來說終究是不一樣的。

  身高差是熟悉的,擁抱的溫度是熟悉的……就連味道也是熟悉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為之,他特意噴了她送給他的那款男香,融合進他的氣息裡,被胸膛中蓬勃的熱意所蒸騰,隨著呼吸,悄然無聲得進入她的肺腑,極大得起到了安慰劑的作用。

  心髒撲通撲通跳得飛快,緊張的情緒卻是緩和了下來。

  戀人細微的變化瞞不過全幅心神都在擔心她的降谷零,他暗自松了口氣。

  不過對於洞察力卓絕的波本威士忌來說,也只會用手指勾勒著懷中女人的側頸曲線,像逗貓一樣,曖昧地哼笑著:「tsuki這幅樣子,已經完全是我的……」

  含糊過去的顯然不是什麼正經名詞,肯定是波本最想要的Dita的樣子。

  被他臆想的人兒氣得磨牙,為報復而憤然出擊,張開嘴狠狠咬住波本威士忌的側頸皮肉使勁廝磨,同時握住垂落在手邊的鏈條,像握住了一根死神的鎖鏈。

  是為泄憤,也是作為Dita該有的舉動。

  尖銳的痛感襲來,金發青年幽幽嘆了口氣,語氣寵溺地責備著:「真不乖。」這才出手精准扣住她的下頜,一邊卡住她的牙關,另一手反握住她搭落在肩膀上的手腕。

  幾滴鮮血自他古銅色的皮膚上流落。

  波本仿佛感覺不到一樣,虛虛掐著Dita的脖子,指腹撫過她的唇瓣,順勢將上面沾染到的血珠均勻抹開,似笑非笑地問:「我的血,甜嗎?」

  偷襲失敗。

  聽到波本的問題,Dita不自覺地舔了舔牙尖上的血腥氣,她忽而揚起燦爛的笑容,甜軟的嗓音撒嬌似的,黏黏糊糊道:「甜啊,再讓我來一口吶?」

  波本威士忌神色未明地打量著黑發女人。

  頸項命門被他控制,她只能半仰著頭,被迫注視著他,眼尾略微拉長,看起來頗為無辜,茶紅色眼眸如水洗過一般清透,她跪坐在他的腿上,散開的棉質裙擺像盛開的繁花,顯得格外乖巧可人,又柔弱無害,撒嬌的時候更甚。

  可這些都是假像。

  但即便是假像。

  波本威士忌噙著笑,在她耳邊戲謔地低語:「小狐狸,你知不知道,擺出故意挑釁的姿態只會讓你變得更……勾人。」

  這些不懷好意的調情Dita只當耳旁風,然而金發青年邊說邊收緊了手臂,身上充滿攻擊性的氣勢愈發高漲。

  察覺到他眼神中燃起的異樣暗色,她臉色微變。

  *

  好暈。

  頭好暈。

  眼睫輕顫,視野模模糊糊像蒙著一層水膜,綺月搖搖頭,掙扎著努力睜眼,想要看清戀人。

  他好像是溫柔而貪婪的,會哄她,會注意她的需求及時喂水,會安撫她,當黏膩的吻細細密密地落下來,連指尖都不會放過,一舉一動都表現出對她迷戀深重。

  他又是強勢過分的,哪怕她體力瀕臨耗盡。

  可他又是極為清醒殘忍的,在纏綿悱惻裡,仍然捕捉到了她每次控制不住聲音的時候,然後用放在脖頸間的手指無情地用力阻隔、掐斷要溢出的低鳴和泣音,或者將其悶死在他肩頸裡。

  汗水劃過棱角輪廓,淺金色的碎發濕粘在他的臉上,顯出凌亂的性感,混血兒深邃眉眼中充斥著危險的欲-色。

  綺月努力去看,看到了他清明的眼神,以及深藏的歉意。

  但再一晃神,又被濃重的占有欲,和不加掩飾的情動所覆蓋。

  ……

  低頭舔舐掉戀人委屈的淚水,降谷零看著黑發女人迷離的眼神、泛著潮紅的臉頰,和嫣紅微腫的嘴唇,只遲疑了一秒,就摁著她的後腦往懷裡壓去。

  他知道tsuki不好受,本來白皙的脖頸已經被他掐出了可怖紅印,再繼續下去可能會造成缺氧。

  但是他也不能讓綺月這幅樣子暴露在監視器之下,除了心裡不舒服之外,也是因為他沒有那個信心去挑戰組織成員的道德觀。

  不過也的確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降谷零仔細整理著戀人的衣服。

  長裙雖然能起到遮蓋作用,但打濕後作用就減弱了。

  而且他來禁閉室的時候也沒想到要用這個辦法讓綺月生病啊!

  臨行前,基爾說過今日會是琴酒來例行巡查——就算不是,也會想辦法引他來。

  這樣的話……

  眼神輕飄飄略過屋裡的監視器,降谷零暗自計算著時間,暫時也只能按下隱憂。

  *

  監控室。

  伏特加敲了敲門,小聲說道:「大哥,有新的情報。」

  「進來。」

  得到同意,伏特加才敢進門,恭敬得將紙質信息遞給正坐的銀發男人。

  這期間,他實在是難忍好奇,於是謹慎而倉促地掃了一眼,發現自家大哥仍然是一臉淡漠。

  「……」

  就,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嘶,這定力,不愧是大哥。

  伏特加肅然起敬。

  隨後又匆忙掃了眼監控畫面。

  光瞄見一個金發背影。

  這時銳利的目光從一旁直射而來,伏特加打了個哆嗦猛然驚醒,見琴酒面色不善,他不敢再看,急忙退出去。

  ……

  「嗯?」

  察覺到一些異常,波本威士忌忽然停下動作,從懷裡挖出黑發女人的小臉,發現Dita已然快要昏厥,他不禁嗤笑出聲。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沒用。」

  隨意擺弄了兩下,發現女人真的毫無反應,金發青年看起來也頓時沒了興致,手臂發力,一把托住Dita的臀腿將她抱起,一起下了床,但走到半途中,他像是想起了清醒時的黑發女人是如何的氣人,不禁諷刺一笑。

  「希望這般能讓你聽話點,不然真去了研究所……」

  這番低語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

  微闔眼調整好氣息,波本威士忌隨意看了眼顫抖不息的懷裡人,便毫無顧忌地松開手,轉頭就往浴室走去,任由前一秒與他情意綿綿的女人失去支撐後滑落,癱軟在地上。

  完全就是一副用完就扔的無情姿態。

  波本威士忌在浴室衝洗了多長時間,就讓昏過去的Dita在沒有地毯鋪蓋的地面上躺了多長時間。

  直到十幾分鐘後,金發青年圍著浴巾一身清爽地走出來,才拉拽著Dita手腕上的鎖鏈,將人生生拖進了浴室。

  ……

  等伏特加再被自家大哥召進來時,就看見這一幕。

  這要不是確信波本威士忌目前很清醒,不會失手弄死Dita,伏特加都覺得這幅畫面像極了毀屍滅跡。

  但自家大哥的態度也讓他看不懂。

  「要不我去找基爾……呃,照顧一下Dita?」

  在波本威士忌徒留Dita躺在地上五分鐘時,伏特加就小心翼翼地提議道。

  然而銀發殺手只是淡淡看他一眼,放下手裡的資料,否決道:「別多管閑事,備車,晚上有任務。」

  「……是。」

  伏特加不敢多言,但滿腦子疑惑。

  這怎麼算多管閑事呢?

  這要是讓Dita有個萬一,正在進行的研究要怎麼辦?

  六個小時後。

  彼時正在忙碌別的事的伏特加聽聞Dita發燒生病的消息,不禁拍大腿嘆息。

  看,他就說Dita得生病吧!

  但給伏特加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琴酒有錯,只能給自己找理由——像自家大哥這種體質強到出奇的男人,估計壓根就沒有生病的意識吧!

  *

  基爾找到波本威士忌時,一臉復雜。

  她沒想到對方說讓Dita生病就生病了,但他用的方式也實在是……有些過分。

  想到她在Dita身上看到的幾乎遍布全身的指印,露在衣服外的吻-痕,以及脖子上紫紅色的掐痕,要是不說Dita和眼前這個公安是真實情侶關系,她一定認為是波本威士忌虐待了Dita。

  ……不,這種情況也絕對算得上是一種虐待了。

  基爾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陳述事實:「Dita發燒了。」

  「嗯。」

  降谷零聽完後神色平靜,並不感到意外。

  禁閉室有控溫系統,地面溫度不算低,但那要看跟什麼比。

  綺月那時候大汗淋漓、缺氧頭暈,幾近昏厥,身體熱度也還沒有平息,在這種缺乏抵抗力的狀態下躺在地板上十幾分鐘,不感冒是不可能的。

  更不用提他在浴室的時候根本沒給她用熱水。

  如今雖然是發燒,但Dita始終處於組織監控監測中,她一生病就會被人發現,還有醫藥研究所那群醫學「精英」做治療醫生,降谷零雖然心疼戀人,但對她的病情並不擔心,相反,為了不讓Dita那麼快被研究所帶走,他說不定還要想辦法控制她病情好轉的速度。

  降谷零反而想起另一層隱患。

  事情來得匆忙,他准備不全。

  在浴室清洗的時候直接把昏厥的綺月弄哭弄醒,降谷零是真狠了心了,但可一點點風險也是風險。

  所以,應該沒那麼「幸運」中獎吧……

  降谷零摁摁酸脹的眉心,放下無用的擔憂,回到眼前。

  「以我、波本威士忌的態度,要去看望Dita需要合適的機會,只能麻煩你傳話了。」他拜托基爾道。

  基爾點頭道:「我會找機會跟Dita提的。」

  有基爾幫忙照顧綺月,降谷零暫時不擔心。

  他還要去處理一件更重要的事。

  *

  當金發混血青年踏進組織訓練基地時,嘴邊掛著的微笑一如既往得看似親和,實則疏離冷淡,仿佛只是日常來做訓練。

  但若仔細看去,那雙下垂眼中顯現的灰紫眸色隨光線悄然轉深,隱藏在衣服下的渾身肌肉都緊繃著,維系著發力的最佳狀態,單只插在衣兜的右手觸及冰冷的配槍,一時分不清哪個更涼。

  ——他已經做好了面對危險的准備。

  因為他今天剛進行了一場豪賭。

  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幾近無聲,然而降谷零剛進入靶場站定,一股陰涼細微的氣息襲突然來,他強行克制住反擊的條件反射,任由對方施為。

  「咯。」

  機械的聲音在腦後響起。

  降谷零微微垂眼,看著地板上的反光。

  不是第一次被槍頂腦袋,但自他如惡狼般撕咬下朗姆的勢力,並逐步成為組織無可替代的高級干部後,這支伯-萊-塔還真是……久違了。

  他勾唇,「Gin。」

  「Bourbon。」對方回應道,低啞聲線似是自帶血腥氣,開口就是要人命,「算計我,你竟然還敢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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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組織:絕對!不能惹波本(震聲——

  警校組:(銀手銬)(拘留證)(搜查證)(逮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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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琴酒I/波本

  降谷零能感受到腦袋上槍-支陡然加大的力度,下意識心一緊,但面上還是毫不緊張,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拉大了。

  「啊啦,不愧是Gin,什麼都瞞不過你。」

  「那份資料是你故意安排人送來的。」

  伴隨著肯定的話,漆黑的身影轉到降谷零面前,手裡的武器始終沒有放下。

  「說出你的目的。」墨綠色的冷眸直盯著最近」風頭正盛「的惡犬,鋒利的眼神像是要割開他的面皮,看清內裡真面目。

  「我的目的?」金發青年卻一改方才的坦誠,故作疑惑地挑眉,在槍口威脅下懶洋洋地笑,反問道,「只是一份調查報告,Gin覺得我有什麼目的?」

  琴酒嗤笑,對這番鬼話一個字都不信。

  調查報告是不假,但調查對像卻是針對「薇爾莉特」,而且通篇看著是專業分析,其實沒甚新意。

  「這可不符合你情報專家的能力。」他淡淡地道。

  這話聽起來是陳述事實,再仔細一品又似乎意味深長。

  降谷零笑而不語,眼珠輕微顫動了一瞬,便恢復了淡定,似是答非所問道:「情報專家只收集別人的資料,可沒有被人收集情報的癖好。」

  這話落地後,兩個男人相繼沉默了半晌,氣氛不算凝重,偏又暗藏洶湧,隱隱讓人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琴酒率先收了武器,抬腿就走。

  降谷零沒有阻止,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銀發殺手與他擦肩而過。

  直到一句似有若無的留言從空氣中飄來。

  「監控已經處理了。」

  「……」

  金發青年半低著頭,在空無一人的靶場站了許久,確認銀發男人徹底離開,周圍無人後,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允許自己泄露出一絲半點情緒。

  胸腔中的心髒肆意跳動,呼吸變得紊亂。

  幾乎僵硬的手指從配槍上挪開,他抽出口袋,輕握成拳,將汗津津的掌心掩藏。

  賭對了。

  降谷零後怕地想。

  這段時間靠著戀人之間的默契,他和綺月在嚴密監控下艱難交換了幾條情報,其中就有綺月被琴酒抓回組織後,對方從一開始就「提醒」她【組織發現了她身體的秘密】。

  這很重要。

  這代表著無論琴酒是抱有怎樣的態度將Dita抓回組織,他都不希望她淪為實驗品。

  降谷零冒險以讓綺月生病的方式拖延醫藥研究所帶走Dita的時間,也並非有十足的把握,起碼他不敢賭琴酒一定看不出他的意圖。

  就如綺月曾擔心的那樣:一對真正的戀人,真的能在細枝末節中隱藏住對彼此的愛意嗎?

  雖然這麼形容有些奇怪,但琴酒的推理能力不亞於偵探。

  他是組織對內對外的一把尖刀,是擁有野獸般直覺和敏銳度的Top Killer,他還曾經與Dita朝夕相處,對她有一定了解……

  起碼降谷零毫不猶豫地肯定,如果他在對方面前露出一絲屬於臥底的氣味,等待他的絕對是最慘烈的下場。

  那麼,如果在他沒有暴露臥底身份的前提下,單從Dita這件事上出發……他們兩個成為共犯呢?

  降谷零送過去「薇爾莉特」的調查報告,就是提醒琴酒,Dita隨時都有被醫藥研究所帶走的風險。

  但波本威士忌可不能只表露出這種意思。

  波本威士忌不是善人,他做什麼事都是有目的、要回報的。

  【贊助】不是波本的本色,【交易】才是他的行事法則。

  如果將他和琴酒的這場【交易】完整翻譯成人話就是:

  「我讓Dita生病,拖延醫藥研究所帶走她的時間。作為交易,你幫我把今天的監控處理掉怎麼樣?」

  然而不過聰明人不需要說太多,一份「薇爾莉特的調查報告」足以。

  你看,他都沒有明說,琴酒就已經把監控處理掉了。

  至於「合作對像」為什麼是琴酒。

  誰讓他過去是Dita的監護人呢。

  從組織的角度來看,論關系遠近程度,琴酒和貝爾摩德才是Dita最親近的人,現在貝爾摩德不在,可不是只能找他了嗎?

  方才他說「沒有被別人收集情報的癖好」,不過是再一次隱晦得向琴酒解釋為什麼不希望監控錄像被其他人看到。

  作為秉持神秘主義的作風波本威士忌,他的行為合乎邏輯。

  然而作為降谷零,只能是憑借對琴酒行為邏輯以及當前組織形勢的分析,去賭一把。

  Dita背叛組織,作為關系人的琴酒和貝爾摩德難辭其咎,換做其他人,恐怕早就被Boss下令處理了。

  「幸運」的是,Boss年老體衰,朗姆半廢之後,已經無人能與聯手起來的琴酒和貝爾摩德抗爭,而且這兩個人是在組織長大,與Dita不同,他們手上鮮血無數,反水幾率太小,所以Boss半推半就,沒有追究他們的失察。

  但這不代表Boss不懷疑他們,相反,越是感知到死亡的召喚,像烏丸蓮耶這種人就越是容易行事偏激、瘋狂。

  如果站在琴酒的角度,看到前有「容顏永駐」的貝爾摩德,後有Dita被作為實驗體研究,他是否會擔心自己的處境?

  降谷零對此拿不准。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如果Boss掌握了「長生不老」的秘密,就意味著他有足夠的時間去培植新的親信、得力干將,那麼如今身有嫌疑的琴酒和貝爾摩德會怎麼樣?

  琴酒或許對勢力強大的黑衣組織忠心、忠誠,但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是會坐以待斃、把自己性命輕易交給別人處置的「忠犬」,哪怕那個人是Boss。

  換言之,哪怕拋開個人感情不談,阻攔醫藥研究所破解Dita身上的秘密,對琴酒而言也是有利的。

  但如果琴酒真就是對組織「死心塌地」,對烏丸蓮耶忠心耿耿,又或者對等同於也背叛了他的Dita毫無感情,甚至憎惡……那事情就麻煩了。

  琴酒的態度是這場交鋒唯一的變數。

  降谷零忍不住苦笑。

  不過這世上從來沒有萬無一失的計劃,作為臥底搜查官更是要膽大心細,每一次的看似瘋狂,都是基於前期大量的計算,和對自己、對同伴的自信。

  降谷零整理好思緒,走出組織訓練基地,望著已經黑漆漆的天空。

  接下來就是爭分奪秒的時刻。

  快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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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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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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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正文I/完結

  計劃很順利。

  實驗體Dita被折磨得生病發燒,研究被迫停擺,醫藥研究所對波本威士忌的行為大為光火,當面不敢說什麼,背地裡卻毫不猶豫得將情況報了上去,看Boss怎麼處置。

  降谷零對此已經有了心理准備,卻不怎麼緊張。

  現如今黑衣組織形式大不如前,在各國情報機構的努力下,組織這些年死了不少代號成員,元氣大傷。

  細數一下剩余的高層干部及代號成員。

  朗姆苟延殘喘,半死不活;貝爾摩德在國外,一副萬事不理的「佛系」態度,只要Boss不召喚她就不動;基爾和蘇格蘭那就不用說了;還有一些代號成員分散在其他各國,常年駐扎於各組織分部,如愛爾蘭、白蘭地。

  降谷零沒見過這些人,但不重要,國外自有CIA、FBI等情報機構負責,不會讓他們在這種時候回國——雖然他對赤井秀一和FBI無甚好感,但正事上的合作並沒有停止。

  琴酒和他的行動小組倒是人員齊全,但他們都是行動成員。

  情報組裡,賓加在綺月回國前就因「任務失利」被琴酒處死了,如今也只有庫拉索和他還能起得上作用。

  然而朗姆殘廢之後,降谷零冷眼旁觀,覺得作為朗姆眼睛的庫拉索頗有些態度「消極」,幾乎不主動出任務。

  基爾最近跟她走得近,不知道是不是有策反對方的意思……降谷零對此不置可否,只稍加以關注,但不當面打聽,也不摻和,這也是不同機構臥底搜查官之間的相處法則。

  如此一來,他作為波本威士忌在情報組可以稱得上是獨樹一幟。

  Boss還需要他,就算生氣也並不會因為Dita的事把他怎麼樣,最多就是給些不痛不癢的懲罰。

  反正不會弄死他。

  有這個底氣在,面對琴酒轉交過來的幾項高難度的任務,降谷零很是淡定地接收下來。

  Top Killer 擺著張在他眼中的「死人臉」,言簡意賅地交待完任務截止時間便走了,似乎前幾天發生在二人之間心照不宣的交易或者是合作並沒有讓對方有什麼改變。

  但終究還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比如,在某些重要變故發生時,對方竟然會主動透露。

  「Boss讓整個實驗研究小組人員帶著Dita轉移到他的'別墅'去。」

  降谷零愣了一下,迅速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心髒頓時「咯噔」一跳。

  有臥底多年的經驗,再是震驚緊張,他的面部表情也被控制得毫無變化,只有灰紫色的眼眸晦暗地盯著面前保時捷裡的銀發男人,像是在等待下文,又像是想要看清對方的意圖。

  同時降谷零也敏銳地發現,琴酒今天竟然難得是自己開車,撇開了伏特加。

  銀發男人沒有理會某人的視線,拿起車上的點煙器,漫不經心地點燃一根煙,仿佛只是交接任務時,隨口對看不順眼的神秘主義者嘲笑兩句。

  他道:「Boss的'別墅'各種設備齊全,Dita去了那裡,波本你就不用再覺得她礙眼了。」

  扔下這句話,沒等什麼回應,保時捷倏然起步離開,只留下白色嗆人的煙霧緲緲吹散在空中。

  十指不自覺得在身側緊握成拳,降谷零眼眸透出凌厲的光,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作為黑衣組織Boss的烏丸蓮耶在人前銷聲匿跡,公安和其他情報機構對他掌握的情報實在是太少。

  雖然有綺月和「藍鯨」的幫助,基本能夠鎖定對方的藏身之處,但為避免打草驚蛇,讓烏丸蓮耶狡兔三窟躲到別的地方去,他們並沒有貿然靠近去探查那座隱藏在群山之間的「別墅」,也就不知道裡面的具體情況。

  琴酒方才說的話寥寥幾句,但在日常就要憑借各種只言片語分析出重要情報的臥底搜查官耳中,絕對是信息量巨大。

  烏丸蓮耶已經年老,相關人員推斷他可能已經活過了百歲,他所居住的地方有療養設施,這很正常。

  但如果烏丸蓮耶要把整個研究小組人員和Dita都轉移過去的話,這就意味著,那裡絕不僅僅是只有療養設施那麼簡單,恐怕還是能夠進行復雜醫學實驗的專業基地。

  降谷零回想那張公安千方百計拍到的俯瞰圖,推斷「森林別墅」地下的規模絕對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大。

  「啪!」

  上述推論的形成在大腦中不過幾息的功夫,遠望著保時捷車影不見,降谷零立馬轉身跑回自己車上,一把摔上車門,系上安全帶。

  是他大意了。

  是他低估了將死之人的瘋狂。

  怕對組織打草驚蛇,讓總攻計劃流產,他不敢有大動作,竟然只覺得拖延掉醫藥研究所帶走綺月的時間即可!

  他太可笑了!

  白色馬自達彈射起步,轟然衝出,直衝關押Dita的基地而去。

  降谷零死死咬著牙,心焦如焚,握著方向盤的手背青筋暴起,顯得有些可怖。

  當然,客觀上也不排除琴酒說的話是一種特意的誤導,目的就是想要引他去「森林別墅」,在那裡設下了針對臥底的陷阱。

  不過無所謂。

  是陷阱他也要踩一踩。

  降谷零一邊瘋狂趕路,一邊快速而冷靜地摸過手機,對不同的人發出各種指令或信息。

  有關烏丸蓮耶的情報得之不易,有一點機會他都不能錯過。

  提前做好各方部署和心理准備,就算是陷阱……也不過是舍他一個人罷了。

  況且還有綺月。

  如果琴酒說的是真的,「別墅設備齊全」就意味著不需要實驗小組再搬什麼設備,只需要人過去就行。

  那麼從時間上判斷,現在再去攔截恐怕是來不及了。

  但,他還是要試一試!

  tsuki……

  拜托了,只見上一面就好!

  *

  zero!

  綺月陡然驚醒從床上坐起,又眼前一黑,抓著胸口的衣服頹然跌倒。

  高燒後的虛軟無力還沒有從身體裡消散,起得太猛讓她只覺得天眩地轉,然而這些感知都比不過突來的心悸讓她恐慌。

  還有……

  綺月皺眉,想到噩夢中的遍天血色就欲作嘔,她也真的控制不住爬起身,俯在床邊干嘔了幾下,這才慢慢將惡心的感覺壓下去。

  專業知識告訴自己,她只是胃不舒服,是高燒的一點後遺症,心理上卻總覺得這像是某種不好的預感前兆。

  特別是……

  她在血色噩夢中窺到了熟悉的身影。

  綺月突然心生煩躁,沒有一刻比現在著急,想要知道降谷零在哪裡。

  但理性又把這股煩躁強制壓了下去。

  她必須保持冷靜理智,才能應對各種突發情況,只有保全自身,才能提其他的事情。

  綺月微闔眼,用調整呼吸的辦法來平息自己的情緒,當心靜下來後,五感自然而然會提升,包括周圍的一切聲音都在感知之下。

  她忽然若有所感地抬頭,只見禁閉室的門打開,一群「白大褂」湧入進來,全是這些天來來回回觀察、治療她的實驗組研究成員。

  不知道是不是組織對她的防備,這些「研究」她的成員,她之前在組織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沒有交際也就沒有什麼所謂的情分,所以對著她這個實驗體,這些人從來都是一副冰冷無情的模樣。

  不過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綺月一邊配合他們檢查身體,同時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們的神情變化。

  臉部肌肉放松、皮膚微紅,拿放器械的動作和頻率比平時輕快,無形中的情緒略微高漲……

  要綺月形容的話,雖然這麼說不好,但確實有點像風見裕也得到降谷零誇贊時候的樣子。

  實驗小組得到上司誇贊?

  不應該。

  雖然綺月不認識這些人,但對組織內部有什麼水平的醫藥研究成員心裡還是有數的,像宮野志保那樣的醫學天才可遇不可求,當年見過的朱奈瑞克勉強也算一個天才,可惜對志保懷有偏執心思。

  中間種種變故不便敘述,綺月知道的也不詳盡,總之,對方現在就是一個失去過往所有記憶、被寄養在普通人家的普通小男孩而已。

  ——問就是江戶川柯南的功勞。

  而宮野志保是APTX-4869的研發者,身邊還有綿星綺月、江戶川柯南以及她本人三個「試驗品」,這都無法在短時間內完全解析綺月身體變化的秘密。

  綺月不認為眼前這群人有這個能耐。

  要不是確信實驗小組這些人研究不出個所以然來,她也不會任由他們隔三差五就抽她的血還毫無作為。

  現在因為她的生病,研究進度被迫停止,實驗小組的上司還會誇贊他們?不可能。

  一定是有別的事發生。

  對於打工人來說,拋開理想以外,求的就是升職加薪了。

  但研究所本身工資就挺高的,想沒做出成績就加薪?想的挺美。

  升職?

  綺月快速掃了眼「白大褂」們,顯然,高興的不止一人,可組織不會給所有人都一起升職。

  那就是……

  有機會見更高層的「領導」?

  綺月眼神微動。

  位於組織高層,對實驗進程分外關注,還能有誰?

  怕是只有最高層的那兩位老人吧。

  Boss,朗姆……前者可能性更大。

  例行檢查完畢,實驗小組留下Dita要服用的藥物後陸續離開,過程中絲毫沒有和她交流的意思,無情無趣的像程序設定好的機器人一樣。

  綺月也不貿然跟他們搭話,等他們離開後,就重新躺回床上,拉好被子閉眼休息。

  如果真如她所料,研究小組要去見烏丸蓮耶,那肯定是要把她也一起帶過去。

  再看她目前的「待遇」。

  沒有鎖鏈,沒有黑暗,可以舒舒服服得躺在床上,只是不能走出禁閉室,要每天都需要服用藥物,配合養病。

  聽起來很不錯,但作為Dita,恐怕更希望得到波本威士忌給予的嚴厲禁錮。

  理由很簡單。

  因為波本威士忌把Dita當「人」。

  哪怕他意圖馴化Dita,也是在作為敵人的基礎上。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綺月在心裡冷笑,就她現在渾身無力,走多了就氣喘的狀態,她還不會天真地認為這全都是高燒後遺症。

  每天吃的三餐和感冒藥裡肯定有別的東西。

  ——烏丸蓮耶這是放棄從她口中得到「返老還童」的秘密,轉而將她完完全全當成不需考慮、也不應該擁有思想的實驗體了。

  按照常理來說,綺月現在應當盡快想辦法聯系降谷零和其他紅方的小伙伴們,積極自救,免得落入凄慘下場。

  鬼知道組織裡還有什麼藥物。

  萬一下一秒就把她意識「清除」了呢?

  但綺月只猶豫了下就放棄了逃脫的想法。

  已經忍受了這麼長時間,也不差這一會兒,她知道公安等人已經在准備全面圍攻組織了。

  而且接近烏丸蓮耶的機會千載難逢,這也可能是她唯一接近對方的機會。

  她父母的枉死固然有朗姆的原因,然而歸根到底還是因為烏丸蓮耶貪婪狂悖。

  對長生不老的偏執追求,對操縱世界的龐大野望,以及輕易擺弄他人性命的不屑一顧……種種因素已經讓烏丸蓮耶變成了披著人皮的怪物,更可怕的是,家族累世的財力與能力讓他看到了實現這些欲望的所謂希望。

  殺他,綺月毫無負罪感。

  稍有的一絲顧慮也不過是因為降谷零肯定不願意她在非自保的情況下主動傷人。

  唔。

  她現在這個處境,不管干什麼都能算得上是為求自保吧?

  綺月理直氣壯地想。

  *

  剛吃過午飯,禁閉室的門再次打開。

  來的這麼快?

  烏丸蓮耶那個老家伙到底是有多著急啊!

  哪怕已經提前有了預想,當事情真正發生時,綺月仍然不可避免得感到驚訝。

  同時她微妙地發現,來負責押送轉移她的人竟然不是琴酒或者其他任何認識的代號成員,而是一個身穿黑色燕尾服、看起來像是執事或者管家的陌生中年男人。

  但綺月仔細一想就明白了其中暗含的意思,不禁有些想笑。

  Dita從小在組織長大,組織有太多人跟她有關系,甚至接受過她的治療,那老東西派誰都不放心,索性用了貼身服務自己的管家。

  防備心和猜疑可夠重的。

  反正都到這一步了,她也沒必要再有什麼偽裝和掩飾,既然想笑,綺月當即毫不客氣地嗤笑出聲。

  雖沒說話,但嘲諷意味濃重。

  然而中年管家面無表情,對此熟視無睹,絲毫沒有生氣的跡像或是質詢的打算,定力頗強。

  綺月懶洋洋地伸手,任由他帶來的下屬給她戴上手銬,心底卻提起了警惕。

  此人不是善茬。

  絕對不是普通的管家或執事。

  走出基地的時候,綺月借著躲避晃眼的陽光,微眯眼睛,偏頭匆匆掃了眼周圍,平淡地低下頭,心裡不可抑制地升起淡淡的遺憾和慶幸。

  沒趕上嗎?

  也好,免得……

  「遭受懷疑」四個字還沒想完。

  一輛白色馬自達疾馳而來,臨到跟前也沒有減速的跡像,直衝他們而來!

  中年管家終於臉色微變,但也只是一瞬,便鎮定地揚手,招呼四周隨行的黑衣人護住實驗小組。

  綺月面前自然也被一個高個子擋住。

  眾人眼睜睜看著那白色跑車誰都不撞,直奔某個方向,最後在高個子跟前來了個急剎,擦著對方的西裝褲腳停了下來。

  嚇得高個子冷汗直冒,往旁邊踉蹌了一下才站穩,但也因此,將背後戴手銬的黑發女人顯露了出來。

  與此同時,恢復視野的綺月愣了一下,看清現場發生了什麼後,趕緊緊抿住唇。

  糟糕,忍住。

  ——千萬不能笑!

  然而只有綺月一個人覺得好笑,其他人卻是心驚膽顫。

  在組織這種地方生存的他們非常能確定,那跑車開來的時候就是殺氣騰騰!而且毫不掩飾!

  這是衝誰來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群人中,中年管家才是領頭人,論顯眼程度,那必然還得是一身白大褂的實驗人員們。

  所以為什麼「跑車」會對一個普通的黑衣人殺氣騰騰?

  大家都不是傻子。

  一時間不少視線明裡暗裡地投向某個黑發女人。

  場面陷入片刻的死寂。

  金發混血青年就在這種死寂中施施然推門下車。

  頭上扣著的棒球帽讓人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單手插兜,站姿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看似隨意瀟灑,又帶著隨時可以攻擊的爆發力。

  來者不善。

  已經認出來人的中年管家深吸一口氣,聲音平和地問道:「閣下所來有什麼事?」

  「嗯?沒什麼事。」

  金發青年稍稍抬頭,露出帽檐下無可挑剔的容貌,雖是回答中年管家的問題,視線卻一直縈繞在人群中的纖弱身影上。

  他緩步而來,步步靠近,最後精准地停在恰到好處的位置上,距離他的目標很近,又不會引起中年管家和黑衣人的過度戒備。

  隨後垂眸打量著眉眼冷淡,唇色泛白的黑發女人,他忽而勾唇淺笑,曖昧磁性的嗓音接著剛才的話,輕快說道:「聽說我往日的小情兒要走了,我來送送她。」

  「……」

  眾人沉默地看著金發青年溫柔的神情,又看看那輛還囂張停在旁邊的白色馬自達,不約而同地升起同一個念頭:

  你這不是想來送送Dita。

  你這怕不是想一口氣送走她吧?!

  抱著這種念頭再去看金發混血青年臉上的溫柔神色,就總覺得有種莫名的詭譎危險,讓人不免背脊犯冷。

  黑發女人也明顯怔愣住了,死死咬唇低著頭,肩膀不經意地瑟縮了一下。

  在外人眼裡這就是後知後怕的表現,反倒是顯得波本威士忌的殺意更真實了。

  中年管家想起最近在組織裡流傳的風言風語,整個人僵在當場。

  波本威士忌果然是個瘋子!

  知道Dita對老爺有用,竟然幾次三番想殺掉Dita!

  他看著金發青年,面帶警惕,硬邦邦地警告道:「Boss命令……」

  「你不必告訴我,」波本威士忌打斷中年管家的話,「我不關心Boss要拿Dita做什麼。」

  青年依然是嘴角含笑,聲音依然輕快,混血兒深邃的紫眸凝視黑發女人時仿佛格外的溫柔深情,「我說了,我只是來送送她。」卻是讓人聽出一種刺骨的冷漠。

  連心硬冷血的中年管家都在這刻對波本威士忌升起深深忌憚,和慶幸。

  還好此人是老爺的下屬而非敵人。

  這些年組織發展不好,極為需要更多這樣心性難能可貴的人才。

  回去跟老爺提一提吧。

  這麼一想,中年管家別有深意地看了眼金發青年,語氣和緩了些,道:「那我們就先離開了,Boss還在等我們。」

  然而金發青年這一次沒理中年管家的話,而是低頭看著沉默的黑發女人,溫聲問:「最後一次見面了,你就沒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

  誰能想到,這句話是降谷零看綺月始終不發一言,擔心會就此錯過好不容易創造出來的「談話」時機,所以抱著會被懷疑的高度風險問出來的。

  問出口的時候,他還在等有人阻攔,准備將提前想好的說辭扔出來,結果等了半天也沒有人阻攔。

  降谷零:「?」

  降谷零,組織代號波本威士忌,正在執行危險臥底搜查任務的公安警察,此刻毫無所覺自己在剛才短短幾分鐘之內達成了「貴人賞識」的成就,並在之後面臨「升職加薪」的「美好」前景。

  ——雖然知道後臉恐怕會更黑。

  鑒於前面的這些層層鋪墊,他覺得會被懷疑的這句問話,在其他人耳中聽起來就像是:むDita,你已經離死不遠了,還有什麼遺言嗎?め

  其他人:「……」

  這我們哪敢說話啊!

  惡劣,太惡劣了!

  不愧是睚眥必報的波本威士忌!

  而中年管家剛覺得波本威士忌前景廣闊,加上Dita確實是必定的將死之人,也就對波本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甚至掏出手帕來擦拭眼鏡。

  察覺到周圍人的默許並沒有危險,降谷零也就沒心思再去深究,專注看著眼前的戀人,目光隱晦得細細描摹著她病容難消的臉頰,一顆心頓時酸澀起來。

  聽基爾說她被喂了藥……

  「你還好嗎?」

  「……我沒事。」

  看笑話的輕松心情一掃而空,綺月同樣滿眼復雜地看著降谷零。

  這個時候跑來干嘛?

  還來跟她搭話……

  覺得自己身上的嫌疑都徹底洗清了是不是?覺得自己的處境沒有她這麼危險是不是???

  綺月使勁閉了下眼睛。

  「快走吧。」

  「稍等。」

  「?」

  無聲的交流極為迅速。

  「有沒有話想說啊……」黑發女人想了想,慵懶地笑道,「那你過來。」

  波本威士忌沒動。

  女人微微歪頭,被銬在一起的兩只手也只能一起抬起,手指隨意卷著垂落於身前的長卷發,笑睨了他一眼,憑空帶著些純然的魅惑,半是撒嬌半是激將地要求:「你過來一點嘛。不敢?」

  波本威士忌挑挑眉,居高臨下地打量著Dita,哪怕知道對方有詐,也還是主動上前兩步。

  男士皮鞋霸道地抵在女人小巧的鞋尖前,仿佛在說:夠近了吧?

  周圍黑衣人在中年管家的示意下,只做旁觀狀。

  一時間,這片小區域只有他們兩個人。

  黑發女人滿意地笑起來,笑容清甜可愛,茶紅色眼眸對波本威士忌輕輕彎起,下一秒卻是閃電般地出手,衝著他的頸動脈而去!

  金發青年面不改色,迅疾伸手掐住Dita的手,將其拎到眼前,饒有興致地觀摩著她不知何時磨得尖銳無比的食指指甲。

  整個攻防過程開始的快,結束的也快,甚至波本威士忌的另一只手還插在褲兜裡,只在最後拿出來隨意撥弄了兩下Dita的手指。

  「這就是你要說的'話'?」

  波本威士忌不屑地扔掉Dita的手,看著她被重新上前的黑衣人們控制住。

  然而偷襲失敗的黑發女人卻毫不失望,好像知道自己的偷襲一定會失敗一樣,被控制住後也沒有掙扎,反而依舊笑嘻嘻看著金發青年。

  「不是啊,我真正想說的是……」

  看著一場鬧劇落幕,中年管家的耐心告盡,也不管Dita還要說什麼,揮手示意下屬將她帶到車上去。

  黑發女人順從得向前走,只是仍然面朝波本威士忌,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而且聲音越來越大。

  「我真正想說的是——波本你床上的功夫真差勁!」

  「……」

  氣氛,陡然凝固住了。

  波本威士忌,也凝固住了。

  「!!!」

  「噗!」

  「咳咳咳咳咳咳!」

  黑衣人、白大褂們嗆咳不止,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某人那張混血兒得天獨厚卻扭曲的帥臉。

  中年管家也被震撼了一下,差點一個跟頭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穩,扶著扭閃的腰已然無法維持紳士嚴肅的外表。

  但此刻他也顧不得這些了。

  車外波本威士忌的表情黑沉如凝墨,眼神是幾欲噬人的恐怖。

  車內洋溢著「哈哈哈哈哈哈哈」停不下來的囂張笑聲,Dita笑得眼角含淚,察覺到車外怒視而來的視線,她抹了抹淚珠,掛著挑釁笑容,以手為刀狀,面對著金發青年,在自己頸前慢慢橫劃了一道。

  「!」

  生怕波本威士忌當場衝過來弄死Dita,中年管家倉促擺手。

  「走!快走!」

  車窗開始上升,逐漸擋住黑發女人的身影,方才的開懷大笑令她看起來氣色好了不少,恢復了幾分往日的明艷昳麗。

  降谷零看了最後一眼,回到自己車上,平淡地收斂怒容,眉眼間方才浮現出真正的擔憂、痛恨之色。

  他知道綺月是故意想逗他,也是想搞出點動靜吸引其他人的注意,避免他們悄悄傳遞的東西被發現。

  可看著戀人身往險境,他哪有沉重以外的心情。

  有怒火也是為她最後那個暗示的手勢。

  【Kill/殺】。

  她此去想要趁機殺誰?

  不言而喻。

  可降谷零只求她保護好自己就可以了!

  「嗶——」

  狠狠錘了把方向盤,刺耳的車鳴像是怒火的宣泄,也讓降谷零深吐一口濁氣,重新冷靜下來。

  綺月帶走的微型儀器由澤田弘樹最近制作,少年天才的回國無疑給他們提供了更大的助力,現在要做的就是爭分奪秒!

  *

  凌晨一點。

  正值都市夜生活的高峰,幾支隊伍於群馬縣秘密集結。

  臨時布置的指揮所位於一棟大樓裡,此時人來人往,並不安靜,到處都是各方人員商討和彙報的聲音。

  而在守公安嚴密保護的某個房間裡。

  澤田弘樹心無旁騖,盯著電腦上滾動的代碼,十指在鍵盤上飛舞出殘影。

  「怎麼樣?」

  澤田弘樹繃著小臉,緊張地道:「核心系統果然是安裝了自毀裝置,如果沒有正確密鑰,強行攻破的話可能需要不短的時間。輸入密鑰只有三次機會,一旦錯誤……」

  那種後果不是大家能承擔的,降谷零直接問:「你能估算出需要多長時間嗎?」

  「有'諾亞'幫忙……」澤田弘樹咬咬牙,「三個小時,三個小時我一定能攻破!」

  降谷零眼神微凝。

  諾亞方舟,由澤田弘樹和其父親共同研發,是一款能夠自主學習的人工智能,且學習速度一年等同於人類的五年,嗯,算是「藍鯨」的高學歷兄長。

  而這個少年和不滿十歲的「諾亞」聯手,攻破組織Boss烏丸蓮耶「森林別墅」防御系統,只需要三個小時的時間。

  看澤田弘樹方才緊張的模樣,他還以為是要以「天」為計數……

  降谷零捏捏鼻梁,算是知道為什麼綺月之前不讓這個小弟弟回國了。

  這樣的能力太可怕,一旦暴露,除了國家機關,誰能護住他?

  就算是國家機關……

  降谷零暫時不去多想,掏出手帕,給少年擦了擦額頭的汗,低聲道:「一旦開始攻擊系統,就勢必會驚動組織。我現在需要到現場去。其他組織基地有另外的公安負責,弘樹你只管盯著這處'別墅',等我的信號。」

  「只要未來姐夫你一通知,我就開始。」澤田弘樹點頭道,盯著電腦屏幕上代表綿星綺月位置的閃爍紅點,目光清亮堅定,「我一定會把姐姐救出來的!」

  未來姐夫?

  什麼稱呼?

  澤田弘樹眨眨眼:「不是嗎?」

  降谷零哭笑不得,抬手揉揉少年聰慧天才的腦袋瓜,開玩笑道:「我比較希望你當著她的面這樣叫我。」

  片刻輕松過後,馬上進入緊急狀態。

  凌晨一點半,各方隊伍逐步向圍捕目標靠攏。

  降谷零作為公安警察的一線行動負責人,負責烏丸蓮耶這個主犯。

  赤井秀一帶FBI同事專門追捕宿敵琴酒及其行動小組——除了他,也確實找不出更合適的人對付琴酒那個大殺器。

  而朗姆及其余代號成員則是由諸伏景光帶隊負責。

  如果琴酒或者其他人也去「森林別墅」,那正好一鍋端。

  黑衣組織體系龐大,公安總人數有限,需要其他兄弟部門及部分干警一同參與行動,比如警視廳警備部、當地群馬縣警署、隔壁的長野縣警署等等。

  除此之外,還有場外援助,比如工藤優作、毛利小五郎,澤田弘樹當然也算。

  參與行動的人一多,細枝末節的問題就顧不上了,比如江戶川柯南混入赤井秀一隊伍裡一同追捕琴酒這件事,起碼短時間內降谷零是不知道的。

  *

  身處「森林別墅」的綺月自然也什麼都不知道,但這不妨礙她行動。

  降谷零偷偷給她的東西,從外觀上看就像一個小米粒一樣,能輕而易舉地藏在指甲裡。

  她之前沒見過這玩意,只能猜測是弘樹的新作品,雖不知道其具體作用,但定位肯定是有的吧?

  謹慎起見,綺月按兵不動,被蒙著眼睛一路帶進「別墅」、關進房間後,她只觀察了下監控所在,就裝作身體虛弱的樣子閉目休息。

  上車沒多久她就被蒙上了眼睛,從一路走來聽到的、感受到的東西來分析,這裡應當就是她所知道的烏丸蓮耶那棟位於群馬縣深山中的「森林別墅」。

  送他們來的黑衣人們並沒有進到「別墅」,而是即刻離開,暫時不知去向。

  「別墅」裡聽不見什麼人聲,但到處都是關卡,她好幾次都聽到了輸入密碼和電子門開閉的聲音,還有一些機械運作的細微動靜。

  就連關她的房間都是電子鎖。

  顯然,「別墅」主人似乎不怎麼相信人類,反而更依仗所謂的高科技。

  蔑視生命,疑心病重度患者,只對自己性命在意得緊……綺月譏誚地想,「老而不死是為賊」這話放在烏丸蓮耶身上真是合適極了。

  她目前所在應該是地下一層。

  那些實驗小組的成員進來後與她同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她進房間前才分開,說明他們與她相隔不遠,很可能這一層就是實驗室。

  烏丸蓮耶看起來不打算見她。

  也是,她現在就是一個實驗體。

  以那老東西急切的心態,估計最遲明天就要開啟新一輪的實驗研究。

  綺月默數著心跳計算時間,指腹輕輕摩挲著藏在長指甲裡的「米粒」。

  不知道降谷零那邊打算什麼時候行動,她要不要想辦法再病一場?

  那些什麼藥物實驗、抽血割肉她都不怕,唯獨擔心會被清除自我意識。

  哪怕死也要清醒地死去……

  就在綺月認為她要強忍困意,默默挨到天亮的時候,忽而感覺那種被窺視的感覺消失了!

  她敏銳地睜開眼向監視器看去,發現屋內幾個監控頭的紅光正在逐個熄滅。

  有人控制了監控!

  綺月當即起身,走到門邊靜悄悄地等待,沒過一會兒,電子鎖打開的聲音突兀響起。

  她不再遲疑,傾聽門外確認無人後,一把拉開門溜了出去,順著走廊直奔此前那些實驗人員離開的方向。

  綺月想的很清楚,她現在身上沒有武器,這段時間被關押的磋磨以及服用的藥物也大大削減了她的戰鬥力,若是就這麼去找烏丸蓮耶,那就是上門送人頭。

  但如果真如她所想,這一層是實驗室所在,那她說不定能搞到一些化學試劑……

  隨著綺月在走廊上奔跑,沿途的監控攝像頭逐一提前熄滅,既像是為她引路又像是鋪路,這看起來略顯恐怖的事情讓綺月心情大好,仿佛看到那個成長起來的天才少年在隔空跟她打招呼。

  綺月找到實驗室放藥品的地方,像台風過境一般全部搜刮一遍,迅速挑出她覺得可用的,或是打包准備等會隨身帶走,或是當場混合成「新藥劑」,也一起帶走。

  走出實驗室,忽略周圍房間傳來的「救命!這門怎麼打不開了!」「快來人啊!」「有沒有人?!」等各種叫喊聲,綺月衝某個正在工作的監控頭笑著揮揮手。

  Hi,弘樹,諾亞。

  現在帶我去找大Boss吧!

  閃著紅光的監控攝像頭立馬左右搖擺了一下,充分表達了拒絕和否定!

  然而綺月聽他的嗎?

  都走到這一步了,就算操縱監控頭的是降谷零她也不聽。

  於是綺月假裝對方同意了,欣慰地笑笑,轉身就跑!

  她不清楚烏丸蓮耶在哪裡,但「別墅」的防御系統被攻擊,那麼惜命的老人家肯定是坐不住了,現在不是在撤退,就是在撤退的路上。

  那麼無非就是兩條路,要麼「上天」,要麼「入地」。

  綺月是在組織長大的,她太清楚這些人的想法了:如果搞不死你,那就讓你什麼都得不到。

  所以「別墅」裡一定埋有炸彈,或許分量還不輕。

  這麼比起來,烏丸蓮耶「上天」比「入地」的可能性要大。

  就算猜錯了也不要緊,萬一「別墅」真炸了,她在高處總比在地下安全一些……呃。

  好吧,也就是早死晚死的區別。

  綺月安慰自己,就算是這樣,那晚死也比早死強。

  不知道「監控」是不是也這麼想,前腳剛拒絕她去冒險,後腳綺月一路向上前行,沿途關卡卻都被控制著向她「大門敞開」,讓她順利爬到了「別墅」四樓。

  綺月累得氣喘吁吁,不得不停下來稍作休息。

  為避免危險,她不敢乘坐電梯,但每層樓之間的樓梯都在相反的方向,她若是想登樓梯,就幾乎要走完整個樓層的關卡才行。

  所經之處一扇窗戶都沒有,完全是白色封閉的通道,每道關卡的密碼都不一樣,一旦通過就會自行關閉,再想打開,所輸密碼又會被更換,也就是說,沒有退路。

  而且前後相對的「門板」長得一模一樣,若是被困得時間久了,會讓人辨不清前後方向,如果不是綺月有「作弊」手段,指不定費盡千辛萬苦會發現自己繞回了原地,簡直不是迷宮勝似迷宮。

  四樓有窗戶,這裡大概才是烏丸蓮耶日常的起居室,再往上便是天台,也是到了這裡綺月方能看清,這哪裡是「別墅」,分明是一座城堡!

  好家伙。

  年輕時候叱吒四方,年老時候在深山老林裡給自己建了一座城堡,因為身體狀況只能日日夜夜待在這裡,一次出行便是一次艱難的旅程,更多時候只能靠著電子設備看向外界……

  自作自受。

  綺月無聲評價了一句。

  四樓到天台就沒有樓梯了,她脫掉鞋子,赤腳踩上鋪有地毯的斜坡,慢慢向天台走去。

  她已經聽到了說話的聲音。

  明明已經避到了天台,可以乘坐直升機離開,現在卻一直不走……這位老人家怕不是還妄想著有其他組織成員來救他,所以不肯輕易離開吧?

  也是,對烏丸蓮耶而言,這種「離開」跟逃跑認輸沒什麼兩樣。

  真是該死的不服輸啊。

  綺月嘴角微勾。

  很好,她很喜歡。

  停在天台門口的側邊,綺月從背包中掏出兩瓶試劑,快速進行混合。

  細微的聲響驚動了天台的人。

  「誰?!」

  「砰砰砰砰砰!」

  綺月一把將手中的試劑瓶扔出去,果斷後撤避開連續飛射而來的子彈。

  天台只有兩個人,烏丸蓮耶身體不行,只能坐輪椅,中年管家需要負責開直升機,那就只能是用猛火力壓制她不讓她攻進天台,但不會主動來抓她。

  正好她也不想進去。

  若是警方或者別的情報機構人員在這裡,那一定是想要活著的烏丸蓮耶。

  而她……

  綺月不停地向天台扔瓶瓶罐罐,只聽「劈裡啪啦」和「砰砰砰砰」的聲音炸響在一起,濃重的煙味和刺鼻的化學試劑氣味混雜在一起,飛速在空氣中蔓延。

  綺月屏住呼吸繼續扔,邊扔邊後退。

  在非密閉室內,藥劑起到的作用有限,但這麼多混在一起,讓人不死也難受。

  只要拖住時間就行……

  「呼啦啦——」

  這時,快速靠近的螺旋槳聲音驚動了城堡內的三人。

  綺月探頭看去,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半空的警用直升機上一躍而下,借著強大的衝擊力將即將登機的中年管家一腳踹暈!隨後利落地翻身落地,再將面色泛青的烏丸蓮耶一把拽下直升機,抽出手銬給兩人上拷,端得是雷厲風行。

  到此時,警用直升機都還沒落地呢。

  然而綺月:「!」

  要死啊!!!

  「別呼吸——!」

  她趕緊跑過去,一把捂住他的口鼻。

  降谷零:「?」

  公安先生此前很是鏖戰了一番,身上的西裝外套早就已經不見了,配槍也壞了,白襯衫外光禿禿穿著槍帶,腰上更是拉了兩個大口子,但他顧不上治傷,帶著人著急忙慌就來抓烏丸蓮耶、找綿星綺月。

  如今犯人落網,戀人好端端地撲入懷中,降谷零還沒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就聽tsuki說……

  嗯?不要呼吸???

  雷厲風行的公安先生看著焦急的黑發女人一臉懵然,後知後覺有點頭暈,隨後眨眨眼,瞳孔倏然渙散——

  「zero!!!」

  *

  對黑衣組織的清剿行動歷時半個月,Boss烏丸蓮耶、朗姆等重要成員干部相繼落網,目前只有琴酒和貝爾摩德還處於逃匿狀態,不知所蹤。

  但總的來說,這次行動是次不折不扣的勝利,足以讓人大快人心。

  塵埃落定之後,大家自然會好奇並討論這其中的精彩對戰,比如,是誰成功抓捕了烏丸蓮耶?

  「據說當時烏丸蓮耶和他的管家已經坐上了直升飛機,馬上就要逃走了,千鈞一發之際,是一位公安警官親自帶領著小組成員趕到現場,並當場一腳踹翻了犯人!」

  「噢噢噢噢噢!這也太帥了吧!那那位公安警官呢?沒受傷吧?」

  「他……被女朋友放倒了。」

  「……哈?」

  警察醫院,某病房內。

  聽完這段過路同事們的八卦。

  綺月默默地抬手捂住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4

  「你們夠了!!!」某人痛斥。

  「救、救命,hagi!」松田陣平痛苦地抱著肚子,「我笑岔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為顧及可憐的同期情,萩原研二使勁捂著嘴,雖然成效不佳,時不時還能聽到「噗嗤」「哼哧」的氣聲,但也在努力了。

  然而聽到幼馴染的求救後,他當場破功。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降谷,這、這八卦怎麼越傳越離譜啊哈哈哈哈!」

  「我怎麼知道。」降谷零幽幽地道。

  「嘛,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也沒說錯啊。」

  「hiro?」降谷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諸伏景光笑著將削切好的蘋果——還是兔子形狀的——遞給幼馴染,調侃道:「zero不就是被綿星,的藥劑,放倒的嗎?」

  綺月干咳一聲,尷尬地擺手,支支吾吾道:「都說了,那是意外……」

  伊達航「哈哈」笑著,反而誇贊道:「綿星在那種情況下能想到用你所擅長的方式拖延犯人逃離的時間,很厲害,至於之後,哈哈哈那確實是意外!」

  「對對對!」松田陣平拼命忍笑附和,「是意外!」

  看到降谷零頭疼的表情,綺月對著他訕訕一笑,殷勤地叉起小兔子蘋果,再討好地遞到他嘴邊。

  沒辦法,回想那天的事——

  降谷零暈倒後,被緊急送下山,先是把警察廳的長官嚇了一跳,其他相識的人聞詢趕來後也都大驚失色,疊聲叫著「醫生!救護車!」,諸伏景光當時臉都白了,腿軟得需要哥哥扶著才能站穩。

  大家都以為城堡裡一定發生了很慘烈的過程,才會讓超人降谷零重傷昏迷。

  結果得知是不小心吸入了她的藥劑導致的中毒……

  降谷零,成功因為自家女友而不是犯人達成光榮負傷的成就。

  綺月很不想回憶當時大家的眼神。

  呆滯、驚訝也就算了。

  肅然起敬是個什麼鬼啊!

  不是、難道你們就沒有發現烏丸蓮耶和中年管家也都是同一個症狀嗎?!

  「那個時候誰敢管他們啊……」松田陣平搓了搓頭發嘟囔道。

  「對不起,嚇到你們了。」綺月是真心覺得萬分抱歉,「zero……」

  「好啦,我有那麼小氣嗎?」降谷零失笑,「而且班長說得對,」他肯定地道,「在那種情況下,tsuki你那麼做是正確的,不必覺得愧疚。」

  綺月慢吞吞地問:「你不覺得我……嗯,下手狠嗎?」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降谷零疑惑而奇怪地看著她,「你當時的狀態也就比'手無縛雞之力'強那麼一點,難道我們會要求你將犯人毫發無傷地逮捕嗎?保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吧。」

  「是啊,小綿星,」萩原研二眨眨眼道,「別有那麼多顧慮,也多信任依靠些我們吧?」

  綺月愣了一下。

  半長發青年俏皮給了個wink,開玩笑道:「需要傾訴的時候,研二哥哥隨時都能提供懷抱。」

  「喂!萩原!我還在這呢!」

  「小降谷不要占有欲那麼強嘛,太粘人的男人討人嫌哦~」

  「萩原——」

  綺月噗嗤一笑,「好,」她應道,「謝謝研二哥哥。」

  以為大家在說笑玩鬧的降谷零:「???」

  金發青年略帶茫然,「tsuki?」

  「怎麼啦?」綺月玩味地看著他。

  降谷零一把拉住女朋友的手,故作凶巴巴地道:「不准叫他哥哥!」

  「沒關系,」綺月拍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咱倆各論各的。」

  降谷零:「???」

  萩原研二慢悠悠地接口:「哎呀,我是不介意zero一起叫我哥哥。」

  松田陣平勾著墨鏡笑道:「我也不介意。」

  伊達航摸著下巴認真思索:「從對我改口會不會更容易一些?」

  「既然這樣,」諸伏景光溫柔笑笑,「zero……」

  終於發現自己被逗的金發青年:「你們一個個想得美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綺月托著腮笑眯眯看著大家。

  陰霾已盡。

  前路可期。

  祝君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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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鎖章審核很慢,也不是光作者一人,沒辦法/嘆氣

  雖然是大結局,但果然是輕松愉快些好。

  下一本《從讓秦始皇壽終正寢開始》

  文案片段

  【叮!有一份來自大秦帝國的時空委托請接收:讓秦始皇壽終正寢】

  壽終正寢:指人享盡天年,在家安然而死,現比喻事物的滅亡。

  想想始皇大大直到臨終前還在巡游震懾四方,身負勤政+卷王+基建屬性,稚唯腦袋一懵。

  更懵的還在後頭。

  比如剛穿越時空一落地,還沒睜眼就聽到周圍人群在悲痛地吶喊:「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被裹挾在人群中阿巴阿巴的稚唯:「???」

  所以。

  稚唯一臉凝重:「讓秦始皇【壽終正寢】的真正意思難不成是……」

  系統驚恐萬分:「不不不不——住腦!」

  感謝在2023-07-13 19:45:54~2023-07-15 07:14: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60216789 37瓶;小萌 7瓶;素衣安然、雪* 4瓶;費佳、Zero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52章 後日談

  成功破獲存在時間長達半個世紀之久的跨國犯罪組織,結束掉緊張刺激的臥底任務,哪怕後續的各種掃尾工作龐大而繁雜,但這絲毫不影響降谷零的好心情。

  當然,上班時的公安警察仍然還是嚴肅認真的,對待手頭的工作還是多年如一日的高標准嚴要求,頂多就是對待下屬的態度寬和了一些,報告有問題就直接讓人拿回去改,而不是還要再批一頓。

  至於此刻欲言又止的風見裕也:「……」

  嗯,不重要。

  降谷零的好心情基本都是表現在下班以後,比如,如今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幼馴染以及同期好友們相聚,可以大大方方拉著親愛的女朋友出門約會,還可以在阻止犯罪的時候斬釘截鐵地報出「警察」的名號——

  金發混血青年為了臥底可以擁有千副面孔,或沉穩或溫柔或嚴肅,大多都脫離不開屬於成熟男性的氣場,但說到這兒時卻一時間眉飛色舞、神采飛揚,看著倒頗有些孩子氣。

  然後就被毫不客氣地吐槽了。

  「拜托,既然來吃飯,那就先把工作的事放放吧,你個工作狂!」

  松田陣平故作嫌棄地「嘖」了一聲,盤坐在居酒屋的榻榻米上,一手支桌托著腮,一手撐著大腿,配上那張池面但表情皺巴的臉,不像是吐槽,活像是在對人討債。

  伊達航和萩原研二「哈哈哈哈」笑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感嘆:

  「會因為這種事而高興……」

  「果然是小降谷呢。」

  「但怎麼說呢?」

  「果然是被這幾年(臥底生涯)憋壞了吧。」

  被調侃的降谷零悄悄紅了耳根,凶巴巴地大聲道:「你們有什麼意見嗎?松田!」

  「哈?要打架嗎!」松田陣平當即高高挑眉,放下酒杯擼袖子。

  「好啦好啦,小陣平~」萩原研二好笑地阻攔他們,「怎麼回事啊你們?還是經不起丁點挑釁的少年嗎?都快三十的人了……呃。」

  降谷零&松田陣平:盯——

  萩原研二:「……」實話還不讓人說?

  於是一只委委屈屈的研二醬只能默默地舉手投降。

  諸伏景光笑看著大家笑鬧,半是為自家幼馴染說話,半是真心實意地感嘆道:「不過,我是能理解zero的感受的……」

  能夠再次以警察的身份站在陽光下,真是,太好了。

  這種欣慰、慶幸、悲傷、幸福,又全部回歸於平靜的復雜感覺對九死一生的臥底搜查官們絕對是特別而永生難忘的。

  諸伏景光未完的半句話讓大家不由得沉默了幾秒。

  想想前不久,當看到一身血的降谷零被毫無所知地抬下直升機時,那瞬間直面腦門而來的衝擊感讓人頭目眩暈;

  回憶當初諸伏景光的臥底身份隨時都有可能被發現時,心裡縈繞不去的走鋼絲似的不安與緊迫;

  哪怕是如伊達航這樣作為刑警再尋常不過得蹲點逮個犯人,都有可能因為一時休息不好而險些發生交通事故;

  更不用提本就死亡率居高不下的拆彈作業……

  他們隨時都面對危險。

  也已經面臨了多次危險。

  所以,又怎麼能不感嘆呢?

  但他們怕嗎?

  會退縮嗎?

  發覺自己不小心把氛圍搞凝重了,諸伏景光歉意地笑笑,主動端起酒杯,提議道:「慶賀一下?」

  因為,現在大家都好好的嘛。

  青年們默契地轉開話題。

  「來來來!」

  「干杯!」

  喝過一輪後,烤肉也好了,滋滋冒油散發著肉食者絕對無法拒絕的香味,而且還是「景大廚」親手烤制,美味絕對保障,早就餓肚子的警官們紛紛下筷。

  也是在這時,萩原研二裝作不經意地低頭向某個人的杯子看去。

  「其實我從剛才就想問了,」他道,「小降谷你喝的是什麼?」

  雖然同樣是麥黃色的液體,但顏色更加清澈,也沒有啤酒綿密的氣泡,分明就是……

  「啊,」降谷零坦誠地回道,「是大麥茶。」

  諸伏景光跟其他人對視一眼,略帶擔憂地輕聲問:「zero,你的身體還沒好嗎?」

  伊達航皺眉道:「可降谷你不是已經出院半個多月了嗎?」

  他們當然知道那是大麥茶,降谷零拿大麥茶當啤酒的行為不曾遮掩,以他們的觀察力也不至於看不出來,一直沒問不過是因為剛才的話題找不到適合的切入口。

  而且降谷零住院的原因,咳,眾所周知是不小心被自家女朋友給放倒了,他們怕萬一真是因為綿星的藥劑讓降谷零的身體沒有痊愈或者有什麼後遺症,突兀問起來會讓他覺得不好回答。

  說起來,因為各自工作忙碌的原因,這是降谷零出院以後他們頭一次聚餐,如果降谷/零/zero的身體真有什麼後遺症是他們不知道的,那作為親友來說真的是很失職啊!

  被同期們灼灼目光盯著的降谷零愣了一下,感動於他們的關心,溫和笑著安撫大家:「不,放心,我很好。當時是確定完全沒有問題才被醫生允許出院的。」

  青年們聞言頓時松了口氣。

  緊繃的肩膀重新放松下來,松田陣平埋頭搶走鐵板上的最後一片肉,邊往嘴裡塞,邊問:「那怎麼不喝酒了?」

  其他人也疑惑好奇。

  「是啊,難不成是戒了嗎?」伊達航調侃地問。

  而作為婦女之友、更為了解女性心理的萩原研二則是想得更多一些,有些女孩子談戀愛的時候要求還沒那麼高,但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就不太想讓男朋友過多得抽煙喝酒,沒准綿星綺月也是這樣呢?

  「今天小綿星說有事沒來……」他遲疑地問,「難道是她不讓你喝?」

  「沒有,」降谷零無奈地笑道,「tsuki確實是有別的事。我也沒有要戒酒,只是這一段時間暫時不喝而已。」

  這話聽得讓大家更好奇了。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

  降谷零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眼神飄忽,語氣輕而快速地道:「咳,我在准備備孕。」

  「哦,原來是在准備……備孕?!!」

  可憐見的,突如其來的驚嚇讓松田陣平原本低沉的嗓音因為突然拔高的聲調霎時尖銳得像女人。

  「噗咳咳咳咳咳!」

  伊達航一口啤酒噴出來,嗆咳不止。

  「!」

  諸伏景光差點兒掀翻了烤肉鐵盤,夾子摔在榻榻米上,迸濺了他一身油點,手忙腳亂間,他下意識地去撿,又險些燙著自己。

  萩原研二看起來最冷靜,再仔細一看,微微瞪圓的桃花眼顯現出一種呆滯的可愛。

  本來不好意思的降谷零一看見同期們的反應,反而淡定下來,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你們至於這樣嗎?」

  「至於!!!」x4

  反應過來後的青年們異口同聲地吼道,顧不得撿起身為警官應當「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鎮定自若,使勁探頭湊到降谷零跟前七嘴八舌地詢問。

  諸伏景光睜著貓貓震驚眼:「好突然!什麼時候的決定?」

  降谷零仔細回想:「半個月前吧。」

  半個月前?

  其他人掐指一算,那不就是降谷零剛剛出院的時候嗎?!

  「不是、你們,你們!」

  太多問題咕嚕咕嚕冒出來,萩原研二一下子說不上來,伸手憑空胡亂比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先問哪一個。

  還是作為已婚人士、情緒相對穩定的伊達航貼心地幫他問出來:「不先結婚嗎?」

  萩原研二瘋狂點頭。

  降谷零輕描淡寫道:「結了。」

  萩原研二:「???」

  松田陣平:「???」

  這下伊達航也「???」了。

  三人頂著滿頭問號大喊:「什!麼!時候!的!事!啊?!」

  唯有諸伏景光緩過勁來,聯想到什麼,露出恍然的神色:「不會就是那一天……?」

  降谷零點頭。

  諸伏景光震驚。

  萩原研二、松田陣平和伊達航三人像向日葵一樣齊齊把頭從降谷零面前擺到諸伏景光面前,六只眼睛都在表示:快說說快說說快說說!

  看了降谷零一眼,在幼馴染的默許下,諸伏景光空白著表情詳細解釋著那天發生的事。

  黑衣組織雖然從整體上被攻破了,但怎麼收集證據,對於裡面的人員要怎麼量刑定罪,這是一件非常復雜的問題。

  其他暫且不說,只提綿星綺月。

  從人際關系上來說,她與黑衣組織的多位高級干部關系密切,參加過組織的違法活動,甚至作為間諜長期潛伏在警方內部;但個人身世復雜,命不由身,後期又反水刺殺朗姆。

  從社會經歷上來說,她從小到大的學習生活軌跡都是合法合規的,是正兒八經通過國家公務員考試當上的警察,之後相繼進入警校培訓,畢業後進入警視廳、警察廳工作;但之後背刺公安回組織也是真的。

  總之,很難給綿星綺月定性。

  同她一般性質的還有宮野姐妹,不過有某個FBI在,可以輕松把她們帶去美國。

  好在警察廳內部意見不統一,只在於如何安置綿星綺月,而不是想著把人關進去——降谷零收集整理的有關於綿星一家的各項材料起了大作用,其內容信息完整到綿星綺月本人都被震撼了。

  「我知道這個事,」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插話道,「我有聽小綿星和小理莎偷偷抱怨,公安警察太恐怖了,感覺在小降谷面前毫無隱私,她無意中說的話,自己都不記得,小降谷卻記得。」

  其他人齊刷刷盯向金發同期。

  降谷零:「……」

  降谷零深吸一口氣,咬牙道:「我那是工作需要。」

  松田陣平一副「我不相信但不好反駁你的樣子」,憋出一句:「反正,你控制一下。」

  伊達航語重心長地道:「松田說得對,工作也就算了,生活中可不行,就算是再親密的家人也要給彼此一點空間。」

  降谷零:「…………」

  所以在你們眼裡我是什麼人啊?!

  「是掌控欲強——我是說'會忍不住對各種信息進行搜集'這一點——和行動力超強的人。」萩原研二摸著下巴回憶道,「當年在警校的時候,不是花了一天就把小陣平'為什麼討厭警察'的原因給找出來了嗎?」

  「那是因為松田他閑的沒事來招惹我!」

  「喂金發混蛋!」

  諸伏景光忍笑說完後面的事。

  因為本身不准備追究綿星綺月的種種作為,降谷零又親自出面為綿星做了擔保,所以警察廳最終決定給出一份證人保護計劃,也就是說,讓「綿星綺月」的過往一切封存。

  但與其他「證人」不同的是,綿星綺月需要終身受到公安的監管,但這裡的「監管」不是指毫無自由的人身限制。

  在這個大數據信息時代,只要綿星綺月別作死想著什麼「偷天換日」,她就是大大方方出國去玩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只要別讓公安無緣無故失去對她行蹤的掌握即可。

  與此同時,警察廳也給出了一個更好、更簡便的建議。

  *

  我到現在都在懷疑。」

  「懷疑什麼?」

  「懷疑黑田理事官是不是降谷零派來催婚的內線。」

  櫻井理莎面對一臉正經說胡話的同期好友,強忍著笑意問:「所以你就當場簽字了?在結婚屆上?」

  「不然呢?」綺月頹廢地垂著頭,「雖然公安給的方案已經很寬容了,但一想到自己時刻在被監管著,還是覺得很別扭,還不如接受理事官的建議……」

  讓降谷零成為她唯一且一生的監管者。

  櫻井理莎嘖嘖出聲:「真難想像。」

  「是啊,」綺月雙目無神附和著,「真難想像以後的日子……」

  「真難想像這種浪漫提議竟然出自對外冰冷無情的警察廳。」

  綺月:「???」

  櫻井理莎撲哧一笑,安慰好友:「好啦,反正以你跟降谷君的感情進度,也該進行人生的下一階段了吧?」

  她微微收斂笑容,有意提醒綺月:「雖然相識七年,可真滿打滿算,你們的相處時間並不多,不是嗎?」

  是啊,重傷昏迷在醫院躺了四年,中間又逃到國外將近兩年。

  時間過得真快。

  綺月嘆氣:「我也沒有要拒絕的意思,否則就不會簽字了……」

  「就還是覺得有點茫然?」櫻井理莎回想著身邊已婚人士曾經聊過的話題,「婚前焦慮吧?哦不對。」

  她眨眨眼,嬉笑著改口:「你這算是婚後焦距啊,降谷緋月小姐。」

  綺月:「……」

  是的,因為要封存「綿星綺月」的一切,所以她需要有新的身份,又因為要簽署結婚屆,跑不了要改降谷零的姓氏,所以最終的名字就是這個了。

  「降谷緋月小姐,你要感到榮幸,」櫻井理莎故作誇張地感嘆道,「這世上能有幾個人簽署結婚屆是在東京警察廳啊!」

  「……」綺月假笑,「你羨慕啊?」

  櫻井理莎立馬轉開話題:「什麼時候辦婚禮?」

  「還沒定,看大家休假時間。」綺月眼皮都不抬,「伴娘一定有你的份。」

  「好嘞!就需要這句話!」

  櫻井理莎一拍掌,正好手機提示有新消息,她順手拿起來一看。

  十幾秒後。

  櫻井理莎深色復雜地看向好友。

  綺月疑惑地問:「怎麼了?」

  櫻井理莎深嘆一口氣:「降谷緋月小姐,你不厚道啊。」

  綺月聽得茫然:「我怎麼了?」

  「怎麼了?」櫻井理莎將手機上萩原研二發來的消息懟到綺月面前,唉聲嘆氣道,「你和降谷君都准備要寶寶了,竟然還在這裝婚前焦慮讓我安慰你。」

  綺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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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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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番外:5-5=【零】

  莫名其妙進入「被」備孕模式的綺月當然是回家第一時間就找降谷零算賬。

  被趕出臥室的降谷先生卻也很無辜委屈:「這件事tsuki你不是也知道的嗎?」

  綺月懵逼:「我知道什麼?」

  「就是……」

  半個月前。

  降谷零住院期間也沒有閑著,工作之余還順手幫綺月預定了一整套的體檢。

  檢查結果顯示所有指數一切正常,但這個正常是基於普通人的標准,如果與幾年前那個可以跟降谷零單挑格鬥的女警官相比較,如今的綿星綺月身體明顯虧損了不少。

  降谷零的主治醫生知道他們是戀人關系,特意在私下提醒,如果兩人想要寶寶的話,最好在綿星綺月三十歲之前,避免對她造成太大的負擔。

  降谷零對是否有後代並不執著,本來是想著等婚後順其自然,但聽醫生這麼說,自然是先詢問伴侶的意思,如果想要的話,那他們就把這件事早點提上日程。

  「等等,」綺月聽降谷零講到這兒才反應過來,「所以你那天問我喜不喜歡小孩是為了這個?可我哪知道你真正想問的是——」

  降谷零打斷她提醒道:「你再想想。」

  綺月:「……」

  再想想,好像他後半句試探著說的是「如果有一個和我們長得像的孩子……」

  當時聽到這個假設,綺月下意識就回想起諸伏景光跟她分享的【幼崽零景】的照片,想到那個額角、鼻梁貼著創可貼,一臉倔強別扭的可愛零零,她……

  綺月抬手捂臉。

  「你當時笑著不假思索地說'那一定很有趣吧'。」降谷零替她說完,還強調,「我還問過你'不反感吧'?你說'不會啊'!」

  綺月:「。」

  她當時一定是鬼迷心竅!

  降谷零好笑地嘆氣:「也怪我問得太隱晦,畢竟當時……」他們還沒簽結婚屆。

  他也在猶豫要不要把體檢結果告訴綺月,他怕綺月知道自己身體狀況偏又想要寶寶後,會途生太多壓力。

  「不要緊,我現在再跟你確認一下好了,tsuki如果不願意的話,我們就停止這項日程,沒關系的。」

  降谷先生非常坦然地說道,跟在說「停止某個任務進程」沒什麼兩樣。

  「我沒有不願意,」綺月只是無奈,「只是,不用這麼著急吧?不是說三十歲之前嗎?還有兩年呢。」

  降谷零挑眉,「既然會給你造成負擔,那當然是越早越好。」

  「……行吧。」

  降谷零趁勢追擊詢問:「那我今晚可以回主臥嗎?」

  降谷夫婦的新房是一幢二層小樓,二樓主臥無疑是用作日常起居,一樓次臥則是會在特定時間給特定人物使用。

  比如偶爾來留宿的親友,深夜凌晨回家不願吵醒妻子的降谷先生,要通宵達旦加班的降谷先生,以及被生氣的妻子趕出臥室的降谷先生。

  ——這下想必大家都知道次臥真正意義上是給誰安排的了。

  「不行。」

  面對金發混血青年充滿蠱惑和勾人意味的甜笑,和充滿渴求的無辜下垂眼,新任降谷夫人面無表情地給予拒絕,轉身就走。

  「今晚你自己睡。」

  就算沒有掰扯備孕這件事情,綺月也早就打算今天隨便找個理由打發掉降谷零。

  金發青年鍥而不舍地追上來,濕漉漉的紫眸凝望著綺月,像只嗚咽的大狗狗似的,低聲請求道:「拜托了,沒有tsuki在身旁我會失眠做噩夢的。」

  然而任對方看起來再可憐可愛,綺月也堅決不為所動。

  「走開!你這幾天有多過分你自己不知道嗎?!」

  想到每天早上起來就腰酸腿軟,綺月惱羞成怒地抓起枕頭,一把扔給某人。

  「給我好好反省一下啊混蛋!」

  「砰——!」

  臥室房門被無情地摔上。

  刮出的一陣風吹起額前淺金色的碎發,降谷零心虛地摸摸鼻尖,一掃方才低眉順眼的姿態,含笑低語:「哎呀,真生氣了。」

  好吧,他承認自己是在出院以後稍微過分了那麼一點點……那麼今晚就把白天沒處理完的資料看完吧。

  降谷先生自覺抱著枕頭下樓走到次臥,將自己孤枕難眠的夜晚時間安排得明明白白。

  *

  凌晨兩點。

  降谷零終於把最後一點小尾巴處理完,一抬眼看到時間,恍惚地眨眨眼,揉了揉後頸。

  「糟糕,一不小心就搞得這麼晚了,明天、呃,早晨肯定又要被tsuki說教……誤,今天休班,hiro他們要來做客……」

  自言自語地洗漱完回到床上,最後確認完當日行程安排,降谷零趕緊倒頭就睡。

  01

  嗯?

  一睜開眼,降谷零瞬間警惕起來。

  雖然周圍環境是他熟悉的,但他不應該在這裡。

  在消滅掉黑衣組織之後,這處單人公寓就伴隨著他在波羅咖啡廳的服務生工作一起成為了過去,取而代之的居所是他和綺月的新房。

  所以,為什麼他一覺醒來又回到了這裡?公寓明明早就被房東(實則是公安)賣掉了。

  心思流轉間,降谷零向枕頭下方摸去,意外又不意外地摸到他分外熟悉的配槍,床頭櫃上放著的也是他慣用的手機。

  但當屏幕亮起,上面顯示的時間卻是整整三個月前!

  降谷零呆愣當場,直到手機自動熄屏,黑乎乎的屏幕上近距離映出他瞳孔驟縮,難掩驚愕的神情。

  這還是他自己的臉。

  降谷零大腦飛速運轉。

  ……時空轉換?

  02

  雖然不可思議,但卻真實在他身上發生了。

  冷水洗了把臉,平靜下來後,翻看手機,確認當日沒有要緊行程後,先給波洛咖啡廳請假,然後降谷零開始回想自己昨晚都做了些什麼,想要找到穿越時空的契機,趕緊回去。

  然而在回憶過程中,他卻無法控制地回想起一些別的事,似乎……是這個身體本身的記憶。

  摁著酸脹的太陽穴,降谷零緊閉著眼睛,越是回憶過往,眉頭皺得越深,另一只手不自覺地撫上心口。

  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

  萩原七年前就因公殉職。

  hiro也……!

  一股不甚尖銳,卻綿綿不絕的痛楚在心底發酵,讓降谷零的呼吸逐漸深重起來。

  連松田那家伙也……

  還有伊達班長,車禍?

  幼馴染和同期好友的犧牲死亡扎痛了降谷零的心,回憶結束,一如像他親身經歷了一遍一樣。

  可還是有不一樣的。

  這個世界的「降谷零」已經獨自熬過了漫長的時間,去逼著自己適應沒有親友的生活,如今更多的是感傷與緬懷;他卻是在極短的時間內感同身受,因而產生了莫大的悲傷和痛苦。

  降谷零空茫茫地抬手,在自己臉上摸到了冰涼的液體。

  可他顧不上去平靜內心,而是再次翻閱起「降谷零」的記憶。

  沒有。

  沒有。

  還是沒有。

  這個世界沒有綿星綺月。

  但反復重溫記憶,降谷零很快發現了關鍵。

  這個世界的「降谷零」在進入警校前的生活與他一般無二,進入警校、乃至臥底後卻有許多事情不一樣。

  這些「不一樣」,細細想來好像都是同一個人帶來的蝴蝶效應。

  比如,在他的世界裡:

  萩原研二拆彈作業時因為她的「闖入」而僥幸逃過一劫。

  「諸伏景光的臥底身份有被暴露的風險」是她自導自演的一場戲,還就此引出了黑衣組織潛伏在警視廳SAT裡的間諜。

  而因為她拉走了炸彈犯的仇恨,又於東京鐵塔上及時發出拆彈信號,松田陣平的死亡陰影無聲無息就消彌了。

  唯一不確定的是伊達航。

  降谷零記得伊達班長提過,有個號碼似乎把他當成了某個幼稚園小朋友的家長,成年累月地給他發「交通安全課堂小知識」,這讓他陰差陽錯避開了一場交通事故。

  原先降谷零只是覺得此事新奇但沒有深究,如今將「嫌疑」固定在綿星綺月身上,那進而聯想到澤田弘樹和人工智能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降谷零沉吟思索,越發覺得事情奇妙而古怪。

  兩個世界的變數系在綿星綺月身上,為什麼?

  他又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

  是為了讓他「看到」,沒有綿星綺月,他們人生中的某個支線會是什麼樣子嗎?

  那大可不必。

  降谷零對自我內心非常肯定,就算沒有這場時空穿越,綿星綺月對他的人生來說也是重要的組成,他仍然會不遺余力地愛她。

  她與親友們都不同。

  哪怕是親近如幼馴染,他與諸伏景光都是相對獨立的個體。

  唯有tsuki,是可以對外代表自己的愛人,也是丟掉後如同失去半身的【愛】之情感。

  沒有諸伏景光、松田陣平、萩原研二、伊達航和綿星綺月的降谷零,是5-5的0。

  降谷零閉閉眼,翻出房間裡的筆記本,將儲存在大腦裡有關於黑衣組織的所有情報全部記錄下來。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回去,但他直覺不會太久,希望這些資料能對「自己」有幫助。

  等等。

  降谷零寫著寫著忽然意識到一件被他忽略的事:他在這個時空,那這個時空原本的「降谷零」……不會是去他的時空了吧?!

  想到還在家熟睡的新婚妻子,他靜默了。

  別說什麼「公安警察正直守義」,他難道不了解他自己嗎?會吸引自己的tsuki,那極大的概率也會吸引……

  「啪!」

  降谷先生黑沉著臉,一把捏斷了原子筆。

  突然有點不想寫了。

  這個世界「自己」的死活,關自己什麼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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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無獎競猜「降谷零」會不會被tsuki吸引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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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零+5的旅程

  01

  與穿越時空但很快就喚醒原身記憶的降谷零不同,安室透在陌生地方醒來,大腦裡只有他自己的過往經歷。

  所以哪怕他從床頭日歷、手機裡發現時間跳到了三個月後,臥底搜查官的第一反應仍是懷疑:這是否是組織在做局試探/考驗他?

  抱著警惕之心起身檢查房間,卻並沒有發現任何監聽監視設備,相反,書桌上面擺著的文件內容雖是他未曾見過的,但無疑的的確確是警察廳的內部資料,上面批注的字跡和行文習慣都是自己的。

  難不成……他是失憶了三個月?

  安室透有些迷惑。

  不過這個房間裡有屬於他的私人物品,也有切實的使用痕跡,這讓他可以稍稍放松下來。

  起碼說明這裡是安全的。

  檢查房間時安室透已經從窗戶處大略掃了眼外界壞境,知道他身處的是一幢二層樓,於是在確認「暫無危險」後,他決定出去看看。

  然而在此之前,他先聽到了房門外傳來的輕微腳步聲。

  這裡還有別人?

  他跟人同居?

  安室透愣了一秒,懷疑自己失憶的他迅速做出決定,如貓一般折身,靈巧無聲地回到床上,蓋被閉眼,將呼吸頻率放緩,作出睡眠狀態,同時將五感提升到了極致,靜待虛實。

  腳步聲停在了房間門口,輕輕的敲門聲後,來人未等回應便徑直開門進入。

  對方似乎與他很熟?

  會是誰?

  安室透將自己周圍的熟人想了個遍,卻聽到來人小聲咕噥:「怎麼還沒起?」

  「!!!」

  這聲音,是一個女人?

  安室透被驚得險些睜開眼,干脆作出半夢半醒的姿態,朝一側方向翻了個身,虛眯著眼看向來人。

  「醒了?昨晚又熬夜了吧。」

  隔著睫毛的虛影,安室透看到一個眉眼帶笑,容貌昳麗的黑發女子。

  現年二十九歲,本名降谷零的現役公安警察憑自己傲人的記憶力確信,他在此前絕對沒見過她。

  對方話語中的熟稔與親昵態度讓他困惑滿滿,但看到黑發女子的那一刻,他就不可自制地升起親近她的念頭,甚至下意識地想張口回應她,就像是……身體的自發反應一般。

  一時間無所適從的安室透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無意義地哼了哼。

  黑發女子輕笑一聲,自然而然地俯身靠近,安室透本著按兵不動的態度沒有躲,只是悄然繃緊了手臂,作出隨時可以防御、出擊的准備,卻等到臉頰落下一點柔軟的觸感。

  「早安吻。」

  哦,他被親了。

  安室透:「……」

  沒事,波本威士忌可是常年周旋於各種場合的情報人員,被女人親一下算得了什麼……嗯,不算什麼……

  ——才怪啊!

  這女人一看就與他關系匪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安室透頭腦風暴時,黑發女人似是無奈地道:「別撒嬌了,快起來,今天他們不是要來嗎?」

  撒、撒嬌?

  安室透又被雷了一下。

  黑發女子說完就走出房間,徒留下耳尖泛紅的金發混血青年躺在床上,兩眼發直看著天花板回不過神來。

  是的,他終於意識到形勢的嚴峻性了。

  安室透對自我有清醒的認知。

  就算是一不小心失憶,他也絕對不可能在三個月內與一名此前從未見過的女子締結如此深刻的情感關系。

  他遺忘了身為臥底搜查官的責任,那還有風見裕也、零組其他人乃至公安部呢,他們都不會放任他隨意行事。

  談戀愛?

  不可能。

  如果說他是在執行某個任務——比如說方才的黑發女子是組織成員或者重要的任務對像,他需要接近對方獲取什麼——的途中失憶,以至於同事們沒有及時發現他的情況。

  那也不可能。

  書桌上還有警察廳的內部資料呢,打印日期是前天的,他顯然沒跟警察廳斷了聯系。

  所以……

  安室透嘆氣。

  真的是,時空穿越啊。

  02

  突然發現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不僅在正大光明做著公安工作,還有漂亮溫柔的女朋友,是個妥妥的人生贏家。

  孤狼·安室透表示,心情極度復雜。

  但也就是一瞬。

  平靜下來後,安室透隱隱約約感覺這趟奇妙旅程不會持續太長時間,那麼他所要做的就是收集信息、維持現狀,盡量不擾亂另一個自己的生活。

  相比較起來,他反而更擔心這個世界的降谷零會不會是去到了他的時空?

  安室透通過警察廳內網得知,這個世界的黑衣組織已經在半個多月前被攻破,但大概是為了保護公安警察的安全隱私,他並沒有在內網查到臥底搜查官是誰,也就說,這個世界的降谷零不一定有臥底黑衣組織的經歷。

  可在他的時空,組織勢力仍然存在,多疑的朗姆甚至親自出動,在毛利偵探事務所以及自己附近出沒,「降谷零」能應對這麼復雜的生存環境嗎?

  多想無益,安室透匆忙洗漱完,拿著手機向房間外走去。

  為避免在房間待太久讓黑發女子起疑,他只來得及查了黑衣組織的事,手機、電腦裡的其他東西來不及翻看,但這個世界的降谷零都能交女朋友,生活環境起碼沒他危險,那還是先應對完「tsuki」再來說其他的。

  tsuki。

  床頭櫃上的相框裡有黑發女人的照片,背後寫著這個……愛稱?名字?

  那他這麼叫應當沒錯。

  安室透咬了咬舌頭,把「tsuki」在舌尖上滾了幾番熟悉熟悉,等會兒務必得叫出屬於男朋友的親昵語氣。

  因為臥底任務,偽裝不同人設是他的常態,現在扮演起自己肯定是手到擒來。

  ——出門前安室透確實是這麼想的。

  03

  噙著笑,放松身體,擰動門把手。

  踏出房門的第一步,剛剛進入狀態的安室透還什麼都沒看清,一股疾風陡然從側方襲來,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直衝他的鼻梁!

  收到危險信號,安室透條件反射地抬起雙臂架在身前,擋住這一記踢踹,紫灰色的眼眸驚訝地看向前方呈攻擊姿勢的女子,此時她哪有方才在房間的溫情小意,冰冷的神情帶著十足的警惕審視著他。

  他被識破了。

  什麼時候?

  安室透雖然疑惑但也沒太糾結,畢竟人家是情侶,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相處習慣那再正常不過了。

  會被識破也在他的預案之中,只是沒想到對方這麼猛,上來就攻擊他。

  當務之急是趕緊解釋清楚。

  「你冷靜一下,我……」

  短暫的交手讓金發混血青年偽裝出來的慵懶姿態一掃而空,恢復了屬於降谷零的本色,令黑發女子不免有幾秒的恍惚。

  安室透沒有注意,他還在努力想著措辭,這是另一個自己的戀人,不是敵人,還是和平解決比較好。

  然而話到一半,他突然感到頭腦一陣暈眩,這感覺來得既快又狠,腳步很快虛軟得像踩棉花一樣,讓他不得不扶住牆壁。

  乙/醚?

  不,他沒有聞到乙/醚的味道。

  安室透難得失態,露出真實的震驚神色。

  他看向黑發女子,又順著她的視線方向低頭,看到自己腳邊玻璃珠大小的圓球狀東西。

  這是什麼?

  竟然能不動聲色地放倒他,她到底是……什麼人?

  意識不甘不願地墜入黑暗,安室透掙扎未果,思路「啪」地中斷。

  04

  看著金發混血青年暈倒在地板上,綺月陷入沉默。

  她用的藥不強,用不了多久這人就會醒來,還是得采取些別的措施。

  自覺如今跟降谷先生比起來妥妥就是個戰五渣的降谷夫人,在屋子裡搜尋了片刻,舍棄了感覺不太保險的麻繩和手銬,從儲藏室裡翻出了一根登山繩。

  就它了。

  05

  安室透再次睜眼,險些以為自己又穿了回去,並且被組織關押了。

  上午時分,半拉著窗簾的客廳顯得有幾分昏暗,雖然不影響視線,但就是憑空營造出了一種壓抑的氛圍,尤其是當他發現自己被反綁雙手,獨自坐在客廳中央的餐椅上時……即將被審訊的感覺這不就來了?

  「醒得還挺快。」

  發覺他睜眼,黑發女人哼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評價,從沙發上起身。

  修身的黑色長裙裹著她曼妙的身姿,隨著她走動而泛起輕微的褶皺,她甚至沒穿鞋,光腳踩著地板而來,足音低不可聞,像一位正赴情人邀約的女郎。

  然後這位女郎毫不客氣地將手中的匕首橫亙在他的頸動脈上。

  安室透眨眨眼,語氣輕快地道:「這是做什麼,tsuki?」

  「別叫我tsuki。」黑發女子微微俯身,盯著他的雙眼質問,「不如先交代一下,你是誰?」

  安室透微笑反問:「你猜不到嗎?」

  冰涼的刃口激起頸部皮膚的輕微抽動,被抵住命脈的他卻不緊張,反而對「綁架者」饒有興趣。

  拉窗簾是為了防止被別人發現屋裡正在發生的「綁架案」;

  前面攻擊他,現在又穿了長裙,以柔弱的姿態出現是想讓他放松警戒心;

  光腳走路是為了降低自身的存在感,一旦剝奪他的視線,就讓他分不清她在哪兒,給他制造壓力;

  反駁了他對她的稱呼,但沒給他提出む交換名字め從而む拉近距離め的機會,而是直接切入重點,不給他過多思考時間。

  ——不簡單,另一個我的女朋友,看起來很有意思。

  綺月用匕首威脅性地懟了懟金發青年的脖子,冷冷地道:「現在是我問你。」

  「別對我這麼凶嘛。不如先把刀放下?」安室透勾著唇,紫灰色眼眸直勾勾盯著綺月看,拉長的語調帶著絲溫和的示弱,內容卻針鋒相對,「畢竟,這具身體還是'他'的哦,你也不敢傷'他'吧?」

  綺月看了他半晌,「說的也是。」

  她平淡地收起匕首,放到一邊。

  就在安室透以為他們可以好好談話的時候,面前的黑發女子突兀地湊近,一巴掌撐在他耳側的椅背上,於近在咫尺的距離俯視著他。

  「你是覺得這樣就可以讓我心有顧慮了嗎?」她道。

  安室透一頓,緩緩抬眸。

  「那你大概不知道我是什麼人,讓你痛不欲生又死不掉的辦法,我剛巧有幾種……」另一手溫涼的指尖似有若無地劃過他的下頜線,與他對視的茶紅色眼瞳透出涼絲絲的惡意,她輕笑,「想試試嗎?」

  「……」

  眼前修長白皙的頸項頗有些惹人,安室透淺淺眯眼。

  他嗅到了她身上散發的清甜香氣。

  其中夾雜著他熟悉又不喜的氣息。

  是黑衣組織成員的氣息。

  銳利的紫眸凝視著黑發女人,安室透推理著、判斷著,忽而若有所思,然後笑出了聲來。

  綺月:「?」

  「哈哈哈抱歉!只是想到了點開心的事。」安室透眉眼彎彎,笑聲中間或傳出細碎的低語,「我就說嘛……」

  無論在哪個時空,他還是他,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另一個自己肯定也去臥底了吧?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身邊人會具有組織氣息。

  但能被「降谷零」看上的人,肯定不是罪大惡極之人。

  也許……

  安室透歪頭打量著一臉莫名的黑發女人,唇角弧度悄然增大。

  越是危險,越是能吸引他這樣的人吧。

  06

  綺月被金發混血青年盯得渾身發毛。

  正如「他」所說,她對他的身份已經有所猜測,但鑒於對方明顯不認識她,綺月只能判斷「他」並非來自她的前世。

  也因為「他」不認識她,綺月沒辦法用一些兩人的過往細節來最終確定對方到底是誰。

  ——降谷零可是公安警察,能接觸警察廳絕密的級別,萬一她判斷錯了,造成什麼嚴重後果她可承擔不起。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最好的辦法就是限制「他」的行動,等待她的降谷先生「回來」再行處理。

  可這要空等到什麼時候?

  綺月頭疼了。

  眼前這個「他」明顯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啊,看起來比她的那個降谷零難對付多了。

  這人在他的世界都經歷了什麼?

  好像上天知道了綺月的難處,很快就派來了能夠「拯救」她的人。

  「叮咚——」

  綺月下意識地看看時間,想起今天的聚會安排後,眼睛一亮。

  對啊!

  或許其他世界的降谷零不認識綿星綺月,但幼馴染總不會變的吧?這可是童年伙伴。

  如果連重要的幼馴染都不認識,那麼很大概率「他」不是降谷零,就算是,也只是個同名同姓的人罷了,不值得她有太多顧慮。

  想到這裡,綺月連鞋都顧不上穿,疾步去開門。

  「是諸伏啊!」

  看到下巴處仍然留著胡渣的貓眼青年,綺月高興地招呼道。

  疑惑朋友為什麼這麼開心,諸伏景光也沒多想,溫柔笑著點頭,拎起手中的袋子示意:「綿、緋月,早,我買了些水果……」

  然而綺月根本沒聽。

  她特意把門大敞開,讓視線無阻,全副心神都在關注客廳裡的金發青年,見到他在長久的怔愣、恍惚、震驚過後,眼睛氤氳出一圈紅和晶瑩淚光,她終於心安了。

  這是降谷零。

  綺月松了口氣,回頭招呼朋友:「快進來吧諸伏……呃,你怎麼了?」

  怎麼了?

  諸伏景光沉默。

  首先要說明一件事,如果客廳裡的人能夠看清楚他,那麼按照理論,他也能看清楚客廳的場景。

  其次,現名降谷緋月的女性好友雖然穿著不出格,但如果搭配上屋裡的畫面:金發混血青年被反手綁在椅子上,邊上放著沒收好的麻繩、手銬、匕首;再加個限定條件:兩人是新婚夫妻。

  這就讓諸伏景光很難不沉默。

  「咦?hiro你這麼早就來了?」

  諸伏景光愣了一下,但沒等他去抓大門扶手,松田陣平疑惑地湊上來。

  「你怎麼不進去——」

  卷毛青年的聲音戛然而止,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鴨。

  這還沒完。

  「小陣平~不要站在門口啊,飲料很沉的,你——」

  出現了,第三名受害者,萩原研二。

  「你們在干嘛呢?一個個堵在人家家門口,降谷不在家嗎?怎麼不說話——」

  好的,第四個,伊達航,齊了。

  而隨著一個一個的出現,客廳裡,金發混血青年的情緒有了更強烈的變化,他緊緊咬著下唇試圖壓抑,通紅的眼眸含淚望過來,讓人一時分辨不出他復雜內斂的情感。

  但這些都被毫不知情的冤種親友們誤解了。

  諸伏景光當即悲痛地閉上眼。

  對不起,zero,都怪我反應慢,沒把門關上/沒阻攔緋月,一不小心把你的**暴露了。

  綺月還在想著要跟大家分享奇妙的故事,招手催促道:「快進來啊?」

  「不不不不不不!」

  「對不起打擾了!!!」

  「我們來的不是時候!」

  「我們還、還有事,要不下次吧!」

  四位隨便放出去哪位都能獨當一面的青年警官,這一日在自家幼馴染/好友家門口擠做一團,爭先恐後地轉身離開,差點接二連三摔個馬大哈。

  07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大家終於安靜坐了下來,人手捧著一杯壓驚茶。

  「所以這個是,另一個世界的zero?」

  萩原研二、松田陣平和伊達航有些新奇地看著金發青年。

  而諸伏景光敏銳地想起來方才「zero」的情緒似乎不穩,本以為是……咳咳咳,現在想來,是對方的世界發生了什麼變故,還跟他們有關吧?

  諸伏景光忽然有種莫名的傷感。

  另一邊。

  在令人哭笑不得的誤會過後,安室透激動的心情也由此漸漸平復,甚至久違地生出む啊,果然是他們,我的冤種同期め的感嘆,隨即從解除誤會過程中捕捉到了重點。

  等等。

  同居,分房。

  但不是男女朋友是……新婚夫妻?

  新婚燕爾就分房睡???

  這個世界的降谷零這麼遜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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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安室透:(嫌棄)

  降谷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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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都是大冤種+養崽日常

  01

  見諸伏景光四人毫無芥蒂地接受了安室透的存在,綺月沒在家裡多待,將空間讓給了他們。

  「我去買點菜,你們聊。」

  降谷宅的女主人一離開,青年們的話題就不再那麼拘束,比如,可以趁機聊一聊綿星綺月的事。

  諸伏景光並沒有透露太多朋友的感情隱私,只是要談這個世界的黑衣組織,就繞不開綿星綺月,繞不開Dita。

  而安室透聽完後,也得出了和降谷零同樣的結論:這個世界好像因為綿星綺月的蝴蝶效應改變了不少。

  當然,有關於綿星一家的悲事也是記憶的重點,值得他回到自己世界後著重去調查一下,看是否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看著幼馴染和同期好友們嬉笑怒罵的鮮活表情,安室透輕輕勾唇,眼底流露出一種復雜難辨的欣慰與哀傷。

  他並沒有談及自己世界裡大家的結局,偶爾被問到了,就提兩句警校時期的往事,或是他們……生前的模樣,然後很快轉開話題。

  臨近中午,綺月提著菜回來,毫不客氣地將廚房交給諸伏大廚,和其他人在一旁打下手、等吃。

  安室透也自然而然參與了進去,順便展現了一下自己的高超廚藝。

  「啊,果然是zero呢,」萩原研二笑道,「就算是做菜,也能做到極好——不論哪個世界。」

  安室透愣了一下。

  他一開始學做飯是因為那時候工作忙碌,幼馴染看不下去他一日三餐潦草打發,所以教了他幾道簡單易上手的菜式。

  後來……諸伏景光犧牲,每當回憶起hiro教他做菜的場景,他就會進廚房,忙裡偷閑就將廚藝練出來了。

  這個世界的自己是因為同樣的理由嗎?

  安室透好奇地問:「'他'也會做飯?」

  萩原研二沒回答,安室透順著他的視線歪頭看去,目光落在正背對他們切菜的黑發女人身上。

  「……」

  懂了,原來是為了給女朋友做飯吃。

  金發混血青年忍不住露出了牙酸的表情,像吃了一顆酸度爆表還不能吐出來的青檸。

  萩原研二撲哧一笑,隨即想到什麼,笑容逐漸收斂,低聲向安室透解釋道:「那時候小緋月因重傷昏迷不醒,zero跟小諸伏學習做營養餐,是想等她醒來幫她調養身體,結果……這一等就是四年。」

  原來是這樣。

  安室透抬手摸摸鼻尖,聽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和女孩子相戀的細節,這感覺還真是有點,表達不出來的微妙。

  見金發青年面對料理台而站,沉吟思索,萩原研二還以為他在思考要表達什麼感想,忽然就見他一把擼高袖子,氣勢洶洶抄起鍋鏟,戰意十足。

  「好!那我也不能認輸!」

  萩原研二:「?」

  等等、這種事情就別執著於登頂Top了吧?!

  「干嘛這麼驚訝?」安室透隨意敲開一顆雞蛋,熟練地進行蛋清分離,在扔掉雞蛋殼後,才抬頭對桃花眼睜得微圓的半長發青年挑眉,意有所指地道,「hagi剛才不就是想告訴我,他們的感情有多好嗎?」

  是告訴還是提醒,亦或者是告誡,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想到這兒,安室透情不自禁想笑,又頗為感嘆:萩原研二不愧是他們之中情商最高的人,連他那點沒有苗頭的情感傾向都能察覺出來。

  「啊……」被金發青年猝不及防挑明,萩原研二也沒太尷尬,反而順勢反問,「那小降谷的看法呢?」

  「我?」安室透毫不猶豫地道,「我只是誤入此地的過客。」

  這次還真是hagi多慮了。

  雖然本質上都是降谷零,能吸引降谷零的人會吸引到他並不奇怪。

  然而不同的人生經歷已然將他們區分開來,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責任,就算是同為親友,那也是不一樣的。

  會覺得遺憾嗎?

  或許有點吧。

  遺憾於自己世界裡的諸伏景光、萩原研二、松田陣平和伊達航缺少了些運氣,反多了陰霾。

  但並不遺憾於自己,更不會憎怨。

  這裡的一切再完美,他也會堅定地回到自己的世界。

  因為,那並不美好的人生,同樣是屬於降谷零的啊。

  「怎麼會是過客?」

  安室透抬眼,半長發的青年朝他眨了個wink,笑意盈盈地否決道,「你還是我們的摯友。」

  安室透微愣,倏而揚起笑容,同樣笑道:「你說得對。」

  他們並非誰是誰的替身,他們都是他的摯友。

  兩人之間的對話發生在極短的時間內,又不約而同地轉開話題。

  其他人或有察覺,但都沒問。

  好菜陸續上桌,大家圍坐一團,先感謝辛苦的「廚師們」,再共同舉杯。

  「干杯!」

  「我開動了!」

  有些秘密不需要揭開,只要懷揣感恩之心,好好享受這次獨一無二的奇妙相遇即可。

  02

  降谷零回到自己的世界,聽綺月和諸伏景光等人笑談他和安室透的這次「時空互換」,整個人差點沒繃住。

  原來是「互換」啊!

  哈,那差點寫斷他手的整本筆記,終究是白寫了。

  降谷零:無話可說。

  玩笑過後,他才慢慢將另一個世界親友們的結局告知大家。

  「哦,我們早有預感了。」松田陣平挑眉,毫不意外地道,「那家伙一說到我們的現狀,就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還覺得自己掩飾得挺好呢。」

  卷毛青年嫌棄地皺臉,「他真的是臥底搜查官嗎?就這個情緒管理,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松田陣平獨有的別扭式關心讓大家無奈一笑,想起安室透,心情不免沉重。

  「原來我死在他面前了啊。」諸伏景光嘆氣,「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吧?」

  「是另一個世界的蘇格蘭,」降谷零較真地糾正道,「你好好的呢,hiro!」

  「好好好,是我說錯話了。」諸伏景光立馬順毛哄。

  他理解幼馴染的反應,當初如果不是綿星綺月把隱藏在警視廳內部的間諜釣了出來,搞不好他的結局會跟「蘇格蘭威士忌」一樣,也難怪降谷零對此格外敏感。

  換做是他,同樣也會如此的。

  萩原研二捏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道:「這麼說起來,那個世界的我和小陣平都是被同個炸彈犯炸死的啊。」

  除降谷零以外的人聽完這話,再回想自己的親身經歷,神色忽而變得略微古怪。

  如果說諸伏景光避開死亡是有驚無險。

  松田陣平是陰差陽錯。

  伊達航是鬼使神差。

  那萩原研二差點死亡的事就是切切實實的大危險。

  如果不是某人……

  四位直覺敏銳的青年警官默契得向黑發女子看去。

  「?」綺月茫然回視他們,「看我做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啊。」

  殊不知綺月心裡也極為震驚。

  根據降谷零的講述,安室透世界裡的眾人結局與她的前世相差無幾,可就是沒有她。

  她好像是多出來的那個。

  對此綺月絲毫沒有感到榮幸,反而莫名有種荒謬感。

  該不會……等她在這個世界死後,她又會重生,然後就此陷入平行時空的輪回吧?

  可別。

  她已經大仇得報,不想要這種意義上的永生。

  「tsuki?」

  「嗯?」綺月回過神來,對大家擺手,隨意道,「我覺得不用糾結這些,誰知道宇宙中有多少平行世界呢?過好我們自己的生活就行。」

  伊達航放松地笑道:「是這個道理。那些時空問題就交給物理學家們去鑽研,我們能做的就是抓住當下。」

  也對。

  大家看看彼此,相視一笑。

  本以為這件事情就此結束,左不過是降谷零偶然進行了一次奇妙旅程罷了。

  誰成想,二月份的某天,降谷零和安室透又毫無征兆地「互換」了。

  餐桌旁,綺月和金發青年面面相覷。

  綺月:「你……」

  安室透:「我……」

  幾秒鐘的沉默後。

  綺月:「你先說。」

  安室透苦笑著捏捏鼻梁,「我不知道原因,就是一晃神,突然就來了這裡。」

  「不過,」他頓了一下,遲疑地道,「在我的世界裡,今天本該是松田和萩原的忌日。」

  綺月:「。」

  在親友們的忌日見到活著的親友,不管降谷零怎麼想,反正安室透是哭笑不得。

  這算是命運對他的一點補償嗎?

  反正也拒絕不了,安室透干脆坦然接受,看過「降谷零」的日程安排,知道當天沒有重要的事後,他果斷出門找朋友去了。

  綺月目送金發青年拿著降谷零的車鑰匙悠哉悠哉出門,頭疼地捂住臉。

  zero……不會被氣壞吧?

  降谷零是氣壞了。

  什麼鬼啊?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忌日,安室透可以去見活著的人,他卻要替代對方面對兩座冰冷的墓碑。

  ——這是人干的事???

  氣憤之余,降谷零冷不丁記起來,一個月後,好像是這個世界諸伏景光的忌日。

  「……」

  降谷零猛然倒抽一口涼氣,手掌撫上發悶的心口。

  不知道是不是共情了,他現在真的、真的好心痛!!!

  從此之後。

  每逢誰的忌日或者清明節等節日,安室透對親友們的祭拜都變成了上門拜訪,而降谷零學會了熟練上墳。

  每到這個時候,安室透世界的人就會發現,降谷先生/安室先生/波本威士忌連續三天都頗為奇怪,明明前一日心平氣和,後一日就變得陰陽怪氣、脾氣差,再一日心情又好了——整得像精分似的。

  取而代之的,是安室透愈發變好的精神狀態,具體表現為從「工作狂」變成了「工作狂魔」,不僅自己搞內卷,也帶著周圍人一起卷,成功讓任勞任怨的風見裕也「大逆不道」地升起了辭職的念頭。

  03

  「這種事情什麼時候能結束啊!」

  又一次「上墳」歸來,降谷零抱著妻子苦悶地抱怨道。

  綺月好笑地調侃他:「你不是說,把那個世界當成'訓練基地'來對待嗎?我看你樂在其中。」

  相比較起來,安室透世界的總體環境要危險得多,而且黑衣組織也還沒有被剿滅,降谷零每次穿過去並非都有空閑時間去「上墳」,常常要應對組織成員、組織任務或者其他一些突發情況。

  這在某種程度上是對降谷零的磨練,這種獨特的經歷也讓降谷警察始終保持著警覺性,來更好地面對犯罪。

  聽綺月這麼說,降谷零磨了磨牙,堅持反駁道:「沒有樂在其中!」

  綺月閉著眼敷衍地「嗯嗯」兩聲,拉起被子准備睡覺。

  降谷零抱著她不撒手,過了半晌,悶聲問:「那家伙沒對你怎麼樣吧?」

  綺月打了個哈欠,隨口道:「能怎麼樣啊?我又不是分不出你們兩個。而且人家也沒有逾越。」

  「你在替他說話?」

  「……」這什麼跟什麼啊?

  綺月無語地睜開眼。

  亂吃干醋的降谷先生看著有幾分孩子氣,仔細看眼裡還有幾分懊惱,大概是在擔心她會覺得他不相信她。

  但綺月心知肚明問題出在哪兒,自己最近也的的確確「冷落」了他,並不為此生氣,反而抬手揉揉他淺金色的頭發,耐心地道:「沒有。」

  額前碎發掃落下來,降谷零眯了眯眼,追問道:「那tsuki對那家伙是什麼態度呢?」

  綺月又打了個哈欠,最近她疲倦得厲害,聽到降谷零的問題,她強撐著困意,揉著眼睛,含糊回答道:「態度?陌生人→朋友(諸伏等人)的朋友→朋友→崽崽的第五個干爸……就這樣。」

  「哦,」降谷零頓了一下,「第五個干爸?」

  「諸伏、萩原、松田和班長,他們搶占了前四個。」

  綺月回答完,半天沒聽到聲音,撐起眼皮一看,金發青年神情平靜,看起來冷靜自若,然後湊近細瞧,紫灰色眼眸中瞳孔微縮,眼神呆滯,分明顯出一種空茫無措。

  綺月不禁眼中閃過笑意。

  又等了一會兒,降谷零終於艱澀地開口:「崽崽,是誰?」

  綺月直接拉過他的手往腹部一貼。

  降谷零:「!!!」

  綺月忍俊不禁道:「因為還不確定,所以之前沒跟你說,並不是真心拒絕你……」親熱什麼的,「咳,所以別吃醋了,zero。」

  困倦的降谷夫人在通告完降谷先生後,無情地掀開他的手,翻身閉眼,一秒入睡。

  「不行了,我太困了,晚安。」

  徒留下呆滯的准爸爸在夜晚輾轉反側,實在睡不著,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爬起來,跑到一樓電話騷擾摯友們。

  「hiro!」

  「松田!」

  「hagi!」

  「班長!」

  陸續被從睡夢中吵醒,還以為有什麼緊急事態的四人:「……」

  哪來的冤種朋友?

  哦,是我的啊。

  伊達航深吸一口氣:「好,恭喜。」

  諸伏景光柔聲祝福:「zero要幸福啊。」

  萩原研二痛苦面具:「你知道現在幾點嗎,小降谷?」

  松田陣平惡劣回懟:「你知道為什麼你比我們得知消息的速度要晚一天嗎?緋月估計沒告訴你,因為昨天她不舒服,恰好是安室透那家伙陪著去醫院的哦~」

  降谷零:「……滾。」

  05

  安室透覺得另一個世界的降谷零很不可理喻。

  不就是巧合讓他錯過む第一時間知道自己當父親め的驚喜嗎?至於搞一些小動作讓他幾次三番差點兒社死嗎?

  真是小心眼的男人。

  看,這小心眼的男人又留言了。

  安室透撕掉貼在手機上的便簽紙,認命地嘆了口氣。

  他那天在醫院說要當干爸真的是開玩笑,結果這兩口子當真了,並且以此為理由,使喚起他來相當不客氣。

  上上次是要給降谷緋月煲湯,上次是提醒降谷緋月服用補劑,這次是因為降谷緋月約好了跟小姐妹聚餐,他要負責安全接送。

  ……行吧,反正也沒別的事,開個車而已。

  06

  有了兒子之後,綺月感覺生活增添了許多甜蜜的煩惱。

  降谷空耀完美繼承了父母的好樣貌,小時候沒長開前看起來精致可愛,不過他並沒有遺傳父親的淺金發,而是和綺月一樣的黑發,眼睛則是漂亮濃郁的紫紅色。

  六七歲之前,他是個小天使。

  某日從幼稚園放學回來後,降谷空耀抱著綺月好奇地問:「媽媽,我同學說'父母是愛情,孩子是意外',我也是意外嗎?」

  綺月回想起幾年前的事,瞬間笑場:「不,兒子,你是你爸早就放置在'to do list'裡的待辦事項。」

  降谷空耀懵懂地點頭。

  之後偶然有一天,他看見父親列在手機裡的日程表。

  降谷零有每日復盤的習慣,當天日程裡已完成的事項就會被他順手劃掉或刪除。

  那一天也是如此。

  降谷零並沒有特意避開降谷空耀,還想趁機教導兒子做事情列計劃的重要性,結果轉頭一看,小男孩快要哭出來了。

  降谷零:「?」

  「嗚嗚嗚爸爸!我也會被你'不要了'嗎?」

  降谷零:「?!」

  降谷空耀很聰明,哪怕沒人講解他也能大致猜到刪掉、劃掉就是「不要了」的意思,然而到底是還在上幼稚園的年紀,一著急起來就有些語無倫次,但也不妨礙他表達難過傷心。

  可憐情商在線,智商卓群的降谷警視正是怎麼也想不通,兒子為什麼會從む刪除日程め聯想到む他不要他め上面的!

  旁觀全程的綺月快要笑瘋了。

  07

  在降谷空耀能上幼稚園的時候,綺月就去工作了,任職於警視廳科學搜查研究所的她和降谷零一樣,忙起來的時候顧不上孩子,櫻井理莎、諸伏景光等人同樣是警察,但他們加在一起人就多了,除非碰上重大案件,基本每天都能找到人照看孩子,再不行就麻煩一下娜塔莉。

  年幼時期的降谷空耀經常在各位警官家吃住,接觸到的知識一多,本就聰慧早熟的男孩很快展現了不一般的學習速度,更難得的是他性格裡自律冷靜的一面,宛若天生。

  但這不代表他不調皮。

  相反,聰明的孩子調皮起來,綺月都有些受不住了。

  某天,降谷空耀噠噠噠跑過來,趴在綺月的膝蓋上,仰著頭,一本正經地板著小臉,鄭重聲明道:「媽媽,我不想要弟弟妹妹。」

  綺月一愣,以為兒子是聽別人說了什麼閑話所以感到不安,剛要安慰他,就聽降谷空耀道:「干媽說懷寶寶對你身體不好。」

  雖然名義上降谷空耀有很多干爸干媽,但叫起來不順口,降谷空耀多數時間還是稱呼叔叔阿姨,唯有櫻井理莎喜歡逗他喊干媽,久而久之就喊習慣了。

  綺月感動兒子關心她,也認真跟他解釋:「爸爸媽媽沒有要給你添弟弟妹妹的打算,空耀放心吧。」

  小男孩疑惑地歪頭,和父親極為相似的下垂眼眨啊眨,單純地問出聲:「可是爸爸媽媽每天都抱抱親親的……真的不會有嗎?」

  綺月一下子被問得噎住,臉頰憋得通紅。

  這一天,降谷警視正結束忙碌的工作回到家,剛要熟練地摟過妻子的腰親吻一下,表達愛意,卻遭到了無情拒絕。

  「?」降谷零茫然詢問,「tsuki?」

  他應該沒做錯什麼吧?

  降谷夫人氣惱地低吼:「以後當著孩子的面不要碰我!」

  降谷零:「……?」

  這話說的他好像個浪蕩子一樣,但他真的沒干什麼啊!當著孩子的面他自然有分寸,最多就是親親臉頰,這怎麼了嗎?

  降谷警視正立刻意識到問題的關鍵,在綺月轉進廚房後,眯眼看向客廳角落自娛自樂拼拼圖的男孩。

  「降谷空耀。」

  小男孩捏著木片片,無辜地抬頭:「爸爸?」

  「不要跟你媽媽說些有的沒的,」降谷零危險地勾起唇,「讓她苦惱的話,小心我找你算賬。」

  降谷空耀收起無辜的表情,慢吞吞地回懟:「那爸爸也不該阻攔我和媽媽親近。」

  「你已經大了。」降谷零嫌棄地皺眉。

  氣得降谷空耀朝他扔木片,「我還是小學生啊!」

  降谷零嚴肅認真地提醒他:「上次你撒嬌要她抱你,結果讓你媽媽把腳扭傷了。」

  「……」降谷空耀氣悶地扁扁嘴,「我以後會注意的。」

  降谷零滿意地點頭。

  08

  「證據確鑿。」

  綺月將作為物證的塑料繩碎屑擺在桌面上。

  「是我干的,媽媽,」降谷空耀背著手果斷承認錯誤,「我錯了。」

  綺月欣慰點頭,「知錯能改就……」

  「下次我會更仔細地清掃現場。」

  綺月噎住:「。」

  黑發男孩沒有注意到母親的沉默,兀自復盤著剛才的「作案過程」,眼眸如同兩顆紫紅色的寶石般清透美麗,目光望著虛空,看起來像是在發呆,然而身為母親,綺月看得出他是在認真思索。

  綺月一開始沒發現降谷空耀的問題,甚至覺得早慧的兒子能有小孩子的頑皮活潑是件好事,後來她才漸漸發現了端倪。

  前面說過,降谷空耀的學習能力很強,而且很自律。

  原先松田陣平還會幫他拆裝玩具,如今他已經能獨自拆裝家電;不論伊達航為他量身定做的體訓計劃有多辛苦,他都有毅力完成;推理能力在父親的寓教於樂下明顯在不斷提高;他願意的話,也能展現萩原研二式的紳士與親和力。

  但他只是把這些東西學過來了,卻沒有表露出對哪一方面特別感興趣。

  直到綺月多次旁觀降谷空耀玩耍的全過程。

  無論是在小團體內作為「頭腦」出謀劃策,還是三言兩語挑逗別人在前面衝鋒陷陣,又或者看似調皮搗蛋背後隱藏的縝密計劃,都展現了降谷空耀個性裡的晦暗面,以及他對犯罪驚人的敏銳程度。

  偵探致力於追逐破解完美犯罪,而降谷空耀在不斷構思如何進行完美犯罪,並樂此不疲。

  她不得不承認,她和降谷零的兒子,似乎有成為莫裡亞蒂的潛質。

  當然,降谷空耀還太小,沒有定性,這麼下結論有些為時過早。

  但綺月從小在組織長大,見識過許多從小就具備反社會人格的孩子被組織「捕獲」來特意培養,如今她又是個母親,哪怕不覺得降谷空耀是反社會人格,她也無法不憂心。

  她很少有這麼忐忑的時候,忍不住詢問降谷零:「是我們的教育有問題嗎?」

  「別多想,」降谷零安撫她,「這事我來處理,你要相信我們的兒子。」

  08

  說是處理問題,降谷零也沒做別的,趁著休息日,天還沒亮就拉著降谷空耀跑去爬山,鍛煉身體。

  父子倆爬到山頂,正是日出東方的時間。

  運動後的舒暢讓人心情愉悅,站在高處眺望風景的感覺更令人心胸開闊。

  看著太陽升空,逐漸變得刺眼無法直視,降谷空耀突然開口,主動問:「爸爸,我很可怕嗎?」

  降谷零擦去流經下頜的水珠,將水瓶遞給兒子,好笑地反問他:「你為什麼這麼想?」

  降谷空耀接過水瓶沒有喝,尚且稚嫩的眉眼間充滿了猶豫糾結,手指不自覺地發力扣在瓶身上,他低著頭,小聲道:「因為……媽媽好像很苦惱。」

  「啊,」降谷零聳聳肩,「所以我這不是來找你算賬了嗎?」

  降谷空耀無奈地笑了笑:「爸爸。」

  降谷零揉搓著他的腦袋,屈膝蹲下,平視著他和愛人的小男孩,語氣溫和,循循善誘開解道:「空耀,天賦從來沒有對錯,要看你把它用在什麼地方。」

  小男孩有些懵懵懂懂。

  降谷零想了想,從自己的經歷出發,講道:「你知道我的職業特性,這些年,我遇到過窮凶極惡的罪犯,也遇到過心態扭曲的愉悅犯,甚至你的媽媽……當年也差點因為某個想要報復警察的罪犯受傷。」

  降谷空耀呼吸一滯,下意識地抓住父親的手指。

  降谷零反握住兒子的小手,繼續道:「早在入職公安的時候,教官就曾告訴我們,想要抓住狡猾凶狠的壞人,作為警察,某種程度上要比他們更狡猾、更凶狠才行。只有了解這些犯罪者的心理,才能掌握先機……我這麼說,空耀能理解嗎?」

  「我好像明白了。」降谷空耀遲疑地道,「爸爸的意思是,我有這個能力?」

  「你有。」降谷零肯定地道,「但我並非要求你一定要走這條路,人生是你自己的,要怎麼做選擇,應該由你決定。作為父母,我們要做的是保證你不偏路。」

  降谷空耀默默消化著這些話,忽然後知後覺:「爸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是說……」

  「嗯。」降谷零知道他表達不出來,接過話主動道,「不光是我,hiro、松田他們都看出了你身上的特性,只是你媽媽比較關心則亂而已。」

  說到最後,降谷零微嘆。

  他很早就發現了降谷空耀的天賦,也察覺到,他聰明的兒子只是在本能地使用他的天賦能力,但因為閱歷的缺失,只覺得「好玩」「有趣」,根本看不清這樣成長下去會有什麼後果。

  這其實是危險的,他本也打算抽個時間跟降谷空耀好好談談,有意隱瞞綺月就是怕她擔心,結果還是沒瞞住。

  「你看,空耀,我們早就知道,但並沒有討厭你,更不覺得你可怕。」降谷零柔聲道。

  降谷空耀疑惑又茫然:「那為什麼不說?不告訴我這樣是錯的?」

  「因為我們也是第一次養孩子啊,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引導你,」降谷零半真半假地嘆氣,「你知道你景光叔叔為你啃了多少兒童心理學書籍嗎?」

  「……」降谷空耀張張嘴,感覺心裡酸酸漲漲的,半晌,他抿抿唇,「爸爸,請你們教我吧,我不想讓大家失望。」

  「哪怕要面對比別人更嚴苛的標准?要你學會克制、不放縱,不以自己的能力去獲取成就感和快樂?」

  「我可以。」降谷空耀平靜地道,「雖然有些事我現在還不明白,但我知道,我不想讓媽媽受傷,讓爸爸、其他叔叔阿姨受傷。」

  降谷零沒再說什麼,笑著答應:「好。」

  下山的路上,降谷空耀一直沉默著,兩眼放空像是在走神,直到坐回車裡才詢問父親:「爸爸,你和景光叔叔臥底的時候,是怎麼做到不變成壞人的?」

  降谷零情不自禁地勾唇,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兒子是真的有在思考。

  「你是想問怎麼才不會和壞人同流合污,墜入黑暗?」降谷零順口教了個成語,想了想,道,「用心理學的話講,那就是心有錨點吧。」

  「對職責的堅守,保護民眾的信念,對犯罪的憎惡……都可以作為錨點。」

  降谷空耀眨眨眼,狡黠地問:「那媽媽呢?她不是爸爸的錨點嗎?」

  「她啊,」昔日的公安搜查官先生溫柔笑著,「她是港灣。」

  是來處,是歸宿。

  也是能庇佑他的心安之所。

  「……」吃了一嘴父母狗糧的降谷空耀捂了捂本來飢腸轆轆的肚子。

  煩惱解決後,他身上活潑的孩童天性又回來了,看到父親充滿柔情的眼神,他故意問:「對了,另一個爸爸也知道我的事嗎?」

  「?」降谷零咬牙,「什麼另一個爸爸,最多叫他聲叔叔!叫叔叔都便宜他了!」

  降谷空耀吐吐舌頭,「所以透叔叔也發現了我的問題?」

  降谷零哼了聲:「那誰知道。」

  便簽紙寫了一堆,提醒降谷零關注他兒子心理健康的安室透:「???」

  安室透:我是冤種。

  09

  降谷父子回到家時,降谷夫人正站在門口等待。

  在降谷零帶著降谷空耀出門後,綺月就反思了自己。

  她兒子心思敏銳,她憂心忡忡,恐怕會引起空耀的慌亂不安,就算心有擔憂,也不該表現得那麼明顯。

  真是關心則亂。

  所以在降谷空耀一進家門,綺月就蹲下來跟他道了歉:「對不起,兒子,媽媽是不是讓你感到不安了?」

  「沒關系,」降谷空耀一把抱住母親的脖子,笑得可甜,「爸爸已經跟我說了,以後由我保護媽媽!」

  降谷零:「……」

  我是這麼說的?

  綺月失笑,光看降谷先生郁悶的表情就知道這話是兒子瞎編的,但既然是為了哄她,她何必去拆穿。

  「好,」綺月點了下小男孩的鼻子,「那媽媽以後就交給你了。」

  「嗯!」降谷空耀使勁點頭。

  在母慈子孝的場景裡顯得有些多余的降谷先生終於忍不住了,單手拎起兒子的後衣領,輕輕往沙發上一扔。

  「降谷空耀,適可而止。」

  黑發男孩靈活地爬起來,衝父親做了個鬼臉,噠噠噠跑掉了。

  「這小子……」降谷零扶額。

  綺月不由得笑道:「看來我不用再擔心了?」

  「啊,」降谷零放下手,露出屬於公安警察的理性睿智,意味深長地道,「空耀重感情。」

  或許降谷空耀人性上有晦暗的一面,又或許幼小的身軀裡住著尚未成長的野獸,但只要他還貪戀這世間的溫情,那些情感就會如繩索一般牢牢牽制著野獸出籠。

  綺月隨意拍了他一巴掌,不輕不重地嗔怪道:「有你這麼說自己兒子的嗎?」

  降谷零笑吟吟道:「我什麼都沒說啊。」

  他們看看彼此。

  今天也是降谷夫婦默契的一天呢。

  --------------------

  作者有話要說:

  安室透:祭拜日變拜訪日,好!

  降谷零:氣!

  安室透:你真小氣。

  降谷零:明天給她煲湯,要至少八小時那種!

  萩松景:已經成家的班長也就算了,為什麼我們單身人士要操養孩子的心?!

  降谷零:咳,今天誰接孩子啊?

  萩松景:……我可以。

  綺月:兒子快感謝我,給你找了這麼多干爸干媽,幸福嗎?

  降谷空耀:……幸福。

  白天出去玩,早更新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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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Gin-前篇

  01

  在很久遠的記憶裡,他去過最干淨、最明亮的地方,無疑是組織的醫藥研究所,這其中最「干淨」的,應該是綿星夫婦的醫療室。

  02

  從戰亂國的貧民窟脫離,進入跨國犯罪組織時,黑澤陣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他無親無故,天生情感冷淡,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而活。

  對他來講,食物能果腹就行,金錢對他沒有吸引力,令人醉生夢死的煙、酒、du他更是沒有興趣。

  但黑澤陣就是要活著,不擇手段地活著,並且不斷變強——這好像是一種本能。

  被Boss帶進組織後的初期,黑澤陣每天都要和其他的同齡人一起接受嚴苛殘酷的訓練,等訓練期結束,他成為了唯一活著的人。

  那是他第二次見到Boss。

  老人看起來和藹可親,看著他時眼裡充滿了對「未來可期」人才的欣慰和興奮,黑澤陣卻無動於衷,心裡生不起半點波瀾,甚至還不如見到鮮血時有情緒。

  他知道組織Boss看上了他的能力,想把他培養成一把利刃,黑澤陣覺得無所謂,他厭惡被威脅、被逼迫,索性Boss也沒干這種蠢事,只是給他展現了組織的強大勢力,描繪了野心勃勃的未來。

  於是黑澤陣選擇接受留在組織,以雇佣的形式——不論那老頭覺得他們是什麼關系,黑澤陣就是這麼定義的——他給Boss干活,Boss提供他變強的機會,和無憂的生活。

  而且這裡充斥著血腥和危險,是他過去十幾年最適應的生存方式。

  在哪兒活不是活呢?

  03

  無論是頭腦、體術,還是作為殺手的其他訓練項目,黑澤陣都是無可挑剔的優秀,由此很快成為了組織的「新星」,這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和忌憚。

  組織可不搞慈善,代號成員尚且要隨時保持警惕,避免不知道哪天就稀裡糊塗的死了,底層成員更是只有拼命獲得代號,不斷往上爬,展現能力,讓自己對組織「有用」,才能擺脫隨時會被當成棋子炮灰的命運。

  所以,面對一只還未完全成長起來,卻已經會威脅到己方地位的狼崽,不少心狠手辣的組織成員只會想著要趁機先弄死對方最好。

  十幾歲的少年到底是在年齡和體格上不占優勢,應付起那些故意找茬攻擊或是用陰招的成年人,黑澤陣縱然對危險有著野獸般的直覺,且天賦卓絕,反擊果斷,也免不了會受傷。

  這一切都被隨時掌握著組織動向的Boss看在眼中,他沒有制止這種「內部競爭」,當然,黑澤陣也不需要,狼崽信奉的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報仇勢必要自己來執行。

  但Boss也沒打算要黑澤陣折在這種內鬥裡,為表達對黑澤陣的「看重」和「喜歡」,特意囑咐他每次受傷的時候可以去專給代號成員提供醫療的醫務室治傷。

  黑澤陣不置可否,卻沒聽從。

  能從貧民窟裡活著走出來,又被Boss看中帶進黑衣組織這種地方,他對外人的戒心不是一般的重,越是受傷、略顯虛弱的時候越是會謹慎,他寧願自個兒隨便包扎一下上上藥,讓傷口好得慢一些,也不輕易讓別人靠近受傷的自己。

  除非有傷口是真的自己處理不了。

  事實證明,哪怕是沒長成的狼崽也是孤狼。

  身為Boss要培養的人才,本來該是由經驗豐富的代號成員帶著黑澤陣出第一次任務,但黑澤陣連猶豫都沒猶豫,直接拒絕,選擇單人行動。

  一個人行動的結果就是任務圓滿完成,人死了,掃尾也干淨,代價是右腹部不慎被開了一道大口子,不得不進行縫合處理。

  一身黑色勁裝的少年面無表情地走進醫藥研究所,如果不是渾身散發著血腥氣、嘴唇像他的銀色短發那樣似的發白,外人恐怕都看不出他受了傷。

  黑澤陣進組織後一直沒有閑著,多數是在進行與殺手有關的訓練項目,但這不代表別的方面他一竅不通,有賴於超強的記憶力,只要是他覺得有用的、並且願意記住的東西,都能被他印刻在大腦裡,比如他所處組織基地的基本結構與地形圖。

  黑澤陣在一樓某房間外駐足,只見門邊掛著【綿星】的門牌。

  他來的這個醫藥研究所只是普通級別,不涉及保密項目,是可以對組織成員開放的,而Boss讓他來的這間醫務室,明年上說是專給代號成員提供醫療……

  黑澤陣單手推門而入,隨意回想起他偶然聽到過的情報。

  此處醫務室的負責人是Boss的「家庭醫生」,綿星夫婦,與另一對專攻神秘藥劑的宮野夫婦不同,他們似乎的確是普通醫生。

  Boss希望有一個健康長壽的身體,也為此修建、投資了許多醫療機構,但他已經年老,換句話說,Boss日漸體弱虛衰並非是因為什麼「急病」,而是因為老了。

  對於老年人的慢性病,尋常醫療手段的效果是非常緩慢的,也因此,Boss更倚重宮野夫婦,期寄於他們研發出能讓他「煥發生機」的特效藥物。

  這麼一比較起來,綿星夫婦雖然也是家庭醫生,但重要性就大大不如宮野夫婦,為了不浪費「資源」,Boss就讓綿星夫婦在不需要給他看診的時候,在這醫藥研究所裡負責醫務室,平時給代號成員看看病治治傷,做點別的醫學研究也可以。

  黑澤陣懶得去分析這背後是否有Boss裝模作樣收買代號成員人心的因素,又或者這是否是Boss對綿星夫婦的發配,他只要確定綿星夫婦醫術精湛,不是會在療傷過程中惡意做手腳的人就行了。

  是也無所謂。

  別招惹到他頭上就行。

  黑澤陣坐在椅子上,一手撩開衣擺露出右腹部,目光輕慢地掃過屋裡擺放的醫療器械,和眼前低頭認真查看刀傷的女醫生。

  很顯然,這位一看就沒多少攻擊力的綿星醫生對他並不構成威脅性。

  然而在女醫生要給他縫合傷口的時候,黑澤陣仍是拒絕了局部麻醉。

  女醫生看起來並不驚訝,也沒有強求,似乎這樣的「拒絕」已經是尋常了,她只是無奈地笑笑,准備好清創包和其他物品,就開始著手處理傷口。

  酒精和碘伏的味道很快衝散了鐵鏽氣,但對黑澤陣來說,敏銳的五感更容易捕捉後者,等針扎進肉裡,腰腹的肌肉收到疼痛的刺激,條件反射地抽/動、收縮,他只當自己沒感覺,呼吸著混雜氣味的空氣,等待縫合結束。

  女醫生說話溫聲細語,動起手來卻干脆利落,等將最後一片敷料蓋在傷口上貼好,整個過程也沒用幾分鐘,而且與方才同意不用麻醉的「好說話」不同的是——

  「你還要在這裡等待觀察哦,順便掛瓶葡萄糖吧。」她堅持道。

  黑澤陣自然拒絕,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心裡有數,流的血是有點多,但不到失血過多的地步,與其繼續待在這陌生的環境裡,他更願意回自己的安全屋休養。

  「可是我聽說,最近你被組織內很多人都盯上了吧?」女醫生閑聊般說道。

  黑澤陣當即眸光一冷,靜靜地看過去。

  女醫生好似感受不到他的警覺,笑容不變,溫聲勸道:「第一次出任務就圓滿成功,而且還是獨自行動——有些人估計已經坐不住了,若是得知你受傷的消息,恐怕你這回去的一路上會不得安寧,不如在這裡休息一段時間?」

  「……」

  黑澤陣微微皺眉,心裡若有所思。

  他完成任務一歸來就先來了醫務室,還以為這裡是「偏僻之所」,沒想到這女醫生的消息竟然這麼靈通?還是說,這是她根據他受傷之事推理猜測出來的?那她好心提醒他,又是為了什麼?真是好心?

  「別多想,」女醫生輕描淡寫道,「我只是作為醫者,給你這個傷病患給予負責任的建議,你要是走的話我也不會攔你。」

  她指指內室,又指指醫務室門外。

  「要留下的話可以去裡面病房休息,櫃子裡有吃的喝的。我現在要去忙別的事,你隨意。」

  說完就真的不再管黑澤陣,抱著一堆資料轉頭就走。

  黑澤陣聽到人走遠後,仍然沒有放松警惕,起身繞了一圈,又進內室病房轉了一圈,確定沒有監控監視設備後才稍稍放松,思考女醫生的話。

  為盡快完成任務,他已經足足兩天沒有合眼,如果現在出去撞上那些鬣狗似的找茬者,哪怕他自認即使受著傷也不會打輸,也實在不想耗費力氣。

  那就休息會兒吧。

  黑澤陣自持強大,也不怕女醫生有什麼別的心思,當即脫了浸染血跡的黑色上衣,翻身平躺在病床上,閉目。

  尤帶著幾分少年氣的眉眼間不禁泄露出一絲疲態。

  04

  睡夢中的黑澤陣恍惚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幾秒鐘後,他忽然驚醒坐起,右腹部縫合傷口被一下子拉扯到,他卻無視了疼痛,銳利狠厲的目光下意識地迅速環繞著自己周邊。

  本來只想著閉目養神,沒成想他竟然睡過去了!

  若是方才有人想趁機暗害他……

  但這樣類似的事情也曾發生過。

  在過去十幾年爭強鬥狠的貧民窟生活中,黑澤陣不可能保證自己隨時都能在完全安全的環境下休憩,於是此時他的情緒尚且冷靜,只是氣息陡然沉了下去。

  但他沒有感到後怕或是嚇到自己,卻是顯而易見嚇到了別人。

  黑澤陣環視四周,視線猛地定住,精准地捕捉到「窸窸窣窣動靜」的來源:儲藏櫃……的旁邊。

  是一個小女孩,年齡應當不超過十歲,黑發及肩,長得精致漂亮,茶紅色的杏眼因受到驚嚇而不自覺地睜大,充斥著懵然,嘴邊有一點殘留的餅干碎屑,地上有一袋已經開封的零食袋,應該是原本被她捏在手裡,現在被嚇掉了。

  黑澤陣打量了小女孩兩眼,無趣地移開視線。

  別的不提,只看那雙同女醫生一般無二的眸色,和其他相似的樣貌特點,他就基本明確了她的身份。

  不過在黑澤陣這裡只有一個有用的評判標准:無害,沒有威脅。

  不捕食的凶烈猛獸會在意自己附近出沒的小動物嗎?

  於是黑澤陣直接忽視了房間裡另一個呼吸的生物,徑直翻身下床,拎起沾滿血污的上衣,皺眉猶豫。

  他其實是有點潔癖的,因此平時也慣常穿黑衣,殺人的時候也就算了,現在這件衣服已經髒了,他著實不想再穿。

  「阿諾……」

  可如果不穿,就只能袒露著傷處回安全屋了,等於把他受傷的事廣而告知。

  「那個……」

  到時候肯定會有人借機生事,想讓他倒霉,黑澤陣嗤然冷笑。

  「小、小哥哥。」

  黑澤陣面無表情地扭頭,墨綠色的眼眸直直盯著「小動物」。

  小女孩眨巴著眼,聲音聽起來略顯怯怯的,行為倒是截然相反的膽大,都快湊到他跟前了,還敢叫他……

  見銀發少年有反應,綿星綺月誤以為這是一種默認的稱呼,於是又理直氣壯地叫了聲:「小哥哥。」

  黑澤陣:「。」

  聽第二遍說不上來什麼感覺。

  大概是反胃吧。

  「閉嘴,滾。」

  黑澤陣毫不客氣地道,驅逐即將踏進猛獸警戒範圍的「兔子」,也不管會不會把「紅眼兔子」嚇哭。

  然而「紅眼兔子」沒哭,只是乖覺的沒再靠近黑澤陣,言語流利道:「媽媽說,你想換衣服的話,可以穿這裡的病號服。」

  黑澤陣頓了一下,又轉頭看她。

  綿星綺月神奇地讀懂了「話少小哥哥」的意思,解釋道:「我來之前媽媽跟我說的,要是碰上一個年紀比我大一些,有著銀白色短發,長得很好看、看……呃。」

  剩余的話在銀發少年直勾勾的危險視線中被綿星綺月自己識趣地吞了下去。

  她若無其事地省略掉形容詞,補充道:「病號服在床頭櫃裡的,都是一次性的,不用還。」

  黑澤陣扔開自己的上衣,打開床頭櫃,果然看到一身病號服。

  「你也可以繼續待在這裡,」這時,黑澤陣又聽小女孩慢吞吞說,「沒人會來這裡找茬。」

  「……」

  這話有些耐人尋味。

  他好像什麼都沒表達吧?

  黑澤陣忽然升起了一點興趣,認真看了眼小女孩。

  這不是只紅眼兔子。

  倒像是只機靈的狐狸。

  --------------------

  作者有話要說:

  完蛋,卡了一下,沒趕上生死時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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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Gin-後篇

  05

  狐狸。

  狡猾,通人性。

  黑澤陣的生活環境一直很復雜,不管是貧民窟還是組織,能活下來的都是人精,哪怕是再單純稚嫩的小孩子,也被生存逼著變得凶狠、狡詐、會偽裝。

  他認為小女孩也是這樣的。

  從一開始看似膽大的靠近他,等他發出警告後,又立馬站在他的警戒範圍外不再靠近;到後面言語說話,一察覺到他的不悅,就立馬改口——這些都是為了試探他的底線和性格。

  行為比他此前遇到的種種試探更拙劣一些,但本質都是一樣的。

  而他並沒有表達任何む因為受傷暫時不想跟人打架め的意思,小女孩卻仿佛洞察到了一般,淡定地說出讓他繼續留在醫務室休息,因為沒人會來這裡找茬的話。

  む病號服め或許是她母親交代的,但之前那個外熱內冷的女醫生已經說過讓他去留隨意,不應該會自相矛盾的讓小女孩代話勸他繼續留下。

  黑澤陣甚至懷疑連む病號服め也是小女孩自己的意思,從頭到尾根本不存在女醫生的影子。

  ——既然消息靈通的女醫生知道他在組織的「大名」,難道會放心讓稚齡的女兒單獨靠近他這個剛完成任務的殺手?就算他不殺人,稍微干點別的什麼,這小女孩也沒有反抗能力吧?那女醫生這麼糊塗的嗎?

  所以小女孩口中的「媽媽說」「來之前媽媽告訴我的」,統統都是她自己現編的。

  果然是狐狸,滿嘴謊話。

  跟其他人也沒什麼不同。

  黑澤陣剛升起的那點興趣很快就沒了,也沒興趣拆穿小女孩的謊言,但基於以後他或許還會來這裡療傷,所以本著謹慎的態度,他問:「為什麼沒人會來這裡找茬?」

  黑澤陣想聽到的是「因為綿星夫婦背後是Boss所以沒人敢動他們」這種含義的話,來肯定自己的推測,搞清楚【綿星】這一家在Boss那裡的重要程度,以及【綿星】有沒有在研究什麼新藥,避免那些在他眼裡壓根不可控的玩意某一天悄無聲息得用在他身上。

  然而稚齡的綿星綺月根本不懂眼前小哥哥腦子裡的彎彎繞,她覺得漂亮小哥哥的問題很奇怪。

  「因為沒人會得罪給自己治傷的醫生吧?」她理所當然地反問道,「如果重傷的話,媽媽可是還會給他們做手術的欸。」

  黑澤陣:「……」

  多麼樸實無華的理由。

  真是無懈可擊。

  看著小女孩仰著頭一副「這麼簡單的事你還要問」的疑惑表情,黑澤陣頭一次有被堵得說不出話來的感覺。

  見銀發小哥哥陰沉著臉不說話,綿星綺月慫慫地縮了縮脖子,又勇敢地傾身向他探了探身子,腳下倒是恪守著黑澤陣的警戒線,不越雷池一步,然後討好地笑笑。

  「那個、小哥哥,我做主收留你,你、你忘掉剛才的事好不好?」

  小女孩支支吾吾地說完,眨巴著杏眼祈求地看著他,黑澤陣先是迷茫了一秒。

  剛才的事?

  剛才什麼事?

  剛才不是在說む病號服め嗎?

  下意識去審視小女孩,視線游至她嘴邊還沒擦去的餅干屑,黑澤陣突然福至心靈。

  該不會——

  仿佛是在印證他的推理,小女孩不好意思地低頭,攪著手指吶吶道:「媽媽不讓我吃太多零食……」

  黑澤陣:「。」

  所以,這家伙真是跑來偷吃零食,結果不小心碰到他醒來。

  之後靠近他,不惜編謊言為他「分憂解難」,表現得識情識趣,通識人心……這些全都是為了不讓他跟她母親告狀。

  黑澤陣:「。。。」

  那方才他那一通分析——

  黑澤陣深深呼吸一口氣,強壓下一股發泄也發泄不出的郁氣。

  不,這不是他的錯,他身邊的聰明人精多了,突然出現一個傻乎乎的,挺難得可貴的不是嗎?

  被一雙充滿殷切,仍在等待他答復的茶紅色眼眸望著,黑澤陣冷嗤一聲,拽起病號服轉身就走,徒留下滿臉懵懂的女孩兒。

  蠢兔子。

  06

  傷好以後黑澤陣又連續接了幾個任務,靠著百分百的成功率和凶狠不要命的孤狼行徑,很快就擁有了Boss親自給予的代號,Gin。

  組織裡再敢當面挑釁他的人漸漸少了,取而代之是對他更深的忌憚和畏懼。

  黑澤陣,不,Gin毫不在意。

  不過,完成任務歸完成任務,受傷總是難免的。

  去多了醫務室,Gin也「被迫」和綿星綺月混熟了,甚至允許綿星綺月在他劃定的範圍內主動去找他。

  跟蠢兔子同處一室,總比跟其他人強,Gin想,那些人自以為隱藏很好的忌憚、殺意、討好、算計,實則在他眼中一覽無遺,真是太煩人了。

  還是小兔子心思簡單,看她裝模作樣假裝狐狸也挺有意思的。

  「Gin哥!」

  Gin離開訓練基地,七拐八拐,熟練地走進一片小樹林。

  這裡不算「禁地」,但因為接近保密等級極高的第三醫藥研究所,所以很少有人來這裡。

  但這一片的地理位置恰巧位於綿星一家所處的普通醫藥研究所和他常待的訓練基地的中間,而樹林深處有片草坪,人少,清靜,隱蔽性強,所以就被當成了少年和女孩的碰頭地點。

  Gin聽到呼喚,抬頭一看,又長大一歲的小女孩正開心地朝他招手。

  自從他拿到代號之後,綿星綺月也改了稱呼,不再叫小哥哥,只是有時候吐字不清,聽不出她在叫「陣哥」還是「Gin哥」,Gin也當沒發現她的小心思。

  「Gin哥!」

  綿星綺月繞著銀發少年走了一圈,感覺他身上的氣勢日漸強悍攝人,但她並不害怕,長久的相處讓她膽子大了,直覺少年不會傷害她,嗯,頂多就是懶得搭理她。

  「我的生日禮物呢?在哪兒?」

  小女孩拉著他的衣擺左看右看,毛絨絨的腦袋在眼前晃來晃去,Gin一把摁住她的腦袋,另一手拉開外套,從裡面掏出一個物件塞進她懷裡,力圖盡快打發掉黏人的家伙。

  綿星綺月也不在意摁在頭頂的大手,抱著長耳朵的紅眼黑兔子很高興——主要是沒想到Gin真給她帶了禮物!

  「謝謝Gin哥!」

  「嗯。」Gin懶洋洋應了。

  之後的時間裡,小女孩嘰嘰喳喳說著她的近況,少年一邊將其當背景音漫不經心聽著,一邊思索著自己的事,這也是他們每次見面最常出現的相處過程,偶爾少年也會教她一些防身術。

  直到綿星綺月提起前幾天過生日時認識的新朋友。

  「她叫宮野明美,父母也是這裡(組織)的醫生。媽媽說我小時候見過明美的爸媽,但我怎麼想都想不起來,也不記得自己在這裡見過姓宮野的醫生欸?」

  宮野?

  聽到關鍵詞,Gin回神,隨意掃了眼樹林的東北方向。

  小時候不提,傻兔子現在的記憶力不錯,她說在組織沒見過就一定是沒見過——沒見過就對了,第三醫藥研究所那種地方,進去就不容易出來了。

  雖然他隸屬於行動組,但隨著地位的上升,他對組織的一些機密和Boss的妄念也略有耳聞。

  從來只相信自己能力的Gin對這些東西嗤之以鼻,更不願意難得看著順眼的傻兔子掉進坑裡去。

  女孩兒還在抱怨著:「這裡實在是太大了,好些地方我還不能去……」然後說到最後「圖窮匕見」,第不知道多少遍問,「Gin哥,我就不能去你的地方找你嗎?」

  Gin的回答就是看著不死心的女孩兒,肯定地道:「不能。」

  稚齡的女孩兒被父母保護得不錯,雖然懵懂知道爸爸媽媽的工作地點似乎有些不妥,但沒見識過組織全貌的她不知道有多「不妥」,即使學會了謹慎,仍然保留著一些天真活潑的心性,又因為聰明,哪怕生活衣食無憂,也對沒有禁錮的自由保持向往。

  但Gin缺乏同情心,也沒有教導女孩兒的耐性,頂多對散養的兔子多說兩句:「除了西南方向,不要再往樹林其他方向走,很危險。」

  綿星綺月只好嘆氣,樹林的西南方向就是爸媽的工作地方,也是他們家的居住地。

  是的,居住地。

  在年幼的綿星綺月心裡,已經固執地認為,這兒才不是她和爸媽的家。

  她的家在長野的故居,在群馬的診所。

  07

  當Gin匆忙趕到樹林深處的草坪地,沒有看到該有的女孩兒時,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這一天是他和綿星綺月約好見面的日子,但他剛結束訓練就被Boss緊急聯系,稱情報組提供了非常重要的信息,組織內某個成員要跟公安警察接頭,需要他出動,將叛徒盡快解決掉。

  Gin本想拒絕,這種事隨便找個狙擊手就行,不一定非得是他。

  然而……

  「每個新來的組織成員都需要證明自己是清白的,而解決叛徒是最好最快的辦法。」

  Gin面無表情地盯著新出現的人物。

  情報組負責人,組織的二把手,朗姆。

  聽聞前段時間在美國執行任務時出了意外,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之後又瞎了一只眼,只能安裝義眼。

  「還是說,我們的Gin心有牽掛,不想出任務?」

  光頭看似親和的笑容和稱呼令人惡心,但意有所指的話就如他機械的左眼一般冰冷無情。

  Gin最討厭被威脅,但他那時什麼都沒說,接了任務即刻出發。

  解決目標人物的同時,也把朗姆派出去探聽該任務情報的手下全殺了。

  光頭終於維持不住笑容,看到對方克制不住的憤怒,Gin的心情才好一點,懶得再聽Boss在中間和稀泥,直接走人。

  然後直奔樹林。

  朗姆的話讓Gin知道,他和綿星綺月的見面瞞不住。

  Gin也沒刻意去瞞,在他的認知裡,綿星綺月這種因父母的關系留在組織生活的孩子是屬於弱小無用的,只要她父母得用,她就不會有危險,那麼他和綿星綺月的接觸,也是不會被別人在意的一件事。

  但現在情況似乎發生了變化。

  Gin仔細勘察草坪和樹林裡的痕跡,判斷綿星綺月的去向,一路追蹤到第三醫藥研究所外,正好撞見綿星綺月被安保提溜著衣領要扔出來。

  女孩兒無法反抗,想哭偏要忍著,忍得眼睛愈發紅了,手裡死死抱著那只黑兔子玩偶,好像這樣能給她安全感。

  Gin上前兩步踹開安保,順勢接過她。

  「綺月。」

  看到銀發少年的突然出現,綿星綺月呆了一下,終於放松得「嗚嗚」哭出聲來。

  少年已經接近成年體態,身高肩寬,體格健壯,抱著一個女孩兒行走毫不費力。

  他也沒有放下綿星綺月,任由她趴在頸窩裡語無倫次訴說著找他的全過程,Gin掃了眼旁邊冷汗直冒的安保,還是沒有當著女孩兒的面殺人,轉身離開。

  但Gin已經敏銳地意識到,今天的事完全是個局,是針對他,也是針對綿星綺月——或者說,是針對綿星綺月背後的綿星夫婦。

  否則一個武力值低微的十歲女孩子,要怎麼突破外圍的重重監控和防守,進入到保密等級極高的研究所內部?

  方才如果不是宮野艾蓮娜出面,那綿星綺月能活著出來嗎?

  布局的人是朗姆嗎?

  Boss又是否知情?

  還是這二人共謀?

  無論怎樣,綿星夫婦的處境都不太妙。

  想到這裡,Gin不禁眸光森寒,輕拍了拍懷裡溫熱的身軀。

  這之後發生的事也證實了他的推測。

  然而Gin看到了朗姆對綿星夫婦的逼迫,卻錯估了綿星夫婦的心性,他沒料到,處境最不妙的,其實是他抱著的女孩兒。

  08

  被父母保護得太好的綿星綺月對一家人的處境變化毫無所覺。

  她對死亡有本能的害怕,但還理解不了什麼是死亡,什麼是殺人。

  緩過勁來後,就淡忘了在第三醫藥研究所裡「差點被處理掉」的事,只當是自己迷路的過錯,自責因此嚇到了爸爸媽媽,擔心她的行為是否會影響到父母在「公司」的工作,並對救她的宮野艾蓮娜印像深刻。

  哦對,還有Gin主動抱她,叫她名字,以及安慰她的事——這可都是頭一次哎!必須印像深刻!

  可惜,自那以後,Gin就變得很忙,開始頻繁得出任務,甚至要出國。

  而她也變得很忙。

  爸爸媽媽說他們正在做的某項研究需要她輔助幫忙。

  綿星綺月欣然同意,正好她覺得父母好像非常疲累,也不知道是什麼研究這麼困難,如果她能幫上忙那就再好不過了。

  ……

  Gin也說不清楚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對綿星夫婦是否會受到朗姆的逼迫,他並不在意,但如果牽累到綿星綺月,他似乎也不開心。

  大概是散養的兔子養出了感情。

  冷眼旁觀一陣子,Gin得到了綿星夫婦成為某個研究項目組負責人的情報。

  這樣也好。

  他不管研究內容是什麼,但只要那對夫妻還受重用,綿星綺月就不會有事。

  於是Gin開始增加接任務的頻次,迅速搶占了行動組的大部分資源,得知要被Boss暫時調往國外分部執行任務,Gin想了想,同意下來。

  國外任務雖然難度高,但等他再次回來,就能直接掌握行動組的領導權。

  只要他自身足夠強大,他想護住的人,自然就能護住。

  09

  綿星夫婦死了。

  Gin在回國途中得知消息,心底一沉,但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早在得到綿星瞳——綺月的母親——冒險給他的留言,請他盡量照顧綿星綺月的時候,Gin就對那對夫妻要干的事心有預感。

  保持沉默、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已經算他發善心了,但若是為了綿星一家而與朗姆或者Boss乃至整個組織作對……得不償失。

  既然綿星夫婦死亡,而組織並沒有太大的損失,那麼這一局,勢必是組織/朗姆贏了。

  那綿星綺月會被組織怎麼處理?

  等Gin見到黑發女孩兒。

  果然,他養的兔子快要崩潰了。

  而且望他的眼神充滿了一種陌生,在一陣恍惚過後,才慢慢浮上熟悉。

  Gin再次察覺到不對勁。

  他只是離開了半年,綿星綺月不至於忘掉他吧?

  組織內部經常會有孩子出現,或是成員的家屬,或是被組織「捕獲」來的待培養者,孤兒的成分很高,現在綿星綺月也成了他們之間的一員。

  幸運又不幸的是,組織在綿星綺月身上發現了繼承自她父母的醫學天分,於是決定培養她,使她不必成為自生自滅的炮灰。

  Gin不在意這些,就算綿星綺月是廢物他也能養,而且他已經成年,可以成為綿星綺月的監護人,但沒想到,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竟還有人跟他搶。

  貝爾摩德。

  跟Boss有點親屬關系,神秘主義者,常年扎根於美國分部。

  她怎麼會想收養綿星綺月?

  「想還一點她父母的恩情罷了。」

  美艷動人的女明星說這話時點了支煙,白色的煙霧繚繞,模糊了她的神情,讓人分辨不清她的態度。

  「既然Gin你想養那你養吧,也省得我操心。」貝爾摩德懶散地道,「但有件事需要提醒你。」

  Gin沉著臉回到安全屋,看著沉浸在自己傷痛世界裡的黑發女孩兒,不知道該說什麼。

  朗姆……超能力實驗……零號實驗品……失敗……記憶模糊……

  貝爾摩德話裡的關鍵詞讓Gin的心情難以言表,驚訝於那對夫妻的研究速度以及他們竟然會主動把自己女兒當實驗品的決絕,惡心於朗姆對歪門邪道的瘋狂和Boss的默許。

  但現在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該想的是,要怎麼「養」綿星綺月?

  10

  Gin沒有思考太久。

  應該說,綿星綺月的變化沒讓他思考太久。

  美滿的家庭頃刻間分崩離析,而組織只給了一個「意外死亡」的調查結果,綿星綺月卻不需要Gin囑咐、警告,就自主保持了沉默,沒有流露出一星半點要探究父母死亡背後秘密的意思。

  聰明的選擇。

  如果「不探究」可能是這個女孩兒傷心頹廢後的怕死、懦弱表現,那她之後不管是在醫學方面有意控制學習速度,還是在體術方面有意加強學習,都讓Gin確信,綿星綺月非常明白怎麼做才能保護自己。

  十歲出頭的少女飛速成長起來,褪去性格裡的天真活潑,變得冷漠多變,笑未必是開心,皺眉未必是不悅。

  Gin與她朝夕相處,眼睜睜看著她開始像一個組織裡的人——但也只是「像」。

  她在很深地隱藏自己的恨意,她從未認為自己要與這個腐爛的組織共沉淪,她厭惡殺人,她是利己主義者,誰也拿不走她的忠誠和信任。

  對這些,Gin看得一清二楚。

  他雖然什麼都沒說,用職權帶她拿到代號,又將她調配到安全的醫務室工作,還放任累癱的少女放松地靠在自己肩頭,看著她對他親昵態度一如往常,還敢跟他嗆聲吵架……

  然而他知道終究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她笑著望過來時,Gin沒再捕捉到那種懵懂青澀的情感。

  當她知道組織准備再次開啟超能力實驗,並抓了一群孩子後,她裝不下去了,崩潰地要衝出去阻止實驗救人。

  Gin將她抓回來,關在屋子裡。

  「你想死嗎?」

  「那你要殺了我嗎?」

  她打不過他,Gin也沒有收手,直接用繩子將她綁起來。

  少女看似冷靜發問,茶紅色眼眸裡的情緒卻如火燒雲一般,洶湧剛烈。

  「你知道答案。」Gin平淡地道。

  少女沉寂下去。

  關了三天兩夜。

  Gin一開始會喂她食物和水,不吃就硬塞,後來干脆不喂了,留她一人在臥室反省。

  他在客廳陪她一起餓著,暗罵自己發神經。

  等她虛弱到無法再奪門而出,超能力實驗也再次開啟了,Gin松開了她。

  然後她奪走了他的匕首。

  Gin氣笑了。

  他對她不設防備,換來的是什麼?

  兔子都會咬人了。

  不過令Gin隨即頭疼的是,她刀尖對准的是她自己。

  「拜托了,Gin哥,讓我去救他們……」

  少女哭著求他,哭得渾身發抖,手腕虛軟,鋒銳的刀鋒在脖子前面隨之顫動,離頸動脈忽遠忽近。

  組織一向出手果決的Top Killer,此刻竟然不敢奪刀。

  Gin神色平靜,內心怒火中燒。

  「你再不把刀放下,就別想我幫忙了。」

  沉冷的聲音喚醒了少女的一點理智,遲疑片刻,聽話地放下匕首,見他把匕首一把扔進垃圾桶,好似遷怒,她又破涕而笑。

  「Gin哥你答應了!」

  「……」

  Gin黑沉了臉。

  事實證明,妥協這種事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更奇怪的是,Gin還不覺得自己有多生氣,這就讓他很氣悶!

  貝爾摩德由此笑話他:「你這真是養了個女兒。」

  女兒?

  滾蛋。

  11

  怪不得他從一開始就看波本威士忌不順眼。

  Gin冷冷地看著Dita和金發混血青年共乘一車離開,犬牙咬碎了煙蒂。

  一手撮合這對情侶的貝爾摩德領悟到Gin的意思,神情不免有些古怪:「你這是默許了?我還以為你對Dita……看來是真的沒有啊。」

  Gin無動於衷。

  他對Dita什麼感情,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喜歡?

  愛?

  有的話也沒耽誤他跟別的女人上.床。

  有占有欲?

  視她為所有物?

  有一點,但不強。

  這些年Gin看得很清楚。

  綿星綺月只是裝傻,她不是真傻,相反,她的直覺很准。

  他們彼此心知肚明,綿星夫婦的「意外死亡」是他們之間無法抹去的隔閡。

  她心裡有怨,怨他不告訴她真相,怨他不告訴她缺失的記憶,怨他冷眼旁觀當年的一切,但恨他又恨不起來。

  他呢?

  他對自己的選擇從不後悔,做什麼事從來都是隨心而為,一開始拿她當打發時間的兔子是隨心而為,後來想要養她也是隨心而為,教她本領是,保護她也是。

  ……幾次妥協也是。

  她不願意跟他有別的關系,他便不提,所以兩人看著再親密,也從未突破那層窗戶紙。

  更何況,當年那個稚嫩感情剛剛萌發的小女孩,早就已經死了……隨她父母而去了。

  如果說Gin在綿星綺月身上還有什麼不滿和不甘,那也跟情愛無關。

  ——他看到了她對波本威士忌的信任。

  呵。

  有點生氣。

  除此之外,憑借對Dita的了解,Gin覺得她不會對一個組織成員交付信任。

  所以,波本威士忌是什麼人?

  不過不等Gin對波本的猜疑落到實處,轟動組織的む刺殺朗姆行動め就發生了。

  Gin生氣嗎?

  他挺想笑的。

  那個小女孩果然自始至終未曾遺忘仇恨,偽裝得可真好,他都以為她真要渾渾噩噩過一輩子,當自己忘掉父母死亡的事了呢。

  她是從什麼時候逐漸揭去渾噩偽裝的呢?

  Gin回想一番,將時間鎖定在Dita從警方臥底歸來的時刻。

  那個隱藏在警視廳內部的組織間諜也是她主動找出來的吧?

  借間諜的手准備大量炸彈,算計貝爾摩德和卡爾瓦多斯,冒著把自己炸傷落海的危險,撇清身上的嫌疑回到組織,同時還借組織的手除掉了間諜這顆釘子……

  一步步全都是為了刺殺朗姆。

  對自己可真狠啊。

  唯一的漏洞就是一個人准備這套計劃有些勢單力薄,最後的掃尾工作沒處理好,被他發現了端倪。

  但只要他不說,也沒人知道——伏特加是傻的,根本看不出來。

  這女人,除了對自己恨,對波本威士忌也是挺狠的。

  不過,活該啊。

  12

  Dita果然沒死,還又回到了國內。

  真是……好久不見。

  這次歸來她又會創造什麼驚喜呢?

  Gin開始期待起來。

  組織現在無聊透了,若不是為了等她現身,他早就應該離開。

  這一次也該他算計一下她。

  Gin將被他打暈的女人帶回組織關進禁閉室。

  來吧,看看你信任的男人能為你做到哪種程度?

  若是組織覆滅,倒是正好可以掃清他離開的痕跡,還不用擔心組織的追殺。

  13

  Gin隱藏在暗處,守著黑發女人從禮品店離開,變裝後的他悄然進去,捏了捏她把玩的那只長耳朵紅眼黑兔子玩偶,和裡面的u盤。

  哼,這是你最後的禮物嗎?

  小兔子。

  ……回見。

  --------------------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我盡力了,Gin太難寫了太難寫了!主要是說他們年少的相處如何決定了後面的復雜情感,在這一部分波本是配角!

  我不知道我寫沒寫出他的復雜和朦朧,如果不能讓大家滿意,那是我筆力不夠。

  最後算是開放性的結局?留白給大家。

  感謝在2023-07-26 00:05:06~2023-07-26 23:56: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豬翻跟頭 31瓶;當夏季死時 6瓶;蘿莉、左邊娃娃 2瓶;『雲端彼落』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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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uki 的個性我滿喜歡的
零的性格隱隱約約逐漸黑化屬實不意外
二人鬥智鬥勇的部分看得替tsuki 捏了一把冷汗
不過tsuki 真的主角光環濃厚
貝爾摩德和琴酒根本在養小孩,但是意外貝姊就這樣下線了!
還以為會有更多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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