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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偽綜漫)只有神知道》作者:淨微藍【完結+番外】

☆、反應遲鈍的人傷不起

  只在學校裡呆了一個星期,白柒夏就呆煩了。

  真央那種能真正學到有用的東西的地方也就算了,在這種教授語文數學的學校裡她根本就坐不住,雖說課程無聊睡覺就好,可每天睡覺都睡了一周,她現在連瓦上都睡不著了。

  黑崎一護老師扭扭捏捏地看著他們倆,不說加入,也不說不加入,慢慢地也就看煩了。

  於是入學不到一周的時間,白柒夏就開始了她的翹課之旅。

  反正黑崎一護那裡有平子真子盯著,那傢伙一直都是假面軍團中拿主意的人,空座高中有她沒她,結果都是一樣。

  又恢復了轉去浦原商店喝茶打架的生活。

  某天下午 ,她和四楓院夜一歡樂地打完一場架從地下訓練場上爬回店裡,之後立刻感覺到了一股幾乎是壓倒性的靈壓。

  白柒夏與夜一對視一眼之後抓著刀就要衝出去,卻冷不防被浦原喜助叫住。

  「白桑,你等一下。夜一,你懂的。」

  「我明白了!」四楓院夜一沖著浦原喜助點了點頭,而後先一步地沖了出去。

  被強行停下的白柒夏一頭霧水,皺著眉頭回頭看浦原喜助。

  「……啥事兒?」

  「這次戰鬥,請帶上這個。」

  浦原喜助遙遙地沖白柒夏拋來一隻手環,她一把接住,而後直接戴在了手上。

  那手環黑漆漆的極為沒有美感,不過白柒夏不是注重美感的人,只是相信夜一,所以相信夜一也相信的浦原喜助不會害她,所以照著他說的做而已。

  尤其是套上以後也沒覺得有什麼變化,於是只是向著他揮揮手,而後向著那股靈壓傳來的方向迅速趕去。

  她趕到的時候四楓院夜一正在和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大漢對峙著,出乎意料的是,四楓院夜一居然明顯處於下風。

  白柒夏一刀突刺,直接把那大漢從四楓院夜一身邊格開。

  四楓院夜一趁機跳去一邊查看受害者。

  「交給你了。」

  「放心吧夜一先生!」她哈哈笑了一下,而後提刀,再次向著那大漢沖去。

  打著打著卻覺得似乎落了下風。

  明明對方無論是從靈壓還是作戰技巧上來看已經都敵不過她,可靈力總是會在一個微妙的臨界點停頓住,再也發不出來一絲。

  詭異萬分,可眼下的情況不容她有任何一絲的猶豫。

  「夜雪,砍了他!」

  夜雪瞬間暴漲刀芒,化作一道長刀砍向對手。

  不愧為妖刀,夜雪的去勢極為淩厲,逼得對方退後兩步,抬手來擋。

  夜雪的刀芒砍在對方的手臂上,卻只劃破了他一層衣袖,對於手臂卻是一絲都未曾傷到。

  「我去,這是什麼情況?」白柒夏眼見著又多了一個夜雪砍不掉的傢伙,滿心暴躁起來。

  「我們破面的鋼皮,普通的斬魄刀居然也妄想在上面有所損傷麼?太天真了!」那大漢笑起來,「死神都像你這麼弱麼?」

  「扯淡,老子不是死神。」白柒夏哼了一聲,「屍魂界那些破事兒跟老子半毛錢關係都沒有,老子就單純看你不爽而已。」

  雖然對方可能是故意激怒她的言論,可她還是想起來了自己的身份。

  不是死神,而是假面。

  擦,你是破面,她還是假面呢!都有面具誰怕誰啊混蛋!比起面具來她覆蓋整張臉的鬼面具也比你那一小塊帥氣多了好麼!

  想明白過來之後的白柒夏立刻以手覆面,向下一抹,灰白的鬼面具就覆蓋了她的臉,只留下面具下被襯托得格外紅的嘴唇。

  「來來來,不是你提醒老子差點忘記還有這技能,你有膽子就繼續在老子面前狂妄試試。」

  假面化了之後,束縛白柒夏靈力的那道坎兒似乎消失了一樣,在之前發揮不出來的靈壓瞬間爆出來,反壓得對方幾乎站不住腳。

  「嘿嘿……有趣。」那傢伙陰測測地笑了一下,「就讓本大爺來跟你玩玩……」

  「玩你妹。」白柒夏一刀看上去,「夜雪,凍了丫!」

  冰雪立刻攀上了大漢向她捶來的手臂,並迅速向上蔓延,不一會兒就冰凍了一整條手臂。

  她飛起一腳直接踹上被冰凍得嚴嚴實實的手臂,將其作為落腳點在上面略作停頓,手裡的刀直刺對方的眼睛。

  處於保護要害的本|能,那大漢的頭向外偏了一下,白柒夏的一刀並沒有戳進眼睛,而是貼著肩膀插了進去。

  刀口一轉,一條手臂就此報廢。

  「破面?你們破面都這麼弱麼?藍染那貨就讓你這種小嘍囉做他的左膀右臂?」白柒夏一個後翻落地站穩,端著刀笑得諷刺,「回頭該好好跟他說說,既然想做反派就趕緊地把身邊人清一清,別什麼爛人都往身邊放……不過藍染怎樣跟老子沒關係,殺了你就成。」她一邊說著,一邊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白柒夏的嘴毒,早在很早以前老去新選組搶親的那位少爺就已經驗證了這一點。

  眼下這位藍染的十刃也驗證了這一點。

  本著士可殺不可辱的信念,那大漢捏緊剩下的那只拳頭,向著白柒夏猛衝而去。

  可還沒沖兩步就被一個聲音喝止了。

  白柒夏幾乎是和他一同看向的那個方向。

  那是個青年模樣的人,並沒有要動手的意向,雙手都插在口袋裡,只是冷冷地看著這邊戰場。

  「牙密,住手。」他說。

  「可是烏魯奇奧拉!」

  「住手。藍染大人說過一切都聽我的,所以,住手,我們該回去了。」

  名叫牙密的十刃之一怏怏地住了手就要向著他走去。

  「等等,你說要走就要走?我說過放人了麼?」白柒夏抬手一個縛道,雖然被對方躲過了,可卻依舊阻了一下他的腳步,「我說過,要殺人的吧?」

  「這麼說,你執意要攔我們。」那青年抬眼看向白柒夏,語氣裡依舊是毫無一絲感情,仔細看過去,他綠色的眼睛裡甚至半點波瀾都沒有。

  幾乎是無懈可擊的人一般,強到無法想像的勁敵。

  可白柒夏卻很少在誰面前示過弱,眼下更不可能在敵人面前示弱。

  「廢話,你以為我白說?」

  「那麼,不怪我了。」

  綠色眼睛的青年隨手一指,一個虛閃便成了形。

  可虛閃所指的方向卻不是白柒夏,而是另一邊的夜一他們。

  四楓院夜一,還有幾個她在空座一高還做插班生的時候班上的同學,以及草莓君都在那裡。

  沒料到對方竟然不來硬碰硬,反而用了卑鄙手段的白柒夏只好迅速去救急,那個虛閃去勢洶洶,單單以她一人之力絕對擋不住,以己度人,她覺得就算夜一能擋住,也絕不能讓夜一先生獨自面對這種東西並保護那麼多累贅的人。

  結果虛閃擋住了,那兩個人也失去了蹤影。

  白柒夏默默記住了那兩個人的臉。

  最開始的那個名叫牙密的大漢是完全不足為懼的,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絕對能幹掉。

  反而是另外一個綠色眼睛的青年……記得是叫烏魯奇奧拉。

  無論從任何方面來說,那個人都是個可怕的人,絕對不是牙密那種草包。

  她還記得她與牙密對戰的時候,那時候並未感覺到身邊有除了夜一之外的任何人,可他卻事實上就站在那裡,而且看腳印,甚至沒離開過。

  有敵人站在那裡,可卻能把靈壓和存在感徹底壓制到沒有的狀態。

  如果對方要偷襲的話,沒能及時察覺到對手的白柒夏現在絕對非死即傷。

  果然還是這個世界讓人興奮,自從上一次離開,她已經很久沒有碰見過強敵了,才會導致連刀都鈍了。

  如果下次還能碰見,她絕對不會隨意地放過對方。

  只期望到時候沒有這麼多普通人跟著,她好放開手腳。

  想到這裡,她轉過頭去看那些橫七豎八在地上躺了一排的人們。

  有澤龍貴和井上織姬眼下都已經麼有知覺,就只剩下黑崎一護,還頑強地睜著眼睛,用手裡的刀支撐著自己,讓自己不至於倒下。

  「夜一先生……」他的聲音弱弱的,「你怎麼來了……」

  「廢話。」四楓院夜一撇了撇嘴,「我不來你是準備死在這裡麼?」

  「是……是這樣啊……謝謝了……」他低垂著頭,整個人看上去略有些頹廢,「而白桑……」

  「別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白柒夏立刻擺手,「想問我問題請至平子處排隊那貨暫時充當我的經紀人。」

  「經紀人?」四楓院夜一貓眼上吊看向白柒夏,手裡已經托起了黑崎一護。

  「咳咳,開個玩笑夜一先生請一定不要介意,我只是想讓他去找平子而已,既然在那邊混吃混合總要稍微幹點事啊哈哈……」

  白柒夏一邊說著,一邊也學著四楓院夜一的樣子把有澤龍貴和井上織姬拽了起來,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才能同時抱兩個女人,索性一邊一個,全夾在胳膊底下。

  白柒夏跟夜一兩個人一起送了倆姑娘回家,黑崎一護卻是直接丟進了浦原商店。

  「我說夜一先生,為啥不是送我們那裡……?」白柒夏看著夜一把肩膀上駕著的男生丟進內室關上門,有些惋惜地歎口氣,「送我們那裡多方便,還免費幫忙虛化訓練喲!」

  「……白桑,你做廣告都做到我這裡了麼?這樣可不好喲。」

  四楓院夜一還沒回答,浦原喜助卻出來了。

  一如既往的笑容奸詐。

  「白桑,手環還好用麼?」

  「……不知道什麼用途。」聽到他問,白柒夏回答得很乾脆。

  「沒感覺麼?」

  「恩,沒啥感覺。」她點頭。

  「那就好……」浦原喜助伸手問白柒夏要回那個手環,「你可以先回去了,替我告訴平子他們,一護很快就會去找你們。」

  「哦……」

  奸商做事總是讓人那麼摸不著頭腦,白柒夏還回了手環之後慢慢往假面軍團駐紮的倉庫走,可直到回了倉庫,卻還是沒想明白奸商到底想要說什麼。

  最後簡簡單單傳話了事,白柒夏懶得繼續揣測奸商的思維。

  現世這裡算是短暫地歸於了平穩。            


☆、故友重逢

  現世安好,可虛圈卻並不平靜,虛夜宮之中簡直像要炸開了鍋。

  虛圈一切都以實力說話,斷了臂的十號十刃已然沒有站在這裡議事的資格,簡單地彙報了點情況之後就被帶下去,名曰養傷。

  在手臂的傷恢復之前,為了自身生命安全,他都不會再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議事廳裡只剩下烏魯奇奧拉一個人面對藍染和剩下的十刃,那青年卻絲毫不亂,伸手覆住臉,直接摘下了自己的眼球捏碎。

  綠色的碎片四散,如實地將現世中在他眼前發生的事情傳遞到了每一個人手裡。

  身為整個虛圈王者的藍染不例外,藍染身邊的銀也不例外。

  作為百年前的十一番隊三席,之後因為殺傷追兵叛離屍魂界而被中央四十六室在屍魂界隊士名單上除名的人,見過白柒夏的人很少,對與白柒夏也會虛化這件事,有觸動的人也一樣少。

  藍染的十刃則根本沒管突然多出來一個人的事兒,對於他們來說,和牙密也只能打到這個地步的人類,比最開始和牙密對戰之時的四楓院夜一還不夠看。

  她那是雖然落於下風,可一無斬魄刀二未用任何其他的死神技能,單憑一雙拳頭就把牙密逼平,在十刃們眼中是個強勁的對手。

  而白柒夏斬魄刀始解鬼道虛化全用盡了也只是砍下打鬥已經有一陣子的牙密的一條胳膊,簡直廢柴至極,不足為懼。

  於是矛頭便自然而然地轉向了沒有按照藍染命令,幹掉黑崎一護的烏魯奇奧拉。

  一向與烏魯奇奧拉不睦的葛力姆喬搶先發了難。

  「所以?因為後援太強所以你就縮了不敢殺黑崎一護麼?」他高高地揚著嘴角,滿臉的嘲笑,「所謂第四十刃也不過如此,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膽小如鼠?」

  葛力姆喬說得難聽,雖然前幾位十刃對這種在藍染面前爭鋒的事兒並不在意,可排號比較靠後的幾個新上來的十刃之中有些是早就對他不服氣的,雖然不願出頭幫腔,可也暗自觀察著烏爾奇奧拉的反應。

  那青年卻絲毫不為挑釁所動,只是淡淡地看著藍染,等待著藍染的回答。

  「原來是這樣,你做的很好,烏魯奇奧拉。」藍染頓了頓,而後站了起來,揮手讓大家都散了。

  東仙要被派出去幫他做點事情,藍染的身邊此刻只跟著市丸銀一個人。

  此刻市丸銀袖著手跟在藍染身後,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笑意。

  「藍染隊長散會散的太快,都沒有給十刃們解釋呢。」

  「沒有辦法呀。」面對銀這個老部下,藍染似乎稍微減去了一些面對十刃之時的威嚴感,只是搖搖頭笑了,「給他們解釋清楚又要花很久,你是知道他們的,如果一場會開太久絕對會煩,到時候我可壓不住他們。」

  「哪兒的話,藍染隊長這麼說就是說笑了。」銀依舊是那副誰都看不透的笑容,「還會有藍染大人壓不住的人麼?」

  「我可不會說笑,我壓不住的人太多了。」藍染搖搖頭,而後又偏過頭去看市丸銀,「就連銀你,我都時常有種壓不住的感覺呢。」

  「藍染隊長還說不會說笑,我不是藍染隊長的手下麼?我所承認的隊長,只有你一個而已。」

  「真的?」

  「千真萬確。」

  「那麼,銀,替我辦件事。」

  白柒夏慣例到了傍晚從浦原商店走出來,心滿意足。

  今天四楓院夜一和她心情都好,二人閑來無事約了去地下訓練場好好打了一架。

  從這次回來之後夜一同她打架就再也沒有像在真央學習之時一樣放水,無論白打還是瞬步都盡了平時戰鬥時所能發揮的力量的全部,每次同夜一打完,白柒夏都能清楚地感覺到不光是對於白打,對於戰鬥本身的理解都上升很多。

  自身實力變得越強,就越能替平子還有夜一他們幫上些忙,她對於這件事情本能地就覺得心情很好。

  她就是在這種心情很好的情況下,遇見了在她面前從天而降的市丸銀,那人出現得太突然,把她看得都愣了愣。

  之後才緩過神來。

  所謂的「從天而降」,就真的是從天上摔了下來,一身白衣躺在地上,皺著眉頭呼痛。

  「誒呀,早知道的話,就換個出場方式了,這樣稍微有點疼啊……」

  白柒夏從愣神之中緩過來,本該本著熟人見面格外嘴毒的宗旨好好損一損這個從前的同學,可手卻鬼使神差地向他伸過去了。

  太久沒見,她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最後一次見面。

  那時候他穿著黑色的死霸裝,記不清有沒有佩戴副隊的袖標,只記得他格外的瘦削,死霸裝穿在他身上就好像隨時會被風吹走一樣。

  而後他打開穿界門,送被中央四十六室追殺的她去往現世。

  說好不回頭,最後就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過了這麼些年,物是人非了之後才又見到。

  白柒夏的第一反應不是「這個人是藍染身邊的人」,而是「這個人這些年竟然一絲都沒長胖過」。

  市丸銀抓住她的手站起來,又拍了拍身上落地時沾上的灰塵之後,露出白柒夏百年前就看慣了的奸詐狡猾的笑來看著她。

  「喲,好久不見,阿白。」

  「好久不見,剛見面你就給我行此大禮,這麼久不見你咋變得這麼客氣了?」

  市丸銀扯出那個笑的時候,眼前的人就和記憶中的那個舊友重合了。

  既然是舊友碰面,相處之間就沒必要客氣,雖然從前就一直重複著她損他而後被玩的很慘的餐具,可一旦習慣了這種相處方式還真就改不了了。

  「因為實在太想念,所以著急了一下而已。」市丸銀笑眯眯地看著白柒夏,「沒想到居然會因為這個被阿白調笑,真是讓我十分傷心,本來還想找你喝酒去的。」

  「酒是一定要喝的,你欠我一頓酒我還記著呢。」

  「才不請,最近經濟拮据呢。」

  「啥?藍染不給你發工錢?那種老闆活該去死啦,快別跟他混了。」

  「這可不行呢,我有我要做的事情呀。」

  白柒夏偏過頭看著市丸銀,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不同來,最後卻什麼都沒有。

  他從第一天和她同學開始就是這樣的笑容,簡直就像是戴在臉上永遠拿不下來的面具一樣,她從來沒見過市丸銀的表情有過任何一絲裂縫。

  只除了對著一個人的時候。

  她畢業進入十一番隊之後的幾年,曾經跟著隊長去過真央。

  並沒有呆很久,只是作為十一番的代表,和當年已經要開始選擇番隊實習的五年生們隨隨便便地來一場對戰而已。

  隊長和三席聯手,對於連實戰都還勉強的五回生來說他們就算什麼都沒座,光是站在那裡靈壓就是壓倒性的,所以最後那年報考十一番的真央生也是屈指可數,通過的更是一個都沒有,這個是題外話。

  在這趟真央之行,十一番和五番隊的時間好巧不巧地撞上了。

  白柒夏和鹿鳴劍八倆單純是因為晚上全隊喝酒鬧得太晚導致早晨起不來所以才拖到了下午,而五番隊的副隊長則是因為事務繁重,直到下午才有空帶著身為三席的銀趕來真央。

  結束之後,鹿鳴劍八跑去和人見人愛的藍染寒暄,而白柒夏則拖著銀和雙方隊長都交代過之後乾脆地翹了之後的事物,跑去喝酒。

  路過真央道場的時候銀的臉色就變了一次,那是白柒夏認識他之後,唯一一次見到他的笑不是狐狸奸詐的笑,而是真的在笑。

  道場裡只有一個人。

  「阿白,這是在想什麼呢。」

  「稍微想了一下以前的事情。」她擺擺手,「我走得太早了,聽說你做到過隊長?」

  「嗯,三番隊。」

  「你那位中意的妹子呢?」

  「……阿白說笑了,我哪裡有中意的姑娘。」

  「沒有麼?那是我記錯。」她走著走著就頓住了腳步,「銀,我們今天根本沒可能再好好坐下來喝酒了,對吧。」

  「是啊,我知道。」

  「那麼,市丸銀,說出你的來意。」

  「阿白果然聰明。」

  「少拿話蒙我,這和聰明不聰明沒關係,傻子都知道和藍染一夥的人都需要提防,怎麼可能因為來的是你就放鬆警惕。」

  當年的同學已經沒了,當年一同去真央搶飯的人已經沒了,當年一同翹班喝酒的人已經沒了,當年和她兩個人一起站在十一番考核的佇列裡閒聊,對她說「從前的同窗的入隊考試怎麼可以不來」的人,已經沒了。

  眼前站的這個人是「藍染身邊的市丸銀」,而不僅僅單純是「市丸銀」了。

  雖然寒暄的時候有些期盼,可是在發現他準備悄悄在她身上放東西之後,期盼也就落空了。

  說不難過是假的,可是白柒夏畢竟拎得清楚輕重,該拔刀的時候絕不會手軟。

  白柒夏拔了刀,市丸銀卻沒有。

  他依舊袖著手,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笑得沒心沒肺。

  「我來這裡,只是為了問你幾個問題而已。」

  「敵方的問題,我有回答的義務麼?」

  「阿白,我們是敵人麼?」

  「銀,你是藍染那邊的人麼?」

  幾句對話幾乎是步步緊逼,可說這話的兩個人面上卻一絲緊張的表情也沒有,排除白柒夏橫刀胸前攻擊準備的動作看,簡直像是閒話家常。

  配合著這閒話家常的氣氛,市丸銀笑得更開心了一點。

  「那麼,你總要讓我問完,這可是我的任務。」

  「誰管你什麼任務。」

  「那麼,藍染隊長讓我告訴你,他對你是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學會虛化的這件事情很感興趣,如果你沒問題的話,可以請你去虛夜宮做客,好好跟你探討一下這個問題麼。」

  「這種問題,問我爹去。」

  「你爹?」

  「夜一先生是我娘浦原喜助是我爹,你覺得這個回答怎麼樣?」白柒夏歪了歪頭覺得這個比喻要是被夜一聽見一定會被打爆頭,但是既然是糊弄銀和銀背後的藍染,夜一應該不會太過生氣。

  市丸銀看見白柒夏歪腦袋就知道她又在說胡話。

  有時候太過熟悉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如果對方想說胡話而你也正巧不想把真相挖出來的話,看著這個表明她絕對在說胡話的小動作就會覺得很難受。

  於是市丸銀也學著她的樣子,歪了歪頭。

  「這樣啊,這樣看來,我們絕無可能坐在一起好好探討問題了呢……真可惜。」

  「確實很可惜。」

  銀一邊與她說話,一邊伸手點開黑腔。

  「銀,上回你放我離開屍魂界的時候,我們說了什麼你還記得麼?」

  「記得。」

  「你記得欠我一頓酒,這一百年我不和你算,可是你要再欠到下一個一百年去的話,我一定會揍你。」

  「……嗯,放心吧。」

  市丸銀踏入黑腔,卻又回頭,朝著白柒夏微笑了。

  那是市丸銀消失在黑腔之前,給白柒夏的最後一個表情。

  和從前略有些區別的笑。

  就連留下這個表情的市丸銀都沒指望這個腦袋一向少根弦的傢伙看得懂他想表達的意思,可她卻一反常態地明白了。

  收了夜雪回鞘,白柒夏摸了摸鼻子,慢慢往假面軍團的住處走。

  【心情不錯的樣子?】

  【喲夜雪,你終於醒了。】白柒夏揚起嘴角,【你上次半睡不醒的害我連打架都少點意思,實體化一次有這麼困麼?明明帶你從刀宮出來之前你丫都是實體化的吧喂!】

  【沒,主要是難得得空,多睡一會兒。】夜雪的聲音極其欠扁而輕描淡寫地帶過了自己偷懶的事實,試圖轉移話題。【發生了什麼好事心情這麼好?】

  【嗯,因為沒有相信錯人。】白柒夏一邊往回走一邊和夜雪寒暄,絲毫不在意它轉移話題的拙劣手段,【夜雪,其實偶爾看你也蠻順眼的嘛。】

  【喂白柒夏你什麼意思!我這麼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你居然才只是偶爾看我順眼……】

  「平子阿爹我回來了求開飯今天超餓的!」夜雪的碎碎念瞬間被白柒夏的呼喝聲打斷。

  「從爸爸變成阿爹死丫頭你敢好好叫我名字麼!」

  平子真子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同樣喊著餓的猿柿日市里一腳破顏飛踢踹上臉,還沒爬起來就被歡樂奔向飯桌的白柒夏直接踩著背踏過去,不禁淚流滿面。

  今天的世界也很和平!            


☆、追著滿世界跑的人

  那之後過了沒到一個星期,黑崎一護就乖乖送上門來了。

  彼時白柒夏和日市里打煩了,難得和睦地肩靠肩,坐在大廳裡那把有些破舊的沙發上啃指使平子跑腿買來的雞腿。在兩個人都啃得滿臉滿手的油的當口,閉目養神的小八突然睜開了眼睛。

  「來了。」他笑得憨厚。

  「啊,來了?」白柒夏丟掉手裡啃完的雞腿骨頭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那我去瞧瞧。」

  「今天怎麼這麼勤快?」平子真子剛準備動就看見白柒夏已經竄到了門口,不僅覺得有點欣慰。

  「嗯,因為你沒讓店家給你餐巾紙。」

  白柒夏用手背抹了一下嘴上的油,回頭死魚眼看了平子一眼之後,拉開了倉庫的門。

  黑崎一護終於下定決心來找平子真子所說的假面軍團,可找到了這裡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連人臉都還沒看清就被人抹了一胸口油,聞著味道挺像學校旁邊的那家奶茶店的炸雞……

  等等!他來不是為了這個!

  他知道所謂的「假面軍團」既然能來找他就一定實力不俗不可隨意挑釁,可是當頭就給人抹上一身油這種事情,就算是從前那個好脾氣的黑崎一護也不能忍,更何況是現在因為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而滿心急躁的黑崎一護。

  於是本來的隨意一推,到最後卻暗暗帶上了勁,旨在要至少把對方推個踉蹌。

  白柒夏用手擋了一下當胸推來的手,而後借力向後一翻,直退到平子身邊,「平子爹,他欺負我。」

  平子真子毫不容情地伸手就是一個爆栗。

  「誰欺負誰我還看不見麼?你要裝到什麼時候。」

  「好吧我錯了。」白柒夏吐了吐舌頭,在平子身後對著黑崎一護招手,「喲蘋果君好久不見,愣著幹啥快進來呀,平子爹快去倒茶!」

  「行了你可以一邊去了。」平子撇撇嘴把得瑟的白柒夏拍去一邊,正好閑著的久南白則伸手去把愣在門口的黑崎一護徹底拉近倉庫裡。

  黑崎一護是為了虛化而來,可這麼多天過去了,假面軍團的這群人連半句跟虛化有關的話都沒說過,每天除了讓他不停地跑步舉重鍛煉身體之外,什麼準備都不讓他做。

  如果只是鍛煉身體的話,他到底是為了什麼來這裡?

  更可氣的是,每次他跑步舉重的時候,都有一個人捧著點吃的蹲在他身邊盯著。

  有時候是炸雞,有時候是果盤,有時候是關東煮,有時候是天婦羅。

  如果是些香味沒那麼濃厚的食物,閉上眼睛不看就算了,也沒那麼難熬,可偏偏是這些。

  在自己沒做完定量的運動就沒飯吃的情況下居然有人無時無刻不在自己面前吃,這簡直是煎熬!

  黑崎一護是很會克制自己的,對於吃上是這樣,對於鍛煉上還是這樣,所以雖然他這麼多天沒吃過一頓飽飯,白柒夏又端著一大堆零式在他面前晃了這麼多天,他還是沒餓到放棄訓練撲上去。

  可無論如何,這訓練都太久也太枯燥了。

  終於在一周後的某一天,代理死神的少年爆發了。

  「每天都這樣,到底要到什麼時候你們才肯教我虛化?」

  對比起少年的抓狂,在一邊閑坐著的眾人則顯得無比平淡。

  該看書的還是捧著一本小冊子看得津津有味,該睡覺的還是睡覺,不該睡覺的也打了個哈欠,表示自己快要睡著了。

  只剩端著一碗關東煮的白柒夏也只是懶洋洋地往嘴裡塞了一顆章魚丸子,然後歎了口氣。

  「少年,你的忍耐力到此為止了麼?」

  「是啊!你們還想這樣繼續玩兒我多久!我是為了變強而來這裡的!」

  「不滿了?」

  「是。」少年毫不掩飾,「我想知道,我要重複這樣的事情多久,我沒那麼多時間。」

  「你沒空,我卻很閑。」白柒夏嘿嘿笑了一下,吃掉手裡最後一個丸子,「你忙的不爽,我閑的也很不爽,去那邊拿了你的刀,我們來打一場吧。」

  打完了,你就能明白為何要讓你做這麼久的體能訓練了。

  就算白柒夏在這邊和黑崎一護打起來了,另一邊都沒什麼動靜。

  唯一有動作的人是鳳橋樓十郎,他過來收拾了白柒夏丟在一邊的碗,免得等會兒被他們倆摔碎。

  黑崎一護的刀對上白柒夏的刀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一股壓倒性的力量。

  不是靈壓也不是劍術,這個曾經做過他同學,在外表上看上去簡直柔柔弱弱只像個普通高中生的傢伙只一招就用手裡的刀壓住了他的,斬月那麼大一把刀,卻給她壓得一絲都抬不起來。

  好在白柒夏見一擊未中立刻調轉了刀勢,他才沒有窘迫太久。

  隨後是一場如同貓捉老鼠一樣的戰鬥。

  甚至不能稱之為戰鬥,說是遊戲還差不多。

  面對據說也被夜一先生調|教過的黑崎一護,白柒夏到最後乾脆舍了刀和瞬步不用,單純憑藉自身的速度和白打的力量來硬拼對方的那把大刀,而黑崎一護也莫名地驕傲,對方既不是前輩也不是老師,既然對方也捨棄了靈壓,他也就只憑藉斬月那把刀,連始解都沒有。

  刀太大有時候是好事,目標大好操控,一擊命中就不會給敵人第二次站起來的機會,砸也要砸死你。

  刀太大有時候也不是好事,碰見了白柒夏這種光憑自身速度就可以讓身法快到一般人看不清的程度的傢伙,笨重的刀往往連獵物都捕捉不到。

  黑崎一護就這樣被壓著打到了最後,直到白柒夏繞著手腕宣佈不打了才算停下來。

  身上倒是沒受什麼傷,白柒夏的拳頭幾乎都落在了他的刀身上,可等他發現的時候,握刀的虎口已經崩裂了好久。

  本來虎口上的傷應該是刺骨的疼,可得到了死神的力量之後受傷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反而有些遲鈍,到了最後才發現。

  能把他虎口震裂的人他不是沒碰見過,可那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從他勤於鍛煉之後,很少有人能有這樣的力道。

  白柒夏卻靠著普通的拳頭做到了。

  黑崎一護看著自己虎口上的傷口發了一會兒楞。

  「不用在意,我這兩天經常會和夜一先生練習,白打反而算是比較擅長的東西。」白柒夏揮了揮手,「你懂了麼?你虛化之前的身體強度決定了在虛化的時候對體內的虛的控制程度和虛化之後對實力的增強程度,不然我們才懶得等你訓練那麼久。」

  黑崎一護手裡還拿著刀,沒說話。

  「平子爹!他不理我!」白柒夏立刻回頭告狀,「他不理我,換你來,哄騙小孩子這種事情不是我擅長的領域!」

  平子真子對白柒夏的用詞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就連黑崎一護在這裡呆久了,見多了她的言行,也已經懶得追究她的用詞。

  黑崎一護只關心他之後要做的事情,他有好多要保護的人,不變強不行。

  雖然已經疲憊不堪,可是就憑這這股信念,他也可以一直走下去。

  「讓他休息。」平子頭也沒回地揮了揮手,「再練下去也沒意義了,剩下的事情等他休息好了再說。」

  「嗷!」

  黑崎一護得了休息的命令,最高興的卻是白柒夏。三步並作兩步直竄上沙發,舒舒服服地往矢胴丸莉莎的身前一靠。

  萬年不變捧著A書的美豔禦姐什麼都沒說,只是伸手把白柒夏從她胸前推開。

  她於是順勢舒舒服服地靠上坐在她另一邊的平子的肩膀。

  「困了睡一覺,西瓜君什麼時候休息好了來叫我,就算幫不上什麼忙也要讓我圍觀一下。」

  「困就回去睡。」

  「太麻煩了所以不要……」

  所謂訓練,也只是不停地戰鬥而已。

  白柒夏的方法對於黑崎一護並不適用,假面軍團每個人輪番虛化了與黑崎一護戰鬥,藉以引出他體內的虛,而本來應該也算一個站力的白柒夏,卻在這種時候被派了出去閒逛的任務。

  一個人幾乎快要轉完了整個空座市都沒見著任何一個看上去有點熟悉的人,白柒夏鬱悶無比。

  本來其實想去一趟藥店看看有沒有什麼能治肺結核的藥好帶回去給總司來著,可走進藥店問過之後才發現,這種屬於處方藥的東西不僅天朝,就算是在日本也是需要醫囑才能購買到的。

  撇了撇嘴離開藥店,白柒夏站在路口左顧右盼。

  她是下午離開倉庫的,平子真子給她的任務是非睡覺不許回。

  夜一那裡不能去,據說那邊也很忙。

  空座市又實在沒什麼可以逛的,就算是用腳丈量城市地圖,眼下也已經走了一遍了。

  屍魂界回不去,虛圈去不了,認識的人要不就在忙,要不就在她去不了的地方,想想都覺得苦逼。

  隨便找了個路邊公園坐了一會兒發呆,結果一坐就坐到了連星星都閃起來的時候。

  錯過了晚飯時間,眼下白柒夏餓得要命。

  卻偏偏是這個時候,嵐晉又來了。

  【白柒夏,出了點問題。】

  【說,我很餓。】

  【因為拖了太久,所以一些臨近的世界之間連接點出現了紕漏。】

  【所以?】

  【所以臨近的一些世界之間的壁障變得十分脆弱。這麼給你舉例子吧,你平時離開一個世界去往另一個世界的依靠是時空排斥,那是時空為了保護自己而生成的力量,也只有那麼強的力量才能破開兩個時空之間的壁障。】

  【等等!】白柒夏制止嵐晉的解說,【……等於說每個世界管著它的時空都是不一樣的,因為我礙事所以把我扔到別人家去……?】

  【對。】

  【……還真是不要臉的時空。】白柒夏捂臉,【你繼續。】

  【可是現在壁障變薄,有些找准了位置,又有一些力量的人就可以破開空間,去到臨近的別的世界。】

  白柒夏掏了掏耳朵。

  【所以?這和我有啥關係沒?】

  【這些人不該出現在這裡,你得負責把他們送回去。】

  【跟我有什麼關係,他們自己呆著到日子了也要跟我一樣被送回去的,我好忙我要回家吃飯睡覺慢走不送。】

  【不成,他們不是你,如果時空排斥他們,沒人帶著的話有絕大部分可能會掉在時空的縫隙裡,永遠去不了任何一個地方。】

  【那是他們自己愛冒險,跟老子有毛關係。】

  【太天真了白柒夏。】嵐晉哼了一聲,【你以為,他們在自己的時空裡呆的好好的,發了什麼神經要冒著那麼大的危險離開?】

  說話間,白柒夏一瞥眼就看見了不遠處站在十字路口的人,愣了一下神。

  【總之你把人帶著,等到他自己的時空把他丟下就成,我走了。】

  【啊,滾好,下回別來了。】

  而後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向著自己的任務君走去。

  白柒夏覺得自己這陣子估計有的忙了,除了藍染的虛圈那邊之外,還多了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的任務的包袱。

  你說你不好好呆著做你自己的事兒,到處瞎跑啥呢……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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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看男主麼?

  白柒夏看見他的同時,那少年也已經看見了白柒夏。

  她因為不想看見對方而走得很慢,可並沒有走多少步,對方就已經快步來到她面前住腳站定,而後對她露出招牌微笑來。

  「好久不見,新娘,我終於找到你了。」

  「好久不見,二貨,我倒是一點也不想看到你。」

  【我倒是挺想他。】夜雪突然出了聲,【想當年你和他在一起的那一陣多麼喜感。】

  【滾,剝奪你發言的權利。】

  白柒夏默默地在心裡把嵐晉和夜雪放在一起,而後對他們狠狠樹了個中指,之後翻了個白眼又歎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伸手把那傢伙從馬路邊拽上人行道,「吃了沒?」

  「還沒。」堀川響默默搖搖頭。

  從感覺到新娘的危險到憑藉本|能找到那個世界裡離新娘最近的位置只花了他半天的時間,而發現兩邊可以連通到決定去新娘身邊卻連一瞬都沒花。

  雖然新娘那時已經感覺不到有任何危險,可是他卻還是馬不停蹄地向著新娘的所在地趕去,眼下別說今天的晚飯了,昨天的晚飯都沒吃。

  身為前任鬼頭家唯一的那位少爺,堀川響幾乎沒吃過這種苦,最後卻還是忍下來了。

  「走,去吃飯。」白柒夏率先走在了前頭,「空座市挺大你跟緊我,自己走丟了就別怪我不管你。」

  「這有何難?」少年歪過頭笑,伸手就牽住了白柒夏的手,「只要這樣,隨便你如何走都不會有走丟的危險。」

  白柒夏毫不猶豫地抬手,也沒在意他手是不是還牽著自己,給了對方一個俐落的手肘攻擊。

  從上一次分別之前的情況上來看,這一擊就算不能讓他疼得蹲下去,也至少能讓他鬆手,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對方除了疼得哼了一聲之外,並沒有她意料之內的任何發展。

  在此之上繼續下重手的話她就控制不住力道了,這二貨怎麼說也是萬里迢迢投奔她來的,上來就給人打吐血實在是有些不好。

  深吸一口氣,白柒夏把心裡的暴躁強壓下來。

  「二貨,放手,我討厭被人抓著手。」

  好歹先說理,如果道理說不通,那她就算把這二貨揍得半死丟在大街上也不是她的錯。

  雖然記憶中這二貨從來沒有聽她講道理的時候——事實上他們倆從一開始就沒有溝通多到能互相講道理的時候。

  選擇和他講道理的同時,白柒夏已經準備好了好幾種手段把這傢伙揍到聽話為止。

  出乎意料的,堀川響放手了。

  「既然你這麼說了,我也不會強迫你。」他在她身邊攤攤手,「不過好在,只要你正常走路,我還不至於能跟丟。」

  白柒夏同堀川響之間根本沒話說,她隨便把堀川響領進路邊一家店,點餐上菜。

  白柒夏雖然錯過了晚飯時間肚子餓,不過之前好歹塞了無數零食,眼下又是面對著自己之前幾乎是用逃來離開的人,再怎麼肚子餓也吃不下飯,一頓飯吃的難得秀氣。

  而堀川響則無論多餓都習慣性保持禮儀,就算只是坐在路邊的速食店也能吃得賞心悅目。

  白柒夏再次感覺到了向他們倆投來的視線,不過與上一次和他走在路上不同的是,眼下有了吃相上的對比,少女們愛慕的視線已經全部盯在了堀川響的身上。

  而某人自覺過剩,一邊吃相維持風華萬千,一邊滿場飛眼,引得少女們眼裡的愛慕愈演愈烈。

  有這招蜂引蝶的二貨在身邊這飯算是徹底沒法吃了,她還是回去找平子爹弄點東西吃比較靠譜。

  白柒夏一把拍了筷子在桌上就站起來,「二貨,走了。」

  走出飯店之後,身後堀川響才跟上。

  「吃醋了?」

  「滾,再胡扯把你丟虛圈去。」

  「只要你說一句話,以後我就不看她們。」堀川響沒理會白柒夏的冷淡,只是掛著淡淡的笑,雙手插在口袋裡,跟著白柒夏一步一步走。

  被派了出去轉一圈的任務的娃兒回來之後身後還帶了個漂亮的男人回來,不光是平子真子,就連假面軍團的其他人也有點反應不過來。

  最後還是生□玩的愛川羅武吹了個口哨。

  「阿白你這是出去做啥了?」

  「出門見鬼了而已。」被調侃了的白柒夏臉色有點糟糕,「先不提他,說起來,芒果君怎麼樣了?」

  「莉莎在和他打,狀況良好。」平子偏偏頭示意白柒夏看另一邊的結界,而後則拽著她去了一邊,「你帶回來的那個人是誰?」

  「我的任務包袱之一。」白柒夏皺眉頭,「相信我,我也不想帶著他。草莓君那裡我能幫上啥忙麼?」

  「暫時沒有,莉莎還能撐一會兒,接下來是拳西日市里和我,你可以等明天。說起來,今天出去轉了半天,除了他之外你還碰見誰了麼?」

  「沒。」白柒夏搖頭,「今天誰都沒碰到,怎麼了?」

  「沒怎麼,別想太多。」平子拍了拍她腦袋,「你準備把他怎麼辦?我們這兒應該還有空房間,可是沒收拾。」

  「讓他睡沙發。」白柒夏很果斷地決定了堀川響的去處,「大家都忙著沒空給他收拾屋子,那大少爺也不會自己動手,沙發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既然帶人回來的白柒夏都這麼說了,假面軍團的人是不會有「這是客人」的想法的,甚至猿柿日市里還對於外人搶走了他們的沙發這件事情發飆了一陣,飛起一腳想要像踹平子一樣踹上他的臉。

  平子真子之所以會被猿柿日市里踹到的原因不外乎他覺得就算被踹一下讓日市里得意一下也沒什麼,可堀川響對於日市里的飛踢威力沒有直觀的認識,處於安全角度考慮,她必然是會閃避的。

  一擊不中的猿柿日市里有些憤憤地轉身,和假面軍團的其他人一起去看矢胴丸莉莎與黑崎一護的對戰。

  堀川響是不願意在眾人的注視下睡覺的,沒有人可以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還能睡著。

  假面軍團包括白柒夏在內的所有人都蹲在鬼道結界旁邊看人打架,帶他來這裡的白柒夏根本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別人和他不熟,更是不會在這種明顯有事兒要忙的時候分心來招呼他。

  他本以為到了這裡之後自然有辦法,可是找到了想要找的人之後才發現,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氣氛讓這個在鬼之裡做什麼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的鬼族少爺都覺得有些尷尬。

  可他絕不是會任由自己冷場的人。

  事實上,習慣自我中心的少年只是撐著額頭想了一會兒,而後從後面把白柒夏從圍觀的人群裡拽開。

  「幹嘛?」從圍觀中被拽開的少女眯著眼睛看他,一副「如果你不能給我合理的解釋你就死定了」的表情。

  「我困了。」他無視了白柒夏的態度,一臉淡定。

  「幹我毛事?」

  「從一周前感覺到你有危險到現在,為了找到來你身邊的方法,我整整一周都幾乎沒睡過覺。」堀川響繼續語氣平淡。

  「……幹我毛事?」

  等下好像真的關她事兒……算算日子似乎是她去和破面打架的時候,那時候莫名其妙靈壓被壓制,戰鬥長期處於下風來著……

  「從昨天到今天,為了找到你的所在更是連眼都沒合過。」

  「……幹我毛事啊混蛋不許再說了!」

  「你讓我睡沙發,還是在這種眾目睽睽之下的沙發上。」

  「……好了你贏了快住嘴!」白柒夏低頭左手扶額,右手乾脆地堵住堀川響的嘴,「你去我房間睡,上面左轉第二間,雖然只有一張床不過你必須給老子知足……」

  「那你呢?」

  「我在這兒跟他們一起。」白柒夏回頭望著。

  結界之中的黑崎一護此時已經被引出了心中的虛,現在應該正在和心中的虛戰鬥,沒了控制的身體除了暴走狀態四個字沒有任何形容詞,莉莎眼下已經遍體鱗傷,僅憑著最後的毅力在死撐,等著屬於她的時間過去好換人。

  這種情況下她不可能一個人跟沒事人一樣地上樓睡覺,把地方讓給堀川響也正好。

  堀川響越過白柒夏的頭頂,對鬼道結界之中的戰鬥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場簡直要用慘烈來形容的戰鬥,在狹小的空間裡傷痕累累的女人費力地躲避著半人半怪物的東西的攻擊,明明躲避都已經吃力,卻還是要動手反擊,於是鬧得身上的傷口更多。

  他眯起眼睛。

  「你也要參與麼?」

  「是。」白柒夏點頭。

  「我阻止不了你對麼?」

  「……你明顯在問廢話。」

  她怎麼可能不參與,她也是假面,是假面軍團之中的一員,黑崎一護的虛化,她無法看著同伴們這樣拼死戰鬥而一點力氣都不出。

  聽見白柒夏的回答的堀川響點了點頭,越過白柒夏就走向了圍觀的圈子。

  「你幹啥?」白柒夏茫然地回身跟上,「你不是說要睡覺麼,我床都讓給你了。」

  堀川響沒理會白柒夏的問話,憑藉著對眾人的觀察,站在了他覺得在這群人裡說話最能頂上分量的人面前。

  「把我排在她前面。」堀川響看著平子真子,語氣一如既往的淡定。

  「……哈?你開啥玩笑?」白柒夏驚訝,平子真子的驚訝也不亞於她。

  「我的新娘,我有保護她的義務,如果我不能阻止她做危險的事情,那麼請至少把我排在她前面。」堀川響一臉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等等,你的新娘?」平子真子在這句話之中抓到了一個奇怪的重點,眼神頓時更加奇怪了起來。他轉頭看在一邊的白柒夏,試圖得到一個解答。

  這丫頭消失的一百年裡到底做了些啥?怎麼連丈夫都出來了。

  沒聽她說過她嫁人了啊?

  白柒夏捂臉。

  她就知道放任這貨亂叫會出事兒,只不過在他那個世界任他叫慣了也就懶得糾正,結果眼下果然是要有更麻煩的事情出現了。

  「平子爹你相信我,我和他真沒什麼,他要叫我什麼我阻止不了是不是?我跟他的問題一兩句解釋不清,比起這個,莉莎的時間還沒到麼?下一個是誰?」

  「到了!莉莎快出來!」說話間負責計時的鳳橋樓十郎幾乎是用喊的喝止了莉莎的行動,與此同時六車拳西迅速搶進結界之中把矢胴丸莉莎替換出來,在下一個瞬間便與黑崎一護對上了拳頭。

  平子真子算了算時間,隨即按了按白柒夏的肩膀。

  「你在這裡看著,我離開一下。」

  「到你了怎麼辦?」

  「你替上。」

  「哦好。」

  一邊是白柒夏乾脆地答應代替應戰,另一邊平子真子則只用了一句「跟我來」就帶著堀川響離開了戰圈。

  假面軍團生活的這個倉庫事實上並不像外面看見的那樣小,在和浦原奸商溝通過之後,雖然沒有像浦原商店裡一樣有龐大的地下訓練場,可至少地上的空間要比外面看到的大了三四倍。

  平子真子只是帶著堀川響轉了幾個彎,就再也看不見那邊的情況了。

  他雙手合十擊掌一下,而後雙手分開擊向地面。

  一個巨大的結界迅速籠罩了兩個人。

  「雖然沒有小八的結界好用,不過我想,這樣應該也夠了。」平子真子在四處敲敲打打確定結界的牢固度之後,扶著腰間的刀對堀川響開了口,「想代替她,你至少得拿出相應的實力來,否則對她還是對我們就都只是笑話而已。」

  「我知道。」銀髮的少年點頭。

  他早就知道,早在新娘最初顯露出她的實力的時候他就知道,那是那個時候的他根本無法企及的高度。

  可在那之後又過了這麼多年,他無論如何也不是當初的那個堀川響,眼下「鬼頭」那個無所謂的名聲對於他已經根本沒有意義,只要他想,他可以隨時殺了任何一任鬼頭自己做。

  他有統領萬鬼的力量,最後卻選擇了讓木藤華鬼那傢伙繼續做鬼頭,自己卻來追新娘。

  誰讓這是鬼族的天性,誰讓他所選定的新娘是整個鬼之裡都比不上的難追。木藤華鬼那傢伙天天拽著新娘滿世界亂晃秀幸福秀了半個世紀,簡直礙眼到一定境界。

  「所以你知道,我拉你來是做什麼了吧?」平子真子默默地拔刀,「我們要做的事情絕不是小打小鬧,如果你過不了我這關,就乖乖縮到後方,別拖我們後腿。」

  「那是當然。」堀川響依舊微笑,手裡卻憑空多了一套雙鉤來,「我去了許多地方見了許多人,要是連這點能力都沒有,此刻我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這是虛化時間的測試

  拳西的時間也已經過了大半,還剩最後幾分鐘就要結束。

  白柒夏已經做好了接替平子上場的準備,比起莫名其妙地被人保護起來,她比較喜歡自己上場的感覺。

  六車拳西是幾人之中實力算上等的人,可眼下他也難免顯得有些狼狽,連拳西都這樣,白柒夏更加期待自己上手對上這個毫無意識的黑崎一護的感覺了。

  她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實力全開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樣的程度。而這種事情,在暴走狀態幾乎沒有極限和疲倦的黑崎一護是最好的試金石。

  「到了!拳西出來!」鳳橋樓十郎掐下碼錶,有昭田玄缽拍手打開結界,白柒夏準備好了替換上場。

  半個人都快進去了,卻被人拽住胳膊又扔了出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穿著長風衣的銀髮少年用常人都看不清的速度,迅速竄進了結界裡。

  鬼道結界的開合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等白柒夏反應過來再看的時候,那少年已經硬抗了黑崎一護一擊攻擊,並成功把他逼退半步。

  兩個人打成一團。

  白柒夏頓滿心時莫名其妙,恨不得把某個自作主張的傢伙拖出來狠狠揍一頓解氣。

  她正咬牙切齒著,一隻手從後面拍上來,揉了揉她的頭髮。

  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

  「平子爹你怎麼把他放回來了?其實你把他踹出去我也沒意見的。」她恨恨地看著結界裡打得無比歡騰的兩個人,只要一想到本來這場架該輪到她了就覺得不甘心。

  自作主張的堀川響你熊的!等你出來了有你好看的!

  「沒什麼,讓他去。」平子真子哼了一聲,「眼下能壓制一護的人多一個是一個,既然他有這個心,讓他碰碰壁也沒什麼不可以。」

  她回頭看平子真子,那傢伙身上的襯衫有些淩亂,依稀還可以看見衣服下擺有些破開的劃口,泛著點點血跡。

  「平子你跟他動過手了?」

  「嗯。」

  「……哦。」白柒夏點點頭,站在平子真子旁邊眯起眼睛看結界裡的堀川響。

  那貨記憶中比她弱好多,曾經她只恢復了力氣和一半的靈壓的時候就已經有自信不會讓他碰到分毫,可是眼下居然能讓平子也受傷。

  雖然只是受了點小傷,不過這進步也有些嚇人。

  她好像才離開那個世界幾年而已,可這個人的變化已經大到要讓她驚訝了。

  「他能讓你受傷也已經不錯了,怎麼樣?傷哪兒了重不重要不要等下我替你上場?」白柒夏搖了搖頭,淡定地移開視線。

  想那麼多幹啥,那二貨是強了還是弱了跟她有毛關係。對她來說,重要的應該是平子,應該是日市里,應該是假面軍團所要做的事情。

  假面軍團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的家,這點無論經過多少事情都不會變。

  「別看我,普通擦傷而已,他傷的比我重多了。」平子伸手按住白柒夏的肩膀,「大概和學會虛化之前的一護差不多強度,自保沒什麼問題,要想保護你,難度有點大。」

  「……我去,誰要他保護,他不弄得一身傷來煩我就算好的了。」白柒夏撇了撇嘴,想到某個一身是血倒在她面前的人就覺得所謂的保護簡直太扯淡。「等我帶著他路過他那邊的時候把他丟下就算我功德圓滿了,之前我得保他平安,之後我走我的陽關道他走他的獨木橋,愛誰誰老子才煩不了。」

  「真的?」

  「廢話,我還煮的呢。」白柒夏翻了個白眼,不再看戰況,專心去一邊活動手腳,準備戰黑崎一護了。

  平子真子絲毫不把一會兒要揍的暴走中的黑崎一護放在眼裡,只是看著自己的手心,覺得事情變得有點意思了。

  當初撿到白柒夏的時候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很久以前一起在屍魂界生活的時候的場景也從來未曾忘記過。

  那傢伙又懶散又認真,遇到事情沒什麼主見,可一旦確認了什麼就固執得不撞南牆不死心,從來都坦率得讓人實在有些奇怪她到底是不是女的。

  除開一百年的空白,他認識她也有一百年了,這次卻是百年來第一次見到這個傢伙有聽見一句話之後竟然輕微地僵了一下的時候,可惜她自己絲毫沒有自覺。

  這個堀川響有點意思,就是有點太自大了。

  平子真子眯起眼睛看著結界之中雖處於下風但卻顯得不那麼狼狽的銀髮少年,歎口氣笑了。

  雖說女大不中留,可是還是不要告訴她這點比較好。

  自我中心過頭的傢伙,平子真子習慣性搓搓對方的銳氣,所以當年看見藍染那一副仿佛對什麼都了然於心的笑容的時候才會忍不住讓他做完整個五番隊的苦力工作,看這些過於狂妄的傢伙吃癟,算是平子真子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之中,很重要的一環。

  一場車輪戰並沒打多久,雖然其間還反復過一次,不過暴走之後的黑崎一護瞬間就被假面軍團的所有人一齊湧上,擊破面具迅速制服。

  「合格了喲。」平子真子笑得挺開心,「接下來,我們會讓你刻骨銘心。」

  再之後的事情白柒夏就再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她的虛化是夜雪幫忙的結果,那時候自己手上連把斬魄刀都沒有,一場仗打得苦逼到死才完成虛化,可以說除了自己之外,外人再也用不了的方法。

  除非黑崎一護的斬魄刀也像夜雪一樣全自動智慧化,可就算是那樣,白柒夏也沒啥經驗好傳授的。

  於是大家輪流操練黑崎一護的時候,白柒夏則得負責把那個之前硬要擋在她前面攔都攔不住,結果再次一臉血倒在她面前的二貨處理掉。

  那傢伙平時看著就覺得夠麻煩的了,現下陷入半昏迷狀態之後反而更加麻煩,除了白柒夏之外,誰碰他誰挨打。

  雖說不是怕了他,不過誰也忍不下心對著一個滿臉血的人下重手,更何況如果不動手的話就有熱鬧看。

  整個假面軍團看著白柒夏的表情都透著一股子挪揄的喜感。

  被這樣喜感的視線沐浴著把人丟上樓上自己的房間,剛準備轉身甩門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就被人從後面拽住了手。

  前面說過,白柒夏很討厭被人握手。要她主動去拉誰的手或許很簡單,可讓她被別人拉住手,則很少有人能安全生還。

  條件反射地甩開那只手,而後是一聲聽上去極其兇殘的腦袋撞上牆的聲音。

  接著是痛呼。

  「新娘你不能這樣,疼死啦。」

  白柒夏頭也沒回。

  「我不能哪樣?擋在我面前害我沒架打的仇還沒報,想好好地活到回去你自己的世界就給老子安分點別再來招惹我。」她說完就覺得這語氣對於受傷的人來說略有些重,最後不自然地沖後面擺擺手,「你不是困麼?稍微睡會兒,我走了拜拜。」

  「你去哪裡?」

  「你管我去哪裡。」

  「我和你一……」

  「縛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堀川響一句「我和你一起去」還有半句沒說出來就被縛道牢牢地綁在了床上,動彈不得之餘,也哭笑不得了。

  「少廢話,我走了,不許纏著我!」白柒夏摔了門出去,就留下被綁在床上的少年笑得莫名其妙。

  摔了門下樓之後,白柒夏終於淡定了一點。

  雖然每次碰到這二貨都會一個不小心暴走,可好在一旦這二貨離開她的視線之後她就會恢復正常,不至於讓別的事情被阻礙。

  假面軍團的人正輪番操練著黑崎一護,意圖訓練他虛化的時間長度。

  正在休息的眾位見白柒夏安頓好了堀川響下了樓來,頓時臉上的表情更喜感了起來。

  六杖光牢作為編號六十一的縛道,絕不可能是靜悄悄的。一個人在她的房間裡竟然用到了六杖光牢這種高級縛道,上面一定發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漫長的歲月裡假面軍團的各位也有自己的業餘生活,在不能暴露在屍魂界與藍染的視線之下的情況下,所有人的業餘時間都是在倉庫中度過的。

  這樣度過的日子久了,腦補的能力變得無比驚人,比如說現在,從細微之處便已經聯想到了很喜感的過程與結果,這讓他們覺得堀川響的到來某種程度上或許也是件好事。

  可惜從樓上下來之後的白柒夏在脫離了堀川響的輻射範圍之後,已經不覺得自己房間裡被綁住的那傢伙有什麼特別之處了,看著各位的臉色也只是撇了撇嘴,跑去一邊圍觀猿柿日市里和黑崎一護之間,訓練草莓君虛化時間的對戰。

  對取笑同伴興趣稍減,終於有人提起了正事。

  「說起來,阿白,我從之前就有點在意了。」六車拳西摸著頭開口了。

  「唔?啥事兒?」

  「你的虛化,能維持多長時間?」

  一個問題算是把白柒夏問倒了。

  她自從學會虛化那時起虛化就只是作為一個保命的技能存在而已,對她的意義就像鬼道或者聖潔之類除了劍道之外的技能一樣,屬於可用可不用的東西。

  對於可用可不用的技能,她從來沒下過功夫去鍛煉,也更加沒有測試過到底能維持多久。

  莉莎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整個倉庫裡大半的視線就又集中到了她身上,可她的確是回答不出來。

  於是茫然地搖搖頭。

  「要現在測試一下麼?」她轉頭問旁邊離她最近的有昭田玄缽,得到對方忠厚的一笑。

  好吧,小八從來不做任何決定。

  「試試吧。」平子真子對著白柒夏揚了揚下巴,「不用做什麼,直接虛化就成。」

  「哦。」她點了點頭,伸手在臉上一抹,虛化的面具就覆蓋了整張臉。

  反正試試又不要錢,她也難得有這種機會。

  白柒夏默默地盤腿坐在地上,一邊維持著虛化的狀態,一邊左顧右盼,看看負責計時的鳳橋樓十郎,又看看旁邊聚精會神地看著她的平子。

  這是一種很難得的體會,在完全不需要戰鬥的情況下挑戰自己體能與靈壓的極限,她就這麼坐著感受靈壓瞬間飆升之後帶來的滿心膨脹感,漸漸就覺得有點迷糊,閉上了眼睛。

  平子真子瞬間臉色就變了,立刻拔刀準備制服白柒夏,卻被她反手一刀反制住。

  再看她眼睛的時候,眼白已經全部消失,只剩下一片黑漆漆而沒有光澤的顏色。

  從來沒有訓練,也沒有測試過極限的白柒夏在此時終於體會到了未鍛煉的副作用,可惜她自己一點也不知道。

  此時的白柒夏還以為自己仍然閉著眼睛坐在原處,直到她聽見有人叫她。

  「白柒夏,又見面了。」

  那是一個似乎有無限久沒有聽過的聲音,白柒夏睜開眼睛回過頭,不出意料地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黑白顛倒的女人。

  「早,好久不見,最近還真是倒楣。」

  「怎麼說?」

  「總是見到……我不想見的人。」

  話音未落,白柒夏已經端著刀向著對方沖去。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情人節快樂【苦逼一臉血】

  我……淚流滿面奔走……

  你們懂的QAQ

  =========情人節本來應該有番外,可是我構思的時候腦補了一下,於是就只剩小劇場了============

  正主二貨少爺:「新娘,今天情人節,我們去約會吧!」

  阿白:「約個妹會,你誰啊老子認識你麼?」

  基友們:

  總司:「阿白,今天情人節,去約會吧。」

  阿白:「行啊走,機會難得,叫上原田他們我們去島原吧。」

  於是一行人喝的爛醉回來……

  晴明:「阿白,今天據說是情人節,要試試約會看看麼?」

  阿白:「約會有啥好玩的,不如在家叫上神將一起喝酒……太裳!天后!騰蛇……」

  於是一行人喝酒賞花……

  酒吞:「阿白,情人節,要來我大江山麼?」

  阿白:「哦,準備好酒菜,順便叫上座敷童子。」

  於是三個人在大江山的半山腰上搭上烤肉架子烤肉吃。

  和泉:「阿白,情人節還要你來宮中陪我,太抱歉了。」

  阿白:「這有啥,反正我也閑。」

  於是隨便說兩句話就走了……

  平子:「……為啥情人節我非得和你過不可?」

  阿白:「……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於是一拍兩散。

  銀桑:「所謂情人節,就是要喝無數的草莓牛奶!」

  阿白:「糖尿病歡迎你為你開天闢地……」

  於是揍人和被揍。

  高杉:「……情人節?你腦子沒壞吧。」

  阿白:「……你以為我找你?你腦子沒壞吧,老實交代,把假髮藏哪兒了?」

  假髮:「請不要暴露我在此地的事實!」

  集體:「去死!」

  群毆假髮,阿魯巴極刑。

  阿白:「阿優前輩,情人節去喝酒,讓我向你表達我最深切的(熱愛調戲你的)愛意吧!」

  神田:「……」

  界蟲一幻!

  救命我家女主怎麼就是個吃貨+二貨呢OTZ

  ==========所以木有情人節番外了OTZ捂臉跑走==========

  忘記了!即可修!【喂!】

  剛開的情人節占坑文【捂臉】

  我認識你,從悠長的夢中醒來。

  我喜歡你,於是又重新沉沉睡去。

  看,我也是可以文藝的【喂!】我不是二貨呀呀呀!


☆、阿黑中意的人和阿黑的大禮

  上次的戰鬥,雙方手裡都沒有刀,只能在白打上見分曉。

  而這次,雙方手裡是幾乎一模一樣的刀,只是白柒夏的夜雪依舊是拿回來的時候那樣鋥亮,而對方的手裡卻是一把黑漆漆的刀。

  兩把刀對上之後,火花四濺。

  上一次見到這個黑白顛倒的自己時外面的狀況是怎樣的她不知道,不過那個時候身體上的傷重到幾乎要死掉,想來就算有再大的攻擊性,輪到實施的時候也得打個折扣,可高杉還是把她仔仔細細一圈一圈地綁在了床上,讓她動不了分毫。

  而這次她渾身上下僅有的一點傷就是和黑崎一護打架的時候留下的擦傷,這點小傷早早的就在虛的體制下痊癒了,在虛化狀態下失去控制的身體究竟會做出什麼事,她和黑崎一護打過,怎麼著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假面軍團眼下照顧並訓練一個黑崎一護就已經夠麻煩的了,再多加一個她……她可不想也跟黑崎一護一樣被假面軍團車輪戰啊喂。

  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打倒眼前這個人好趕緊出去,免得讓災難擴大。

  一邊想著,一邊手裡的刀就加緊了攻勢。

  白柒夏的預測一點都沒有錯,或許唯一和現實有些出入的就是,假面軍團並不是「分出一部分人手」來制止她,而是連正在訓練黑崎一護中的日市里,以及尚且半吊子,正在訓練虛化時長的黑崎一護都上了場。

  白柒夏不是黑崎一護,那少年或許是沒受過專門的劍術教育的原因,平時的刀法就是大開大合的,砍到了就是砍到了,沒砍到就繼續砍。如此單純的刀法,要想制住他還是有點辦法的。

  可白柒夏怎麼說都是天然理心流出身,近藤周助親力親為地傳授,以及沖田總司不遺餘力地調|教之下出來的人,天然理心流作為在幕末時代站在血雨腥風的頂點之上的流派之一,又有了戰場上殺人如麻的磨練,眼下毫無意識僅憑本能的狀態下反而發揮得比正主好很多,一把刀揮得滴水不漏,假面軍團這麼多人,卻沒有一個人能找出她的破綻,好突破那把刀,制住暴走中的白柒夏。

  於是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不停地用鬼道來干擾她的行動。

  再怎麼高深的縛道,如果命中不了對手也沒法起任何作用。

  戰況僵持,這麼多人居然拿一個白柒夏束手無策。

  「這死丫頭……」平子咬牙切齒了一會兒,卻也沒說出什麼下文來,只甩了一個六杖光牢過去,緊緊地縛住白柒夏的四肢,又在下一刻不出所料地被掙脫開來。

  事態變得有些棘手。

  堀川響這次其實是真的困了。

  他之前說給白柒夏聽的東西其實一點都沒有作假,他是真的自從一周前就沒好好睡過一覺,也是真的從前兩天起就再沒合過眼,之前又狠狠地打了兩場架,鐵打的人也沒可能撐住。

  之前是裝做失去意識引新娘來扶他,而新娘摔門出去之後他則是真的睡得不省人事。

  鬼族的少爺本來以為自己這一覺不睡到明天去都補不回來之前這麼久沒睡的覺,可是他剛睡下沒多久就再也睡不安穩了。

  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不停地報警,新娘的危機感一次一次鼓動著他必須趕去救她,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連眼睛都不能安心地閉上。

  他還真是選了一個最難搞的新娘呢……

  硬生生掙開了綁在身上的縛道,縛道的反衝力狠狠地打在身上,可他一口血悶在胸口沒來得及吐就直接沖出了房門,伸手在欄杆上撐了一下,整個人就直接從倉庫的二層跳了下去。

  落地的時候頭暈了一瞬,明顯是困狠了的結果。可面對這種結果他也只好扶著頭苦笑一下,而後便向著新娘的方向而去。

  迅速突入了假面軍團對白柒夏形成的包圍圈,他並沒有像大家一樣伺機而動,而是選擇了強行突入白柒夏用刀揮出的那層包圍之中。雙鉤向左擋了一下要腰斬了自己的刀勢,又偏過頭去,以肩上的一小塊肉為代價躲過了橫劈向他脖子的一刀,最後伸手抱住了新娘。

  當然,抱住她的代價一如既往。

  當胸一刀,穿過兩根肋骨,貫穿了整個右胸。

  堀川響終於咳出之前一直忍著的那口血,最後還是笑了。

  這個位置,這個傷口似乎已經與他結緣了一樣。

  第一次受傷是這裡,鬼頭給的,她負責照顧他的時候差點把他凍死。

  第二次還是這裡,他為了給她烙上自己的刻印而舍了身,同樣的地方,還是這裡。

  第三次受傷,依舊是他抱住她,她手裡的刀也依舊刺穿在同一個地方。

  離心臟如此近的地方,除了她之外,眼下的堀川響也再也不會讓別人傷到這種地方了。

  鬼族的少爺一邊忍著胸口一動就像要撕裂一樣的疼痛,一邊儘量放緩了呼吸,把白柒夏的腦袋按進懷裡,伸手順著她的頭髮和背部。

  「沒有人會傷害你,沒事了。」他附在她耳邊,一聲一聲地輕輕安慰著。

  在少年的順毛和安撫之下,半個身子都覆蓋著灰白的骨骼一樣的角質物的少女從喉嚨裡發出類似悲鳴一樣的聲音,最後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那跟著白柒夏而來的銀髮少年如此不要命的拼法讓假面軍團的人整體的動作都滯了一滯,而後目瞪口呆地發現,無論怎麼都沒法從暴走狀態中恢復過來的白柒夏居然真的安靜了下來。

  「……這小子,給阿白下藥了?」愛川羅武收了手裡的刀,一臉的不可思議。

  「誰知到。」平子真子皺著眉攤手,招呼假面軍團的幾個人上前,準備把那兩個人分開。

  白柒夏其實特別特別討厭無差別意識流的打架方法,雖然天然理心流某種程度上確實也有點意識流,可再怎麼看上去隨意亂打,至少還是有目標有章法的。

  碰上了真正的無章法亂打,果然還是讓人有些暴躁的。

  不過一場架,打到最後卻並沒有分出勝負來。

  對方先收了手,把刀歸鞘之後躍開好遠,雙手做了個停戰的姿勢。

  看得白柒夏莫名其妙,雖然記憶中先挑釁的人明明是自己,不過也還是隨著對方一起收了刀。

  「你這是幹啥?」

  她記憶中跟自己體內的虛見面就從沒有過和平的時候,上一次是對方先挑釁,打到最後是她贏;這次是她先挑釁,按理說如果不是對方先贏了的話,是絕不會首先叫停的。

  可無論是否合理,對方都已經高掛了免戰牌,她也就暫且停下來,聽聽她要說什麼好了。

  「雖然也想和你繼續玩下去,不過看上去好像不行了。」對方一臉惋惜地看著白柒夏,「你實在是個有趣的對手,可惜阻止你的人裡面,傷的最重的那個偏偏是我中意的。」

  「你中意幹我毛事。」白柒夏抱臂站好,「你要是在意我身邊的人,不如一開始就別跟我打。」

  「講講道理,我的王。」對方扶額,「先動手的人明明是你好不好。」

  「不打敗你我出的去麼?」

  「……好吧,確實。」對方點頭,「除了打敗我或者我放你出去,沒有第三種選擇。」

  「所以呢?」

  「所以為了不讓傷害進一步擴大,只好放你出去了。」她攤手歎了口氣,「好不甘心,什麼時候有機會,我們和平地再來打過吧。」

  「不會再有下次了,如果再有下次,我保證弄死你。」

  「我死了,你虛化的力量也就沒有了喲。」

  「那也和你無關。」白柒夏翻了個白眼,「快放我走。」

  「哪兒那麼容易。」對方撐著額頭笑了,「送了你一份大禮,別太感謝我。」

  「……哈?」

  平子真子想著要分開那兩個人,卻連碰都還沒碰到,就被一股斥力攤開了。

  那是縛道之八的斥,可平時幾乎被所有死神棄之不用的低級縛道,在此時居然能彈開平子真子。

  白柒夏依舊維持著閉著眼睛的樣子,手裡卻舉起了一團純黑色的靈壓,向著虛空狠狠地轟了一記。

  黑色的靈壓並沒有照著預計的趨勢打破倉庫的房頂,而是融入了空氣之中,慢慢演變為巨大的漩渦。

  漩渦的中心是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撒了一地鮮血,卻還是緊緊地抱著懷裡的女子,一副死不鬆手的架勢。

  眼下的情形太過詭異,讓反應最快的平子真子都遲鈍了一下。

  也就是這遲鈍一下的功夫,白柒夏與堀川響就徹底消失在黑洞之中,而後黑洞迅速癒合,乾淨俐落,除了一地殷紅的血之外什麼都剩不下來了。

  這是第二次出現這種狀況,看上去比第一次要轟轟烈烈一點,不過本質還是沒有變。

  「丫又走了?」日市里皺眉,「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靈壓已經感覺不到了。」平子搖搖頭,「不能確定在不在虛圈,不過從上次的經驗來看,估計也是不在。」

  「……嘖,有點麻煩。」

  「不麻煩。」平子眯起眼睛,「對藍染那邊依舊可以讓他以為她在,對計畫影響不大。」

  只是上一次和她呆了整整一百多年,這一次只過了個把月人就走了,總覺得過得有點太匆匆了。

  雖然從上一次她走之後就隱約明白這傢伙估計是不能在哪個世界長久地停留了,可是還是覺得有點不爽。

  這種不爽換到眼神裡看向黑崎一護,就變成了讓少年都有些發毛的眼神。

  「少年,你虛化時間訓練夠了麼?如果你也像她這樣,難保我哪天忍不住就親手幹掉你了。」平子真子裂開嘴嘿嘿地笑,「日市里的訓練怎麼樣?不如讓我直接動手吧。」

  白柒夏拍拍屁股走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可是因為她的關係,導致黑崎一護少年的命運更加坎坷了一些,這又是後話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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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零式 終結的開始

☆、迷子ソ足音消りギ

  雖然在意對方所說的「大禮」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可是在她問出口之前,意識就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面前的景象瞬間的變化讓她晃了晃神。

  這衣服有點眼熟,這人也有點眼熟,可這距離看上去,無論什麼都變得不怎麼眼熟了。

  愣了兩秒鐘之後,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這特麼是被人抱著啊……

  話說手裡這把刀是怎麼就又插進這二貨胸口了?

  反應過來情況的白柒夏考慮了一會兒,而後一把推開堀川響拔出插在他胸口的刀,甩了甩上面的血之後歸了鞘,卻遲遲沒有聽見印象中應該出現的抱怨聲,於是有些困惑地轉過頭去,而後深深地皺起眉來,蹲□子去摸他額頭。

  意料之外,但是仔細想想卻有些情理之中的發展。

  她蹲下去把那少年躺平放好,第二次扯了他身上的長款風衣替他包紮,而後把衣服剩下的布墊在對方身下,扒了自己的外套疊好給他當枕頭。

  跟一個發燒又受傷了的病人有啥好計較的,更何況,讓他發燒的那個傷,估計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都是因為自己之前暴走的緣故。

  雖然之前的確覺得這傢伙礙眼得過分,可是她已經忘記最開始看這傢伙為啥礙眼的原因,眼下這位貴族少爺在她眼裡也只是個任務包袱,而且是受了傷的包袱。

  所以對他稍微好點也實屬正常。

  堀川響本來就是鬼族純血的繼承人,加上之前經過的那麼多歷練,眼□體底子已經比之前好了許多倍。

  可他這一睡,卻直睡到了第三天上才睜開眼睛。

  彼時天色正值半夜,白柒夏在與他隔了一小段距離的另一邊抱著刀靠樹淺眠,一副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就立刻會跳起來的架勢。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完畢,躺著的地方有鋪墊有枕頭,待遇比他想像中要高出許多規格。

  伸手摸摸頭上,還有一塊已經溫熱了的濕毛巾。

  雖然待遇很高,可身上還未癒合的傷口卻只需要一動就牽得渾身疼,他不知道眼下是該為了傷口哭疼,還是該為這難得的高待遇笑。

  明明都告訴過她濕毛巾得經常換來著,不過對於她來說,大概已經是難得的進步了。

  堀川響想到當時被冰凍起來差點從重傷病患直接變成死人的自己,暗自點了點頭。

  「醒了?」白柒夏的聲音隔著一小段距離輕描淡寫地飄了過去。

  她維持著之前一樣的動作,只是睜了眼睛,烏溜溜的眼珠盯著他看。

  堀川響這才坐了起來,牽動傷口又疼得暗自倒吸了一口涼氣,臉上卻笑得沒心沒肺。

  「嗯,醒了。」

  「餓麼。」

  「還好。」

  「……哦,那你再睡會兒,我去瞧瞧情況,這是哪裡都不知道好麻煩。」白柒夏站起來,把刀掛回腰間掛好,「再找找有沒有可以吃的野獸什麼的……誒你別動,別過來喂警告你哦!」

  她說話間堀川響就已經從地上站起來向她走過來,她口頭阻止無用,又礙于對方渾身都是自己造成的傷口不好意思動手,不到半分鐘,少年的手就已經扶上了她肩膀。

  「不用找了。」他說,「這裡是盧布魯姆地方的森林,離朱雀的魔導學院不會太遠,就算有野獸也都是些怪物,不能吃的。」

  白柒夏看著堀川響的眼神立刻變得驚悚了起來。

  「不用問我如何知道的了,這裡我走過無數遍。」堀川響卻沒看她的表情,半個人的重量全部搭在她的身上,語氣淡淡的。「要想找食物最好還是直接去魔導學院會比較好,博士阿萊西婭大概會很高興看到我們一齊歸來。」

  「……等等二貨。」白柒夏立刻叫停,「你怎麼知道這裡是哪裡?你怎麼認識阿萊西婭?你是哪個組的?」

  「新娘,你問這麼多問題是要我回答哪一個?可是每一個都說來話長,怎麼辦?」

  「撿簡短的說。」

  「因為找你所以曾經來過這裡,因為要套你的消息所以為阿萊西婭賣命了一陣子,跟你一樣都在零組。」堀川響發現對方對於他搭肩膀的行為沒有過多的反抗,於是得寸進尺地把下巴也磕在了她的肩膀上,一說話輕軟的呼吸就吹在她耳邊,讓白柒夏覺得無比彆扭。

  可那貨一身傷,她實在是沒法下這個手把他揍回去。

  「二貨你離我遠點……能走麼?能的話就回魔導學院去,我反正是治不好你,你可以期待阿萊西婭。」她皺著眉頭讓開堀川響的腦袋,卻還是覺得對方的發梢掃在自己脖子上,一陣一陣的不舒服。

  「能是能。」那少年點點頭,遵從白柒夏的意願支起身子,只剩手還依舊撐在她肩膀上,「可是新娘,這個朱雀和你認識的朱雀或許有些出入。」

  「啊?」

  「不,沒什麼,我沒法和你解釋這是什麼原理,可是你要淡定點面對等下可能出現的所有事情。」

  「……這不難,我習慣了。」白柒夏茫然地點頭,「神神叨叨的,走了。」

  「嗯,搭我一把。」

  「說好了借力歸借力,不許靠我太近……」白柒夏偏過頭去瞪了堀川響一眼,而後左右環顧了一下,「理論上應該是這邊……」

  「新娘,雖然很想和你在樹林裡一直走,可是我還是要說,如果你是想去魔導學院的話,你走反了。」

  「閉嘴!老子想去瞧一眼蒼龍邊境不許啊!」

  「蒼龍邊境在另一邊……是是是,你說什麼都是對的,要順道去一趟白虎看看麼?」鬼族少爺正準備反駁,低下頭瞟見了新娘的表情,立刻笑著改了口。

  「閉嘴閉嘴,去哪兒歸我決定。」

  「好好好,你就算把我帶去魔物峽谷我都不回有怨言。」

  「滾滾滾,魔物峽谷至少得穿過大半個朱雀領土和全部白虎領土,路癡才會把你帶到那裡。」白柒夏翻了個白眼,「不許說話,腦袋離我遠點,走了。」

  去了魔導學院,見過了阿萊西亞之後,堀川響的那點傷也就算不得什麼了,只需要這位魔法局的負責人隨便的一個治療魔法就可以搞定。

  堀川響方面倒是沒什麼,可白柒夏蹲在魔法局的阿萊西婭的房間裡卻一反常態地覺得有什麼危險的氣息要臨近自己了。

  不出所料的,治好了堀川響的阿萊西婭晃了晃手裡的煙槍,對著白柒夏笑得很是促狹。

  「阿響他的傷挺重啊。」

  白柒夏撇了撇嘴沒答話。

  「我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可是就算在白虎的新型兵器作戰群裡繞個來回都不會受什麼傷。」阿萊西婭的眼風淡淡地掃過蹲在一邊,離堀川響幾乎是十萬八千里的白柒夏,「阿白,你幹的?」

  「據說是我幹的。」白柒夏把視線掃向另外的點,拒絕與室內的任何一個人接觸,「不過我不曉得怎麼回事,不許追問我。」

  阿萊西婭嫵媚地笑了笑,轉而把視線投向堀川響。

  根據她的經驗,就算白柒夏可能不坦率,可只要不涉及根本的問題,問到堀川響的時候他都會回答。

  雖然這傢伙的話總是要打個折扣來聽,永遠連水晶都不一定能辨認得出真假來。

  銀色頭髮的少年見到阿萊西婭的這個眼神,果然只是低頭笑了笑,而後就隨隨便便地把受傷的原因說了出來。

  「沒什麼呢,我們倆鬧著玩兒而已。」

  「鬧著玩兒?」

  「恩,鬧著玩兒。」

  堀川響的語氣無比篤定,不由得阿萊西婭不信。

  「這麼久不見,阿白的實力又見長了。」

  「……還好啦。」白柒夏摸了摸腦袋,然後瞟了一眼堀川響,卻沒再說什麼。

  她不是不懂隱藏實力好辦事這層道理,可是連在阿萊西婭面前也要隱瞞,她不明白堀川響在想什麼,只是本|能地覺得相信他的做法不會有錯。

  「那麼,你們直屬於我作戰,不再跟著零組,這樣沒問題吧?」

  「恩,沒問題。」兩個人都點點頭。

  「阿白還是那樣,如果殺人就只剩一個月麼?」

  「恩,這點限制並沒有變化。」白柒夏點頭。

  「我明白了,那麼,在我聯絡你們之前,你們都可以自由行動。」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決定了白柒夏與堀川響之後的走向,沒人追究他們倆究竟是怎麼來的,也沒人追究他們倆為什麼不再跟著零組而是直屬于阿萊西婭。

  魔導學院並不大,在不去外面的情況下,能做的事情有限。

  穿著一身阿萊西婭隨意丟給他們倆的朱雀兵普通連帽衫制服,白柒夏試圖甩下堀川響自由行動。

  可惜那傢伙比她更熟悉這個地方的樣子,無論她去到哪裡都會被這傢伙迅速找到。

  最後白柒夏乾脆地放棄了,默認了堀川響跟在身邊,拖著尾巴就這麼去了食堂。

  面子形象都去死!她快要被餓死了……

  本來準備大吃一頓,可在點的餐上來之前,白柒夏卻看見了熟悉的人影。

  ACE,Queen還有Trey三個人,正端著盤子四處找位置。

  當年在ACE小哥背後當了那麼久的召喚獸,從各種角度上來考慮,她對ACE小哥都有著和對別人不一樣的感情。

  簡單說來就是一種類似於雛鳥情結的東西,就像小鴨子喜歡跟在第一眼見到的人背後叫媽媽一樣,白柒夏對ACE的感情也於此類似。

  只是她雖然看見了ACE,ACE卻沒看見她。

  處於任何一種正常的考慮,白柒夏都是要伸手打招呼的。

  於是在堀川響還沒來得及阻止她的情況下,那傢伙就已經伸出了手。

  「喂!ACE!」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淡金色頭髮的人茫然地回頭,搜尋了一下之後看見了白柒夏,可是眼裡卻依舊是茫然的神色。

  「那是誰?」他皺著眉頭問身邊的同伴。

  黑髮的少女也同樣皺著眉頭,死死地盯了白柒夏與堀川響很久。

  「雖然眼熟……但是的確不知道是誰。」金髮的Trey也搖搖頭。

  「總覺得很久以前見過,但是的確沒有印象了,對方穿著朱雀正規軍的制服,應該是什麼時候在戰場上碰見的也說不定。」Queen思考了一會兒,最後下了結論。

  「ACE去打個招呼吧,對方是女孩子,難得有陌生的女孩子會給你打招呼呢。」Trey騰出一隻手拍了拍ACE的肩膀。

  「應該不需要吧……?」淡金色頭髮的少年眯了眯眼睛,發現對方已經坐下了,「她估計也只是隨意打個招呼而已,剛剛也回禮了,應該沒問題。」            


☆、ギクチシコソガソ名前

  一行三人就這樣轉身走遠了,白柒夏則早在被堀川響拽著坐下之後就已經淡定,只是面對著剛剛上來的那一桌飯菜卻沒了食欲。

  於是就這樣和堀川響兩個人一人捧了一碗飯,挑著吃。

  「我說,二貨。」白柒夏往嘴裡丟了一塊豆腐,咽下去之後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艱難地開了口。

  「恩?」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

  「什麼結果?」

  「不用裝傻了,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白柒夏一開始還因為心理落差而有些不太敢說,可越到後來,話就說得越來越溜,「你其實知道的吧,他們已經忘記我了這種事情。」

  「恩,我知道的。」

  「哦。」白柒夏點了點頭,而後又喝了一小口湯,「你什麼時候知道的?為什麼我覺得你對這裡比我對這裡更熟悉?」

  「我從很早以前就知道。」堀川響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理論上我們都沒死,水晶的力量再怎麼強大也不會讓他們忘記我們,現在的問題是,我們雖然沒死,可他們卻已經輪回了不知多少次,對於他們來說我們不過是幾十萬次的輪回之中偶爾的過客而已,在這種情況下,怎麼還能指望他們仍舊記得我們?」

  「幾十萬次?」

  「現在應該已經是第六億多次了。」堀川響回過頭遠遠地看著那三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的背影,而後無奈地笑了笑,「有時候跟阿萊西婭在一起,一個不小心就錯過了他們幾萬次輪回。阿萊西婭看得到,我卻不行。」

  「二貨,你在這裡呆了多久?」

  「……記不清,同樣的事情我大概經歷了三十多次,仔細算算可能也只有一年左右的功夫。」

  白柒夏死死地盯了他許久,那傢伙卻依舊雲淡風輕的樣子,一如她第一次和他在空座吃飯一樣,就算穿著隨處可見的朱雀兵制服都耀眼無比,引得許多候補生姑娘都忍不住看他。

  「怎麼?看我看到呆掉了?」鬼族的少爺笑得風華絕代,根本不顧這裡是公共場合,伸手越過半張餐桌,動作輕佻地抬起了白柒夏的下巴,「終於要願意做我的新娘了麼?」

  「滾。」白柒夏一個白眼都翻得有氣無力,揮手打開他的手,「你就算這麼說我也不會感激你的,沒人讓你跟著我跑。」

  「恩,沒人讓我跟著你跑,我自己要來追你的。」堀川響依舊是笑,「做這些不是需要你感激我,而是需要在你身邊,一刻看不見你就一刻沒法安心下來,僅此而已。」

  堀川響的話說得露骨,就算白柒夏臉皮多厚也覺得實在有些鬧不住,實在找不到話來反駁的情況下,她只好丟了碗筷,直接從食堂跑了出去。

  少年眯了眯眼睛,辨認出他的新娘逃跑的時候連瞬步都用上了,唇角的笑容更深了一層。

  既然用上了瞬步,在這種情況下動靜也就根本小不了,食堂裡此時正值飯點,不提他們二人的相貌本來就讓姑娘們矚目,光是白柒夏逃跑的時候的速度就足夠讓魔導學院裡這些自詡為天之驕子的候補生們自愧不如。

  這樣的人只是朱雀的普通士兵?軍部難道真的在籌備秘密軍團麼?

  問題得不到解答,只好把目光投向與白柒夏看似同伴的堀川響。

  偏偏那位少年吃得心無旁騖,又掃掉了桌上的大半東西才拿了帕子擦了擦嘴,這才看向那些散落地坐在他四周,在食堂裡卻不專心吃飯的圍觀群眾,綻開一個舒心的笑來。

  「各位慢用,這次就算了,下次可以請不要在用這麼火熱的眼光看著我了麼?你們這樣,我那位新娘會不高興的。」

  滿心以為這下說不定能有什麼八卦或者解釋的候補生們頓時苦逼臉。

  你以為他們是為了什麼才不分男女地這麼盯著你這個傢伙看的啊喂!

  眾人僅剩的一些興趣也被堀川響這傢伙的自戀發言給打消得一乾二淨,雖然候補生和朱雀軍同屬於朱雀的戰鬥力,可是身為天之驕子的候補生之中卻還是有相當的一部分人是自視甚高的,對方再怎麼強也只不過是正規軍,比起以傳說中能拯救世界的阿基多為目標進行學習和鍛煉的候補生來說,還是差上了那麼幾個臺階的。

  最後對於自戀的朱雀正規軍眾人興趣消退,也就淡定地吃自己的飯了。

  比起堀川響的從容不迫,此刻白柒夏正在阿萊西婭的辦公室裡暴走。

  阿萊西婭坐在辦公桌後面,手裡一如既往地揮著那杆煙槍,笑著看白柒夏暴走,根本連原因都不問。

  因為她知道,就算問了也沒用,不如就這麼放著這傢伙自己high,順便等著另一位在她安靜下來之後把人領走。

  不過,鬧成這樣,這兩個人還真是有活力。

  當年她在某一個輪回之中撿到了白柒夏,又是在某一個輪回之後撿到了堀川響。

  撿到他的時候正好遇上了世界的一次崩潰,在靜靜的等待世界重組的時候,卻在時空的亂流裡看到了隱隱約約的一個人影。

  對她來說,伸手拉一把只是舉手之勞,如果能收穫一個新的棋子並沒有什麼不好。

  最後她發現她收穫的卻不是一個好用的棋子,他只為她所用了幾次,等拿到他想要的東西之後就趁著世界的再次重組,強行破開時空的縫隙去了別處。

  如果說阿萊西婭所希望的是世界能向著正道發展,那位少年在某次得到了足夠的力量之後,則是希望這世界可以儘快崩潰。

  期間可是給她使了不少絆子。

  不過那短短一年間的相處卻並不是一點收穫都沒有的,至少阿萊西婭知道,那堅強到仿佛根本沒什麼能摧毀他的意志的少年有一個唯一的弱點。

  正巧她和他那個唯一的弱點雖然說不上很熟,卻至少能算說得上話,甚至在有些時候,例如現在,比起堀川響來說,弱點君更願意相信她。

  她不會多做什麼,可只要白柒夏仍舊願意相信她,堀川響就不會再有機會破壞這好不容易輪回到此的世界。

  已經六億多次了,無論再怎麼不舍,那些孩子也該有個盡頭了。

  不出她所料,白柒夏剛從暴走中冷靜下來蹲去一邊牆角,手裡拿著一張從她辦公桌上抽送紙筆寫了兩個方塊字的鬼畫符畫圈圈詛咒,就已經有人敲了她辦公室的門。

  那少女從她辦公室的牆角瞬間站起來,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著她辦公室的大門。

  阿萊西婭笑了笑。

  「請進。」

  在這個時候過來的人,絕對不會是堀川響。

  阿萊西婭的預料從來都沒有出過錯,這次也不例外。

  進來的是一個神色有些慌張的侍衛官打扮的人,他甚至連白柒夏不善的臉色都沒有看就直接湊近了阿萊西婭的耳邊。

  阿萊西婭無比明瞭他想要報告的是什麼,卻還是耐著性子聽了下去,聽完之後才揚著預知一切的笑,讓那侍衛官稍安勿躁,先去做自己的事情。

  「阿萊西婭,發生什麼事兒?」白柒夏等那候侍衛官上門離開之後,立刻把視線轉向了阿萊西婭。

  可那位女博士只是搖了搖頭,笑得高深莫測。

  「現在還未到時候,你要去零組看看麼?」

  「……不去,他們又不認識我了。」白柒夏搖頭,「說到這個,阿萊西婭,你能解釋二貨響給我說的六億多次輪回是什麼麼?」

  「那是選擇的錯誤導致的結果,他們有他們必須要做的事情,可有些時候,我更希望他們可以用自己的雙手選擇屬於他們自己的明天。」

  「你等於什麼都沒說,阿萊西婭,我想要的回答不是這個。」

  「等到時機成熟你就會明白,在此之前錯誤的選擇會導致世界的毀滅,而只有他們選擇了正確的道路,才會擁有自己的明天,遺忘死者的世界將會過去,他們所迎接的將是一個,可以保有死去的親人朋友們的記憶而向前行進的世界。」

  白柒夏本來是抱著今天一定要問到點什麼的心思,做好了用幾乎是逼問的手段去找博士阿萊西婭問個清楚的。

  雖然她沒什麼資格,不過她身為曾經置身室內,眼下也絕對摘不出去的人來說,她覺得她有知情的權力。

  可她現在已經覺得沒什麼是必須要問的問題了。

  因為她聽見了那句話。

  她還記得,很久以前有一個人站在魔導學院的露臺上,背對著她,脊背挺得直直的,仿佛要直沖上天一樣。

  他說,水晶會讓你們忘了我。

  她於是固執地一遍一遍重複著我會記得你,而後他真的死了,她也真的用心裡最深的地方去記得他。

  白柒夏記得那是個好隊長,會用嚴厲來掩蓋他的關心,偶爾心情好的時候還會小小地開一下玩笑。

  他只對零組的人笑過一次,當時Nine還賭氣地宣誓絕對會記得他,可最後還是忘了。

  整個零組記得他的人還是只剩下白柒夏一個,她幾乎是以一種必須的責任的態度來記住他。

  如果連她也忘記的話,倉鮫這個人,不就等於沒存在過了麼?

  可此刻阿萊西婭卻告訴她,這個世界將會迎來沒有忘卻的未來。

  不會有忘卻,也不會再有人忘記任何人。

  死去的人會有親朋好友為他們掉淚,而後把他們記在心裡,繼續向前走。

  阿萊西婭說,零組即將開創的未來是這樣的未來。

  就算這裡不是白柒夏能夠長久待下去的世界,可是卻不妨礙她動心。

  「我能做什麼麼?」

  「時機未到,我需要你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或許之後你會恨我也說不定。」阿萊西婭笑了笑,「現在,我想我們得去開門了。」

  「……哈?」

  堀川響在魔導學院裡繞了一大圈當做散步消食,最後終於感覺到新娘那顆暴躁的心開始漸漸趨於平靜。

  他雖然不知道她在哪裡,不過魔導學院就這麼大,她能去的地方不外乎那幾個。

  露臺和休息室他已經都晃過了,眼下也就只差那一處而已。

  一想到即將要去哪裡迎回新娘,饒是覺得自己已經天不怕地不怕的堀川響都有些頭大。

  對於那位他身處時空縫隙之中無法出來的時候拉了他一把的博士,他其實從來沒有討厭過。

  可為了他自己的目的,他也的的確確地擺了對方一道,在這個世界差點要步入正軌的時候插了手。因為他的擾亂,世界重新陷入崩盤,即將結束的輪回又重新開始轉動。

  很難想像阿萊西婭此刻看他的態度到底是什麼,唯一可以欣慰的是,她不是個會沉溺於過去的人,在新娘面前是不會多說什麼的。

  看新娘的態度就知道,她對這個世界也是極其看重的,如果讓她知道因為他的原因至少讓這個世界多輪回了五十萬次的話,估計他的道路得更加坎坷一些。

  魔導學院的傳送陣極快,他一邊想著一邊就已經走到了阿萊西婭辦公室的門口。

  還沒敲門就聽見裡面的對話,阿萊西婭的笑意聽上去如此促狹。

  「我想我們得去開門了。」

  他扶額,雖然很想試試如果這時候不敲門阿萊西婭會是怎樣的表情,可是錯過了這個機會,新娘只會更難哄。

  雖然處於某種心理讓他就是不想遂了阿萊西婭的意,可實在也犯不著跟自己過不去,最後還是敲了門。

  三下之後,他見到了被阿萊西婭指使而來開門的新娘。

  白柒夏此時被阿萊西婭給的消息一攪合,已經忘記自己究竟是為啥才和堀川響鬧矛盾的了。

  與其說要繼續躲著他,不如說她現在有些後悔。

  就這麼丟下他跑了,萬一他們倆之中誰單獨被時空排斥她估計就再也完不成嵐晉交給她的任務了,堀川響怎樣雖然跟她理論上關係不大,可完不成嵐晉的任務之後的後果她卻不想因為這種無謂的理由就承擔。

  在想明白到底為什麼事情才逃跑之前,白柒夏就已經神色如常地和眼前人打了招呼。

  「喲,二貨,好久不見。」

  「恩,新娘,好久不見。」少年笑得溫文爾雅,「阿萊西婭,給你添麻煩了。」

  阿萊西婭笑得更加眉眼彎彎:「哪兒的話,去吧,很快就要有任務給你們了,到時候接了任務就可以立刻出發,不用再來我這裡。」

  白柒夏手肘攻擊,狠狠地搗了一下堀川響的胸口,臉上表情卻依舊沒變,只笑著看向阿萊西婭。

  「那麼我們走了,有任務的時候再聯繫,再見。」說罷一把拽住堀川響制服領子,轉身就把那少年一路拖出了魔法局的法陣。

  她覺得很有必要和這個傢伙討論一下,這傢伙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態和立場對阿萊西婭說「給你添麻煩了」那句話的。

  太久沒揍人,這貨果然是要開始蹬鼻子上臉了,對於堀川響來說語言都是多餘,只需要劃下道來去武鬥場見就行。            


☆、ジアズパ逃ァスゆザシ言ゲギ

  在魔導學院裡只安安穩穩地過了一天的時間,就聽見朱雀將要大軍碾壓白虎皇都的消息。

  彼時白柒夏和堀川響只是安安穩穩地和阿萊西婭坐在學院的露臺上看下面忙而不亂地準備出發的候補生們。

  這片大陸上的四個國家,玄武已在最初就被白虎的創世彈所毀滅,蒼龍首都已在朱雀的控制之下,白虎的大部分國土在零組投入作戰之後也已是朱雀的囊中之物。

  這一次對白虎皇都的作戰,朱雀高層下了決心一定要將白虎納入版圖,為了對付皇國全部集中在首都的最後的精良部隊和武器,正規軍們不用說,就連魔法學院,也是將包括零組在內的大半候補生全部投入了作戰。

  白柒夏和堀川響兩個人雖然穿著正規軍的制服卻不屬於軍部管轄,阿萊西婭便帶著他們倆在這裡找了個地方躲懶。

  「為什麼不讓我們也跟去?」白柒夏扶著欄杆看著樓下已經作為先行部隊出發的零組,偏頭去問那位美豔的女博士。

  「因為我需要你們做別的事情。」阿萊西婭依舊是萬年不變的笑,「確切的說,阿白,我只需要你替我做那件事。」

  「啥?」白柒夏摸不著頭腦。

  按照二貨響的說法,和阿萊西婭相處比較久的人應該是他才對,什麼事情阿萊西婭居然只託付她,還得把二貨響排除在外?

  阿萊西婭卻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換了話題。

  「阿白,如果是你的話,你更願意這個世界崩塌,還是願意這個世界向前走。」

  「……明顯是廢話,沒有誰會願意世界崩塌吧?」

  「那麼,成為路希怎麼樣?」阿萊西婭笑眯眯地看著她,「成為朱雀的路希,保護這個世界。」

  「我……」

  「阿萊西婭。」

  白柒夏還沒說出願不願意就被人打斷了話頭,只一閃眼面前就已經換了個人,一隻手背著死死把她壓在自己背後,讓她連個探頭的餘地都沒有。

  堀川響速度比以前又快了許多這她知道,可她第一次發現這貨的速度快到這個地步,連她不注意的情況下都看不清那傢伙的速度。

  之前阿萊西婭說他可以在白虎軍隊之中來回都不受傷,聽的時候她沒在意,直到眼下才認真起來。

  堀川響的進步太大,她已經無法想像。

  話雖是這麼說,可堀川響這傢伙本身已經長得挺高,被他這麼強勢地擋在身後,白柒夏連阿萊西婭的表情都看不到,只能聽見他們倆的對話。

  從來很少被這樣待遇的白柒夏不免有些憤憤的。

  「阿萊西婭,別打她的主意。」堀川響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硬,「你的意思我很明白,我保證這次不會出一樣的問題。」

  「阿響,我是在和阿白說話。」阿萊西婭的聲音聽上去卻是一如既往的優雅從容,「眼下要不要接受我的建議成為路希,是阿白自己的主意,跟你似乎沒有什麼關係。」

  「二貨你稍微讓一讓。」白柒夏在他身後,掙脫開他的手之後敲了敲他的背,「阿萊西婭說的沒錯,她是在和我說話,你擋著我算怎麼回事兒?」

  「新娘!」

  「二貨,我有名有姓,不叫新娘。」白柒夏手上暗暗帶了些勁,把他直接撥去一邊,自己直面那位美豔的女魔法博士。

  「阿萊西婭,我拒絕。」她神態輕鬆,仿佛不是拒絕了一個能讓自己成為實力一躍成為淩駕於眾人之上的路希的機會,而只是拒絕了喝一杯水。

  得到這樣的回答,女博士卻仿佛毫不意外。

  「哦?為什麼拒絕。」她微笑著,一臉例行公事的問話方式,「成為路希就可以保護這個世界,有何不可。」

  「成為路希就等於是和朱雀綁在了一起,對不對?」白柒夏站得筆直,自從她在晴明那裡懶了五年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站得像這樣挺拔過,眼下卻像之前的那麼多年空白都不存在一樣,她還是那個從新選組出來,上過戰場,殺過長州人和天人,也破壞過無數惡魔的白柒夏,從未變過。

  那個白柒夏,雖然一直都是茫然而迷糊的樣子,可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是,你說的沒錯。」阿萊西婭看著白柒夏幾秒鐘,而後眯起眼睛笑了,「如果保護不了朱雀,無論如何都還是會死的。」

  「所以我拒絕。」白柒夏深吸一口氣,嘴角卻還是在笑,「如果朱雀會有讓阿萊西婭你都沒辦法解決的危機,那麼就算我鞠躬盡瘁也沒有用,我畢竟只是一個人,就算加上二貨響也只不過是兩個人,單人的力量或許可以左右一會兒的戰局,可是卻不能拯救一個國家。」

  就如同當年她在戰場上一樣,雖然夜雪很好用,那時候只要她願意,甚至連天人的飛船都能劈掉。

  可她一個人畢竟不能匹敵所有的敵人,否則也不會有右肋下的那道連虛化都無法痊癒的深深的洞穿的傷口。

  「就算要保護朱雀,我也希望是能用我自己的方式。」白柒夏看向遠處那一抹已經出征了的紅色披風的小隊,「就像我曾經和他們一起做的事情一樣,我認為不會有什麼事情,是必須成為路希,否則就無法解決的,所以我一開始就不會成為路希,將來更不會成為路希。」

  說著她就撓了撓頭,周身凜冽的氣勢消失了大半,又變回了之前那個懶散得讓人有些想揍她的少女,「再說,我本來就不是朱雀的人,甚至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當路希什麼的,萬一我啥還沒做呢就要離開,豈不是死得太冤枉了。」

  阿萊西婭點了點頭,苦惱地笑了。

  「雖說本來也沒準備真能讓你同意成為路希,不過你拒絕得這麼快還真是讓我挫敗。」她搖了搖頭,「還有那邊的阿響,你小看了阿白。」

  「自家的新娘總是要更加緊張一些的,畢竟不是別人。」堀川響的手搭上白柒夏的肩膀,「關於小看的部分,我道歉。」

  「這沒啥好道歉的,事實擺在那裡也不會因為他誤解不誤解就改變,再說我也沒覺得他小看我啥了。」白柒夏擺擺手,而後翻了個白眼,「還有二貨,手,給我拿下去。」

  「是是是,遵命,我的新娘。」

  「滾一邊去,噁心死了。」白柒夏翻了個白眼之後繞去阿萊西婭的另一邊,再不看堀川響一眼。

  大部分候補生都在白虎的土地上,此刻的魔導學院顯得格外寧靜。

  不過,這樣的寧靜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而已,並且在大軍離開朱雀國境,短期內絕對趕不回來之後,迅速地被打破了。

  起初只是某些少量的怪物出現在野外的平原上,軍部也只派了一小部分人手去剿滅。

  可當好幾隊派出的人馬的姓名都被人遺忘,甚至好幾座城鎮徹底成為無人區了之後,朱雀的高層才反應過來事態緊急。

  這種時候正是魔法局出面的時候,可負責魔法局的阿萊西婭卻從此時開始,正式找不到人影了。

  朱雀的議會高層在沒有阿萊西婭的情況下開了緊急作戰會議,可對事態依舊沒有任何影響,被破壞的城鎮依舊在增加,被殺害而遺忘的人數也越來越多。

  朱雀上層,從魔導院院長到軍部部長,人人撓破了腦袋都沒想出任何辦法。

  此時阿萊西婭卻是帶著白柒夏與堀川響兩個人,靜靜地坐在魔導學院最頂端的地方,看著這不僅在朱雀領土中,甚至在蒼龍和白虎都已經肆虐了的災難性毀滅。

  「看那邊的天空。」阿萊西婭伸手指著在高天之上的一片紅雲,「很快就會落下。」

  「那裡面是啥?」

  那片紅雲看上去如同晚霞一般,卻並不像普通的晚霞一樣具有美感,相反的,它紅的甚至有些妖異。

  「那其中只允許被選中的人進入。」阿萊西婭依舊是微笑著的,「那個人獲得天道天理,就能獲得真正所求。那是理外之理,是向著阿基多的理。那份力量可及阿基多的王權。其後,賢者訴說著,於萬物之中盡顯其意,於凡塵之中獲得滿服。選擇吧,是真理,或是王權。憑著自己的意志,向著阿基多而去。欲鳴鐘聲,震撼世界由之傳達。九與九在迎合九之際,語言的根源搏動著,其後于初始的封印解除之時,雷鳴般的聲音響徹天際——我等將至。」

  「你在說啥?」白柒夏聽得一頭霧水。

  如果是單純拽文也就算了,好歹在平安時代呆了那麼久,就算不學無術也耳濡目染,就連和歌也至少能聽得懂大概了,可偏偏這一大段連拽文二字都沒法形容其艱深晦澀程度,白柒夏無論如何也難以理解其中的意義。

  「那是無名之書之中的一段。」阿萊西婭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來,「每一次的輪回都會將他們深深刻印在我的孩子們的腦中,希望他們總有一天能夠明白這其中的意義,並根據此做出正確的選擇。」

  「然後呢?」

  「然後……便是對這個世界來說,最關鍵的一刻。」阿萊西婭眯起眼睛,「是真理或是王權,憑著自己的意志向著阿基多而去……」

  「那我們這是在做啥?」

  「我要你們——阿白和阿響,雖然我與你們相處並不深刻,可我仍舊將你們視為子女。所以我要你們替我看著我的孩子們,替我看著他們所作的一切,而後說與我聽。」

  「就這個?」

  「是啊,就這個,接下來的事情,都交由他們去做就好。」阿萊西婭摸了摸白柒夏的腦袋,又轉頭看著堀川響,一言不發。

  堀川響只回了她一個放心的笑。

  阿萊西婭說他不瞭解新娘,可在一起呆了那麼久,阿萊西婭又何曾瞭解過他。

  眼下並不需要如同防賊一樣地防著他了,因為堀川響眼下根本不需要再次趁著世界崩壞的時候破開空間離開這裡。

  當年要走是為了尋找新娘,眼下新娘就在身邊,無論什麼情況,著急走的那個人絕對不會是他。

  那片紅雲下落的速度極快,不過一會兒功夫就又下落了許多距離,白柒夏甚至可以隱隱約約地看見其中翻滾的紅色岩漿以及浸泡在岩漿之中的建築物。

  下方的魔導學院已經徹底陷入了血雨的籠罩之下,僅剩的候補生們與那阿萊西婭口中名為路路薩斯戰士的怪物正在苦戰,慘叫聲不斷地傳來。

  「阿萊西婭,我回魔導學院去。」白柒夏站起來,握了握手裡夜雪的刀柄,「不能這樣,至少得掩護還在野外的人回學院裡。」

  「既然新娘這麼說,那我也回去。」堀川響也跟著站了起來。

  「廢話,你不去萬一我們倆誰單獨被排斥了,老子的任務可怎麼辦。」白柒夏翻了個白眼,「礙事就弄死你。」

  「是是,都聽你的。」

  「滾。」

  看著兩個人,尤其是白柒夏那股子大義凜然的表情阿萊西婭就一陣無奈。

  「阿白,你救不了所有人。」

  「無所謂,求個心安。」

  阿萊西婭看了她一會兒,而後點點頭。

  「殺死之後要立刻抽取對方的靈魂,否則有靈魔在,它們會無限復活。」

  「恩,知道了。」

  「當心不要被攻擊到,路路薩斯戰士有瞬移的能力且二次攻擊是致命的,無論你多強都一樣。」

  「知道啦,不會死的。」

  「如果我的孩子們回來了朱雀,記得我說過的話。」

  「記得啦,阿萊西婭,不用再多說什麼,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那麼,再見。」白柒夏向她揮了揮手,而後與聲稱要同去的堀川響一起從半空中一躍而下,在空氣中虛點幾下之後,落在了魔導學院大門之外的空地上。

  落地的瞬間,周圍的空氣迅速變得壓抑而充滿著濃重的血氣,下一刻就有一個身高至少長於白柒夏十倍以上的怪物在她的身後舉起了長刀。

  「射殺他,夜雪!」白柒夏絲毫不敢怠慢,抽出斬魄刀就始解。

  【我不是神槍啊喂!】

  【少吐槽一點不會死的夜雪。】

  【……你有資格說這話麼?】

  一人一刀拌嘴的功夫,夜雪用冰幻化出的鋒利兵刃已經迅速戳穿了一個路路薩斯戰士的胸膛,被命中了要害的怪物立撲。

  一邊的堀川響揮手就收了它的靈魔,而從來搞不清這個世界魔法原理,也根本弄不清如何收拾靈魔這種東西,甚至連靈魔到底是個啥都不知道的白柒夏則看都沒看一眼,立刻沖向了另一個怪物。

  連殺了倆路路薩斯戰士之後,所有的怪物都憑藉著對危險的判斷,把目標集中在了她身上,朱雀被困在週邊的候補生們則在堀川響的指揮下迅速地沖回了魔導學院的建築物之中。

  雖然中心傳送法陣已毀,室外無保護的區域徹底無法使用,可魔導學院外牆上的保護魔法仍然完好,無論外界的血雨下的多大,那裡面也仍舊是安全的。

  算是勉強一個抵擋外敵,暫避風雨的地方。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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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イスゆザ

  怪物並沒有因為白柒夏殺手下得快而消滅,反而越殺越多。

  雖然堀川響之前給她打了關於這種怪物除非阿基多誕生否則無法消滅的預防針,可他沒說這種東西弄死一批下一批就會更強啊!

  白柒夏直打到無法一劍刺穿心臟死穴而改為劈砍,而到了最後,就算是之前剛經過夜一的訓練,也被震到虎口發麻。

  「撐不下去了,撤先。」白柒夏瞬步閃開路路薩斯戰士的一波攻擊,而後環顧了一下四周,「候補生都進去了?」

  「恩,大部分都回去了,少部分沒來得及。」堀川響報告得一臉輕鬆,「但是現在最嚴重的問題是,我們倆可能出去有點困難。」

  白柒夏聽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才想起來環顧四周,而後迅速地判斷出了現狀。

  略有些糟糕。

  本來想著的是再怎麼狀況嚴重也可以用瞬步逃脫,帶著堀川響瞬步這種事情不是沒幹過。可是眼下的情況比較預想中更嚴重。

  被怪物們團團圍住,從上方脫出反而會更加危險,可怪物的腳上就像是自帶了斥力一樣,根本也沒法突圍。

  之前打得太歡,現在似乎是遭到報應了。

  白柒夏端平夜雪,做出最認真的突刺姿勢。

  「死不死沒關係,我只需要一會兒。冰凍他們,夜雪!」

  和她的話音一同升起的是巨大的冰柱,隨著她突刺的方向,準備直直地在路路薩斯戰士之中沖出一個缺口來。

  這些怪物不懂躲避,她根本也不在意這一擊是否殺死怪物,只求多出一個缺口來。

  很快她發現,和夜雪的冰柱並行的還有一道火球,幾乎是與冰柱同時打上了路路薩斯戰士形成的包圍。

  白柒夏頭也沒回,只將手裡的刀鋒一轉插|進地面,夜雪的冰立刻順著地面向上橫鋪開來,在身後變為冰彈的魔法攻擊的掩護下之上,直到將那些怪物們牢牢凍住之後才白柒夏才從地面之中拔出刀來,頭也不回地掃開一片怪物之後向著魔導學院的方向沖去。

  雖然夜雪這一擊可能不能完全消滅這些怪物,可是既然是打不完的,最好的方法還是先回魔導學院裡,找些人合計一下看看有沒有別的什麼辦法。

  她有點在意阿萊西婭之前念叨的那段話,或許解決這些事情的方法全都在那裡面也說不定。

  至於身後的人,白柒夏相信無論是誰,從他能發出那樣威力的火球來看都絕不是會輕易被這些凍住的怪物傷到的人,既然她已經跑了,身後的人也一定跟得上。

  而堀川響?那根本就是個無所謂擔心不擔心都會活得好好的蟑螂貨。

  一行人沖進魔導學院的大門之後,白柒夏才有空來看一眼與自己剛剛曾經互相掩護了的人。

  那一行人只是略微皺著眉頭站在那裡,身上的衣服略有些破了,雖然有點狼狽但是卻並沒有受什麼傷的樣子。

  從一數到十二,零組除了Machina不在之外,一個不少地都站在那裡。

  「你們兩個,不是普通的士兵吧。」Queen站出來扶了扶眼鏡,仔細地看了一眼白柒夏和堀川響身上的朱雀軍制服,「曾經聽說母親有段時間身邊跟著兩個正規軍,就是你們兩個,對不對?」

  白柒夏點點頭,「阿萊西婭讓我們和你們一起行動。」她說。

  選擇了最方便的說法,直接拖出阿萊西婭來。

  零組的這些孩子對他們叫做「母親」的那位女博士究竟有多尊敬,就算只是在這裡帶過幾天的白柒夏都無比明瞭。只要是阿萊西婭的命令,他們會不論是否合理,統統照做。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首先在他們面前展示了自己的實力,其次又搬出了阿萊西婭這尊萬能大佛之後,零組很輕易地接受了白柒夏與堀川響兩人跟著他們一起行動。

  零組與白柒夏一樣,完全弄不懂現在的局勢究竟是怎樣的,唯一稍微明白一點的人是堀川響,可他卻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一副不願意多說什麼的樣子,走在全隊的最後。

  不僅零組的妹子小哥們套不出他的話,就連白柒夏親自去問,他也拒絕回答。

  他只問了一句話。

  「你們怕死麼?」

  ——你們怕死麼?

  這個問題讓大家瞬間有些發愣,白柒夏正想說自己不怕死,卻被堀川響又一通話堵回來。

  「你不怕死,因為你對你的實力足夠相信,你相信你不會死。可如果在知道必死的情況下,你們怕死麼?」

  沒有生物是不珍惜生命的,也沒有哪個人是真正不怕死的。

  對於零組的所有人來說,自從有記憶起,生命之中的主題就只剩下戰鬥,這世界還有太多的美好他們沒見過,也有太多的無奈他們嘗試過,怎能讓生命中連點值得回想起來就可以一個人笑上很久的事情都沒留下,就這樣去死?

  可是身為阿基多的候補生,身為朱雀的一道防線,現在他們所要做的必須是保護朱雀。

  他們沒資格怕死,卻被堀川響一句話,引出自己心裡最深切的期盼。

  沒有人知道別人心裡都盼望著什麼,卻無比清楚自己心裡的盼望。

  因為有希望所以想活下來,這不是怕死,相反,是活下來的動力。

  「不怕,就算知道一定會死,也絕對會找到活下來的方法。」ACE仔細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

  「怕死什麼的,遜斃了。」Nine哼了一聲,「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們麼!」

  「不,並不是看不起眾位。」堀川響閉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義的笑來,「只是因為我看見了你們前方的道路,所以有點想阻止一下而已。」

  「二貨你不要瞎說,啥時候你還兼職神棍了?」白柒夏扛著夜雪,撇著嘴看後面的堀川響。

  可只是看了兩秒鐘,她就想起來一些事情,臉色也沒法繼續保持輕鬆狀態。

  她記得在剛來這裡之後的那天中午,他們兩個在飯桌上的時候那二貨曾經說過,他跟著這些人一起參與了接近三十次輪回。

  阿萊西婭也在閒聊之中說過,那二貨曾經站在過最接近結局的地方,只可惜最後功虧一簣,世界崩塌,陷入新的輪回。

  或許他真的看見了結局。

  或許結局裡真的這些人會死……如果真的是這樣,要不要考慮阻止。

  白柒夏正在考慮這些問題,冷不防Queen發了話。

  「無論會不會死,這都是我們所選擇的路,是我們作為朱雀人所必經的使命。」她一臉凜然。

  「就算你這麼說,可是還是覺得必須要做啊……」慢性子的Cinque歪過頭撇撇嘴,「我覺得吧,現在如果不非常非常努力,盡自己所能地去做自己所能做的全部的事情,那麼不管以後會不會後悔,現在的我們都沒辦法安心。」

  「誒?Cinque好難得說出這樣的話來。」Jack摸了摸腦袋,「說的沒錯呢,而且我覺得,又不是現在不做就一定不會死,外面的那些怪物大家都看到了,如果放任不管的話,最後大概也只能是死路一條,不如現在拼一拼比較好啊。」

  「就是這樣了,這是我們必須做的事情,即使賠上自己所有的任何東西都必須要做,這或許也是信仰的一種。」Trey最後抱著雙臂總結,「所謂信仰,在我的理解看來就是對於人生觀、價值觀和世界觀的選擇和持有,為了自己的信念而努力,這就是信仰的一種……」

  「……信仰?」白柒夏無視了Trey後面滔滔不絕的一長串演講,只抓住了一個關鍵字。

  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對於她來說甚至好像已經過了百年的事情。

  那時候新選組的任務,從會津藩直接下給近藤勇要求肅清芹澤鴨,當時雖然因為私通長州已經殺了新見錦,相當於斷了他一臂,可為了保險以及保密起見,最後還是選擇了對於武士來說最鄙視的暗殺。

  對於武士,尤其是一直被鄙視為鄉下武士的大家來說,其實比那些出身較好的武士還要看重名譽的,可是大家最後還是這麼做了,理由也只有這麼輕飄飄的兩個字。

  白柒夏自己都這樣,也根本沒理由去阻止。

  不如說,為了Trey的這句話,就算接下來零組的大家是要上刀山還是下火海,白柒夏都會陪著他們一起瘋,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在白柒夏倒戈的瞬間堀川響就已經敏銳地發現了自己被孤立了的事實,不由地捂臉。

  「其實不需要我多說什麼,你們自己就能找到線索。」他最後攤了攤手,「就算坐著不動,霍希梅也會來幫你們的。」

  「霍希梅?那個蒼龍的路希?自從蒼龍的女王死在白虎之後她不是認定是我們殺的,恨我們入骨了麼……?」ACE皺了皺眉頭,伸手托住下巴,「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

  「不說你們要問,說了你們又想不通,這讓我情何以堪。」堀川響攤手,「你們只要知道,阿萊西婭讓我們和你們一起行動並不是用來決定你們走向的,你們要做的事情全部都是靠你們自己的心意,既然都已經決定了無論我說什麼你們都要繼續走下去,為什麼還要繼續問呢?」

  「話這麼說也沒錯。」Queen點點頭,「那麼既然是這樣,你認為我們應該先去哪裡?」

  聽見Queen的問話,堀川響牽起了嘴角苦笑了。

  和聰明人說話總是這樣,她不逼問他,可她向他要建議。

  堀川響很理解大敵當前,不想讓這些小事情牽絆住時間的心情,只是覺得就這樣被這個曾經一同作戰過無數次,熟悉無比的姑娘將了一軍,心情不由有些複雜。

  不過心情複雜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他還是開了口。

  「想知道來龍去脈的去軍令部,不想知道來龍去脈只想快點解決問題的話就直接站在這裡不動,霍希梅會來找你們的。」

  他話音未落,便有一個女性的聲音從眾人的身後傳來。

  「你是如何知曉我會來此的?你是誰?」

  堀川響只是微笑著轉過頭去,輕輕地行了一個禮。

  「只是個偶爾能看見未來的無名小卒而已,蒼龍的路希請不必在意我。您趕來這裡是有事要做的,我說的沒錯吧。」

  「女王陛下曾經也可以看見未來……如今我有些相信,女王陛下為何要說有些事情非你們不可了。」霍希梅點點頭,「眾位都看見了外面的天空中的神殿,相信大家已經知道,白虎的希德已經進入其中了。」

  「……啥?希德進去了?!」白柒夏一時沒忍住,打斷了對方的敘述,「希德什麼時候進去的?」

  「……各位還不知道麼?」霍希梅的臉上有些驚訝,「我有意在外等了一會兒,就是為了給各位瞭解情況以及下決心的時間,沒想到各位行動的速度還有待提高。」

  聽了霍希梅的話,以白柒夏為首,加上零組的幾個素性比較活潑的人都忍不住捂了臉。

  他們回來之後一長段時間統統都用來糾結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雖然最後堀川響說了要想瞭解情況就去軍令部,可誰都沒來得及去就已經被霍希梅叫住了。

  「下決心這種事情不必要,我們已經有了任何覺悟,之於情況,瞭解不瞭解都無所謂。」在這種情況下,隱隱有著零組首領趨勢的ACE當機立斷地回答了霍希梅的話,「如果我們將要做的事情目的是一樣的,那麼我們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

  霍希梅的目光淡淡地掃過零組的大家,被她的目光看過的人也都點了點頭,承認了ACE的說法。

  「很好,那麼各位有什麼需要準備的麼?朱雀的飛空艇已經在路路薩斯戰士的攻擊之下損壞了,想要靠近那作神殿已經沒了人力能及的辦法,可我可以送你們上去。」

  「只有一個問題。」

  「請問。」

  「為何你要幫助我們?」

  霍希梅沉默了幾秒鐘,最後長舒一口氣。

  「之前已經說過,女王陛下生前曾經可以預見未來。」她面無表情,「在去白虎的時候她就知道了既定的死亡命運,可她還是去了。」

  「為什麼?」零組的各位聽見這句話都有些不解。

  「因為女王陛下相信各位,她堅信各位能將這片大陸帶向救贖的明天,所以她才會安然赴死。也正因為處於對女王陛下的相信,我此刻才在這裡。」

  聽完了霍希梅的話,堀川響之外的所有人都有點沉默。

  突然告訴他們,不僅朱雀的未來,甚至連這片大陸的未來都要肩負在他們的肩上,壓力還是有點大的。

  光靠這樣的十三個人要拯救一片大陸,換做嵐晉抽風之前誰跟她說這話白柒夏都要呸對方一臉。

  明顯扯淡,可這明顯扯淡的話卻是從霍希梅這個絕對不會開玩笑的人口中說出來的,不由人不信。

  「走吧。」ACE直接點了點頭,「沒什麼好猶豫的了,如果是我們必須做的事情,我們不會有任何退卻。」

  「很好,那麼,由我送你們一程……」霍希梅點點頭,長嘯一聲之後便變成了巨大的龍形,示意零組的各位跳上她的背,隨後一躍而起。

  穿越過院牆外的血雨,硬衝破了路路薩斯戰士的包圍,破開了所有的阻礙,直上蒼穹。

  從龍身上下來的一瞬間,白柒夏突然就被不知哪裡來的強光晃了一下眼。

  等她再睜眼的時候,本來應該和零組在一起的,可此時身邊卻一個人都沒有。

  這是完全空空蕩蕩的房間,甚至連傢俱都沒有,巨大的空間裡只有盡頭處有一扇門。

  「……嘖,就是說,不走下去就不行了麼?」白柒夏眯起眼睛哼了一聲,「搞什麼鬼。」

  嘴上雖然這麼說著,可人卻已經向著那扇唯一的門飛奔而去。

  答應了阿萊西婭要看著零組的行動就不能食言,不管這個地方在搞什麼鬼,她都只求早點出去,和零組的大家會合。

  沖著Trey的那句信仰,她早就決定要生要死都和他們一起瘋了,眼下這樣一個人呆在這裡,不管是什麼用意,都違背了她的本心。

  這麼想著,她進入了那道門之中。            


☆、怖ろゲギヘ叫モザ欲ウゆ

  眼前是一片到處都眼熟,可是整體看上去卻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屬於這個世界上任何位置的地方,要硬說的話,大概是她心裡記得的那些世界的綜合。

  想想似乎自己曾經也經歷過類似的場景,把心裡最深刻的東西拖出來輪她一遍,要是她不夠強就直接死在當場,簡直是偷窺狂一樣的行為。

  所以這種偷窺狂的設定果然是每個世界都會有的麼?

  她一邊想著一邊拔刀回身,幹掉了一個不知何時就在她身邊出現的屍鬼。

  周圍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外場村的樣子,唯一的不同點就是她沒有像當時一樣是站在醫院裡,而是身處於外場村的田埂上。

  上一次來這裡還是和夏野小哥還有武藤小哥一起走過的,這一次就直接和屍鬼揮刀相向,想想就喜感。

  屍鬼的戰鬥力實在是不成,她一邊砍一邊還有閒工夫認人。

  這是隔壁家的田中太太,那邊那個好像是藤田家的先生,直接被砍翻在地還沒看清臉的人好像是清水惠。

  就連頂著武藤徹和結城夏野的臉撲上來的屍鬼她都直接毫無手抖地砍了,更別提那個被她殺了第二次的桐敷沙子,如果說第一次砍小孩子的時候還有些心理陰影,眼下就是真心毫不手軟了。

  反正又不是真的。

  這偷窺狂設定的地方段數實在太低,如今的白柒夏對於這樣的事情早就淡定。

  因為知道是假的,所以就算眼下站在她面前伺機準備撲過來的屍鬼是總司晴明或是平子,她也會很淡定地揮刀直接當頭劈下去。

  屍鬼的襲擊很快就過去了,白柒夏腳邊堆滿橫七豎八的屍鬼屍體,紅色的制服看不清血跡,可白柒夏自己知道,衣角部分已經被血浸泡得有些發重了。

  只思考了兩秒鐘白柒夏就已經把身上的這件衣服脫了扔去一邊。

  屍鬼身為死人本身血液已經不再流動,身體之中腐朽的血液隨著死亡的時間越來越久已經開始發臭,雖然朱雀軍的制服在某種意義上具有保護穿著者的效果,可穿著浸滿了這樣的血的一身衣服再往前走,白柒夏就算是再怎麼二也幹不出這種事情。

  丟了衣服之後習慣性地甩了甩刀上的血,卻並沒有將夜雪歸鞘。

  這前方不知道還會出現什麼,居合雖然很好用,可是對於白柒夏來說,居合砍了人之後的歸鞘太麻煩了,不如直接把刀拎在手上,出什麼事兒也可以立刻做出反應的方便。

  有了屍鬼之前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前科,沒人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又會突然出現什麼,她此刻全身的警戒都已經提升到了最高的程度。

  可是她往前又走了很久,卻一直什麼都沒碰見。

  這個世界廣袤得就像真正的世界一樣,明明直到那應該只是空中神殿的一部分,可是卻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

  到了這個地步白柒夏反而不著急了。

  既然是幻境,總要有一個維持幻境的節點才對,就如同很久之前一樣,她否認了心中最期待的事情,於是從幻境中醒轉。

  雖然不知道維持這個偷窺狂屬性的幻境存在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可是只要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這麼一路殺下去,她總有辦法能出去。

  走著走著,卻聽見身後有人叫她。

  「快來人!發現飆血的……」

  對方的話並沒有說完,白柒夏已經回身一刀橫劈了上去,身後之人已經身首異處。

  天人,還是她最討厭的那種長著狗頭和觸角的那種。

  因為身首異處而噴湧而出的血直淌到她腳下。

  「好久不見,天人的味道還是那麼臭,而且我也說過,飆血的大殺器那種名字簡直是黑歷史中的黑歷史,誰叫誰死啊……」她一邊說一邊默默地揉了揉鼻子,撇了撇嘴強迫自己無視掉那種混著香水味的臭味,可卻發現這味道反而越來越濃厚了起來。

  好吧,秉承著這幻境的習慣,在一個天人之後,她身邊聚集的天人越來越多了起來,圍而不殺,用圍觀的架勢把她圈在了最中央。

  一開始圍觀白柒夏的天人只有一個百人小隊,之後是千人的連隊,在之後是整個天人軍團。

  甚至隱隱還有繼續往上增加的趨勢。

  對方人數已經萬人以上,己方卻只有一個人,白柒夏表示壓力很大。

  就在她準備乾脆卍解了不分敵我直接大殺四方的時候,卻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背後有一個人靠了上來。

  無比熟悉的感覺,仿佛她曾和這個人一起這樣作戰了無數次一樣。

  餘光瞟見那抹銀髮她就笑了。

  「隊長,好久不見。」

  「說什麼呢,高杉他們要有一陣子才能趕到,只有我們倆,敢不敢就這麼上?」

  時隔多年,當年的那個白夜叉再次與她交付後背,而後問她敢不敢。

  這行為簡直犯規,這種情況下,她怎可能說不敢?

  「隊長你這話問得太糟糕了,當然敢,老規矩,誰輸了阿魯巴。」

  「我去這豈不是要拼命?」

  「這話說的,不拼命還有什麼意思。」白柒夏哈哈笑了一下,而後端著刀沖入天人群之中。

  不用怎麼殺她就已經發現,眼前的這群天人與她之前在戰場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這些天人人數眾多卻完全不知道反抗,她可以一刀砍死許多,卻沒有人會舉起手裡的刀來砍她。

  斜眼撇了一下旁邊的銀時,對方卻根本沒察覺到不對,只是拼命地砍殺眼前的對手。

  天人不會向她動手,於是她乾脆地提著刀站在原地看著在另一邊打得正歡的人。

  最後她歎口氣,對準那個人,穩穩地端起了刀。

  「射殺他,夜雪。」

  【所以老子都說了老子不是神槍!】第二次被這種直接套用別人的始解語坑了爹,夜雪吐槽都吐得有氣無力,可手上卻毫不含糊。

  從刀尖處直接凝出一道尖端鋒利的冰柱,從背後直刺入那銀髮男子的後心。

  幻境之中的「阪田銀時」倒地的時候,臉上卻還帶著那個人特有的滿不在乎的微笑,就好像他真的是那個阪田銀時一樣。

  周邊成千上萬的天人在他倒地的那一刻便消失了蹤影,消失得一乾二淨。

  「你怎麼知道要打我?」

  「我不知道。」白柒夏搖頭,走過去伸手淡定地在他身上補刀,「我只是覺得我隊長今天腦袋有點問題必須要處理一下所以隨便揮了一刀而已,如果真的是我的隊長應該躲得開,可你沒躲開,算你倒楣。」

  如果剛剛夜雪那一刀有點遠沒能正確命中對方心臟的話,近在咫尺的白柒夏則沒可能找不准心臟的位置,更別說她還伸手在對方腦袋上補了一刀,再怎麼神奇的人被這麼對待,也得果斷去撲街。

  「還忘記說,我的隊長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她等對方已經死透了,這才把最後的話說出來,「你頂著這樣的臉卻連天人的異常都看不見,我這是替我隊長懲罰你,不用感謝。」

  把夜雪的刀尖從死去的屍體之中拔回來,她算是徹底對這種地方失望了。

  本來以為是多麼艱難的試煉,可是就連阪田銀時的實力都被削弱了這麼多。

  當年光憑劍術的比試,那個人可是憑藉著戰場上養成的強大反應力,讓她使出渾身解數都沒辦法找到他任何破綻的。

  而剛剛那個假貨居然連夜雪那麼明顯的攻擊都躲不開,那不是扯淡麼?

  白柒夏覺得自己應該繼續往前走,可卻提不起勁來。

  乾脆在死去的假貨白夜叉身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再也懶得在這個假貨和弱小者的幻境裡走下去。

  【夜雪,我們很久沒聊過天了對吧。】白柒夏默默地在心裡呼叫自己的斬魄刀,【反正這個世界也沒啥好玩的,我們倆來聊天吧,你對打破這個幻境有什麼建議麼?】

  可白柒夏呼叫了好幾回,夜雪卻連一聲都沒吭過。

  夜雪曾經說過斬魄刀必須要回應自己的主人,所以就算他累到不行直接睡覺的時候白柒夏叫他他都會下意識地哼哼兩聲表示聽到了,可這回他卻連這表示聽到了的哼哼兩聲都沒有了。

  一路上見到成群的屍鬼和成千上萬的天人的白柒夏這時候才真的慌了起來。

  從那麼久以前夜雪就一直在她身邊呆著,雖然大部分時候一人一刀都是在吵架拌嘴,可漫長的歲月之中只有夜雪是陪著她一路走過來的,就好像你知道有一個人在那裡,無論你一個人埋頭走多遠,無論撞破多少面南牆,可他卻還在那裡,只要一回頭就可以看見。

  可是有一天你回頭了,那個人卻不見了,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了。

  碰上這種事情,任誰都會心慌。

  心慌歸心慌,白柒夏卻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剛剛她幹掉旁邊那個假的銀時的時候夜雪還吐槽過她,眼下沒理由這麼快就不見了。

  夜雪本身實力很強,認真發揮起來要絕對是強過白柒夏的,所以那傢伙遭遇不測的可能性低到可以忽略不計。

  而那傢伙懶到不知道怎麼說他才好,實在是不可能在沒什麼事的情況下自己就跑出來,還跑到找不到影子的地方。

  唯一的原因,大概又是這個幻境的原因。

  因為太懶惰,所以乾脆地中招了麼?

  也就這個原因還算靠譜點。

  白柒夏苦笑著扶了扶額頭,從地上站了起來,手裡卻還是握著毫無反應的夜雪。

  雖然沒法使用斬魄刀的能力,可比起聖潔的長槍來說,還是刀柄握在手上會比較安心。

  她就這樣,重新打起萬全的警惕提向前走,期待走到某個地方的時候,夜雪的聲音就突然響起來了,而後向她抱怨,和她說了這麼久的話都沒人回應。

  可是直到最後,夜雪都沒有出現。

  而白柒夏則碰見了最麻煩的勁敵。

  面前站著的是幾個路路薩斯戰士,數量不算太多,可是光憑一把刀大概是沒法搞過這種有特殊能力並且可以一擊瀕死的怪物的。

  白柒夏發現在始解都做不到,已經淪為普通武士刀的刀根本無法刺穿路路薩斯戰士堅硬的盔甲之後,果斷地將夜雪歸了鞘,反手拔出腰間許久沒用過的肋差,果斷地發動了聖潔,與此同時發動了鬼道,甩手一個九曜縛綁住其中一個路路薩斯戰士,而後手裡的聖潔挑准對方整個身體之中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地紮了下去。

  就這樣一個個路路薩斯戰士倒下了,可一個個路路薩斯戰士卻又這樣站起來了。

  白柒夏想起阿萊西婭曾經的囑託。

  這種東西如果不抽取靈魔,是會無限復活的。

  想到這裡,白柒夏不由的就有種臥槽的感覺油然而生。

  她在這個世界呆了這麼久都從來沒搞清楚過這個世界的魔法原理,罔論還要抽取靈魔啊!

  她完全不會這種東西啊混蛋!!!            


☆、終マベネザやスギシゆギゆ

  路路薩斯戰士這種東西的特點是,如果不抽掉它們的靈魔,它們就會無限復活。

  而跟地面上的作戰不同的是,在這座空中神殿之中,路路薩斯戰士不僅會復活,而且隨著時間的過去,數量只會越來越多。

  面對的路路薩斯戰士已經從四名變成了十二名,白柒夏依舊拿這些東西沒什麼辦法。

  怎麼弄死這些貨倒不是什麼艱難的問題,就算失去了刀魂支持的斬魄刀破不開這些傢伙的硬皮,發動之後的聖潔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刺中它們的要害。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怎麼阻止他們這樣無止境地復活。

  白柒夏從沒有一次這樣懷念過當時被她覺得無聊而直接睡過去的倉鮫的課程,也從沒有一次這樣懷念過阿萊西婭把她安插進零組之後告訴她的基本魔法原理。

  就算能記得哪怕一絲也好啊,現在想想,連堀川響那個完全不會魔法的二貨都能記得抽取靈魔的方法,更襯托得當時開小差的她實在是有點難看。

  白柒夏一邊想著一邊一個回槍捅死一個剛站起來的路路薩斯戰士,一邊拼命抓住了自己腦袋裡的那一點靈光一閃的東西。

  最後卻還是因為要擋住新產生的路路薩斯戰士的攻擊而被打斷了思路,她只來得及抓住最後一點影子,實質性的東西卻是一點都再抓不到了。

  這情況讓她更加暴躁。

  「有沒有人教過你們在別人想事情的時候打斷是很沒禮貌的行為啊混蛋!」白柒夏恨恨地一槍挑死一名路路薩斯戰士,一邊懊惱地小聲嘀咕。

  剛剛的思緒消失得太快,她只來得及抓住了一點點記憶中阿萊西婭說過的魔法原理的皮毛。

  阿萊西婭說過,不僅僅是朱雀,包括蒼龍白虎,以及已經被白虎的創世彈毀滅了的玄武都是一樣的,使用的魔法都來自於各自水晶的力量,水晶掌控著這個世界的魔法和「理」,所有人的行事都要遵從水晶的意志,水晶也會指引人們前進的道路。

  在她的理解中,阿萊西婭這樣的描述意味著「水晶」這個存在,幾乎就像是太陽一樣在供給著這片大陸的一切。

  可就算是太陽也是在燃燒著自身內部的能量供給熱量,水晶那麼小小的一塊,要想供給整片大陸的魔力並且是供給了這麼多年——從這個世界的曆法上來看,這片大陸已經依靠水晶的力量過了三百多年,在此期間人民對於水晶的依賴幾乎是絕對的,這點從她與倉鮫,包括零組的那些人的接觸之中就可以看出來。

  四個國家分別有自己的水晶,這四小片水晶供給了一整片大陸三百多年的魔力支出,就算是這百年來所有戰鬥之後的靈魔吸收了都是用來回饋水晶的,也絕對沒可能。

  白虎率先放棄了魔法,轉而使用魔晶石作為動力的機械,難道是發現了什麼……?

  白柒夏剛想到這裡,又一波新的路路薩斯戰士加入了戰鬥,一堆復活的沒復活的新來的舊的沒來得及殺死的路路薩斯戰士密密麻麻地堆了一圈,白柒夏沒來的及細數,只知道大概是比剛剛又多了一倍的數量出來。

  「……去你妹的這到底要人怎麼打……?」

  望著在這小小的空間裡數量卻已經堪比蝗蟲的路路薩斯戰士,已經殺到沒脾氣的白柒夏捂臉了。

  這些不懂讀空氣的混蛋們,它們難道不知道在別人想事情,尤其是是白柒夏這種平時根本不動腦子的傢伙在想怎麼弄死敵人的方法的時候打斷她是件實在罪大惡極的事情麼!

  這是白柒夏第一次覺得,要是堀川響那個二貨在就好了。

  想最初的時候他們倆一個人負責殺一個人負責收靈魔,配合得多好啊……

  漸漸地,白柒夏就連想這些亂七八糟的餘力都沒有了。

  無論是誰也不可能一力應付眼前成百的路路薩斯戰士還遊刃有餘,眼下光是運用瞬步躲避這些傢伙密集的攻擊就夠白柒夏瘋掉的了,要想反擊翻盤幾乎是不可能,她除了偶爾能騰出空來瞄準一下其中一隻的要害弄死一隻之外,做不出任何反擊的動作。

  眼下白柒夏被明明能殺死的怪物用數量和復活的優勢難得地壓著打,正不爽暴躁到頂點的時候,腦袋裡卻突然多出了一個從未聽過的奇異的聲音。

  既不是夜雪的,也不是嵐晉的,甚至不是她曾經認識的任何一個人的。

  陌生的混合著童聲和老者的語氣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裡教授她魔法的常識。

  從最基本的靈魔的吸收,到使用最普遍的朱雀魔法的使用方式,到進階的那些魔法的合成,經過這個聲音的講解,雖然白柒夏依舊不明白,可是卻像是刻在了心裡一樣,忘都忘不了。

  她於是回手,拼著被路路薩斯戰士致命一擊的危險幹掉了其中一隻,而後瞬步踏上高空稍微安全一些的地方,嘗試著用腦袋裡的那個聲音所教授的方法吸收靈魔。

  看著那個散發著翠綠色光芒的小球向著自己手心飛來的時候,白柒夏心中充滿著苦盡甘來的歡樂感。

  看到了幹掉對手的希望,她下手終於爽快了起來,而在幹掉了過半數的敵人之後,這小小的空間才終於顯得不再如同剛剛一樣擁擠了。

  有些剛剛還沒有的東西就顯得那麼一目了然。

  在剛剛她進入這個空間的時候還一望無際的地方,現在已經升起了一座高臺。

  高臺周圍被數倍於她身邊那些的路路薩斯戰士以及別的怪物以一種保護的架勢團團圍住,形成了完全密不透風的保護牆,嚴密到仿佛一隻蒼蠅都飛不過去一樣。

  雖然這個世界裡她走到現在也沒看見蒼蠅蚊子包括任何飛蟲,可這並不影響她下意識地就做了這個比喻。

  白柒夏捂臉。

  「這麼明顯的關鍵點簡直和陷阱一樣好不好,最討厭的是明明知道這個地方跟陷阱一樣,結果自己還是得跟傻瓜一樣沖上去被坑……這特麼不是抖M是什麼!」

  白柒夏就這麼抖M似的跟不停湧現的路路薩斯戰士幹了大約有三四個小時的時間,總算是把另一邊仿佛從另一個空間裡無限冒出來的怪物們消滅得一乾二淨。

  她這才有功夫去看一眼放在高臺之上,被擺放得方方正正的東西。

  那只是一本封皮上一個字都沒有的書,看上去很像是在筆記本之外隨便包了一層牛皮紙一樣簡陋,拿在手裡甚至沒有筆記本的厚度和重量。

  用這麼多的怪物來保護這樣的東西,讓白柒夏無論如何都有種勇者千辛萬苦過五關斬六將終於幹倒了魔王,結果那被不長眼的魔王擄走的公主居然是鳳姐並且她還嫌你長得醜配不上她的臥槽感。

  不過畢竟是千辛萬苦弄到的東西,不看一眼總覺得對不起自己。

  所以儘管滿心都覺著這東西怎麼看都坑爹得好像嵐晉一樣,她還是翻開了第一頁。

  熟悉的字句。

  阿萊西婭曾經和他們說過的東西,當時她只是背誦,她說那是「無名之書」其中的東西。

  手裡的這本書的內容和她曾經說過的一模一樣,而在她背誦的內容之外,更多了許多東西。

  雖然依舊是白柒夏看破腦袋都看不懂的東西,可她卻直覺覺得這本書不同一般。

  憑心而論,白柒夏這麼多年來摸過的書太多了,可從來沒有過一本書會讓她有這樣的感覺,只要拿在手上,身體裡就像是有源源不斷的力量要湧出來一樣。

  為了證明這是不是錯覺,她跳了幾步離開高臺,將聖潔復原歸鞘,而後隨手給了這看似很堅固的高臺一個無詠唱的赤火炮。

  她的鬼道成績一向不怎麼好,赤火炮在無詠唱並且沒有刻意的增強力量的情況下理應只有一個小火球而已,可眼下那經她手發出的火球卻直接席捲了整個高臺,等火球變小消滅之後,整個高臺都隱隱有了崩塌的趨勢。

  白柒夏默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後又看了看另一隻手上的那本書,而後眯起眼睛。

  如果她沒眼花的話,這本書的確是在發光的。

  更仔細地看的話還會發現,這本書發光的原因是在它周圍聚起了無數的光點,那光點一點一點地順著她的手臂向上延伸,細細密密地貼在她的皮膚上,又滲了進去。

  光點越來越多,滲進她身體裡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了起來,如果此時有人可以看到這幅景象的話,會覺得發光的那個是白柒夏,而不是她手上的那本書。

  她整個人被書上散發出的光點籠罩在一層淡黃色的光暈之下,雖然因為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而下意識地想掙扎,卻被不知名的力量束縛住而動彈不得,只能看著那些黃光一點一點,像是改造一樣,全部滲進身體裡。

  雖然感覺到力量的增強,可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實在不太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黃光終於完全消失了,束縛住白柒夏的力量也同時消散了去。

  她皺著眉活動了一下被長期綁住而僵硬了的手腳關節,而後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那本書。

  現在已經完全沒有「這本書很特別」的感覺了,不如說,這本書拿在手上所能發揮的力量似乎全都到了她的身體裡,變成了她自己的東西。

  回想起來,這一切簡直莫名其妙。

  一開始被莫名其妙地丟在一個和同伴們都分開了的世界不得不往前走,而後莫名其妙地就開始和假的屍鬼打架,幹掉假的白夜叉,又聽不見夜雪的回應,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幹掉一大群路路薩斯戰士,最後莫名其妙地拿到一本書,於是書裡的力量就全歸了她。

  這是哪裡的RPG遊戲?不能因為她剛剛吐槽用了勇者和魔王的梗就把她丟進這樣的劇情裡了啊喂!

  雖然力量增強是件好事,可是現在這股完全沒有經過自己鍛煉就得來的力量用起來超不習慣,連控制下手的輕重都成了大問題,她可不想一個縛道下去就能把人勒死……

  【其實,不需要有什麼解釋。】

  那個之前指導她如何吸收靈魔,以及告訴她這個世界魔法的原則的聲音又在她的腦海裡出現了。

  「你是誰?」

  【我是誰?不,我不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自己是誰?好吧。

  白柒夏默默地抹了一把汗,畢竟這種活得太久忘記太多事情的人也是存在的,她自己其實也忘記了很多事情,暫且跳過這個問題不談也不是什麼特別大的問題。

  「雖然你說了不需要什麼解釋,不過既然你已經來了,想必已經準備好了要給我一個解釋對不對?」白柒夏對著天空挑了挑眉,「我不需要什麼完整的解釋,我只想知道現在的情況,還有零組那邊的情況……他們也和我一樣被分開了麼?二貨……我是說,堀川響,他有沒有跟著他們?」

  【你問了太多問題,年輕人,問題這麼多,讓老人家如何回答你才好?】那聲音裡帶上了些笑意,可本來應該是老者的慈愛語氣,卻因為孩童的音調而變得有些詭異。

  白柒夏皺了皺眉決定忽略這個問題。

  「請務必一個一個慢慢回答,我等得起。」

  【現在的情況,零組那邊的情況,你等會兒出去就能看得見。】孩童的聲音老成地說道,【你說的那個年輕人並未和他們在一起,事實上他現在的狀況比你要稍微糟糕一點。】

  「……唔,這麼說來,二貨那邊有生命危險麼?」

  【不,暫時都沒有。】老者沒有想到白柒夏會這麼問,回答的時候語氣裡帶了一些驚訝。

  「沒生命危險就無所謂,那貨蟑螂一樣不怕死的。」白柒夏揮揮手,「怎麼去零組那裡?」

  【你要去麼?】

  聽見這句問話,她終於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要去的話我問你做啥?」

  【說的也是,老朽不該這麼問。】那人並不氣惱白柒夏的態度,只是耐心地給她指了路,【就順著這裡向前走,而後左拐……】

  那自稱老朽的孩子的聲音在指完路之後就不再說話,白柒夏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走了,反正她現在已經對這些擅自在別人腦袋裡開腦內小劇場的傢伙們都絕望了,如果有一天她發現嵐晉夜雪和剛剛那個傢伙坐在一起在她腦內吼打麻將三缺一,她絕對不會有太吃驚的表現。

  眼下她只是按照那人的指示,向著傳說中的出口走去。

  又走了一小會兒時間,她終於看見了這一片亮堂的世界之中,唯一的一抹暗色。

  虛擬的世界是光明的,而現實卻是黑暗的,這對比看著讓白柒夏心裡很有種莫名的喜感。

  【你在這裡的任務已經結束,而後你要有更加重要的任務。】

  腦袋裡的那個聲音不出所料地又開始了說話,白柒夏表示早就習慣了。

  「所以,你跟阿萊西婭都說過重要的任務,可是誰都沒說過重要的任務到底是啥。」

  【選擇吧,是真理或是王權?憑著自己的意志……】那聲音這麼念叨著,聲音漸漸地小了下去,再之後那句卻是怎麼也聽不清了。

  既然聽不清,白柒夏也就不追究了。

  雖然那段話有點耳熟,可是眼下比起追究這段話到底說的是什麼,她還是寧願選擇先去零組那邊。

  穿過那道暗色的門之後,視線就被血紅色占滿了。

  滿眼的紅色,仿佛連空氣中漂浮的都是血霧一樣,充斥著讓人不舒服的氣氛。

  眼前是一條大路,路的盡頭則是一扇傳送門一樣的大門。

  又是門,她自從進入了這座空中神殿之後簡直經過了太多的門,每次進門都沒什麼好事,比如夜雪現在都沒消息這點。

  按理說他絕不可能出事兒,可是夜雪如果真的就在那裡面出了什麼事情,她已經做好了傾盡全力掀了這整座空中神殿給夜雪報仇的心理準備。

  搖了搖頭。

  現在想這些都是虛的,她眼下要做的事情歸根結底也只有一件。

  穿過那扇門進入神殿的正殿之中,去零組身邊,完成阿萊西婭的關於「看著他們」的囑託。

  就算眼下的這個零組已經不認識她了,這個ACE不是那個在戰場上一直帶著她的ACE,這個Queen也不是那個勸她去墓園悼念倉鮫的Queen,雖然是同一個名字同樣的臉,可白柒夏所認識的零組卻永遠只有一個。

  有些事,不是那個人就不行,不是那些人就不行。

  眼下的這個零組對於她來說,就如同當年從屍魂界叛逃之後在江戶見到的那個新選組一樣。

  除了她身上背的任務之外,再不相干。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只是她在明確這一點之前就已經再次認同了這一組人,決心要與他們同生共死。

  白柒夏是頭腦簡單的人,決定的事情就都會去做,當年決定要和銀時他們一起攘夷的時候是這樣,眼下決定要和這個對她來說完全是路人的零組把生死綁在一起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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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ズ誰パゆスゆ場所デ

  進門之後就趕上一場戰鬥。

  零組的面前是一個龐然大物,乍一眼看上去,白柒夏只看見了一個像是蛇尾巴一樣的部分,一個轉身掃尾就把零組掃得七零八落。

  看到這一幕,還沒看清對手是什麼東西的白柒夏就已經拔刀沖了上去。

  看到多了一個人出來,零組的所有人都沒有對此產生任何驚訝的情緒。

  這是母親曾經讓他們一同行動的那個人,雖然那兩個人從一開始就落入了不同的門裡不見了,可是既然作為己方戰力出現了就不用追究太多的事情。

  眼下大家共同的敵人是這個自稱審判者的希德,只要知道這個就夠了。

  本來還有些劣勢的零組在白柒夏加入戰鬥之後瞬間翻盤,穩穩地佔據了上風。

  在敏銳地發現白柒夏對上希德的時候產生的傷害要大上他們許多之後,身經百戰,幾乎將戰鬥技能刻入骨血的零組隊員們立刻自動退居二線,用自己最大的攻擊來牽制住希德的行動,將最佳攻擊角度讓給了白柒夏。

  發現自己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傷到人數眾多的己方人物,並且攻擊前路一馬平川的白柒夏也只是向著離她最近的King點了點頭,隨後反手將聖潔化成的長槍換了個最適合攻擊,缺點是敵我不分容易誤傷的姿勢。

  她的槍法本來就是完全沒有章法的東西,從來也沒研究過,拿到聖潔之後面對的戰鬥大部分都是以一敵多的戰鬥,偶爾的合作也都是和神田優那個級別,如果誤傷了他白柒夏反而可以以此為藉口嘲笑他一個月,這麼多的要素結合在一起,才養成了這樣不分敵我的槍法。

  要讓她顧忌己方,這架就沒法打了。

  零組那邊的攻擊已經讓眼下這個審判者形態,體型無比巨大的希德半邊身子都停止了運作,白柒夏於是不管另一半邊還胡亂揮舞著的希德的手,自己徑直跳上了半空,對著希德本人發起了進攻。

  如果是以前的白柒夏,或許拿這個希德沒辦法,可現在的白柒夏,在幾次佯攻之後終於找到了希德的弱點,只需要一擊,手裡的槍尖就準確地送入了對方的腦袋。

  任何會動的東西,心臟和頭都是絕對的弱點,白柒夏從沒有見過連頭都爆了還死不掉的傢伙。

  希德雖然自稱審判者,卻也不能例外。

  巨大的機體隨著希德的死亡漸漸解體,向著背後的血池一點點地倒了下去,濺起高高的血花,最後又重新歸於平靜。

  親眼看見希德落入血池再無生還之理,白柒夏這才回頭去看零組的各位。

  「還好麼?」她看著躺了一地的人,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不太好……」King難得沒有形象地成大字型躺在地上,「疼死了……」

  「好疼,真的好疼……」

  「不過終於結束了吧?稍微有點累,想要休息一下了……」

  「要麻煩阿白把我們送回去了呀……」Jack躺在地上眯著眼睛,「等下……阿白是誰……?」

  「……不知道,可是這名字好耳熟。」

  「……好疼,想不起來了,很想睡覺……」Cinque翻了個身側躺過去,整個人蜷成一團,「我稍微睡一下,就只要一下……」

  那邊零組的各位再也沒精神追究Jack脫口而出的「阿白」到底是什麼人,只是默默地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那邊睡得很安靜,可白柒夏這邊卻沒法繼續像之前一樣淡定下去了。

  她和堀川響從來沒在他們面前介紹過自己,他們或許連「白柒夏」三個字都不曉得,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除了他們對她還有記憶之外,沒有再合理的解釋了。

  無論這記憶在六億多次的輪回之中是否深厚,他們都確確實實地曾經記得她,記得有個人叫做「阿白」記得她是可以在這樣狼狽的時候託付的人。

  他們不是「別人」,他們或許還是她曾經認識的那個零組,這個認知讓她愣在當場。看著那邊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人,她突然有種恍惚感。

  那些到底是她認識的人,還是不相干的路人?

  如果不是堀川響從她背後以一種幾乎要撲到她身上的架勢狼狽地摔出來,她大概會在原地楞很久。

  堀川響的出現讓她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終於正視起眼前的景象。

  她定了定心神,向那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人走去,試了試之後發現每個人都還有微弱的鼻息,這才安心下來,回過頭去。

  「二貨,你的狀況怎麼樣?」

  Jack睡過去之前曾經拜託過她,把他們帶回去。

  可這裡總共十一個人,光靠她一個人兩隻手,怎麼也帶不回去的。

  何況夜雪還沒找到,她也不能這樣簡單地離開這裡。

  「放心吧,他離死還遠。」一個聽上去超不爽的聲音在堀川響身後響起,隨後從空間的漩渦裡又踏出一個人來,一副嫌堀川響礙事的樣子伸手把他撥去一邊。

  銀髮白衣,本來滿臉的懶散被憤憤的表情代替,眼下正扯著袖子的下擺沖白柒夏撇嘴。

  「……夜雪?你怎麼會跑二貨那兒去了?」白柒夏驚訝了一下,最後還是笑了,對著自家斬魄刀刀魂招招手,「半路找不到你我還以為你遇害了,我都已經準備好嘲笑自詡最強的傢伙居然栽在這種破地方的嘲笑詞了,你居然這麼好整以暇地走出來,真叫我失望。」

  「讓你失望了真不好意思,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我呆的好好的會被送到那裡。」夜雪哼了一聲,「不過你的嘲笑詞還是留給你自己吧,我好歹是毫髮無傷地出來了,倒是你,臉上那道口子是怎麼回事?」

  白柒夏茫然地伸手摸了一下臉,發現沾了一手血。

  「誒?我去真的有口子我都沒發現……到現在都沒癒合的話,大概是在之前和路路薩斯戰士幹架的時候被擦到的吧。」她皺眉想了一會兒,無果之後就立刻把話題轉向了別處,「夜雪你來的正好,先別回去了,幫我一把,把他們帶回朱雀去,二貨也來幫個忙唄?」

  堀川響卻搖搖頭。

  「不忙。」

  「……啥?」

  少年對白柒夏的問話只是搖搖頭,而後伸手按在神殿的地上。

  「你沒感覺到麼?這座神殿已經不再抗拒我們。」

  「沒。」白柒夏回答得很乾脆,「其實我從來沒覺著這座神殿有抗拒過我。」

  這回不僅是堀川響,連站在白柒夏身邊的夜雪都捂住臉。

  他們該說什麼好?好吧,這傢伙的神經大條也不是第一天了,就算發現了在這座神殿之中戰力比之前要下降許多也不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堀川響也不再多做解釋,只是在自己的手上集中了力量。

  沒花多少工夫,他們的面前就出現了一個漩渦狀的傳送門,而直到傳送門達到了令人滿意的大小,他才停手站起身來。

  「從這裡可以直接安全地回朱雀的魔導學院。」

  看著眼前的那扇二貨響在地上隨便就開出的傳送門,白柒夏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有些跟不上劇情發展了,卻還是點點頭,一邊和夜雪還有堀川響一起動手抱起零組成員放進傳送門裡,一邊轉頭看堀川響。

  「二貨你啥時候有的這兇殘能力?」

  「在新娘你沒注意的時候呀。」他笑眯眯地回答,「乖,這些事情說來話就太長了,不知道也沒關係,只要我跟在你身邊,我會替你做好一切。」

  「喂你這是什麼自大的言論找揍麼!」

  「要打架麼?那我誰都不幫……」

  「夜雪你熊的!有本事以後都別有事兒求我!」

  「我能有啥事兒求你?」夜雪翻了個白眼,「雖然因為莫名其妙就被扔到他那邊而對他的印象有點下降,可是看你吃癟還是那麼有趣,何樂而不為?」

  「你去死好了!」

  「恕難從命,你死了我都死不掉。」夜雪把手裡的Trey放進傳送門裡,而後拍拍手,「人都回去了,你要在這裡和我繼續鬥嘴玩兒麼?我沒意見。」

  「一邊去。」白柒夏伸手把夜雪撥開,準備走進傳送門之前又回了頭,「夜雪,你真不回來?」

  「……回,但是不是現在。」夜雪搖搖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堀川響,「外人面前就算了。」

  「不是說中意他?」

  「兩回事,好了白柒夏你還要廢話多久?走了。」

  白柒夏還沒來得及回應一個「哦」就被夜雪一把推進了傳送陣之中,不由地對實體化的夜雪樹了一個實體化的中指。

  一個中指還沒比完人就已經站在了魔導學院裡零組的教室之中,白柒夏臉上輕鬆的表情還沒來的及收起來就發現面前是正在哭泣的少年少女們,耳邊是ACE在唱歌的聲音。

  那首歌以前白柒夏也在阿萊西婭那裡聽見過,她偶爾會唱,唱得卻不多。

  阿萊西婭說,這首歌太過悲傷了些,所以很少唱全。

  白柒夏從阿萊西婭那裡常聽見的就只有四句,到了ACE這裡也只有四句,從來聽不全。

  氣氛有點傷感,讓剛剛才安下心來,甚至還有心情跟夜雪開玩笑的白柒夏瞬間就沉默了下來。

  「……啊,阿白。」圍成一團的零組成員之中,面對她的Jack一抬頭便看見了她,「回來了呢。」

  「恩,我回來了。」白柒夏點點頭,不去追究為什麼Jack認識她,並且一點疑惑都沒有的問題。

  事實上她心裡已經有了某種不太好的預感,可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承認。

  「還真是久呢,不過能回來真是太好了……」Eight點點頭,「在這個時候還能有你們在我身邊,實在是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身邊同伴們的臉,「呐,戰爭已經結束了,要不要想一下,我們之後要做什麼?」

  「好啊。」King笑了笑,「誰先說?」

  「可是,我們還有以後麼?」Cinque抹了抹眼淚抬起頭來,「我們已經……」

  「我們的思想是自由的,Cinque。」Trey打斷了她的話,「想像一下吧。阿白,你先來麼?」

  白柒夏雖然有些鈍感,可是卻還是發現了現在氣氛的詭異之處。

  這絕對不像是在真的暢想未來——至少絕不像當年在攘夷戰場上,辰馬問他們同樣的問題的時候那樣,比起那個,現在更像是死前的自我安慰。

  這種感覺太糟糕,她希望這只是錯覺。

  她一面想,一面後退兩步,摸了摸腦袋之後尷尬地笑了笑,「戰爭結束之後啊,我大概要做一個神棍?給每一個來算命的人說,先生小姐你印堂發黑顴骨突出果然是大富大貴的命,然後再去找一個朋友,嘲笑他說的不准,我沒被人因此打死……」

  說著,聲音就低了下去。

  不是因為這個願望太丟人,甚至不是因為零組的大家笑話她。

  這些人裡面有好幾個都是平時很少笑的人,ACE平時就給人一種天然呆加腹黑的感覺,很少有事情能逗得他笑起來,而Seven更是一直都是冰山美人的代表,大家因為存在的意義就是戰鬥這種原因,所以平時很少有能逗得笑他們的話題。

  可白柒夏的話音還沒落,這些平時從不輕易笑起來的人,都微笑了起來。

  那簡直像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倉鮫的時候,那位零組前隊長臉上的笑容一樣。

  「真是個具體的願望呢。」

  「是啊,我可想不出這麼多具體的東西」

  「我的話,果然還是去多學點戰鬥之外的東西?」

  「像是花兒為什麼會開,為什麼天是藍色的,為什麼陸行鳥可以跑得那麼快,之類的問題麼?」

  「是啊。」

  「誒,聽上去很有趣的樣子!」

  「可以和母親多多相處!」

  「那我想要周遊世界,這片大陸上還有好多沒有被發現的東西呢,去蒼龍和白虎,玄武也要去,那裡雖然被毀滅了,可是勘察遺跡似乎也很有趣。」

  「對對,到時候我也想去呢,要不我們搭個伴吧?」

  「當然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零組的大家一直在一起吧!」

  「恩,我們是一個整體呢,將來就一直這樣在一起,過新的生活吧!」

  ……

  最後的最後,終於安靜了下來。

  「……想要做的事情真的還有好多呢。」

  「去很多很多的地方,讀很多很多的書,幫助很多很多人,學習很多很多的東西……」

  「以後的人生……真令人期待啊……」

  ……

  「阿白,要加油哦!」最後,有人這麼說。

  白柒夏閉上眼睛深呼吸,然後睜開眼睛。

  「恩,我會加油的。」

  「一定要活得好好的,其實,過好自己的人生就已經比什麼都開心了,真的。」

  「恩,我會讓自己過得儘量舒服的。」

  「一定要完成自己的願望啊。」

  「恩,我會的。」

  「請一定要代替我們,認真地活下去……」

  「……好。」

  「不知道我們死了以後,別人還會不會記得我們呢……」

  「一定會忘記的吧,因為水晶會讓人們忘記吧。」

  「……那樣果然太寂寞了……死掉了都沒有人記得什麼的……嘴上說著沒關係,可是還是覺得太傷心了啊……」

  「是啊,就好像我們從未在這片土地上活過一樣……被抹消了存在什麼的,果然還是不想……」

  「說了不哭的,怎麼又有點難過了呢……」

  在一片低低的私語之中,ACE的聲音突然蓋過了其他人的。

  「可是我剛剛,好像想起我們的隊長了。」

  他這麼說道。

  「倉鮫,我們曾經的隊長,曾經的朱雀四天王之一,冰劍的死神……」ACE轉頭看著身邊的同伴們,「你們記得他麼?」

  大家沉思了一會兒,最後臉上的表情又重新明亮了起來。

  「這樣……就安心了啊……」

  白柒夏默默地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切,一言不發。

  她想說「我會記得你們」,她還想說「就算世界上記得你們的人也都死了,我也會一直記得你們」。

  話到了嘴邊,卻連半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不是因為不想說,而是因為不能說。

  一個人怎麼能難過到這種程度,就算如何強忍住眼淚,還是有種只要一說話就掩飾不住自身的哽咽的感覺。

  明明已經決定好要和他們同生共死的。

  明明已經決定好,要和他們一起戰鬥到最後一刻的。

  明明那時候他們都還有呼吸,明明他們一直都這麼精神,明明到了現在這種程度,卻還是可以神色自如地說話,怎麼看也絕對不像是將死之人的。

  Queen抬頭看著白柒夏笑。

  「抱歉,讓你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她只是搖頭。

  這沒什麼抱歉,這一點都不值得道歉。

  「抱歉,勉強著你背負我們的願望活下去。」

  她是自願背負這些願望的,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會稍微好受一些。

  「留下來的人會很痛苦,可是最後一刻都能在大家身邊,真好……」

  最後一刻能在你們身邊,她也很慶倖,如果身為互相承認的同伴卻連最後一句話都說不上,那該有多悲哀。

  「可惜……不在。」Queen的最後一句話,低低的聽不太清。

  她握住身邊人的手,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再也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像是睡著了一樣,安安靜靜地和身邊的人手握著手,肩靠著肩。這些被阿萊西婭從小撿來,都叫她母親的孤兒就如同最親密的兄弟姐妹一樣,緊挨著坐在一起。

  每個人臉上都是釋懷的笑,看得出來,每個人死得時候都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

  白柒夏依舊直挺挺地站在那裡,緊緊地抿著嘴唇,手指骨節因為握拳握得太緊而有些發白。

  夜雪和堀川響終於從傳送門裡走了出來,看見這樣的白柒夏,夜雪乾脆地背過了臉去。

  他只是斬魄刀,斬魄刀只看主人最強大的一面,如果主人不夠強大,則不能使其斬魄刀心甘情願地臣服於她。

  所以,他的主人偶爾軟弱的時候,他只需要裝作沒看見就行。

  堀川響伸手無聲地搭上她的肩膀,從背後把站得已經僵硬了的白柒夏攬進自己的懷裡,緊緊摟住。

  那少女這次並沒有反抗,她只是繼續僵硬著渾身的骨頭,就像完全不知道還有個人這麼抱著她一樣。

  整個空間裡都靜謐無聲,堀川響只能聽見懷中的少女淺淺的呼吸聲。

  他知道如果哭出來會好一點,可是他也知道,他的新娘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哭。

  她太勉強自己堅強,眼下的堀川響,還做不到讓她在他面前軟弱。

  可他總能做到的。

  他是這麼堅信著。

  白柒夏就這麼呆呆的站了很久,包括後來的Rem和Machina進來了又出去,看著她問了許多問題,她也沒給出任何反應。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白柒夏終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

  她既不掙脫堀川響的懷抱,也不看包括夜雪在內的任何人,只是淡淡地開了口。

  「二貨,你能找到阿萊西婭麼?」

  「能。」

  「帶路。夜雪,我們走。」

  他們在魔法局的原址裡找到的阿萊西婭。

  朱雀的魔導學院經歷了一場毀滅性的浩劫,眼下幾乎已經成了一片廢墟,可魔法局阿萊西婭的辦公室卻毫髮無傷,精緻得完全不像是經歷了一場末日審判的浩劫。

  美豔的女博士一個人坐在辦公桌的後面,反常地只是拿著那杆從不離手的煙槍來回看著,沒有吸煙,甚至沒有點燃。

  她見白柒夏和堀川響到了,沒說話,只是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他們倆。

  阿萊西婭不說話,白柒夏也沒說話。

  最後卻是女博士先開的口。

  「不錯的氣息,我果然沒看錯你們倆。」她笑了笑,「這個世界太久沒誕生阿基多了,你們讓我很欣慰。」

  「是麼。」白柒夏平靜地眨了眨眼睛,「阿萊西婭,為什麼?」

  「阿白,你是問我,為什麼復活了Rem和Machina,卻沒有復活他們麼?」

  白柒夏無聲地默認了阿萊西婭的猜測。

  Rem和Machina剛剛繞著她嘰嘰喳喳問問題的時候曾經說過,他們是阿萊西婭復活的。

  為什麼阿萊西婭復活了這兩個外人,卻對叫她母親的那些人視而不見。

  他們是她的同伴之前先是阿萊西婭的孩子,所以僅僅身為同伴的她可以不生氣,可以不在意,卻不可以不問個為什麼。

  阿萊西婭卻沒正面回答她為什麼,而是再次轉動了手裡的那杆煙槍,仔細地看了幾眼。

  最後才開了口。

  「在很久很久以前,非常非常久,是六億次輪回之中,最初的那一次。在那次,我第一次見到他們。」

  「那個時候ACE才是小小的一點點,四歲還是五歲,我忘記了。」

  「只記得那孩子金色的頭髮在陽光下閃著很漂亮的光,腦袋小小的,手也小小的,可是卻一直拽著我的衣擺不放。」

  「最後我把他和他的十二個同伴都帶回家,給他們起名字,教他們魔法,他們管我叫母親。」

  「他們十歲那年,我發現了這個世界的末路,卻同時找到了辦法。可按照這個方法,我的孩子們非死不可。」

  「我開始有意冷淡他們,但卻並沒有成功。」

  「ACE十六歲那年,他們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我的生日,看我平時抽煙很厲害就送了我這個,而我卻把他們送進了魔導學院。」

  「而後同年,他們死了,我收集了他們的靈魂,開始陪伴他們輪回。」

  「終於,六億次之後,才排除了所有的不妥之處,才進了神殿。」

  「阿基多誕生拯救世界,而我的孩子們,也終於可以安眠。」

  「他們的靈魂經歷了六億多次這樣脆弱的數月輪回,已經脆弱不堪。與審判者的一戰死了太多次,靈魂已經到了極限,再也承受不起哪怕一次的復活了。」

  「我知道他們的夢想,其實一直都知道。」

  「可六億多次輪回,我卻一次都沒能完成他們的夢想。」

  「六億多次,他們每次都是最好的孩子,但我卻是個不合格的母親,真糟糕對不對?」

  「我能做的,也只剩下讓他們的犧牲變得有意義,讓他們可以不被人遺忘……無論我有多大的能力,能做的卻也只有這樣而已了。」

  「不合格的母親,無能的魔法博士,什麼都做不到的人。」

  「不,請不要這麼說。」白柒夏默默地聽完,直到這裡才開口,「你已經做完你所能做的事情了,至少對於這個世界,你很負責。」

  「是麼?那謝謝了。」

  「不,我只是說實話而已,這不是任何人的錯。」白柒夏搖頭。

  阿萊西婭笑了笑,終於還是在煙槍裡放了點煙絲,用火柴點上了煙。

  「之後準備怎麼辦?」她看向白柒夏和堀川響。

  「不知道,大概會隨便在這片大陸上走走,等著看什麼時候會離開。」

  「跟著新娘走,她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堀川響接著回答。

  白柒夏聞言翻了他一個白眼,不過已經懶得再說什麼了。

  「不急走的話,幫我做件事吧,也算是幫朱雀做最後一件事。」阿萊西婭說道。

  「行。」

  一個月之後,在誕生了阿基多的朱雀首都,兩名阿基多進行了演講。

  演講途中,其中一名正在念演講稿的途中突然暴起,撕了演講稿之後跳上演講桌,很沒形象地坐下,對著近四十萬左右的各國來的人民,完全脫稿地開始了即興演講。

  不過所謂的「即興演講」,其實也不過幾句話而已。

  「你們給老子記住,現在這樣好不容易才有的平靜生活是用無數人的屍骨堆起來的!各國首腦都在座?恩很好,在前排都瞧見你們了,給老子告訴你們的子孫後代,誰特麼再給老子吃飽了撐著挑事兒打仗統統給老子等著,有一個算一個,打死算我的。」說罷還陰森森地笑了起來,「最好不要有任何僥倖心理,你死的時候我肯定活著,你兒子死了我肯定還活著,就算你兒子的十八代孫都死了,我這個老妖怪到時候說不定也都還活著,管不了一世我就管一時,說不準我啥時候回來了瞧見有戰場就忍不住插個手什麼的,告訴你們,老子不講道理的,不想哪天打侵略戰爭的時候打著打著就滅了國的話,就給老子安分點。」

  撂下這番話之後,白柒夏直接瞬步竄了出去,而堀川響則緊跟其後,兩個人一先一後,都再也找不見身影。

  朱雀上層被白柒夏這麼一攪算是徹底丟了面子,不由地大為光火。

  找到阿萊西婭抱怨的時候卻被這位女博士一陣搶白。

  「她要說什麼是她的自由,誰讓你們給她準備的演講稿連我都聽不下去。」阿萊西婭攤手,「『希望各國團結在朱雀的周圍,以朱雀為中心建設繁榮的奧裡恩斯大陸』……連這種東西都寫出來了,涉外局的人腦袋裡都裝的是什麼?再說,她說的這些話,未必對朱雀就真的只有拂面子的作用。」

  阿萊西婭的話得到了印證,白柒夏剛走到前玄武境內,準備去看看創世彈投落地點的時候就聽聞了蒼龍王向朱雀投誠的消息,等她從創世彈投落點旁邊的一個山洞裡出來又聽見白虎終於結束了因為最高級決策者都死去而導致的內亂,新王在猶豫了一陣之後也選擇了與朱雀簽訂和平協議的決定。

  她的那番話雖然是對著整個奧裡恩斯大陸說的,絕對沒有把朱雀排除在外的意思,可大家的理解好像都出了些偏差。

  不過算了,就當她為了朱雀做了兩件事好了。

  於是她只是笑笑,這片大陸重要的政治問題也就這麼過去了。

  她依舊遊歷她的大陸,看她的花草,有時候路過城鎮瞧見裡面人有些什麼困難,就順手幫一幫。

  堀川響總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後,不常說話,卻經常在她都快忘記他的存在的時候幫她一些小忙。

  比如生火,洗衣,做飯。

  以及在幫人找東西的途中,委託的東西找到了卻迷路找不到委託人的時候,替她領路。

  想想其實在這種小城鎮裡還能迷路是挺丟人的,可是堀川響不是會把她黑歷史隨便亂說的人,最後也就釋然了。

  於是她繼續迷路,不會生火做飯洗衣服。

  後來時空排斥,夜雪照例提前一個星期左右就給了她提醒。

  於是臨走之前交了所有的任務,又和堀川響兩個人半夜潛入了一趟魔導學院。

  他們倆如今的身份再去魔導學院,如果是光明正大地進去的話,光是應酬和儀式就足夠煩死他們,要想安安靜靜的,也只能選擇這樣半夜潛入的方法了。

  直接進了當年零組教室之後的那片墓園之中。

  倉鮫的墓碑已經在那場浩劫之中損壞了,現在的是後來重新刻好的墓碑,和之前白柒夏記憶中那個倉鮫的墓碑相比差了些什麼,她卻說不出到底差了什麼。

  破例給倉鮫的墓碑前放了一朵臨時從外面摘來的小白花,在他墓前站著站著就笑了。

  「雖然你沒帶過我,可是你可以給帶我的那位隊長問個好。」她說,「不過你們都是一個人,說給誰聽大概都一樣。我的隊長是個好人,只是不太會表達而已,我一直沒和他說,你是個好隊長。除了某個天然卷之外,我幾乎對不起了我所有的隊長,他們都是好隊長,我卻從來沒和他們說過……好吧,我就是隨便和你說說而已,你別介意和你無關的部分……是說你也不會介意吧啊哈哈……」

  又轉到零組的墓碑前。

  當時零組被發現死在教室裡的時候,每個人的手都緊緊握著身邊人的手,也沒辦法分開,白柒夏聯合堀川響兩個人,順便攛掇了阿萊西婭一起向朱雀的八席議會提議,破了個例給他們土葬,十一個人合葬在一起,墓碑也大的很壯觀。

  幾乎是這座墓園之前的紀念碑摧毀之後,新的標誌性建築了。

  她放了十一朵花,而後又後退了兩步才能看到這座墓碑的全貌。

  「我走遍了這座大陸,有記得找到很多有趣的東西,都扔在二貨那裡收著,等下讓二貨拿給你們玩兒。啊對了,去了很多地方,發現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故事和習俗,有好多很有趣的,你們知道蒼龍人為什麼都長不高麼?他們說那是因為他們為了更靠近龍所以都住的很高,所以長得太高空氣就更加稀薄了,於是全體身高都超不過一米四誒,這簡直神奇不是麼?像這樣的故事還有好多,我讓二貨在本子裡記下了等下也給你們看,之前說的那些問題我都找到了答案,還有好多有的沒的的東西,全在二貨那裡記著……你們的願望我都完成了,你們的囑託我也都完成了,可惜你們不能親眼看……」

  「……行了,天也快亮了,再不走朱雀高層可煩了。」白柒夏抬起頭,「這好像是我第一次來看你們,不過估計也是最後一次了。我又要走,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不知道還會不會再回來……總之就是這樣啦,你們要記得保重。」

  她的視線最後一次從那座墓碑上掃過去,看過那一個一個熟悉的名字,牢牢地記在心裡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第十二卷 銀魂 顛覆江戶

☆、神棍生涯第一天

  「這位先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歌舞伎町作為江戶非常繁華的一條街。雖然名為歌舞伎町,可是在這條街上做生意的店家卻不拘泥于夜晚的生意,也有許多從白天就開始營業的店面,所以即使是白天人也非常多。而自從國門打開,天人與人類不再爭鬥和平相處之後,這條街上更多了許多慕名而來的天人,顯得更加熙熙攘攘。

  一位長著牛頭的天人正走在路上,突然就被旁邊黑洞洞的一條巷子裡傳來的一句話吸引去了注意力。

  那是一個長髮的英俊少年,唇角掛著略帶些邪氣的笑,隨意地靠在黑洞洞的巷子的牆上看著他。

  「先生,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你真的不想聽麼?」

  「哦?願聞其詳?」

  這是個對地球文化十分感興趣的天人,甚至專程去學了地球的古代語,有時候拽上兩句,就會覺得自己十分牛掰。

  所以眼下他正為自己對答的那句話答得十分得體感到萬分得意。

  那少年挑了挑眉,點了點頭就轉過了身去,「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可能就在這種破地方說。想知道?跟上我再說。」

  天人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少年卻已經到了十米開外的地方,停下來朝他譏諷地笑,「連這點速度都跟不上,還想做什麼大事。」

  那天人大怒。

  雖然他對地球文化還是比較喜愛的,可身為曾經天人攻打地球時某只輸過一仗的小分隊的隊長,這種喜愛也頂多是處於高等級文明(自認為)對於低等級文明(依舊自認為)的好奇心而已,要他被一個地球人用這樣的鄙視眼神看著,誰愛受得了誰受得了,反正他受不了。

  於是再無二話,也忘記自己本身來這條街的目的了,只拔腿追了上去。

  從前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甚至還曾經捅了後來成為飆血的大殺器的那位鬼兵隊隊員的小隊長,即使和平年代也不至於荒廢太多,雖然他啤酒肚,中年禿,記憶力有點差,反應力也微妙地有點問題,除了地球文化之外僅剩的愛好就是看女子高中生的短裙,可是並不妨礙他要追上那個讓他大怒的少年的決心。

  就這樣跟著那位少年一路狂奔。

  幾乎是從歌舞伎町的這頭直竄向了另一頭,最後當他氣喘吁吁地停下之後,眼前所在的地方他已經認不出這是哪兒了。

  雖然從自己的星球出發之前看過江戶地圖,可是眼前這個地方卻不在當時江戶地圖的任何一個標示中,這讓他有些茫然。

  那少年依舊站在高處,從上而下地俯視他,只是那眼神卻並不像之前一樣讓人感覺難受了。

  仔細看看,那傢伙穿的既不是日本傳統的和服,也不是天人們普遍穿著的西裝,而是一身平時從來不會有人穿著上街的旅人的衣服。

  怎麼回事?看著有點像COSPLAY,可有人會穿著COSPLAY的衣服來開玩笑麼?就算是開玩笑,用得著要這麼大手筆麼?

  要知道,他可是戰場上只輸過一仗的分隊隊長,能讓他都追到氣喘吁吁的速度在當年幾乎是不可想像的。

  難道是攘夷志士?聽說當年的那些攘夷派們被抓住的很少,尤其是江戶這裡魚龍混雜,聽說還有當年鬼兵隊的幾位高層尚未落網——他唯一一場敗仗就是吃在鬼兵隊手裡,如果對方是攘夷派並且認出他是當年上過戰場的人,怕是要不死不休啊……本來還雄心壯志的天人,如今看著屋簷上的那人眉眼間有些眼熟,未免也有些惴惴。

  此時這天人又忘記要報仇的事情,轉而開始思索這少年費盡心思引他來此的意圖了。

  其實白柒夏這時候也很囧。

  她也不是故意的啊!她在等這貨發問啊!如果這貨不問她「你要跟我說什麼」之類的話她接下來的臺詞就完全沒法接上了啊喂!眼下在江戶又不像她原先在奧裡恩斯大陸,隨便在哪個城鎮都有可以幫忙做些簡單的雜物幹掉些小意思的怪物就能有混吃混喝的地方,江戶米貴,想吃飯也只有想辦法先弄來錢再說。

  雖然不是沒想過去找銀時高杉假髮辰馬,可是江戶這麼大,就算刻意去找,誰又找得到誰呢。

  最後還是得靠自己——好吧,勉強加上個二貨。

  白柒夏擺造型擺的很囧,那天人在下面想問題也想的很入神,正當雙方陷入僵局的時候,另一位穿著和服的少年從旁邊的路口拐了過來,本來平靜的目光,在看到那天人的時候,正如同江戶的大部分人一樣,皺了皺眉頭,卻也抑制不住好奇心,順著天人的目光看向了屋頂的人。

  「咦,那不是曾經在這一代很有名的批命師麼?聽說那位大人已經離開江戶很久了,如今終於回來了麼?」

  得救了!二貨好樣的!

  白柒夏在心中大大地給堀川響樹了個大拇指,而後擺出了練習了好久的神棍微笑。

  「沒想到離開這麼久還有人記得我,真讓我意外。」

  「那是當然!我曾經為了找大人您批命找遍了整個江戶,自然將大人您的形貌深深刻印在腦中,就算您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認不出您的!」

  【某種意義上是實話。】夜雪插嘴,語氣裡都是贊同。

  【別搗亂,我得想想串詞兒……二貨這趟殺出來雖然救了場可是我還沒串詞兒呢!】

  【這種小意思啦,你就說……】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如果沒有緣分,縱是找遍全世界,遇不上的人依舊遇不上。」白柒夏照著夜雪的話一字不漏地重複了一遍,發現夜雪這傢伙果然適合做神棍,說出來的話比她臨時想到的串詞要上道許多。

  「哦?是麼?」堀川響袖著手,笑得一派舒暢,「既如此說來,我與大人您……如今也該算是有緣了?」

  「既已見到,何必再問?」

  「能和大人您有緣,小人真是三生有幸。」堀川響笑得越發開心,「那麼,如今既已有緣,能請大人看在小人尋你許久的份上,給小人批上一卦麼?」

  【答應他!】夜雪繼續攛掇。

  【等等夜雪,我們不是說好騙那個天人的錢的麼?這會兒自己人玩個毛啊二貨又沒錢。】

  【廢話少說,答應他!】

  屋頂上的人停頓沒回答,堀川響也就繼續和那位天人一起仰頭看著她。

  「哦,好啊。」白柒夏答應得不輕不願。

  【白癡,說「並無不妥之處,可是。」】

  「並無不妥,可……」

  「可是這位大師明明先叫了我!」一個聲音打斷了白柒夏在夜雪的教唆下的神棍發言,「我可是追隨他來的這裡,普通地球人一邊去啦讓我先!」

  「這位先生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我也是地球人。」白柒夏撇撇嘴。

  「啊啊對抱歉是我失言了,總之……您剛剛跟我說的重要的事情……?」那天人看著白柒夏,一臉狗腿。

  雖然反應慢但是他最終還是反應過來了,那個瘦瘦小小的傢伙說這是這片區很有名的批命師——他很久以前從地球的古書上看到過,地球上的批命師都是很牛叉的人物,有時候甚至可以一句話斷人生死,如果能得到他的一句指點,自己說不定就能從此登上人生的頂峰!

  反應慢算個毛,甭管反應快反應慢,能來得及反應過來就是好天人!

  他於是立刻伸手把堀川響撥去一邊,湊近了白柒夏所站的屋子。

  「誒呀,既然如此那也沒有辦法。」白柒夏擺出苦惱的樣子搖了搖頭,「那邊那位小哥兒,你能等我一會兒麼?」

  「只要您願意,別說一會兒,一輩子我都能等。」堀川響笑得更加開心了一點。

  白柒夏的反應總還是要比這個即將挨宰的肥羊天人要稍微快一點的,眼下也很敏銳地發現堀川響這貨老毛病又犯了,頓時覺得剛剛給她解圍的時候看上去還比較順眼的少年,眼下簡直笑得跟朵菊花一樣。

  於是她翻了個白眼,在屋頂上轉了個身,向後仰倒了下來,並在空中漂亮而華麗地翻了個身,輕盈落地。

  看到這個落地之後,那位天人則更加深信不疑這是個高人了。

  這個世界上哪裡有速度這麼快,還能從屋頂上翻身下來並不激起一絲塵埃的人會騙人呢?

  何況,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騙的。

  曾經看到過地球上有他深以為然的話,是這麼說的:

  「騙子是不會為了騙你那幾百塊錢就去苦練十年練就一身武功的,那些都是大俠。」

  可他想錯了。

  這世上還真有這麼不靠譜的二貨,一個兩個連另一個世界的救世主都當過,卻偏要跑來騙他這二百塊錢。

  所謂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江戶這麼大,歌舞伎町如此繁華,就算真的出現了那麼一兩個想不開的人也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情。

  並且他對地球文化研究的還是不那麼透徹。

  因為那句話後面還有一句——「要麼是大俠,要麼是反派BOSS」

  客串了一把反派BOSS的白柒夏把那位天人迎進那間黑洞洞的屋子裡,在之前想好的所有臺詞也就都對上了號,她神棍兮兮地和那天人說了半天,最後終於哄得那天人把身上所有錢都掏給了她。

  揮手送別那個一臉感激並且決心要做一番大事業的天人,白柒夏顛了顛手裡的錢袋,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這個交了房租之後大概還夠吃好幾天,真不錯,最近的天人越來越有錢了。」說完她又想到了什麼,哼哼地笑了一下,「要讓高杉那貨知道,老子不僅沒有因為算命亂說話被打死,還可以靠這個賺錢了呢!」

  【白柒夏你墮落到這種程度了真讓人吐槽不能。】夜雪歎口氣。

  【誒呀有什麼關係,人總要吃飯嘛】白柒夏攤手,【再說,你也是共犯,逃不掉的。】

  夜雪只是傲嬌地哼了一聲,不再說什麼。

  【再說,天人什麼的,最討厭了。】

  白柒夏伸手摸了摸肋下的那道傷口。

  自從見到那個天人之後,總覺得那道癒合了很久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疼了。

  「心理作用吧……?」白柒夏默默地想,而後立刻就將思緒轉向了今天想要吃的東西上面。

  好不容易賺來了這麼多錢,至少吃頓好的!

  要去歌舞伎町最好的酒店啊混蛋!她這兩天泡面吃夠了!            


☆、夫人你好我是查水錶的

  把從天人那裡拿來的錢袋只顛了顛就原封不動地丟給了堀川響,而後不用她多說什麼,那少年就已經乾脆地把錢袋放進和服的懷裡,而後才轉頭看她。

  「想吃什麼?」

  「隨便,吃點好的就成。」白柒夏撇撇嘴,「總之再讓我吃泡面,我寧願直接不吃了。」

  「剛剛出去轉了一圈,這邊不愧是歌舞伎町,好的酒家挺多,單純飯館的很少。」

  「那就去酒家唄,去酒家也挺好。」白柒夏一臉無所謂,「在這種餓到死的時刻二貨你廢話好多,餓死我很有成就感麼?」

  「當然不是。」堀川響笑笑,「只是想到了曾經有人跟我說過的一句話,突然覺得挺有趣的而已。」

  「哈?」

  「沒什麼,自說自話而已。走吧,帶你去吃飯,餓死了新娘可得不償失。」

  白柒夏被堀川響弄得一頭霧水,不過肚子實在是餓了,也懶得追究他到底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只一撩衣擺,從二層小樓上直接翻下去。

  「好在這地方地處偏僻,不然你這樣讓圍觀群眾怎麼活?」隨著她一起再次玩了一次跳樓的堀川響無奈扶額。

  「管他們去死。」白柒夏翻白眼,「帶路。」

  最後,二人在一家名叫「微笑酒館」的酒館門口停了下來。

  此時時間已經接近了傍晚,到了華燈初上的時間,歌舞伎町比白天要熱鬧了至少兩倍,這些酒家店家也開始了緊張的晚飯準備。

  雖然還沒到正式吃飯的時間,可是依舊能從人數上直觀地看出來哪家比較好。

  於是白柒夏毫不猶豫地抬腳踏入了這家名為微笑酒館的店裡,在比較僻靜,人數較少的地方找了個座位坐下。

  「老闆,點單。」

  「來了!」

  白柒夏的本意是好好地,專心地,不用擔心錢的問題地吃一頓舒服的晚飯,雖然不要求安靜,可是把底線定在「不要吃到一半只有一牆之隔的地方突然打起來了」這種地方應該理論上不算過分吧?

  不過很顯然,既然想到了這種具體到打起來了的底線,就很明顯是已經發生了。

  白柒夏一隻手端著手裡的酒杯,另一隻手順手抄起離她最近的一盤菜敏捷地轉了個身,避開了牆壁被打破的時候四處飛濺的碎木板,餘光瞥了一眼堀川響也很自覺地做了一樣的事情,滿意地點了點頭之後才在後面幾步的地方站定。

  可以看出店家所用來作為牆板的木頭品質很好,白柒夏本以為被那樣的攻擊擊中之後,這裡至少會破出一個大洞來才對——從剛剛呼嘯而來的時候的速度和風聲來看,至少也得是對地導彈之類的東西,被對地導彈轟過的牆板居然只是稍有破損,這簡直讓人無法不感歎。

  「江戶最近的門板品質簡直越來越好了,哪家出產的?」她端著酒杯回頭問那個眯著眼睛微笑,看上去對此無比淡定的陪酒妹,「萬一我哪天把我家房子玩兒塌了,可以考慮一下用那家的木板重蓋一間。」

  「這個我也不清楚呢,需要問一下老闆才行,可惜老闆如今也不在店裡。」那陪酒妹略帶抱歉地溫柔搖頭,「給您帶來不便非常抱歉,為了表示我們的歉意,今天您點的酒水及菜色將會免費向您供應。」

  「……這樣?你擅自決定老闆不會罵你麼?」白柒夏偏過頭驚訝地看著那陪酒妹,看她不像是這家店的決策者樣子,擅自決定免單理論上應該會被老闆訓的……吧?

  「那種事情客人請不用擔心。」她依舊微笑著,白柒夏卻已經可以從她的微笑中看見漸漸明顯的殺氣,「那種幾百年見不到一面的老闆,怎樣都無所謂啦……而各位的帳單,我會在向真選組索要關於毀壞我家牆壁的賠償金的時候,以妨礙經營的名義申請的。」

  一邊說話,一邊這位陪酒妹的周身就散發出了肉眼可見的黑氣。

  白柒夏手裡的酒菜早就就近地放在了周邊的桌上,此時見到漂亮溫柔的陪酒妹背後以熟悉的形狀升騰起來的圓滾滾的黑氣,第一反應就是「沒見過的稀有靈魔快收集!」

  在她差點就要條件反射地動手的前一刹那,堀川響從後面伸過手來一把按住白柒夏的手,而後站到了她面前。

  「既然如此就麻煩你們了,我們不需要更多的酒菜,只要把剛剛撒上了木屑的飯菜重新換過就好,那麼,麻煩你了。」他微笑著說道。

  志村妙身為微笑酒店的陪酒妹,見過了無數刁蠻難纏的客人。

  雖然職業道德讓她必須微笑面對任何刁蠻難纏的客人,可微笑著把胡攪蠻纏的傢伙扔出去什麼的她絕對沒少幹。

  有些人就是欠揍,就算是陪酒妹也是有忍無可忍的時候的,而這種時候就只需要信奉一句話了。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雖然這樣,可這次畢竟是兩位新客人初次來此就正巧趕上了真選組追逃犯,從剛剛真選組呼嘯而去留下的呼喝聲來看,這次追的又是那個傳說中那位狂亂的貴公子——不過隨便追的是誰都沒關係,只要打擾了他們店裡做生意,無論是誰都得立刻給她去撲街。

  何況這次的兩位客人並沒有任何怨言地接受了她的道歉,簡直堪稱楷模。

  店裡迅速把被打翻的菜重新上齊,志村妙則作為最後負責安撫工作的人流了下來。

  好在這次真選組的攻擊只是殃及了店裡人數最少的一處,否則這次要損失的會更多——志村妙一邊微笑,一邊在心裡盤算著一會兒要要求的賠款數額。

  白柒夏坐下來又吃了兩口菜,突然想到了什麼,抬起了頭。

  「這位……這位姐姐,有些事情想要請問一下。」

  「客人請叫我阿妙就可以。」志村妙揚起最標準的職業微笑,「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喲,只要是和歌舞伎町有關的事情,問我就一定沒問題的喲!」

  「那阿妙姐姐也叫我阿白就可以了,阿妙姐姐剛剛說過,新選組對吧?」白柒夏眯起眼睛,「新選組……是哪個新選組?」

  「啊拉,阿白對真選組的事情有興趣麼?」志村妙歪過頭想了想,「應該怎麼形容呢?大概算是隸屬于幕府的員警組織吧,平時負責保護這裡的安全什麼的——」

  「那,裡面都是什麼人呢?」

  「……除了總長是變態之外,大家都是好人喲!」

  「誒……這樣啊。」白柒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而後揚起從堀川響那裡學來的標準笑容,「阿妙姐姐,現在店裡也該忙起來了吧?不用管我們這邊了,你要不忙你的去吧?」

  雖然白柒夏是用商量的語氣,可是志村妙也已經懂了她的意思。

  「那麼二位,請慢用,有什麼需要請叫我喲!」

  「恩好。」

  酒館裡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倆雖然後來換的也是個比較偏僻的位置,不過身邊的位置也漸漸滿了起來。

  周圍人聲鼎沸,他們倆這一桌卻異常安靜。

  白柒夏神色如常地往嘴裡塞東西,吃得雖然有些沒形象,不過比起很久以前堀川響剛在空座市找到白柒夏的時候總算是要文雅了許多了。

  那是從外表上來看,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的表現。

  堀川響卻只是看了白柒夏一會兒,而後試探性地舉起手裡的酒杯。

  「新娘,喝酒麼?」

  「喝。」

  她舉杯和堀川響隨意地碰了一下,而後一飲而盡,長呼出一口氣。

  「二貨,沒事的時候陪我去看看吧。」

  「你願意的話,哪兒我都陪你去。」

  「幫我個忙,記得無論我做什麼都要拉住我——」白柒夏說到一半卻停住了,只是笑著搖搖頭,「算了,不去了。」

  「為什麼?」

  「沒意義啦。」白柒夏啊哈哈地笑了一下,「有那個空閒不如去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比如當騙子?」堀川響挑眉。

  「逆徒!竟敢質疑為濕!」白柒夏一拍桌子,「回去給老子跪搓衣板。」

  「搓衣板太硬了跪木板成麼?」

  「還敢頂嘴,回去揍你。」

  ……

  白柒夏不會承認自己不敢去這個世界的新選組看一眼,就像不會承認她從屍魂界叛逃到現世之後不去那裡的新選組看看也是因為不敢一樣。

  於是自己插科打諢,就這樣把真選組的事情瞥到了一邊。

  這次之後,日子還是一樣過,幾乎漸漸步入了正軌,直到有一天清早,她位於歌舞伎町隱蔽角落的那間屋子前來了一群人。

  為首的是一個看上去有些精明的胖子。

  一般做這類工作的胖子很少有看上去精明能幹的,在白柒夏印象中,基本上應該都是囂張地站在人家門口,叉著腰吼些什麼「再不交這個月的錢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或者「這片區歸我們管轄你只要在這裡就必須交錢」之類的話。

  可他沒有,他只是領著一群人站在那裡,對著來開門的堀川響皮笑肉不笑。

  「相信二位在租下這間屋子的時候,屋主就已經和你們說過了吧?」

  堀川響點點頭。

  「確實聽說過這回事,不過,這和你們在我家門口圍著有什麼關係麼?」

  少年一面對答,房間裡一面就傳出了另一個聽上去略小一點,以至於不太清楚是少年還是少女的聲音。

  「喂二貨,誰敲門呢?」

  「沒誰,就一群查水錶的而已,你繼續睡就行。」聽見問話,堀川響立刻柔軟了語氣回頭應答,而後才轉頭重新看向那些圍著房子的人,「好了,你們想說什麼?」

  發現這所房子裡只是住著這樣兩個少年,這個來開門的看上去更是手無縛雞之力,這些被集合起來專門負責收保護費的小混混們不禁起了輕視之心。

  雖然上面曾經交代過歌舞伎町這個地方臥虎藏龍千萬別輕易看輕誰,可是誰會相信這個身上連二兩肉都沒有的傢伙也是那「臥虎藏龍」之中虎龍的一員?

  所謂的「臥虎藏龍」,一般都是指的像阪田銀時那樣,雖然平時廢柴、懶散、窮困潦倒、熱愛甜食,可仔細看的時候卻很少能找到可以攻擊的破綻。

  而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包括打架很厲害的中國姑娘,吐槽很厲害的眼鏡——眼鏡叫啥來著反正就是眼鏡吧,再有眼鏡的姐姐,那個漂亮但是誰也惹不起的陪酒妹……所有人都很厲害,更別提還有身為歌舞伎町四天王之一的那位登勢婆婆。

  那樣的人才配得起「臥虎藏龍」這四個字,而不是眼前這個一眼望上去渾身破綻簡直一板磚就能拍死的少年。

  這麼想著的小混混們,除了領頭的那個胖子之外,所有人都露出紅果果的輕視的表情。

  「既然知道我們是來做什麼的,那麼,爽快點我們之後還好相見。」無論同伴們露出什麼樣的表情,那胖子卻依舊還是皮笑肉不笑,仿佛那是他固定的面具一樣,「承惠一個月三萬。」

  「不如去搶?」堀川響挑眉,「這屋子租金一個月才一萬。」

  「這跟我們可沒關係。」

  「跟我卻關係很大,怎麼辦呢,這樣真的很讓人困擾呀。」堀川響扶了扶額頭,臉上的笑還是一如既往。

  話說到這個份上,白癡也知道他不想付錢了。

  不過沒關係,每個新來這裡的人都不想付錢,但是現在也都乖乖地每個月上交保護費了。

  對這種新人嘛,也只需要打一打,打一打也就服了。

  那胖子回頭對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小混混們終於得到了指令,紛紛從背後掏出了板磚和木棒。

  堀川響則一步踏出房門,輕輕帶上門之後又整了整剛睡醒還沒來得及拉好的衣襟,隨手抄起靠在房屋旁邊的掃帚,對上了十多個小混混。

  白柒夏是被外面的吵鬧聲弄醒的,可是前天晚上喝酒喝得有點多,眼下坐起來的時候頭還是有點疼。

  隨便找了件和服披在身上,她出了門。

  「二貨……咋回事?」

  話音未落就已經打開了門,於是句尾被拉長,最後一句話就變了味。

  「臥槽二貨你太不夠意思了有架打居然不叫我?」

  在歌舞伎町暫時定居的第一個月的月底,白柒夏正式與她所居住的片區的地頭蛇結了仇。

  雖然是換做別人早就急急忙忙搬家了的境地,可輪到她身上就變成了期待。

  「二貨你說,他們啥時候像他們說的一樣帶更多人來收我保護費啊?」

  某個無聊到一定境界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僵掉了的真·二貨輪到了晚飯時間,端著碗坐在門口吃的簡直像個土錘,而被她叫做二貨的少年則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伸手幫她把黏在嘴邊的飯粒拿掉。

  「什麼時候來都無所謂,下回有架打一定叫你,只要你記得晚上少喝點酒。」

  「哦好。」她點點頭繼續和大大碗公作戰,似乎是默認了少年的動作。

  傍晚的歌舞伎町最歌舞昇平的時刻終於來到。

  今天地球還是一如既往地和平!

  (ゑへω·)☆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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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逼的男主角

  無論對於「帶更多人來被她揍」——錯了,對方的正確說法是「帶更多人來揍你們」這種事情有多麼期待,白柒夏在歌舞伎町的生活卻還是一如既往。

  在幹掉了大約五六波收保護費的小混混之後,神棍生活幾乎是走上了正軌,來自外星球的天人對於地球上的一切神奇事物都很感興趣,於是把顧客定位放在「八嘎天人」上,又正巧會一些在外人看來很神奇可在他們自己看來簡直是白癡手段的白柒夏以及堀川響簡直如魚得水,二人的生活水準一天比一天湊合了起來。

  至少不用吃泡面,每個星期也可以有固定的那麼幾天去酒館喝酒了。

  微笑酒館去得多了,漸漸就和裡面的人熟悉了起來,白柒夏對於漂亮姑娘天生嘴甜,從很久以前在新選組開始就是這樣,島原的藝伎姐姐們沒有一個提起「阿白」兩個字不笑彎眉眼的。

  久經考驗的藝伎姐姐是這樣,普通酒館裡很少被人這麼認真地恭維的陪酒妹也是這樣,被白柒夏嘴甜地叫漂亮姐姐多叫幾次,又順手幫忙料理了幾個搗亂的醉漢之後,見她對她笑得都比別的客人要更燦爛一些。

  歌舞伎町的陪酒妹也都像是沾上了這條街的特色一樣,帶著一股子俠氣,你對她們好,她們也會百倍對你好。

  在這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最初就認識的那位元阿妙姐姐。

  阿妙姐姐實在是個非常好的人,聽說白柒夏和堀川響兩個生活技能都不太高的傢伙住在一起過得每天淒淒慘慘戚戚瞬間同情心爆發,偶爾就會打發自家那個在萬事屋工作卻每天閑得要死的弟弟給他們送點自製的小點心或者菜式。

  白柒夏每次都淡定地聽阿妙姐姐那個戴著眼鏡的弟弟用充滿同情的語調來介紹那些冠以蒸雞蛋煮雞蛋煎雞蛋燒雞蛋炒雞蛋炸雞蛋雞蛋捲雞蛋餅的東西,而後淡定地把那個強行掩飾一臉同情的好少年送走。

  志村新八前腳剛走,白柒夏後腳就駕輕就熟地伸手按住了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堀川響的肩膀。

  「少年,嶄新的歷史正在前方等待著你。」

  「哦?」堀川響抬頭,「新娘,你的表情可實在算不上什麼好。」

  要推他進火坑好歹也要換個說辭,這樣每週至少三次的同樣說辭聽久了,堀川響自己也會覺得自己有點太抖M了的。

  「你應該很明白我要說什麼對吧?」白柒夏笑眯眯地看著堀川響。

  反正每次阿妙料理都是他消滅的,想必不用她多說什麼,二貨就可以明白她的意思了。

  這點小心有靈犀她還是很願意與堀川響共有的,恩!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希望我不明白。」堀川響歎口氣捂住臉,「我還真是挑了個最麻煩的新娘。」

  「這點小事一定難不倒你的!親愛的二貨我看好你喲!」

  「……新娘你還敢再狡猾一點麼?」

  「我覺得我敢。」

  白柒夏奸笑了一下,伸手拉過志村新八剛剛拎來的食盒從裡面隨手拿出一個看不出內容物原型的盤子在堀川響身邊坐好,用配備的筷子隨便夾了一塊伸到堀川響嘴邊。

  「來,說『啊——』」

  堀川響眯起眼睛仔仔細細地看了白柒夏兩秒鐘,不意外的看到自家新娘那個明顯到根本懶得掩飾的幸災樂禍和陷害的笑。

  「新娘你確定?」

  「無比確定!」白柒夏回答得斬釘截鐵。

  堀川響也就不再廢話,迅速出手緊緊握住白柒夏的手,就著她的手吃掉了她手裡的那快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而後趁著她準備乘勝追擊再喂一口的時候一把勾住了白柒夏的脖子,準確地用自己的嘴封住了她的。

  比起「親吻」來說,那更像是一場味覺的災難。

  白柒夏很難想像,那麼一個溫溫柔柔的美人兒,是如何把一隻又一隻看上去如此無辜的雞蛋摧殘成這樣的。

  酸甜苦辣鹹在她的嘴裡挨個兒肆虐了個遍,最後她發現自己的舌頭已經麻木,短期內估計都嘗不出什麼味道了。

  雖然好像是很悲慘的事情,不過白柒夏卻有點慶倖。

  至少不用一直經受那奇怪的味道的摧殘了,如果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她一定會想辦法告訴阿妙姐姐,他們最近賺錢很多再也不用吃泡面度日了,從此以後千萬不要再打發眼鏡君送來任何事物……

  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這個,而是這個所謂的「親吻」。

  想自己這麼多年的歲月之中,白柒夏就連和人嘴唇相觸都沒有過,更別提像這樣已經有些深入的親吻。雖然舌頭被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摧殘得有些發麻,可是味覺之外的感官卻都很正常。

  眼前是那少年帶些促狹地笑著的眼睛,背後是那少年緊緊箍著她的手臂。

  她知道必須掙脫,可是卻發現自己竟然瞬間忘記之前自己究竟是怎麼掙脫這傢伙的了。

  所謂的「大腦一片空白」。

  很久很久以前,白柒夏曾經相信過這種話。

  遊戲裡的女主角動輒大腦一片空白,碰見緊急情況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碰見不能理解的情況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以及被擁抱的時候,被親吻的時候。

  而後來她來了這邊的世界,最開始就很清醒。

  她明白自己的處境,明白自己為了這樣的處境該做什麼。

  而後緊急情況也遇見了不少,小規模合戰也好對組內高級幹部的暗殺也好,與無法用刀斬掉的妖魔對峙也好與給人壓倒性壓迫感的神明的對話也好,以少敵多地站在與天人的戰場上或是與惡魔的戰場上,這些等等都好,她從來都沒有過「不知道要做什麼」的情況出現過。

  時間久了,她就再也沒信過哪些遊戲裡的廢話——與其說不信,不如說根本連想都想不起來了。

  眼下卻陷入了很久以前就再沒信過的東西的境地,雖然腦袋裡知道應該推開這傢伙,可手卻提不起力氣來。

  簡直遜斃了。

  這次親吻並沒有持續多久,在發現了懷裡的新娘已經呆掉了之後,堀川響就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放開了大腦一片空白的白柒夏。

  而後還一副和藹的樣子拍了拍她的腦袋。

  「多謝款待。」

  在這麼久之後終於親到了自家新娘,堀川響志得意滿,而看著恍然大悟之後的白柒夏少有的臉頰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不禁覺得更加歡樂了起來。

  而終於回過神的白柒夏則瞬間眯起了眼睛,臉上的紅暈還未消,反手就已經從沙發下面抽出了因為江戶限刀令而藏在家裡的夜雪。

  「二貨你死定了,我今天不讓你乖乖跪搓衣板我就跟你姓!」

  堀川響敏捷地一個後翻躲過最初的一刀,而後雙手幻化出並不常用的一把長劍來。

  「新娘今天難得興致這麼好,我只好捨命陪君子,跪搓衣板就算了,光是活動活動手腳,我還是可以陪你玩的。」他用手裡的長劍硬抗了一下白柒夏的第二次攻擊,「新娘,這次拆了房子之後你喜歡比較經打的屋子還是比較省錢但是不經拆的屋子?」

  「我都無所謂能住就行……」白柒夏對於對方雲淡風輕的問話習慣性地隨口回答了一句之後才發現自己好像正在和對方置氣,更加尷尬了一分,乾脆什麼都不再說,以一種要劈死對方的兇惡架勢狠狠地向堀川響撲去。

  歌舞伎町是一條非常繁華的街道,可再怎麼繁華的街道,也有一種叫做「死角」的地方。

  二人住的屋子地處實在偏僻,歌舞伎町又因為特殊地理位置與人文環境而導致所有屋子都比較結實,所以就算兩個人關起門來打得房子裡連點完整的東西都沒有,也不會因為動靜太大而造成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對他們倆進行慘無人道的圍觀。

  事實上,外面只有一個人。

  他只是閑著無聊,隨便地就像年輕的時候一樣,在這個走過無數次的歌舞伎町的街道上隨意地散步而已。

  正巧他之前聽說有兩個人把他們組的幾個不成器的廢物給揍了回來,雖然都是廢物不過好歹也是他親手調|教起來的,能單憑兩個人就撂倒所有人,即使是他太久沒關注過這條街上的年輕人,也對這兩個從沒見過的人產生了興趣。

  據說是一男一女,就住在這條街的盡頭一間十分隱蔽的宅子裡。

  他正好沒事也正好順路,乾脆就隨意地走過來看看。

  沒想到臨時起意的決定會讓他有這麼有趣的發現。

  泥水次郎長抱著雙臂站在那棟隱蔽於一大堆雜物之後的屋子面前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而後微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可他剛背過身去,身後那間屋子樓上的窗戶就被悄悄地打開了。

  白柒夏從窗戶那裡探頭探腦地看了一會兒那精幹老人的背影,又皺著眉頭回頭看堀川響。

  「二貨,他這是來幹啥的?純圍觀?我倆有啥好圍觀的?」

  「不知道。」堀川響攤攤手,「就算是我偶爾也有不清楚的事情,別人是怎麼想的,你問我也沒用。」

  「……對哦。」白柒夏點點頭,隨後立刻朗聲,「難得的客人,怎能過家門而不入?我瞧你印堂發黑顴骨突出乃是大富大貴之相,不來一發——誒喲二貨輕點疼!好吧不來聽我忽悠忽悠麼?我說混蛋二貨你能讓我好好說完一句話不打我頭麼!」

  「前提是你好好說話。」

  一句神棍的話說的斷斷續續還參雜了抱怨,最後是一個另一個比神棍發言者還要神在在的聲音雲淡風輕地吐槽,聽得泥水次郎長忍不住牽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回過頭來。

  可能是因為太久沒笑過了,所以他這個笑容在白柒夏看上去有些皮笑肉不笑的不自然感覺。

  「喲。」他遠遠地抬頭看著視窗探頭探腦的兩個人,「聽手下說有有趣的人,所以隨便來看看,沒想到果然有點意思。」

  「是麼?我也覺得我挺有意思的,怎麼樣?要來聽我扯皮麼?看在大家都是地球人的份上可以給你打個五折。」

  「不,我不是來算命的。」

  次郎長搖搖頭,他對這裡的主人的職業也略有耳聞,對於這種專騙天人的說辭還是敬謝不敏。

  什麼印堂發黑顴骨突出,換成人類的水準怎麼看怎麼都是一副天煞孤星的樣子好不好。

  不過想到自己——喜歡的女人和朋友結了婚,又背井離鄉拋棄妻子,說不定真的像她所說,一副天煞孤星相也說不定。

  不管次郎長的心裡是怎麼想的,白柒夏個人來說,聽見對方不是來上門做生意的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反正她這套也沒準備能騙得過地球人過。

  於是她只是繼續淡定地趴在視窗,和對方遙遙喊話。

  「那你在我家門口站那麼就做啥?圍觀要收費哦,看在同是地球人的份上給你打個八五折,並且介於剛剛和二貨打架的時候屬於在屋子裡的所以還可以給你在原本基礎上打個八折,去掉零頭承惠五萬塊,二貨下去收錢。」她一邊說一邊大大咧咧地捅了捅在她背後站著的堀川響,又轉回頭來看著次郎長,「看你衣冠楚楚應該不像是會賴錢的樣子,真是感謝你特意來給我們送錢了。」

  白柒夏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直接把泥水次郎長氣樂了。

  「年輕人,你們還拖著我的錢沒給,怎麼著?還想從我這裡掏錢走麼?」

  「我哪兒欠你錢,今天我才見你第一面而已。」白柒夏淡定托腮,「身為老爺爺你怎麼可以拖欠晚輩的工作所得呢?我們好難得打一架也很辛苦的,不給錢我們今晚就得餓死街頭了。」

  「要我提醒你麼?你們之前揍跑的那幾波人,正是我手下不成器的小子們喲。」次郎長再次微笑了一下,看上去整個人卻沒有因為這個微笑而柔和一些,反而更加淩厲了起來,「雖然懶得為了這麼點小錢就活動我這把老骨頭,不過今天來瞧了瞧,我倒是很有興趣和你們稍微玩玩。」

  一邊說著,他一邊就拔出了腰間的刀。

  身為黑道老大的泥水次郎長,自然是不會把幕府頒佈的禁刀令放在眼裡的,雖然並沒有招搖過市,可單人出行的他在寬大的和服之下也還是配著一把一直隨身的刀。

  那是陪了他幾十年的一把刀,從他年輕時在這條街上打拼的時候就跟著他,一直到了今天。

  是一把好刀。

  白柒夏手裡還握著剛剛和堀川響幹仗幹到一半沒來得及收回去的夜雪,此時見到次郎長隨意地就從和服之下拔出了刀,眼睛就亮了起來。

  「二貨你等等,」她對著明知收不回錢所以根本連門都懶得出,只倚在門邊看戲的堀川響喊了一聲,而後拎著刀就從二樓翻了下來,「這次讓我上,插手就廢了你。」

  「放心,我不至於剝奪新娘你的樂趣。」堀川響攤了攤手。

  反正在他的認知中,此地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傷到白柒夏,所以自然也不會掃了自家新娘的興致。

  不過他也很清楚,此時的新娘玩性起了之後估計又得放棄所有能力只用一把刀就同來人對抗,所以如果新娘處於劣勢甚至要有受傷的趨勢,他也絕對不會如他所承諾的放任不管。

  這些小九九就放著不提,他此時也只是眯著眼睛看著自家新娘和那個看上去就很強的老頭子打成一團,而後掃了一眼街口漸漸成了群的小混混們,歎了口氣。

  算了,為了新娘的興致不被打攪,他還是稍微出點力好了。

  一如一直以來趕走那些收保護費的小混混一樣,堀川響隨意地抄起靠在門口的一把掃帚,拎著向著巷子口的小混混們走了過去。            


☆、遊手好閒的黑社會

  與次郎長堪堪打成平手之後就被叫了停。

  次郎長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劍客,實力甚至比之前她在戰場上與阪田銀時比試之時的銀時更加強悍,白柒夏最近愛用朱雀魔法和白打欺負人,能光靠劍道打平實屬僥倖。

  再打下去雙方絕對會認真起來,無論對方如今的職業是什麼,對於真正的劍客,不用說魔法鬼道之類的超現實的東西,就連用白打都覺得有些不妥,可對方畢竟是來找茬而不是單純切磋的,如果認真起來之後不盡全力,死在對方刀下都有可能。於是白柒夏聽見對方先叫了停,也就歡歡樂樂地撒了手。

  泥水次郎長收了刀之後也沒說什麼,只是又重新變回了白柒夏最初看到他的時候的樣子,整個人如同一把收了鞘的刀一樣斂了一身鋒芒,只是淡定地看著堀川響欺負他手下的小混混們。

  於是白柒夏也就隨意地把夜雪歸鞘,無視了夜雪有氣無力條件反射的抗議,當做手杖撐在地上與次郎長一同圍觀。

  次郎長看了一會兒自己手下被人完虐的過程就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這裡本來就是他們溝鼠組的地盤,手下的人有事兒沒事兒總之全聚集在這一片區,估計是聽說了他在這裡和人打架,來的人幾乎是絡繹不絕。

  他就這麼看著自家手下不管不顧地被打倒一個就又撲上去兩個,欣慰自己好歹還比較受組員愛戴的同時,實在是覺得有點丟臉。

  這些娃子們怎麼就不明白,那個對上他們的少年人本來就實力很強,此時又佔據了有利地形,不管後面來了多少人,最後也只有一個一個湊上來被揍的份而已。

  「小姑娘,來商量個事兒吧。」他最後如此說道。

  次郎長當慣了黑道大佬,此時就算嘴上說著「商量」個事兒,整個人也是威武霸氣到一般人不能直視。

  不過白柒夏無論是從神經大條程度上還是從實力上來說都不是一般人,所以她也只是歪歪頭。

  「啥事兒?」

  「叫那位少年人收收手,我保證從此之後再也沒人來騷擾你們。」次郎長袖著手眯著眼睛看著堀川響手持掃把的喜感造型,輕描淡寫地放棄了這一小片區的管理權。

  「哦好。」白柒夏乾脆地答應,揚聲就喊,「二貨……」

  她話還沒說完,次郎長又開了口。

  「不過,有條件。」

  她立刻住了嘴。

  「啥條件?太苛刻的話我寧願每個月打一架,反正就當飯後運動了。」

  「在我看來,應該不是太苛刻的條件。」次郎長牽扯嘴角笑了笑,「你們,要不要來我們家?」

  「哈?」

  「住在我家的話,沒人敢再跟你們要保護費。」他說得慢條斯理,「飯錢和房錢都算我的,每個月還有零花錢發,覺得怎樣?」

  「哪有那麼好的事情。」白柒夏撇撇嘴,「不聽福利,聽你想我們做什麼。」

  「很簡單,成為我們組的人。」

  作為歌舞伎町四天王之一,他不能容忍他的地盤上有這樣的法外之民,如果對方搬家的話倒是可以無視——不過四天王的其他人,華佗那只孔雀的地盤只有賭場部分,西鄉的則僅限人妖俱樂部附近,登勢就更不用說,她的資源只有歌舞伎町廣泛的人脈而已。

  歌舞伎町的大部分地盤握在次郎長的溝鼠組手裡,所以這兩個少年人他不會放任他們在他的地盤上自生自滅。

  白柒夏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最後出了聲。

  她並沒有立刻搭次郎長的腔,而是出聲叫了堀川響。

  本來就對這種沒有意義的打架鬥毆事件興趣不大,眼下白柒夏叫了停之後更是沒有戀戰的理由,他於是也就原又拎著掃把回來了。

  順手把已經有些發禿了的掃把靠回遠處,他這才看向目光灼灼看著他的兩個人。

  白柒夏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他已經習慣了,自家新娘最近拿不准主意的時候習慣性看他這種事情本身就是很讓人暗爽的事情,可對於自家新娘的求助眼神暗爽並不代表對一個不認識的老頭子也用差不多的眼神看著會高興。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看向白柒夏。

  「怎麼了?」

  「他說管我們吃住要我們當黑社會。」白柒夏簡潔明瞭地總結,「做不做?」

  「做,為什麼不做?」堀川響微笑,「我知道你在困擾什麼,可是光拿錢不幹事這種事情,想必不用我說你也懂。」

  「白癡你已經說了,而且是在原本應該是我們未來的雇主面前說了。」白柒夏翻了他一個白眼,而後轉向次郎長,「你也聽到了,所以我們還是大路兩朝天各自走一邊比較好,當米蟲也沒什麼意思。」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白柒夏在新的房間吃晚飯的時候也就再也沒有心理負擔了。

  反正雇主都不介意她混吃等死的行為,她有必要自己介意得要命麼。

  不愁吃穿了之後,白柒夏的閒置時間就多了起來,每天和堀川響兩個人出門逛街喝酒,小日子過得其實挺滋潤的。

  直到後來有一天,她在路上逛街的時候碰上了呼嘯而去的警車。

  警車裡一個暴怒的聲音喊著一個名字漸行漸遠,白柒夏沒看清車裡坐著的是誰不過反正也沒什麼大關係,她只注意到了那個名字。

  「桂」。

  來了這個世界這麼久,好像現在她終於碰見了一個熟人。

  雖然還沒見面,雖然對方還是被警車追著的,可是終歸是熟人,這個認知讓她無比開心。

  本來只看到天人還以為去了別的世界,畢竟當年的印象太過慘烈,眼前一副歌舞昇平讓她不敢認。

  「怎麼了?看上去特別高興的樣子。」堀川響走了兩步發現新娘沒跟上來,而是站在原地傻笑。

  他幾乎從沒有看到過白柒夏有這種表情,忍不住問了句。

  「恩,碰見熟人而已。」白柒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了兩聲,「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走,我們也去逮他玩兒。」

  桂小太郎的逃跑途中其實並沒有感覺到身後的追兵又增加了兩個。

  在真選組幾乎是全組出動就為了逮他一個人的情況下,即使是逃跑的小太郎狂亂的貴公子也實在沒法分心來管身後到底是一百個人在追他還是一百零二個人在追他。

  他只是清晰地感覺到背後的追兵速度快了一個檔次,雖然沒有真選組警車的呼嘯聲和土方十四郎的喊聲,可是卻是實實在在地向他逼近。

  只有兩個人,可那兩個人之中卻有一個人,周身的氣息讓他感覺到陣陣【嗶——】疼。

  這感覺太久沒有有過了,一定是不祥的徵兆,堵上逃跑的小太郎之名也一定要逃脫這一次身後人的追捕。

  他一邊想著,一邊路線更加飄忽了起來,放棄普通的小巷子不走,開始了敏捷的爬牆頭的逃跑之旅。

  白柒眯起眼睛看著前方那個一如既往長髮披肩有著看上去很溫柔的假像結界的傢伙敏捷地跳上牆頭,嘖了兩聲,直接一個空翻,從上方越到了他面前。

  跑著跑著前面本來應該是空空蕩蕩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穿著旅人服裝,半張臉都被圍巾遮住的人,饒是他心理素質好到可以被一個車隊的真選組隊員在背後追而還能夠面不改色,也悄悄不動聲色地嚇了一跳。

  「你……你是什麼人!」既然已經跑不掉,他也就鎮定了下來,出了聲。

  「我?我乃東土大唐而來,去往西天取經而去,你身後那位是我的大徒弟【嗶——】。」白柒夏嚴肅起了聲音,「只是我們因為路途遙遠丟了盤纏,只好尋了個謀生之道,以資生計。」

  「大徒弟?難道還有二師弟和三師弟?」

  「不,現在正在收服八【嗶——】和【嗶——】師弟的途中,你所期待的角色將在之後以放鬆形式放出。」白柒夏回答得義正言辭。

  桂小太郎看著面前滔滔不絕和他進行了一大堆不明所以對話的人,莫名地覺得對方的說話語氣和聲音都很耳熟,卻一時間沒想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認識了這樣一個人。

  最後決定全部歸罪於錯覺。

  而至於他說的那個「謀生之道」,既然在半路攔下了他,大概也不外乎坑蒙拐騙偷砍搶,他倒是一個也不怕。

  這麼想著,桂小太郎同學淡定了下來。

  白柒夏眼睜睜地看著那傢伙臉上從「略有驚慌」到「淡定處之」到「戰備狀態」的改變,伸手扶了扶額頭。

  這傢伙還真是一如既往……不過沒關係,

  「我瞧你印堂發黑顴骨突出面相金貴骨骼驚奇,定是做一番大事業的人,要不要乾脆直接做我的二徒弟算了?」

  如果現在在這裡的是阪本辰馬或者高杉晉助,或許此時已經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誰,可白柒夏說這話的時候只有那兩位在場,之後也沒有人會特意把這種無聊的話題說給他聽,所以聽見要自己做二師弟,他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不我沒有豬頭……」

  桂小太郎還沒來得及把拒絕的話說完,就被白柒夏示意堀川響,兩個人一人一邊一把架了起來,「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從長計議,來,我們邊走邊說,讓我請你吃頓飯……」

  被拖走之前,桂小太郎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問題。

  ——不是說盤纏用光了麼?!等等這難道是綁架?!

  「救命啊——」

  兩隻手都被架住連拔刀反抗都做不到的桂小太郎發出弱弱的呼救聲,在黑乎乎的小巷子裡默默地回蕩。            


☆、風月無邊有樹有花

  最後在白柒夏常去的微笑酒館落了腳。

  由於還有真選組在追著他的緣故,她特意挑了個隱蔽的桌子,最後玩夠了,才把遮著自己臉的圍巾拉下來。

  看見臉的瞬間,桂小太郎稍微愣了一下。

  「這位少俠,我看你有些眼熟……」

  白柒夏抽了抽嘴角。

  少俠對吧,很好。

  「這位姑娘這麼巧,我看你也有些眼熟,這麼說來我們真是有眼緣,不如一起去郊外找個風月無邊有樹有花的地方談人生談理想看星星看月亮,你意下如何?」

  白柒夏表示,假髮小太郎一旦點頭跟她走,她絕對會用最簡單方便的手段比如阿魯巴或者直接揍一頓什麼的讓他清晰地記起自己是誰,以及自己到底是少俠還是姑娘。

  可惜不僅假髮敏銳地發現了她語氣之中的黑暗氣息迅速而堅定地拒絕了她關於風花雪月星星月亮人生理想的邀約,就連堀川響也同時在她身後扳住了她的肩膀,湊近了她的耳朵。

  「新娘,風花雪月和人生理想,你和我說過麼?」

  「我神經病和你說那個。」白柒夏翻個白眼掙開他的手,「別搗亂我調戲假髮。」

  「不是假髮,是桂!」

  「不要吐槽這麼快啊假髮!」

  「所以都說了不是假髮是桂!」桂小太郎終於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誰,瞬間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居然沒死!」

  「你丫盼望我死是不是已經盼望很久了所以看見我最終沒死才會這麼驚訝?」白柒夏一拳搗上他那張看上去純良而無辜的臉把他腦袋按進桌子裡,「抱歉禍害遺千年我還沒死讓你失望了。」

  「沒有啊。」桂小太郎茫然地搖搖頭,「那之後,我們都希望你能活著回來的。」

  對方說得一臉理所當然仿佛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一樣,反倒讓白柒夏手足無措了起來。

  當時她統共也只和他們在攘夷戰場上呆了三四個月的時間,離開之後經歷了那麼多的世界和那麼多的時間,當年一同上戰場的情誼雖然還在,可是歸來之後的和平生活卻讓所有人都沒法再重回當年的豪情壯志。

  如今他卻輕描淡寫地說,他們都很期待她活著回來。

  白柒夏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準備了一肚子的吐槽如今半個字都想不起來了。

  她這裡沉默著,另一邊假髮卻依舊一臉無辜。

  「什麼時候回來的?」

  「兩個月之前。」白柒夏回答,「剛回來的時候看到歌舞昇平還以為我跑錯了到了不認識的地方,直到今天看見你。」

  「哦,那不是挺好麼。」桂小太郎維持著純良無辜的表情,繼續向白柒夏砸衝擊性的消息,「回來了之後見過他們麼?」

  「沒呢,在街上亂逛無數次都沒碰見過。」白柒夏搖頭傻笑,「沒緣分啊哈哈……」

  「哦。」假髮點點頭,「話說阿白,你不是要請我吃飯麼?」

  「恩?」

  「可以的話,我想立刻點菜,你知道的,我時間不多,而且……」他扭扭捏捏地低下頭,「剛剛跑了太久,我真的餓了……」

  白柒夏二話不說,一隻手把他的腦袋拍進桌子,另一隻手招手叫來了陪酒妹兼職服務生的阿妙姐姐,叫了三碗蕎麥面。

  ——本來她還準備請他吃點好的,反正現在她食宿都算在溝鼠組裡請啥都請得起,可是假髮這傢伙太KY,所以她決定只請他吃普通到不行的蕎麥面!

  雖然只是白柒夏對於他KY的報復,可是出乎意料的卻對上了他的口味。

  至少白柒夏很少見者有人對著一碗蕎麥面都可以吃得充滿感情——他或許可以考慮去和神田優交流一下感情之類的,那傢伙也對蕎麥面情有獨鍾,在黑教團的時候據說還因為蕎麥面而和偵查員起過衝突,對於那個面癱來說簡直是奇跡——白柒夏看著假髮對蕎麥面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嘴角這麼想道。

  假髮吃飯是真的快,看得出是經常被追捕留下的後遺症,白柒夏這種在真央搶飯鍛煉出的搶飯一向第一名的傢伙都還沒動幾筷子,他那一盤就已經吃完了開始要告辭。

  白柒夏乾脆的一腳踩住他的腳,順手又是一個縛道之一的塞,算是徹底綁住了對方讓他動彈不得。

  「我還沒吃完,好不容易見一次面哪有主人還沒吃完客人就先走了的道理?坐著陪老子吃飯不許動!真選組來了老子負責你逃跑。」

  雖然白柒夏自己也沒有對上這個和新選組讀音相同只是字的寫法不同的組織還能淡然處之的信心,可是如果不打架光是讓假髮成功逃脫的話,她和堀川響兩個人都在,逃不脫才是出鬼了吧?

  被束縛了人身自由的桂小太郎淚流滿面,卻也只好老老實實地坐著。

  幹坐著其實一點意思都沒有,所以他在白柒夏的威逼利誘下,給她講當年的大家如今都在做什麼。

  其實也無非那幾樣,說出來根本沒什麼特殊的。

  他還在繼續攘夷,不過變成了穩健派,對於天人依舊持反對態度,偶爾組織一些恐怖襲擊時間——比如往天人的政府機關裡丟炸彈什麼的,於是被與天人合作的幕府視為頭號恐怖分子之一,真選組幾乎每週都會組織一次「追捕桂小太郎」的活動,集郊遊賽車高音比賽為一體,雖然每次都逮不到他,不過也成為了真選組每週的娛樂活動之一。

  而高杉則是攘夷派中激進派的領頭人,可已經不以單純的「攘夷」為目標,而是把冒頭物件了幕府,勾結天人的組織針對幕府做一些恐怖活動。

  辰馬上了天,做了宇宙商人,銀時開了家叫做「萬事屋」的什麼都做的店還養著兩個店員,每天入不敷出。

  縱觀大家,白柒夏發現自己處在一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地位上。

  雖然沒有辰馬那麼出息,但是至少在溝鼠組次郎長不少她吃穿和零花錢,比銀時那個據說餓到曝屍荒野的傢伙要好上好幾倍;雖然沒有像是桂那樣對天人繼續組織恐怖活動貫徹自己的道路,卻也偶爾用騙光天人的錢袋這種方式曲線救國,沒到高杉那樣與天人勾結的程度。

  不禁有些感慨。

  當年戰場上揚言要殺盡天人的人們,現在要麼已經埋骨荒野,要麼已經泯然眾人,要麼就像桂和高杉一樣繼續攘夷事業,最大的敵人卻變成了幕府。

  無論當初多麼討厭他們出現在自己面前,現在他們也都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現實當年戰場上叱吒風雲的人物如今不是窮困潦倒就是變成過街老鼠,簡直白雲蒼狗。

  「我說,假髮,我們當年做的事情於現在看來,到底還有什麼意義?」白柒夏往嘴裡放了一根麵條一點一點吸溜著,一邊轉頭問依舊被她踩著腳綁住腿動彈不得的桂。

  雖然她當年就覺得攘夷還是不攘夷都無所謂,可是不妨礙她對於當時的同伴們產生感情。

  那時候一起比武的,一起吃飯的,一起殺敵的人,現在死的死傷的傷,僅剩的同伴們決裂的決裂,鬧得七零八落,搞成這樣結果天人還是打開了地球的過門進駐江戶,既然是這樣的結局,那當初攘夷還有什麼意義呢。

  「唔……硬要說的話,確實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桂點點頭,「可是這就是我們選擇的路,為了自己認定了的道路我們賭上一切,僅此而已。」

  「那豈不是跟笨蛋一樣?」

  「怎麼說話呢?什麼叫和笨蛋一樣?」桂皺眉抬頭,死死盯了白柒夏幾秒,直到她有些發毛了才又重新開了口。「你應該說簡直就是笨蛋。可是就算是笨蛋也好白癡也罷,這是我們的道,武士的宿命便是如此,即使刀不在身邊,可武士道的精神卻依舊存在著。」

  白柒夏一開始被他盯得發毛差點以為丫生氣了,沒想到他說出來的卻是這樣一番話,不由有些動容。

  她最近的確是有些想得太多,沒了最初見了什麼就果斷沖上去的魯莽,甚至會開始考慮做一件事情的得失。

  見的事情和心裡裝的事情多了,顧慮也就多了起來,不再像是從前的白柒夏了。

  算是成長之一,卻不是什麼特別喜人的事情。

  至少她沒那麼高興。

  「挺好的,你現在。」白柒夏沒頭沒腦地點點頭,「繼續保持。」

  「當然,你不說我也知道。」桂哼了一聲,「還有啊——」

  「恩?」

  「不是假髮,是桂!」他擺出了見面之後最最嚴肅的表情,如此說道。

  白柒夏聞言抖了抖眉毛抽搐了一下嘴角,然後還是沒管住自己的手,見面之後第三次把他的腦袋拍進桌子裡。

  一頓飯吃到最後真選組都沒出現過,無論是對白柒夏來說還是對桂小太郎來說都實在是件讓人欣慰的事情。

  兩個人在酒館門口揮手作別。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恕不遠送——」白柒夏站在堀川響身邊拖長了音調,直到堀川響敲她腦袋這才恢復正常,「白癡假髮小心回家路上別給真選組的人逮了,下回有機會你請我吃飯。」

  「不是假髮,是桂!」他皺眉反駁,「等有機會的吧,真選組有點麻煩,而且,別看我這樣,我身為攘夷派領袖還是很忙碌的!」

  「是是,狂亂的貴公子嘛。」白柒夏揮揮手表示理解,「沒關係等我什麼時候給溝鼠組趕出來了就上你那兒陪你攘夷去,記得給我留一口飯。」

  「……你還敢再不要臉一點麼?」

  「我覺得我敢。」白柒夏話音剛落就又被堀川響敲了一下腦袋,今天第二次被襲擊,她不由憤怒地回頭瞪了對方一眼給了他一個「回家讓你跪搓衣板」的眼神,而後才回頭看向桂,「讓我們揮手作別吧友人,今天的離散是為了明天更好的相逢,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著我們!」

  「最後一句是什麼?」

  「你不用知道的深奧的東西。」白柒夏揮揮手,「快滾吧假髮,我聽見真選組的警笛了。」

  「不是假髮是桂!」

  真選組的警笛聲越來越近,直接導致白柒夏一個飛踢踹在了半空,面前的人已經逃竄得不知去向。

  呼嘯聲中一輛警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剛剛那個人和你說了什麼!」車裡的那個穿著制服的短髮死魚眼的男人探出頭來,氣勢洶洶地如此問道。

  她聳聳肩膀。

  「問路。」

  「他去了哪裡!」

  白柒夏伸手直接把桂小太郎的逃竄方向準確無誤地指了出來,而後又看著那警車向著正確的方向呼嘯而去。

  「希望假髮逃出生天,阿門。」白柒夏閉上眼睛點了點頭,然後轉過頭去,憤怒了,「堀川響你丫的敢不敢不敲老子頭敲敲敲敲你妹啊今天都特麼敲三回了你有完沒完!」

  「因為實在對新娘你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呀。」堀川響笑了笑,「我下手很輕的,對不對?」

  「很輕也不能沒事就敲都要敲傻了啊混蛋!」

  「因為手感很好——好吧我錯了,那是因為新娘你一整天都在看著別人,都不看我呀……」

  「難不成是我的錯?!」

  「不是麼……?」

  「滾,今天回家老子必須讓你跪搓衣板了。」

  ……

  兩個人就這樣吵吵鬧鬧地,向著和桂小太郎逃竄的相反方向,一路走回溝鼠組去。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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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猴燒酒和米口的關係

  既然已經從桂那裡知道了大家的動向,再不去看看有點說不過去,畢竟一起出生入死。

  白柒夏自己其實也很想親眼見見當年的大家,可惜眼下可以隨時見到的人也只有一個而已。

  她窩在次郎長安排給她和堀川響的小院子裡默默地想著用什麼理由見到銀時,見到之後要和他說什麼,就差拿張紙羅列下一二三,然後當演講稿一樣背下來。

  不過一想到自己這輩子唯一一次演講,以及那次的演講稿以及有演講稿的杯具,她果斷放棄了這個想法,覺得還是臨場發揮會比較帥氣一點。

  用這個做藉口的話,似乎「懶得動筆更懶得去找紙」這個真實理由就可以任由它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之中了,可喜可賀。

  所以到底是用什麼理由去見自家隊長呢?見到之後又要說什麼呢?

  「隊長你好,桂說你在這裡所以我來看你了。」

  啊呸,那貨又沒死怎麼搞得感覺像當年站在倉鮫墓前的弔唁一樣,她會雞皮疙瘩一身的。

  「喲隊長好久不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廢柴。」

  她已經預見到如果這麼說的話會被那貨如何猛烈地吐槽,她的吐槽功力不夠還是不要挑戰這麼高難度的事件了。

  ……

  已經考慮同樣的事情考慮很久了的白柒夏一邊想著一些有的沒的的東西,一邊默默地伸手,用最近已經有些疏於修剪的指甲無意識地劃著榻榻米之間的縫隙。

  堀川響從外面回來就瞧見自家新娘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趴在地上,扶了扶額,脫了鞋子走進去,伸手把白柒夏的手從榻榻米的縫隙中拉出來。

  「指甲會斷。」他對她的疑問眼神只有一句解釋,而後伸手從旁邊勾來指甲刀,一點一點給她修指甲。

  白柒夏狠狠地皺眉頭。

  手指甲這種東西一直以來都是她自己修的,雖然最近疏於修剪而稍微有點長,不過畢竟不影響握刀打架,也還沒必要。

  堀川響現在做的事情讓她覺得自己像是他養的一隻貓,這種感覺很不好,非常不好。

  白柒夏一向都是想到什麼就做的人,既然覺得這樣不好,她也就乾脆地把手從堀川響的手裡抽了回來。

  抽得有點急,如果不是堀川響手裡的指甲刀收得迅速,此時估計已經見血。

  她從地上爬起來盤腿坐好,而後撇撇嘴從堀川響手裡搶來指甲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鬼族的少爺不是第一次被自家新娘如此拂面子,此時表現得也很淡定,他只是隨便地坐在新娘面前,看著她大手筆地把長長的手指甲統統剪短。

  等到對方工作結束,堀川響確定她再也不會因為手抖而傷到自己了之後,他才開口出聲。

  「新娘,有空麼?」

  「非常閑,你想幹嘛?」

  「陪我去個地方吧。」堀川響站起來,又把白柒夏從地上拉起來,「自從上次以來太久沒出門,人會發黴的。知道你不想出去,可是就當陪我,今天天氣難得好,出去走走吧。」

  「別說的可憐巴巴好像我欺負你。」她翻了他一個白眼,「我只是懶得動彈。」

  「知道你懶得動彈。」堀川響下手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把依舊懶洋洋的白柒夏推出屋子,「再懶也得出門。」

  「你這傢伙找打麼?」她用白眼看他。

  「打架也得出門打。」堀川響笑得風輕雲淡,「來,走了。」

  被莫名其妙地拖出門去,又被莫名其妙地拖進一家奇怪的店裡。

  被堀川響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白柒夏進店的時候甚至沒看清店名,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一片粉紅色的天地——別誤會,堀川響就算是真的二貨也不會把自家新娘拖進風俗店,何況他還不是,這裡只是一家普通的甜品店而已。

  就算這是歌舞伎町最好的一家甜品店,可歸根結底也只是甜品店而已,對於吃貨白柒夏來說並沒什麼。

  唯一的特殊之處就是坐在那裡抱著一盆草莓冰淇淋大吃特吃的那個銀髮的男人。

  白柒夏只需要一眼就已經確定那是誰,卻沒有立刻上前。

  她只是回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堀川響。

  「……二貨你這是做什麼?」

  「因為你想見他,不是麼?」堀川響笑得一臉了然,「新娘的願望,怎麼可以讓你落空。」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白柒夏後退兩步把自己藏在某一張桌子後面,沉下聲質問。

  可那同樣一頭銀髮的少年卻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握住她的手,低下頭靠近她的耳朵,「我說過,你想要做的事情,我會幫你達成。」

  「為什麼?」

  「還用問麼?當然是因為,你是我的新娘啊。」

  「你夠沒?」白柒夏甩開他,「堀川響,你新娘新娘的,都這麼久了你玩兒夠了沒?沒玩夠麻煩找別人玩去,老娘不想陪你玩了。」

  「恩?為什麼?」

  「不為什麼。」白柒夏眯起眼睛轉過身去,「我去找隊長,你自便。」

  堀川響看著自家新娘明顯散發著不爽的氣息略有些僵硬地向著另一邊的人走去,摸了摸腦袋。

  這麼久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茫然。

  自家新娘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火,雖然有時候也會心情不爽了找他打架,不過那也只是打一架就搞定了的事情,單純吵架——新娘和他相比要相對嘴拙一些,所以除非是動了真火不準備和解,大部分時間她根本不會選擇動嘴。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自己這樣私自調查加上擅自拽著糾結要不要見面的新娘出來她絕對會生氣,可沒想到居然會讓新娘動了真火。

  事情變得有點麻煩,他得好好想想要怎麼把新娘哄回來。

  至於後悔——他從來不後悔任何事情。與其看著新娘繼續一個人什麼都不說糾結得要死,他寧願這樣被生氣。

  反正無論新娘見了多少人,最後一直都陪在她身邊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想到這裡,堀川響還是揚起了一個自信的笑,對著旁邊的服務生招手要了一杯飲料,靜靜看著另一邊的情況。

  白柒夏走向銀時的時候的確是滿心憋屈的。

  向堀川響發火不是本意,可是聽著他一口一個新娘新娘地叫著,她就是抑制不住暴躁,就連自己都不知道這兩個字暴躁點到底在哪裡。

  要說討厭這個稱呼,可都被叫這麼久了,要爆發早爆發了。

  完全想不通,乾脆不想。

  她撇撇嘴定了定心,然後坐在了銀時的對面。

  「打劫,把你ICIQIP卡的密碼統統交出來,我可以考慮饒你的草莓聖代一條性命。」她心情不好,於是之前考慮過的那一大堆開場白統統都棄之不用,懶洋洋地靠著椅子靠背隨口胡扯。

  那銀髮天然卷的男人連頭都沒抬。

  「那種東西聽都沒聽過如果真的想要的話只好隨便給你找點東西代替了——等下。」他這才抬起了頭,帶著嘴角沾到的奶油,死魚眼默默地盯著白柒夏,看了一會兒之後默默低頭繼續吃,「怎麼回事,我覺得我好像看見幻覺了。」

  「幻覺?」

  「恩,看見很久以前當馬猴燒酒然後升天了的傢伙突然回來了。」那貨吃完一杯終於抬起頭,卻不看白柒夏而是向著服務生,「麻煩這樣的再給我一杯謝謝!」

  再來一杯——白柒夏抽搐著眉角看著桌上散落的那些空杯子。

  「隊長,我今天第一天曉得你居然比女人還能吃甜食。」

  「這種事情怎樣都好啦,糖分既是生命這種事情你是不會明白的!」銀時撇撇嘴,「倒是你,不是之前說要做馬猴燒酒化作千風拯救世界麼?怎麼又回來了?」

  「抱歉我在化作千風的過程中突然感覺到對這個世界的留戀所以乾脆地終止了拯救世界的程式回來繼續享受紅塵萬丈了。」白柒夏面無表情,「其實主要是呼喚我的那位龍神搞錯了前任神子還沒退役所以我就又回來了這種事情,你以為我輕輕鬆松會告訴你麼?」

  「你已經說了白癡。」

  「對這種細枝末節吐槽你就輸了八嘎。」

  一對死魚眼,況且其中一個比起說話更想吃聖代,另一個心情不爽對互噴暫時沒興趣,話說到這份上,場面一度陷入冷場。

  直到一個眼鏡少年,冷場局勢才被打破。

  「銀桑!找你半天了你居然就是躲在這裡吃甜品!」

  「我吃的不是甜品,是寂寞!」阪田銀時回答得理直氣壯。

  「……這種微妙的吐槽不能的感覺是什麼明明我的設定是吐槽役角色來著……」眼鏡少年默默地撇過頭,這才看見了坐在銀時對面的白柒夏,「啊,這不是白桑麼?搬家之後就沒見過面了,我姐姐最近還常常問起過你。」

  「……幫我謝謝阿妙姐姐的惦記。」聽見眼鏡少年帶來的阿妙姐姐的問候,白柒夏微妙地覺得有點胃疼,「搬家之後沒有問候是我們這邊的失禮才對。」

  「不不這沒什麼……」好少年擺擺手 ,「姐姐很高興你們有了固定的食宿,不過還是讓我見到你們之後問問需不需要——」

  「不需要謝謝!」少年還沒說完,白柒夏就已經迅速回絕了,「你找隊長還有事兒吧?那麼我先失禮了……」

  說罷就要迅速退場。

  這次會面本來就很莫名其妙而混亂,白柒夏此刻的心情也不太適合像和桂那次一樣閒話家常,此時抓到了機會就要逃跑。

  「……等下。」阪田銀時迅速起身伸手按住了她,「你來到底是幹什麼的?」

  「不知道!」某白回答得很乾脆,之後才弱下了聲音,「說實話,我一直在想見到之後有什麼意義,最後發現真的想不出來,所以我其實在想不如不見。」

  「白桑……?」眼鏡少年茫然地看了一眼白柒夏,又看了一眼銀時,「銀桑?」

  兩個人都沒理他。

  「不如不見——」銀時淡定地重複,「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把我當什麼了?」

  「把你當我隊長,我一直把你當隊長,包括現在。」白柒夏回答。

  把他當隊長,把桂和高杉還有辰馬統統當成同伴。

  白柒夏和他們的交集之中根本沒有日常,有的只是戰爭,殺敵,天人的血,自己的血。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會對於這樣的現狀迷惘。

  殺敵的刀被封存了之後,白柒夏已經不知道他們再次會面的意義在哪裡,而自己此刻存在在這裡的意義又在哪裡。

  所以她才會糾結了這麼多天都沒下定決心去找銀時。

  「……那個我說……」眼鏡少年看著兩人又沉默不說話了,這才鼓足勇氣插話。

  「隊長個毛阿銀我是良好市民如果你讓我做歌舞伎町歌舞隊隊長我會很高興的!」

  「你那破鑼嗓子當歌舞隊長歌舞伎町絕對哀嚎一片。」白柒夏撇撇嘴,「隊長,你岔開話題了。」

  「有麼?」

  「有的。」

  「……我說銀桑……」

  「新八你都能隨便地見,輪到我們就顧慮了?我突然覺得這麼多年你活傻了。」阪田銀時再次淡定地打斷了志村新八的話,一臉不耐煩地看著面前仿佛幾年都沒變過樣的姑娘,「有什麼不一樣的,阿白你牛角尖鑽夠沒?沒鑽夠阿銀我可以幫你想通,價格很便宜的,含稅十八萬元哦!」

  白柒夏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一直被無視的眼鏡少年終於忍無可忍地打斷了。

  「我說!銀桑!」一直被打斷的少年終於忍無可忍強勢插|入話題,「有人踢館!」

  「踢館嘛算什麼——啥?踢館?」

  「恩,對方找上門來要找歌舞伎町最強,神樂正在和她對峙……」

  阪田銀時摸了摸腦袋。

  「要找歌舞伎町最強找我幹啥快去找你姐姐啦歌舞伎町還有比她更強的人類存在麼……」

  話音未落腦袋就被白柒夏狠狠地踹進了桌子裡。

  「要走就走廢話那麼多幹啥,你滾你的,我回去想通了沒事去找你,地址拿來。」

  白柒夏拿著銀時隨手扯過紙巾給她寫的地址隨手往口袋裡一塞,先目送了銀時和眼鏡少年飛奔離去,這才一個人慢慢地往溝鼠組走。

  堀川響就跟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這事兒她知道,可她不想理會。

  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回了住所,進門的時候正巧碰見次郎長的養子,名字她忘了,只記得這人飛揚跋扈自命不凡,覺得全天下都只有他一個人最牛叉,她瞧著一直都不爽。

  很巧的,在互相瞧不爽這件事情上面那位溝鼠組小頭目也和她同步,見她一臉暴躁地回了來而堀川響那個一向和她同仇敵愾的傢伙又不在身邊,這位小頭目一臉猥瑣地湊了過來。

  「喲,這是怎麼了?一臉不爽的樣子嘛。」

  「跟你沒關係。」白柒夏翻了個白眼,「給老子讓開,我只說一遍。」

  「矮油別這麼無情嘛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大家開心開……」

  那三七分頭的傢伙話尚未說完面前就被一道寒光閃過。

  夜雪橫在他的頸項之間,而做出這種威脅動作的人卻一如既往地擺著懶洋洋的臉。

  「給臉不要臉,別以為次郎長護著你我就不敢動你。」她擺出死魚眼看著他,「我知道你看我不爽,實話告訴你,老子看你不爽也很久了,所以不想死的話,麻煩給老子安靜點,現在果斷轉身閃人,我放你條生路。」

  說話間,一直在她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的堀川響也回來了。

  其實他還沒進門就已經看見白柒夏和人起了衝突,走進了才看見被自家新娘擋住的人到底是誰。

  而後用膝蓋想也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了。

  「交給我。」他從後面伸手攔住了白柒夏橫著刀的手,而後一個閃身站在了二人之間,面對著那位小頭目,「我想,我們倆似乎有些話要說,你說是麼?」

  一邊說著,他一邊勾住了對方的脖子,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沒等白柒夏搭話就把人帶了走。

  白柒夏本來也沒準備真的殺人,畢竟在溝鼠組的地盤上殺了次郎長的義子這種事兒怎麼說也不厚道,騎虎難下的境地上有人來搭把手給個臺階,也就順便借坡下驢,任由堀川響把人帶走了。

  只是又被堀川響這樣當小孩子看,總覺得整個人憋悶的慌。

  收了刀歸鞘,她握了握拳頭又放開,然後才憤憤地回了住處。

  之後很久都沒出門,等她好不容易換了身寬大的男式和服,袖著手沒事幹在溝鼠組裡亂晃結果撞見一片混亂的時候,已經是一周以後的事情了。

  整個組裡一片混亂,她隨手逮了一個人,而後從對方組織得亂七八糟的語言裡捕捉出了關鍵字。

  溝鼠組的少主被登勢的手下為了保護一個弱女子所傷,按照歌舞伎町四天王所定下的協議,如果有一方破壞了四天王的實力平衡對其他人的勢力出手,就由剩下的三人聯合起來,剷除其勢力。

  所以現在溝鼠組要開始行動,聯合孔雀華佗的賭場和西鄉的人妖俱樂部,對四天王之一的登勢下手。

  白柒夏仔細梳理了一下覺得這事兒跟自己明顯沒啥關係,於是繼續心安理得地換地方繼續散步。

  「……組裡這麼大的事兒你都不參加麼?!」被她逮住問話的組員驚訝地攔住她。

  「跟我有啥關係。」她攤攤手。

  早在加入溝鼠組之前她就已經聲明過自己是只拿錢不幹事的了,眼下除了次郎長之外,還真沒什麼人能使喚的了她。

  只是登勢——這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

  她袖著手繼續繞著溝鼠組的宅子裡轉了兩圈半,突然喊了一聲臥槽,而後直接翻過了牆向著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登勢,那不是銀時住所下面的酒館的名字麼!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計畫

  到達的時候卻沒什麼開戰了的跡象,登勢酒館那裡一如歌舞伎町平日白天裡一樣的平靜,幾個人分散著坐在酒館裡喝酒聊天,看上去什麼異樣都沒有。

  掃地的妹子看著她飛奔而來又不進店裡,程式化地問了她一句「有什麼事麼」,於是她搖搖頭表示沒事。

  她突然發現她犯二了。

  那個她差點幹掉結果礙於面子借坡下驢沒幹掉的傢伙剛剛才一身傷地被送回來,她還沒轉幾圈就沖過來,溝鼠組動作再快也沒這麼快。

  可畢竟是黑社會,少主被傷這種大事卻連一兩個零星來報仇的小嘍囉都沒有,雖然有次郎長下的不許私鬥的命令,可這絕對不符合黑社會的習慣。

  白柒夏摸了摸下巴,覺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什麼重要線索的門檻。

  從現狀來看,這次清剿行動絕對不止是被逼無奈而產生的決定,或許是次郎長已經策劃了有一陣子的事情也說不定。

  白柒夏想起當時那個拉她入夥時的精幹老人,覺得這種猜測絕對有可能。

  當時他的表現只能讓人推測到一點——他不能容忍他的地盤上有不服管教的人。

  那麼推至整個歌舞伎町是不是也是這樣?

  白柒夏從來沒有觸及過溝鼠組的高層決策,自然也不會知道這會兒這個組織到底想要做什麼,只是憑藉現有的情況推斷,這次要有大動作,鬧不好要出人命。

  而銀時就住在登勢酒館的上面,和登勢的勢力絕對脫不了關係,自己又怎麼說也都吃次郎長的住次郎長的這麼久了次郎長對她又還不錯……

  她哈哈笑了一下摸了摸腦袋,發現這事兒自己已經沒法當做不是自己的事情而置身事外了。

  不過正好,太久不活動筋骨會變鈍,好歹玩玩,就當為了不重蹈當年在晴明那裡閑太久的覆轍了。

  她於是拍了拍掃地小妹的肩膀。

  「請問,叫做阪田銀時的人,在這裡麼?」

  「銀時大人的客人麼?銀時大人現在不在。」掃地小妹端正了站姿,仔仔細細地看著白柒夏,「他去了墓地。」

  「墓地?他去那兒幹啥……嘛不過無所謂了,大概啥時候能回來?」

  「應該會很快。」

  「哦好。」白柒夏點點頭走進店裡,隨便叫了點吃的,悠悠閑閑地等人回來會面。

  等回來的卻是血跡斑斑被人抬回來的兩個人。

  在看見老闆娘和樓上萬事屋的老闆幾乎是以奄奄一息的架勢出現的時候,整個酒館瞬間混亂了起來。

  兩個店員以及樓上下來的少年和另一個小姑娘一起急急忙忙地收錢關店,又急急忙忙地把人送去醫院。

  白柒夏看見了眼鏡少年,對方卻忙得沒看見她,最後她也沒打招呼。

  因為她隔著騷動的人群,遠遠地看見了那個收留了她的老人。

  他袖著手看著這邊的一片混亂,發現白柒夏也在看他了之後,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白柒夏這輩子可能跟很多人有過默契。

  總司,晴明,酒吞童子,平子,堀川響。

  可是她跟這個相逢並沒有太久的老頭子實在是沒有一個表情就能懂對方意思的心有靈犀技能,雖然對方的確很是照顧她,不過這並不能作為心有靈犀技能的觸發條件。

  想了想覺得銀時那種傢伙禍害遺千年,就算要死也絕對不會死在這裡,白柒夏決定還是先去找次郎長談一談會比較好。

  兩邊都有對她不錯的人,一旦戰爭爆發,麻煩的事情要多出一大堆。

  一邊想著,她一邊穿過慌亂的人群,往次郎長身邊走。

  「陪我走走怎麼樣?」老人看著她穿過人群最後站在自己面前,只問了一句話。

  毫無懸念的,一老一少兩個人就這樣沿著歌舞伎町街道的陰影隨隨便便地散起了步來。

  幾乎什麼都沒說。

  次郎長不會告訴白柒夏什麼觸及根本的東西,無論是當年與登勢和辰五郎的關係也好,還是現在自己為什麼要把當年愛到骨子裡的女人殺死的原因也罷,這種事情還是讓它爛在心裡就夠了。

  兩個人能說的也只有他對歌舞伎町的看法,以及對於這個街道將來應該是怎樣的的規劃。

  如果不是次郎長對白柒夏相當的信任,他連這些都不會說——雖然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對這個從來遊手好閒不幹事的姑娘這麼信任。

  以及某件,他懷疑過,但是卻沒能得到證實的事情。

  白柒夏當晚就和一直與她形影不離的堀川響離開了溝鼠組,之後整個組裡都沒有人見過他們倆。

  也就是說,叛離了。

  黑道對於「忠誠」這種事情極為重視,對待叛離的人懲罰都是十分嚴重的,砍手砍腿拔舌頭,甚至直接丟命的也有。

  可溝鼠組內部卻對這次叛離十分淡定,雖然包括自家義子在內的所有人都自告奮勇地表示一定會追回這兩個人施與嚴懲,可身為最高決策者的次郎長卻只是搖搖頭。

  「你們?不夠看。」他淡定地打擊自己手下的自信心,「隨他們去。

  「可是——」還有人要說話,卻被次郎長直接打斷。

  「我們現在的主要任務,你們不會忘記了吧?」

  最後一個尾音,次郎長的眼風已經掃到了自家義子身上。

  要求追捕的人之中跳的最高的人就是他,不過到底是真的在為了溝鼠組好,還是把個人恩怨帶到公事之中,次郎長這點小事還是分得清的。

  被次郎長的眼光淡淡地掃過,那青年的後背都有些發涼,頓時不敢再多說什麼。

  於是溝鼠組的生活也就回歸了日常,清除登勢的勢力提上了日程,高層內部則在策劃如何合理地利用規則,吞併歌舞伎町剩下的兩個勢力,把整個歌舞伎町變成次郎長一家獨大。

  溝鼠組內部會議的同時,剛剛還被熱烈議論的那「叛離」的兩個人,此時正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

  原先還是像之前一樣一前一後的架勢,走著走著卻不知道怎麼回事變成了並排,又走著走著,卻是堀川響在前面了。

  看著已經跑到自己前面五米開外的地方的堀川響,白柒夏一臉莫名其妙。

  明明看到那貨不爽的人是她,那二貨怎麼反而一副比她還不爽的樣子竄得飛快?

  搞得她都不清楚到底是誰的錯了好不好。

  「喂!」

  就算不爽,可是任務在身,她也不能放任那傢伙真的走遠,於是這才不情不願地開了口。

  走在前面的堀川響默默轉過頭來。

  「恩?什麼事?」

  白柒夏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難道要她問他為啥走這麼快?

  饒了她把,她還不想這麼早和二貨和解,那傢伙新娘新娘地叫得人心裡暴躁,在他該稱呼之前她都不太想和他說話。

  「因為你是新娘所以幫你」這種話,只要回想一下就會發現有問題了。

  不是「因為你是白柒夏所以幫你」,不是「因為你是你所以喜歡你」,而是因為是新娘。

  這種說法,就算白柒夏對堀川響一點想法都沒有,可只要是個姑娘,都會對這種莫名其妙的說法不爽的吧。

  所以絕對不是她的問題,絕對是堀川響不好。

  聽見新娘叫了自己一聲之後就站住不動了,堀川響笑了笑,知道他的新娘又開始鑽牛角尖了。

  那傢伙自己很多事情想不通,但是卻每次都喜歡想太多東西,有時候堀川響甚至不知道怎麼去幫她疏通。

  如果自己首先開口,直接和她說話,輕則被揍一頓,重則直接無視,說什麼都等於無效。

  除非讓新娘先開口。

  堀川響頓了頓,而後向著白柒夏走過來,重新拉短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直至最後靠近,向白柒夏伸出手。

  瞧著這架勢白柒夏還以為他要碰她的臉,可她還正在糾結要不要躲開,堀川響的手已經按住了她腦袋,強迫她抬頭看著自己。

  「新娘,你別說話,你聽我說。」

  「憑什麼!」白柒夏立刻炸毛。

  又是新娘,老是新娘,意識到之前就算了,可意識到之後還聽他這樣亂七八糟地叫,白柒夏一萬個暴躁。

  「乖,聽話。」堀川響揉了揉白柒夏的頭髮,臉上沒了平時的微笑,顯得很嚴肅。

  他上一次如此嚴肅的時候還是很久以前在他自己的世界,白柒夏說要和他再也沒有關係的時候。那後來他拼著被她刺成重傷也給她印上了刻印,直接讓白柒夏有生以來第一次落荒而逃。

  自那以後直到再次重逢,他從來都沒露出過那種表情,所以白柒夏才會不知道,這個表情配上他那句聽話,對自己的殺傷力到底有多大。

  大到她居然真的乖乖聽話,選擇聽聽他到底要說什麼。

  「新娘,你聽我說,你還記得我們最初怎麼見面的麼?」

  「不記得!」白柒夏恨恨地移開視線。

  「凜和國一把你帶到我面前,告訴我你是我的新娘——你記得麼?那個時候我叫你什麼?」

  「都說了不記得!」

  「我記得,我叫過你野貓,叫過你女人,沒叫過你新娘。你記得……好吧我知道你一定不記得,直到我決心讓你真正成為我的新娘,我才改了口。」

  「所以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如果你現在就可以決定真正做我的新娘……不,不是新娘,而是妻子。如果你現在就可以決定做我的妻子,我可以立刻改口。」堀川響依舊維持著嚴肅的表情,「而如果你不能決定,我雖然還是依舊叫你新娘,但是你得相信我,無論出什麼事白柒夏都是白柒夏,我的新娘也只有白柒夏一個人,再也不會變,你懂麼?」

  「我不懂,我幹嘛要懂。」

  堀川響輕笑一聲,低下頭用自己的額頭抵住白柒夏的。

  「不懂沒關係,我家新娘永遠反應慢別人一拍我已經習慣了,我給你解釋。就是說,堀川響會陪著白柒夏,無論經過多少歲月,無論經歷多少事情,就算有一天她老了,不漂亮了,也一樣是我的新娘——雖然你本來也漂亮不到哪兒去。」

  額頭抵額頭的姿勢過於曖昧,加上堀川響的一番話,白柒夏的臉最終還是不能控制地泛紅了。

  不過這種感覺也只持續到最後一句話。

  堀川響的尾音尚未落下,白柒夏就已經自下而上,一拳捶上了他的肚子。

  「嫌老子不漂亮趕緊給老子滾,滾滾滾哪兒來的哪兒再原哪兒回去咱們江湖再見!」

  「沒辦法,誰讓我已經認定你了。」堀川響一句話說得輕描淡寫,隨後立刻鬆開了白柒夏並岔開了話題,「走吧,我們還有事情要做對不對?」

  堀川響一句話把氣氛徹底從曖昧的邊緣拉回了正常的狀態,脫離了堀川響身邊範圍一米的白柒夏迅速燃起了鬥志。

  「廢話,天人什麼的……好久沒陪他們玩玩了,實在是覺得有些寂·寞·難·耐呢!」某二貨少女按了按自己腰間的刀,覺得自己重新找回了當年在攘夷戰場上的豪情。

  以人數堆壘出強大戰鬥力的宇宙傭兵部隊——這真是太過熟悉而美好的對手了!

  雖然次郎長說這群天人還有點用處對待他們的時候不可輕舉妄動,可他既然已經這麼說了,之後打架的日子還長著呢。

  至於還躺在醫院裡的銀時,在她和次郎長談過之後,已經對那貨的生命安全毫不擔心了。

  無論是銀時還是次郎長,說到底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這條街道而已。

  就如同同是攘夷,高杉和桂卻選擇了不同的方式一樣。

  再怎麼說,本質上也都還是同志,如果次郎長下了狠手,此時的兩個人就該統統躺在墓地裡,而不是醫院的病床上。

  她一邊走一邊看了一眼路過了的醫院。

  照她隊長那身體狀況,估計不出三天就該出院了吧……

  稍微有點期待,面對天人的再次並肩作戰呢。            


☆、太過自信是個壞習慣!

  歌舞伎町最大的那家賭場,已經連續一周多都沒有生意了。

  並不是說歌舞伎町的所有住民,包括天人在內的所有人都改邪歸正一夜之間再也不賭錢了,而是無論多強悍多嗜賭的人,進不來賭場,想賭錢也沒辦法。

  最後賭癮上來了,賭徒們乾脆想了個主意,在賭場門口的那條長街上擺上地攤。每個合格的賭徒,即使賭場裡會配備所有工具身上也都會帶上幾副撲克篩子之類的物件,賭局倒也有聲有色,而省了要交給賭場的分成,大家對於這種回歸原始的玩法倒是玩得很有些開心。

  白柒夏夥同堀川響淡定地在道口高高的圍牆上坐著,看著下面的賭徒熱火朝天,雖然一開始看著覺得挺有趣,可是看久了就覺得煩躁了。

  次郎長不讓她直接和孔雀姬直接起衝突,說是還不到時候,所以她乾脆堵了人家大門,本著「不打你,不罵你,就是圍觀看看你,看你吃,看你喝,圍觀群眾真歡樂」的原則,期待對方能先動手。

  結果不知道是孔雀姬的忍耐能力太好,還是對方根本就沒把這點兒生意看在眼裡,居然連續三天都沒有任何人來跟她們進行任何交涉。

  白柒夏表示相當無聊,整整一周,不是和夜雪廢話,就是和堀川響廢話,日子過得相當頹廢。

  事實上孔雀姬並不是不在乎那麼點錢——開了這麼大的賭場瞬間被兩個人堵了門,從前的日進賬幾十億變成現在的零收入還得額外交水電費,換誰誰都得心疼。

  更何況她雖然明面上是歌舞伎町最大的賭場老闆,四天王之一,可暗地裡真正的身份卻是銀河系最大犯罪集團春雨的第四師團團長,此番來地球是下了狠心要做一番事業的,賭場只是準備,接下來則是要一步一步侵吞掉歌舞伎町其他的四天王,造成一家獨大的場面。

  做不到這些,她就連春雨都回不去了,地球上管她現在這種情況叫做「不成功則成仁」。

  可她必須忍耐,對方據探子來報實力強橫,打起架來雖然她堅信春雨不會輸,可是絕對不可能很快就了結,到時候損失生意是小,損失了人手,就沒法吃掉在次郎長幹掉登勢之後,再吃掉西鄉和次郎長兩股勢力了。

  更何況這兩個人還是次郎長的人,如果不小心動了一根汗毛,自己立刻會變成眾矢之的。

  作為天人的她要想在這片土地立足,實在是要花費比人類多很多的謹慎小心,只要一步行差踏錯就只能萬劫不復。

  偏偏是在這種時候,次郎長收了這兩員大將……

  孔雀姬華佗一邊望著下方坐在她賭場門口攔她生意的兩個人,一邊就扭曲了美麗的面容,一雙修剪得很漂亮的手恨恨地握緊了木質的欄杆,在上面留下了淺淺的印記。

  卻有不長眼的手下人,竟然在她如此煩躁的這種時候來打擾她。

  強迫自己把一臉壞掉的表情變回嚴肅,她這才皺著眉頭轉過身去。

  「說,什麼事。」

  只是四個字而已,可因為心情不好,四個字也說得殺氣四溢。

  「團長。」那手下人抬頭來,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她。

  「……起來說。」

  「是!」

  二人交頭接耳了一陣,孔雀姬那張漂亮的臉臉色越來越好了起來。

  溝鼠組那邊放了話,要追拿兩名叛離的組員,結合一下自己這邊的情況,突然一下子就很好理解了。

  據說當年次郎長收了這兩個人的時候花了半個組的人力都沒能用武力拿下,最後不知道達成了什麼協議才成功的,眼下歌舞伎町四天王的局勢極其微妙,一旦控制不住立刻宣稱和自己脫離關係,簡直是太方便的回答了。

  登勢就是死腦筋,如果不選擇把阪田銀時繼續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眼下也不會遭受到這樣的無妄之災,難怪就連當年愛她愛得要死的次郎長也選擇拿她下手。

  歌舞伎町不適合登勢這樣死腦經的女人,只有她這樣,能看懂局勢並且因勢利導的女人才能立足于歌舞伎町的頂端!

  可如果說這兩個人是因為來找麻煩所以被次郎長宣佈脫離關係的話,為什麼只是堵著門,卻什麼都不做呢?

  光是阻止她做生意,除了斷了財路之外事實上對她根本是沒有影響的。

  難道——

  孔雀姬華佗揚起了一個絕美的微笑。

  這個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不是麼。

  畢竟她可是四天王之一,並且,對於自己的個人魅力還是很有信心的,來這裡的所有賭徒,沒有一個不把她奉為女皇。

  對部下交代了兩句,兩分鐘之後她就見到了二人。

  第二天賭場就開門做生意了,由之前堵門的二人親自把擺地攤賭博的所有人重新趕回賭場裡。

  這下,她們態度和立場問題就無比明顯了。

  雖然春雨不收地球人,可是這兩個傢伙她找人試過實力,強度連他們辰羅族的一半都沒有,等她吞併了歌舞伎町的所有勢力之後,想要解決掉這兩人簡直易如反掌。

  眼下就把這兩個人隨便當個免費勞動力不要錢的打手用用得了,至於核心的事情,比如綁架西鄉的小兒子啊威逼本來不願意參展的西鄉夥同溝鼠組清除登勢勢力啊,這種問題她根本不會讓這兩個人知道。

  由這個側面也可以推斷出地球人的實力,華佗甚至在想是不是要從春雨本部增調一些人馬,直接大部隊踏平歌舞伎町。

  最後還是僅存的一點理智阻止了她。

  有些方法雖然慢但是穩妥,只要她是天人的事情不會暴露,一切都會照著計畫進行……

  絕美的女人站在賭場的最高處眺望自己的忘過,得意之下露出了絕美的笑容。

  華佗的得意卻只持續到當下。

  她特別高興和特別不高興的時候都不喜歡有人打擾,可她這個團長當得有點失敗,無論她高興還是不高興,都有不長眼的人來打擾。

  聽見三下禮貌的敲門聲,她轉過頭去,看見門口的人之後整個人都皺起了眉頭。

  「你來幹什麼?」

  白柒夏抱著雙臂靠在門口,雖然腰上配上了之前被閒置了很久的刀,可看上去還是懶懶散散的。

  「啊,我來幹啥來著突然忘了——」她撓了撓腦袋,「應該是有話要和你說……」

  「給你五秒鐘,如果想不起來,就給我滾出去。」

  「啊不用了。」白柒夏把撓頭的手放下來,隨便地搭在腰間的刀柄上,「我想起來我要和你說什麼了。」

  「有話快說!」

  「有天我和二貨無聊在這裡逛街的時候——」

  「我浪費時間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無聊的事情的。」孔雀姬冷下臉,「如果你繼續說些無所謂的事情,別怪我不客氣。」

  在她的認知中,想要弄死白柒夏一個人,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嘖,這麼急著送死麼?好吧我給你說重點,重點就是,你關在這裡的小鬼我已經讓二貨給西鄉送回去了,明面上的那些護衛我解決了天人的那一小半,人類的那一大半愛走的都走了不愛走的我也丟出去了,這裡要成為修羅場,如果是天人的話,大概一個也跑不掉吧,我想。」

  「不可能!」

  「為啥不可能?」白柒夏歪過腦袋看她,「你不會真以為我們表現給你的實力是多少就是多少吧……?」

  「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找到那死小鬼的地方!」

  「……這個容易到我都不想給你解釋,你可以問下一個問題,介於天人已經的確打開了地球的國門所以我可以給你人道主義地考慮一下免費贈送你三個問問題的機會喲!快來感謝我!」

  「……你們怎麼能帶走那個小鬼的!」

  「那死小鬼嘴的確有點毒行動也很氣人,最後把我惹火了忍不住就一拳頭揍過去果斷敲暈然後丟麻袋裡讓二貨扛回去了。」白柒夏摸了摸下巴,「說起來到底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才能長出那種扭曲性格的小鬼……算了無所謂,你可以問最後一個問題了。」

  「你怎麼知道我是天人!」

  「……隔著半裡地就聞見你身上的天人臭。」白柒夏撇撇嘴,「還有問題麼?第四個就要收費了喲。」

  「收費是……?」

  白柒夏拔出肋差。

  「射殺他神槍……啊呸,聖潔發動,太久不用老是弄錯真是麻煩……」

  【是你習慣性剽竊始解語好不好!】深受始解語毒害的夜雪迅速出聲吐槽。

  【閉嘴!為濕怎麼可能是錯的!你這麼說為濕死去的藍染會很傷心的!】

  【藍染還沒死!】

  【他快死了。】

  一邊和夜雪胡扯,肋差一邊迅速改變了形態,變成了一杆長逾一人的長槍。

  在變形還沒完全完成的時候,白柒夏就已經動了,趁著對方還在呆愣等待回答的瞬間,長槍就已經送入對方的胸口。

  「第四個問題有點貴,收費是你的命。」白柒夏嘿嘿地笑了一下,隨即立刻解除了聖潔的發動形態,從已經有些變色的華佗胸口拔出短刀,「不過由於我槍法有點糟糕所以給你打個折,收你一片肺你覺得怎樣?」

  遭受重創的華佗這時才得以開一次口,卻半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肺上被穿個洞,就算她是天人也很難迅速調節,張口是想叫人,最後卻只是吐出了好大一口血,然後看著白柒夏兩把刀在手上輪換著顛著玩兒,覺得此刻的這傢伙簡直欺人太甚。

  只盼望自己那些不成器的手下什麼時候能發現這裡的情況……

  白柒夏和華佗兩人戰鬥結束得太快,鬧出的動靜不夠大,春雨那些潛伏在地下的那些嘍囉們發現賭場出事了還是因為銀時和次郎長一同奔了來的緣故。

  兩隊人馬幾乎是同時沖進了樓頂的最高處,同時看見某白腳底下踩著的扭曲的人形。

  「阿勒這麼快?」銀時驚訝地掏了掏耳朵,「我以為要有一會兒所以稍微喝了杯牛奶,結果你已經結束戰鬥了?」

  「算是結束戰鬥了吧。」白柒夏摸了摸下巴,又用夜雪的刀鞘戳了戳華佗的背,「這傢伙雖然沒死不過快了。」

  「嘖,真無趣。」銀時旁若無人地轉身揮手告別,「散了散了都回家睡覺吧。」

  「我覺得也對走吧次郎長我們仨去喝一杯。」

  「可是我和銀時還有決鬥,喝一杯什麼的,有點困擾啊——誒呀,有刀不要亂扔,很危險的。」次郎長一隻手接住從旁邊被無視了無限久的天人方陣中丟過來的不知名兵器,笑得很開懷。

  「誒呀都告訴過你們不要亂扔東西了,亂扔東西砸到小朋友是不好的——」白柒夏從次郎長那裡接過了剛剛天人丟過來的那把刀,隨手向著天人方陣之中扔去。

  白柒夏丟過去的刀,和天人丟過來的時候就是兩回事了。

  她的力道如果認真去扔絕對沒幾個人能接得住,而這「幾個人」之中,絕對不包括這些天人。

  當年她砍他們就是砍瓜切菜的,現在更是一樣。

  第一朵血花泛開的時候,這場戰鬥瞬間算是打響了。

  終於咳出所有的血艱難地清空了氣管的華佗只是發了一個「殲滅他們所有人」的命令,就掙扎著迅速向著門外爬去。

  春雨也好歌舞伎町也好,在這種時候都沒有自己的命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面對數百倍與自己的天人包圍,白柒夏與銀時和次郎長背靠著背,三人卻表現得都很輕鬆。

  「隊長,你還記得我們之前玩過的遊戲麼?」

  「……往事不堪回首!」

  「來嘛隊長,次郎長也來唄,我們比誰殺的天人最多,輸了的阿魯巴。」

  「阿魯巴?」次郎長對於這些詞有些不清楚,事實上除了當年鬼兵隊那些長埋土裡或是分散各地的同伴,沒人能深切地明白這個詞語的意思。

  銀時嘿嘿地笑了笑。

  「阿魯巴是一項,最能體現男人雄嗶的運動哦……」他活動了一下手腕,顛了顛手裡好久沒用過的真刀的重量,意外地發現居然還是很順手。

  「上吧,記得數數。」

  「那是當然的廢話!」

  數倍於己方的敵人這種事情,早就習慣了。

  對於銀時來說,這條街道如此重要,甚至超過了當年的同伴。

  他在這條街道上遇見了許許多多的人,遇見了新的同伴和給予他新的「家」的人,所以眼下,他為了保護這條街道,願意拼上一切。

  橫刀斬下一個天人的腦袋,隨後立刻一個突刺刺穿眼前的兩個天人的心臟。

  迸出的血濺在他的身上,紅色的血與銀白的頭髮,恍若當年的白夜叉。

  對於次郎長來說,這條街道也如此重要。

  自從當年他在攘夷戰場上被那個人所保護,從那個人把這條街道和另一個人託付給他的那天起,保護這條街道就成了他必須要做的事情。

  那是他的承諾 ,幾乎是至死方休的事情。

  他可以容忍這條街道被任何人控制,當然如果是自己最好,可是卻不能看著這裡被天人掌控。

  當年辰五郎就是被天人殺死的。

  這條街道,決不能讓給天人。

  他揮刀直接斬斷面前的天人,雖然已經老了,可斬殺的動作卻絲毫不猶豫。

  對於白柒夏來說……對於她來說,她單純只是在貫徹很久以前,銀時跟她說過的話而已。

  那時候她被他那一句「把天人全部趕出地球」吸引,糊裡糊塗就加入了這支隊伍,糊裡糊塗地經歷很多事認識很多人,最後糊裡糊塗地走到了這一步。

  實話說她覺得自己甚至不認識眼下這個表現得有些廢柴的銀時了,可是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原來當年所堅持的夢想從未改變過。

  只不過是從「從天人手中保護地球」這種假大空的東西,變成了實實在在的「從天人手中保護自己生活的街道和朋友」而已。

  終於回歸了她所認識的世界,一旦這麼想就會覺得很開心,而她一旦開心,砍殺天人的動作就會更加狠辣幾分。

  這三個人當年哪個不是攘夷戰場上響噹噹的人物,白柒夏甚至連始解或者朱雀魔法都沒用到過,光憑一把刀就幹掉了面前的天人們。

  最後停下來的時候,穿著白色春雨制服的人已經沒有一個還能喘氣兒的了。

  白柒夏拍了拍手。

  「一百二,多餘的我沒記。」

  「啊!太狡猾了,那我也是一百二!多餘的我也沒計算!」

  「……你們倆玩兒真的?誰殺人還記得數字的。」次郎長撇撇嘴,「實在要說的話……好吧,那我也一百二好了。」

  「那就勉強算作平手好了。」白柒夏攤手,「最近的人越來越不誠實了……」

  「都是跟你學的!」

  「跟我沒關係——」白柒夏攤了攤手,「這裡沒啥事兒了吧?咱們要不就趕緊回去了唄?二貨一個人在那邊到時候我走的時候來不及拽他比較麻煩。」

  次郎長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先回去,我和他再在這裡轉轉。」

  「哦也行。」白柒夏點點頭,「最後要縱個火什麼的對吧,我懂的。」

  老人捂住臉,不過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那,我去二貨那邊了,你們倆自便。」

  銀時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趕快滾你當我們都和你一樣閑……」

  話音未落,面前的人就已經沒影子了。

  「嘖,比當年又快了這麼多,這孩子吃啥長大的。」銀髮的青年咂了咂舌,最後卻看向了次郎長。

  「天人的事情料理完了,最後,該是我們倆的事情了吧。」

  「啊,是啊。」

  ——誰來接著保護這條街,而誰又該乾脆隱退,今天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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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三千世界,與君共眠

☆、她說,對不起

  白柒夏站在那艘飛船上,無奈地扶了扶額頭,一隻手按了按腰上的刀,又偏頭看了一眼仿佛對什麼都壓力不大的堀川響,最後才抬腳,從存放蔬菜果物的倉庫裡向外,一點一點摸索上飛船本體的路。

  之前剛和二貨回合,正準備消停一會兒,等次郎長和銀時毀屍滅跡縱火歸來之後幾個人去喝點小酒小聚一下,卻被嵐晉那混蛋逮住了。

  確切地說,是嵐晉的新任務又下來了。

  雖然不耐煩,不過白柒夏卻還是認真聽完了嵐晉的任務。

  這次是殺華佗。

  嵐晉說,華佗本來應該死掉的,卻因為她當時沒給那狐狸精一個痛快而只是瘋癲了而已,從賭場逃出去之後被不知道是誰撿了回去,就關在這飛船上。

  好吧,嚴格說來,她只是來殺一個本來她應該殺掉結果沒殺掉的漏網之魚而已,可因為太空船的特殊性,她甚至連向在這段時間裡認識的人做個告別都來不及,就得拖著堀川響藏在作為補給而運送上飛船的蔬菜裡混上飛船。

  他們在儲藏室裡剛落地不久,飛船就結束補給離開地面,勉強算是險險混上來的白柒夏此時也只好慶倖跑得快,至於「告別」什麼的,則是再也不想了。

  想也沒有用,就算阿妙姐除了雞蛋料理之外還照顧了他們很多,就算次郎長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老頭,就算銀時在她心目中從前現在以至永遠都是她唯一一個還活著的隊長,反正現在也見不到了。

  暫時做不到的事情就暫時不去想,這是白柒夏學會了很久的一個道理。

  反正銀時的話……大概也已經習慣她不告而別了,何況這次還留了字條在他家樓下的酒館裡,算不得不告而別。

  偌大的太空船裡,人卻沒幾個,白柒夏和堀川響從倉庫裡一路走來,竟然一個人都沒碰到。

  路上的攝像探頭挺多,兩個人卻都懶得破壞。

  只是來殺個天人而已,沒必要在宇宙中還把人家賴以生存的太空船弄壞,再說,華佗據說是被「囚禁」在這裡的,既然地位立場是囚犯,那死還是生對飛船的主人來說應該也沒太大差別。

  所以雖然一路上攝像探頭跟著他們轉了一路,二人卻還是像在自家庭院散步一樣,走得很閒散。

  負責飛船內部監控的人此時卻抓破了腦袋。

  他是天人,對於人類的臉記憶力本來就不那麼清晰,可此時飛船上到底有多少張人臉他卻還是曉得的,應該。

  而在他的記憶中,高杉晉助率領的鬼兵隊,怎麼也不記得這兩張臉曾經出現過。

  可對方這仿佛在自己家後花園漫步的架勢卻實實在在地迷惑了他,如果是入侵者,難道不應該是鬼鬼祟祟的麼?

  那天人一邊撓著腦袋上稀疏的幾根毛發,一邊調動他所能調動的所有攝像機對準了這兩個人,並儘量放大,企圖在這兩個人臉上找到他們不是鬼兵隊成員的證據。

  可適得其反的是,看多了這兩張臉之後,每當新的顯示器亮起閃出同樣的兩張說說笑笑的閒散的臉,他就越覺得這兩個人眼熟。

  眼熟到了最後,乾脆一點和飛船上的人類的不同都找不出來了。

  讓天人做人類照片找不同的題目實在是太困難了!

  他淚流滿面地砸面前的機器。

  這位天人的行動讓剛巧路過監控室的人瞧見了。

  那人皺了皺眉頭,隨後冷笑一聲踏入了監控室。

  「怎麼回事?」

  那天人聽見這個聲音簡直如同聽見了天籟,以一種見到了救星的態度欣喜地轉過頭去,飽含感情地叫了他一聲「高杉大人」。

  那一反平常甚至有些冷淡的炙熱眼神,饒是高杉晉助總是在外維持著一副高貴冷豔的形象,此時也冷不防被嚇得狠狠地皺了皺眉頭。

  「怎麼回事!」

  「您看看,那兩個人,是你們鬼兵隊的麼?」

  天人伸手指向螢幕,白柒夏與堀川響二人已經走向了螢幕的末端,經過了一個拐角之後,正臉便在另一個螢幕上出現。

  看見那張臉的時候,高杉晉助的眼睛瞬間變得有些發涼,看得一臉期待地看著他的天人打了個寒戰,再不敢看他。

  聽說當年,這位大人率領的鬼兵隊,每個人都是手上沾著天人血無數的殺星,而身為領袖的他更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萬一惹惱了他,隨便給他按上個失職的名頭就可以直接幹掉他,甚至不用跟這天人的直屬上司說一句……

  然而沉默只沉默了一瞬間,再看時,高杉晉作就已經恢復了之前那樣冷豔高貴又懶懶散散的樣子。

  「這兩個,我不認識。」

  「也就是說,這兩位不是你們鬼兵隊的人麼?」

  「恩,不是。」高杉晉助冷笑了兩聲,「鬼兵隊有多少人這你都不清楚,在這裡你還有什麼用?」

  「……非常抱歉!我立刻就拉警報!」

  天人的手正要敲上控制台上的那個紅色按鈕,卻沒按下去。

  高杉的刀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手腕下面,如果真的按下去了,估計自己這只手現在已經徹底廢了。

  「……怎……怎麼了……」那天人已經被高杉喜怒無常的性格嚇到發抖,此刻唯有對方怎麼說他怎麼做才是保命上策。

  他只是個普通的飛船操控人員啊!又不像上面那些亡命之徒,又能打膽子又大,高杉大人能不能不要這麼威脅他了那刀鋒看上去好危險,救命媽媽他好想回火星去……

  「他們要去哪裡?」高杉維持著刀鋒向上阻止對方按下報警按鈕的姿勢,冷冷發問。

  「……不……不是!我知道我知道……」天人哆哆嗦嗦的剛想說不知道,立刻就被威脅的眼神壓了下來,卻又不敢胡說,腦袋裡飛速運轉,整個飛船的地圖都想遍了,最後卻發現無論怎麼走,這兩個人最終的目標大概也只有那一個。

  可這不科學……好不容易混上來,怎麼可能去那裡?

  「大概他們要去地牢……」天人猶疑著開口,「可這不可能啊,地牢裡只關著那個女人,他們兩個人類特意混上來要做什麼?」

  「哼……」高杉意味深長地拖長了音調,唇角的笑看上去格外嚇人,「地牢,我去玩玩。」

  「高杉大人要去?」

  「我給你問話的權利了麼?」高杉晉助回頭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記住不要按警報,打擾了我跟有趣的老鼠玩玩就要了你的狗命。」

  「是!明白了!」

  白柒夏和堀川響兩個人直走到了地牢門口都沒見到有人來阻止,不禁覺得這趟簡直幸運。

  到時候直接給那孔雀一刀了結了任務就可以借著嵐晉的力量從這飛船上消失得乾乾淨淨,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方便的暗殺了。

  可剛走進地牢的大門,她就再也不那麼想了。

  一路上的雜魚有沒有都無所謂了,反正來再多他們也都是隨便砍著玩兒無壓力的。

  可面前這個人,一個可以頂上這一整搜飛船的所有嘍囉。

  那個人叫高杉晉助,曾經是鬼兵隊的領袖之一,帶領鬼兵隊和天人作戰極其神勇,說是他們之間最最痛恨天人的人也不為過。

  可現在,他站在天人的飛船上,站在她要殺的天人面前。

  他提著刀,站在天人那邊,站在她的對立面。

  「高杉先生,好久不見。」白柒夏抬手打招呼,「你還是一如既往。」

  「彼此彼此。」

  「高杉先生,我們熟人好說話,旁的虛的我就不多說了,我要她。」白柒夏伸手指了指高杉身後地牢裡陰笑著的女人,「讓我幹掉她,然後你是願意和天人走在一起也好,還是要和銀時他們相愛相殺也好,我不會再說一句話。」

  從桂那裡聽到的八卦實在是有些多,可有時候碰不到人,她也就懶得和關聯者翻老底。

  八卦這種東西本來就是聽聽就算了的東西,不過碰到這種時候,偶爾用手裡的小棍子捅一捅對方的短處還是很好用的。

  可惜她從一開始就不明白高杉想要的是什麼。

  她所認為的短處,只不過是他萬千決定其中之一而已。

  當年組建鬼兵隊攘夷是決定之一,眼下與那些人分道揚鑣也是決定之一,他只是走在他自己的道路上,要做什麼都與別人無關,僅此而已。

  眼下雖然交出這個女人也沒什麼,可他討厭有人能從自己的手裡把人搶走殺掉,無論那個人是誰。

  他已經不想回想自己到底為什麼才會來這裡,卻還是拔出了刀。

  「來吧,打得過我,人就交給你。」

  白柒夏卻沒動。

  「高杉先生,這沒意義。」她默默地開口,「你看到了,我們有兩個人,完全可以一個人拖住你,另一個人輕鬆殺掉那狐狸精。」

  「不試試怎麼知道?」

  她沒說話,只是甩手一個無詠唱鬼道,輕輕鬆松地把華佗綁在了牢房的柱子上。

  突然被綁住,精神已經有些問題的華佗卻沒有任何驚慌的樣子,只是傻乎乎地看著白柒夏笑。

  「你猜雙,還是猜單?」

  「雙。」白柒夏隨口回答。

  「哈哈,是單,你輸了,必死。」華佗在被綁住的狀態下小幅度地鼓掌,一副歡欣鼓舞的樣子。

  「必死的是你。閉嘴。」白柒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而後轉回頭看著高杉。

  「高杉先生,如今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對不對?」

  「我一直明白。」他收了刀,冷笑了起來,「我只是覺得可笑。」

  「我也覺得我自己很可笑。」白柒夏撇了撇嘴,「嘴上說著『還是一樣沒變』,可是我們誰都明白,變得太多了,我都懶得數。」

  白柒夏一番話,高杉卻半點反應都沒有,只是淡定地看著她,然後扯起嘲諷的笑。

  那和當年戰場上的嘲諷完全兩樣,當年戰場上的少年,從來不會露出如此發自內心的嘲諷,正如同當年戰場上的少女,絕不會拒絕任何理由的決鬥,也不會用任何非常規的手段來破壞決鬥的公平一樣。

  她不站在任何人那邊,眼下的她沒資格站在任何人一邊。

  「二貨,動手。」她長舒一口氣,發現眼下的自己居然連在高杉面前拔刀都不敢。

  無論對方走的是哪條路他都是真的武士,和她相比高潔太多。

  在他視線之下,她甚至覺得她自己沒資格拔刀。

  堀川響下手極快極准,華佗去得甚至是悄無聲息的。

  嵐晉在腦內給她做離開前的倒計時,十九八七,她只是默默伸了手讓堀川響握住,然後依舊看著高杉。

  嵐晉數到二,她終於深深鞠躬。

  嵐晉數到一,她直起身子看著面無表情的高杉,然後開口。

  ——對不起。            


☆、她說,謝謝你

  白柒夏或許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或許不知道。

  說出那句對不起的時候,她心裡空空一片,什麼都沒有想。

  正如同高杉做出了和大家分道揚鑣的決定一樣,她在某個瞬間也做了某個決定。

  高杉與過去揮別,她與世界告別。

  之前從屍鬼離開的時候她就問過嵐晉,之後還有沒有再回來的可能,嵐晉說沒有。

  如果她沒有理解錯的話,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一個世界有一個世界的規矩,她來這裡是因為這個世界脫離了正軌,而既然匡正了這個世界的事情,這個世界從此就將不再對她開放,不管時空再怎麼抽風,她去不了就是去不了?

  那時候她拿話問嵐晉,那傢伙卻含含糊糊地沒有回答。

  嵐晉一向是有問必答的典範,當年多麼對不起她的事情那沒節操的傢伙都承認了,不差這件無關痛癢的小事兒,除了她猜准了,根本沒有別的回答。

  嵐晉又不傻,她不信她在這麼多世界裡做的這麼多事情,嵐晉心裡沒有數。

  那貨知道她有多感情用事,知道她有多容易對一個世界產生感情,知道她有多捨不得這裡。

  可他需要她幫忙辦事,所以不可能告訴她,每做成一件事情,一個世界的大門就要對她關閉。

  不如說就像自己為自己造了一座圍牆,一個一個的世界開始拒絕她的進入,做完了所有嵐晉要求的事情之後,她除了回家一項,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回家不是福利,回家只是必經之路而已。

  可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她還怎麼回家?

  白柒夏難得不傻,可是她這回卻寧願自己沒反應過來這件事情。

  她可以向高杉示弱,可以向高杉服軟,可以乾脆直接申請加入高杉的鬼兵隊從此就在這裡生活,靜靜等待排斥來臨,過她從前過慣了的居無定所的日子,而不是現在這樣被自己趕得抱頭鼠竄。

  可是她沒有。

  要她在那樣的高杉的眼神下服軟她做不到,要她拖著堀川響陪她一起一直過這樣根本無法預測下一刻的生活,她也做不到。

  不能服軟,就只能硬抗,不能留下,所以只能走。

  她不知道高杉當初決定與銀時和桂分道揚鑣,甚至刀劍相向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可她現在卻是實實在在的茫然。

  一顆心統統空掉了的感覺,可想想卻也不過如此。

  她想起留給銀時的那封信,因為時間緊張她只寫了幾行字,甚至算不得「信件」的東西。

  二指寬的紙條,隨便地寫了些字,交代了要走,交代了要感謝的人,最後單方面地約定了要一起喝酒。

  約定是她單方面定下的,眼下又要單方面失約,真是差勁透了。

  一邊想著,她一邊握緊堀川響的手,然後又放鬆。

  嵐晉給的通道十分平緩,只需要牽著手二人就不會失散,可一瞬間卻想握緊一些。

  這種感覺她不太熟悉,卻覺得心實實在在地在抽。

  「二貨,如果等下回去的是你的世界,你就回去吧。」她淡定地看著前方毫無光亮的道路,「把你這個包袱甩掉,完成了你那邊的任務,我離回家也更進一步。」

  「好。」少年很乾脆地應了聲。

  「以後重新找個新娘,對人家好點,別老叫人新娘,這稱呼聽著人暴躁。」

  「好。」

  「唔……我還想說啥來著,忘了。」白柒夏撓了撓腦袋,發現怎麼也想不起來了,於是傻乎乎地笑了兩聲,「算了,不說了。」

  這次少年卻沒應聲。

  白柒夏根本沒在意對方有沒有答話,只是依舊向著前面看不見盡頭的地方走。

  「阿白。」冷不防地,身邊人叫了她一聲。

  熟悉的聲音叫出不熟悉的稱呼,讓她有些忡愣,一時間除了應了一聲之後下意識地轉頭去看他,別的什麼反應也做不出來,甚至連向前走的腳步都停了下來。

  可是通道黑暗,她就算轉了頭,也看不見堀川響臉上的表情。

  少年當然也看不見她的,卻知道她現在的心情。

  那是只有鬼族才能感受到的奇妙的感情,鬼族新娘的喜怒哀樂都不同程度地在他的心裡清晰成相,此時就連他的心都被影響得抽痛,由此可見新娘心裡到底多難受。

  他伸手準確地附上她的臉,卻沒有摸到任何哭過的痕跡。

  歎了口氣,他依舊維持著二人牽著手的狀態,彎□緊緊地擁抱了自己的新娘。

  「阿白。」他叫她的名字,「抱歉,我等不到你答應。」

  「哈?」少女回答得一臉莫名其妙,雖然看不見表情,卻可以清晰感覺到語氣之中的不解。

  「不明白就算了。」少年笑了笑,把懷中的少女抱得更加緊,「阿白你記得,我不會放你再一個人走這片黑暗,無論你需要我陪也好,不需要我陪也好,既然你已經在我身邊,我就不可能再放你一個人走下去。」

  「……二貨……?」

  「如果難過你可以哭,在這裡誰也看不到,連我都看不到,不會有任何人笑你。」

  「……我不怕別人笑我。」白柒夏悶悶地開口,「真的不怕。」

  「不管你怕什麼,你記得你有我。」

  「……我大概會記得……」

  「不記得也沒關係,如果你忘了,我會提醒你。」少年輕撫著白柒夏的後背,一點一點安撫她。

  「我什麼都不怕。」白柒夏一隻手握緊了堀川響的手,另一隻遲疑著抱上他的後背。

  本來猶疑的動作在真正觸及他背部的時候徹底爆發,她以幾乎要把自己揉進對方身體裡一樣的架勢拼命地埋進了堀川響懷裡。

  「我什麼都不怕,我是誰,我是白柒夏,白柒夏什麼都不怕……」她一聲一聲說著這樣的臺詞,似乎只要這麼說就可以真的什麼都不怕了一樣,可堀川響心裡存放她的地方卻愈發的疼痛,絲毫沒有因為她這樣的自我安慰而減輕半分。

  直到現在她都還在勉強自己。

  堀川響眯起眼睛,乾脆地低頭吻上她的額頭。

  「二貨,我怕以後再也沒有我的立足之地……」

  「我會在我身邊給你留下只屬於你的位置。」

  「零組的大家死了,倉鮫隊長死了,鹿鳴隊長也死了,我怕總有一天你們全都不在了,只留下我一個人。」

  「鬼族的生命非常長,我可以陪你到最後。」

  「萬一你也死了呢?」

  「在我死之前殺了你。」

  「你要是回去了怎麼辦?」

  「拼盡全力也會重新找到你。」

  堀川響覺得自己胸前的衣襟有些泛濕,於是伸手一點一點順著懷中少女的髮絲,調整姿勢讓她靠得輕鬆一些。

  少女緊緊抓著眼前人的手,終於哭出聲來。

  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在忍。

  親手殺死的朋友,親眼看著他們死去的朋友。

  一直很照顧她的隊長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死去化為屍魂界的靈子,她甚至沒能和他說一句謝謝。

  還有那個外冷內熱的隊長,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理想而死。

  最後親手斬斷和一個世界的聯繫,還要親手斬斷和更多世界的聯繫。

  說起來都是輕飄飄的東西,可是全部壓在她心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也是人,她也會害怕,她也會覺得不知所措。

  堀川響靜靜地聽著白柒夏在自己懷裡哭得撕心裂肺,於是一邊繼續拍著她的背,一邊輕輕親吻她的額頭,又從額頭移向眼睛、臉頰,最後停留在嘴唇上。

  這是兩個人之間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親吻,白柒夏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拼命地從堀川響那裡汲取溫暖與存在感,此刻她除了把自己徹底縮進眼前的人懷裡,什麼也不想做。

  直到很久之後才安靜下來,卻還是拽著他的手不放。

  一個人這麼久了,這是她第一次有一種「身邊還有一個人一直陪著」的實感。

  其實這樣也很好,真的很好。

  「二貨,謝謝你,真的。」

  「恩。」少年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輕地笑,「能繼續走麼?我可以背你。」

  「……背我!」

  少女毫不客氣地跳上少年的背,把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埋進他脖子裡。

  「我睡會兒,到了叫我。」

  「恩。」

  最後白柒夏睜開眼睛的時候卻是在一張鬆軟的床上。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陽光透過窗戶一點一點地灑下來,照的人睜不開眼睛,忍不住就想繼續睡下去,不想爬起來。

  她很久都沒有睡這麼舒服,也很久都沒有這麼悠然地從床上醒來——而且是被餓醒的,這決定了她不得不爬起來找食吃。

  可有一點她挺在意。

  自從睜開眼睛之後就沒瞧見堀川響,那貨跑哪兒去了?

  洗漱完畢,又換上了放在床邊的一套很有她一貫風格的白襯衫黑褲子和馬靴,她這才伸手打開房間門。

  開門之後,對於自己到底身處什麼地方也就有了個大概的瞭解。

  眼前是一條鋪著略有些發舊的紅地毯的走廊,走廊的左右兩邊均勻地分佈著幾間屋子,還有穿著女僕裝的小姑娘推著打掃衛生的手推車穿過走廊。

  經過走廊的時候,小姑娘還對著她羞澀地微笑了一下。

  白柒夏好久沒有這麼高的待遇,最近小姑娘眼力都好了太多,很少有把她當成男生來圍觀過,要圍觀也是圍觀她身邊的堀川響,這讓她鬱悶了許久,今天堀川響不在身邊,終於又有小姑娘給她拋媚眼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

  可自我感覺良好也只持續到一半,就像剛想揚起一個得以的笑就被截住了一樣,剛給她拋過媚眼的年輕服務生的目光就立刻轉向了另一邊。

  一張小臉迅速地紅了。

  白柒夏眯起眼睛,順著服務生小姑娘的眼神望過去,不出意外地看見了某個特別特別招她討厭的傢伙。

  很好,每次出場都要跟她搶小姑娘目光對吧,這二貨實在是夠了!

  她一隻手撐在門框上,出了聲。

  「那邊那位可愛的小姐,能否聽我一句請求?」

  服務生立刻轉過頭來。

  「是!這位客人,您有什麼要求麼?」

  「能給我一些食物麼?實在是有些……」白柒夏說得可憐巴巴,小動物一樣的表情迅速激起了少女的同情心。

  「是!請問客人有什麼不吃的麼?」少女握著手裡的掃把問道。

  「沒什麼不吃的哦。」她笑了笑,「只要儘快就好,那麼,感謝你了!」

  「是!」

  小少女答應了一聲,放下掃把就跑下樓,剩下白柒夏對著堀川響勝利地笑。

  少年無奈地搖搖頭,走過來伸手拍她的腦袋。

  「阿白你也看到了,我根本沒對她笑。」

  「我管你,誰讓你搶我妹子。」

  「……講講道理啊大小姐。」

  「就不講,你有本事就揍我啊。」

  「……」堀川響扶著額頭笑了,低下頭用自己的額頭抵住她的,「哪裡捨得。」

  「滾!」白柒夏迅速轉過身,「這是哪兒?」

  「不知道,不過剛剛出去轉了一圈,在你窗戶外面發現了這個。」

  堀川響攤開手,裡面是一個白柒夏看著很眼熟的東西。

  「……這個好像的確是……?」她盯著堀川響手裡的東西看了幾秒鐘,「啊……我好像知道這裡是哪裡了,今天食宿多少錢?」

  「還沒問。」

  「哦,那稍等下,我去借個電話。」

  教團內部高層正為了千年伯爵在江戶做的事情忙得團團轉,調了所有的驅魔人去江戶,可對上整個諾亞軍團,無論去了多少驅魔人都沒人敢保證一定能勝利,他們技術人員現在所能做的事情也只剩下儘量確保這場仗能儘量在減少己方損失的情況下給對方造成最大的傷害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聽見教團很久都沒響起過的那部電話的鈴聲,很多人甚至都沒注意到。

  一個研究院隨手接起電話,聽了兩句之後抬起頭。

  「利巴班長,找你的!」

  從放下手中研究資料開始一直到電話拿在手上聽見第一句話之前他都維持著茫然的表情,直到對方開口,他一直都處於高速運轉中的大腦終於難得地愣神三秒鐘,而後突然迅速地反應了過來。

  「沒關係,一切好說,但是有個請求。」

  電話那邊的人果斷地答應。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

  「支援江戶戰場。」


☆、她說,誰幹的

  掛了電話,又順手從旅店的服務員小姑娘手裡道了謝接過了早餐,她淡定地任由好久不見的小機器人興奮地在她頭頂飛來飛去,自己端著一託盤的麵包牛奶上了樓。

  堀川響坐在房間的外間裡翻著當天的報紙,看見白柒夏回來了也只是沖她笑了笑,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了一下,讓她有地方放手裡的託盤。

  「怎麼樣?」

  「恩,食宿問題好解決,只是我們可能又得長途跋涉了。」白柒夏叼起一隻麵包,趕兩口吃完之後覺得有點噎住了,於是又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然後湊過頭去看堀川響手裡的報紙,「現在我們在哪裡?」

  「英國。」

  「……那我們有好長一段路要趕。」白柒夏捂住臉,「我不得不說,這太糟糕了。」

  「……怎麼了?」見白柒夏一臉杯具表情,剛端起一杯牛奶的堀川響又放下了手裡的杯子,「要去哪裡?」

  「我們剛剛離開的地方。」她捂住臉,「得去日本,回江戶。」

  堀川響此時無比慶倖自己剛剛那杯牛奶還沒來得及喝掉,否則聽到了這個消息,估計也很難保持一貫的淡定。

  從英國去日本,要橫跨整個歐亞大陸也就算了,最關鍵的是二人剛從江戶離開,眼下又要長途跋涉回去,換誰誰都受不了。

  「有限時間麼?」堀川響歎口氣之後問道。

  為防止白柒夏再說出什麼讓他不淡定的答案,他乾脆放下了牛奶。

  「有。」白柒夏一臉沉痛,「利巴班長說,讓我儘快。」

  「那邊有說什麼事麼?」

  白柒夏用拳頭抵了抵自己的下巴,最後搖搖頭。

  「說起來有點奇怪,這次任務沒有資料也沒有偵查員,利巴班長說大概以我的速度很快就會在路上和亞連他們相遇,讓我到時候直接和他們交流。」

  「以你的速度……?」堀川響挑了挑眉,終於明白了自己即將面臨的是什麼。

  以她眼下的速度,直線距離從這裡趕往江戶大概要不了三天,也就是說,如果不想讓自己誤了她的事兒,他就得跟上她的速度。

  雖然以阿基多之名堀川響確實不會拖後腿,可是總覺得這樣毫無意義的長途跋涉心會很累。

  雖然心裡是這麼想著的,可堀川響卻依舊什麼都沒說,該吃吃該喝喝,直到白柒夏吃飽停下了,他才出聲叫她。

  「阿白。」

  「恩?」

  堀川響站起身,隔著小半張桌子向白柒夏傾過身,伸出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輕輕地啄了一下之後就放開了她,氣定神閑神清氣爽地站直了身子,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沖著白柒夏招呼。

  「行了,走吧。」

  「哈?去哪裡?」

  「陪你回江戶。」他笑了笑,伸手把白柒夏從座位上拉起來,「不是說很急麼?」

  毫無意義地讓他在日本和歐洲之間亂跑來回的確是件讓人身心俱疲的事情,可如果有獎勵就不一樣了。

  ——雖然這獎勵是他自取的,不過這毫無妨礙不是麼。

  只花了兩天,白柒夏與堀川響二人就已經踏上了江戶的土地,只是眼前一片滿目瘡痍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很難接受。

  白柒夏看著眼前滿目的瘴氣,深深地握了握拳頭。

  沒弄錯的話,這裡似乎已經沒有人類存在了,滿目的瘴氣統統都是惡魔的產物,真是糟糕到一定境界的事情。

  在這種地方她已經絕對不期待找到電話了,和教團聯繫不上,和亞連他們更聯繫不上,在這裡呆著不是個辦法,為今之計只有繼續向前走而已。

  兩個人侵入惡魔的大本營,這種聽上去很帥氣又瘋狂的事情,他們——尤其是白柒夏,已經很久沒做過了。

  少女摩拳擦掌,顯得異常興奮。

  「二貨,我聽阿萊西婭說,你能單人在白虎的軍隊裡隨意跑個來回不受傷?」

  「那是阿萊西婭誇張了而已。」堀川響笑了笑,「白虎的軍隊缺點太明顯,我只是略加利用了一下,僅此而已。」

  「這樣的話……惡魔會升級,問題稍微有點大。」白柒夏捏著下巴想了一下,「如果被它們的子彈擊中會很麻煩,我這邊有聖潔還好一點……」

  「別擔心,我不會死。」他伸手攬過白柒夏,與她額頭抵額頭,「你相信我的,恩?」

  少女瞬間漲紅臉,推開他跳出三米遠。

  「誰擔心你啊混蛋!禍害遺千年你這種人至少得活一萬年以上誰會擔心你啊!」

  「是是是,我怎麼會以為你會擔心我呢?」少年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家新娘一直都是硬心腸的人,忘記了這點是我不好……」

  「……也……也不是說一點都不擔心啦!」白柒夏別過頭去,「少廢話!」

  少年面上輕鬆地笑了笑,卻已經迅速地動作起來,伸手撈過白柒夏把她帶向一邊,與此同時白柒夏手裡夜雪也出了鞘。

  「卍解!」

  冰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成型,尖端淩厲地刺入對面的一個惡魔心臟,迅速將其內部植入的程式統統破壞殆盡。

  那惡魔只來得及擺出攻擊的動作,在切實地實行「攻擊」這一動作之前卻陷入了「瀕死」的狀態,不禁睜大了眼睛。

  「你們……!」

  「趁別人說話的時候偷襲這種事情倒不是說不能做啦。」白柒夏淡定地窩在某少年臂彎裡,「不過沒眼色找不准對象實在是笨到極點了,你level幾的?」

  「我是level 3……」那惡魔掙扎著抬頭看著白柒夏,「怎麼會這樣!你們明明不是驅魔師!」

  「啊,等級三,這麼久不見等級三居然滿街跑了,伯爵他不錯嘛。」白柒夏點點頭,「至於驅魔師這個問題……」

  她撐著額頭想了一下,發現自己那身教團團服確實被她放在了新選組的屯所裡,倒是那時候問他們要來的亂七八糟的雜物都在身上裝的好好的。這都不重要,可重要的是,眼下除了聖潔已經再無可以證明自己是驅魔師的東西,卻又不想這麼早讓聖潔出鞘——雖然此時在鞘中蟄伏的聖潔也會引來一些惡魔,但真正出鞘之後引來的惡魔數量絕對會超出她的想像。打草驚蛇的話,光是她自己一個人倒是沒什麼關係,可她不能拖著堀川響陪著她涉險。

  「好吧,那我就不是驅魔師好了。」她隨隨便便地說道。

  「太隨便了吧!稍微給我認真一……」惡魔掙扎著起來吐槽,可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被破壞了程式的身體就徹底崩潰。

  雖然二人實在是為這位惡魔的吐槽精神所傾倒,但接下來的時間卻再也不容他們大意。

  既然已經被第一隻惡魔發現,那接下來絕對會有第二隻第三只乃至被群體追殺必須亮聖潔的時候。

  雖然眼下白柒夏用來支撐夜雪萬解的靈壓無比足夠,堀川響則用朱雀的火系魔法玩得很歡樂,可在偶遇的第十只惡魔終於腦袋轉過了彎來,死前沒說些關於「你不是驅魔人」或者「怎麼會有人類殺的了我」之類的廢話,而是大聲招呼了所有周圍的惡魔之後,二人的壓力瞬間大了起來。

  拼盡全力,死了多少一路上同行的同伴,又死了多少曾經幫助過他們的人,終於艱難地在江戶的港口上登陸了的驅魔師一行,剛登陸就看見有一群惡魔追著兩個人向他們沖了過來,嚇了一大跳。

  「日本這邊的惡魔現在已經多到了這個程度了麼!」紅發的拉比驚訝了一下,立刻要拿出聖潔來。

  經過長途跋涉,現在這裡的所有人都十分疲憊,剛上陸就要和這麼多數量的惡魔開戰,對於現在的大家來說實在是太勉強了。

  何況這一行人之中,李娜麗失去了戰鬥力需要保護,米蘭達的聖潔是沒有戰鬥力的輔助能力,也需要保護。

  情況不是一般的糟糕。

  「等下!」庫洛斯·瑪麗安改裝過的惡魔小美助攔住了他,「現在不可以開戰!打草驚蛇的話會很危險!」

  「可是他們明明——」拉比剛想說「他們明明是向著我們來的」,卻眼見著那群惡魔在兩個人的帶領之下直接略過了他們這一行人,沖向了遠處的海面。

  「我有幫各位大人掩蓋氣息,所以一般情況下只要不特意觀察各位大人是很難被惡魔們發現的,所以請各位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小美助一臉認真地向大家解釋,卻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海面的方向,不禁好奇地也看了過去。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兩個人被惡魔群追到海面上,大海太廣闊,就算速度足夠可以甩掉惡魔,但是到最後也絕對逃脫不了一死的命運。

  可那兩個人卻在離開陸地之後就停了下來,而後一起舉起了手。

  與此同時,天空上方憑空增添了許多重重疊疊的魔法陣一樣的東西,而在魔法陣之中漸漸成形的卻是大團大團的火球。

  這些惡魔等級都不低,平均等級都在level 2左右,至少已經擁有了一部分智能。

  發現了不對的惡魔們剛準備四散逃竄,那些火球就在他們逃竄之前全數落了下來。

  兩個重疊的魔法把一片海域籠罩得幾乎滴水不漏,瞬間就消滅了一大片惡魔,只剩下週邊逃竄得比較快的幾隻來得及脫離,可沒走多遠就又被那兩個人手心中的火球追上,一把火燒成灰,消滅得乾乾淨淨。

  此時那些最初從天而降的火球才帶著惡魔燒成灰的殘骸落到海面上,掀起的巨浪和撲面而來的熱氣讓離那個屠殺惡魔的戰場至少有百多米遠,明知道不會波及到自己的眾人都忍不住向內陸躲了幾步。

  「……那不可能。」

  不知道是誰最先說出了這句話,也是大家的心聲。

  惡魔是玩弄人類靈魂的瀆神的產物,所以只有身為神之代言的驅魔師才能破壞,別人雖然或許可以逃開,但卻不可能做到真正破壞。

  在今天之前,幾乎這是所有人所公認的公理,可這公理現在在他們眼前被打破了。

  書翁眯起了眼睛。

  他知道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可他居然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居然能有人運用這樣的手段,並且可以破壞惡魔。

  就算親眼所見,他也依舊想像剛剛那個不知是誰說的那樣,說一句「那不可能」。

  白柒夏同堀川響歡快地用隕石魔法和普通的火球魔法完虐了大片惡魔,此時神清氣爽地從海上返航。

  本來其實可以直接在陸地上這麼清理惡魔的,可是考慮到日本本身的地質實在不適合隨隨便便就玩兒這麼大手筆的魔法攻擊,於是在聽了堀川響的建議,多跑兩步把戰場改到海面上之後,果然打得毫無壓力,爽快非常。

  抱著這樣爽快的心情在港口著陸,二人就看見了一群愣在那裡的人。

  那些人她一個都不認識,身上穿的衣服她也不太熟,可是至少那身衣服胸前的標誌她還認得。

  「教團的……?」她遲疑地開口,眼睛卻掃向了被人群護在中間的一個小姑娘。

  短髮,身上和臉上都包著繃帶,看上去傷得很嚴重。可繃帶卻實在有些礙事,所以雖然她覺得這小姑娘有點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是誰了。

  卻是那小姑娘先認出了她。

  「白……桑?」對方也遲疑著,可一邊叫她,一邊就撥開人群來到了她面前,「白桑?」

  聲音一出她就已經明白了對方是誰。

  「李娜麗!你頭髮怎麼了?還有這傷……?」她拉住了李娜麗的手,聲音有些涼了下來,「這是怎麼了,誰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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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走你

  聽完李娜麗的敘述以及紅發驅魔師的補充之後,白柒夏算是稍微明白了一些現在的情況,也算是為自己加入江戶戰場的動機上多加了一副籌碼。

  對亞連動手,對李娜麗動手。

  千年伯爵你行的。

  白柒夏露出一個咬牙切齒的笑,恨恨地攥緊了手心。

  「喂阿白,輕點,疼。」堀川響在後面搗她的背,卻被她狠狠地翻了個白眼。

  「滾一邊喊疼去。」

  「……你攥著的是我的手啊親愛的。」

  「親愛的你妹,愛哪兒哪兒去。」少女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不過不得不承認,被堀川響這麼一鬧,她滿心的暴躁無名火確實消散了一些。

  在眼下這個惡魔橫行的日本,作為帶著好幾個傷患和好幾號非戰鬥人員的人類驅魔師團隊,任何一個不冷靜的決定都會給團隊帶來極大的危害。

  說到底她不是一個人。

  可她當年走得早,教團驅魔師裡熟識的也只有三個,眼下諾亞殺了其中的一個,又毀了其中的另一個,如果她不做點什麼,實在對不起當年同吃一桌飯的交情。

  她正暗自雞血著,嵐晉卻來給她添了一碗雞血的同時也狠狠地給她澆了一盆冷水。

  ——重創諾亞。

  這次的嵐晉只說了一句話,旁的廢話多一句也無,算是白柒夏至今為止收到的最籠統的一條任務了。

  重創?怎麼才叫做重創?殺一個還是兩個?還是乾脆全殺光?

  不知道怎麼才算是完成任務,也就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在這個世界呆多久,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旁的不說,至少得把殺了亞連的那個諾亞幹掉,否則她走也沒法走得心安理得。

  畢竟……這次離開之後,估計就再也沒機會回來了。

  她這麼想著,一邊下意識地捏了捏李娜麗的手心。小姑娘這段時間大概是發生了太多事情,比起她離開之前瘦了好多,本來軟軟的手心已經瘦的只剩下骨頭,握在手裡都怕把她捏碎了一樣,此時聖潔又出了問題,直接從戰鬥人員退居二線變為非戰人員……

  一樁樁事情想得人越來越淡定不能。

  「李娜麗,放心吧。」她突然沒頭沒腦地偏過頭去,對著旁邊的小姑娘笑著開了口。

  「啊?」

  「一定會沒問題的,什麼都會好起來——就算砸沉這被惡魔佔領的日本呢,哼哼。」她越說到後來表情越扭曲,甚至還陰森森地笑了一下。她笑出聲來的那一瞬間,就連走在他們旁邊的拉比都有些發冷地拉緊了脖子上的圍巾,然後悄悄湊近李娜麗的耳邊。

  「呐,李娜麗,這人,你認識?」

  「啊,恩,白桑也是教團的驅魔師之一……」李娜麗點點頭。

  「她一開始就這樣麼?」

  「不……我記得應該不是……」李娜麗在記憶裡翻遍了白柒夏給她留下的記憶,等到她翻到和神田優相關事項的時候,還是不確定地在那句話後面加了個大喘氣的「吧」。

  一句話聽到最後的拉比還是攤了攤手,把對這兩個可以不用聖潔空手破壞惡魔的人的好奇心壓到穀底。

  亂來的話,他有種「眼前那個女人可能會六親不認」的錯覺。

  白柒夏注意不到周圍人的反應,可不代表堀川響注意不到。

  歎了口氣,他按住了白柒夏的肩膀。

  「阿白,收斂一點,砸沉日本這種話心裡想想就好,別說出來。」他揉了揉額頭,「如果真的要這麼幹,恐怕只合你我之力不太夠。」

  「啥意思?」

  「至少得連續放百八十個隕石魔法才行吧——我想。」堀川響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你忘了,我們的魔法不通過水晶的力量,普通一次兩次就算了,如果連續釋放這種高等級的魔法,身體會吃不消的。」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砸沉這種事情已經無望了,白柒夏也就殘念地點了點頭,再不提這事兒。

  只是旁邊剛剛還覺得「這個男人搞不好可能會是好人」的幾位圍觀群眾頓時一腦袋冷汗。

  ——你居然確實地去考慮這種東西的可能性了啊!

  鬧也鬧夠了,在百分之九十的人口都是惡魔的日本,一群驅魔師站在港口光明正大地聊天絕對不是什麼好選擇,於是大家接受了引路惡魔小美助的建議,一邊向著內陸行進,一邊聽她介紹情況。

  一路上行進的還算順利,在兩個幾乎是惡魔除了聖潔之外的另一個剋星的外掛解決了幾隻不長眼執迷不悔地想要殺人的等級三之後,離江戶的距離終於漸漸縮短了,大家甚至已經可以看見江戶的空中漂浮著的建築物。

  可就在這時,帶路的小美助卻突然崩潰了。雖然由於她是庫洛斯的改造惡魔的原因,還能稍微再抵抗一陣子,但是事實上卻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是……伯爵大人的……伯爵大人在叫我們……」她捂著腦袋,試圖多抵抗這來自製造出他們的主人的呼喚一陣子,卻抑制不住痛苦。

  「抱歉,拉比。」連一分鐘都沒過,她眼裡最後的光就也消失了,「我必須去江戶,去到伯爵身邊——千年伯爵大人正在召喚我們。」

  說罷,她便以人類摸樣的身軀騰空而起,混入漫天的惡魔大軍之中,如同一個最普通的惡魔一樣,向著一個方向飛去。

  目送那個等級二的改造惡魔消失在天空的盡頭,眼下的隊伍除了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的堀川響以及天不怕地不怕腦袋掉了當球踢的白柒夏之外,包括書翁在內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名為「恐懼」的不良情緒當中。

  驅魔師本來不應該有「害怕」這種情緒的,可聽到率領諾亞與他們相鬥已近千年的千年伯爵本人就在江戶,這消息在打消士氣方面的作用簡直立竿見影。

  「好吧,嚮導沒了,換我帶路好了。」白柒夏打破沉默,淡定地攤攤手,「我對江戶還是蠻熟的——如果是普通日本的話——不過現在看來日本和我記憶中的也沒變太大樣子。」

  想來也是,眼下是十九世紀,和新選組所在的那個世界從時間點來說幾乎是重合的。

  他們的登陸地點在京都附近,眼下往江戶走,也只不過是沿著當年上洛的相反路線重新走一遍而已。

  隊伍裡的驅魔師們明白自己的職責,所以對於去江戶這件事一句話都沒說。

  可另外幾位並沒有穿驅魔師制服的看上去應該是普通人類的人卻有些為難。

  「……可是,千年伯爵他……」其中一個人猶豫著開口。

  「沒有可是吧——」白柒夏打斷了他的話,「伯爵在那裡,而身為教團驅魔師的我們在這裡。現在交戰雙方已經到場,幾乎已經到了最終決戰的時候,除了前進沒有別的辦法了,不是麼?」

  「話是這麼說……」

  「放心吧。」她眯起眼睛笑了笑,「我不會讓你們任何人死。相信我,這次我不會失約。」

  曾經她因為弱小而失約,讓朋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赴死,而如今她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白柒夏想保下的人,沒有人能碰他們一根手指頭。

  堀川響默默地打了個響指,引起大家的注意之後站到了白柒夏身邊。

  「雖然我沒有你們所說的可以破壞惡魔的聖潔,可是相信從惡魔手中保護幾個人還是小意思的。」

  此時的堀川響顯出了他鬼族少爺的氣勢,與很久遠之前的先祖長得一模一樣的那張臉上掛著自信的笑,讓人即使只是單純看著,就仿佛可以定下心來,有種什麼都不用管,只要把一切都交給他解決就可以的感覺。

  恐懼是一種傳染病,可比恐懼更容易燃起來的卻是士氣。

  隊伍之中有了白柒夏和堀川響二人自信滿滿的保證,就像是有了一劑強心劑一樣,就算是最謹慎保守的書翁都忍不住想要相信,這一站或許教團這方有勝利的可能。

  驅魔師的速度很快,尤其是在有了拉比的聖潔這麼好用的趕路工具之後。

  只消一會兒工夫,幾人就到了離伯爵所在的那棟反重力浮空的建築就只差幾十米的地方,就連他和諾亞之間的對話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嘖……說什麼把元帥找出來殺掉的,我回來這麼久我家那位自稱我師父的元帥我都還沒見過呢,更別提另一位了吧——」她扭頭看著身邊那些她不認識的驅魔師,「你們進教團之後見過幾位元帥?」

  「啊……」聖潔為控制時間的非戰人員米蘭達小姐默默地捂住了嘴。

  「啊……」聖潔為可以吸收惡魔的血液達到破壞效果的克勞利先生默默扭過臉去。

  「這個……」拉比撓了撓腦袋——就算他是書翁的下屆繼承人,可是好像的確沒見過教團那幾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元帥……

  「我上次見到那位元帥的時候好像也是非常非常小的時候的事情了……沒印象了。」李娜麗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見所有人都沉默了,書翁默默地擦了一把汗,「我剛進教團的時候曾經與庫洛斯元帥有過一面之緣……」

  他的話音剛落,眾人立刻向他投來敬仰的視線。

  「不愧是書翁!」就連一向很少服氣誰的白柒夏都沒敢像從前對待別人一樣沒大沒小地拍對方的肩膀,語氣中充滿了崇敬,「那可是那位傳說中的元帥啊!」

  堀川響淡定地站在一邊,並不參與他們驅魔師之間他根本聽不懂的對話,只是仰頭看著在空中的那些被稱為諾亞的人們。

  那些人和之前碰到的所有惡魔都不同,如果說惡魔們對他們來說是隨便殺著玩兒的東西,那麼那些諾亞以及那個被叫做千年伯爵的胖子則每個都比他們強,如果要他來估計,他們這邊勝算絕對算不上大。

  相信他能感覺到的東西,自家新娘和那些驅魔師們不可能感覺不到,就算她一向鈍感,可是對於敵人強弱的感知卻是每個武人近乎本能一樣的東西——可就算這樣了還是要插科打諢把緊張的氣氛攪渾,這樣才是自家新娘的風格不是麼。

  遠遠地聽見那邊伯爵下了命令讓諾亞們動手,驅魔師這邊也有人忍不住了。

  「必須要讓他們知道,元帥連我們都見不到,何況是他們!」拉比的嘴角扯出了一個漂亮的笑容,手裡的聖潔已經化為了巨大的錘子。

  伯爵對諾亞們的命令話音剛落,就被從遠處升騰起來的某條以熊熊烈火組成的巨蛇淹沒了。

  幾名諾亞跳的快,趕在建築物徹底被火蛇吞噬之前逃開,隨便挑了幾隻在空中浮著的惡魔重新當做落腳地,可千年伯爵卻沒諾亞這麼輕盈,拖著肥胖的身軀實在是沒法迅速逃開,於是乾脆就站在原地,硬是承受了這次攻擊。

  火蛇卷過之後,他一個人默默地望著自己被燒焦的衣角,然後默默地發飆了。

  「有小老鼠在呢……」

  「老鼠不是你們麼?」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眼下日本鼠患成災,雖然我已經很久不幹滅鼠這種小事兒了,可是我出身的地方都被你弄成這德行,叫我怎麼袖手旁觀?」

  「……小老鼠們自己跑出來了呢。」伯爵絲毫沒把白柒夏的話當回事,依舊接著自己的思路繼續接了下去。

  「嘖嘖,這漫天的老鼠還有那邊那幾隻變異的——老鼠都會飛會說話了這讓人情何以堪?」白柒夏撓了撓後頸,「學會進化的老鼠必須滅絕,否則人類還怎麼活……」

  「我的玩具們啊……」伯爵舉手,所有的惡魔統統轉向了幾位驅魔師所在的方向,帶著五芒星的臉或面無表情或帶著惡意地看著他們。

  「好吧,二貨,還有那邊的拉比克勞利。」白柒夏拔出了腰間的肋差,聖潔瞬間發動,變成長槍的聖潔直指在他們幾十米之上的諾亞,身未動手上卻已經丟了一個朱雀的火球魔法作為前鋒。

  ——「全殲他們。」

  ——「走你!」

  「……我以為你說了前面那些話至少會說點帥氣的發令詞的,結果你說啥不好非得這麼……麼?」堀川響緊跟著上竄得正歡的白柒夏,被她的最後一句話雷得一臉黑線,「一點鬥志都被你雷得一乾二淨了。」

  「誰說的。」白柒夏一回手指向身後緊跟著的幾個人,「不管我說什麼他們都一樣已經鬥志滿滿了好麼,就你毛病多,不許嫌棄我!」

  「是是是,我嫌棄全世界都不敢嫌棄你啊。」

  「貧……貧嘴的都去死啦!」

  二人說話的瞬間,已經和第一隻迎上來的惡魔短兵相接,白柒夏的聖潔被等級三的惡魔擋住,堀川響從後而來的冰箭卻直直地刺穿了惡魔的身體,趁著白柒夏被擋之時的一滯的當口反而竄在了她前面。

  「阿白,這次你總得讓我擋在你前面。」他回頭來朝她笑了一下,隨後再不看她一眼,而是以一種近乎於決絕的姿態,用冰劍逼開了漫天擋路的惡魔群,向著上方的諾亞直竄而去。

  「混蛋!給老子回來!」白柒夏愣了兩秒,發現自己叫什麼估計那傢伙都不會再聽了,乾脆提了槍準備追上去。可沒追上兩三步就又被大群的惡魔擋了回來,和其中幾隻等級三纏鬥了有一陣子都沒能脫身,她此時臉上的表情已經糟糕無比。

  趁著那幾隻等級三一個疏忽,她迅速運起瞬步脫離了占全,捏緊了手裡的聖潔卻並沒有再用它,反而舉起了手向著在自己身後還沒跟上的拉比他們做了警告,「拉比你們給我逃遠點。」

  雖然眼下心裡已經處於暴怒的邊緣,可回過頭去同他們說話的時候,她的神色卻是無比的平靜。

  眼見著天上又出現了一開始見面的時候他們二人在海上合力弄出的魔法陣,對那個會憑空掉出大火球的法陣的威力有足夠估計的拉比只來得及慘叫一聲迅速調轉大錘小錘伸長的方向,那些火球就已經從惡魔頭頂落了下來,擦著拉比的衣角落了下去,在天上的惡魔群之中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空洞出來。

  惡魔群合上只是一瞬間的工夫,白柒夏卻趁著這一瞬間的工夫纏進了惡魔之中。

  諾亞的強度到了什麼地步,她比身後的拉比他們清楚太多。

  明明說好了這是大家的事情,那貨居然敢擅做主張——那可是包括千年伯爵在內的諾亞全體!他居然就敢這麼直接一個人沖上去!

  白柒夏一腳踹開一隻惡魔。

  ——等把他拖回來,一定要先狠狠地揍他一頓才行。            


☆、她說,我記得

  白柒夏的同步率甚至不足百分之九十,聖潔在她手上對level 3的作用甚至不如朱雀魔法和卍解之後的夜雪,被裹在惡魔群之中的她乾脆只把手裡長槍當做威嚇等級二以下的惡魔的工具,level 3以上的統統用冰劍招呼,能逼退的就不費力去殺死,反正後面不是還跟著倆驅魔師麼?

  眼下她的目的不是多殺一兩個惡魔,而是穿過它們,然後把堀川響帶回來。

  雖然就算是從前她也不會放任堀川響一個人以「擋在你前面」這種扯淡的理由一個人去赴險,可是眼下卻和從前不一樣了。

  如果說以前她是因為要負責把堀川響送回原先的世界的任務才會管他的話,現在他對於她的意義卻已經變了。

  再也不是「任務」,也不是「累贅」或者「拖油瓶」,而是她在漫長的黑暗行進之中,存在在指尖的那抹微光。雖然微弱,可是卻不可或缺。

  一旦見過了光亮,便不能忍受獨自一人的黑暗——就是這樣的東西。

  把最後一隻惡魔踩在腳下的時候,她眼前終於一片明朗。

  包括千年伯爵在內的大部分諾亞都一臉的饒有興致觀戰中,堀川響面前只有一名諾亞,穿著跟她身上那套感覺挺像的白襯衣和黑西裝褲,從手中源源不斷地飛出的黑色蝴蝶圍繞著堀川響上下翻飛,雖然被他放火燒了一部分,可還是有幾隻特別頑強而鍥而不捨的蝴蝶在他身上劃下不少痕跡,甚至她注意到那貨前胸和後背的襯衣上都有血跡,從位置上看,大概是被貫穿了心肺之類的地方——這混蛋生命力怎麼這麼頑強!白柒夏咬牙切齒地想。

  不過堀川響畢竟不是普通的肉腳,既然敢對白柒夏說出「擋在你面前」這種話,他就絕對不止是肉盾一般的存在。手裡的雙鉤靈活地繞過蝴蝶的圍攻,在對面的諾亞身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可惜諾亞的恢復力在兵器不是聖潔的時候實在是強大到可怕,只要不刺中要害,別處就算是深可見骨的傷對他們來說都影響不大。

  雙方都奈何對方不得,幾乎是拉鋸戰,可仔細看看的話,畢竟落於下風的是堀川響。

  諾亞的恢復能力比他身為鬼族末裔的要強悍一些,所以如果就這麼打到最後,輸的絕對是他。

  「君臨者!血肉面具!」白柒夏看見堀川響之後就已經恨得牙癢癢,交戰雙方此時在她眼中都只剩下「不爽」的標籤,下手也就更加兇殘,她狠狠地用雙手在胸前圈出一個圈,從真央畢業之後第一次施放帶詠唱的破道,「萬象!振翅!冠上人類之名之物啊!在蒼火之壁上刻下雙蓮!在遙遠蒼穹間靜待大火之淵!破道之七十三,雙蓮蒼火墜!」

  隨著詠唱的最後一個字從她嘴裡恨恨地落地,巨大的火龍瞬間從她圈成一個圈的雙手中奔騰而出,直向著打成一團的二人沖去。

  死神們平時發鬼道的時候很少詠唱的原因不外乎兩個,其一是便於速攻,其二則是一部分靈壓較高的席官直至隊長級死神,為了抑制自己所發出的鬼道的力量,不讓發出的鬼道波及周邊的人和建築而故意捨棄詠唱的方式。

  對於白柒夏來說,平時記不得詠唱是一方面,特意抑制力量卻也是其中之一的原因。

  畢竟一直以來身邊都有隊友,她對靈壓的控制又是有目共睹的糟糕,縛道就算了,要是一個蒼火墜丟出去直接連身邊隊友都燒了,隨便是誰都絕對會嘲笑死她,還不如犧牲一點威力。

  不過眼下她心情不好,加上周圍除了堀川響那個混蛋就只剩下諾亞和惡魔,這裡有是伯爵的大本營,四周的建築完全是伯爵的東西,破壞了也是白破壞。

  這些綜合一下,就變成了席捲兩個人的火龍。

  雖然從白柒夏詠唱的時候大家就注意到了她有發大招的意圖,可作戰中的二人此時處境極其微妙,雖然一時之間分不出勝負,可誰先撤誰就一定輸,所以沒有人願意先撤了來躲避她的鬼道,只是都開始留手而已。直到火龍逼近二人才借著一次短兵相接的機會,雙雙同時彈開。

  巨大的火柱擦著二人的衣角呼嘯而去,雖然不摻雜聖潔的普通攻擊對於諾亞來說根本不足畏懼,可就算如此,灼熱的溫度也讓那諾亞心驚了一下,在空中踩著一隻惡魔再次借力跳得離火柱更遠了些,這才定睛下來仔細去看攪局的人。

  白襯衫,黑色西裝褲,梳得高高的馬尾,還有腰間掛著的兩把刀。

  這名諾亞的嘴角揚起了微妙的弧線。

  ——認識的……驅魔師呢。

  事情變得有些有趣,在出發去殺亞連·沃克之前,或許他還能殺一個認識的驅魔師。

  相信比起被莫名其妙的人殺死,能死在認識的人手中,那姑娘自己也會欣慰的吧。

  白柒夏則根本沒去看那邊的諾亞一眼,甚至連撐著傘浮在他們上空的千年伯爵都被她忽略了個徹底。

  她只是狠狠地拽過堀川響在千年伯爵那棟漂浮在半空中,被拉比轟碎了的反重力建築物的殘骸裡找了一塊比較大的當做落腳點,冷著臉一眼不發,一隻手乾脆地撕開他的襯衣查看。

  少年身上與他平時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明明看著那麼纖細的少年,身上卻大傷小傷新傷舊傷一大堆,她一個都不看,只看那些新傷。

  除去普通的擦傷不看,最重的傷是那道之前就看到的貫穿傷,傷口並不大,可血卻止不住。

  「你白癡麼?」白柒夏舉起拳頭,最後卻沒真的揍下去,「老子說過要打諾亞了麼?」

  「總要打不是麼?」少年笑了笑,「阿白,你的事情,我什麼都知道。」

  「哈?」

  「你必須做的事情。」他伸手虛虛指向她胸口,「只要你一直惦念著的事情我都會知道,下面那些驅魔師眼下與諾亞力量差別太大,到最後估計還是只有我們倆,所以不如我先替你排除一些阻礙。」

  白柒夏想說什麼卻噎在了喉嚨裡,等終於反應過來到底應該如何表達之後,卻是再也沒空說。

  她再怎麼旁若無人都不能改變眼□邊圍滿諾亞和惡魔的事實,此時對於諾亞來說明顯的敵寡我眾形式,對於驅魔師他們自然不會留手,更別提給她安穩敘舊的時間。

  之前能給她查看堀川響傷口的時間也只是因為那位諾亞念及曾經同車的情誼而已。

  眼下無論是他還是千年公,所有的仁慈和耐心統統都耗盡了,從羅德那裡傳來了搬家的準備即將完成的消息,他們沒空和驅魔師繼續耗在這裡。

  等搬新家的工作做完,他們將對於驅魔師有壓倒性的優勢。

  千年伯爵舉起手中的南瓜傘,隨著他的動作,數以萬計的惡魔們迅速地集結,最後兩隻巨大的惡魔拔地而起,而他自己卻消失得幾乎無聲無息。

  留下的只剩緹奇和一對雙胞胎。

  兩隻惡魔瞬間把驅魔師的隊伍打得散亂,揮舞的手臂輕易地撞碎擋在它們面前的所有建築,就算白柒夏多麼自信,此時也不敢舉刀與這麼個大傢伙硬抗,拽著手裡的堀川響借力跳出很遠,下一秒就看著他們剛剛落腳的建築殘骸被混合惡魔的手臂打得粉碎。

  「喂緹奇,你這邊沒問題麼?」雙胞胎對他發出似是譏諷的笑,「那邊發現了庫洛斯的蹤跡,我們可是要去完成我們的任務了,你的亞連·沃克呢?」

  「我啊……」青年雖然衣服上盡是自己的血跡斑斑,卻還是淡定而悠閒地笑了,「殺死少年之前,先和這裡的驅魔師玩玩。」

  「小心別死了喲!嘻……」雙胞胎之中性格比較活潑的加斯特羅咧開嘴開心地笑。

  「是是我知道……」青年無奈地搖搖頭,「倒是你們,別找庫洛斯找得太開心忘記時間,搬家快要開始了,找不到也要記得回來幫忙喲。」

  「你才是啦!」一提到那位元帥淘寶的技能,在這方面吃了大虧的雙胞胎立刻齜牙咧嘴,「不要提這件事!我們走了!走晚了又要找不到了!」

  看似嘴上說著不耐煩地「去吧」的青年,由衷地卻有種自己的同胞大概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庫洛斯了的悲催預感。

  而至於到時候怎麼安慰他們,則不是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

  緹奇把目光投向了不遠處拽著剛剛與自己交戰的銀髮少年,一隻手試圖反擊混合惡魔的攻擊的少女。

  雖然曾經想要真心把她當做朋友過,不過驅魔師就是驅魔師,和諾亞千年以來都是死敵,以現在的狀態碰到了幾乎是當然的,不死不休的結局。

  可惜了那姑娘那麼好的身手和那麼豪爽說幹就幹的性格。

  ——和少年一樣讓人欣賞的人,和少年一樣,即將死在他手下的人。

  一邊笑了笑,他一邊慢條斯理地走向了另一邊和混合惡魔交戰的姑娘。

  白柒夏手裡拽著個半死不活的人,然後發現堀川響這貨簡直是打不死的小強,就算是現在這種不停灑血的場合居然還能偶爾隨手幫她解圍,動作神態淡定流暢得好像他胸口的貫穿傷口裡流出來的都是狗血一樣。

  可即使是這樣,這混合惡魔也實在是有些難纏。同是驅魔師的拉比克勞利輪番上陣結果都慘澹收場,而她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朱雀魔法甚至轟不破它們的硬殼。聖潔同步率太低,對level 3以上的就沒用了,更別提這麼多level 3聯合起來變成的這兩隻混合怪物。卍解卻沒試過,不過現在的堀川響不知道能不能近距離承受她卍解的靈壓……如果騰出兩隻手來的話或許還能稍微想想別的辦法,她卻實在是沒法把這傢伙隨隨便便地丟下去。

  在她被混合惡魔趕到焦頭爛額的時候,從另一邊又走來個氣定神閑的諾亞。

  白柒夏由衷的有種罵娘的迫切願望,最後卻還是忍住了。

  眼前的諾亞帶著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實在是讓人覺得有好些不爽。

  「你叫也緹奇?」等那位諾亞走進了,白柒夏立刻皺著眉頭沖著他揚了聲,「剛剛聽上去,你對亞連動手了。」

  「也?」名叫緹奇的諾亞重複了一聲這個字,然後突然就笑了,「不,不是也。」

  「哈?」

  隨著她代表疑問的一個上揚音調的字,就在她面前,上演了大變活人。

  隨著青年諾亞的手撫過臉龐,那張灰色的臉一點一點變成白色,而後變成了白柒夏無比眼熟的人。

  最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架黑框眼鏡架在臉上,對著少女憨厚地笑。

  「看,就是我。」

  白柒夏驚訝於自己在這個大變活人,本來應該猛烈吐槽或者指責對方欺騙自己的瞬間,居然想到的是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那天風朗月清,她和酒吞童子閑著沒事兒毫無風雅可言地浪費大好時光,不喝酒不談天,二人只拔刀幹架玩。

  而後她給酒吞童子瞧她的聖潔,被酒吞童子嚴肅地訓了一頓。

  那時候酒吞童子說的是啥來著?

  「不要隨便相信別人,尤其我還是妖怪」還是「這麼隨便相信別人,如果我要殺你怎麼辦」來著?

  時間隔得太久,她記憶有點模糊,可她還記得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她說,「這種事情,等到你真正與我為敵的時候再考慮也不遲吧?說實話從沒想過要與你做敵人,如果你騙我,大不了賠上一條命。」

  酒吞童子說過她很多次,兩個人還為此吵過架,最後她也都還堅持著自己看人的眼光不會錯,只要是自己看准了的傢伙,都不會騙她。

  所以酒吞童子是這樣,她當緹奇也是這樣,結果酒吞童子沒騙她,最後緹奇卻告訴她,她被騙了。

  倒不是玻璃心了,就覺得酒吞童子畢竟活得久,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什麼的,果然是至理名言,為了這種事情和酒吞童子吵架簡直太不應該。

  太過淡定,淡定得以至於聽見嵐晉說幹掉緹奇就讓她走她都沒什麼特殊反應。

  嵐晉那貨根本沒有人品和人情可言,給她的任務一定是會讓她為難的東西,殺掉武藤徹的時候是這樣,殺華佗以至於和高杉決裂的時候是這樣,眼下讓她殺緹奇幾乎一點都不意外。

  反正都是斬斷與這世界的聯繫,殺誰不都一樣?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沒信對人。

  堀川響捏了捏她的手心,於是她回捏表示自己一點事兒都沒有。

  「二貨,你沒事麼?」

  「恩?我沒什麼大事。」少年搖頭,「比起之前你給我的傷,這點算什麼。」

  「……你不踩我痛腳會死麼?」白柒夏斜了他一眼,「幫我個忙。」

  「儘管說。」

  「李娜麗他們那邊幫我瞧著點,然後,如果一會兒要走,一定要找到我……我有自己必須了結的事情。」

  正如同緹奇覺得她死在他手上是件好事一樣,白柒夏也不願意有任何人幫忙地殺死緹奇。

  畢竟曾經當他過朋友。

  「阿白,記得我說的話麼?」堀川響鬆開了她的手,剛準備離開,卻又回了頭。

  「哪句?」

  「你要死只能死在我手上,如果哪天你活膩了,我來親手殺了你,記得麼?」

  「恩,我記得,我不會死在這裡。」

  少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最後笑了。

  「我信你,那麼,一會兒見。」            


☆、她說,チヂわ

  正一個人坐在餐桌前準備等著諾亞們一起來享受晚餐的千年伯爵,上一秒還心情極好,下一秒卻冷不防地落了眼淚。

  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而後千年伯爵那張一直都充滿著詭異笑容的臉上,浮現出了混合著哀傷與暴怒的表情。

  而無論是千年伯爵正在等飯的時候掉下的眼淚也好,還是正在與庫洛斯追逐過程中突然掉眼淚導致愣神讓那位這次差點就被追上的元帥再次跑掉,一邊哭花了臉上的妝一邊捶胸頓足居然又讓那位元帥跑了的諾亞也好,還是正在操控方舟程式下載,被眼淚攪得心痛不已差點手滑按錯的諾亞,這些都好。

  他們都不再關白柒夏的事情了。

  她只記得那時候沖過來握住了她的手的少年,那少年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所以她沒看到這個世界上的大家最後的表情。

  所以在這個世界最後的記憶中只剩下了緹奇死之前的那張臉,還有從後方沖上來的兩個人。

  看到那兩個人表面上不怎麼對付可配合卻十分默契的人,她莫名地就有了點心理安慰。

  ——原來亞連還沒死……她就說,那少年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地死掉。

  ——提耶多爾元帥的部隊也順利地到達了江戶,這下兩個元帥都在的話,大概就不會那麼兇險了。

  能勉強放下心來……吧。

  她做的沒有錯……對吧。

  「呐,你說,我先殺了一個諾亞之後就跑,會不會害李娜麗他們陷入險境?」白柒夏和堀川響像小孩子一樣手拉著手走在無邊的黑暗之中,沉默了一陣子之後她才開口。

  其實是根本不需要問的問題。

  她殺完緹奇千年伯爵一定暴怒,伯爵那方還有那麼多諾亞,教團這邊卻只剩下傷兵,用腳趾頭想也會知道後果。

  「不用擔心。」

  就算知道她在黑暗之中根本看不見他的動作,少年卻還是搖了搖頭。

  「就算你不在,這場戰爭他們也必須打。」他說,「你忘了麼,你來之前戰爭就已經打響了,你只是作為援手被調去江戶的。」

  「不過如果沒有我,大概會好打一點。」

  「怎麼說都是消弱了敵人的戰鬥力……」少年摸了摸她的頭,「別想太多,你只要前進就好。」

  「……」黑暗中,她開口想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堀川響說的是「只要前進就好」,可事實上她其實只是被趕著前進,直到現在的無路可退而已。

  這次的路程不遠,他們走了沒多久就已經看見了光亮,又走沒幾步,眼前已經豁然開朗了起來。

  有一陣子沒見過的正常人類世界的高樓大廈,商業街上的霓虹燈甚至有點晃花了她的眼。

  「阿勒,沒想到居然還能回到這裡,真是……」

  堀川響一邊說著一邊想像平時一樣放開她的手,可卻冷不防被她一把握住了。

  「二貨,你別放手。」

  「……哈?」

  「我說你別放手。」白柒夏抿了抿嘴唇,偏過頭去對他扯出了個勉強的笑,「抱歉,不太想說話,你別勉強我。」

  「聽你的。」少年順從地握緊了身邊少女的手,「先回家?」

  「……回家?」

  「恩,不過婚禮時住過的老宅沒人打掃,可能已經荒廢了,我們去公寓?」

  「啊……婚禮,我差點忘記還有這回事。」白柒夏的注意力卻難得地沒有集中在重點上,反而揪住了別的細節不放,「婚禮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來著,我記不得了。」

  「你出現在我面前的當天晚上。」堀川響順著她的問話回答下去,「沒什麼意思的婚禮,記不得也就記不得了。」

  「也是,誰讓那天你簡直太惹人生氣,我第一次見到扛著新娘走的混蛋……是說我也沒見過別的婚禮就是。」白柒夏一臉認真地點點頭,話說到一半卻又轉了話頭,伸手摸上他的肩膀,「這麼久了你居然一點都沒有長胖,肩膀上一點肉都沒有,全是骨頭,下一個要被你扛走的妹子真辛苦。」

  「說什麼呢,除了你我還能扛誰?」

  「哈,誰知道呢……」白柒夏一隻手仍握著他的,另一隻做了個攤手的動作,最後仍舊安靜了下來,剩下的只有一句話。

  「二貨你答應我,別放手,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放手。」

  回答她的是少年的動作,他直接從自己脖子上扯下之前的襯衫領帶把二人的手綁在了一起,打了個死結之後才重又舉回白柒夏面前。

  「不放心的話,你可以再加上一個縛道。」他笑著抵住少女的額頭,「我保證,無論發生什麼事,只要你還願意牽著我,我就永遠不會放手。」

  「單手沒法結高級縛道的印,低級的也沒什麼意義,還是算了。」白柒夏搖搖頭,「回家吧。」

  「我的新娘,請跟我來。」少年笑得款款,「讓我帶你回家。」

  經過了那麼多世界的輪回,幾乎所有世界都已經物是人非,這個世界卻仿佛依舊什麼都沒變一樣。

  街道沒變,曾經她和他買過衣服的商場也沒變,公交站牌沒變,回家的路也沒變。

  甚至堀川響住的那個高級社區的保全人員也還依舊認識他,見到他與白柒夏手拉著手回去並沒有任何阻攔的行為,只是禮貌地向他們行了個禮,道一聲「您回來了」。

  從放備用鑰匙的地方摸出還很新的鑰匙打開門,房間裡甚至連灰都沒怎麼落,桌上還留著他的手機以及一張字條,拿起來看才發現貢國一曾經來過。

  白柒夏在腦袋裡搜索了很久才想起來這是曾經作為自己守護翼存在的人,而雙翼之中的另一個,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名字了,只記得是個有些活潑的男孩子,雖然自稱前輩可是一點前輩的樣子都沒有的人。

  離開這個世界實在是太久,記憶模糊得有些嚴重。

  「黑崎凜。」堀川響在她耳邊提醒,「記不得也沒關係,有我在你就不需要守護翼。」

  白柒夏只是點了點頭,對他的話未置可否。

  堀川響拿著手機牽著白柒夏坐回沙發上,乾脆地給對方回電話。

  她對他們的電話內容半點興趣也沒有,只是緊挨著他坐著,靠著柔軟的沙發背看著公寓天花板發呆。

  【準備怎麼辦?】夜雪在她腦袋裡開了口,聲音卻不如從前那般輕鬆。

  白柒夏的心情不止堀川響知道,夜雪比他知道地更清楚。

  她現在已經開不起任何玩笑了,和從前的白柒夏比起來,眼下的這傢伙更像是一個「少女」,或許比普通的少女還要脆弱一些。

  【不知道。】她回答的很平靜,【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走到現在了,要功虧一簣麼。】夜雪也很平靜,仿佛並不是在說一件不太讓人能接受的事情,而是在說普通的東西一樣,【你記得武藤徹死的時候你的心情麼。】

  【我記得。】

  【你記得你和高杉最後說的話麼。】

  【……我記得。】

  【你記得你是怎麼殺了緹奇·米克的麼。】

  【……夜雪,算我求你你不要這樣。】

  非要提醒她是如何一步一步拋棄好多東西走到現在的,非要提醒她是怎麼一步一步拋棄自己的原則走到現在的,非要提醒她她有多麼無路可退。

  這簡直讓人無所適從。

  【我是你的刀,所以你做什麼事情我都會一如既往地追隨你,可我不希望你最後跟我說你後悔了……我當年承認的白柒夏可不是這樣的人。】夜雪最後這麼說道。

  白柒夏沉默了一會兒。

  【我會認真地想,不過在我想好之前,你不要逼我。】

  【白柒夏,逼你的人不是我。如果你覺得是我在逼你的話,你盡可以自己做選擇,只要你覺得這樣做不會後悔就行。】

  【我懂,我都懂。】她閉上眼睛,小心翼翼地第一次嘗試靠向旁邊人的肩膀,【我只是想休息一會兒。】

  堀川響剛按下掛斷鍵就發現身邊一直在發呆的少女靠著他的肩膀,緊緊閉著眼睛。

  她從來不做這樣的事情,如今是她第一次在他能看見的地方做出這樣幾乎等於示弱的行為,看得出很不習慣,連歪著的脖子都有些僵硬。

  「阿白,這樣會很累。」他拍了拍少女的面頰,「放輕鬆。」

  「你別管我……」她依舊閉著眼睛,「就讓我這樣……」

  沒等她彆扭完,少年已經乾脆地用另一隻手攬過她的肩膀,將她的頭擱在自己的頸窩,想讓她放鬆下來。

  本意雖然只是想讓她好好休息休息,可那少女卻仍舊維持著閉著眼睛的樣子翻身直接抱住了他,整張臉都埋在他胸口,雖然只有一隻手能自由行動,不過手勁大得依舊讓人窒息。

  愣了一下的堀川響隨機立刻反應了過來,二人相連的那只手依舊抓著白柒夏的,將她的手緊緊地貼在自己的心口,另一隻手則一點一點安撫地順著她的後背。

  懷中的女子在他的安撫之下不再僵硬,而是一點一點變得柔軟起來,最後她抬起頭,睜開眼看他。

  「二貨,頭,稍微低下來一點。」

  白柒夏伸出手勾住他低下來的腦袋,眯著眼睛主動親了上去。

  她對這種事情沒什麼經驗,知道的只有嘴唇相觸,僅此而已。

  這並不是二人之間的第一次親吻,卻是白柒夏主動的第一次,明明應該早就習慣這樣的事情的堀川響此時只覺得腦袋裡一片空空蕩蕩的,耳邊只剩下不知道屬於誰的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聲。

  不過這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下一秒他就反應過來,伸手按住少女的腦袋將她牢牢固定在自己懷裡,而後一點一點撬開她的唇齒,引導她按照他的預想行動。

  這裡是堀川響自己購置的公寓,一切都已他的舒適為主要目標,所以這張沙發也是極大極軟的。平時他一個人即使在上面睡一整夜也絕不會有任何的局促感,可此時作為兩個人的空間卻顯得有些小。

  小得過分,就連呼吸都能感覺到對方呼出的灼熱氣息。

  小得過分,就連想舒展手臂都做不到,只能緊緊攀附。

  小得過分,除了單純的兩個人之外,多餘的東西什麼也放不下。

  「新娘,怎麼了,從剛剛起就一直只是看著我而已。」堀川響枕著沙發柔軟的扶手,笑得有些落寞,「在想什麼?」

  「只是在想,我第一次發現你的眼睛挺漂亮的。」她皺眉,伸手摸上他的臉,「從前都沒有仔細看過……墨綠色的,和很深很深的潭水一樣……」

  「迷上我了?」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笑了,「是啊,迷上你了,搞得都不想和你分開了怎麼辦?」

  「那就不分開。」

  「包食宿麼?」

  「包你一輩子食宿怎麼樣?」

  「你說的,我等著呢,吃窮你。」

  「有的是錢,怕你吃不窮。」

  ……

  最後兩個人趴在一起笑作一團。

  笑著笑著就重又安靜了下來。

  堀川響的公寓太大了些,大得讓人覺得太過清冷了些。

  她從不怕冷,可卻被空氣中的涼意激得有些難受,不禁俯□,用顫抖的唇從對方那裡汲取溫熱的暖意。

  一隻手緊緊相連,另一隻手緊緊相擁。

  少年的手劃過少女的背,似是要數清她脊椎上的骨節一般,輕輕地撫過去,指尖所到之處,一絲絲的暖意似是傳染一樣,從他的指尖傳遞到她的身上。

  最後他的手指終於停在了心肺之間的地方。

  「這裡,原來你也有,我第一天知道。」

  那是當年她在攘夷戰場上,天人在她身上留下的最重的一道傷口。

  貫穿了整個心肺,迫使她必須學會虛化,否則就只能等死,而就算有了虛的強悍恢復力,那道傷口也徹底留下了消不去的疤痕。

  對於自己身上的傷她從不在意,她只是用手掌也覆上了對方與自己同樣的位置。

  那裡也有傷口,比她嚴重得多的疤痕。

  「如果你不是第一天知道的話我會懷疑你偷看我洗澡的……」她歪過頭,「不過該說你倒楣還是什麼呢……居然能連續在同樣的地方受傷四次,你要我說你什麼好?」

  「如果是你給的,多少次我都無所謂。」他按住她覆在他身上的手,將之移向自己心臟的方向,「因為你好好地呆在這裡,唯一有資格給我留下傷口的地方。」

  「而且……」他的手掌重新覆上她肋下的舊傷,「能和你在同樣的地方留下同樣的傷口,即使受傷也甘之如飴。」

  那道舊傷的位置尷尬,就算是平時被這樣觸碰也會覺得不習慣,更何況是現在的狀態。

  少女的呼吸瞬間亂了,雖然她拼命想保持外表看上去正常的樣子,可這裡的空間並不大,無論她如何保持著強勢的樣子,可其實已經再也強勢不起來的事實已經被少年看得一清二楚。

  於是他伸手把她抱回懷裡,而後趁她沒反抗,翻身將她籠在了自己身下。

  「二貨……」失去了主動權的少女霎時間有些慌亂,卻被他的親吻堵住了嘴。

  「在這種時候要叫我的名字。」他認真地宣佈,「我叫堀川響,チヂわ的響。」

  「響……?」

  「乖……」

  ——他叫她的名字。

  ——他親吻她的頸項。

  ——她終於閉上眼睛,把一切都交到眼前人手中。            

作者有話要說:響《——讀音喂hibiki,寫法為チヂわ

天時地利人和,我寫的這麼文藝,不許舉報我【喂】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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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敢不敢

  那之後,白柒夏夥同堀川響在家裡睡了一天——與其說是夥同,不如說她不放人,堀川響也沒法在她睡覺的時候離開半步去做其他的事情。

  答應了她不放手嘛。

  少年歎口氣,最後卻消弭了嘴角的笑意。

  相隔十多年終於等到新娘真正接受他,可他卻並沒有最初想像中的那麼高興。

  從懷裡睡著的人那裡傳來的不安和恐懼是他認識她以來,最多最久的一次。

  從相連著的手,從緊貼著的肌膚,從所有能傳達到的管道……懷中人的恐懼和不安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而他卻無能為力。

  「阿白。」

  他低下頭,輕輕叫她的名字。本來並沒有期待她居然能回答,可出乎意料的,懷中的女子卻應了聲。

  「恩?」

  「什麼啊,沒睡著呢?」他調侃地笑了笑,「那,起床麼?」

  「不要,拒絕。」她搖搖頭,重又把腦袋埋回他懷裡,「今天賴床,你不許動。」

  「是是是,我不動。」被白柒夏難得的撒嬌擊沉的堀川響幾乎沒有抵抗就投了降,「可是阿白,手麻了……」

  「……手麻了也不許你跑。」

  「好,我不跑。」

  堀川響伸手把白柒夏更緊地攬在懷裡,下巴抵上她的頭頂。

  昨天晚上真正睡覺之前剛洗過,眼下她的長髮散發著他家浴室裡他常用的洗髮水的味道,身上是他常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和他一樣。

  仿佛是另一種形式的融為一體一樣,這場景太過美好,美好得都不像是真的。

  是白柒夏拼了所有的決心努力營造出來的假像。

  可惜,再美好的假像,最後都有揭穿的那天。

  鮮血淋漓。

  「阿白。」

  「恩?」

  「到現在,你在怕什麼,還是不肯和我說麼?」堀川響下巴抵著白柒夏的頭頂,最後還是開了口。

  本來還軟綿綿,維持著賴床狀態的白柒夏,瞬間就僵硬了起來。

  「我什麼都沒……」她習慣性的嘴硬,最後聲音卻小了下來,「二貨,我說不出口。」

  「你可以先說。」他順了順她的後背,「至少說出來,會好過很多。」

  白柒夏沉默良久。

  「不會的。」她從少年懷裡探出頭來,臉上已經沒了先前撒嬌的表情,「那是規則,我沒能力違反,你也沒有。」

  「那就……」

  少年剛想說那就算了,可白柒夏卻冷不防打斷了他。

  「如果現在我松了手,大概我們就沒機會見面了。」她舉起與對方相連的那只手樹在二人之間,「你記得在空座市見到我那天麼?那天我拿到了一個任務,就是送你回來。」

  「你知道為什麼從前我們倆都走的那麼方便,說走就走了麼?因為那都是我的任務——殺華佗,殺緹奇,在我們倆再會之前我還殺了一個人,你不認識,但是也是我朋友——他們死了,所以我的任務完成,所以我們可以離開,誰都不能阻止。」

  「任務完成,世界回歸正軌,而後也就對我關閉了。我本來就不是哪個世界的人,最後回不去也是正常……」她說著就眯起了眼睛,「如果我們之間誰松了手,大概『送你回來』這個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到時候無論我們多強悍,最後都都沒辦法,我會走,你會留下來,連見面都沒辦法。」

  說完這些,白柒夏就沉默了。

  她不看堀川響,也不看任何東西,只是翻過身平躺著,直直地盯著不知道是哪裡的地方發呆。

  最後歎口氣。

  堀川響也沉默,可沉默了一陣之後,他卻開了口。

  「就這些?」

  語氣裡一點驚訝都沒有,仿佛只是在問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樣,他問,就這些?

  白柒夏轉過頭驚訝地看他。

  「你怕的就是這些?」

  「不,不是這些……我怕的是,最後必須做決定的一刻。」

  「恩?」

  「我殺了那麼多人走到了現在,如果放棄就功虧一簣,前面的所有人都白死了,我白殺了我的那麼多朋友,最後卻什麼都沒有……這樣他們豈不是死的太冤了麼?」她自嘲地偏過頭朝堀川響笑,「本來我應該乾脆地把你放開,然後果斷地進行我下一個任務。」

  「現在……?」

  「你明明知道。」白柒夏犯了個白眼,面上的紅暈一閃而過,最後重又恢復慘白,「都怪你。」

  「……好吧,都是我的錯。」他重又攬過她,蹭她頭頂柔軟的頭髮,「最後還要走,對麼?」

  「……只能走,除非有別的辦法。」

  「但是你想不到?」

  「恩。」

  「死局了啊……」堀川響歎口氣,「雖然很想就像現在這樣,一直把你圈在身邊,一步都不放……可是你果然,其實不喜歡這樣吧?」

  「說什麼呢我……」

  「不要辯解,阿白。」堀川響搖搖頭,「相信我,沒有人比我更明白你的心情,你就算現在願意這樣和我綁在一起,日子久了依舊會煩。」

  「……大概……會吵架吧。」她點點頭。

  「估計會吧,柴米油鹽這樣的小事……」

  「那還真是糟糕。」

  「我倒是不介意。」堀川響笑笑,「能跟自己喜歡的人每天為了生活瑣事吵架,其實偶爾想想也很幸福……」

  「但是這樣,絕對長久不了。」白柒夏的聲音悶悶的,最後長歎一口氣,「我絕對會煩,到時候絕對會覺得你簡直太討厭了,而後主動放開你的手——真不想這樣。」

  少女伸手環住了少年的脖子,主動吻上他的唇。

  初識人事的少女對於親吻這種事情並不擅長,可對於堀川響來說,並不需要眼前的人做什麼,就算她只是在咬他的嘴唇都無所謂。

  光是來自喜歡的人的主動親吻,這認知就已經足夠讓他心情好,技巧的不足他可以自己補足,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這是一場維持了許久的親吻,有些激烈過頭,讓本來就只是隨便披在身上充當睡衣的浴衣都散亂了開來,本來的確是讓人熱血沸騰的事情,出乎意料的,當事的兩個人只是呼吸有些亂而已。

  「要不,還是分手吧。」長長的親吻結束之後,她依舊掛在少年的脖子上,沖他露出自己覺得很不錯的笑容來,「至少五十年後我回想起來,『啊,那個人我曾經那麼喜歡他,他也那麼喜歡我』這樣幸福的東西,而不是『啊那個討厭鬼居然為了我多放了半勺醋和我吵架』這種無聊的抱怨,二貨,你覺得呢?」

  「我覺得?」堀川響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了一會兒之後卻笑了,「我覺得,我們應該吃飯去了,心情不好,你也不能折騰自己的胃,你就算折騰自己的胃,也不能折騰我的。」

  「對哦,你的胃之後可是別的妹子的東西……」白柒夏點點頭翻身從柔軟的床上坐起來,「走吧,吃飯去。」

  「親愛的,在吃飯之前,你得先穿衣服。」

  「慣用的右手都跟你的綁著呢不方便,我不管,你來。」

  「是是是,我的公主大人。」

  簡單的吃飯,最後發展為一般意義上應該叫做「約會」的事情也幾乎是理所當然的。

  吃飯,壓馬路,看電影,逛商場,拐回電影院繼續看午夜場。

  中午出的門,最後直到半夜兩點卻還在路上。

  半夜的街上已經冷清了起來,除了偶爾經過的幾個喝醉了搖搖晃晃正在回家的人之外,就只剩小貓兩三隻。

  雖然也喝了酒,可白柒夏和堀川響兩個人卻很清醒。

  一個做了決定,另一個也默許地接受了那個決定,此時的兩個人明明已經算是真正分手,手上的領帶已經解開丟到不知道哪裡去了,可無論是哪一方,都不願意率先放開那只手。

  從前一直都覺得在一起的時候太煩了吵死了,可是真的要分開的時候才發現,在一起的時間實在太少。

  風景都還沒看夠,該做的事情都還沒做,該兩個人一起經歷的事情還什麼都沒開始就要先分別,要是別人,換誰誰都受不了,可這兩個人卻如此平淡地接受了。

  依舊淡定地牽手壓馬路,仿佛之前做的決定都是浮雲一樣。

  從鬧市區走回住宅區,經過了幾家二十四小時的店,在黑夜中亮著燈的店也顯得孤零零的,看上去格外淒涼。

  五分鐘之後,白柒夏拖著堀川響走回了剛剛路過的那家店。

  大大的「藥店」兩個字明晃晃地掛著,

  「阿勒,我突然想起來有件事要做。」少女默默地抹了抹自己的下巴,然後轉頭看向堀川響,「二貨,要你最後再陪我瘋一次,敢不敢?」

  「如果是你的願望,無論是什麼我都會滿足。」少年看著她笑得罕見的認真,「天涯海角,上天入地,就算是要下地獄,只要你想,我就陪你一起瘋。」

  「沒有下地獄這麼誇張,不過,大概要做些稍稍違反法律的事情,我倒是沒什麼,可是留下來的你可能要面對員警……這樣的話,敢不敢繼續陪我瘋?」

  「你在問廢話,親愛的。」他低下頭親吻她的額頭,「沒有堀川響不敢陪白柒夏做的事情,走吧。」            


☆、她說,嫉妒了

  「歡迎光臨。」二十四小時藥店裡於半夜兩點鐘的時候迎來了兩位看上去相當恩愛,牽著的手根本沒鬆開過的客人,唯一一名留守值班的店員羡慕地看了一眼這對男女,而後打起了精神,向他們走來並致以微笑。

  「請問二位元需要些什麼麼?」

  白柒夏相當吊兒郎當地靠在堀川響肩上摸了摸下巴。

  「二貨你帶卡了麼?」

  「恩,帶了。」少年點了點頭,「不過你準備刷卡?親愛的阿白,你真的準備把我推進火坑麼?」

  「恩?啊想起來了,刷卡會留下痕跡的……」白柒夏拍了拍腦門,「現金呢?」

  「沒帶。」堀川響擺擺手,掏出錢包丟給白柒夏,「算了還是刷卡吧,相信我,這點小事兒要擺平還是小菜一碟的,密碼你記得?」

  「忘了。」

  堀川響無奈地揉了揉白柒夏的腦袋,接回她遞過來的錢包。

  「那付錢的時候我去好了。」

  「恩你去,這種事情太麻煩了我懶得管。」白柒夏點點頭,重又轉頭看向「小姐,請問你們這裡最貴的藥都是哪些?」

  「啊……阿勒……?」藥店的工作人員呆住了。

  最後幾乎買下了半個藥房的補品的白柒夏徹底鎮住了藥店僅剩的那名店員,而堀川響大方的刷卡連半點怨言都沒有的架勢進一步鎮住了這個半夜值班的少年。

  於是白柒夏問到治療肺結核的藥在哪裡的時候,一時沒反應過來的店員茫然地伸手指了一下她問起的藥品所在的方向。

  「哦是麼,那麼,失禮了,那些也請給我包起來。」

  「哦好,請問病人是哪位?醫院的處方單……呢……」店員們剛準備按照程式進行,卻赫然發現自己脖子上不知何時抵上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刀尖在他眼皮下面閃著寒光,不近不遠的距離,雖然暫時估計是不會見血,可刀尖上直逼血管的寒氣卻讓他有種只要自己動彈一下就立刻得交代在這裡的感覺。

  那把刀難道不是單純的COSPLAY用品麼!

  店員先生在心裡默默地淚流滿面,祈禱平舉著手用刀尖對著他的那位少女千萬別手抖。

  「抱歉啊,處方和病人都不在場,所以這次我不是來買藥的。」

  「那是……」

  「這樣都看不出來麼?我在明搶啊。」白柒夏偏偏頭示意店員迅速行動起來,「去把所有治療肺結核的藥給我包起來,快點喲。」

  「啊,是!」

  雖然是一般人不會來藥店買的處方藥,可是畢竟還是備了一些的,不是分分鐘就能拿完的數量。

  更何況,店員還寄希望於拖一會兒或許會有人看見店內的異常而進來查看,動作更加慢起來。

  所幸白柒夏嘴裡雖然說著「快點」,可卻並沒有對他的動作快慢多加指示,反而收了刀,閒散的重新窩回了堀川響懷裡。

  從背後傳來的心跳和體溫讓人如此安心,她閉上眼睛,腦袋靠上他的頸窩。

  「拉我來陪你就為了做這些?」堀川響的聲音從上落下,落進她耳朵裡,「我大概明白你為了什麼。」

  「哦?」她頭也沒抬,甚至眼睛都沒睜開一下,只是上揚了聲調,用了疑問的語氣反問堀川響。

  「你認識的人裡面,得了肺結核的人只有一個吧。」少年的聲音淡淡的,「可是如果不遵醫囑,這些藥也不是完全安全的東西。」

  「只要有機會,總還是想嘗試一下的。」她點點頭,「我知道醫囑很重要,可是我沒法帶他看醫生……我沒法看著他死,我不可能讓他竟然死在這種完全是怎樣都好的東西上。」

  白柒夏說著就激動了起來,她抬頭看堀川響。

  「你知道麼,我們是武士,武士最屈辱的死法就是死在床上,我就算能看著他去死,也不能讓他用那樣屈辱的死法離開人世。」

  「是是我知道,別激動,我只是提醒一句而已。」堀川響順了順她的背,「以後沒我在,做事之前多想想,別隨意衝動,恩?」

  一句話就像給白柒夏潑了盆涼水,剛剛還有些激動的少女瞬間冷靜了下來,臉上閃過一瞬間的蒼白,最後卻依舊揚起笑來。

  「……沒你在也一樣,想拉住的時候一定能拉的住的。」她轉頭去看店員的動作,「話說,那邊的那個誰,你怎麼還沒好?」

  店員少年剛眼瞅著那邊兩個都無暇注意他的樣子,準備立刻打電話報警,可撥號都沒來得及,手裡的手機就飛出去幾米遠,落在地上。

  白柒夏依舊維持著剛剛發出鬼道的時候的姿勢指著店員少年,臉上卻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自然。

  「少年,我倒是不反對你報警啦,不過至少得先把東西給我,你說對吧?」

  被識破了的店員摸了摸剛剛莫名其妙就麻了的手,又看了一眼盯著他笑得開懷的白柒夏,最後任命地把最後一盒相關藥品放進袋子裡,遞給白柒夏。

  「這些藥絕對不能亂吃!」他一臉認真,「如果有醫囑一定要遵醫囑,肺結核也分很多種的,如果吃錯了的話絕對會死人。」

  「那說明書呢?」

  「藥品說明並不是絕對的,雖然一般情況下按照說明服用不太會出問題,可是不能確保萬無一失……如果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帶病人去看醫生!」

  就算是面對搶劫也盡力履行了藥劑師的責任的少年,卻沒得到什麼熱烈的回應,不禁有些挫敗。

  他句句肺腑,這些藥的風險都很大,肺結核這種東西如果不儘早去醫院治療的話就算是在現代社會也是會死人的——為什麼這個人就是不明白呢!

  「我知道了,謝謝你。」白柒夏面對挫敗的少年也只是點點頭,伸手不知怎的就把他掉落在別處的手機握在了手裡,而後遞到他面前,「可是我想要救的人永遠不可能去醫院看醫生,所以只能這樣,好歹試試。」

  她的聲音是剛剛喊出「明搶」的時候所不能比擬的溫和。

  「不為難你了,報警吧,之前買的那些我不會帶走,就當補償了。」

  說完就牽著堀川響,離開了這間藥店。

  就算是半夜,警員的工作效率還是很高,二人離開沒過多久警車就呼嘯而至,兩輛警車上下來了六七個人,聽說劫匪身上有刀,於是來的警員們都是荷槍實彈的,把他們倆圍得嚴嚴實實,如果只是一般人的話,絕對是插翅難飛的。

  可惜被圍住的兩個人卻誰都不是一半人。

  「怎麼辦?」堀川響笑得一臉輕鬆地看著旁邊的白柒夏。

  「還能怎麼辦?咱們只有私奔了。」少女歪過頭,「縛道之二十一,赤煙遁。」

  巨大的煙霧瞬間迷了所有人的眼,等警員們終於從煙霧中脫離開來的時候,面前兩個人早已沒了蹤影。

  兩個人速度都沒的說,雖不敢說多快,可光憑普通的汽車是絕對跟不上他們倆的。

  直到他們倆在自家門口停下來,掏出鑰匙開門進屋安頓完畢,警員們還依舊開著警車滿大街尋找剛剛失去蹤影的犯人。

  白柒夏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自然不會管另一邊是如何為了他們人仰馬翻。而堀川響則根本沒把這種人類社會的制度當做件事兒,人類社會天翻地覆了對他這位鬼族少爺來說也只不過是眨眨眼的事情,相比較來說,眼下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要做的事都做完了麼?要走了麼?」坐在沙發上,他伸手替白柒夏理好剛剛跑動的時候被風吹亂的頭髮,臉上微笑一絲不亂,「可是怎麼辦,我還不想放你走。」

  「你這話說的太狡猾了。」白柒夏撇開視線,歎口氣「都決定好了不是麼。」

  「你不會以為,因為你說要分手,所以我就真的能放下了,跟你說『哦好吧我們分手吧』然後果斷放開讓你走麼。」少年重新扯開領帶,動作乾脆俐落地把兩隻手重又綁了起來,「親愛的,你不會真的在想這麼天真的事情吧?」

  「阿勒?」

  「讓我陪你瘋,所以我陪你搶劫藥店替別的男人犯險搶藥,如今我陪你瘋完了,你以為我會真的放你說走就走麼?」

  他話只說到這裡,視線從高向低掃向白柒夏,給她一種奇異的壓迫感。

  堀川響話說到這份上,白柒夏反而鎮定了下來。

  「是哦,說起來的確是這樣。」她點點頭,主動伸手摟住對方的脖子,「嫉妒了?」

  「說不嫉妒的話,絕對是騙你的。」

  「那……隨你喜歡好了,做什麼都行。」白柒夏閉上眼睛,「今晚限定。」

  她就這麼閉著眼睛等了許久,卻沒等到下文。

  連親吻都沒有,連擁抱都沒有,睜開眼看的時候,堀川響還坐在原處一動不動,只是皺著眉頭看著她。

  「真糟糕,在這種時候反而覺得抱你是件沒什麼意思的事情了。」他摸了摸下巴,「毫不抵抗的感覺真不像你,還是說,為了除了我之外的別的重要的人,你其實也什麼都能做?」

  「……哈?」

  堀川響語氣裡是濃濃的涼意,白柒夏試圖在他臉上找到一絲開玩笑的痕跡,最後卻發現什麼都沒找到。

  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都告訴她,這傢伙認真的在說這些話。

  「算了,突然覺得我實在在做白癡一樣的事情……放你走好了。」他皺了皺眉頭,毫無留戀地解開了綁住兩隻手的領帶,「走吧,我們倆都解脫。」

  「你說什麼,你說清楚一點?」

  「說實話,直到剛剛我才發現,我好像在你心中地位不太重。」他搖搖頭,伸出另一隻手揉了揉眉心,「對你來說有幾年我不知道,可是我追了十年,就算是鬼族多麼長情也會覺得累啊……果然我們還是和平分手比較好,你有太多比我更重要的東西,這點我沒法忍受,我不是那麼大度的男人。」

  他伸手把那裝滿藥的購物袋遞給白柒夏,放在她懷裡讓她抱好,最後毫無留戀地松了手。

  緊緊地握了好幾天都沒有鬆開過的手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鬆開了,瞬間兩個人都覺得,有什麼地方變得空空蕩蕩了。

  白柒夏覺得眼睛有點疼,可是又覺得,決不能在這樣的堀川響面前掉眼淚。

  忍著忍著,也就過去了。

  完成了任務,把堀川響送回了這個世界,白柒夏在這個世界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連帶著懷裡的那包藥,她整個人都變得透明了起來。

  「阿白。」堀川響笑著向她伸出手,雖然根本觸碰不到她,可還是做出了撫摸她腦袋的樣子。

  「我們這樣總得有個決斷,你原諒我。」他連笑都笑不出來,索性不笑,「抱歉,說好了不會讓你一個人再走那片黑暗的,我失約了。」

  她只搖頭。「這不是你的錯,該怪我。」

  「哪兒的話,當然不怪你。」堀川響笑笑,「我們要在最後還討論誰的錯這種無聊的問題麼?」

  「……不要。好吧,親愛的,給爺笑一個?」白柒夏揚起一貫吊兒郎當的笑,卻因為實在笑不出來而顯得不倫不類。

  而堀川響並沒有介意她笑得難看,只是揚起了一個差不多的笑來。

  「要保護好自己,別讓我擔心,恩?」

  「恩。」

  「阿白,我都沒聽過你說喜歡,最後說一次給我聽好不好?」

  「恩,我喜……」

  黑暗中回蕩著喜歡你的最後半句話,卻是最後也沒能傳達到該傳達的人那裡。


☆、她說,我回來了

  穿著襯衫和長褲,拎著一塑膠袋亂七八糟的東西,束著數百年如一日從來沒變過的馬尾,腰上還不合時宜地配著兩把刀。

  白柒夏從黑洞洞的通道裡走出來,下一秒就發現這通道定位能力越來越強悍(不含褒義),自己眼下正站在牆頭上,多走一步就得直接摔個狗啃泥——所以一個不小心沒看腳下就多走了一步的白柒夏乾脆的動用了虛化之後控制空氣的能力把腳停在了半空中,尷尬地抹了抹鼻子又重新退回牆頭上,灰溜溜地蹲下。

  以這樣的形象蹲在新選組屯所這種和式房屋的牆頭上和人遙遙對望,果然違和感還是太強了點,不過念及太久沒見,一點小小的違和感便也算不得什麼了。

  在月色之下,蹲在牆頭的少女(摸樣的老妖怪)沖著那個袖著手坐在廊下的人歡快地揮了揮手。

  「喲,總司,好久不見,我帶著好像是好東西的東西回來了。」

  聽見她這句話,穿著一身白色和服,袖著手坐在廊下的青年揚起了一個一如既往,漂亮得似乎連月亮都要因為太過羞愧而黯然失色隱去雲中的笑容。

  「喲,阿白,好久不見,說起來,我的手帕呢?」沖田總司微笑著看著她,對著長久不見的友人如此說道。

  瞬間月黑風高,牆頭的白柒夏一個沒蹲穩,直直地栽下地面,物理傷害判定百分之一,精神傷害判定百分之九十,角色白柒夏陷入垂死狀態,再起不能。

  坐在廊下的沖田總司噗的一下笑出聲來,雖然由於是半夜時分不能打擾到旁人,他笑得比起白柒夏記憶中壓抑許多可卻還是顯得格外開懷,可這開懷的笑卻在最後轉變為低低的咳嗽聲。

  本來還覺得被因為這種事情笑話太過丟人所以呆呆地蹲在牆根下的樹叢裡不願意動彈的少女,在聽見刻意被壓抑了咳嗽聲之後迅速恢復了行動力,下一秒人就已經沖到了總司身邊,絲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輕拍他的背。

  「最好不要這麼靠近我喲,」沖田總司終於順過氣來,淡定地把手裡的手帕以及手帕上的一灘豔紅豔紅的血收回袖子裡,「這病是會傳染的。」

  「少廢話,我吐過的血比你吃過的飯都多——怎麼微妙地覺得這說法好噁心錯覺吧一定是錯覺……」白柒夏一邊說一邊繼續幫他順氣的動作,直到到他不咳嗽之後的很久才收了手,隨即在他身邊坐下來,「怕傳染我就不會見你,認識這麼久,我什麼人你不知道?」

  「恩,我知道。」沖田總司繼續眯著眼笑,「所以阿白,我的手帕,你是不是弄丟了?」

  沉默。

  冷風刮過,沖田總司與白柒夏並肩看著春日裡罕見的落葉被風卷著飛過,一言不發。

  「啊,總司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大。」白柒夏抬手指著天,「啊……格外大呢,土方先生那首俳句怎麼說的?春深月朗然什麼的……」

  「春深月朗然,皎皎然臨水之北,懸于山之南。」沖田總司好心情好脾氣地陪她轉移話題,「眼下才是初春,如果一定要拿土方先生的俳句來比喻的話,大概是那個吧。」

  「哪個?」

  「春月自朦朧……」總司眯起眼睛來笑,「阿白,你最近是不是視力下降了?今天的月亮一直都被薄雲遮著,你怎麼會覺得格外大?」

  「那一定是我呆的地方長久都沒有月亮的緣故!」少女想都沒想迅速狡辯,「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在你身邊的緣故!因為和你一起看的月亮每次都很大!」

  「那是因為你每次都只會用月亮好大來做轉移話題的藉口而已,笨蛋。」沖田總司無奈地扶了扶額頭,「實話說了我又不會怪你,從哪裡學來的這亂七八糟的說話方式。」

  「從我唯一還活著的隊長那裡,那貨比我還不靠譜呢沒關係。」白柒夏撓了撓頭,「抱歉啊哈哈最近偶爾會上一兩次戰場打一兩場架然後……就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弄丟了。」

  「乖,認真承認了就好。」沖田總司笑得更開了些,「那麼,來阿白,你告訴我,走之前從大家那裡順走的東西,還剩幾樣?」

  「近藤先生和平助的發帶,齋藤刀上的墜飾,新八的項鍊……還有原田的護額都還在。」

  「哦?只丟了我的?」青年的微笑愈發危險,「膽子不小。」

  「不不不絕對不是我的錯都怪敵人!」白柒夏瞬間一副忠肝義膽的樣子,「不過放心,就算他們害我弄丟了你的東西,可是我也砍了他們給你的帕子報仇了!」

  「哦?真的?」總司一挑眉,「阿白,這趟你回來,別的長進我倒不知道,只是這油嘴滑舌的本事絕對是又長進了吧?」

  「哪裡哪裡……根本沒長進啦……」

  剛想含混過去的白柒夏斜眼又看見了坐在她身邊的沖田總司的微笑,頓時毛骨悚然了起來。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別揍我……」

  她抱著腦袋躲去一邊,可沖田總司卻沒有像她預想中那樣,和從前一樣一個爆栗打上來告訴她去拿竹刀。

  他只是坐在原地看著她,面上笑容不變,待發現她偷偷睜開半隻眼睛窺探他反應之後才搖了搖頭,又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坐回來。」

  「遵命!」

  等她重又挪回去,沖田總司這才長歎一口氣。

  「眼下的沖田總司,大概已經揍不了你了。」

  「……總司你說啥?」

  「這裡不是新選組的屯所。」青年遠遠眺望著天上被雲半遮半掩的月亮,開口的語氣清清淡淡的,「我們在江戶,小千鶴的家鄉。」

  「你是說……這裡是江戶,不是京都?」

  「恩。」他頓了頓,重又看向白柒夏,「阿白,你知道我是來做什麼的麼?」

  白柒夏只是看著他,並沒有說話。

  沖田總司也不在意,只一路說下去。

  「我是來養病的,癆咳。小千鶴和我一起留在這裡照顧我,而大家在戰場上出生入死。」他抬起自己的手,仔細地看著上面的紋路,說出來的卻是與面上表情完全不符的話。

  「近藤先生讓我在這裡修養……阿白,我這雙手,大概已經無法握劍了。」

  無法握劍了。

  白柒夏花了一會兒消化了一下這個資訊,而後直接將其忽視。

  她並沒有對總司的話發表任何看法,轉而撈過剛剛自己一直提在手上的塑膠袋,在沖田總司疑惑的眼神裡,從裡面拿出一大堆小盒子出來。

  「正好,我這裡有治療嘮嗑的藥。」她淡定地把最後一盒藥壘在總司面前,「雖然據說不同的藥對應不同的病症,不過治療所有病症的藥都在這裡了,挑挑揀揀,總有一款適合你。」她沖總司比了個大拇指,「總司,我說過的吧,就算想盡了辦法,我都不會放你死。禍害遺千年,像你這種從小就知道毆打少女的壞蛋就算活不到一千歲也得活一百歲,然後每天為了兒孫不聽話和豆腐湯沒放鹽這種小事而大發雷霆……你不知道我當年被你揍那麼慘的那段日子詛咒了你多少次晚年禿頂夫妻生活不和諧,哪兒能讓你這麼快死了這麼便宜你。」

  「夫妻生活就饒了我吧,我只是個浪人,不會娶親也無法想像娶親之後的生活。」沖田總司笑著舉手投降,「不過想看我禿頂,你可以現在就剃了看著玩兒。」

  「真的?」少女雙眼放光地盯著總司的頭髮,開始仔細思索,「那我給你剃個啥獵奇形狀才算得上報仇雪恨呢……」

  「真的喲。」沖田總司眯著眼睛笑,「只要你敢的話。」

  你笑成這樣誰敢啊!

  「來吧總司我們一起來看藥品說明書……」總司話音尚未落地,少女就已經放下了手裡剛出鞘的肋差,原本一臉猥瑣笑容也瞬間變成了憂國憂民的嚴肅樣,「給我這堆藥的小哥說了,如果不對症的話不僅完全沒效果甚至還會加重,咱們得小心再謹慎才好。」

  這次沖田總司並沒有繼續追究她亂七八糟的思維方式,而是放任她一盒一盒地拆包裝,然後拖出一張張似乎是說明,但是他幾乎沒有看得懂的地方的東西來,趴在一邊仔細研究。

  他一邊看著旁邊的姑娘念念有詞地看得認真,一邊繼續抬頭望著月亮。

  治好……麼。

  這種事情,他想都沒想過。

  雖然白柒夏說過不讓他死,可於他來說,死不死,在幾歲的年紀上死,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是沖田總司,新選組一番隊隊長,鬼之子。

  生逢亂世,自上洛以來就已經預見了自己有一天會死在那裡,他早在十多年前就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

  他只遺憾,不能與新選組,與近藤先生一起出生入死到最後,和所有人一樣上戰場殺敵,然後和所有人一樣,光榮地死在戰場上。

  與其說「治好」這種事情他沒想過,不如說其實治不治得好,最後都得死。

  尊攘的軍隊已經大面積裝備上了新式武器這件事,即使他人在遠離戰場千里之遙的江戶也略有耳聞。

  就算再怎麼對自己的劍術有自信,碰上一兩個用火槍的人也就罷了,面對人數占優,武器也占優的軍隊,就算是世界第一的劍客,馬革裹屍也不過只是時間問題。

  一直都明白這個問題的總司嘗試過很多辦法,甚至連變若水都喝了,變成了這樣晚上比白天精神,還得拼命抑制渴血衝動的怪物,最後卻還是逃脫不了變成這樣的宿命。

  「阿白。」他出聲叫趴在地上已經看到第三張說明書的少女。

  「恩?」她抬起頭來。

  「這些藥,能讓我立刻上戰場麼?」

  「……我想大概不能這麼快。」她沉吟了一下,「不過沒關係,絕對不會太慢啦,你安心治病,我來做你的劍,等你病好了之後再來陪你一起殺回戰場,怎麼樣?」

  「不是近藤先生的劍麼?」

  「……偶爾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想做做別人的劍……」白柒夏撓了撓頭,本來想要用說笑的語氣,最後想到了什麼,終究是沒笑出來,「總要有個活著和做事的目標,我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做誰的劍,這說法就像是咱倆並肩而戰一樣,至少對自己是個安慰。」

  「恩……這樣啊。」沖田總司點點頭,「最近雖然沒什麼特別大的戰爭,不過,你要去找近藤先生麼?」

  「這次不了。」白柒夏重又埋頭苦讀說明書,試圖理解其中各種亂七八糟的詞彙到底組成在一起是什麼意思,一邊隨意地回應總司的話,「這個時候回去大概除了添亂也做不出什麼來,不如留在你這裡。」

  「哦?那明天小千鶴看到你一定會很驚訝。」

  「啊哈哈到時候一定要好好地嚇她一跳!」

  「別欺負太過了,人家是女孩子。」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不是一樣。」

  「咦你居然也是麼?」

  「沖田總司!老子詛咒你晚年禿頂啊混蛋!」

  ……

  在談笑聲中,偶爾的一兩聲咳嗽就這樣被掩了過去,已經相隔了四年未見的二人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終於靠在一起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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