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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清穿)清夢繞瑤池》作者:深海人魚【完結+番外】

118、金氏(下)

一入了夏,雲珠的旗裝大部分都換成了質地柔軟輕盈的緙絲,就像眼前這一件,月白色繡墨竹,短對襟,桃心襟口、旗裝從肩至下擺處包邊鑲了三寸寬赭石緙絲底金線繡滿仿漢瓦當紋飾,看起來就跟穿了件褙子一樣,清雅中透著雍容華貴。

小兩把子上梳了個如意髻,上面戴了支羊脂玉雕蘭花簪,耳上也戴了對白玉雕蘭耳墜,懷了孕後人稍胖了些,肌膚瑩白細嫩,行動遲緩,弘歷怎麼看都覺得這是一尊玉雕似的娃娃,溫潤又可愛。

「我怎麼覺得這肚子有些大啊。」這才三個月吧,怎麼跟五個月似,弘歷小心地扶著她,慢慢地往御花園走著。

雲珠眉眼彎彎地,「你別這麼緊張,好好走路吧。」心裡卻想著,肚子裡裝了三個娃,怎麼可能不大?真不知自己什麼運氣,居然懷的三胞胎。

「我怕你跌倒。」

含笑瞟了他一眼,「走得這麼慢,怎麼可能跌倒。」她的眼睛極為細長,澄澈如水,瞳如點漆烏閃,顧盼間流波婉轉,閃若星輝,斜瞟起人來極具嫵媚風情,只是雲珠很少做這樣的動作,偶爾一次,便迷得某人暈頭轉向。

突地,前面的花叢人影一閃,「誰?」雲珠喊道,小手撫著胸口,嚇了一跳的小模樣。弘歷銳眼往那一瞧,生怕再有什麼意外也不敢放開雲珠,吳書來早身手利落地竄了過去,半晌,才回來在弘歷耳邊小聲說了兩句。

雲珠耳力極好,聽到了「承乾宮、宮女」等字眼,唇角若有似無地浮起一抹淺笑。

另一邊,金籬飛奔進了自己在承乾宮的屋子,坐在床上撫著劇烈跳動的心口,小臉嫣紅,表情怔忡。她不是沒有見過四阿哥,只是沒有見過表情這麼溫柔、眼神這麼專注的四阿哥,那凝注於眼底的深情濃得化不開……如果,他看的人是她就好了!

想到四福晉,她的心跳漸漸趨於平緩,眼神閃爍不定,以後,要跟這樣的女人爭寵,自己能有幾分勝算?四阿哥那麼寵信的嫡福晉……

從小箱子裡拿出一面小銅鏡,她仔細地打量著鏡中人兒,還帶著幾分青澀的臉蛋,因肌膚格外的白皙,眼窩略深、鼻樑稍挺、唇線明顯……娉婷的身姿,看上去如水中清蓮,冰清玉潔中帶著三分蓓蕾般嬌妍,這樣的姿容還有成長的空間,是不輸給四福晉的,至於那溫婉而高雅的風華,她也有時間培養……

放下手中的鏡子,她抿著唇目光堅定地看向窗外,是的,她有時間,她更年輕,總有那麼一天,她年華老去,而自己風華正茂,到那時,陪在四阿哥身邊得他柔情傾注的人一定會是自己。

只是現在,自己要更用心地討好熹貴妃,自己是她挑中侍候四阿哥的,看在熹貴妃的面上,四阿哥和四福晉也要寬待自己兩分,要是自己能像蘇氏那樣,一過去不久就懷有身孕……不,還是先別急,自己年齡還小,離福晉生產還有五、六個月的時間,自己得在這段時間固寵,一、兩年後懷孕,自己那時也該在乾西二所站穩腳跟了吧?

思緒不受控制地又想到了四阿哥偉昂的身軀,俊美的臉龐,尊貴的氣質,她白玉似的臉又浮上了兩抹酡紅,眸光閃閃地,如甜絲絲的陳釀,醉且撩人。

「小籬,你在嗎,趙嬤嬤叫你呢。」

趙嬤嬤是貴妃娘娘派來教導她規矩(不是宮女規矩)的嬤嬤,金籬醒過神來,道:「在,我這就去。」

她得乖巧、聽話,又要聰明、懂得主子的心意,表現得體,不然,這承乾宮漂亮的宮女可不止她一個!

******

雍正十年六月十一日,承乾宮答應劉氏生下了雍正第十子弘瞻,齒序的話,排在福惠後頭為七阿哥。

洗三那天,雍正給新生兒賜了名,晉了劉答應為謙貴人,卻並未給她恩典另指宮殿居住。承乾宮有新生兒誕生也算是熹貴妃的臉面,雲珠那天也去了,那七阿哥渾身紅通通的,像只瘦猴,哭聲響亮,四肢亂動也很有力,看起來倒也健康。

只是封個貴人,熹貴妃雖然有些堵心,倒也將那防範之意去了幾分,想著畢竟是包衣出身上不得檯面。孩子嘛,養好了也能成為弘歷的助力,有心將他抱到了自己跟前養著,無奈又掌著宮務實在沒那個精力,再三考慮,還是讓他放謙貴人那兒照顧著,反正是在承乾宮,跑不了那個名頭。

對於雍正來講,多添了個阿哥總是件高興的事,對著永和宮預產期也差不多要到的顧貴人也多了幾分期待。

然而相對於另一件事的漸漸明朗化,雍正老年得子的高興勁就顯得沒有那麼強烈了。有弘歷和雲珠的支持,乾西二所竟搜出了不少滲了月根草的衣料,其源頭直指蘇州織造。雖然在蘇州那兒沒有差到什麼有力的線索,可內務府明裡暗裡的糾葛卻讓雍正父子深深地感覺到了內務府底下包衣世家盤根錯節的勢力。

雍正憤怒,自己信任高斌,任他監察江南官場,他卻握著自己給予的勢力反過頭來欺瞞皇家耳目為自家謀私利,迫害弘歷的妻兒;弘歷更憤怒,一個奴才,本來看著皇父的面子,看著其家族忠心辦差的份上才給了她名份,竟敢想著謀害主母還有爺的子嗣,若不是看在她懷了孩子,看在高斌還有點用處,江南還亂不得……他就要剮了她!!

可惜沒能抓到真憑實據。岳鍾琪當年呂留良一案讓他記憶猶新,雍正自然不想冤錯自己得力下屬,而弘歷也是心有疑忌,如果是高家,那麼內務府到底有多少管領家族涉及其中,他們的利益亦或者是目的又是什麼?如果不是高家,那又是哪方面的勢力?弘皙?不管是與不是都不由得人不心生憂慮。

雖然按下此事暫不追究,不過,高家也要受點教訓了!

很快,出任浙江總督,治理海塘成績卓著的李衛便盯上了高斌,像只啄木鳥似的,哪裡有點錯漏,哪兒做得不對……他都要毫不徇情地上書彈劾,搞得初接鹽政的高斌手忙腳亂疲於應付。

高斌雖在江南積威多年,到底不如李衛長年治理一方,根扎得深,尤其是鹽政這個職務,那是出了名的交際應酬不經心一點就會犯「受賄罪」,眼紅的人又多,李衛這一插手,本來各方還持著觀望、試探態度的更加不願意這麼交底,焦頭爛額是免不了的。

當然,兩淮鹽政職任很要緊,李衛也不過就是稍微給高斌點苦頭吃,倒不敢真給他使什麼絆子,只是高斌的兒子高恆就慘了,他被人查出調用貢品行賄,免了內務府郎中之職。

……

對這種關於宮闈陰私之事,雲珠明面上從不讓富察家的人去查,她要給雍正和弘歷一個印象,那就是富察家效忠的永遠是皇帝,他們的力量永遠為帝王所用,即便富察家的女兒貴為皇子福晉是未來的皇后。

富察家的歷代祖先都是如此,像多爾袞執政時剛正忠烈的哈什屯敢於對抗多爾袞,像康熙爺有意撤三藩及是否對三藩動武時是米思翰力排眾議站了出來支持皇帝……富察家族決不能失了這種永遠與皇帝的利益保持一致的作風。

皇帝喜怒交織的心情就如陰晴不定的天氣,本來還好好的艷陽天,突然就刮了風,下起了瓢潑大雨,整個皇宮籠在迷濛的水霧裡,顯得陰沉沉的。

這雨倏忽地來,又結束得突然。

連下了幾日的雨,夜裡還雨驟風狂地,今晨雲珠一起來,天已放晴。院子裡的花被打落了不少,葉子顯得格外肥綠,空氣也分外清新,雲珠懶懶地坐在椅上任素問給自己妝梳打扮著,一邊聽著明心說,東三所那邊永瑛阿哥的燒熱還未褪,聽說有些危險。

弘歷在一旁見她不斷打著呵欠,眼睛睏成了兩條縫兒,唇兒粉粉地微嘟著,不由笑道:「還睏?不然你別去了,我給額娘說一聲。」

「可別,連太陽都出來工作了,我怎麼能不去給額娘請安?她老人家寬厚,才讓我躲了這些天的懶。」

「你懷著身子,雨又下個不停,免了你的請安是正理。」他聽蘇太醫說了,懷了孕的女人犯睏奢睡是正常的。

雲珠笑了笑,接過司綺遞過來的絞乾了水的棉帕又覆在臉上,好一會兒才拿開,人也清爽了許多。以熹貴妃的位份,皇子、公主和皇子福晉並不用天天給她請安,只是人家是弘歷的親生母親,對她來講自是不同,能讓她五天請一次安夠好了。這個時代注重孝悌,熹貴妃盡可讓她立規矩侍候,沒人能說半句,而她若做得半點不到位,第一個不滿的指不定就是眼前這位。「一會兒我們去東三所看看永瑛吧。」

弘歷一愣,笑道:「好。」

到了承乾宮,熹貴妃見著他們兩個十分開心,「這雨雖然停了,可路上還濕滑著呢,好好在屋裡養人讓人來通報一聲就行了,還巴巴過來請安,萬一出了什麼事,這後悔藥哪兒找去。」

弘歷搖頭道:「兒子早勸過了,她非要來。」什麼太陽公公都出來工作了……呵。

「她是個規矩好的,這有了孩子也不肯歇懶,快快這邊坐下。」一面又吩咐春蘭端來點心。

這話聽著可夠怪的,雲珠淺笑道:「額娘對我們夠體貼了,別人是天天請安,到媳婦這成了三天一次,再懶下去可成了那啥了,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再說請個安而已,能勞累到哪裡去。」哪裡有別人呀,這宮裡唯一還得對著親額娘請安的只有五阿哥弘晝,可人家裕妃對著媳婦吳扎庫氏也是體貼周到,雖然住的近,卻也不過三天一次的請安。

熹貴妃也不知聽沒聽出來,被雲珠的自嘲樂得笑了開來,嗔怪道:「哪個懷了孕的不是如此,當年我懷著弘歷那會兒,也是整天想吃這個想吃那個的,總覺得這覺呀,怎麼也睡不夠!你能吃能睡才好呢,老五家的那是趕上了守孝,永瑛在肚子裡便沒養好……」

熹貴妃可以拿小輩的說事,雲珠卻不願在這方面添口舌是非,就安靜地聽著熹貴妃說,從擔心小時候的弘歷被嬤嬤們照顧不周到的生活動問題,到現在他長大後的生理需要問題,「不是額娘愛操這個心,如今雲珠也懷了身子,正是將養的時候,卻又要打理著乾西二所的事務,又要關心懷了身子的蘇氏和高氏,額娘就怕委屈了我兒……」

「不是還有芙靈阿和珂里葉特氏麼,兒子哪裡委屈?」乾西二所很好啊,溫馨又平靜,哪像東三所,一個嫡福晉一個側福晉再加上一個格格,短短兩、三個月就將弘晝的月亮臉整成了苦瓜臉。

「你這孩子也不懂得對自己好點,也只有額娘才惦念著你有沒有吃好睡好,別人侍候你經不經心了。」那眼神還瞟了雲珠一眼,好像她做妻子的沒考慮到這前面,就是不賢惠。弘歷想起最近來承乾宮請安時那些宮女一個個兩眼發光、待他望去又扭衣含羞的做態,再聽著熹貴妃這話哪裡還不明白他額娘的意思啊,那臉當下就有些黑了。

做娘的給兒子送屋裡人,這下從升斗小民上到貴皇帝都免不了有這經歷,沒做兒子的會去違逆母意,只是額娘這麼大赤赤地在宮裡挑,還從宮女裡……是不是想將他宣揚成一個貪花愛色的皇子啊?!

「再說芙靈阿又要照顧永璜,精力不濟,珂里葉特氏看著也不是個體貼人意的……」眼見兒子媳婦沒表態,熹貴妃不得不繼續講她的理由,「我這兒正好有個伶俐的,伏侍人也細心周到,叫金籬,一會兒讓雲珠領回去……」

「就先安排到二進院劉氏張氏她們隔壁的廂房吧,乾西二所地方太小了,不太夠住。」弘歷**地說了這話後就向熹貴妃行禮告退了,「兒子還要和雲珠去東三所探望永瑛。」

熹貴妃的臉一下子就僵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聲音:「哦,那去吧。金氏,我晚點吩咐個嬤嬤送過去就成。」

雲珠差點噴笑出來,靈樞安排人在蘇拉和小宮女那兒放的消息效用不錯啊,熹貴妃以為兒子看在她的面子上至少會給個「格格」的名份吧?!本來就不是經過選秀指的,這下連個「格格」的待遇都沒有,金氏不知會不會後悔攀上熹貴妃這棵樹?只是,她也成不了另一個高氏了,乾西二所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即便能進,她也近不了弘歷的身邊。

看著夫妻兩個相攜離開承乾宮,熹貴妃滿心不是滋味。

總不好改口讓兒媳婦改天親自領著金氏回乾西二所吧?!

一個包衣出身的侍妾怎麼好勞動懷了孕的媳婦特特領回去安置?這傳出去就不是媳婦不賢惠而是自己這做婆婆的給賜下的通房侍妾挺腰桿了!熹貴妃感覺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般心頭堵的,既覺得兒子不重視自己這個額娘,又覺得媳婦不體貼。而自己處處為兒子著想,換來的卻是這般淡漠的反應,怎麼不讓她失望?!

兒子是不滿意金氏的出身吧,她也不滿意,可總不能讓兒子身邊只一個珂里葉特氏侍候吧,堂堂大清皇子,這不太寒磣了嗎。

一旁的秦嬤嬤無聲地歎了口氣。不過是大半年的功夫,轉眼就又是選秀了,主子何苦在這當會兒給四福晉添堵呢,這不憑白破壞婆媳感情麼。

「主子,這金氏——」

「晚點找個嬤嬤送她過去吧。」兒子不在意,熹貴妃自然不會再重視。




119、夏日(上)

「四嫂,能不能給我一個養身的玉蘭果?」弘晝神色憔悴,眼神祈求地看著雲珠。

雲珠歎了口氣:「五弟,玉蘭果只有養身的效果,它不是靈藥。」說著,看了身後的素問一眼,素問遞了個五蝠鬧春的荷包過來,雲珠接過,從裡面掏了三顆放到他手裡。

「我知道。」弘晝啞著聲道,「多謝四哥四嫂。」轉身讓身邊的小太監跟一個宮女下去熬湯準備喂永瑛。

「太醫怎麼說?」

五福晉不住掉淚。

弘晝道:「再不降溫,就算活下來,腦袋也會燒壞……活下來,身體也會……永瑛本來身體就弱。」在皇家,活到十來歲還早夭的孩子並不少,可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弘晝還是覺得心一陣一陣地疼。永瑛會受風寒並不是意外,是人為的,可惜還未等他查證,照顧永瑛的那名宮女早一步自殺死了,自己就算將奶嬤嬤和其他下人都打殺掉也換不回兒子的一條命。

看了眼燒得小臉通紅的永瑛,雲珠伸手探了探他的額、手心,被那灼燙的溫度嚇了一跳,見五福晉不停地給他換著冰過的濕布巾,想了想,道:「聽說烈酒可以降溫,嗯,最好用白酒,弟妹不防試試……只是太小的孩子用這個方法也很危險。」

「危險?還會比現在危險麼?」五福晉念著,轉頭對身邊的吳嬤嬤道:「嬤嬤,快去——」雲珠在照顧病人這一點,算是有名的。她真是亂了方寸,只恨自己顧著對付那些狐媚子竟忘了兒子才是自己的根本,兒子身邊的人被收買自己卻一點都不知道……後悔不迭之下,自責、痛苦,又拚命照顧兒子,卻又忘了乾西二所的四嫂說不定有辦法救自己的兒子。她真是……蠢啊!

「哎。」也是滿眼通紅,不住抹淚的吳嬤嬤竟顧不得規矩了,轉身就往門外衝去,接著就一陣混亂的叫喊聲。

弘歷微蹙了下眉。

「趙太醫?」趙太醫臉色也有些不好,永瑛小阿哥身體本來就弱,太過厲害的藥他也不敢用,這熱卻一直褪不下去……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聽到四阿哥叫,連道:「臣在。」

「烈酒降溫對人體有沒有害處?」弘歷直接問道。趙太醫皺眉想了一會兒,才道:「小阿哥現在也沒有其他辦法了,用烈酒降溫應該沒事,不過要小心溫度不能降得太快……」

雲珠看了看,房間窗戶什麼的並沒有打開,門口的簾子也是垂放著的,新鮮的空氣從外屋透過簾縫及簾底處進來,透氣性不差,便道:「不要太多人圍在床前,一會兒酒來,弟妹跟和吳嬤嬤用酒塗抹永瑛的脖子、腋下、前胸、後背、大腿根、腿窩、胳膊窩這幾處,然後用被子給他摀住,讓他發發汗就好。」

「你先坐下吧。」弘歷不知打哪搬來了張椅子,看著她挺著個肚子站在那兒,他都替她難受。雲珠朝他笑了笑,坐了下來。

這時,吳嬤嬤帶著酒來了,五福晉和弘晝親自用布巾給永瑛擦拭身體……過了一會兒,永瑛額上身上便汗珠直冒,不過臉上的表情卻顯得沒那麼難受了。

「多謝四嫂。」弘晝大舒了口氣。趙太醫更是心頭大松。

「這是應該的,趙太醫的話很有道理,等永瑛發完汗別馬上移他出被窩,要一點一點露出肢體,或者乾脆抱著給他換下其他被枕。等他再清醒些,可以給他洗溫水澡,這個有利降溫,也讓他多喝些溫開水,補充流失的水份。」

又坐了一會兒,看著永瑛確實好了一些,弘歷這才帶著雲珠告辭。

告別了東三所,雲珠固然是心有所觸,五福晉再這樣一心沉浸在對弘晝的愛戀上,永瑛的處境是很危險的,在女人眾多的後宅裡嫡子本就不易存活,更何況有了那麼一個心不在焉的額娘。

不過五福晉這樣,才是一個妙齡女子會有的經歷與生活吧,自己,心態畢竟不同。

弘歷心中也大有感慨,對比嫡母和自己的親額娘的辦事手段,再對比雲珠和吳扎庫氏對待內宅的態度,可見名門大族出身的女人無論在待人接物方面還是面臨危局時的處理上都比較大方鎮定優雅從容。小門戶出身的,或許性格好、或許貌美才高,可眼界和心性還是差了一籌。

若不是吳扎庫氏光顧著吃醋和對付弘晝的其她女人,永瑛怎麼會受這個罪?

只是後宅的女人也確實是不省心,弘晝的側福晉章佳氏還有那個格格烏蘇裡氏為了爭寵毫不顧惜幼兒生命;而自己的後宅裡的那些女人,更是手眼通天……若不是雲珠防得緊,運道好些,只怕也是中了算計。

瞅了身邊的雲珠一眼,發現她小臉緊繃,沒有了素日的恬然,不由有些緊張:「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太熱了?」可別是在東三所那兒過了什麼病氣,他就覺得不該在那兒多待的。

雲珠郁然地撫著肚子道:「希望永瑛能好起來。」懷了孕後,多愁善感了很多。這永瑛在歷史上本就是這個時間段早夭了的……她只是突然想到歷史上孝賢皇后所出的二兒二女,到最後也只一個和敬公主活了下來。

「別擔心,我們的兒子一定會平安降生、成長,然後娶妻生子,無災無病到老。」他捋了下她耳際的髮絲,溫聲道,「別想太多了,嗯?」

是不該多想,她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她點了點頭,想起他的話又失笑:「無災無病?這命也太好了。」

「托生為我們的兒女,本來就是命好。」他理所當然地說,見她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地,覺得她的心思簡直像天上的雲彩變幻不定,不由微笑,想起蘇太醫說過孕婦情緒多變是正常的,只要不激烈就不會傷害胎兒。

將雲珠送回乾西二所,他道:「我要出宮一趟,和春和商量巡察直隸河道整改修繕情況,有什麼要我帶給他的嗎?」

雲珠搖了搖頭,「等你們走的時候我再將準備好的東西給你們吧。七月底你們能回嗎?若是不成,阿瑪的五十四歲壽辰我自己去好了。」

弘歷看了眼她大得驚人的肚子,掩下心頭的擔憂,「我盡量趕回來陪你一起去。」

「公務要緊。」她微微一笑,艷陽下,清雅潔白如枝上白蘭,直恨不能將之摘下揣在懷裡。

「進去吧。」這還沒走呢,他已經不捨了,總覺得自己沒在旁邊看著不放心。轉頭吩咐立在她身邊的素問和明心,「小心照顧福晉。」

「是。」素問和明心福身道。

進了屋,雲珠召來郭嬤嬤,「嬤嬤派人將劉氏和張氏旁邊的房屋整理一下,貴妃娘娘賜了個侍妾服侍四阿哥。」

想必就是金氏了,居然是按妾的份例麼。郭嬤嬤看了眼神色自若的主子,高興地轉身下去分派人了。靈樞跟了出去,雖然只是個妾,不過以主子曾經的重視程度,該按的釘子耳目還是要放的,不如先弄個不起眼的小宮女放在二等,至於貼身的,就用高氏和芙靈阿的人吧,一個對爬上主子床的包衣沒好感,一個對來爭寵的女人深懷戒心,呵呵。

想起高氏前幾日找了個不夠人侍候的借口調了老實得出了名的冬梅過去,準備將來讓她照顧自己肚子裡的孩子……靈樞就覺得樂。

翌日

雲珠穿了件淺粉雲緞用金銀絲線繡勾邊雙層牡丹花樣對襟旗裝,小兩把子頭上戴著完全由寶石雕成的蝴蝶牡丹髮簪,耳上墜著鎏金銀雙絲環吊水紅色寶石,晃悠悠地,那顏色幾與唇色相同。素問替她戴上長長的玳瑁嵌珠寶翠玉芙蓉指甲套,道:「主子真是漂亮!」

粉嫩鮮妍,嬌媚清艷,雅逸溫潤,準能將那起子狐媚子比下去。

雲珠知道她的心思,笑了笑:「走吧。」女人美麗只能為了自己,不過她不會說出來打擊身邊人的積極性,在這宮裡,沒點子樂趣打發時間,日子就悶了。

到了明堂,隨著一聲「福晉到」,本來坐著的高氏等人皆站了起來,待雲珠走至中間寶座上坐下,她才行至廳中行禮:「婢妾給福晉請安,福晉吉祥。」

「坐吧。」待她們回了坐位,已經六歲的永璜便上前給雲珠行禮:「兒子給嫡額娘請安,嫡額娘吉祥。」

「好,過來。」雲珠讓永璜走到身邊,問了他這幾天吃得可好睡得可好,得到小包子認真地回答之後對富察.芙靈阿道:「永璜身體不甚強壯,天氣變化的日子要多注意他的穿著和睡覺,若是侍候的人不經心,派人跟郭嬤嬤說一聲打發了就是。」

「是。」富察.芙靈阿恭敬地回道。

「一會兒我再拿些軟薄的料子給你,你得空多給永璜做些清爽的裡衣和袍子,這天越來越熱,他現在又長個兒,又要到上書房唸書,可別給熱壞了。」雲珠笑著撫了撫永璜的頭,拿了新鮮的糕點給他吃。

「福晉待婢妾等寬厚,對小阿哥也是慈愛呢。」蘇寶柔說道,手撫著已經有了胎動的腹部,心想,有這麼個嫡福晉也不錯。她進宮本不能帶什麼東西的,更別說嫁妝了,日常用的除了熹貴妃當初所賜便只有每月發下的份例,雲珠入夏以來給後宅中人賜下的各種錦緞綿布料子實在是解了她不少難處。

當然,也解了高露微屋中有料子而不能用的難處。

雲珠和弘歷還在想著怎麼不打草驚蛇的將她那批害人的東西給收繳走,沒想到出了一事解了這難題——它被一把火給燒得沒剩多少。

高露微查了幾日也不知它是怎麼給燒起來的,雲珠卻很清楚,這是富察.芙靈阿給高露微下的第一個絆子,懷孕四個多月的高露微被這次大火給驚嚇得不輕,慌慌張張的還差點給摔倒。

至於雲珠為什麼會這麼清楚,那是因為在察覺芙靈阿的動作時靈樞安排在高露微廂院裡的人給了執行人不少方便。

高露微事後在芙靈阿的嘲諷下反應過來,知道被算計了,氣得差點吐血,即便是高家,要送這麼多加了「料」的貢品進宮,還要一路順利到達她手上也是不容易的好不好,現在居然被燒了?!

只是氣歸氣,卻也暫時奈何芙靈阿不得。一來沒證據,二來,自己還懷著身子,現在跟芙靈阿折騰那是自找罪受。誰讓自己在人家懷孕時也使了不少手段呢,忍吧!而且,她瞄了眼緘默安然的蘇寶柔,覺得還有這麼個威脅在,不能掉以輕心……

等雲珠將這「調查到的真相」跟弘歷一說,他無語了!好半天才對雲珠道:「剩下的那些料子就不要管了,反正她們中毒淺,幾十年的壽命總是有的,能夠不打草驚蛇地將東西處理得差不多,可以了。」

對於以靠爭寵生存的宮中女人來講,爭美鬥妍是她們生活的重點,有新料子做最新款式的衣裳是不會想去穿舊衣表現自己的憂國憂民的,特別是她們侍候的男人不是那種虧待自己的人時。

這一點,弘歷也是心知肚明的。

「福晉自然是好的。」珂里葉特.果新的笑裡帶了點別樣的意味。雲珠眼一瞇,心中突然湧現一個想法,這珂里葉特氏不會是知道月根草這種東西吧,亦或是她只是發覺了那些布料的不同?

按下這個猜測,雲珠放下手中的白蘭花茶,說道:「今天還要介紹一人給諸位認識一下,郭嬤嬤,人來了沒有?」

金氏要來的消息早幾天便被人所知,聽到雲珠這話,她們的眼睛都亮了一下,特別是珂里葉特.果新,幽暗的眼底銳光一閃,她自以為在熹貴妃的眼中還是可以的,沒想人家根本看不上自己,她倒要看看金氏是怎麼樣「溫柔體貼、會服侍人」。

「在外邊候著呢。」郭嬤嬤回道。

「讓她進來吧。」

「庶。」

金籬一身的藕荷色軟緞如意襟式旗裝,小兩把子頭上戴著朵珍珠絹花,耳綴珍珠吊環,款款行至堂中,給雲珠行了大禮:「奴婢金籬叩見四福晉,四福晉萬福。」

「起喀。來,認識一下在座的幾位格格。這是金籬,是貴妃娘娘賜給爺的侍妾,大家見個面,以後好好相處。」

「是。」眾人應道,目光箭一樣地射向這位新來的侍妾,尤其是劉氏和張氏,她們的年齡原就比弘歷大了兩歲,容貌也不是十分出色,好不容易乾西二所侍候爺的有一半懷了身孕,高氏也要靠她們攏住爺的身心,不偏向富察氏和珂里葉特氏,正是她們最好的機會,要是趁此機會受孕,以後就有指望了……這時來一個粉嫩嫩嬌滴滴的金氏,不是從她們嘴巴裡奪食是什麼?可恨。

高露微也緊盯著金氏,不得不承認,這個金氏別有一番風情。撇開鮮嫩的年紀,這金氏身材纖穠合度,發如堆鴉,肌膚分外白皙,長眉如黛,眼型極美,透著一股子秀媚靈動,鼻樑俏挺,明顯的唇線使得她的唇更有種純稚的吸引力,臉形五官雖還未完全長開,卻明顯看得出比別的女人更為深刻,給人一種高潔與清麗的殊樣美。

這絕對是個勁敵!她在心中告訴自己,得趁她還未站穩腳跟之時絕了後患,不然等她成長起來,自己就危險了!

自恃容貌除了嫡福晉無人可比的高露微是很不樂見比自己還美的女人出現在乾西二所的,尤其是這種風情獨具的。

雲珠之前也只是通過資料描繪知道金氏長得還不錯,現在一看,確實有朝鮮族美女的特徵,不過也就那樣,前世資訊發達,天然的、整容的、化妝的美女看得太多,這金氏只能算中上。

「金氏以後就住二進院左側廂房,與劉氏張氏一起,有什麼事或需要就找郭嬤嬤,能辦的她都會安排。記著,進了乾西二所就要守乾西二所的規矩,上下尊卑,規矩禮數要謹守,與其她姐妹要和睦相處,謙恭禮讓……不過,若有人仗勢欺辱我也不會輕饒,都聽清楚了嗎?」

「是。」雲珠眸光輕掃,眾人都是心頭一凜,不由自主地躬身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沒電了好長一段時間,住在十八樓的人真是傷不起啊~~~~




120、夏日(下)

退出正院後,劉氏張氏互看了一眼,挨近金籬,劉氏親熱道:「難怪郭嬤嬤昨晚就派人收拾隔壁屋子,原來是妹妹要來,這下可好,我跟張妹妹又多了個伴。」

金籬淺笑,冰雪似的頰上浮起淡淡桃紅:「以後還望姐姐多多照顧。」

與佈局嚴謹、規肅、大氣的正院相比,乾西二所的後院處處透著典雅秀氣,接近正院的地方不少可以看出福晉喜歡的東西來,像葡萄架子和下邊的小塊草莓田,像擺放在白蘭、玉蘭樹林中的石桌石椅,像置於高大的果木、松柏、槐桂中的亭台,還有迴廊、假山及掩映在花叢邊,分隔著園林與廂院間的對開小門、月洞門,還有白牆上的黃花梨木透雕花形窗,曲徑通幽,疏朗清雅,一園關不住的秀色。

比起承乾宮的華麗規肅,這裡像世外仙境。還有……想起弘歷,她心中一甜,以後,自己也是生活在這裡的人了。宮中女子,說起乾西二所裡的女人沒個不羨慕的,雖然寵愛不多,可是四阿哥尊貴俊美,四福晉也溫雅和氣,賞賜大方,上下和睦。

她金籬不是別人,儘管出身才藝不如四福晉,她也有信心得到四阿哥比較多的恩寵。這些格格和侍妾,除了高氏,哪個容貌能跟自己比呢?

「會的會的。」張氏快嘴道,「福晉寬厚賢良,並不用我們天天請安,這個郭嬤嬤想必昨晚就派嬤嬤跟你說過吧?福晉現在懷了孕更要好好養著了,只須在逢五的日子早上辰正準時到正院請安就好,平時也不用立規矩。」她左右看了看,又降低了聲音,「就是要做的女紅多了些,想必是怕人多了鬧ど蛾子吧。」

「你這臭嘴!」劉氏橫了張氏一眼,又笑著對金籬道:「你可別聽她的,這針黹女紅可是我們做女人的本份。我還想像高姐姐她們那樣做些女紅孝敬皇上和貴妃娘娘呢,可惜繡工不好,也沒那個資格。」說著眼睛飛快地睇了眼走在前面的蘇氏和珂里葉特氏,伸手指著左前方,「瞧,我們就住那兒,在那雲形牆後,穿過月洞門,挨著牆的廂院是空的,外邊兩處廂院分別是富察格格和珂里葉特格格住著,景致不錯吧……唉,小路腳底下!」

劉氏驚喊著,右腳卻飛快地在喊前往金籬腳上一硌,右手同時在她腰側使勁一推,金籬萬想不到才出了正院不遠,上一秒還親熱地給自己說這說那的兩人下一刻就陷害自己,霎時間腦中無比清明,她們方纔的親熱不過是進一步降低自己的警覺性使得計劃更順利而已,身體極力想避開,無奈腳被使力往後勾,身體卻被推向前倒,瞬間就朝前撲倒了下去,「啊——」

正往右前方走的蘇寶柔聽到驚喊聲,直覺地就要往前避,背上就已傳來一陣劇痛,她忍不住「呀」地痛喊了一聲,身體就要不受控制地跟著往前栽,眼看肚子就要磕到地上,臉上不由露出驚恐之色——

「主子小心!」身邊的湘雲及時地抱住了她,卻有些承受不住重量地跟著頓坐在地。

「好痛!」蘇寶柔心神一縮一放之下頓時感到肚子傳來一陣的抽痛,她抓住湘雲,倒吸著氣,「快,快叫太醫!」

「來人,來人啊——」湘雲大聲喊叫起來。

「天啊,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快去喊太醫。」富察.芙靈阿捏著帕子摀住吃驚的嘴,隨即吩咐身邊的秋葉,「快去!」

秋葉機靈地跑去喊人了。

「啊?」珂里葉特.果新意有所指地瞅了眼同樣一臉吃驚、小心護著肚子躲在一邊的高露微,臉上嘲諷之色一閃而過:「不會又是誰的手串斷了吧,還是這乾西二所的路太滑了,總是讓人摔倒。」

倒霉的金氏,跟自己一樣,初來就被算計。如今的她可是非常清楚,這劉氏跟張氏就是高氏的爪牙,當年自己那事兒回想起來可不跟今天有些相似,只不過被算計的人成了金氏、蘇氏罷了。

富察.芙靈阿臉色沉了下來,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的永璜一輩子擺脫不了被人詬病的出生時日,不就是她和高氏的手筆嗎,還敢說?!可惜前幾日那火沒將高氏肚子裡的孩子給燒沒了,至於珂里葉特氏……等著瞧吧。

這麼大的動靜,正跟司綺說多準備幾套不同顏色小衣裳小被子的雲珠不得不趕過來處理。最緊要的自然是蘇寶柔的肚子了,好在宮中懷孕待產的人不少,太醫院擅長婦科兒科的蘇太醫、趙太醫就算有事也會安排一人當值,聽說出事來得及時,一劑保胎藥下去,胎兒總算是保住了。

「好好照顧你們格格,若她肚子裡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後果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雲珠淡淡的目光掃過躬立在院裡的奴才,最後停在了萬嬤嬤身上。

萬嬤嬤等人噤若寒蟬地應道,「奴才會小心照顧格格的。」

至於那個跪在地上一副「奴婢護主不力罪大惡極」模樣的湘雲,她哼了一聲,「你還是等著你家主子決定怎麼處置吧。」轉身走了。

以這個妮子的身手會等蘇寶柔被推栽到快要摔倒在地才反應過來抱住人?騙鬼吧。只是自己至今仍摸不透她進宮是要幹什麼,只好晾著她,靜觀其變。當然了,或許哪天不耐煩了她不介意直接處理掉。

湘雲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滿眼愕然,福晉不是應該稱讚她護主有功,然後賞她嗎?她讓格格決定怎麼處置自己,可現在格格喝了藥正昏睡呢,自己要跪到什麼時候?!

她這神情恰巧被恭送完雲珠的萬嬤嬤瞧見,不由皺了下眉,心中浮起一絲疑惑,隨又被眼前一攤子事給攪開了注意,格格明顯被人算計,她還要防著別人落井下石,在吃食或別的地方繼續算計。

坐到下人備好的椅子上,雲珠冷眼瞧著被她勒令待在原地不許離開的眾人,「想好怎麼說了沒有?」當她是泥人啊,前一刻還在明堂那裡交待她們要「和睦相處」轉眼就給她搞出這一出,敢情這日子是過得太悠閒了?!

「福晉,奴婢冤枉啊,是劉氏在奴婢的腿上絆了一腳,又有人在背後推了一把,奴婢這才摔倒碰到走在前頭的蘇格格啊。」金籬跪在地上,眼睛哭得紅腫,神情凜然,「奴婢知道自己有罪,奴才願意接受懲罰,可是害奴婢的人奴婢決不能讓她逍遙法外!」

「你冤枉人!」劉氏立即跪了下來哭喊:「福晉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啊,金氏初來,我與張妹妹想著有了伴心中歡喜,從正院出來便一路給她講些乾西二所的規矩還有園裡的景色,分明是她自己走路不經心趔趄到才摔倒的,奴婢那時還喊了一聲……幾位格格可都是聽到了的。」

「當時你們都處在什麼位置?」

金籬指著前方位置道:「當時奴婢正走到這,劉氏站在奴婢左邊,張氏站在奴婢右邊,珂里葉特格格走在左前方,蘇格格在右前方,富察格格和高格格在奴婢後邊。」

那絆她一腳的只能是劉氏了,只是推她的又是何人?接到雲珠懷疑的目光,高露微立即上前道:「稟福晉,婢妾自有了身子後害怕肚子裡的孩子磕到碰到,處處小心,怎麼敢擠在人多的地方走,婢妾當時被臘月護著落在劉氏的後方有三步遠呢。」有了富察.芙靈阿踩著跌落的珠子滑倒在地的前車之鑒,與別人一起走時她是不會走在前面的。

富察.芙靈阿連忙跟著表清白:「婢妾因為想到裡園的小竹林那兒採點竹芯跟鮮荷葉一起煲清熱解暑的湯水給永璜喝,因此和秋葉是靠著右邊走的,與金氏前後距離雖然近,可隔著遠啊,連張氏的衣角都沒挨到呢。」

這金氏最後這一句「有人在背後推她一把」是想拉高氏下水吧,顯然也是看出了劉氏張氏是高氏的爪牙了。

「那你們可看到劉氏絆了金氏一腳?」

眾人一起搖頭。這是正常的,誰走路會去注意別人的腳啊,而且就算看到了,她們憑什麼幫金氏呢?藉著這事消滅掉一個爭寵對手也是好的。

「金氏,你可還有話講?」這就是你千方百計想要進來的地方。

金籬咬了咬牙,道:「奴婢有證據證明奴婢是被害的。」

「哦?」眾人訝異地看著她。劉氏則心頭「突突突」地跳了起來,大熱天額際竟沁了些冷汗出來。

金籬鎮定地對雲珠道:「奴婢自小肌膚輕輕一磕碰就會留下印跡,請福晉派個嬤嬤檢驗一下就知真假。」

有趣,雲珠朝葉嬤嬤尚嬤嬤道:「勞煩兩位嬤嬤陪她走一趟。」

葉嬤嬤尚嬤嬤點了下頭,帶著金籬往最近的屋子行去,過了盞茶時間才又出來,「稟福晉,金氏除了膝蓋、手肘、手掌有不少擦傷,左腳小腿處確實有一道硌痕,左腰處也有幾點微紅的指印,奴才驗證過,並非她自己所掐。」

「那麼金氏所說就是真的了。」雲珠對著劉氏等人笑了笑,「劉氏絆了金氏一腳,顯然是事實,蓄意謀家皇害子嗣,居然還敢狡賴……是你自己存了害人的心還是有人背後支使從實招來!」

劉氏臉色煞白,渾身不斷打顫,不斷地往地上磕著頭:「福晉饒命,奴婢不是有意的,是奴婢心裡嫉妒,所以才忍不住勾了她一腳,奴婢只是想讓她摔一跤出醜,嗚,奴婢沒有推她……」

劉氏看來也不蠢啊,順著金氏那麼一說,自己既不是背後推她的人,又淡化了勾她一腳的初衷,這罪責無形中就減小了不少。

高露微恨極,此時又不好說全都是劉氏干的,怕她扯出自己來,只好扶著肚子跪下:「福晉,此事確實與婢妾無干……」

珂里葉特.果新輕笑:「福晉又沒說是高姐姐推的人,高姐姐這麼急做什麼?」

她能不急麼,以金氏腰際被推的位置,只可能是她這邊而不會是富察.芙靈阿那邊啊。可是再爭辯也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她只能垂淚不言。

「這麼說在金氏腰上推一掌的沒人承認、指證了?」

場中一片靜默。

「這些年你們的規矩是白學了,謀害皇嗣罪不容赦,我再不給你們點教訓你們還當乾西二所的規矩是擺設,對皇家、對主子沒有半點敬畏之心……來人!將劉氏拖下去,杖三十,禁足一年,沒有我和王爺的命令不許她出屋門半步!

臘月有謀害皇嗣之嫌,拖下去,杖四十;高氏禁足半年,罰抄《女誡》《心經》各一百遍,扣俸半年;其餘人等,禁足一月,抄《心經》五十遍。」

劉氏面如死灰,禁足一年出來,爺還記得她這個人麼?想要開口哀求,已被幾個粗使嬤嬤抓住手堵住嘴巴,拖了下去。

雲珠輕描淡寫地說完了對眾人的懲罰,起身便扶著素問和明心回了正院。

「主子救我——」臘月直到被人拖下去才反應過來地喊。

富察.芙靈阿和珂里葉特.果新這遭了魚池之殃的狠狠地瞪了高露微一眼,帶著貼身宮女回了自己的廂院。

金籬本想著自己雖受了不少磕傷不能承寵總也能以此邀得爺的幾分憐惜,沒想到自己這個受害者也要被罰,嘴唇動了動,終究將話嚥了下去,蘇氏會受驚差點流產也是自己直接造成的……富察氏和珂里葉特氏都不反抗了,自己說了不過白惹人恥笑。

——不得不說,經此一事,她謹慎了不少。

高露微還想說什麼,旁邊的郭嬤嬤已帶了幾個粗使嬤嬤在旁邊道:「高格格可要奴才幾個扶您起來?」

這是暗指她不服便要強行押著她走了?高露微怎肯丟這個面子,眼睜睜看著臘月被拖了下去,聞訊趕來的青婀和松嬤嬤趕緊上前攙扶她起來。

「蘇氏怎麼樣?」

「聽說有出紅跡象,不過胎兒保住了。」松嬤嬤低語。

高露微差點咬碎一口銀牙,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沒將這金氏壓下去,可能還因此讓她得了爺的憐惜。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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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好事成三(上)

「禁足了也好,省得她們再鬧出什麼事讓你煩心。」弘歷對此事並不放在心上,只是暗中囑咐了吳書來幾句,沒過幾日,高露微身邊的那個臘月便傷重不治去了。

雲珠知道,他是疑心到烏喇那拉家頭上了,誰讓臘月是已逝的孝敬皇后安排在高露微身邊的人呢。雲珠並不覺得現在乾西二所的奴才全都忠心於自己,要知道,這裡面有多少是孝敬皇后和熹貴妃當年安排進來伺候的,現在還沒顯出來,等烏喇那拉.妮莽衣指進乾西二所,有了爭鬥,這些人才會慢慢地浮出水面;而承乾宮埋下的,則要等自己成為後宮之主,與熹貴妃的權利有了衝突之時才會顯露吧。

這種不言而喻的事,她覺得弘歷應該知道。一個皇帝如果覺得他的後宮有人是單純的、是柔弱無依需要保護的,那他就真的腦袋壞掉了,她怎麼能讓他有那種想法產生呢,自然要一開始就讓他清楚明白。

六月二十八日,永和宮的顧貴人為雍正皇帝誕下了他的第八女,愛新覺羅.芷蘇。

熹貴妃知道後鬆了好大一口氣,不過顧貴人晉為嬪還是讓她忌憚不已,伊爾根覺羅.顧茗氏出身名門望族,又年輕貌美,一旦產下皇子絕對是自己的威脅。

六月三十日,珺雅跟著產下一女,取名愛新覺羅.婉珍。

「奴才叩見皇上,皇上聖安。」弘皎一板一眼地行禮請安,英武深峻的氣質與骨子裡的溫雅尊貴完美地結合到一起,已然成長為一位出色合格的大清郡王。

「起喀,聽說你從軍營回來,便讓蘇培盛宣你進宮說說話。」雍正放下手邊正批著的奏折微瞇著眼打量他,「聽說驍騎營的將士最近過得很慘?訓練嘛,嚴格是好的,不過也別操之過急,累得動彈不得是一回事,受傷不是影響第二天的操練麼。」

對於大力提拔培養弘皎、傅恆、弘璟這些年輕人,並看著他們一步一步成長起來,表現出乎自己意料地好,是雍正這幾年來感到最為滿意的事情,現在大清英才濟濟,他也不再面臨當初登極面對千瘡百孔的朝政卻無人可用的窘境。

只是……想到弘皎的婚事,雍正心中暗歎了口氣,十三弟在兒女事上也跟自己一樣操心啊,看著侄子從一個溫雅狡黠的少年變成一個冷硬堅毅的青年,雍正雖欣喜於他的成長,卻也心疼於他受到的傷害,對西林覺羅家不免有了些看法,只是卓林泰是個乖覺的,這段時間上朝戰戰兢兢回了家也是閉門不出,他也不好意思總挑他刺兒。

「不這樣怎麼能發現好苗子。」弘皎知道定是有人告到了皇上這兒,哼了一聲,「再說,誰讓他們太沒用。」居然輸給了護軍營傅恆領的那一旗。

年齡相當,才幹嚴格來說還是傅恆略勝一籌,不過這幾年弘皎的進步也是飛快,從西北建功回來封了寧郡王不久就去驍騎營領了副統領一職,在西林覺羅氏去世後雍正覺得他這三年磨煉得還不差正式給他提了正職,他便乾脆長駐驍騎營,沒事就操練著那一幫子兵丁,也不怎麼回怡親王府了。

傅恆在西北的功勞明面看著不顯,實際上他的表現與成長雍正再清楚不過,這些年又跟著弘歷四處辦差,雍正想著將他打磨培養成弘歷將來的左膀右臂,在封爵與職位上便壓著沒怎麼動,只是領著副護軍參領的銜,不辦差的時候就領著護軍營裡的旗兵操練。

而護軍營與前鋒營屬於皇帝的禁衛軍與警衛部隊,算是富察家世代發展大本營,傅恆在裡頭也是如魚得水,學了不少東西。

弘皎福晉的事瞞不過皇室,傅恆自然也知道,看不過去弘皎整天陰冷死沉的模樣,他充分發揮了自己毒嘴的功能——男人的安慰與開解總是與女人不同,說到最後,兩人就各領一隊旗兵比劃上了。雖說護軍營的精銳是稍微比驍騎營好上那麼一點,可連下三場全輸弘皎這臉上就難看了,一個月下來狠了勁地操練手下。

雍正覺得這種不妨礙公務的私下比試能促進八旗兵的做戰能力,也不將王公勳貴的告狀當回事,不過面上還是做點什麼的,這不就將弘皎宣進宮來了。

這一看,神色硬朗,眉宇少了前段時間的陰鬱,不由暗中點頭,將身心投入公務就沒那麼多時間傷春悲秋了,很好。雍正很體貼地轉開他在傅恆手下受挫的事,隨口問道:「發現了什麼好苗子?」

「是阿克敦之子阿桂,那小子才十六歲,書也念得不錯。」

雍正這下有些詫異了,章佳.阿克敦本在雍正四年時被他文轉武職,委為兩廣總督兼廣州將軍的重任,替他鏟了不少貪官污吏,不過他行事不謹,任滿後調任廣西巡撫時被那些他彈劾過的兩廣官場大員抓了把柄,事實俱在,他不得不逮捕他下獄,經過一系列審判,最後判處「斬監候」。

這兩年朝廷正全力整治水利河道,雍正便將他扔到蘇北水道那兒戴罪效力去了。「阿克敦走之前不是命他進官學讀書了?怎麼又跑軍營裡去了?」雍正聲音淡淡地,也聽不出是喜是怒,京畿附近各處軍營管制很嚴的,如果能隨隨便便就讓人潛入,弘皎這統領也不用當了。

「找他哥哥的,我以為是新來的兵呢,抓著一起扔進去訓練了。」沒想到那小子骨頭挺硬的,硬是撐了下來。「阿克敦也不知怎麼想的,大兒子不喜兵事偏偏將他扔進軍營,阿桂倒是個領兵的苗子卻讓他去官學讀書。」

他不以為然的模樣,雍正看著好笑之餘倒有些體會怡親王的擔憂了,他是何等敏銳的人,自然感受到了弘皎對自己恭敬的表象下那淡漠而無所謂的態度,心想,他對驍騎營的事上心——或者是對打贏傅恆有執念,那也是好的,總歸是有點東西讓他在乎,這小子正如老十三所言,對一些小事容易鑽角尖子,性格太過決然,要知道人生還有許多可追求的,嬌妻虎子、建功立業、封妻蔭子……看來,太早讓孩子立功封王也不好,容易得來的東西果然不會珍惜,他才二十歲吧,想事情看待問題就這麼「滄桑」「淡漠」,對十三弟妹給他納的美妾一點也不上心,這麼任他發展下去不說大清可能損失一個棟樑之材,老十三夫妻兩個還不知如何傷心。

想到此處,他更堅定了不去管傅恆與他槓上的事,還要仔細琢磨明年選秀怎麼給他挑一個色色都好的繼福晉好激起他對生活的熱情……

你說做皇帝多難,他一人操心整個江山社稷都忙不過來,還得管著弟弟家裡的事……哎,好在這天底下也就一個十三弟,兜著吧。

「年青人就得有幹勁,驍騎營你整得不錯,不過阿桂就算了,阿克敦想讓他多讀兩年書自有他的原因,你可不能強求。對了,這些日子弘普和弘升可還有找你?」

弘皎沉默了會兒,道:「找過兩三回,被奴才推了。」

他是抑鬱不樂,卻不是對皇帝四伯、對父母兄弟不滿,他們對他的愛護之心他還是能體會能感受到的,完全沒有弘升他們話裡的那種意思,那些挑撥的話在他聽來無聊又可笑,憑著這種「仇慨」之情就想綁著自己替弘皙賣命?!先說他們當中有個他自小看不順眼的弘昌在,就是弘皙那個據說自小得皇瑪法看重的「嫡」孫,他也不覺得怎麼出色。而且,上了他們那條注定沒出路的船,他還怎麼守護那個人呢。儘管他也曾想過,是不是能憑著改朝換代最終得到那個人,可惜事實擺在眼前,妄想是沒有任何好處的,永遠不可能實現不說,還會連累家人。

有一段時間他熬得很痛苦,如果沒有三哥在,說不定他會不管不顧地就去做了。

可現在,他愛新覺羅. 弘皎已經過了逃避現實的年紀……

「朕懷疑宮裡有他們的人,下次他們找你狩獵或喝酒,你不妨試試。」

宮裡有他們的人?弘皎瞿然一驚,弘皙不是一直只對弘歷下手麼,難道?想到從三嫂那聽到雲珠已經懷孕的事,弘皎擔心弘皙是想對弘歷的子嗣下手,而值得他動心思的自然只有弘歷的嫡子了。

「奴才知道了。」弘皎肅然道。

雍正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好當差,明年朕給你指個好的福晉,那起糟污事就忘掉不要再想了。」

弘皎心中苦笑,西林覺羅氏的事確實讓他膈應,可情之一事誰能控制?他也不過惱她躊躇反覆情不自禁,帶累娘家和自己家的名聲。也正是這件事徹底打消了他心中的幻想,身份已定,就算是改朝換代,雲珠也永遠成了不他的妻子。更別說,她與自己從來就談不上兩情相悅。

人人以為他為西林覺羅氏的事痛苦難過,其實他也不過基於丈夫的立場略有自責,痛苦談不上。一切都是西林覺羅氏的選擇,他對她本無情愛,大婚以來同床異夢,夫妻情義更是淡薄得可憐,說他自私也罷,薄情也罷,他反而是鬆了口氣多些。

而一開始,富察家對怡親王府、對自己只有恩義沒有仇怨,怎麼能為了一己之私連累他們呢。就連這次傅恆挑釁引起驍騎營和護軍營的比試,也不過是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激起自己的鬥志,是面上不和心存好意。而這種對立,長遠來講,對於他們兩人將來在朝中發展是很有好處的。

——這兩位大清未來的雙璧,在怡親王和馬齊這兩位嫻於政治爭鬥的老狐狸的點撥下,早早就心有默契地擺清了對立、競爭的姿態。

所以無論是與弘皙他們走在一起的幻想真成又或者現在般自己私心傾戀於她的事,都是不可言出於口的……

「謝皇上。」終歸,他得有福晉和子嗣。

三嫂給三哥生了個女兒,也不知將來還能不能有兒子,萬一沒有,過繼一個給哥哥當嗣子的事兒可不能落到弘昌的頭上……他冷淡地想著。不是他不尊重弘昌這個哥哥,實在是瓜爾佳氏為了她這個兒子,行事太過狠毒,若不是額娘背後有阿瑪支持,只怕他們兄弟也會落得與其他幾位庶出兄弟一樣各種意外地早逝。而弘昌,為了權勢地位更是與弘皙摻和到了一塊……




122、好事成三(下)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金氏初到乾西二所便惹出了那樣的事簡直是給自己臉上抹黑。虧得自己讓底下教導金氏規矩的嬤嬤向她透露進了乾西二所後可與蘇氏結盟,沒想到……熹貴妃頭痛地撫著額,賜個女人去侍候自己兒子,反弄得乾西二所後院的女人全都禁足的,沒禁足的也關在屋子裡養胎,再想起雖然生了個女兒卻晉了嬪位入住永和宮主位的伊爾根覺羅氏,心頭更是一陣厭煩,沉著聲問一旁的秦嬤嬤:「你說,這事會不會是雲珠做的?」

秦嬤嬤回道:「主子要指人給四阿哥的事有心人也打聽得到,那天算是四福晉正式向其她人介紹金氏的日子,請安那會兒還讓她們和睦相處呢,轉眼就出了那種事,如果是四福晉安排豈不是傷自己臉皮?以奴才看,還是高氏動手的可能性多些,在毓慶宮那會兒劉氏張氏可就跟在高氏後頭處處與富察格格不對付的。」

「那個高氏我就一直看不順眼,不過是個包衣奴才抬的格格,整日妖妖嬈嬈的看著就是個狐媚子,心機深沉。你說,這事後頭有沒有烏喇那拉家插手?」高氏在皇后死前有一段時間走得近,她可是查出來了的,這一次,遭到算計的蘇氏金氏可都是自己指過去侍候弘歷的人,會不會是烏喇那拉家在為明年妮莽衣進乾西二所掃清障礙?

熹貴妃越想越覺得有這可能。一時間也顧不得給雲珠添堵了,她再怎麼樣也是自己的兒媳婦,最重要的是不能讓烏喇那拉家掌握住了弘歷或者握有太多影響弘歷的勢力,不然怎麼確保弘歷上位後自己家族得到最大利益?!

本來還想著就讓高氏跟烏喇那拉氏聯手制著雲珠的,現在看來,雲珠還沒受制自己的人已處處受挫,搞不好連累了自己在兒子心中的印象。

越想越惱,「那個珂里葉特氏真是沒用,這麼多年了也沒攏絡住弘歷,她要是能懷個阿哥倒是可以幫扶一把,可惜是個扶不上牆的。」

明年的選秀,要不,自己還是在家族裡找找有什麼適合的女孩子吧,烏喇那拉氏能做的自己怎麼就做不得?

「交待下去,趁著今年小選,看看乾西二所和永和宮放出去多少宮女,安排幾個人進去。」

「是。」

「主子,奴才有事稟報!」是桂嬤嬤,熹貴妃身邊伺候的老人裡她是負責宮裡頭走動的,這時親自過來,定是有大消息。熹貴妃幾乎是想也不曾想地道:「進來。」

桂嬤嬤要行禮,熹貴妃不耐煩道:「好了好了,有事快說,都是我跟前的老人了還這般多禮。」

「能在娘娘跟前伺候是奴才的福份,奴才感激還來不及哪敢拿喬沒規矩起來,萬一主子厭了奴才,奴才可沒處哭去。」桂嬤嬤卻是正正經經地行了禮,只是嘴上的話卻透著郭稔親近。

熹貴妃見她這樣,知道這消息定與承乾宮干係不大,放下了心,面色也緩了不少。桂嬤嬤起身後,面色卻又斂肅了起來,「稟主子,方才東三所的人來報,永瑛小阿哥去了。」

「什麼?!」熹貴妃驚得站了起來,連秦嬤嬤也是一臉地吃驚:「前兒不是說火退了,人也醒了麼,怎麼沒過兩天又——」

畢竟養過弘晝幾年,熹貴妃對他還是很關心的,永瑛做為弘晝的嫡長子,又乖巧聽話,平日也常跟五福晉來承乾宮請安,熹貴妃還是很喜歡他的,這時驟然聽說他去了,心中因他而對裕妃耿氏而產生的那點子嫉妒此刻也化成了同情及淡淡的難過。

「聽太醫說是吃了與藥相剋的食物,永瑛阿哥的身體正是虛弱的時候,所以沒撐過去。」

熹貴妃冷笑了一聲,「永瑛生病正是東三所上上下下小心看顧、萬分謹慎的時候,居然還能出現與藥相剋的食物……」這個吳扎庫氏虧得裕妃在選秀的時候那麼看好,不過一個乾東三所,弘晝的後院從頭算到尾抱括她在內也不出五個手指,居然能管成這個樣子!

秦嬤嬤默然,明眼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下手了,趁你病要你命啊。嫡長子,果然難以逃過的命數麼?

「春蕙,給我挑件素的衣服來,秦嬤嬤和春蘭陪我走一趟吧。」熹貴妃歎道,倒是熄了再插手乾西二所的心,雲珠目前可還懷著她的嫡孫呢。

趕到了乾東三所,熹貴妃安慰了抹淚的裕妃幾句,轉頭看著暈厥過去一回醒來又痛哭不停的五福晉,眉頭一蹙,「你現在哭號有什麼用!身為嫡福晉,連個東三所都管不好,哥兒病著,相剋的食物居然能近得了他的身入得了他的口,真是……趕快收拾好自己,給永瑛理好後事是正經。」

裕妃對這個兒媳婦失望透頂,可做為弘晝的親額娘卻不好在這時候對喪子的五福晉說什麼,此時聽熹貴妃這麼訓她,心中也覺得解氣不少。

這時弘晝進來,熹貴妃見他憔悴消瘦的樣子更氣了,「瞧你瘦成什麼樣了……」眼睛也不由紅了起來,再不管怔忡出神的五福晉。

「熹額娘,我沒事。」弘晝抹了下臉,頭還有些脹痛。「就是這陣子記掛著永瑛休息少了些。」

熹貴妃拉著他的手,拍了拍,「振作起來,好好查查是怎麼回事,這種事……可不能再有下回了。」

「我知道。」弘晝眼中閃過一抹獰光,這次,寧殺錯也決不放過一個!

「我前兩天聽說永瑛的病有了好轉的,是不是太醫開的藥也有不對?」

「太醫沒開錯藥。」這個可以確定了的,弘晝啞著聲道,「當初四哥跟四嫂過來,用了烈酒降溫的法子才保住了永瑛的命,四嫂更是留下了養身玉蘭果,還交待了要仔細看顧……是我們自己大意。」千防萬防,還是在廚房那裡給人鑽了漏子。

「是那孩子與你們無緣。」熹貴妃說道,「犯事的,自然該罰的罰該打殺的打殺,你們做父母的卻不可太過沉緬於傷痛之中,讓孩子走得不安心,也讓你額娘擔憂。」

「是。」

「什嬤嬤,扶著你家主子。」熹貴妃轉頭又對裕妃道:「我送你回去歇歇,我瞧你這模樣也快躺下了,這裡還該他們夫妻兩個立起來才行,我們也不能在他們後邊護一輩子。」

看著神色已有些清明過來的五福晉,裕妃又看了兒子一眼,點了下頭,「姐姐說得對。」

……

回了承乾宮,熹貴妃歪在榻上閉著眼小憩,秦嬤嬤親自接過春桃拿過來的薄被給她披上,冷不防聽她說道:「看來,雲珠的養身玉蘭果效用不如養顏的顯著。」如果真能起死回生,那永瑛也不會輕易就被奪了性命。

秦嬤嬤道:「養身當然得長期用才有效,這短時間的效果就出來豈不成了仙藥?」

「你說得對。」

她本來覺得身體健康不如往年,想著是不是停用養顏果換養身的調理一下,現在看來,沒有一年半載地還難以見效,既如此,還不如繼續用秦嬤嬤的養身湯,而且,用了養顏的玉蘭果,她光想就已經忍受不了自己肌膚變差的後果。

容貌已經不是漂亮的那一群了,再沒了青春,她怎麼面對那些靠著家世、美貌不斷獲寵晉位的嬪妃?!

那邊,雍正得了這個消息後自己靜靜地在房中待了大半天才吩咐暗衛去查永瑛的死因。他冷眼看著弘晝處理完這事,才將調查到的資料丟給他看。

乾東三所很快就暴斃了一個格格一個侍妾,至於側福晉章佳氏弘晝也冷了下來。倒是五福晉在辦完了永瑛的身後事很是沉靜了一段時間,慢慢地,變得讓人刮目相看,料理後院的手段強硬不少,待人處事也成熟了很多,漸漸有了皇子福晉的威儀和自信。

她與弘晝的感情並未因永瑛的早夭而產生隔閡,相反,兩人互信互重,凡事有商有量,恩愛不減。只是這種愛,相比以前,更理智,更成熟,更符合這時代。

雲珠想著,這代價是一條小生命換來的。

日子就這麼不鹹不淡地過去。

七月底,李榮保五十四歲大壽時弘歷和傅恆果然趕了回來,陪著她一道去了富察府賀壽。雲珠又得了個好消息,六嫂寶蘭郡主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她心情格外地好,恭喜了李榮保明年又能抱一個孫子孫女,又跟瓜爾佳氏道,明年選秀,家裡又能迎進一位嫂嫂(指老八傅謙)了。

其實她最期待的還是傅恆,野史上對他的妻子跟弘歷有過很多猜測,甚至認為他的兒子福康安是弘歷的私生子。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清朝自出了順治跟孝獻皇后的事,對男女的規矩禮節漸漸地也越來越嚴了,一個皇帝跟一個內命婦哪裡來的時間地點偷情?如果是事實,難為傅恆還能跟妻子再生下一個福長安。

不過傅恆的婚事皇帝插手的可能性很大,李榮保和瓜爾佳氏做主的可能性相對就小了,說起來,他們倆生的三個嫡子一個嫡女,婚事真正由他們夫妻做主的只有一個傅文。

怕小孩子衝撞了懷著身孕的雲珠,只待了一會兒幾個嫂嫂就讓出去玩了。雲珠拗不過,只得提前發了自己給小侄子小侄女帶的禮物,看著他們高高興興地出去。

一屋子女人,彼此說些家裡和宮裡雞毛蒜皮的瑣碎生活,聊得格外歡暢。漸漸地,話題又轉回了雲珠的肚子。

雲珠珠圓玉潤,神采奕奕地,看著保養得不錯,可瓜爾佳氏和幾位嫂子望著她的肚子還是擔心,這才四個多月吧,一點都不比人家六個月的肚子小。

「沒什麼,只是胃口好了些。」雲珠笑瞇瞇地,可不敢告訴她們這肚子裡面不止一個孩子,不然她們更擔心了。皇家很忌諱雙生子的,尤其是相貌相似的,公主也罷了,這皇阿哥往往只能留一個。

「還有五、六個月呢,你節制一點,生產的時候胎兒過大,對母體和嬰兒都不好。」瓜爾佳氏忍不住說了,「現在還奢不奢睡?醒的時候多走動,別整日犯懶不愛動……」

「額娘,我知道,知道。」雲珠聽多了身邊人的叨念,耳朵都快長繭了,「郭嬤嬤她們整天提醒呢。」

舒穆祿氏馬佳氏等人接到雲珠求救的目光不禁發笑,難得見到這樣的場景,勸道:「額娘,你就不用擔心了,姑奶奶可是最會照顧人的,她自個身體怎麼定是心裡有數的。」

「怎麼能不擔心。」瓜爾佳氏輕喟,看著女兒,眼底掩不住的疼愛,聽說熹貴妃在女兒懷孕後又送了名侍妾進乾西二所她就忍不住為女兒委屈,好在弘歷是個把持得住的,心裡也是真正地看重雲珠,不然對著這樣的額娘,哪個媳婦能過得順暢。

「現在月份大了,吃食還有衣服擺設、出入什麼的都要小心,別讓人鑽了空子,知道麼。」

……

富察一族對雲珠這個肚子的關注程度一點都不比皇家低,雲珠這個時候才稍稍對自己肚子裡的孩子的重要程度有了點覺悟——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要當額娘的喜悅裡,又整日待在乾西二所養胎,有點忘了孩子的阿瑪隱形儲君的矚目地位了。

熹貴妃的消停,雍正對永瑛早夭而生的警覺,還有弘歷暗中的嚴陣以待,雲珠過了她進宮以來最為悠閒的幾個月,終於在萬壽節那天傍晚發動了。

這一年是雍正的五十五歲大壽,萬壽節雖然沒有大辦,卻也沒有取消,孩子要出生的消息帶來的驚愕比驚喜多,因為這才七個多月離該有的出生時間還有不小的一段日子。

今天的天氣本來就是難得的天高氣朗,此刻太陽正要落山,絢爛的彩霞環繞著紅彤彤的落日遮了大半個天空,聽到消息的人不由地將目光移向乾西二所,卻被那霞暉及乾西二所琉璃瓦頂那反映出來的光芒交織而成的炫目光彩嚇了一跳。

好像是通天彩柱一樣!

想起當初欽天監眾人對雲珠命格的說法,雍正心中一定,忙讓蘇培盛去乾西二所等著,有消息就來報。

因為雲珠常常挺著肚子在空間裡調息,吃水果、睡覺,再加上她對身體入微的控制力,陣痛開始不到一個時辰,她便已生下了她的第一個女兒,緊接著又生下了一個兒子,最後才生下了一個小貓似的女兒。

三個孩子一出來,她渾身已經濕透,兩輩子以來,她都沒嘗過這種痛到極處、內心又極為滿足的感受。撐著最後一絲清明,看了三個孩子一眼,雖然不足月,可都長得白白嫩嫩的,再聽靈樞和素問說孩子很健康後才鬆口氣昏了過去。

站在產房外聽說雲珠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後弘歷鬆了口氣,顧不得看孩子,郭嬤嬤一出來便緊張地問:「福晉怎麼樣?」

郭嬤嬤笑容滿面:「福晉看了格格和阿哥後昏睡過去了,這次懷胎生產還是對身體有些負擔的,得好好調養一段時間,萬幸沒什麼大礙。」她對雲珠的辛苦加大了宣傳力度。

三胞胎啊,弘歷自然是深以為然了。

「孩子呢?」他這才省起,三胞胎又是早產,也不知能不能站得住,本來以為肚子裡只有兩個的,沒想到是三個。

素問已經帶著明心、侍墨抱著三個嬰兒出來,「王爺請看,這是二格格。」前兩天蘇寶柔已經給弘歷生下了他的長女。

小嬰兒包著粉紅色的小棉被,弘歷湊過去一看,居然與蘇氏生的皺皺的紅通通的嬰兒不同,她粉嫩晶瑩可愛,小小的,精緻的圓臉上有一雙黛色的眉,睫羽翹翹的,小鼻子微挺,小嘴兒飽滿紅唇……弘歷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覺,像是血脈動相連,一見就心生呵疼與憐惜。

「包粉藍棉被的是二阿哥。」二阿哥大小與二格格差不多,也是粉嫩粉嫩的,小小的臉蛋看得出與姐姐長得不太相似,眉宇有些像自己的皇父,不過更精緻俊俏些。

「這個就是三格格了。」包著嫩黃色的棉被,弘歷一看,心中就不由一痛,這個女兒比她的姐姐哥哥小了一圈不止,跟只小貓似的,那小小的臉蛋,淡淡的眉,薄薄的唇,長得極像雲珠。

「蘇太醫,你快給他們診一下脈,檢查一下。」他有些緊張地吩咐。

「庶。」蘇太醫也很緊張,這蘇總管還在旁邊等著回復皇上呢。

仔細地給剛出生的嬰兒把了脈,又檢查了身體各處,蘇太醫滿臉笑容地道:「小格格小阿哥雖然早產,可在母體調養得很好,沒什麼問題。」

「有勞蘇太醫了!」弘歷鬆了口氣,開心地朝吳書來道:「賞!」乾西二所上上下下都得了賞賜,蘇太醫跟蘇培盛也各得了一個極豐厚的紅包。「有勞蘇總管給皇阿瑪報喜了。」

蘇培盛也不推辭,接過賞賜躬身道:「恭喜四阿哥,奴才這就回皇上去了。」

「好啊,這是三星賀壽,喜從天降嘛!」聽了蘇培盛對三個嬰兒的描述,雍正放心了,高興,當下一堆的賞賜流水般抬向乾西二所。當然了,他也沒忘將三個嬰兒的出生時辰讓人送到欽天監給索監正他們批算。

一下子就有了一個嫡孫兩個嫡孫女,還都健健康康、白白嫩嫩地,熹貴妃臉上的笑容也格外地燦爛,這麼一來,弘歷跟弘晝的距離拉得更大了。「秦嬤嬤,將準備的賞賜加厚兩成,我要親自去乾西二所,看看我的乖孫。」

「是。」秦嬤嬤也是笑容滿面。




123、無限恨(上)

雲珠沒有想到生孩子居然也能使她功力大進,空間裡的玉蘭樹如今又多了一種顏色,那就是藍色,白中透粉的淺絲藍、粉藍、天藍……跟其他白的紅的黃的紫的湊在一起顯得極為紛繁絢麗。

這是三個孩子的本命氣運所帶來的變化,誕育皇家血脈,無論是孩子或是雲珠雙方都受益不淺,孩子頭頂那淡淡的紫色龍氣顯得更凝實,而她這一世的氣運也與大清龍脈氣運聯繫更加緊密,從龍脈靈氣、弘歷身上的龍氣、孩子所帶來的氣運……所得好處極為明顯。玉蘭樹又恢復了它洪荒時的幾絲神采,空間更是直接多出了十幾畝土地,連她的神識也凝出元神第一次脫離了肉身在空間裡化出了體形。

這種感受極為奇妙,空間中的靈氣對她來講簡直如臂使指,對空間的掌控又更為精深了些,一切,彷彿褪去了沉重的枷鎖,羽化成仙般,天地盡在掌控中——雲珠知道這只是一種錯覺,事實上,她現在這種狀態出了空間很危險,一旦受到攻擊,很容易受傷。她的元神還很脆弱,化出的形體虛幻不實,還需很長的時間修煉、錘煉。

不過元神出來了,她練功的進度相對的也能快一些,儘管大道還遙遙無期,不過擁有更多的力量就越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和自由,這一世結束下一世也不知會轉生到哪裡,多點保障總是好的。

對她來講,「自強不息」這幾個字已經刻到了骨子裡。

她倚坐在玉蘭樹下,凝神調息。玉蘭樹一陣抖動,樹冠上發出瑩瑩的五彩光芒慢慢地將雲珠元神所化的形體籠罩在裡面……

不知過了多久,她悠悠醒來,感覺修為穩固了不少。心有所感地朝玉蘭樹看去,紫藍和墨藍顏色的花還沒開出來,顯然這一次的氣運加身並不足以讓玉蘭樹開出一種顏色的花來,像上次的橙色金色其實也只是黃色的進化,並不是玉蘭樹多開出一種顏色的花來。

不知什麼時候,玉蘭樹才能煥發出它全盛時的光彩。

在體悟玉蘭樹留下的生命印記時,她看過洪荒時的玉蘭樹,那時天地初開,天地到處是混沌之氣、元素靈氣,玉蘭樹七彩炫麗,日日親近功德氣運,順天道承轉氣運,那種美勝過輝月星辰……那才是先天靈根該有的風彩。

再看了眼多出來的土地,唔,反正坐月子的時間多得很,慢慢收拾吧,現在出去見見孩子要緊。

元神從空間退出後,由於她用靈氣推擠身體快速生下孩子而造成的各種酸麻痛都湧了上來,儘管**被靈氣長年淬煉恢復力強,可同樣的,敏感度也是平常人的很多倍……身體沒恢復到正常狀態之前的各種痛,若不是雲珠心理承受能力大還真是讓人恨不得暈過去算了。

「我睡了多久了?」接過靈樞端來的補湯,她慢慢地喝著。「孩子呢?」

「現在是第二天傍晚了。小格格和小阿哥在右廂房,奶嬤嬤照顧著呢。」靈樞接過她喝完的空碗,「主子要不要吃粥,是小米熬的紅棗粥。」

雲珠點了點頭,確實肚子空空的。吃的時候,靈樞說了她生產後的一些事情,比如奶嬤嬤是皇上命內務府挑選過來的,蘇太醫針對她們的健康狀況也檢查過了,王爺更是吩咐明天的洗三禮大辦等等。

「除了奶嬤嬤,貼身侍候的人都安排妥當了?」將空了的碗遞給靈樞讓她再添一碗粥。

主子胃口不錯,靈樞很是高興:「是,依主子先前定下的,升了主子跟前的二等宮女為一等,二格格安排了輕紅、淺綠,二阿哥安排了素心、素懷,三格格安排了阿朱和阿碧。二等的宮女就從正院的三等宮女裡挑,都是可用的。」

「明天的洗三禮準備得怎麼樣了?到時候誰主持?」

「放心吧,有郭嬤嬤尚嬤嬤她們在錯不了,主子這裡又有素問理著,不會亂的。洗三禮是貴妃娘娘親自過來主持。」

「唔。」放下碗,不能再吃了。用溫開水漱完口,再清理了一下臉和手,雲珠對靈樞道:「讓奶嬤嬤將孩子抱過來我瞧瞧。」沒親自過過眼她不放心。

「奴婢這就去。明心就在外面,主子有什麼吩咐喊一聲就行。」知道雲珠歇息的時候不喜侍候的人在榻邊守著,所以一般都有人在門外當值。靈樞也不過白說一遍,讓雲珠知道外面是誰守著,收拾了碗筷掀了簾子出去了。

「主子,小格格小阿哥來了。」 過了一會兒,明心在門外說道。

「讓她們進來。」

三個奶嬤嬤一人抱著一個嬰兒進來了,她們都長得體態豐潤白淨,面容慈靄,眼神坦蕩,對雲珠神態恭敬。

「奴才密札氏(林氏、舒穆爾氏)見過四福晉,四福晉安。」三人一一上前行禮,雲珠也瞧明白了,密札氏是大女兒的奶嬤嬤,林氏是兒子的奶嬤嬤,舒穆爾氏是小女兒的奶嬤嬤。

雲珠現在對人的善惡情緒感應更敏銳,仔細觀察下來,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便和氣道:「你們都是精挑過來的奶嬤嬤,什麼對小主子好什麼不好是再清楚不過的,主子照顧好了自有你們的體面和好處,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打殺幾個奴才也不是什麼難事。在我這裡,可沒有什麼罪不及家人之說的,懂了嗎?」說到最後,語含凜冽。

被她刻意施展的威儀一迫,三個嬤嬤心頭一顫差點跪了下去,連忙應道:「奴才知道。」

「知道就好。」雲珠笑了笑,「以後入口的東西要謹慎,不認識的人防著點……好了,跟明心下去領賞,孩子放我這裡,晚上歇息的時候你們再過來。」

「是。」三位嬤嬤依言退了出去。

三個孩子放在她的身邊,雲珠打量了好一會兒,大女兒的臉形眉眼有幾分像傅恆小時候,只是線條更為細緻纖柔;兒子眉宇鼻唇看著像雍正又像弘歷,臉形卻更俊俏些;小女兒臉蛋五官最肖似自己,也最纖弱,得多花點心思。雲珠想著,心中溢滿慈愛之情,輕輕抱起最小的女兒,解開身上的衣襟,嬰兒若有所覺,輕嚶了一聲,湊近她胸脯尋到了**,吸了起來。

孩子太小,沒什麼勁,吸了好一會兒奶水才出來,又很快就喝飽,完了也沒給她額娘一個眼神便繼續沉睡。雲珠小心地將她放下,抱起兒子。這孩子比妹妹壯實些,雲珠這次一抱,他就張開了眼睛,那眼睛長長的,晶瑩深邃,像上等的黑曜石,看見雲珠他似乎很高興,「咿咿」了兩聲,小腦袋還動了動,雲珠不自覺地對他笑了笑,換了另一邊的**給他吸吮,很快,他的注意力便放在了他的「糧食」上了,吸吮的力道比他妹妹大了不少。

大女兒最健康,吃奶的時候也睜眼了,那眼睛,黑亮美麗像天上的寒星,果然與她小舅舅的眼睛極相似。看著她倒有些想起傅恆小時候,雲珠忍不住親了親。「小乖,吃飽了?」圓溜溜的眼睛直瞅著自己,好可愛。

剛出生的孩子一天需要睡二十幾個小時,雲珠只逗了一會兒便輕哄著她睡覺。看著排排睡的三個孩子,她滿眼溫柔笑意,心想,自己身體極好,奶水不少又有營養,現在剛好夠他們三個吃,等再大些肯定就不行了,不然還真不想他們吃別人的奶……不過,奶嬤嬤也不止是餵奶這麼簡單的,最重要的是她們懂得怎麼照顧好孩子。當然了,她們之中要想害孩子也是簡單的,這個,自己有機會還得用神識多多監察,省得被瞞騙過去。

看了看時間,她吩咐了守在門外的人一聲,自己帶了女兒兒子進了空間睡。

七個多月就出生,儘管身體各方面都發育完全,健康也沒問題,她還是不放心,空間靈氣足,對嬰兒的發育及身體健康大有好處,她決定多帶他們進裡面睡覺,調養身體。

現實一個時辰,空間裡已過了三、四天。三個孩子在空間裡睡醒便吃雲珠的奶,吃完就睡,等出來,那小胳膊小腿兒彷彿大了一圈,也精神了不少。

弘歷回來聽說雲珠醒了,心中一鬆,淨了臉和手,又換了衣服便進了寢屋,一進門就見雲珠躺在床上逗著「咿咿呀呀」的三個小包子,臉上浮現出溫和笑意,「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回來了?我沒事,就是身子骨還酸痛無力,不過這是正常的……外面冷麼,餓不餓?」

「不是太冷,我在乾清宮用了晚膳才回來的,倒是你,有沒有吃東西,睡了一整天了。」他還是擔心她的身體,蘇太醫都說要好好調養了。

「有靈樞她們在,怎麼會讓我的肚子餓到。你看,兒子長得像你呢,大女兒眼睛像她小舅舅,小女兒倒是像我多些。」

「真的像我?我覺著像皇阿瑪多些。」第一次見兒子女兒睜眼,弘歷感覺也很新鮮,「好像比昨天大了一些?」

「孩子小時候長得快麼。」雲珠不以為然地笑笑,眼中難掩憂色,「他們七個多月就生出來,我只希望他們能長得快些壯實些。」

「放心吧,我們的孩子福氣厚,一定平平安安,蘇太醫都說孩子健康沒問題了。」比蘇氏滿月份生的那個還壯實。「給我抱抱。」他忍不住道,白嫩嫩的小包子吐泡泡,皺皺小眉毛,時不時地「呀」兩聲,實在太可愛了。

雲珠看了他一眼,將大女兒抱起來放到他手上,教他怎麼抱嬰兒才會覺得舒服。在私底下相處,他更像個普通人,而不是皇子阿哥,雲珠也很少跟他講究規矩禮儀。

「我們給孩子起個小名吧。」明天洗三雍正賜名的可能性很大,大名是爭取不了了,小名還是可以的。

「叫什麼好呢?」孩子還未出生的時候也幻想過要取什麼樣的名字,可實際上,嫡孫女雍正可能不會管,嫡孫雍正卻一定會賜名的,而雲珠生的這三胞胎卻是男女都有,弘歷又拿不定皇父是否會一起賜名了,想了想,道:「還是等明天洗三過後再看吧。」

「也好。」雲珠也覺得不用急。其實起了正名還是叫正名的好,奴才只會在小主子前頭加齒序或排行來稱呼格格、阿哥;而外人也是如此,成年後才會稱呼他們的封號,名字和小名說起來也只有父母長輩會用到。

古人取小名也不過是祈望兒女能健康平安長大,她富察.雲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還怎麼改變孝賢皇后的悲催命運?!

第二天一早,乾西二所就忙開了。

精美的圍盆、槐條蒲艾水,挑臍的玉簪子,缸爐小米兒、金銀錁子,其他的花兒、朵兒、鎖頭、秤砣、青布尖兒、穿了紅線的繡花針、小鏡子、小梳子……青茶葉、艾葉球兒、雞蛋、生花生、桂元、栗子等等洗三禮需要用到的郭嬤嬤分男女備了三份,其他的瓜果點心更是備得足足的。

由於雲珠要坐月子,洗三禮便由熹貴妃親自過來主持,宗室能來的福晉都來了,富察府也來了不少女眷,整個過程充滿了對新生兒的祝福,歡喜的氛圍持續了一整天。

「一洗頭,做王候;二洗腰,一輩要比一輩高;三梳子,兩攏子,長大了要戴紅頂子……」

雲珠那裡收了不少糕糖食品及小孩子用的衣服、鞋襪等禮品,收生婆子的盆裡則裝滿了福晉夫人們的金銀錁子及小金鎖、小銀鎖還有項圈兒。因為來觀禮的宗親太多,雲珠甚至找不到機會跟瓜爾佳氏她們多說幾句話。

這樣的大喜日子,瓜爾佳氏也不指望能跟女兒說上什麼體己話,知道女兒健康,三個外甥都健康她也就格外歡喜了。待看到三個粉雕玉琢似的嬰兒被抱出來時,眾人這才從三胞胎的喜慶及出生時辰的福氣上頭轉成了真心實意的稱讚,「這真是剛生下來的孩子?怎麼這麼白嫩可愛?」

「跟別的孩子真是不一樣,難怪都說四福晉是個福氣好的呢,瞧這孩子,精靈的……一點都不怕生的。」懂得養生的就是不一樣,七個多月的孩子生下來都能這麼健康可人,要是滿月生的還不知怎麼壯實呢。

「貴妃娘娘真是好福氣,一下子多了三個可愛的孫子孫女。」

待給兩位小格格扎耳朵眼時,那驚天的三重奏哭喊聲,雲珠在屋裡聽得心都揪起來了。

「哎喲,瞧這氣勁兒,多壯實!」

旁邊哄的哄,笑的笑,讚的贊,那喧天的熱鬧勁兒連乾西二所外頭都能聽到。蘇寶柔抱著女兒躺在床上,一臉地羨慕聽著遠遠傳來的笑聲,來的都是些親王福晉和誥命夫人。

「大格格也是有福氣,洗三禮正趕上皇上的萬壽節呢。」萬嬤嬤端了碗補湯過來,一眼就看到她黯然的模樣,便出口安慰,誰讓自己主子位份低,生的又是個格格呢。

「是呀,不但趕上皇上的萬壽節,也趕上了他弟弟妹妹的生辰。」本來就是簡辦的洗三禮,清清冷冷地只來了幾個奴才,爺是連面都沒露。

「這也是緣份呢,像大阿哥還有高格格肚子裡那個,想求都求不到呢。」萬嬤嬤意有所指地說,將湯遞到蘇寶柔面前,「主子現在還是養好身體才是正經,過段時間,再給格格添個弟弟就好了。」

蘇寶柔緩緩笑開,「嬤嬤說得對。」接過碗將湯喝了。「高氏那邊如何了?」差不多也快生了吧,是男還是女呢?蘇寶柔眼底寒光一閃,女兒出生身體有些弱這都是拜高氏所賜。

「有松嬤嬤和青婀在,她的院裡就不會有事。」萬嬤嬤也看不慣高氏,這次能折了個臘月也不錯。

「主子!」湘雲一臉忿忿地進來,「皇上給二格格二阿哥三格格賜名了,我們大格格可是王爺的長女,現在連個名字都還沒取呢。」

「湘雲!你的規矩學到哪裡去了?!」萬嬤嬤生氣地訓道,「大阿哥的名字也不是皇上賜的,這嫡庶能一樣嗎。」這湘雲以前看著還機靈,怎麼現在瞧著這心思不對啊,這話說出來是為主子不平還是想為主子招麻煩?

湘雲不屑道:「大阿哥生在那種時候,怎麼會得皇上和王爺的心意。」

萬嬤嬤厲聲道,「大阿哥出生時辰再怎麼不好,那也是王爺的長子,那也是個阿哥。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你嘴無遮攔地議論主子的是非,聽到了嗎?!」

那銳利的目光盯得湘雲心中不安,小聲道:「我這不是為主子不平嘛。」

萬嬤嬤冷笑:「為主子好就多長腦子,這種話傳出去別人怎麼想,你這是幫助主子還是害主子啊,不要當別人都是蠢的。」

「主子,奴婢知道錯了,下次再不會這樣。」湘雲紅了眼向蘇寶柔跪下認錯。

蘇寶柔心頭方升起的疑慮消去,溫和道:「好了,你是跟著我進宮的,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急,下次記住別再犯了。」

「是。」湘雲退到一邊。

萬嬤嬤看著,心頭的懷疑卻沒打消。這湘雲太精乖了,這樣的人竟會明顯地表現出對大阿哥的不屑,還會為了主子言語中顯出對皇上的不滿?

「對了,皇上給二阿哥取了什麼名字?」

「永璉。」湘雲忙答道,「二格格和三格格其實是賜了郡主封號,二格格是和敬,三格格是和徽。」

也是,女孩子的名字是不會隨便賜下的。蘇寶柔點了點頭,心思又沉了一些,爺還只是個郡王,可福晉的女兒卻已經受封為郡主了,這聖寵還真是隆啊。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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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無限恨(二)

「如何,東西順利送到了嗎?」鄭家莊理親王弘皙獨自一人坐在書房內,見理親王福晉烏郎罕濟爾默氏進來問道。

此時日已西斜,書房內檀木製的厚重的書架案桌使得陰暗的采光又添了幾分讓人覺得窒息的沉重,想起自己做的事,再聽丈夫那輕幽陰寒的語調,理親王福晉就覺得脊樑整個寒滲滲的,聲音不由也低無生氣:「送到了。」

「嗯。」弘皙也沒覺得意外,整個人如木雕地坐著。

見他如此憂思,理親王福晉忍不住道:「要不,咱們不做了?」

弘皙銳眼如刀地撇了過來,「你說什麼?」

理親王福晉鼓起勇氣,「王爺,罷手吧,不可能成功的,想想咱們的兒子……出事了,他們怎麼辦?」

「嘎!」弘皙猛地一拍手,起身,那椅子受不住那巨大的推拍之力,往後滑開了去。「罷手?怎麼能罷手?你以為現在永琛永珣很好嗎,一個二等侍衛一個三等侍衛就可能永遠待到老……還有永琳永玫他們呢?一輩子當個閒散宗室嗎?」

不是還有王爺的爵位嗎?理親王福晉在他吃人的目光下瑟了瑟,喃道:「當年八大鐵帽子親王的後代多少是這麼過來的?兩代、三代過後,什麼事也都過去了,只要子孫有才,還是可以得到重用……就是、就是因為王爺一直不死心,所以皇上宗親才會這麼防著咱們啊!」

「對!我就是不死心!」弘皙惱羞成怒地喝道,「他愛新覺羅.弘歷有什麼可高人一等的?當初在皇瑪法跟前什麼也不是,只有我、只有我才是皇瑪法最看重、最喜歡的孫子!他憑什麼就可以登基御極,而我卻要一避再避,一退再退地在這鄭家莊永遠住下去,像只烏龜一樣即使縮著頭,那些宗親、大臣也不敢跟我多說幾句話,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我再也不要這樣過下去!」

弘皙臉色猙獰,眼中精芒外露,如頭困獸渾身散發著濃濃的暴戾之氣。他今年已經三十八歲,人生可以說已過了大半,大業再沒進展底下依附的人心也要慢慢渙散了。「我也不願意我的子孫後代就這麼被人踩在腳下過日子,他們才是大清最尊貴的存在!弘歷的嫡子?笑死人了,他算什麼東西……」

「可、可是你只想到成功,就沒想過萬一——」

「沒有萬一!」弘皙脹紅著臉吼道,「不會有萬一,一定會成功的!婦道人家,你懂什麼?!」

「我不懂,我不懂,你幹麼要讓我幫你做那些歹毒的事!我還不想連累我的兒子孫子!我只要他們平平安安地活著就好……」理親王福晉再也受地不了地喊道,她也是出身高貴的愛新覺羅子孫,她的阿瑪是先帝康熙爺的三額駙噶爾臧,當初被指給弘皙為嫡福晉的時候太子胤礽已被廢過一次,即將被廢第二次,連她都看得出來,自己是郭羅瑪法安排給弘皙的保命符,讓朝中大臣和叔伯兄弟不敢落井下石小瞧於他,但同時,也是絕了他對儲位的期望……他怎麼就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難道永琳永玫他們就不是你兒子嗎?別的宗室阿哥還能提著個鳥籠在京城晃悠,他們呢,只能跟著我這個阿瑪待在這鄭家莊!」他十幾個兒子,如今也只有永琛永珣有個職位,其他人呢?什麼也沒有。如果他登上帝位,他們就全是皇子,以後的親王郡王……

理親王福晉冷笑起來,她也豁出去了,「他們?他們是你的兒子,不是我的!」出了事,受罰或者沒命的只會是她的兒子!她如今年華已去,他卻還一個又一個地納著那些年輕貌美的漢官女兒……先帝和四舅舅(雍正)倒是體貼她沒給弘皙指什麼側福晉,可正正是眼前這個人,妾侍一個接一個地納,兒子一個接一個地生,只為了他那虛幻可笑的皇帝夢!「你不是心心唸唸弘歷的血脈不是嫡出不夠高貴麼,他們也一樣,永遠只是庶出賤種!」

她這話實實跟打了弘皙的耳光沒兩樣!因為他也不是真正嫡出,他的額娘也只是阿瑪的側福晉!一切,只不過是他嫉恨不服的借口!弘皙臉色鐵青,手指著大門一字一句道:「你滾出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出院子一步!」

「王爺,兆格格求見。」門外的隨侍低聲稟道。

這個兆氏是內務府出身,出自弘皙的奶娘兆氏一支,又與胤礽奶娘凌氏一支幾代結了姻親,雖然在胤礽被廢時凌氏在內務府幾乎被康熙拔了個乾淨,但還是有根留了下來,現在宮中的不少消息弘皙都是透過兆氏得知的。而這個兆氏更是給弘皙生下了第二子永琳,如今雖也三十幾歲,卻還很得弘皙看重,並沒有色衰愛馳之虞。

不過因為出身,待遇上雖照格格的份例,卻沒有入皇家玉牒,可能也知道弘皙不想惹當今懷疑才沒有給自己抬這個臉面,兆氏倒也安安份份地,從來沒有提過什麼過份的要求,在理親王福晉面前更不敢失禮,所以弘皙對她又多了幾分愛重。

「快讓她進來。」定是宮中有了什麼消息。弘皙對這一點很是看重,鄭家莊建於京郊等於自己游離在政治中心之外,朝中宮中的消息是很重要的,朝中他自有投靠的官員及宗室兄弟為他透露消息,可宮中,他倚靠的便是兆家和凌家了。

其他的侍妾,雖然都出身漢軍旗,可有的能替弘皙在地方攬錢,有的則是正四品、從三品之類主管一省內若干府縣政務或提學、屯田等官員,也能替他收買人心聚起一些勢力,所以理親王福晉在弘皙的要求下對她們頗為溫和,並無其他王府中常見的打壓情形出現……可現在,她突然覺得厭了,自己這麼做能得什麼好呢?

理親王福晉面無表情地轉身出了書房,若不是為了兒子她早回蒙古了。心中泛起淡淡地悲哀,三從四德,自己的額娘、自己為了大清付出了一切,她告訴自己,這是責任,她也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可是,她什麼都能忍受,唯獨不想連自己的子女連生存的機會都被剝奪。

他愛怎麼折騰隨他去吧,她不會再摻雜了,她的兒子,她自己保護。

……

「你說爺又在正院歇下了?並沒有去富察氏和金氏那裡?」珂里葉特.果新擺弄著棋盤上的玉石棋子問道。

「是。」蘭喜回道,「就是不知是歇在外書房還是後院。」

原以為金氏多少能抓住爺一段日子,沒想到還是不頂用。「還是福晉手腕高超得爺的寵愛啊。」她幽幽地說著,只覺得心像窗外飄雪的寒冬,不知什麼時候才有晴暖的一天。

「福晉可正坐月子呢,王爺可能是忙吧,畢竟都快進入臘月了,年底事兒總是多些。」刑嬤嬤在旁邊說道,「主子要不要泡個腳,晚上睡著舒坦一些。」

珂里葉特.果新眼中有了些許溫度,點了點頭:「沒有嬤嬤你們在我身邊,這日子還真不知怎麼熬下去。」這些年,養身湯、泡腳,已將自己的身體調養得足以孕育子嗣,孝期過後這一年來,爺雖然來得少,每月也總有一兩日,更不用說乾西二所現在有一半的人都懷了孕不能服侍……可自己怎麼就是懷不上呢。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貴妃娘娘總有一天明白主子的孝心。」型嬤嬤讓人端來了放了藥材的銅盆子,慢慢地給她揉捏腿腳。「主子在這宮裡,還是得有個靠的。」

珂里葉特.果新不甘地點了點頭,熹貴妃瞧不上自己,當著福晉說她不懂得侍候爺之類的話她也知道,可是在這乾西二所,她不是福晉不是側福晉,只是個出身不顯的格格,性情容貌又不討四阿哥的喜歡,想要平安地誕下子嗣,就只能靠熹貴妃。

靠四阿哥?自己又不得寵,他怎麼會維護自己。靠福晉?別說自己對她有種莫名的不甘難以在她面前討好奉承,就是沒有這種心結,福晉跟前已經有了聽話的富察.芙靈阿和蘇氏,自己又怎麼入得了她的眼。

——不知怎麼回事,她就是覺得福晉那澄澈的目光彷彿能看透自己心中所想,所以每當自己說什麼別有用心的話時就感到自己其實像個小丑,自以為得計,其實已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皇上?更不用說了。

所以即便知道蘇氏和金氏更被熹貴妃看重,她也不能放棄討好熹貴妃。這幾年,每到冬天她都會給熹貴妃做雙層夾棉的襪子,穿起來既保暖又舒適。

「高氏快生了吧?真是好運,富察氏下了那麼多次手都沒讓她的胎兒落掉。」那手段真是讓她大開眼界,而且不留意還真看不出來。花花草草都是小意思,問題是高氏能在屋裡享清閒她廂院裡的奴才可不行,今天這個出事明天那個有問題……看上去還都是高氏自個兒鬧出來想引爺的注意,那後果,就是高氏的禁足一直在增加,目前還沒有開釋的跡象。而高氏,聽說又氣又急,卻苦於見不到爺和福晉的面,辯也無從辯起,人都瘦了幾斤。

「那個蘇格格也不是吃素的。奴婢聽說她摔傷那會兒王爺去看她,她淚漣漣地,一面說對不住爺沒保護好孩子,一面還擔憂高格格也受小人嫉妒……結果為了高格格著想,王爺便讓高格格好好在自己屋裡養著了。」蘭喜說道,仔細地將主子第二天洗面後要敷的紅玉膏放好。

這種紅玉膏據說是楊貴妃所用美容秘方,取杏仁浸泡去皮後研為細末,與輕粉、滑石粉各等份合在一起,蒸過後加入少許龍腦、麝香,用雞蛋清調為膏狀,每日早晨洗面後敷之。也不知刑嬤嬤哪裡得來的方子,不過主子這幾年用下來顏面倒是紅潤悅澤,嬌美了許多。唯一的缺點就是懷孕後這個膏就得停用了。

輕粉、杏仁還有麝香,這些東西都對孕婦不好。

「這話你哪裡聽來的?」刑嬤嬤看了她一眼,拿出乾淨的布巾替珂里葉特.果新擦乾腿腳上的水漬,「這蘇格格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若不是劉氏那一出,再加上她生的是個格格,指不定如今怎麼風光呢。」

「這可是她院裡的魯兒說的,蘇格格出事那會兒她家裡弟弟生了大病,家中的錢都花光了想起她這個女兒便托人問她要錢,她剛提二等宮女,能有多少錢,以前的例銀也要孝敬管事嬤嬤和總管太監的……我就將主子平日賞的錢都借給她了。她承我這個情,蘇格格院裡不要緊的事有時也同我說起。」蘭喜邊說邊將擱被褥裡的暖手爐取了出來放到一邊,又抖去被枕上的燥氣。

珂里葉特.果新聽了一喜,「你這丫頭,有這事也不早說,怎麼能讓你白花這個錢,回頭到我箱子裡自己拿銀子補上。」她的嫁妝還有每月的例銀及賞賜都是蘭喜在管的。

蘭喜笑嘻嘻地應了。

刑嬤嬤也點了點頭,讚道:「該出手時就出手,你做不錯,魯兒這條線你好好保持別給人察覺了。」

「是。」

「主子也該歇息了。」將布巾搭在手上,刑嬤嬤端著銅盆站了起來說道。

珂里葉特.果新點了點頭,緩緩地躺下睡了。

再替主子拉好被角,蘭喜這才吹了燈與刑嬤嬤一起退了出去。




125、無限恨(三)

「寶貝,來,阿瑪親一下——」

弘歷現在每天回來的重點節目就是跟兒子女兒培養感情,而兒子女兒也很給面子地在他親上來時手舞足蹈地「咿呀」兩聲,更是讓他樂此不疲。親王大女兒、兒子,他抱起小女兒,笑道:「小傢伙又重了,幸虧那時依了你。」

眼神掃向她飽滿的胸脯。

雲珠坐月子並沒能阻止他天天來屋裡報到,他喜歡看她給兒子女兒唸書、畫畫,逗他們樂的畫面,覺得跟他們在一起很溫馨,像這世間千千萬萬的普通家庭一樣,有父有母有子女。

沒過幾天,他就發現了雲珠是自己給孩子餵奶的。他面色不虞,心中還有著淡淡的嫉妒:「就算是再疼愛孩子也不能亂了規矩,那些奴才也該死竟由著你亂來。你現在補身子還來不及呢,還喂三個孩子的奶,把你的元氣都吸光了。」他可沒忘記蘇太醫說過她生了三胞胎身子有些虧損得好好調養的話。

這時代的人認為人奶是人體的精華,宮中嬪妃至今仍有不少人每天喝人奶補身子,雲珠知道他擔心自己,拉著他的手輕聲道:「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和敬永璉他們畢竟是早產,先天就比別的嬰兒弱上幾分,我的身體底子好,乳汁比奶嬤嬤好多了,親自餵奶不為別的,只為了讓他們的身體更健壯一些。」

他還是皺著眉。

「你放心吧,圖嬤嬤每天都給我燉補湯呢。」她淺笑如花,輕晃了下他的手,「再說,等出了月子,我哪還有那麼多空閒時間陪他們呀,他們長大了這胃口也跟著變大,我的奶再好再多也不夠他們吃的……最多三個月好不好?」討價還價也能餵上兩個月吧。

「兩個月,而且出了月子就得讓奶嬤嬤時不時地跟著喂一些,免得養刁了他們的胃口。」他輕撫著她的頰,又捏了下她的鼻子,妥協地瞪了她一眼,以為他不知道她打什麼算盤嗎?難怪這幾天抱著那仨時總能聞到他們身上的奶香味裡帶著淡淡的蘭香。

想到這裡色心大動,眼睛瞄向她豐滿了許多的胸前,傾身在她耳邊啞道:「還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雲珠嗔了他一眼,俏臉飛紅。

弘歷眸色轉深,唇角微微彎起,知道她也想起了那天後來的事,自己打著「檢查奶水質量」的名目耍賴在她胸前吸了兩口,那乳汁不但沒半點腥味還帶了絲與她的體香一樣的淡淡蘭香……口感果然是與別個不同。那時他想著,自己的妻子天生鳳命,又得上天眷顧,有著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說不定她的奶真的能讓三胞胎更健康壯實,便依了她。

「呀呀……」臂彎裡的小女兒小小的手堪堪握住自己的小指,弘歷心中湧起無限慈愛之情,俯身在她的小拳頭上親了一下,現在的和徽,嫩嫩乎乎,已不復初生時小貓兒似的孱弱,醒著不睡時也越來越活潑有精神,可見自己順了雲珠的決定是對的。

「別逗她太久,嬰兒一天至少要睡十個時辰的覺才行。」雲珠將小女兒從他身上抱過來,放到旁邊的床上與哥哥姐姐並排在一起,哼著輕緩的曲調,緩緩拍撫著她們的小身子,直到三胞胎睡著才拉起被子小心幫他們蓋上。

弘歷靜靜地坐在一邊含笑看著。

有時孩子醒了,雲珠也會要求他念一會兒書給他們聽,就跟她懷孕時一樣,他雖然覺得小孩子聽不懂,可看著他們滴溜溜地眨著眼珠子,時而蹬蹬腿時而揮一下手「哼唧」兩聲,那反應跟在雲珠肚裡時差不多,也覺得有趣起來。

有時她哄著孩子睡,他就這樣看著,一面幸福著自己擁有這樣的妻子兒女,一面羨慕嫉妒著自己的兒子女兒能擁有這樣澹泊無求深厚無比的母愛。

雲珠起身,見他待坐著,便從桌上拿了橘子掰給他吃。他從她手上接過,將皮剝下放到一邊,拿了兩瓣喂到她嘴邊。雲珠咬下,喂回給他,看著他吃下,才道:「我現在每天有喝牛奶,又餵奶給孩子,這橘子是不能吃的,容易引起腹漲、腹痛、腹瀉等症狀。」

弘歷當下臉色微變,將剩下的橘子肉丟回盤裡,「來——」正想讓人撤下去,她按住了他,「有什麼大不了的,這當季的水果也就蘋果橘子這幾樣,我自己知道不吃就行了,擺屋子裡你不覺得屋內有水果的香味,可比熏香好聞多了麼?」

「辛苦你了。」他歎了口氣,抱著她坐回床上,親了下她的臉蛋,要不是看她的氣色確實不錯,他真不同意什麼「下床活動有利身體康復」的話,就巴望著她好好躺床上休養……可如今看來,這宮中爭寵陷害的伎倆也不是不出屋門就避得開的。這樣的事,確實查不出什麼來,不過是宮中發下來的正常果子份例……出了什麼事,那也是吃用的人自己貪嘴,沒見識。

雲珠還在坐月子,三個兒女又是早產,外人不知底細只以為他們身體定比普通嬰兒更孱弱些,要是再來幾次腹瀉,哪裡熬得住?孩子夭折是早晚的事,他的雲珠說不定也會大傷身體。

他相信自己的額娘還不至於朝自己的嫡孫下手,那麼又是誰通過內務府下的手?雖然寧願這只是個巧合,可對著自己一心想要保護的人他卻不能容許暗中真有這麼條毒蛇在窺伺著朝雲珠和他們的孩子下手。

「辛苦什麼,為你為我們的孩子做再多我都是願意的,再說,他們也不難帶,餓了、尿了拉粑粑了才會哼兩聲,也不哭鬧。」

他在她的肩頸處輕咬了一下,聞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玉蘭花體香,用紗巾盤起來的秀髮也是沒什麼異味,看起來跟他不少夜裡穿在指間一樣清爽馨香,這哪裡像個坐月子的婦人,分明清新淡雅得平時沒什麼兩樣。「明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

做為皇子福晉,除了要理好府內事務,處理好日常禮節往來,更要防著外來的、後宅裡頭的各種算計,其實並不比自己在外頭領差辦事輕鬆吧。

「也還好,這些事素問跟靈樞都懂的,就是我有個疏忽沒想到的,她們也會注意。你不用擔心,真有什麼處理不了的,我會跟你講。」

「記著就好。」摸了摸她身上,只著了件薄薄的棉袍,便道:「就算屋裡不怎麼冷也該多穿件袍子,現在是冬天,又是在坐月子,萬一受了寒怎麼辦。」

「你都說了屋子裡不冷了,穿那麼多累贅。」自坐月子以來,雲珠習慣了他的嘮叨,無奈地轉開話題,「對了,你有沒有去看過大格格?」

弘歷不在意道:「昨天看過了,給她取了個名叫和安。」

對三胞胎,因為是嫡出又是他心愛的女人為他生下的愛的結晶,本就愛屋及烏,從雲珠懷了他們之日起就期盼著他們的出生,再加上雲珠懷孕期間拉著他一起做了不少胎教,有了感情投入,這跟當初富察.芙靈阿生永璜、蘇寶柔生的和安比,他懷孕生產都沒怎麼參與的情況截然不同。再加上孩子出生後,這天天在眼前看著,逗弄著,瞅著他們一天天長大、變化,跟出生後沒怎麼看,孩子也是紅通通皮膚皺皺、一個不如意就哭個不停……相比,感情的天秤自然是一邊倒。

「和安?還不錯,為人父母的可不就盼著孩子平安長大嗎。」昨晚他是歇在金氏那裡,雲珠想著這其中不會是蘇氏的功勞吧,笑睇了他一眼,「我這情況也不能去探望……不過蘇格格是個穩重細心的,應該能照顧好孩子。」

「愛哭了點。會不會照顧可不好說,反正沒咱們這三個長得好。」他去了兩次,蘇氏一次給高氏上眼藥,念在是高氏害她差點小產,大女兒生下來有些瘦弱,他便順勢禁了高氏的足,一方面如她的願,一方面也不想高氏再鬧出什麼事來煩雲珠;而昨天,顯然就不怎麼令他愉快了。

「昨天我去承乾宮給額娘請安,她的意思是和安跟和敬他們一起辦滿月宴。」唇角的笑意多了絲冷意,他很難不去猜疑額娘提出此舉的用意。是蘇氏想藉著女兒與嫡出子女相提並論,提高自己的地位?還是額娘想在烏喇那拉氏指進乾西二所前先將自己的人扶上側福晉的位置,壓烏喇那拉家一頭,而她選中了蘇氏?

有了這些個念頭,在蘇氏那裡聽她溫婉柔和地要求大女兒的滿月宴簡辦、怕女兒福氣不夠,不敢與二格格二阿哥比之類的話,與在承乾宮聽到的成鮮明對比,他自然會懷疑她是不是故意反著說來博取自己的憐惜。越這麼想,越覺得往日她的敦厚恭順是裝出來的,這個女人實則比其他人更城府深沉。

蘇氏若不是深得額娘歡心額娘怎麼會提那樣的建議?說蘇氏私底下沒與承乾宮有聯繫他都不會相信。

雲珠一愣,心底雖然有些不舒服,不過她並不將這些虛榮放在眼裡。「也好,洗三禮已經委屈了大格格,滿月宴我想著不好再簡辦,偏又連著永璉他們的滿月,皇阿瑪和額娘自己的壽節都不怎麼注重,哪輪得到這剛出生的孩子大辦……還要分開連辦兩次,我本來已有些不安,覺得太奢靡浪費了,這主意正好。」

「永璉他們是嫡出,哪是和安能比的。這也太抬舉蘇氏了!」弘歷很不滿,可他的反對卻被熹貴妃一個「都是他的兒女,也都是她的孫子,不能太過厚此薄彼」的話駁了回來。

「愁這個做什麼,再風光她也是個格格,不過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不好委屈了。」雲珠伸出手指頑皮地撫了撫他的眉宇,「再說,我也怕孩子風光太盛,多個和安分擔一下也好。」

她倒是坦然。弘歷失笑,「你不介意就好。不過這個蘇氏還得注意,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麼,會咬人的狗不叫——」

雲珠捶了他一下,「有你這麼說的?」忍不住也跟著笑了出來。半晌,才道:「側福晉或指進來或請封早晚是要有的,要說心裡沒半點想法那是騙人的,可我這些年也不是木頭人,不清楚你對我的心……」

弘歷聽著,心中微微酸脹著,可更多湧起的是喜悅,她並沒有因為自己不能給她唯一、純粹的愛就否定他的付出。




126、無限恨(四)

如果說洗三禮蘊含了人們對新生命的美好祝願,體現了家庭、宗族、親族乃至社會對新生命的關懷和重視,那麼滿月禮,則代表了孩子人生的開端禮,更莊重、嚴肅。

雍正對三胞胎的滿月禮很重視,命內務府御茶膳房主辦光祿寺協辦,舉行場所就訂在乾清宮,王公大臣福晉命婦進宮觀禮,而之後的滿月宴則回乾西二所正廳擺,基本上就屬內筵,外人是不參加的。

因著皇帝和熹貴妃的重視,高氏身邊的松嬤嬤前來替主子請求參加滿月禮,一片為新生兒誠摯祝福的心意說得極委婉動聽,雲珠知她是不想蘇寶柔一人獨沾這光彩便看向了弘歷,「高格格肚子裡的孩子眼看都快出生了,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她話沒說下去。

弘歷儘管知道高氏並非真的只為了向永璉他們祝福才請求參加滿月禮,可是他現在滿心都是對孩子的歡喜,自然願意普天同慶,希望每個人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喜悅,便答應了。不過他還是眼色淡冷地警告了松嬤嬤,「好好照顧高氏,我不希望到時候出什麼岔子,明白麼?」

現在他大部份的時間跟著雍正處理政務,與王公大臣接觸漸多,身上威儀日重,神色淡冷、眼色微瞇,松嬤嬤便已明白他的意思,背上汗涔涔地,叩頭應了聲:「是。」幸好主子也沒想弄出什麼ど蛾子,只不過不願蘇寶柔以後憑著這點風光壓著自己罷了。

到了滿月那天,弘歷雲珠都換上了石青繡紋吉服,弘歷戴了冬帽,雲則戴了金玉寶石做的鈿子,雍容華貴。富察.芙靈阿、蘇寶柔、高露微、珂里葉特.果新還有永璜及四個滿月的娃娃也都穿上了應有的新裝、吉服。

玉露霜、方酥夾餡、白蜜印子、黃白點子鬆餅、大餑餑、小餑餑、紅白撒子、雞蛋、乾果、金絲糕、紅棗山藥糕、雲豆糕……各種滿漢點心糕餅及喜慶雞子、乾果應有盡有。其他諸如羊羔酒、乳酒、黃酒及滿漢菜色佳餚則只擺到了乾西二所。

郭嬤嬤尚嬤嬤葉嬤嬤幾個,一邊將收到的各種糕點及小孩子穿的衣物、鞋帽、枕頭被褥、長命鎖、玉珮之類的禮品歸置好,一邊指揮著下人配合內務府御膳房的人將筵宴場地什麼地佈置好。

人人都知道四福晉生了三胞胎,可行滿月禮的卻有四個嬰兒,很自然地,另一個嬰兒的生母蘇格格也進入了福晉貴婦們的眼簾,都在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這位看起來柔和謙默的女子,想著,容貌氣質不差,不過比起四福晉差距還是很大的,有這樣的殊榮也不知是真得了四阿哥的寵愛呢還是四福晉賢淑明理的抬舉。

「孩子長得真可愛。」伊爾根覺羅.淑蘭看著風光無限的雲珠,想著當初一同進宮選秀的日子,心中有羨慕也有苦澀。「幹什麼抬舉一個漢軍旗的,就她還不夠格跟烏喇那拉家的那位對上吧?」

雲珠淺笑,「那可不是我的意思,這種無奈你也明白。對了,你現在肚子還沒半點消息嗎?」自伊爾根覺羅.淑蘭指給了淳親王第六子永璟,可能是考慮到將來也可能是兩人已沒有對上的必要,她倒是爽快地將選秀時對雲珠的敵意去了,幾次宗室福晉的聚會兩人相處得還可以,你有心我有意的情況下兩人也漸漸有了些交情。

伊爾根覺羅.淑蘭幾乎立刻明白了,這是熹貴妃的意思,看來四阿哥對她的寵信依舊不減,如今又生了三胞胎,嫡子嫡女都有了,對比自己幾年下來無所出,一年到頭陷於府務與後宅爭鬥,昔日的嬌氣傲氣慢慢磨成今日的沉穩世故,心中悵然。搖頭道:「太醫診過也說我的身體沒什麼問題,可就是懷不上。」

淳親王在眾多兄弟當中雖比不上怡親王那麼受當今倚重,但比起誠親王、恆親王卻更加信賴有加,而永璟卻是淳親王允佑極看重的兒子,相貌才幹不俗,指給這樣出身的宗室阿哥做嫡福晉,並不比嫁進皇家差,當時接到指婚旨意,家中長輩也是滿意的。而事實也證明了,就算將來不能承襲淳親王府他也有能力封妻蔭子,今年的萬壽節他就以跟著果親王在海關上有所建樹而晉封為貝勒,是眾多宗室阿哥當中少有的不以軍功封爵的,將來再進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永璟才幹雖好卻有點風流好色,現在的貝勒府裡除了她這個嫡福晉還有與她同時指給永璟的富察.佳慧側福晉,及因生了長子永播而從格格抬為庶福晉的張氏、生了次子永耀而抬為庶福晉的扎庫塔氏,妾張氏、楊氏。

前世也聽說過生育功能都沒什麼問題卻十幾年沒能生出孩子的夫妻是精子卵子相排斥之類的……難不成是這種?不過,她還是相信當中有人做手腳的可能多些。「有空多看些醫書也許能找出問題。」

「這兩年我也沒少看,再說我身邊還有費嬤嬤呢,她是這方面的高手。」伊爾根覺羅.淑蘭哂道,「算了,我也想開了,過幾年再生不出來我就抱一個放到身邊養。」

雲珠失笑。

「四福晉,淑蘭。」弘瞳的福晉納喇.海霍娜跟弘鼎福晉兆佳.玉桂走了過來。

「沒什麼,說孩子很可愛呢,白白嫩嫩地羨慕死我了。」任誰看到現在置身眾人中應對自如伊爾根覺羅.淑蘭都難以將她和未出嫁前的人聯繫起來。

可見生活有多能改變人。

經歷了末世那幾年人性的自私瘋狂,又身處大清權利中心幾年,雲珠也不會真拿她們當所謂知己好友,不過她們需要親近她為將來打算,而她也需要一些「朋友」瞭解宗室命婦們的一些情況,互惠互利罷了。

「你們聊。」

「原來是景達侯夫人和誠正子爵夫人到了。」玉桂認得瓜爾佳氏忙道,「快去快去,不必理會我們。」

「見過四福晉。」喜塔臘氏跟瓜爾佳氏見到雲珠忙行禮,臉上喜氣盈盈。

「伯娘、額娘不必多禮。」

「比起洗三那會兒,孩子壯實了不少。」喜塔臘氏洗三那會兒也有來參加,現在見三胞胎養得壯實精神,原來還擔憂早產的嬰兒不好養,現在可放心了。

瓜爾佳氏自然欣喜女兒一下子嫡子嫡女俱全,只是今日的滿月禮多了個大格格和蘇氏不免心頭有些堵,還有那個高氏生怕別人看不見她的肚子似地,同樣打著借女兒外甥往上爬的主意,實在可惱。

喜塔臘氏顯然也有同樣的感受,她不過她從剛方就一直在注意雲珠,見她面色溫和,言語優雅大方,近看更是如蘭吐芳雍容皎潔眼底無一絲勉強自苦,就知道她沒將這點子事擱心裡去,不由暗讚她的心性氣量。

交談了兩句,兩人幫著雲珠招呼起其他福晉命婦。

既然出了頭,蘇寶柔和高露微顯然也不想放過這機會,一個待在熹貴妃身邊,在她向其他親王福晉介紹自己和大格格時盡量表現自己的隨份從時,只是她卻不知,從她與大格格一起出現在這滿月禮的那刻起,她那安分守己的形象便有了裂痕。一個則通過西林覺羅家(她姐姐是鄂爾泰媳婦)努力與其他福晉命婦攀談,顯擺自己的家世、肚子,進行外交攏絡。

富察.芙靈阿、珂里葉特.果新很是低調,做為一個格格,在沒有把握與福晉對抗時就出頭不是聰明人的做法,只是永璜畢竟是弘歷的長子,富察.芙靈阿的存在感是怎麼也減不了的,不過她規行矩步,倒沒讓富察家的人覺得膈應。金氏跟在兩人後面,看著場上的雲珠,掩不住眼中的欣羨之色。

面對其他貴婦投來的各色目光,瓜爾佳氏神色淡定,內心卻氣極了,看著熹貴妃一臉喜氣地跟其他人介紹蘇氏高氏,恨道,這種人,再孝順也是白瞎!

說到底這事擱她身上她不覺得怎樣,可放女兒身上,她就覺得不甘!當然了,再氣也不能表露出來,現在可是女兒和外甥的喜慶日子,只是這憤怒卻埋到了心底帶回了富察府,不知什麼時候爆發出來。

在滿月禮中,有命名禮、刮胎發等,但都不如行射「四方之禮」來得莊重。

禮樂聲中,贊禮者念了告文,弘歷淨手後對祖先位上香、行禮,雲珠行出,身後跟了四個抱著嬰兒的奶嬤嬤,宗親貴婦們忙肅立迎接,雍正上前給永璉戴上了飽含著美好寓意的玉珮,熹貴妃也給三個孫女戴上繡了福祿如意花樣的香囊,說了祝福之語。

接著,弘歷和雲珠象徵性地給孩子指認了周圍的幾個親王、福晉,和敬永璉和徽已經對自己額娘的聲音很有感覺,她說話時烏溜溜的眼珠子便會跟著她的手指轉,一點都不怕生,極是可愛逗人。

幾位親王福晉見了含笑的臉上不約而同地現出微訝的神采來,沒想到七個多月便出生的三胞胎一個月下來就能養得這麼精靈,相比之下,大格格倒更像不足月出生的孩子。

在贊禮者念的認定文中,弘歷雲珠又帶著抱著孩子的奶嬤嬤行了「天地四方」之禮,傳達了對孩子的鼓勵和鞭策,預示孩子將以上事天地、下御四方為己任。

薩滿在一邊結束了對孩子的祝福,來參加滿月禮的宗親大臣福晉命婦們紛紛上前為孩子祈福致賀,弘歷雲珠最後答謝。

禮成後,宴席才開始。

這一趟下來,時間有些久,大格格已經餓得「哇哇」直哭,和敬他們仨也皺起了小眉頭,雲珠想著趕緊回乾西二所餵奶順便換身輕爽的妝扮,便向周圍的人道了一聲,先行一步。

幾位福晉都是過來人,笑瞇瞇地讓她先去。這時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奴婢還未見過三胞胎長什麼模樣呢?」

「不是說長得很可愛嗎,方才一直沒瞧到。」遠遠的,有幾個貴婦打扮的人擁了過來。

是李貴人?雲珠眉尖微蹙,似有所覺地給靈樞她們打了個眼神,她們心神領會地移了下步子,立到幾位奶嬤嬤身邊。

「怎麼了?」

雲珠朝弘歷一笑,「擔心和徽他們餓得厲害跟和安一樣哭起來——」

「幹什麼?」叔貂捉住了李貴人的手喊道,眾人反射地朝她手上看去,只見那手上戴著兩隻極為尖銳的微微閃著藍色幽光的指甲套,心中一突,這李貴人怎麼戴著這東西碰孩子……還沒想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那李貴人已閃電般又探出了左手,光天之下銀光一閃,似是只銀簪子,直戳向永璉心口。

叔貂動作比她更快,抬腳往她身上一踹就將她踢了出去,也不管砸沒砸到別人。永璉的奶嬤嬤林氏也是個機靈的,很快反應過來,抱著永璉退了兩步,與身邊的人都拉開了距離並沒有往弘歷跟雲珠那兒靠攏,因為她看到有幾個身著宮女服飾的人往那兒撲了過去,手上都持著寒光霍霍的匕首。

湊過來的幾位貴婦中,也有那李貴人的同夥,幾乎是同時地拔下頭上的如錐匕般的長簪朝旁邊抱著和敬的密嬤嬤猛撞過去,靈樞將沒反應過來的嬤嬤往旁邊一推,右手一探,握住來人脈門,一扯,右腳一抬,往蹌踉過來的人背上砸下。

噗——

那女人直接吐了口血,往地上一滾,卻是到了雲珠跟前,見這大好機會便躥起來撲向雲珠。

旁邊正跟另一宮女對打的弘歷一掌逼退刺客,退了半步恍惚知道左後邊有人,看也不看地伸手一抓就想扯住人扔過去替雲珠擋了那銳光——

身後的人卻是個機警的,身子跟著後邊的人又退了兩步,弘歷沒如預想中抓到人一愣,霎時間也不容他多想便整個人朝雲珠撲了過去,兩人抱著往地上一滾,那貴婦妝扮的女子堪堪錯過,反應卻更迅速,長簪利箭般脫手而出直射向弘歷背心。

雲珠被弘歷撲倒跌到地上時脖頸頭部還被他的臂膀大手護住,並無磕碰到,這時見那尖利的簪子飛射來,腦中閃過諸盤算計,眼中乍現驚色,不知哪來的力氣反身覆到弘歷身上,「啊!」她輕喊,眼中立實湧出淚光。

弘歷哪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心中劇痛,手護著她的身體一側,空出來的一腳猛力踢出,將那跟著撲過來的女人倒踢出丈外,落到地上再度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啊——」一聲慘叫傳來,高露微不知怎麼回事,竟跟著跌到了這邊。弘歷瞳孔微縮,珂里葉特氏富察氏蘇氏幾個人正在那兒左躲右避地,而高露微跌了過來的聲響又將那兩個刺客引到了這邊。

將刺客踢出,高露微倒在他們前方兩三步遠,刺客轉向這邊,其實不過眨眼功夫,弘歷很快明白自身處境,立即扶著雲珠站了起來,「雲珠,你怎麼樣?」內心又急又氣,如果不是此時此刻太過危險真要打她屁股一頓,逞什麼能啊。眼一瞄那簪子,紮在她左肩上一寸來深,鮮血不住湧出來,片刻便已將她的衣裳染了一片,濃郁的蘭香飄散了出來。

「我沒事,孩子……」她細聲道,光潔的額上竟痛得沁出了冷汗,清麗的臉上也變得蒼白無比。

「孩子沒事。」他冷眼掃向四周,見奶嬤嬤和靈樞叔貂她們幾個將孩子護得很好,雖然有些危險,但暫時不會有事。有事的是圍了過來的刺客,他們的目的顯然是孩子還有自己跟雲珠。

他的目光完全沒有看向自己。

「嗚!」高露微雙手捧著腹部痛苦地呻吟著,沒人知道她的心更冷更痛,方纔,若不是她警覺,這個自己傾心以對的男人就要抓自己去替富察.雲珠擋刀,那時她還替他辯護,他可能不知道站在那裡的是她,她的肚子裡還有他的孩子。因為笨重的身體,她被蘇寶柔和芙靈阿推使了絆子推出來擋刺客,她還下意識地往這邊逃,為慌不擇路,為避開刺殺,她滾倒在地,可他卻依舊只護著那個女人,自己在他眼中真的什麼也不是……

「你、你快走,不要管我。」她無力地推著他,使勁地挪著身子擋在他前頭。

「閉嘴,不要說話。」站都站不穩了,再不留點力氣,他真怕她的血要流光了。可這女人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想為他擋住刺客,她不知道,她們這點身手對他來講不值一提嗎,之所以這麼束手束腳不過是投鼠忌器,怕她和孩子一個疏忽被傷到,或者被人趁亂下手,就如高氏。「護衛來了,別擔心。」就這麼幾個刺客,還都是女的,能成什麼事,也就殺個措手不及。

越聽他們相互維護,高露微心中越是冰寒絕望,刺客又來了,自己的孩還能不能保住?感覺到下身濕濡濡一片,腹部墜痛無比的高露微猛地做了個瘋狂的決定,既然沒有愛沒有寵,那她就不要了,她要權勢要地位!

使盡最後的力氣,她看準時機雙手拖抱住刺客的腿,尖聲喊道:「爺,福晉,你們快走,快走——」

那刺客拔了下腿,沒拔出來,另一腳乾脆往她胸口用力一踹,將她踢翻了出去!「唔!」高露微這次真的痛得厥了過去。

那邊芙靈阿等人聽到高露微的這一聲喊,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臉色都蒼白得嚇人!珂里葉特.果新眼睛微縮,這高氏好狠,連自己連腹中的胎兒都算計,她若活下來,還有哪個女人能壓得住她?!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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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報償(上)

雲珠同樣不會認為高氏真會愛弘歷到願意為他捨棄自己的性命,她也是在賭,賭自己的命,如果成功了,從此自己還有弘歷不得不萬事容她幾分,給她臉面,就連皇帝和熹貴妃也高看她兩分。

只是自己就任她這麼算計?!

閉上眼,精神力探入她腹中,胎兒果然已經創傷過重,即便生下來也是死胎……不過高氏,搶救得宜的話再養幾年還是能懷上孩子的。可惜,你既選了這條路,我就不能讓你生下孩子,這樣的心性,有了孩子豈不是要時時算計我的兒女了?!

趁著高露微此時腹痛難當,雲珠也用不著怕她發覺,粗暴無比地大耗精神力在她腹中凝集了一段飽含酸性的雜質,將之推堵到她的輸卵管裡……

這次臉色蒼白可不是裝出來的,一半是肩背上痛的,一半是精神力耗費太過,剛才為了保護三胞胎,她還運用精神力暗中阻撓那些刺客的動作……不過,她現在倒有些慶幸剛才替弘歷擋了那一刺了,不然在高氏的對比之下,自己也太失色了。

「雲珠,別睡!」

「我沒睡。」她睜開眼朝那滿眼擔憂緊張的男人笑了笑,「只是身體麻麻的,我想,那簪上定是塗了藥的,幸好你沒被刺到。」

弘歷無言地抱起她,護衛已經到了,那些刺客見大勢已去,紛紛舉起手中簪子短刃扎向自己心窩。

雲珠扯了下嘴角,前世有句話是這麼說的:警察總是最後一個到。

不過也怪不得人家護衛,內廷本不是護衛可以隨意進出的,而內廷西六宮沒有嬪妃入住,乾西二所又處在皇宮最後頭,平時從乾清宮往乾西二所一路出入的太監宮女自然最少,這通風報信的自然也慢……

這事的發生讓登基後沒幾年便自認朝野後宮全部掌控住的雍正大為惱火,刺客雖然都自殺了,可還有漏網之魚,有一個被弘歷踢昏過去的居然沒斷氣,不過落到雍正手上她肯定會恨不得死去的,那可是發起怒來能活烹人的主兒。

事發地點離乾西二所有一段距離,被弘歷直接抱回屋後,孫太醫蘇太醫等人很快也跟著到了。

參加滿月禮的大部份人都回去了,只有瓜爾佳氏和履親王福晉幾個放心不下雲珠跟在熹貴妃後面匆匆來到乾西二所。

一番檢查救治下來,孫太醫很是疑惑:「這簪上確實抹了毒藥,還是毒性極強的……四福晉確定只是身體麻痺頭腦暈眩?」

劇毒?弘歷聞言只覺得心臟一縮,渾身都繃了起來,握著雲珠的手微顫了一下,仔細看了她的臉,再三確定那清水般的秀目、唇及其他五官並無烏青跡象才稍放了下心。

「是。」雲珠白著臉勉強支撐道,「不過那麻痺的感覺現在正在減退,只是渾身還軟弱無力,頭也暈得厲害。」

「這簪上有毒,福晉染在衣服上的血漬也確實含有毒素,現在看來那毒是隨著福晉的血一起給排出來了。」這四福晉到底什麼體質啊,居然不畏懼劇毒,孫太醫實在詫異,一輩子行醫也看過不少醫書,沒想到真碰上了百毒不侵的人。「不過四福晉剛出了月子,這毒雖排了出來,可還是對身體有些影響,再加上流失了不少血,得好好養上一段時間,多吃些滋補的東西。」

弘歷舒了口氣,對孫太醫道:「有勞太醫開藥。」頓了頓,又道:「雲珠的身體能否自動排毒之事還不能完全肯定,除了皇阿瑪我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曉此事。」

「四阿哥請放心。」關心自家福晉就直說,還來個「能否」「不能完全肯定」,難道他們還能請四福晉配合做實驗?孫太醫心中莞爾,臉上卻不帶半絲異色地點了點頭,跟著素問下去開藥了。

「你先歇會兒,等藥熬好了再叫你起來吃。」弘歷扶她躺好,給她蓋上被子。雲珠真有些累了,忽又想到什麼,輕輕動了下手,引起他注意,「高格格,不知怎樣了?」

「不用擔心她,蘇太醫過去看了。」他親了下她的眼,「快睡。」

雲珠這才睡了。

弘歷守了她片刻才回到明間,熹貴妃等人正等得心焦,見他出來急忙問道:「雲珠有沒有事?」

「那簪上塗了毒,又失了些血,沒有生命危險,孫太醫已經下去開藥了,還得養一段時間。」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沒有性命危險瓜爾佳氏等人就放心了。「四阿哥沒受傷吧?」

如果不是雲珠替他擋那一下,中毒的人就是他了。弘歷面沉如水,看向熹貴妃和瓜爾佳氏等人的眼睛帶著歉疚,「我沒事。都是我們的不是,讓長輩受驚。」

知道他還有事需要處理,熹貴妃道:「沒事就好,讓雲珠好好養傷,回頭我再讓人送些補身子的藥來。高氏那邊還沒有消息?」她可不想紆尊降貴地去看個小小的格格,可是可惜她肚子裡的孩子。

提到高氏,弘歷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光芒,「多謝額娘。高氏那邊有了消息兒子再派人通知額娘。」

熹貴妃點了下頭,眼中閃過厲光,道:「宮裡混進了刺客,我難辭其咎,這宮中也該整頓整頓了。」自她管了六宮事務,只在孝敬皇后薨逝的那會兒清了烏喇那拉家留在宮中的勢力,其他時候為了顯示她的寬仁,對犯事的宮女太監並沒有太過狠辣,而這次在她嫡孫的滿月禮上出了這樣的事是大大地打了她的臉,別人不會說她慈悲只會議論她沒能力、不會理事。

熹貴妃走後,瓜爾佳氏又進屋看了雲珠,見她趴著睡,因背上的傷動一下便秀眉微蹙,顯得很不舒服,杏黃色如意雲紋被襯得她的臉分外蒼白,整個人顯得弱不禁風,不由眼眶一濕,退了出來。

兒子沒事,可兒媳婦被刺事情就顯得有些大了,自己管著宮務多多少少是有責任的,回了承乾宮熹貴妃本還有些惱怒雲珠的不機靈,怎地別人沒事就她受傷?沒想到一番審問下來,那些宮女打扮的刺客怎麼進來的她不但查不到半分,還知道了雲珠是為了弘歷才被刺傷的……這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了。經過了這一次,她在兒子心中的地位又要更進一層了。自己卻不得不感激,今後又要對她好上幾分才行,誰讓這個媳婦賢良淑惠,是自己母子的救命恩人呢。

不過,還有個高氏,她也是弘歷跟雲珠的救命恩人呢。可惜,肚子裡的孩子不但保不住,還身子大損,今後難以有孕。

雍正和弘歷怎麼雷厲風行地查處這些「亂黨」不說,熹貴妃象徵性地被罰了兩年的俸例,宮中大權卻沒有剝奪,李貴人聽說抄家滅族了,宮中不少總管太監和內務府的管事卻在這件事上被清除掉了,其中多少人真與此事有干係多少人是趁機收拾則只有雍正父子兩人清楚。

「素問,去將和敬她們抱過來。」躺了三天,實則一沒人就躲到空間調息,確定身上毒素排了乾淨,雲珠便想恢復給孩子餵奶的事。

「主子,您身體還沒好,這——」王爺可是叮囑過不許您勞累的。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沒事了,快去抱他們過來,我想他們想得慌。」這三天他們吃的奶都是奶嬤嬤擠了後她加了點玉蘭果汁喂的,不然他們都不吃。又很少待人她身邊,氣很不順,時不是就要嗷兩聲,就算奶嬤嬤們聽弘歷的吩咐不到餵奶的時候不靠近正院,可她的耳朵還是聽得到。母子連心,她心中揪得厲害,要不是顧慮著自己體內的毒沒清乾淨,自己也要「養傷」,她是一刻也忍不了的。「我只是跟他們一起睡,又不鬧,沒礙著我養傷……快去吧。」

素問無奈,只得讓奶嬤嬤們將孩子抱來。

等奶嬤嬤出去後雲珠對素問道:「好了,素問你也出去,這臘月了宮中事兒多,再加上出了這檔子事,乾西二所不但要盯緊了,這宮中接下來想必還會有一番動盪,你跟靈樞也注意著點。」

「是。」素問也明白,昨天皇帝已經發作了一批人了,接下來就是普通的宮女太監了,「那奴婢讓侍墨在門外守著吧。」

「行。」

等素問出去,雲珠立即將孩子帶進空間,出現在空間臥房裡的大床上,三個孩子十分興奮「啊啊啊」地叫個不停,雲珠分別給他們餵了奶,又陪著她們玩了一會兒,才跟他們一起睡覺。

一天下來,三胞胎又變得雪嫩可愛,小眉頭不皺小眼睛也不紅紅的了,弘歷晚上回來後十分驚奇,見他們也確實乖乖地躺在床上睡覺或醒了彼此「啊啊」「咿呀」地打招呼,沒擾到雲珠,歎了口氣,「好吧,只要他們乖乖地就讓他們待你房裡。」這兩天他去看這仨時可沒少聽他們哭,鬧得奶嬤嬤們坐立不安,而他心浮氣躁。

雲珠笑逐顏開,握著和敬的手:「可要謝謝你們阿瑪了。」

「啊啊。」

「咿啊。」

「啊呀。」

「……」這是弘歷哭笑不得,半晌才古怪道:「他們真的聽得懂?這也太聰明了吧?」

「你還當真呀。」雲珠失笑,「這只是孩子的自然反應,只要你每天跟他們說話,他都會有反應的,他們是不懂,不過他們能從這樣的行為裡感受到父母對他們的愛。」

「你總是有許多道理。」他低沉地笑著,伸手將她頰邊的髮絲捋到耳後,「只要你們平安開心,怎麼樣都好。」唔,幾天下來,臉色好多了。

「我也只要你們平安就好。」雲珠靠在他胸前,久久才問:「那事兒查出來了?」

「嗯,是弘皙干的,幾名混在宗親裡的福晉都是易容假冒的,真的都……」宮門侍衛只管查驗牌子,那妝又上得濃,哪裡能仔細查驗出來,其他相識的遠遠看著服飾相似又低頭寡言的也是一時沒察將出來。「那些刺客則是通過內務府進來的,裝扮成宮女,這幾日都藏身在西六宮無人居住的偏殿裡也沒人發覺……」

大略的經過是查出來了,幕後主指的人從涉及人員也能猜到是誰,只是尚有些許疑點沒能弄明白,這宮中除了李貴人還有沒有別的內線存在,那些躲在偏殿的刺客是從哪裡得到的吃食度過這些時日的?

宮禁本森嚴,居然被這麼混進刺客,雖說有底下奴才做內應,可額娘管著宮務的這兩年也確實鬆了不少。想到額娘的話,他有些遲疑。

雲珠有所察覺,抬起頭來,「怎麼了?」

「沒什麼。」他道,「你好好養身子,皇阿瑪說了,年底事多,有什麼必須做的就吩咐下人去辦……」

「年禮什麼的早就備好了,你知道我的,這種事不會臨時趕。」她淺笑,「其他的有額娘在呢,哪用我操心。倒是有一事,我想跟你商量。」

「什麼事?」

「高格格在那樣的情況下沒了孩子,是不是給她點補償?雖然比不得芙靈阿和蘇格格底下有孩子,可她對你的心意也不容懷疑……還有金氏,聽說是她最先跑去喊人的,看在額娘的面上,不如也給她抬個位份。」

不容懷疑?他輕哼,不滿親了她一下,好不容易出了月子又受傷,哎。「受了傷還想這些事。」又親,再親,忍不住轉為深吻。

好不容易才按捺下翻滾的情潮,將她摟在胸前,手上一下一下地順著她披在身後的青絲,避過她的傷處,淡道:「本來我也想跟你提,這事額娘略提了下,我考慮了一下,覺得抬高氏做側福晉也不錯,一來,明面上她確實是有功又沒了孩子,安慰和賞賜太少了也不好;二來,她出身不高,又注定無子,做側福晉對你對孩子都好,又有她趕在烏喇那拉氏前頭……」

「這本是我份內的事,怎麼能不提。」與其等著別人提出來,還不如她來說,至少能得個主動權,留個好名聲,那可是做壞事最好屏障。她拉著他的手,把玩著那修長的指,語氣幽幽。

「你——」

「就這麼辦吧。」將那修長有力的手抬到嘴邊用力咬了一下,她在他胸前抬頭給了他一個分外無辜的笑靨。




128、報償(下)

高露微幽幽醒來,入眼是她已看了快一年的百子繡樣天青帳子,自己沒死啊!唇邊的笑意還未勾起便感到全身沉重得像塊大石頭,除了手指和眼睛,別的地兒竟一絲都動彈不了。

「嬤嬤,主子醒了!」青婀高興得眼淚直掉,「我這就去端藥來。」

松嬤嬤趕了過來,關心地問:「主子感覺怎麼樣?」

高露微張了張嘴,發現自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喉嚨乾渴得要命,只好眨了下眼,眼珠子瞅向擱在桌上的水壺。

松嬤嬤心神領會,立即給倒了杯溫水過來,小心地餵她喝。

一杯水下肚,高露微立即感受到腹中傳來的陣陣疼痛和空虛,她手動了動,淚珠從眼角滾落下來,自己的孩子這是沒了?

她淚水盈眶地看向松嬤嬤,松嬤嬤見她這樣,鼻子一酸,強忍道:「主子別難過……」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剛沒了孩子,再說出這次受傷落胎使得主子身子虧損太過以後很難再懷孩子的話來只會更讓人傷心絕望。

這話確定了高露微的猜測。

淚珠滾落得更厲害了。雖然這是她的選擇,是她早就預料到的,可這孩子她盼了幾年、做了多少準備才懷上的啊,就這麼沒了……松嬤嬤拿著帕子,仔細地,一次又一次地幫著她抹淚,眼底有著強忍的悲意。高露微多聰明的人,傷心過後便猜到了這次受傷強行催出胎兒定然連身子都損了……不由咬緊了舌尖,將那絕望之情深埋心底。

「這次主子捨命拖住刺客救了王爺和福晉,可立了大功了,皇上和貴妃娘娘雖然沒有發話,這情定是記到了心裡呢。」遲遲未賞就代表著所賞必重。

是啊,她救了爺和福晉……高露微眼神愈發幽深起來,仔細看的話定能發現透著薄薄的淚光下她眼眸深處竟結了冰似地沒有一絲溫暖,她恨,恨弘歷,恨他無情,眼看著她懷了他的孩子受傷倒地卻一點都不顧念;恨富察.雲珠,憑什麼她的兒女滿月禮引來的刺客卻害了自己害了自己腹中的孩子!她恨富察.芙靈阿和蘇寶柔,恨她們趁火打劫下暗手害自己……她一生再難忘記自己那麼狼狽、那麼危在旦夕卻無人可依的恐懼,她再也不要讓自己處於那樣的境地,只要她高高在上,就再也沒有人能威脅到她!除了這個,她不再奢望那個男人的溫情,不再抱著天真可笑的幻想……

「藥來了!」青婀小心地端著湯藥進來,見高露微和松嬤嬤都眼睛紅紅的哭過一場的模樣,臉色一黯,隨即又展顏道:「人家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看主子過了這劫定能時來運轉了。」

「我來喂吧。」松嬤嬤接過碗,轉了轉小勺子,慢慢地將湯藥餵進高露微的嘴裡。以往高露微喝藥定要吃上幾顆蜜餞的,這次她默默地喝完了一碗藥竟連眉都沒皺半分,松嬤嬤和青婀心下詫異,只道她是傷心過度,連這個也不覺得苦了。

高露微試了試,發現能發出聲音了,便問:「……其他人,怎麼樣了?」

青婀拿出針線籃子坐在她榻旁,把沒做完的荷包掏了出來,又將要用的絲線抽了出來,擺好,說道:「宮裡發作了一批奴才,除了主子受了大難,福晉也被刺了……聽說刺客的武器都抹了毒,具體是什麼情況還不太清楚,大阿哥的奶嬤嬤賈氏因為護著大阿哥也受了輕傷,現在還昏迷著呢,聽說那毒不好解。」其他當場死於難中的奴才自是不用記的。

高露微默然。雖然她當時情況險急,可爺護著福晉,福晉後來又為爺擋刀的情況卻也看到了。她心中一面恨著他們,一面又羨慕嫉妒著這樣的感情自己不能擁有……沒想到刺客持的武器都塗了毒,不知福晉能不能熬過這一關,如果不行,那明年的烏喇那拉氏是不是可能成為繼福晉?!

想到這個可能,她心中一陣煩躁,富察.雲珠她固然不喜歡,可烏喇那拉.妮莽衣她也沒多少好感,那個女人也不是好相與的,出身世家大族,手中握有孝敬皇后留下的勢力,心計又深,容貌又妍美過人,她如果成了繼福晉自己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

最好是福晉活下來,但身體受損以後不好受孕,這樣自己才能左右逢源,施展手段……

「大阿哥果然是個命硬的……」松嬤嬤若有所思。

哼,倖免於難。高露微心中冷笑,「蘇氏還有金氏都沒事?」

「沒事。倒是那個金氏,奴婢打聽到是她最先跑出去喊的人……露了回臉。」青婀撇了下嘴。

高露微沒吭聲,金氏也是個伶俐的,相貌不俗,家裡雖比不得自家在外為官做宰,可在內務府的勢力不比自家小,又是貴妃娘娘指給爺的,早晚得給她爬上來。想到這裡,她不由慶幸自己的選擇,讓這麼個人與自己平起平坐,自己嚥不下這口氣。

因著四阿哥嫡子嫡女滿月禮宮中進刺客一事,雍正十年的臘月,宮中一片肅殺之氣,連十一年的新春,宮人們也是過得戰戰兢兢不敢懈怠。

履親王怡親王等幾位親王對這次刺殺的內幕心中有數,見皇帝只整治了一批奴才,卻沒動鄭家莊半分,儘管也是出於沒直接證據,可事實就是事實,幾次下來,對弘皙的那份維護之情也淡了,覺得他做得太過。

先帝雖去,他們這些兒子也漸漸年老,對皇父感情的懷念多寄予他疼愛的嫡子允礽血脈身上,能維護就維護,能照看就照看,可是怎麼著也不能跟著你謀反嗎?皇帝對你夠優容了,雖說也防著你,但這也是生於帝王家的無奈,這歷史上哪個嫡出的與皇位錯過後能有如此待遇的……

「四哥,如有下一次就辦了吧,總不能一次又一次地任他胡來。」怡親王忍不住說道。旁邊的莊親王果親王沒吭聲,但臉上的表情也是贊成的。

「他好歹是我看著長大的……」雍正擺了擺手,對弘皙的感情之複雜並不下於弘時,「我總希望他能悔改,好好過日子的,這也是皇阿瑪的意思。若真有一日不得不狠心下手,那也得有拿得出的證據。」

隨便弄幾個人來指證只會讓人說是栽贓構陷。

「若沒抓到證據就一直容忍他對弘歷下手?」履親王允祹皺了下眉,很不客氣道,「真出了不可挽回的事後悔可晚了。」眼角餘光不著痕跡地掃了下老十三和十六,心想反正弘昌弘普到時最多也是個閒散宗室……便丟了開去不提。

雍正看了他一眼,這個十二弟外表溫文,骨子裡卻當斷則斷,乾脆得多。「背地裡弘皙可沒少給弘歷苦頭吃,這也是一種磨煉,若他連這都處理不了,我將來怎麼將大清交給他?」就像李榮保說的,不能什麼都幫孩子干,得讓他學著成長,有經歷心性才會成熟,有經驗手段才會圓融,想事情才會周密。

這是他第一次表明皇位繼承人選,在座的都心裡有數,琢磨著他這會兒說開的意思。果親王笑道:「四哥就放心吧,弘歷這幾年我看著不錯,比起當年四哥可得人心多了,那時我們一干兄弟可怕四哥怕得緊。」

雍正瞪了他一眼,知道就好說出來做什麼。

怡親王忙道:「四哥,這茶你還有沒有?」他這一問,莊親王果親王立即不動聲色地關注,這幾年他們也沒少從皇帝這兒討茶,討的就是喝的這種,聽說是四福晉親手炒制,就是量太少。

「你生日那會兒不是才送了你,這麼快就喝完了?」送的人是他兒媳婦,也跟他送沒兩樣啊。沒有這幾位時時想著從自己手中摳出茶來的弟弟,雲珠孝敬給自己的茶葉自己是想喝就喝,多美滿啊,搞得現在喝完了也不好意思伸手要。幸虧雲珠貼心,每次都沒讓自己等太久就將茶送來。

怡親王不好意思道:「這不是我家那口子前段時間心頭總是短氣兒夜裡睡不好嘛,我拿了些雲珠送的玉蘭花茶給她喝,情況好轉了不少,所以……這茶我就用得多了些。」而且這都兩個月過去了好不好,他那斤茶能支撐到現在已經很了不起了。

雍正對怡親王福晉印象不錯,知道她為弘皎的事身體氣急傷身,又想起老五允祺近來身體有些不好,心中一軟道:「我這還有一些,一會兒勻你一點。」自己身邊的人也漸漸地老了,也不知他們還能陪自己多久。

「四哥,這個,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莊親王忙道。

履親王瞥了他一眼,暗歎,老十六啊,這四哥偏心眼得這麼明顯這幾十年來你都沒發覺麼。他自己老神在在地喝著茶,雲珠跟自己福晉感情好,自己府上的好東西向來是不缺的。

果親王笑瞇瞇地,「也不能少了弟弟啊。」

雍正無奈,他萬壽節才得了兩斤茶,現在已經用了一斤多,這一人二兩地分出去自己還喝什麼啊?!

……

一年的新舊交替就這麼波瀾不興地過去。

二月,大地新綠嶄露,雍正下旨晉封皇四子弘歷為和碩寶親王,開始參與軍國要務;晉封皇五子弘晝為和碩和郡王,跟著莊親王管理內務府事務。

幾個皇弟,二十一允禧貝勒隨同果親王允禮辦理鑲紅旗滿洲都統事務;二十二允祜晉為貝勒,與莊親王允祿共理正黃旗滿洲事務;二十三允祁晉為貝子,執掌三陵關防事務;二十四允祕比弘歷還小五歲,雍正拿他當兒子沒兩樣,秉性忠厚平和,學識也好,只沒辦過什麼差事便只封了貝勒。

有人晉封,有人被黜降,最為顯眼的便是淳親王長子弘曙的世子之位再次被革。這人悲催的程度有點類似先皇在位時的廢太子胤礽,因淳親王福晉納喇氏無子,他是長子,生母小納喇氏也是側福晉,從立嫡立長的角度看冊他為世子順理成章,所以當今一即位就在淳親王的請封折上批了他世子之位。雍正五年初,因軍中犯事,眼裡揉不進沙子的皇帝一怒之下革了他世子之位,後來查知是有人暗中挑釁陷害,想著壓一壓他性子,到了隔年才跟在履親王果親王的晉封後頭恢復了世子之位,沒想到今年元宵前又在街上鬧事打死了人——那人又恰好是一紅帶子……這下,就算是有人挑釁也不行了,就這衝動做事不經腦的性子也當不得世子之位,雍正再次毫不客氣地革了他的世子之位。

乾西二所也接到了一紙諭令:「寶親王格格高氏著封為王側福晉。」

當晚,其他幾個廂院摔碎了不少東西,扯壞了不少手絹,而高露微則喜不自勝,終於,等到了!她是側福晉了!她是側福晉了!!

「恭喜主子賀喜主子,這下子是寶親王側福晉了!」親王側福晉呀,多麼好聽的稱呼,以後王爺登基,主子至少也是個妃吧。

「哈哈哈……」高露微又哭又笑,富察.芙靈阿、蘇寶柔還有珂里葉特.果新,她們算什麼,算什麼?!以後她們都要跪在她跟前看她臉色行事!半晌,她才收住自己瘋狂的姿態,「青婀,馬上將這好消息給我家裡送去!」

「是。」




129、海棠珠綴一重重(上)

  這邊高露微一想著明天到正院請安時那一眾人的臉色就興奮得睡不著。那方金籬卻覺得沒采至極,她們金家在內務府算是有點勢力,但說到外朝卻沒多少助力,她有個堂姐,本是淳親王世子的愛妾,將來是很有可能成為親王郡王庶福晉什麼的,說出來也算是門光彩的親戚,誰知前兒才接到消息,弘曙世子之位被革,未來親王郡王庶福晉什麼的泡湯了,今天就又打聽到高氏被抬為側福晉的事!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同樣出身包衣,同樣為王爺和福晉的脫險出了力,怎麼高氏就能抬側福晉自己卻什麼也沒得到?!
  口有些渴,卻連杯熱茶都不懂得端上來,貼身的宮女滿菊也是個笨手笨腳沒點子機靈的!金籬一肚子氣沒處發,無奈人微勢薄,平時都怕薄待了這些下人使得她們不盡心侍候為自己所用,也不敢隨意往她們身上撒氣,正要喊人去煮茶就聽到滿菊在門口稟道:「主子,吳公公說王爺今晚要過來。」
  金籬眼睛一亮,「快,快進來幫我梳妝……不,我自己來就好,你去看看上次爺賞的茶還有沒有,泡壺好茶過來,再到廚房看看有什麼新鮮的糕點拿些過來。」
  格格、妾侍平時用度是有份例的,份例不多,跟養家禽似的,剛好夠你吃,沒有額外賞賜的話平時想加兩個愛吃的菜、喝補湯?當皇宮是你家呢,做夢。改善生活的途徑就是期望主子到你院子裡來,因為他無論在哪處歇息,吃用都是另開。
  所以說地位越低的女人越渴望得寵,因為撇開賞賜不談,光是吃食方面就會讓人覺得值了,還不會被奴才瞧不起,被其他得寵的人奚落譏笑。人生,求的不就是吃得好睡得好麼,再高級點就是滿足自尊、。
  為了生存得好些,不爭寵是不行的。
  金籬的生活比另一侍妾張氏來得滋潤,因為她家在內務府還有那麼點勢力,照顧一下她的用度和罩著她不被其他奴才踩的能力還是有的。況且,她阿瑪金三保也不是沒有想法,這四阿哥可是板上釘釘就差明說的儲君,女兒要是混得好了,還怕沒自家的好處?!
  「是。」滿菊趕緊去了。
  ……
  這一晚的收穫自然是令金籬滿意的。當然了,某位覺得欲取先予的人也覺得這樣的遊戲頗有趣,真人秀的各種感激涕零、愛意橫飛、柔情似水啊,興致好有閒情的時候觀賞一下也能娛樂人。
  完事後某人堅決回了外上。
  「今兒可真是雙喜臨門,恭喜高側福晉和金妹妹了。對了,福晉,金妹妹可是要行敬茶禮?」芙靈阿說道。
  雲珠含笑:「這是自然。靈樞,茶備好了沒有?」
  「回福晉,已經備好。」靈樞半側開身,另一位二等宮女含霜端著個黃底紅梅彩釉條盤緩緩走上前來,盤上放著幾個茶杯。
  「那開始吧。」雲珠說道,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上頭,有這時間還不如跟三胞胎玩呢。或者將冬天留下曬乾的橘子皮切絲與莊子新送進來的春茶一起弄些橘子茶……
  金籬款步上前,先向雲珠行了個大禮:「婢妾謝福晉大恩。」
  說得好像這個格格的位子是自己抬舉給她的,雲珠可不想隨她的意將眾人的嫉意轉到自己身上,淡道:「你侍奉得好,又有功勞,這是你應得的。」眼神微瞟。
  含霜立即上前,微微一蹲,「請金格格敬茶。」
  這樣的伎倆也想在福晉面前使?芙靈阿和珂里葉特.果新眼帶不屑,心中很是複雜,既對金氏的上位深深防備,又為今天這一出能打擊到高氏感到快意。
  金籬睫羽微垂,雙手捧著茶杯高高舉過頭頂,恭敬道:「婢妾金籬恭敬福晉茶。」
  雲珠接過,淺啜了一口,回身照著高氏等人當初的份賞了她一對赤金纏絲琺琅點翠手鐲。「好了,去給側福晉敬茶吧。」「是。」金氏謝過。
  「婢妾恭請側福晉茶。」
  看著金氏跪在自己面前敬茶高露微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嫉恨,今天這一趟,給她的感覺就是自己是因功而進位的「老人」,而金氏才是因寵而晉陞的「新歡」,珂里葉特氏那眼底的嘲笑是那麼地明顯,簡直跟拿針扎她的心一樣。
  「側福晉?」芙靈阿語含譏諷地提醒,「快接茶呀,金妹妹的手都抖了。金妹妹你可別對側福晉有什麼意見,側福晉可能是想起她當年敬茶的情景了……哎,歲月如梭啊,轉眼我們永璜都七歲了。」
  金籬掩下心中的惱怒,低聲道:「婢妾怎麼敢。」
  高露微更恨,這是暗諷自己拿肚子裡的孩子換取地位麼?要不是她和蘇氏,自己怎麼會不得不行這一步棋?不但沒了孩子,身子更是虧損過重,今後很難再有孩子了。不過沒關係,她今年才十九歲,就算要用上十年的時間調養身體,她也不怕,到時,她倒要看這些人還有什麼可得意的!
  想到這裡,她「哼」了一聲,接過金氏的茶,淺呷了一口,拔下頭上的一支雲紋縷金簪塞到她手上,「好好侍候爺,在座的姐妹都會感謝你的。」現在不跟你們計較,可以後有機會,我會回報的,你們都別想逃。
  對著這張笑得溫柔甜膩的臉,金籬不知怎地心頭一寒,這高側福晉給人的感覺……太奇怪了,以後還是遠著她些!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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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海棠珠綴一重重(下)

  皇宮的新年過得沒什麼滋味,京城鑲黃旗佐領那爾布府上卻過得熱鬧十分。
  他塔喇氏聽說四福晉遇刺受傷靜養,高氏又落了胎,心中十分高興,拉著妮莽衣道:「我兒一進門日子就好過多了,這次元旦前朝大禮四福晉都沒出來,定是傷得重了……」沒個一年半載的那身體也不容易養好,說不定女兒還能接管乾西二所的事務呢。
  「渾說什麼,四福晉跟高格格都是為了四阿哥才受的傷,妮莽衣若真進了乾西二所只有盡心侍候四阿哥和四福晉的理,哪能打著過好日子的念頭!」那爾布面色一沉,瞪著妻子,道:「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說,這皇家的事也能隨意講的。」
  他塔喇氏也知道隔牆有耳這事,被那爾布這麼一說氣勢一弱,心下也有些不安,皇家天威赫赫,耳目眾多,實在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只面上卻抹不開,嘴硬道:「我這不是替女兒高興麼。」
  「有這勁兒多替她搜羅些好的嫁妝吧。」那爾布看著出落得越發嬌艷的女兒滿意地看著她嫻淑的儀態,心想皇后娘娘派來的教養嬤嬤還是很有本事的,這一身端莊的大家氣度,皇子福晉也是當得的。「宮裡頭生活不易,阿瑪和你哥哥也沒有別的本事,就是有心給你添些光彩也做不到富察家那樣,一切靠你自己去爭了。」
  「阿瑪額娘為女兒做的已經夠多了,家裡還有弟弟妹妹呢。」再說皇后娘娘也給自己留了不少東西,若這樣自己還不能在宮中站穩腳跟那還怨誰?
  孝敬皇后幾十年在雍親王府培植的勢力執掌後宮近十年的佈置到底交了多少到女兒手上那爾布也不清楚,不過應該足夠她與四福晉抗衡了,自己也省心了不少。「就快選秀了,差什麼衣裳首飾儘管跟你額娘說,多聽聽夏嬤嬤的話,這次,不能再出差錯了。」
  想起上一次選秀跟赫捨裡.圖裡琛打架的事,妮莽衣也有些羞愧,低聲道:「阿瑪放心吧,上一次是女兒太衝動了,再遇到這樣的事我忍忍就過去了。」
  「有理也不能忍,只是要選對方法,不能失了體統規矩。」上一次的事族裡的人已經有些不滿了,八旗未出嫁的女子身份尊貴,這種事關閨譽的問題最為人重視,不止女兒的將來,連家族的發展都要受影響。
  「是。」烏喇那拉是著姓大姓,到了她這一代,很多貴女成了宗室阿哥的福晉、側福晉,若不是她長得好些,當初孝敬皇后也不至於挑上她給四阿哥做側福晉,官職爵位比她阿瑪高的大有人在,可就像夏嬤嬤說的,想要在後宮立穩腳跟誕下皇子光憑容貌是不行的,心機手段還有氣度,更是必不可少。
  為此,她努力了六年了,從規矩儀態到後宅爭鬥手段,怎麼不動聲色地討男人的歡心……
  三年前她還年輕氣盛,還未入乾西二所就急著與高氏一起謀劃著構陷四福晉,不曾想到即便孝敬皇后將自己留給四阿哥的意思很多人知道,卻不代表她們不會動她,想著取而代之的人多的是,那個赫捨裡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只要自己出了事,被撂了牌子,說不定族中還能另選秀女填補孝敬皇后的遺憾不是嗎?
  萬事先從身邊做起,一步一步來,上天不會再給她一次選秀機會,至少,她得確保自己能成功進駐乾西二所再談其他。
  回了自個兒的院子,大丫環珊因就匆忙迎了上來,「姑娘。」
  「什麼事這麼急。」她目不斜視地進了屋,另一個貼身丫環珊言趕緊就給她倒了茶。妮莽衣接過來喝了一口,感覺心緒緩了不少。「是不是宮中又有什麼消息。」
  「四福晉傷勢看著彷彿沒有大礙,高氏冊封了側福晉,金氏抬了格格。」夏嬤嬤手上拿著兩件新做的旗裝進來,說道。
  妮莽衣聞言,握著茶盞的指節有些發白,半晌才忍住了將之摔向地上的衝動,放回几上,抿著唇道:「這高氏好手段啊,居然搶在我前面封了側福晉。」位份一樣,這進門先後的順序往往代表了地位的高下。
  「高氏就是抬了側福晉那也是包衣奴才出身,可慮的是她是因救了四阿哥跟四福晉有功才被冊封的側福晉,以後沒有大錯四阿哥跟四福晉也不好輕易責罰於她,以免落下刻薄寡恩之名……有了這樣的底氣,高氏即便一時不能有子嗣,別人也不能壓了她的風頭去。」夏嬤嬤沉著臉說道。她是已逝的皇后娘娘暗地裡撥給妮莽衣的教養嬤嬤,深明皇后娘娘下這一招棋的背後含義,在宮中扭著雄厚勢力,又出身著姓大族,且有著不俗的樣貌儀態,這樣的側福晉就是嫡福晉最有力的威脅,再者,一旦掌了宮務皇后精力不濟,爭寵、照顧孩子,抓得越多錯得越多漏的也越多,這樣,一個繼後幾乎是料想得到的事。
  可如今,烏喇那拉一族精心安排教養出來的妮莽衣卻被一個包衣奴才生生壓制住,怎麼不讓她心生忿怒?!
  妮莽衣心中也是膈應萬分,不過她更關心四福晉:「嬤嬤怎麼說說四福晉的傷勢看著彷彿沒有大礙?」好了便好了,哪來的「彷彿」一說。
  說到這個,夏嬤嬤臉上露出些許喜色,「當時大阿哥的奶嬤嬤賈氏不是跟福晉一樣受傷了嘛,也不是多重的傷,卻死去了……可見受傷深淺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毒不好解,四福晉當時可是孫太醫親自出手救治的,皇上跟貴妃娘娘那裡也賜了不少好藥……現在看著是恢復了,誰知底下留了什麼暗傷呢,這對姑娘來說可是件好事。」
  旁邊的珊因和珊言聽了臉上現出喜色,彷彿看到了自家姑娘成了繼福晉的風光一樣。「可惜了,三胞胎好好的——」
  「住嘴。」妮莽衣喝了一聲,「以後這些話不許亂說,就算在自個兒的屋裡也一樣。」
  「姑娘的院子還是能說幾句的,只是進了宮就得小心了。」夏嬤嬤讚賞了看了眼妮莽衣,姑娘這兩年行事越來越周密謹慎了。對明面喏喏,眼底卻還透著幾分不甘的珊因珊言道:「四福晉出身富察一族,同是滿洲著姓大族,底蘊本來就不比烏喇那拉一族淺,歷代又都是君主的貼身臂膀,這宮中陰私瞭解的也不少,吃食不過是小道。」
  珊言努了下嘴,「咱們懂的手段四福晉都懂,那以後還能怎麼辦?」
  孝敬皇后留在內務府的勢力不大,卻也有一兩個得用的,新春時多分了些貢橘到乾西二所沒想到四福晉和奶嬤嬤都不怎麼吃,打著折騰壞三胞胎身體健康的主意是失敗了,倒是蘇氏的那個大格格鬧了幾回肚子。
  「誰說沒辦法對付,四福晉在三胞胎的滿月禮上不就受傷了嗎?」不是夏嬤嬤高看四福晉,而是人家有那手段本事,若想對付她,還是與其他人聯手,用直接粗暴的手段成功的可能還比較高些。
  「只怕經了那事,四福晉身邊的力量又會加強。」珊因忽然腦中靈光一閃。
  夏嬤嬤一愕,以皇上和四阿哥對四福晉的重視不無可能,就算他們不在意,四福晉背後的富察一族也會關心這個問題的。
  「不管怎麼樣,還是先過了這次選秀再談其他。」妮莽衣說道。
  「姑娘說的是,這是方才夫人打發人送來的兩件新衣,姑娘試試看合不合身。」夏嬤嬤深以為然,「奴才再跟姑娘說說這次參加選秀有哪些貴女……」
  「嗯。」衣服肯定是合身的,而且花樣款式艷而不俗,穿到身上硬是多了兩分嬌艷,她自己戀戀不捨地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才脫下衣服。「跟額娘說還是換兩套素雅端莊的吧,選秀不過走個過場,沒必要爭芳鬥艷的扎其他秀女的眼。」
  「姑娘做得對。」夏嬤嬤十分贊成她的選擇,「這兩套衣服也不必退回,留著等姑娘大婚後再穿也可以。」
  妮莽衣笑了笑:「這幾年多虧了嬤嬤,嬤嬤一定要長長久久地陪在我身邊才好。」
  「只要姑娘不嫌棄奴才定然要侍奉姑娘一輩子的。」
  ……
  二月二十二這天,雲珠又收到了不少壽禮。
  雍正送了她一本親手註解的《三字經》,估計是聽弘歷說她每天都給三胞胎唸書的原因,又送了她一個汝窯天青無紋橢圓水仙盆、幾株蔫蔫的樹苗有金絲楠、紅豆杉、天竺桂、沉水樟及二十幾個南方進貢的楊桃。
  熹貴妃賜了她不少高檔次的錦緞綢布,大部份是雲珠目前不能用的,她將它們收進了空間裡,以後說不定轉世到原始社會,留著救急吧。
  弘歷送了她一對渾身雪白只有眼部一圈金毛的海東青,剛出殼的。好吧,剛出生的她還能養,大了她要怎麼訓練它捕獵……這個問題以後再考慮好了。她讓馮益在院裡的桂花樹上先給它們壘了個窩。
  福惠送了她一幅畫,畫上的三胞胎憨態可掬,雲珠細心地收了起來,打算等三胎胞長大後拿出來憶當年。
  和惠端柔還有沒見過面的淑慎公主給她寄來了草原的牛肉乾……雲珠覺得味道比自己做的好,不枉自己年節的時候給幾位公主送去各種吃食和有趣的玩意。
  傅恆跟著弘歷一起進宮,到了乾西二所看她,「本來想給姐姐送個人的,不過怕皇上跟姐夫有意見,所以決定送這個。」笑呵呵地送上一把製作精美的手槍。
  「呀,燧火槍?!」現代的時候雲珠有一次從鑒寶節目裡看到過一把燧火槍,才知道我國早在崇禎八年就發明了燧火槍,而網上更有一則笑話,說八國聯軍攻入北京時使用的居然是火繩槍,比燧火槍還要落後……清朝末年,可笑的滿清政府認為中國製造不出開花彈這種先進武器,需要從英格蘭進口,而攻入北京的八國聯軍從封存的明代的軍火庫裡發現裡面的炮彈無論從質量、射程還有殺傷力上都要高於英國炮彈。
  話說自開放海禁,嘗試海外貿易後,雍正便開始重視起火器營,重新研製起火炮和火銃。
  「對,這是大清新研製出來的燧火槍。」
  緊密的部件銜接,精緻流暢的花紋,雲珠簡直不敢相信,「居然做出來了!」
  傅恆看著她滿臉訝異欣喜地拿在手裡不住把玩,挑眉道:「還是七哥,從海外回來後建議皇上重新研製火器,還說明朝的火器也頗先進……結果我和四阿哥進了封存的大明軍火庫一看,果然發現了遂火槍,可比海外大部份國家使用的火繩槍先進多了,只是還不能大量生產。」
  「時代總是在進步,以前是火炮,然後又出現了火銃、火繩槍,現在又出現了燧火槍,總有一天,這槍會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輕便於攜帶,還能連珠發射。」她隨口說著,掂了掂手中的槍,重約半斤(按古代的算,八兩有多),長不及一尺(二十厘米左右),「真漂亮,我喜歡,謝謝了春和。」要搞到這樣一把槍,想必也要費一番工夫。
  站在門外的雍正和弘歷對視了一眼,不得不說,雲珠的這番話確實震懾了他們的心神。是的,時代在進步,總有一天,焉不知這燧火槍能演變到她所描述的地步,到時大清的鐵騎弓箭又怎能抵擋這樣的武器?!
  弘歷踏步進去,神色傲然:「明朝擁有這樣的武器,還不是一樣滅在我們大清手裡。」
  雲珠轉頭一看,連忙行禮請安:「媳婦見過皇阿瑪,皇阿瑪吉祥。」
  「起喀。」雍正擺了下手,「朕瞧著你彷彿不大贊同弘歷的話?」
  雲珠哀怨地瞅了他一眼,她哪有?女子不可妄議國事,您這是想幹嘛?
  雍正莞爾,「朕恕你無罪,有話直說。」
  「那媳婦就說說自己的愚見了。」瞟了眼瞪著自己的弘歷,她俏皮地朝他齜了齜小米牙,引來雍正的輕咳,這才道:「明朝的滅亡不在於它擁有的武器是先進還是落後,而在於它失了民心,同樣,大清取得天下那是大勢所趨,得道多助。再說武器吧,同樣的神兵利器,在爺和春和手上,能為皇阿瑪開拓疆土,落到媳婦手上最多只能拿來切切菜……」
  雍正大笑,「說得有理。」
  弘歷搖了搖頭,放下了懸著的心,對她道:「知道你今天會開小宴,皇阿瑪特意過來的,去準備些好菜吧。」
  「那我去了。」雲珠行了個禮,這才往廚房那兒去了。
  到了下午未正時分,弘晝攜著五福晉、福惠、五公主芷馨還有永璜都到了,雲珠準備了不少小孩子喜歡吃的雙皮奶、蛋塔等吃食,又難得地從空間裡取了食材,做了杏汁燉白肺湯、檸汁煎軟鴨、荷葉雞、糖醋魚、金菇炒鱔片、軟燒豆腐、雙味蹄筋、炸灌湯丸子、蒸絲瓜蒜泥、炒菜心、酸辣土豆絲、醋溜黃瓜、香菇豆腐餅、蜜糖蛋散……等一些簡單美味的家常菜。
  雖然菜色不如御膳房備的精緻,卻格外美味,很得雍正、福惠這兩愛挑食的人的喜愛。「這酒也不錯,醇厚爽口,是橘子釀的?」
  「是用橘子皮釀的,這種酒有清肺化痰的作用,開春後飲最好了。」雲珠說道,「媳婦釀了不少,皇阿瑪待會兒帶一壇回去喝?」
  雍正點了點頭,「兩壇,一壇朕留給怡親王。」
  您還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怡親王啊……雲珠只能應:「是。」




131、花影妖嬈各佔春(上)

  三月三,上巳節。
  時隔五年,雲珠又一次接到了由宗室貴婦發出的花柬——撇開守孝的那幾年其實她每年都有接到,只是沒想過要參加,不過今年不同,今年的「春禊會」由履親王富察主持。
  不過自己一旦答應參加,那些貴女們更會千方百計想著參加吧?
  弘歷彈了彈花柬,「想去就去,考慮這麼多做什麼。孩子就讓郭嬤嬤她們帶一天。」
  「嗯。」雲珠微點了下頭,想著自己也好久沒出宮走走了,去看看弘昆也是好的。「我還以為十二嬸會起名叫『清漪會』或『蟠桃會』呢?」笑了起來,三月三,可不是文人雅士最愛舉行「曲水流觴」的日子麼。
  「會名不是要與百花有關麼,春天是百花盛開的季節,又寓意各位貴女各具特色,相比之下『清漪會』或『蟠桃會』狹隘了許多,也不合適用。」他也跟著瞇起眼,似想起了什麼美好的事,「也不知履親王府會不會準備桃花酒?」神色頗遺憾,這種聚會男人是不能湊熱鬧的。
  雲珠一愣,捂嘴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地。
  弘歷想起昨晚自己在她那雪玉凝脂般的嬌軀上吮出朵朵桃花似的印痕,清艷絕美,芬芳四溢,身體熟悉地泛起一陣燥熱,傾身吻住她唇邊的笑意,低沉著聲哼道:「不然就別去了,你還欠我一支舞呢……」顯然戀戀不忘去年三月三她在桃林前跳的那支舞,那時自己的摒住呼息就怕伊人飛天而去,心跳之劇烈彷彿眼前般清晰。
  「欠著吧,我可沒說什麼跳。」她笑吟吟地,回啃了下他的下頜,「皇阿瑪說不定要到圓明園逛一圈呢,你有什麼打算?陪美人蕩鞦韆、放風箏?」
  他眉一挑,眼角眉梢儘是桃花般的笑意:「我留在家裡帶和徽她們可好?」
  雲珠睨了他一眼:「你可別後悔。」平日裡不過逗逗三個小包子,根本不清楚一整天跟他們處下來是什麼感覺吧,天使變惡魔呀。
  「我有什麼後悔的。」他摸摸鼻子,心下還真有些惴惴,三個小傢伙那麼可愛,會有什麼問題?做為阿瑪,陪他們玩一天也是應該的。
  是麼。
  翌日一早,雲珠梳妝打扮後帶著葉嬤嬤尚嬤嬤還有靈樞明心、王進保坐車出宮到了履親王府。
  一進王府大門就看到富察氏帶一男孩迎了出來,雲珠上前拉著她的手,「十二嬸怎麼親自出來了?」
  「難得你來。」富察氏笑容滿面,小男孩抬頭朝雲珠喊道:「四嫂。」
  「弘昆。」都七歲了,時間過得真快。雲珠拉著他的小手一起,跟富察氏一起往正院走去,「今天不用到上書房唸書嗎?」
  「師傅放了我們一天假。」弘昆很是高興地說,「一會兒我跟阿瑪要出去踏青呢。」知道四嫂要來,先來見見四嫂。
  「剛好我做了水晶桃花糕還有不少堅果,弘昆一會兒帶著路上吃。」弘昆越長大越像履親王允祹,淡雅溫和,不過笑起來左嘴邊有一個小酒窩倒是跟他額娘一樣一樣,雲珠見他的次數不多,每次見他別的變化與進步不說光身體也健康這一項,就替履親王福晉高興。一個女人,可以沒有丈夫,卻不能沒有孩子。
  這些年,側福晉方佳氏與庶福晉管佳氏各給履親王生了一個女兒,結果管佳氏的那個一生下來就卒了,方佳氏的那個養到了四歲也一場風寒去了,整個履親王府除了嫁到科爾沁十來年的長女只剩弘昆一個孩子更顯得分外珍貴。
  好在履親王與履親王福晉早年得了雲珠的建議,各種吃食補充營養,也讓弘昆學武鍛煉身體,倒是健健康康地長大了。
  履親王福晉這才見葉嬤嬤幾人手上捧了不少禮品盒子,說道:「人來了就好,帶什麼禮。」
  「不是您說的,難得來一趟嘛。只是帶了些美容養顏的花茶,沒事喝喝對身體也好,另外還有我親自釀的橘子酒、百果酒,春天喝也不錯。」
  雖然不與年輕的側福晉庶福晉爭妍,但能養顏養身又有哪個女人不愛的,自己看著也高興。履親王福晉聽她這麼講知道東西是她莊子上出、她平日無事自己做的,便讓身邊的盧嬤嬤收下了。「你自己也得注意調理身體,只有永璉一個兒子還是少些。」
  進了廳,見過了履親王,弘昆拿著雲珠做的糕點盒子跟一袋子堅果,興致勃勃地跟他阿瑪出門踏青去了。
  雲珠淺啜著端上來的熱茶,道:「太過頻繁地生孩子對身體不好,再說我去年才生了永璉他們三個,才出了月便又受傷,至少得再養兩年才行。」
  「你心裡有數就行。」履親王福晉笑瞇瞇地,「永璉他們三個又長了不少吧,上次見他們可是春節的時候,小手小腳跟蓮藕似的,可愛極了。」
  「和敬已經開始會坐了,不過一下就倒栽地上了,脊骨兒還沒長結實呢。」就算坐穩了也會被永璉那腹黑見不得姐姐好的給拉趴下來。
  「都五個月了,下個月應該就能坐穩了。」
  說了會兒三胞胎的趣事,雲珠又問起弘昆:「十二叔常常帶弘昆出門嗎?」
  「可不是,除了讀書習武,常常帶他出門,問出去幹什麼了,呵,琉璃廠的書畫、古董,莊子裡的、寺廟的……整個北京城就沒哪處不去的。」
  「十二叔這是在教導弘昆世事經濟呢,難怪我這次瞧著弘昆沉穩了不少。」雲珠笑了笑,只有真正愛孩子的才會這樣,以十二叔的親王爵位再更進一步也不過是從「多羅」進為「和碩」,或者延襲一兩代,差別不大,而要付出的卻難說了,想來十二叔也只願兒子平平安安的否則就該嚴厲地督促他讀書習武了。「聽福惠說他在上書房也常得師傅誇獎。」
  「這兩年多虧你在宮裡照顧他。」六阿哥之所以在上書房對弘昆和顏悅色地也是因為雲珠,這點履親王福晉還是清楚的。「每天下學回來就跟我講四嫂今兒又給他們送去了什麼點心,有多好吃……廚房李大娘做點心的手藝這兩年硬是長進了不少。」
  「小孩子喜歡吃東西是好的,我現在給和敬他們喂輔食,一到飯點那興奮勁就別提了。」
  ……
  又吃了些點心,下人來報:「稟福晉,怡親王福晉到、誠親王田側福晉到。」
  「你且坐,我去迎接。」
  「十二嬸且去。」雲珠心知肚明,怡親王福晉這是在操心弘皎的繼福晉人選,而誠親王如今跟恆親王一樣身體有恙,嫡福晉董鄂氏要操持府務又要照顧誠親王,這給誠親王第十一子弘易相看秀女的事自然由側福晉田氏代理了。
  誠親王在歷史上的結局算不上好,這人在奪嫡時就扭扭捏捏有心卻沒魄力,等雍正上台後時而奉承時而發牢騷並做出一些不滿的小動作來,反反覆覆,最後因怡親王薨逝他不僅晚到還面無戚容,惱得雍正最後將他幽禁了事。而這裡,歷史被雲珠蝴蝶了不少,出了天降神瑞、牛痘防天花、西北邊疆平定……等事件,雍正帝位越來越穩,朝野人心在望,他倒是老實了不少,沒被奪爵幽禁,也沒像歷史上雍正十年就去世,只是生了重病。
  雍正八年的淳親王允祐也生過一場大病卻熬了過來,怡親王允祥也是,都逃脫了歷史的命運,只不知這誠親王與恆親王是否也如此。
  怡親王福晉兆佳氏一來,如莊親王福晉郭絡羅氏、多羅貝勒弘璟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多羅貝勒允禧繼福晉祖氏……等其他的宗室福晉也陸續到了。
  眾人來到大廳見了雲珠,笑道:「原來最早到的是四福晉。」
  「只早了一步。」雲珠淺笑著給怡親王福晉莊親王福晉等福了□,「見過十三嬸十六嬸……還有二十一嬸。」
  幾人忙側身讓了半禮,其他人則避了開去,接著又給雲珠回了禮。
  「貴女們想必一會兒才到,不如我們先去逛逛滿園的春色,不然待會兒人多了可就不大方便了。」雲珠做為年輕一輩身份最尊貴的,見眾人呆坐在廳裡無聊便提議。
  「正是這個道理。」允禧繼福晉祖氏笑盈盈地表示了贊同。允禧允文允武,雍正和弘歷對他的感情不錯,不過熹貴妃就看祖氏有些不順眼了,誰讓允禧的嫡福晉是熹貴妃的妹妹呢,還是難產死的,自然對後來者的祖氏不待見了。祖氏也機靈,跟雲珠走得近,對熹貴妃敬而遠之,熹貴妃也拿她沒辦法。
  「你們年輕人就去吧,我們這些老骨頭可得歇歇。」怡親王福晉裝模作樣地捶了捶腰。履親王福晉莊親王福晉一左一右拉起了她,笑道:「我們可都還沒認老,走吧。」
  「怪不得滿城的人都要在這一天出門呢,這綠樹繁花的,看著心就舒坦。」怡親王歎道。
  園中有灼灼的桃花林,曲回的春溪,楊柳荷池,八角亭子,花廳,另有松柏槐桂等茂盛高木,又有當季山茶花、芍葯、梅花、春蘭、君子蘭、春鵑……玉蘭等花卉,可謂春意滿園,如錦如織。
  莊親王福晉笑容清爽:「你就是操心太多,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呀,只管好怡親王就得了。」
  「我倒是想,可到了那份上,不想操心也不行啊。」怡親王福晉瞅了她一眼,這人都忘了端柔公主出嫁那兩年的操心勁了。「你這可是事不關己呢。」
  「也是。」莊親王福晉自失地笑了笑。
  轉了一圈,慢慢地也有八旗貴女持著花柬前來。履親王福晉在雲珠耳邊道:「烏喇那拉.妮莽衣也來了,你可得有個準備。」
  怕她對上自己?不怕她不出手,就怕她躲著走。雲珠笑得雲淡風輕,「來就來,反正今日不見日後總會見的。」




132、花影妖嬈各佔春(中)

  如花似葉,歲歲年年,共佔春風。
  春暖花開的日子,看著春蘭秋菊各具特色的受邀前來的滿蒙漢八旗貴女,雲珠心中忽然浮起這幾句詞,誰也不能奪了誰的風采,一花獨放不成春嘛。
  可能處的位置不一樣,參加這樣的聚會心情眼光便大為不同,審視的角度更多了一些,也更鮮明地感受到貴女們各自的風采。一開始,她們在諸位福晉和她面前言語恭敬優雅得體,待看幾位福晉態度和藹,又不與她們一處,漸漸地便放開了那拘束,像春日裡綻放的花蕾,鮮活嬌嫩。
  這一個過程,很能看出東西來,如,心態、教養、做派等等。
  在這些人裡,烏喇那拉.妮莽衣絕對是艷冠群芳的,她穿著一件水紅色纏枝蓮雲錦旗服,前襟、袖口、下擺鑲了寬寬的粉色邊,上面繡了水紅色蘇繡纏枝蓮暗紋,頭上戴支縷金攢珠挑花簪及兩朵桃粉色絨花,耳上綴著鎏金累絲玉蝶墜,手上帶著對白玉鐲,真是集艷麗、清雅、高貴於一體,站她旁邊,其他女子免不了黯然失色。
  不過,也不是所有的秀女都被她的氣場壓制住。像大學士查郎阿之女,納喇.佛拉娜就是一個,還未與之交談,雲珠都忍不住有些喜歡上這個小姑娘。小姑娘容貌只是中上,卻有著極動人的笑容,笑開來時彷彿含涵了世間最純粹美好的東西又帶了些說不出的灑脫歡快……與她說話的人縱然之前帶著憂愁,一會兒過後總能慢慢地平靜下來,轉怒為喜。
  另一位秀女瓜爾佳.欣榮,出身一等公石文炳那一脈,很不枉「瓜爾佳一族出美女」的這一說法,長得分外嬌柔可人,如果說烏喇那拉.妮莽衣是艷麗高貴的鬱金香,那麼她就是全憑風露發幽妍的凌波仙子了。
  她自以為表現得體,實際骨子裡的那種高人一等傲慢常常在她的言語及眼神中出現,尤其是對待漢軍旗的貴女時——這次受邀的有幾個姿質不錯的漢軍旗秀女。
  還有兩個漢軍旗出身的,一個是鄧氏,氣若幽蘭,容色雖不驚人,那幽幽淡雅的氣質卻也讓人難以忽視;一個是張氏,明媚的顏色連今天的陽光似乎都有幾分失色。
  其他貴女,大都容色平平,不與以上幾人湊在一起,那氣度也是端莊大方、溫婉可親的,更別說還有其他才藝有待展現。
  說到底,夠得上資格接「花柬」的女子,出身、容貌、氣度……及各項才藝,除了要有一兩樣拔尖,其餘的也不能太次,不然來一個出身好容貌佳卻又是沒腦袋的草包,主持花會的東道主也會被嘲笑沒眼光
  「各位能夠前來參加履親王府舉辦的春禊會,是難得的緣份,我們準備了幾樣姑娘們喜歡的活動……」聚會開始時,履親王福晉說了幾句感言,簡單介紹了王府為各位貴女準備了哪些活動,就讓姑娘們各自行動了,晚來的人自有人再去接待。
  大家都知道宗室福晉們每年舉辦花會的目的,也不矯情地各自尋了自己認識的朋友挑感興趣的項目加入,力求表現自己的大方得體的同時也展現自己的才藝。
  即便不認識,介紹引見一下,說上幾句也算交上朋友了,都是名門閨秀,扭捏畏縮的小家子氣情況是極少出現的。
  納喇.佛拉娜性子比較活潑,與幾個貴女湊在亭前的溪邊玩「曲水流觴」的遊戲,不過她總是心不在焉地,博爾濟吉特.薩仁拉了下她,語道:「輪到你了!」
  「噢。」佛拉娜收回目光,在眾多質地的杯子裡挑了個竹雕杯子,倒入半杯桃花酒,合了下什,將酒杯置入流動的溪水裡……
  「太好了!成功!」佛拉娜跳了起來,笑顏分外燦爛,關注著這一切的怡親王福晉見了臉上也不由浮出合意的笑容。履親王福晉問:「相中她了?」
  「心性灑脫,純摯,卻又不魯莽,跟她過日子應該不會有太多的傷心。」怡親王福晉下首微頜,反問,「十二嫂看如何?」
  履親王福晉早年察覺出弘皎的心思,雖不知近幾年他有沒有忘掉那年少青澀的感情,卻覺得找一個容貌性子與雲珠迥然不同的對弘皎來講也是好事,便道:「不錯。」
  能收到她發出的「春禊會」花柬,各方面條件都不會太差。
  「啊,運氣真是太好了!惠仙,下一個就是你了!」博爾濟吉特.薩仁喊道。她今年虛歲十三,父親是步軍統領阿齊圖,若不是年齡還小,以她的資格夠得上做宗室福晉了。怡親王福晉覺得她也不錯,就是年齡小了些。
  鄧惠仙挑了個犀角杯,倒了半杯酒小心地將杯子放入泉水中,結果杯子隨著水流行至一半就傾了。她怔了半晌,憾道:「我認罰。」
  「聽說你是個文才好的,罰你作花詩一首,題材嘛,也不為難你,這園中任意一種花都行。」瓜爾佳.欣榮說道,眼底掠過一抹傲色,無論從容貌還是出身,這鄧氏都不是她的對手,她的對手……她的眼光掠過正在另一邊作畫的烏喇那拉.妮莽衣,閃過一絲嫉妒。「這遊戲也進行得差不多了,不如我們到詩畫那兒看看?」
  「好呀。」
  「走了,你到底在看什麼?」博爾濟吉特.薩仁好奇地問佛拉娜,從剛才就發現她一直在張望。
  「我在看四福晉,她真漂亮。」佛拉娜說道。
  一襲明紅色地嬰戲蓮紋妝緞旗裝,襯得她膚色瑩潤,陽光下細膩得跟鍍了層光一般,鮮嫩得跟綻在翠玉枝頭的白蘭花一樣,彷彿一揉就能掐出汁來。而嵌著紅寶石的曲蛇形黃金頭簪、造型獨特的蛇形黃金嵌碎寶石耳墜和盤腕蛇形黃金鐲子更在她春水般的嫻雅裡透著令人無法忽視的雍容尊貴!
  她還未曾見過將紅色旗裝穿得這麼清艷、黃金首飾戴得這麼貴而不俗的女人!想到這裡,她不由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全神作畫的烏喇那拉.妮莽衣一眼,她也是極美的,只是跟四福晉比彷彿少了點什麼。
  「不過我最佩服的還是前幾年京師大地動時四福晉的表現,真是太為我們女子爭光了。」也許就是那種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淡定雍容吧,不是培養出來的,而是天生的。生而高貴,不單是指出身,面是從靈魂中散發出來的一種氣質,凌駕於眾生之上。
  薩仁顯然也心有慼慼地點頭:「聽說四福晉騎射也很好呢,不知那個烏喇那拉.妮莽衣是不是也很厲害。唔,四福晉身上的旗裝是妝緞吧,莫非是故意穿來刺激誰的?」
  像她們這種著姓大族裡出身的騎射都不會差到哪裡去的,不過要像四福晉那樣傳說中一弓三箭……那就懸了。再說到身上穿的衣服,佛拉娜撇了撇嘴,「她自己都挑了水紅色的衣裳穿了,不會在意這個的吧。」
  側福晉是不能穿正紅明紅的,妝緞更不是側福晉能用的料子。
  「而且以四福晉擁有的一切,她用得著刺激誰嗎?」不說四阿哥對四福晉愛重無比,膝下嫡子嫡女雙全,四福晉不論出身、才藝、能力,明眼都看得出穩壓烏喇那拉.妮莽衣一籌好不好?至於容貌,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啦,雖然她私心裡更喜歡四福晉那樣兒的。
  雲珠絕想不到自己成了一古代閨閣少女的偶像,她正跟莊親王福晉聊著新接到的幾位公主的來信,說起兩位公主竟同時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又是驚訝又是高興:「同時出嫁又同時懷孕,這也太巧了!」
  「就是。」莊親王福晉笑容滿面,「今天來履親王府也是因為知道十二嫂手上有你給的孕婦養身及育兒方面的資料,想著借去抄一份,給端柔送去。」
  「很好啊,我也有些東西,到時托十六嬸一道送去。」
  ……
  兩人聊了大半天,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爭吵聲,莊親王福晉這才省起自己的另一個目標還未達成,笑道:「坐了一陣了,過去看看?」
  雲珠頜首。
  「怎麼了?」氣氛可有些僵啊。
  站在外圍的莊親王福晉一開口詢問,旁邊一位貴女剛開始還不知道是她們,等反應過來嚇了一跳,忙將事情起因講了一遍。
  原來鄧惠仙在玩「曲水流觴」時運道不好,桃花酒傾於泉水中,便認罰做了首桃花詩,大家都覺得不錯,另幾位貴女卻不太服氣,相執不下時,一位叫黃秀雲的指著一旁烏喇那拉.妮莽衣堪堪掛好的畫道:「有能力就再賦一首關於海棠花的詩呀,烏喇那拉姐姐的這幅《春園海棠》也不是什麼詩都配得上的,畫好詩好,這才相得益彰。」
  是不是舉辦的花會活動都差不多所以刁難人手段也是大同小異?莊親王福晉是見慣了,雲珠一時間卻有些古怪的感覺,畢竟她也曾是這種事件的主角。
  場中幾個當事人卻還在繼續——
  「你說賦詩就賦詩啊,可真了不起,我差點以為眨眼就到了復選呢。」瓜爾佳.欣榮諷刺道。
  好毒啊,佛拉娜和薩仁連忙咬住嘴唇,就怕一不小心笑出聲來。
  黃秀雲氣紅了臉,又不好在這方面與她爭辯,「我不過覺得她寫的桃花詩當不得這麼多人的稱讚,想著她若有真才便再賦一首給我們瞧瞧,你們既不願意我還能強押著不成?」說完,她人也冷靜下來了,在這種場合沒必要爭這種無謂的輸贏。
  她的決定的是對的,履親王福晉和怡親王福晉也走了過來,眾人紛紛讓路,這才發現了立在後頭的莊親王福晉和雲珠,心下不由有些打豉,剛才沒做出什麼失儀的舉動吧?!
  履親王福晉做為東道主,淺笑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瓜爾佳.欣榮道:「沒什麼,我們正討論烏喇那拉姐姐畫的這幅海棠花正缺一首詩配呢。」
  雲珠看去,原來烏喇那拉.妮莽衣畫的是一幅垂絲海棠,花垂如珠,曼卷如絲,色如胭脂輕點曉天明韋,清雅妍麗,滿園的春色成了它的陪襯,成了淡淡的粉影。
  「確實畫得不錯。」履親王福晉讚道。海棠可是花中貴妃呢,這烏喇那拉氏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這時烏喇那拉.妮莽衣突然開口了,「四福晉的詩才也是有名的,當年莊親王府的菊花詩如今還是不少閨閣少女的傳誦佳作呢,不如請四福晉今天也湊個興?」說著竟將蘸了墨的筆遞了過來。
  她這是覺得只有四福晉才配得上為她的畫題詩了?此言此行,不僅黃秀雲深覺方才自己唐突,連鄧惠仙、瓜爾佳.欣榮眼中都閃過一絲不悅。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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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花影妖嬈各佔春(下)

  她若不遞筆,雲珠還覺得一切只是湊巧,可她這一遞,雲珠直覺有些不對勁了。烏喇那拉.妮莽衣似乎過於急切了些?!
  不過是賦首詩,還能有什麼陷阱?她笑了笑,眼光落到那幅海棠畫上。
  海棠?自己做過關於海棠的詩……是雍正六年的生日宴,寫的是《紅樓夢》中林黛玉的《詠白海棠》,難道烏喇那拉氏也知道這事?不無可能。
  那她今天弄的這一出,是以為自己會將舊作拿出來用?將來這事傳揚出去,自己便脫不了一個拿舊作湊數賣弄的名聲,這文人名士最討厭的就是對文不誠的人,別的婦人也就罷了,自己可是皇子福晉,未來的國母,要求自然與她人不同。
  有這樣的污點瑕疵在,只怕連以前建立起來的好形象都被破壞光。自己母儀天下時面對其他人的指點還可能保持一貫的淡定眾容、理直氣壯?!或許到時還會出來個什麼事情抹黑自己……
  就算自己不用舊作,將詩題到她的畫上,無形中她也將自己提到與自己並肩的位置上,說出去,只會提高她的形象……這女人也成功地讓自己成為她宣揚自己的踏腳石。
  「那我就來個拋磚引玉吧,海棠我也喜歡,不過更喜歡白海棠些,就寫首《詠白海棠》吧。」這次沒有看錯了,烏喇那拉.妮莽衣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雲珠勾了勾唇,揮毫在潔白的宣紙上寫下:
  「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甕灌苔盆。胭脂寫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淡極始知花更艷,愁多焉得玉無痕?欲償白帝宜清潔,不語婷婷日又昏。」
  這詩一出來,烏喇那拉.妮莽衣神色微不可覺地滯了下,眼底閃過一絲怨毒,覺得這詩從頭到尾無不在諷刺自己,身上的衣裳首飾,還有自己天生的麗色,都是那麼地庸俗,不是出於天然,更沒有冰露砌就的高潔靈魂……而自己此時此地做為,也無大家閨秀所重視地自珍芳姿,反而拋頭露面,招聲引名。
  以花寫人,反映出了詩者穩重、端莊、淡雅、寧靜、清潔自勵的內心世界,就她們這些閨閣女子也能看出這花立意高,有身份。
  或許,她們該秉守寧靜自信的內心,而不是人云亦云,與他人爭一時之長短。其他旁觀的貴女若有所思地想著。
  「可惜了,這麼好的詩偏偏與烏喇那拉姐姐畫的垂絲海棠不符……」
  知道你也別說出來呀!在場的大部份貴女都是長居京中,出身著姓大族勳爵之門,對於今年選秀之後烏喇那拉.妮莽衣就要指給四阿哥做側福晉的事心知肚明,此時聯想起方纔的事,看烏喇那拉氏的眼光就有些深思,城府淺些的甚至露出了鄙夷不屑之色(出於嫉妒?),都覺得四福晉寫這一首《詠白海棠》是故意不如烏喇那拉.妮莽衣的意,不然傳出去,堂堂皇子嫡福晉給側福晉繪的畫題詩也太掉價了……
  「字也好漂亮!」佛拉娜說道,薩仁也點了點頭,她最多只認得那些漢字,能寫上兩個,但要寫得這麼流暢秀麗……做夢都不太可能出現。
  「畫好,詩也好。」履親王福晉指揮身邊的春和,「收起來,這兩作品留做紀念。」
  莊親王福晉壓住雲珠題詩的宣紙,笑道:「不如送我吧,我一定好好珍藏。」
  「十六弟妹可不能橫搶呀,要知道當年四福晉在金英會上留下的那兩首《詠菊》可還在你手裡呢。」
  我冤啊,那兩幅真跡都被四阿哥打劫走了啊!莊親王福晉有苦說不出,只能道:「四福晉的手跡你還少嗎,像我跟十三嫂就是想要也沒地兒找呢,多少年才碰上一回……」
  難道自己的手跡還有珍藏、升值的空間?向來對古董沒什麼愛的雲珠為自己這一想法失笑不已,反正自己沒蓋印章,她們誰愛拿拿去。
  這時,盧嬤嬤匆匆來到園裡,「稟福晉。」
  周圍的貴女們一看有事,紛紛走開,佛拉娜拉著薩仁道:「我們去投壺。」「好啊。」這個活動很合薩仁的心意,像下棋、繪畫之類,她可不愛。
  「什麼事?」履親王福晉微訝的問,沒什麼大事盧嬤嬤不會來打擾的。
  盧嬤嬤沉穩道:「四阿哥來接四福晉,說有事要去辦。」
  履親王福晉轉頭看雲珠。
  雲珠:「……」她根本不知道有這一碴兒好不好,難得來履親王府,她還想待會宮門下鑰再回呢,現在,日頭還未當午呢。
  莊親王福晉一見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事實上她也比其他人更明白弘歷對雲珠的感情早在她還未選秀指婚就已開始,對她除了夫妻之情,更有男女初初的戀愛之情,不由笑了開來:「真是一會兒都離不得!」
  「說不定是有什麼事。」允禧福晉祖氏道,「和敬她們仨不見了額娘這麼久,鬧情緒吧。」
  雲珠笑了笑,對履親王福晉道:「十二嬸,那我先走了。」歉意地向各位親王福晉福了下身,又對伊爾根覺羅.淑蘭等人行頷首禮。
  「我送你出去。」履親王福晉轉身對怡親王福晉等人道,「你們隨意啊。」
  「不會同你客氣的。」莊親王福晉爽快道,怡親王福晉有了滿意的媳婦人選,心情大好,笑道,「可得快去快回,晚了這裡好吃的好喝的……還有美人,可都歸我們了。」
  履親王福晉莞爾,「看來我得快些回來當護花使者了。」
  旁邊的祖氏等人見她們打花槍,都不由掩了嘴笑。
  ……
  「雲珠。」見履親王福晉陪著心心唸唸了大半天的妻子從後院轉進大廳,弘歷立時站了起來,訕訕地受著履親王福晉滿是揶揄的瞪視,喊了聲:「十二嬸。」
  「人可是半根頭髮都沒少,看仔細了。」
  弘歷耳根一熱,「哪能呢,這不難得有空想著帶她去逛逛嘛。」這花會有什麼好參加的。
  履親王福晉也知道雲珠出來一趟不容易,也不太為難他。
  到兩人坐進馬車時,雲珠瞟了某人一眼,「不是說要在家裡帶和敬他們嗎。」
  想到出門前,被扯出髮絲的辮子,被尿濕的長袍,被啃得滿是口水的臉……弘歷汗然,「呃,他們睡了。而且,我想你了!」摟住她柔軟的腰肢,親親吻吻。從早上看到她這一身的打扮就開始想了,這麼美的雲珠,怎麼能便宜別人,當然要拴在身邊了。
  「現在大部份人都到京郊踏青去了,街上肯定沒什麼人,你不想逛商舖嗎?」
  問題是沒有遊人和小攤販的街有什麼好逛的,在這缺少娛樂的古代……雲珠無語。不過她長這麼大確實也沒逛過幾回街,難得他有這個心,她也不打擊他的積極性了。
  沒想到上巳節的這一天,往福隆寺的這條百貨街還挺熱鬧,有賣桃枝、鮮花的,有賣花鳥魚蟲草的,有賣花糕吃食的,更有一些賣小玩物的攤子……弘歷略顯訝異,雲珠笑道:「有能力去踏青遊玩的都是家境不錯的人家,可這世上還是普通老百姓居多,像這種節日,都是他們賣點物什貼補家用的好時候呢。」
  弘歷點了點頭,下了馬車陪她慢慢逛,兩人給三胞胎買了撥浪鼓、緞布和木頭制的疙瘩球、梨木雕的各種小動物、彩色泥人、木頭雕的小水車……雖然比不上雲珠畫出來讓下人去做的各種益智玩具,卻也極有民間特色。
  兩人又偷偷摸摸買了不少特色小吃,在葉嬤嬤和吳書來兩人又不贊成又擔心的目光下嘗了個味道,也不敢多吃。
  至於其他珠玉綾羅則沒看上什麼好的。倒是在一舊書攤淘了兩本遊記,讓弘歷又回憶起自己也曾苦等新書出來巴巴買了送到富察府上的經歷。
  直逛到了晚膳的時間,兩人乾脆找了間不錯的酒樓吃了飯才回宮。
  當然了,一回去面對的是三胞胎「哇哇哇」的魔音穿腦哭喊聲,還有哭得紅紅的包子臉……



134、推波助瀾(上)

  「珊言姑娘,你怎麼過來了,沒跟姑娘去履親王府參加花會?」
  烏喇那拉的廚房管事白嬤嬤一見她,那張嚴肅的臉立即變成笑容滿面,廚子和打雜的下人見了不免心中嘀咕,暗罵她拍馬屁,不過這府中上下都知道大姑娘是要做皇子側福晉的,將來更是皇妃、皇貴妃……說不定連皇后都做得,以姑娘那驚人的美貌,四福晉就是再賢良淑德也綁不住男人的心吧?因此,不只是白嬤嬤,這府中不論哪個管事哪個下人,見了大姑娘院裡的人都是笑臉相迎態度極好的,更別說是大姑娘身邊珊因和珊言這兩個大丫環了。
  「有夏嬤嬤和珊因陪著姑娘呢,我過來拿食材給姑娘做些愛吃的。」珊言淺笑道。
  白嬤嬤也知道大姑娘最是挑嘴,最愛吃的便是珊因做的水晶梅花包和蓮蓬豆腐,便道:「今天採購的新鮮食材都在這兒了,珊言姑娘儘管挑。」
  「那可多謝白嬤嬤了。」珊言挑了自己需要的食材,又對白嬤嬤交代了幾樣烏喇那拉.妮莽衣愛吃的菜,完了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就怕姑娘去了履親王府沒碰著愛吃的,寧願餓著肚子回來。」
  「外道什麼,為主子做吃的不就是我們這些人的本份麼。」白嬤嬤又說了幾句珊言貼心為大姑娘著想,難怪得大姑娘看重之類的話,這才送走了她。
  珊言拿著食材回了烏喇那位.妮莽衣住的清泖院,鑽進小廚房就將烏喇那拉.每日必喝的補湯燉上,又開始切切剁剁做起水晶梅花包。做好了餡料,她放了幾勺香菜油下去,做包子沒有油是不好吃的,太油膩了主子又不喜歡……
  她是個孤兒,從小被人收養,收養她的是個在酒樓做過廚子的李老頭,他教了她不少美味的吃食,也跟她講過不少吃食方面美容養顏的道理,常用這種上好的沒什麼「青味」的香菜油,可以讓人的臉上保持清爽潔淨,不那麼油膩也不容易長疙瘩,更有散火消腫毒等作用。八歲的時候收養她的李老頭兒病死了,家裡的錢早在延醫用藥時用光了,不得已她才用賣身的錢葬了老頭……她一個小女孩無依無靠,就算想去做工找活幹別人也不收,能進家風好的大戶人家府邸做丫環是最好的選擇。
  而她的手藝成功地使她被挑到了這府上的大姑娘身邊伺候,慢慢地,她憑著自己學到的手藝及吃食上美容養顏的道理得到了烏喇那拉.妮莽衣的看重,升了一等丫環。
  這樣倍受主子看重又得下人尊重的日子實在比在李老頭身邊舒服風光多了,當老爺和夫人問她願不願意簽死契陪大姑娘進宮時,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進宮,會更風光吧?
  腦子裡漫無邊際地想著,手上的動作一點也不慢,將包子蒸上後,她又做起了翠玉豆糕,這也是姑娘喜歡吃的點心。只要能用上油的,她通通用香菜油,這也是姑娘愛吃她做的菜餚點心的重要原因,其他人雖也用菜籽油,多少卻將那「青味」帶進菜裡,而花生油香雖香,吃慣了菜油的姑娘卻說有股子怪味不愛吃……
  聽到小丫環來報姑娘回來,珊言忙回屋收拾了下自己,才回小廚房親自端了吃食到主屋,還未進門,就聽夏嬤嬤說道:「四阿哥和四福晉少年夫妻,四福晉又色色不差,自然感情和諧,姑娘就是再好,沒處過日子便沒有恩愛,對男人來說也只是鏡花水月,哪能相比。」
  「姑娘,夏嬤嬤。」珊言進去,將東西放好,見姑娘坐在玫瑰椅上神色沉鬱,珊因也是斂神垂目地,心中有些惴惴地福了下身,「奴婢親自做了些點心又燉了湯,姑娘要不要用點?」
  夏嬤嬤歎了口氣,親自過來將湯端給烏喇那拉妮莽衣,「姑娘圖的是將來,說不定是十年、二十年的日子,姑娘可不能耐不住這氣。喝點湯吧,別跟自己身子過不去。」
  「嬤嬤,我都懂,就是這心裡不好受。」難道她的一生她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家族為了地位麼?她也希望,那個男人能想著看她一眼,能在知道她存在的情況下對她心存期待。
  夏嬤嬤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遂又恢復了慈和的模樣,歎道:「……姑娘,丟了心的女人在宮中是活不長的。」
  活不長……旁邊看得清楚的珊因珊言心中一顫,往日她們也沒少聽夏嬤嬤說過到了那天底下最尊貴的地兒要管住自己的心管住自己的嘴,連睡覺都得提著兩分心,可她們聽是聽了,但從沒這一刻覺得冷,對夏嬤嬤心中隱隱生了絲恐懼。
  姑娘這樣的天姿國色四阿哥難道不會喜歡嗎,連她們這些在姑娘身邊服侍的有時都忍不住要驚艷失神呢。
  尤其是珊因,今天去了履親王府,才發現以前覺得滿京城沒有哪家姑娘比得上姑娘的想法是多麼地可笑,這些受邀參加春禊會的滿蒙漢貴女個個氣質優雅,端莊的、溫婉的、清雅的……即便貌不出眾,也必是出身高貴,才藝驚人,何況,還有那麼幾個容色與自家姑娘是春蘭秋菊,難分軒輊。以前與姑娘往來的族親姐妹、閨閣密友也不過兩位收到了花柬,可見自己就如井底之蛙,以前姑娘與閨友相聚聽她們稱讚哪家貴女還道是客氣的誇道,如今真真見了,才知道,她們說的是真的。
  可是,也不只她這樣啊,烏喇那拉府上的人,從老爺夫人到下面的奴才哪個不如此想?!大家是不是將姑娘的前程想得太好了?
  見到四福晉的那一刻,看到她輕描淡寫就在各方面穩壓了自家姑娘一頭,她多少能感受到姑娘的壓力。
  那樣的四福晉,容貌氣質難描難繪,她實在想不出什麼詞來形容,只記得曾見過一位納喇家的姑娘,用琉璃盤子盛了水,裡面放了一朵含苞半綻的白蘭花,水湄芳香,雅逸清靈,溫潤鮮妍……四福晉身上似乎就有那種通透的高貴與清雅。
  那種美,不是外表上的美麗裝飾就能補足的。
  妮莽衣畢竟受過夏嬤嬤幾年教導,很快收拾起心情,道:「嬤嬤別擔心,我只是覺得氣餒,我真的爭得過四福晉嗎?我覺得我今天設的局似乎被她看破了……乾西二所還有個高氏呢,想來也不是個容易對付的。」溫熱的湯一進腹部,胸口的郁氣去了不少,飢餓感頓時上來,她朝珊言笑了笑,開始就著包子吃起來。
  「四福晉自然不容易對付,她要是個簡單的怎能令皇上還有四阿哥對她這麼喜歡?只不過,這後宮最重要的就是『平衡』,首先皇上和四阿哥就不會讓富察家坐大,在後宮一枝獨秀。所以,必要時,貴妃娘娘也會站在你這邊,高氏蘇氏她們你也可化阻力為助力……這後宮爭鬥向來就不是簡單的,能不費勁就扳倒的敵人不是她自己找死就是別人推出來送死,挖坑讓你跳。」夏嬤嬤淡淡地說道。心中卻再次歎息,皇后娘娘,您選的人真的會成功如您所願恢復烏喇那拉一族的榮光嗎?
  教導了烏喇那拉.妮莽衣幾年,她還是瞭解這位姑娘的性子的,勤奮有餘靈慧不足,骨子裡有種天真的執著,如果不嫁入皇家,她會是個不錯的當家主母,規矩手段都不會差,這容貌也能得丈夫歡心,可皇宮那是最不缺美人、最容不得感情用事的地方啊。
  只是自己也是後退無路了,除了跟著她進宮,為烏喇那拉一族爭到底外,她也沒有別的路子可走。
  「我知道了。」妮莽衣受教地點了點頭:「嬤嬤和珊因回去歇著吧,可別累壞了。我這裡有珊言就行了。」
  「是。」夏嬤嬤和珊因行禮退下了,她們確實又累又餓,夏嬤嬤還好跟其他貴女的僕婦一起待著說話喝茶吃點心,珊因卻是全程跟著烏喇那拉.妮莽衣的,主人不吃的東西她不敢吃,更何況她也沒資格吃。
  妮莽衣沒再說話,用完了膳就讓珊言將東西撤了下去,自己一個人靜靜地待著。她知道父母對她寄望甚深,知道為了培養扶持她烏喇那拉一族付出了很多,可真正讓她堅持走到這一步的是四阿哥,是那個俊雅尊貴的男人。
  直到今天,她才承認這一點。
  讓她沮喪的不是今天的風光被四福晉壓過,也不是煞費苦心設的局沒能成現,而是四阿哥對四福晉的感情,是園中那些貴女嘲笑的目光,彷彿自己是賣弄了半天卻沒人欣賞的丑角……到頭來,一場空。
  她不甘心!
  命運讓她不得不走上這條路,命運讓她愛上他,那麼她就要爭到底,總有一天,她會與他並肩站在一塊兒,他和她才是夫妻!他的目光,也只會停留在她身上!
  為了這個目標,她需要夏嬤嬤,她需要烏喇那拉一族的勢力……
  三月中旬,乾西二所,富察.芙靈阿的蘇寶柔在例診中把出喜脈,蘇寶柔懷孕三個月,富察.芙靈阿懷孕一個多月。
  隔了五年,終於又有了身孕,富察.芙靈阿喜極而泣,而蘇寶柔更是面泛紅光,一臉地滿足,她腹中的胎兒已經三個月了,再小心一段時間這胎就坐穩了,想到女兒現在還時不時受點風寒、鬧個肚子,身體看著就比福晉的三胞胎還弱,她就忍不住恨金氏高氏,這次,她一定要好好護住肚子裡的孩子。
  兩人各懷心思,渾然不察,廳上高氏那燦笑恭喜的臉上,冷冰冰的眼底是扭曲且嫉恨的暗光。珂里葉特.果新同樣笑不達眼底,手裡的絹帕已被絞得不成形。
  雲珠高高坐在地屏長榻上,喝著茶,她的耳目早就將她們懷有身孕的事告訴她了,她並不以為意,蘇氏生了和安本就有些傷身子,還中過月根草的毒,居然這麼快又懷胎……如果她是有意的,那麼這個女人就太傻了,再這麼幾次下去,身子就垮了。
  不過也許人家是容易受孕的體質,瞧珂里葉特.果新眼裡那深深的羨慕嫉妒……要說弘歷到她們倆人屋裡的次數差不多,更甚者蘇寶柔還有段懷孕的時間沒侍寢,可人家是三番兩次地懷孕,珂里葉特.果新呢,則次次失望。比起富察.芙靈阿,她更嫉恨蘇寶柔吧,人人渴求不得的孩子她得來太容易。
  等蘇太醫將所有人都診過脈,確定只有這兩位受孕,雲珠放下茶盞道:「辛苦蘇太醫了,王進保,帶蘇太醫下去領賞。」
  「謝四福晉!奴才告退。」蘇太醫行了禮跟王進保退了出去。
  「好好養胎,我和王爺盼著你們再生兩個阿哥。」轉頭又對其他人道:「富察格格和蘇格格如今有了身孕,你們侍候爺要更加盡心。」
  「是。」金氏等人眼底這才有了些喜氣,福晉的意思可不是讓她們這段時間抓緊侍候爺,給爺開枝散葉麼。
  「高妹妹?」
  「啊?」高露微回過神來,「福晉有何吩咐。」
  雲珠笑了笑,「過了這次選秀乾西二所估計會再迎進一位側福晉,本來呢,這事早該辦的,只是高妹妹身子沒養好我也不好讓你受折騰。咱們這乾西二所,除了正院就數三進院那兒的金風院和玉露院比較大,是按側福晉的規格建的,你瞧個日子就選一處搬過去吧。」
  高露微欣喜道:「多謝福晉。」
  若真等到烏喇那拉.妮莽衣指進來自己才搬過去豈不是表明了自己矮她一層?高露微自是不願的,可四阿哥和福晉不開口,她也不能要求說自己想搬過去住啊。這下好了,福晉讓自己先挑,這是給自己第一側福晉的臉面。
  她喜滋滋的,忽又聽雲珠道:「側福晉婚禮的洞房是要直接設在那院子的,你挑好了郭嬤嬤也好趕緊添些擺設進去。」
  婚禮?洞房?高露微有些怔忡,這烏喇那拉氏是選秀直接指給爺做側福晉的,她有婚禮,有嫁妝……如果她再有孩子,自己擁有的這些又算什麼?!
  雲珠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陰毒,唇角勾了勾,再緊密的聯盟也只是聯盟,總歸是有罅隙存在。自己早年布下的暗棋雖然破壞、減少了烏喇那拉.妮莽衣生育機率,可不保險啊,也讓高氏出一出力吧。從選秀到大婚步驟,這一過程至少也有半年時間,夠高氏佈置了。
  富察.芙靈阿幾人注意到這一點,心中皆凜然,這福晉明顯是在挑撥啊,奈何,高氏若想爭這一口氣就不得不順著她的意往下走。
  消息報到皇帝和熹貴妃處,兩人都沒什麼表示,到了晚上,雲珠和弘歷商量過後才賞了東西下去,並對富察.芙靈阿和蘇寶柔承諾,若是成功誕下子嗣就提她們為庶福晉。
  且不說富察.芙靈阿和蘇寶柔的驚喜,聽到這個消息,珂里葉特.果新又驚又怒,本來大家都是格格,現在高氏成了側福晉她沒話說,畢竟她是付出了肚子裡的孩子又對爺和福晉「有恩」,可若連富察氏和蘇氏都被抬位份,那自己豈不成了墊底,臉面都丟盡了!?
  她又氣又恨,撲在床上大哭了一場,第二天就病倒了。
  作者有話要說:前天跟妹妹去逛母親節父親節禮物,吃了頓粉絲、包子,結果就肚子痛了一整天,跑了兩次廁所……哎,連鎖店的東西也有不新鮮的,中國的食物真讓人擔心。俺這種腸胃脆弱的,可怎麼活呀。




135、推波助瀾(下)

  一個小小的又不得寵的皇子格格生病自然沒什麼人去關注,便是雲珠也只淡淡地吩咐人去請太醫,完了也不再關心。
  宮中向來不缺乏新話題,這邊乾西二所剛傳出好消息,鍾粹宮的高常在還有景陽宮的祿貴人(董鄂氏)也先後傳出了喜訊。當天,雍正就下旨讓祿貴人的父親董鄂.圖杷襲了他哥哥在康熙四十年被黜的一等候爵位。後宮人人猜測,皇上對祿貴人肚子裡的孩子很是看重。
  「我就說能在惡毒日生出孩子的定是個晦氣的,這不,連帶著給我添堵!」熹貴妃聽到這消息氣得頭「突突」直痛,心口差點喘不過氣來,一套胭脂水釉色描堆暗花的茶具被掃到了地上。
  「……仔細氣壞了身子。」秦嬤嬤連忙將她攙扶著坐到榻上。熹貴妃一手扶著頭,一手拳著狠狠地捶了下榻,「弘時沒死,李氏那賤人苟延殘喘勾得皇上心懷愧疚,連帶著鍾粹宮的人也得益……」安貴人張常在是潛邸的老人了,早色衰愛馳無寵無幸,自己居然忘了還有個雍正八新進宮的高氏,「要是高氏生下皇子,李氏那賤人還不得又抖起來?!」
  秦嬤嬤淡淡地,「您生什麼氣啊,高氏就算生下皇子那也是漢軍旗的血統,不但沒威脅,相反還有利於主子您的名聲,想想孝敬皇后在時這後宮可有這麼多的嬪妃誕下皇子公主?齊妃娘娘就算將他抱到跟前養也是一樣的,對主子和四阿哥造不成威脅。退一步講,就是孩子養大了那也得十幾二十年的時間,您覺得齊妃她還能活這麼久麼?」
  旁邊的春桃機靈地上前將瓷器碎片掃好,退了出去。
  「我也知道,我就是覺得憋氣。」熹貴妃喘著氣,不僅是富察.芙靈阿連蘇寶柔也生出了幾分不喜來,「那個祿貴人又是怎麼回事,不是說整日躲在景陽宮偏殿病體憔悴不能出來見人麼?」
  「是除夕那天皇上到景陽宮接神時見的面,沒過幾日便承了寵。」秦嬤嬤掌握著承乾宮的消息來源,對這些心中是一清二楚的。
  「我怎麼沒印象?」熹貴妃皺眉,忍耐地問,打蛇不死,這個祿貴人絕對是大患。
  「您那時頭痛,看也沒看就蓋了鳳印。」秦嬤嬤也很不解,「高嬤嬤已經讓人在吃食和熏香上動了手腳,沒想到她還是懷上了。」眼神慢慢轉為警惕。
  高嬤嬤的手段自己還能不清楚?!熹貴妃咬牙,氣恨難消,「定是耿氏暗中幫手。這些年她處處跟我作對,早忘了當年我提攜她的恩情。」
  主子當年和裕妃皆只是格格,實力不足與福晉及兩位側福晉抗衡這才聯的手,說不上提攜,只是主子侍疾有功又搶先懷了四阿哥成功請封側福晉,後來也確實照拂了裕妃,只是,裕妃也幫手了不少……這些事,哪裡說得清?秦嬤嬤忖著,道:「裕妃娘娘倒不是那種管到底的好心腸,她跟主子畢竟相交多年,五阿哥跟四阿哥又感情好,她犯不著為個貴人惹主子和四阿哥不高興。奴才想,這可能是祿貴人一手策劃的,」她臉上現出淡淡地憂慮,「真是如此的話,倒是要防了。」
  承乾宮對祿貴人可是有著「殺子之仇」的。
  「讓她生!我倒要看看這孩子她生不生得下來,養不養得活。」熹貴妃眼底閃過一抹冷厲陰狠之色,這麼多年了,她手頭上也不是沒有人命,區區一個董鄂氏,一個貴人,犯不著她自己動手。
  秦嬤嬤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奴才倒是擔心主子的身體健康,這兩年,主子頭痛的症狀是越來越嚴重,發作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說到這個熹貴妃就煩躁,誰不愛無病無痛、長命百歲?!「這補湯天天喝,身體卻沒見好多少……你說,會不會是玉蘭果的問題?」
  秦嬤嬤一驚,遂又恢復平靜地搖了搖頭,「不可能,這個高嬤嬤早暗中查過,四福晉給您的玉蘭果和她給子爵夫人、履親王福晉是一樣的。」
  熹貴妃臉色陰沉,她也覺得不可能是玉蘭果的問題,難道是自己的吃食出了問題?想了半晌,沒個頭緒,腦袋反而更痛了。她揮了揮手,「請太醫來看,我先歇會兒。」
  秦嬤嬤扶著她躺好,又喊了春蕙進來給熹貴妃按揉腦穴,才讓太監張保去傳太醫。
  ******
  人間四月芳菲盡,而對於皇宮,卻正是芳菲鬥艷的時候。
  選秀,意味著這皇宮又要進新人,不僅秀女們戰戰兢兢,宮中的嬪妃又何嘗不是戰意高昂?她們保養著自己如花的容顏,穿著最好看的衣帶,戴著最美的首飾,試圖最最美的一面引起帝王的注意,邀得帝寵。
  皇上雖然年紀大了,又是出了名的熱愛工作崗位,對美色不怎麼熱衷,可身體卻健康著呢,除了以「謀逆」罪被抄家滅族的李貴人,上一屆選秀進來的可不是個個都懷過身孕嘛,個個憑著誕育之功進封位份,特別是景陽宮的祿貴人這都是第二次受孕了。
  說起祿貴人董鄂氏,沒個人不眼紅的。
  第一次懷孕雖然沒能成功誕下皇子皇女,祿貴人從答應晉了貴人,第二次懷了胎,孩子還沒生下來娘家卻復了爵,承爵的還是她父親!而且她承寵真的不多,寥寥幾次,竟然就受孕兩次,真的很讓人羨慕嫉妒。
  而住在承乾宮的謙貴人更是憑著誕下皇子的功勞從一個低下的包衣宮女子晉為貴人……而只要有皇子在,再進位份不過早晚的事。
  還有永和宮的顧嬪、容貴人、延禧宮的常貴人……
  還沒孩子的想有個孩子,有了孩子的想再懷一個,生個皇子……趁著新人未進宮爭寵,趁著熹貴妃病倒、裕妃寧嬪顧嬪主持選秀,她們得抓緊機會了!
  這後宮暗波湧動,在乾清宮的雍正卻不怎麼理會,接到秦嬤嬤前來稟報熹貴妃病重無法主持選秀的情況後,他便下了諭旨讓裕妃主持,寧嬪顧嬪協理,宮務則暫時由四福晉理著……
  雲珠接到諭旨後帶著葉嬤嬤尚嬤嬤到承乾宮與秦嬤嬤做了交接,當著躺在床上的熹貴妃的面道:「按理說,額娘病重媳婦該一刻不離地侍奉榻前,可皇阿瑪交下的這重任媳婦實在是不敢疏忽,一些不懂的還需額娘指點。」
  熹貴妃聽她這麼說,知道她接過宮務還會事事詢問自己,不會擅做主張,略顯冷淡的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笑容。哪知雲珠的話還在繼續,「幸好現在還有個側福晉,她多少也能替王爺和媳婦盡點孝心……額娘也快些好起來,這選秀還要靠額娘把把關,多替王爺挑幾個可心人伺候。」
  讓高氏那個包衣奴才來侍候照顧自己?熹貴妃好不容易順下心頭的那口氣,道:「不用了,我有秦嬤嬤和春蘭春蕙她們照顧——」
  「那怎麼行,額娘現在有恙在身怎可不讓我們這做兒子媳婦的盡孝呢。」
  不讓兒子媳婦盡孝?這話說出去皇上怎麼看自己?熹貴妃頭更痛了,她又不能讓忙於宮務的雲珠來侍候自己,免得別人說自己苛刻,想反駁雲珠的安排吧,自己實在是沒精神,「隨你們吧,別吵我休息就行。」
  對於侍疾,高露微並沒有不滿意,反而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她現在倒不會覺得在弘歷心中能留下更好的印象之類博得他寵愛的天真想法了,她只是想讓皇上、讓更多人知道她的賢、孝、勇、慧……這能鞏固她的地位。
  第二天,跟著高露微一起到承乾宮侍疾的還有珂里葉特.果新,不比高露微是雲珠點名,她是自請侍疾,「婢妾也想為福晉分憂解勞,替王爺和福晉盡點微薄之力。」她可不敢說盡什麼孝心,她還沒到可以當自己是熹貴妃媳婦的地步。
  雲珠淺淡一笑,「那就一起來吧。」
  從此,她每天一早必帶著這兩人上承乾宮請安,詢問一些宮務上的問題,過上一兩個時辰,便留下高氏、珂里葉特氏伏侍熹貴妃自己回了乾西二所處理宮務、處理乾西二所的事務。
  ——天知道這些大多是郭嬤嬤她們在管,她自己更多的是逗三胞胎玩。當然了,弘歷只要時間允許每天都會陪她去探望自己的額娘,從乾清宮處理完政務回來也更多地看到她在核對賬冊或聽幾位嬤嬤回報宮中事務。
  為了示以皇恩榮寵,雍正派了孫太醫前去承乾宮給熹貴妃看病——之前,一直是找擅長醫治頭風的黃太醫看診,結果聽到回復後雍正不由愣了,當初乾西二所上上下下大部份中了「月根草」的毒,他一方面讓宮中暗衛徹查內務府,一方面也給新接手江南粘桿處的屬下暗中查探高家的命令……如今,那批加了月根草的織造貢品如何在內務府輾轉到乾西二所,經了哪些人的手,撇開裡面錯綜複雜的勢力糾纏,算是一清二楚了,可江南那塊兒的查探卻沒什麼進展。
  他皺著眉,東西是蘇州織造進上的,前些年又一直是高家負責,偏偏乾西二所那麼多人中了月根草的毒只有雲珠和高氏沒事,這高家嫌疑實在太重,他不想懷疑高斌,可是一天沒取到證據這猜忌就越深,那惱恨就越重,仗著自己給予的信任與權柄利刃謀私他還能縱容,誰沒個私心呢,可反過來用自己給予的東西對付自己,這就犯了君王大忌!不能容忍。
  忙著徹查,居然忘了乾西二所的料子也可能流進承乾宮。
  招來暗衛,不到半天的時間,雍正就知道了熹妃之所以會中月根草的毒是因為穿了高氏蘇氏等人給她做的衣裳鞋襪——裡面有不少是加了月根草的料子。
  「其實貴妃娘娘中的月根草的毒還不算太深,她頭痛是因為以前頭部受過撞擊,沒養好;胸口窒悶犯噁心是……是補藥吃得太多了,上火。」他查了熹貴妃以往的脈案,那些太醫也有建議她吃些清淡的,奈何人家不聽。
  沒養好?那是急著抓權。至於補藥吃太多,雍正嘴角微抽,那女人是以前沒吃過補藥還是沒見過補藥?居然會吃到上火,真是大丟他的臉面。
  「既然是燥火太盛,在她的藥方里開些解毒去火的藥就成,這事就別告訴她了,免得四福晉難處理。」
  「奴才遵旨。」皇上對四福晉可真是青睞有加,連熹貴妃知道事情真相後遷怒四福晉的後果都考慮到了。「那四阿哥問起?」
  「他有問你就實說。」雍正冷哼,知子莫若父,弘歷愛面子的程度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知道了皇帝的意思就好辦,孫太醫很快退了下去。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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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天如碧(上)

  從乾清宮回了乾西二所,弘歷直接進了外書房,從一個隱蔽的抽屜裡拿出幾卷封存完好的紙軸來。
  打開其中一卷攤到桌上,赫然是雲珠三月三日參加履親王府舉辦的春禊會時寫的那首《詠白海棠》。再挑出一卷,打開,是雍正六年她壽辰時寫下的另一首《詠白海棠》。
  前一首詩風流靈巧、感情真摯,那是她與自己還有弟妹們私下相處時所做,後一首,穩重端莊、嫻靜淡泊,那是大庭廣眾下所做,不失皇子福晉的氣度……
  將兩首詩平攤並放,他欣賞了那詩、那字,品了又品,嚼了又嚼,腦海不時地浮現雲珠窈窕動人的身姿容貌,美得不得了。
  忍不住又將婚前婚後收集到的有關於她的一些詩畫作品一一拿出來品鑒,最後又忍不住心中那佔有慾作祟,提筆在每幅作品上寫下「愛妻XX年月日所作」,然後拿出自己的印章,「啪」地一聲,蓋了上去。
  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跡,他滿意地笑瞇了眼。
  心道,幸好自己有讓人打聽那天發生什麼事,不然豈不錯過了雲珠的又一佳作?!雖然不喜那個烏喇那拉氏對雲珠的挑釁,不過看在她讓雲珠又露了一手的份上,就不追究她的過錯了……
  「主子?」吳書來在門外輕喊。
  「進來。」他不捨地將東西一一仔細收起,見吳書來縮手縮腳地恭立在門口,問道:「什麼事?」
  「回主子,貴妃娘娘剛剛召了三個秀女明日到承乾宮說話。」
  明日?弘歷眼睛微瞇,最近雲珠每天早晨都會去承乾宮請安侍疾順帶回稟每天的宮務。巳正就會回乾西二所……額娘這是特意讓雲珠過去瞧見?
  「知道了,你下去讓人備水,我要沐浴。」
  「庶。」
  洗漱完他才到後院,屋裡靜悄悄地,他有些納悶,三胞胎睡著了?!往日這個時候在房裡爬來爬去,盡搗蛋,鬧得伺候的人一會兒怕他們摔著磕著,一會兒又怕打砸了什麼金貴的物件……
  從廳裡轉到次間,素問正領著人端著洗漱用具出來,「福晉在裡屋?」弘歷問。
  「是。」素問領著眾人正要放下東西行禮,弘歷揮了揮手,逕自進了裡屋。
  透過窗子,能看到太陽落下的霞光。雲珠並沒有猜想中不適地躺在床上,卻坐在梳妝台前拿著粉筆對著鏡子在臉上塗塗抹抹的……他的目光從她頭頂上擰著的靈蛇髻往下,發現她並沒有穿著被自己屢教不改的睡袍,而是一煙青色緙絲繡白蘭旗裝。
  「做什麼?」他好奇地走近,眼光一對上鏡子,便倒吸了口氣,那話堵在喉嚨再說不出來。
  鏡中的人兒,額間用金粉畫了個花鈿,原來細淡的眉半描了金青彩色上去,眉梢眼角,更勻了深淺不一的胭紅勾青絲的粉妝……而他所以為的旗裝,絲質的白底繡銀花襟口,杏黃隔邊,多了幾分綺麗不說,寬鬆的袍身的袖子竟被她穿出了飄逸的感覺來。
  原來秀雅清靈的容顏這麼穿戴妝扮下來,竟然揉集了仙靈與妖媚兩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魅惑氣質。
  「你回來啦。」雲珠起身,轉過來,朝他一笑,配和著身上的妝扮走了幾步路,眉眼一勾,道:「怎麼樣?」
  弘歷只覺得口乾舌燥,不由走近她,展臂環住她的腰,「怎麼突然化起妝來?」往日到承乾宮請安最多也只是用眉筆淡掃了下眉,潤了下唇。仔細打量著這女人的眉眼,果然是自己的雲珠,只是怎麼一用了妝,走路舉止稍改,就有了完全不同的風情?
  雲珠下頜朝妝台那一抬,道:「我用鮮花做了幾樣胭脂水粉玩來著,效果好不好?」
  「好。」他啞著聲道,「不過只許給我一個人看。」
  哪個男人看了她這一面還能放得下?就算放得下,他也得砍了才能安心。
  霸道!充滿了妖冶風情的細長媚眼清泠泠地睇了他一眼,微撇了下唇,「我這模樣哪裡能走出門去?」皇子福晉需要的是端莊大方,不是妖艷詭麗。再者,大清的著裝規範嚴格,像她這種身份敏感的太容易引起話題了。
  青金色的眼妝,黯淡稍嫌蒼白的面色,唇,給了她另一種說不出的美麗,這一刻,她更像是妖。
  而這樣的美麗,只有他能收藏。他雙臂一展,抱著人就往床上走去。
  一晌貪歡。
  翌日,早膳,弘歷才見到了三胞胎。三個小傢伙顯然也覺得一晚沒見分外想念,一看到他就「啊呀」個沒完。弘歷熱情地回了他們每人一個吻,「我們一起吃飯。」說著,馬上坐到桌前開吃。
  雲珠示意奶嬤嬤們開始喂輔食,她已餵過一點奶了。
  咬著玉蘭餅,喝著番茄雞蛋湯,弘歷只覺得滿口鮮香。再看看小包子們,餐點也不錯,有杏仁牛奶還有水果泥,小嘴兒一圈白色奶漬,小嘴巴更不停地嚅動著,舔巴著,好可愛。
  「多吃一點。」雲珠給他盛了碗碧粳粥,他接過,清淡的米粥香拌著爽口的小菜,他連吃了兩碗。政務繁多的時候就是有這種享受,弘歷滿足地放下碗,看向對面悠然喝著粥的雲珠,說道:「今天的妝也很好看。」
  雲珠耳根微熱地嗔了他一眼,「吃完了,趕緊上朝,時間快來不及了。」唇角卻微微彎起,像昨晚那樣,酣暢**的歡愛她最滿足了,盡情盡性,又不會累到影響第二天的計劃,呵呵。
  溫潤細膩的臉上細眉微蹙,眼含嗔意似惱非惱,襯著身上豆綠色旗裝更顯得晶瑩如玉粉嫩可人,他心中一蕩,只覺得昨晚魂銷魄蕩的異樣美感猶有餘韻,令人回味。
  他心中纏綿悱惻,無奈佳人已轉身哄著三個娃娃「多吃一點」去了。
  在三個嫩嫩的包子臉上又啃一口,逗得三個娃娃又「啊啊啊」地不專心吃飯,在雲珠惱火的瞪視下,他面帶得色地上朝去了。
  用完早膳,雲珠帶著小包子們在院子裡逛了一圈,待高氏和珂里葉特氏來了後才往承乾宮請安。
  秦嬤嬤是個通透人,她勸過熹貴妃,完全將宮務放開讓雲珠處理,無奈,熹貴妃不放心……這正合雲珠的心意,她可不想自己將來掌管後宮頭上還有個精力十足的太后壓著,現在可是熹貴妃自己貪權戀勢,拖垮掉自己身體的。
  年青的時候有多卑微低調,現在的熹貴妃就有多愛面子,多不喜歡高氏和珂里葉特氏在跟前伺候,高氏讓她想到當初作踐為難她的敦肅皇貴妃年氏,而珂里葉特氏則彷彿讓她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卻偏偏為著宮中嬪妃臉上的欣羨和嘴裡的說道就忍著,完全無法做到太醫叮囑的靜養。
  若不是她病這一場,雲珠還得時不時抱三胞胎來給她看,滿足她的祖孫親熱戲癮。
  才到承乾宮正殿就聽到裡面傳來的笑語聲,守在門外的張保喊:「娘娘,四福晉來請安了。」
  「讓她們進來。」聲音倒是清脆,沒半絲疲憊的。
  「四福晉請。」張保躬著身,不著痕跡地看了雲珠一眼,見她身著豆綠色旗裝,小兩把子頭上戴著點翠嵌珊瑚松石八寶簪子,髮髻正中間戴了兩朵碧桃絹花,耳上綴了紅翡滴珠墜子,臉上秀眉淡掃,頰上稍抹了點桃粉胭脂,整個人看起來分外明麗。那神情,也是淡淡地,優雅雍容,彷彿殿裡的情況再正常不過。
  這宮中的女人啊,心思就是難猜。他心中暗哂,不過說實在的,他對這位皇上欽點的四福晉還是很有好感的,像他這種明為一殿傳喚太監暗裡為皇上監探後宮的耳目有什麼陰私事是不知道,可偏偏這位四福晉行事賞罰分明,卻沒有半絲可讓人指摘的。
  後面的高側福晉微垂著螓首,不過那抿著嘴的不悅表情卻沒逃過他善於察顏觀色的眼睛,再後面的那位珂里葉特格格卻是眼中光芒一閃,嘴角微勾,可見心思靈敏,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這般規矩。
  「媳婦給額娘請安,額娘萬福。」
  「快起來。過來這邊坐。」熹貴妃笑道。坐在她下首的三位秀女見狀起了身,向雲珠福身道:「奴婢烏喇那拉.妮莽衣(黃秀雲、柏清雪)給四福晉請安,四福晉吉祥。」
  「免禮。」雲珠走到她們讓出來的左下首椅上坐下,對熹貴妃道,「額娘今日精神可好多了,早知如此,該讓這幾位妹妹早些來陪額娘才是。」
  高露微和珂里葉特.果新也上前給熹貴妃行禮請安,熹貴妃叫起後,她們又與三位秀女互見了禮,依次坐到了雲珠下邊。
  春蘭親自給雲珠端了茶,笑道:「四福晉今兒打扮得可真鮮亮,奴婢看著就精神喜氣。」這樣的穿戴到了別人身上可不讓人覺得混亂庸俗麼,偏偏四福晉能穿出一股子清透亮麗。
  「那可不,」雲珠輕撫著梅紅釉如意細蓮紋茶盞,淺啜了一口,「早晨喜鵲在窗外喳喳叫時我就猜到承乾宮今兒是有喜事了,現在一看,額娘的精神果然大好。」
  大好個屁!高露微心中暗罵,她跟珂里葉特氏每天又是捶腳捏手又是侍候湯飯的,也沒見她表示一下,這要給爺指側福晉挑格格就來了精神,可見之前是故意折騰她們呢。
  她心情十分不好,白累一場熹貴妃並沒有對她高看幾眼,反而在召見烏喇那拉氏這幾個秀女時一反先前的病態這麼精神奕奕地,簡直是……算了,靠天靠地靠誰都跑,一切還得靠她自己去拼。
  反正她也是做給別人看的,不期望這老太婆真喜歡她。
  熹貴妃對雲珠的天生鳳命、承天眷顧的種種神奇能力很是忌憚,聽她這麼講一時也不清楚是真有喜鵲跑到她窗前叫喚去了還是自己這宮中有她的耳目,知道自己今天要召見這一屆的秀女,便展顏道:「那定是你孝心可嘉,我們娘倆才有這靈犀。」
  這話差點把雲珠給噁心壞,誰跟她娘倆啊。腹誹歸腹誹,她臉上仍是笑容可掬,「我看這幾位姑娘長得靈秀美麗,又能討額娘歡心,可比我這嘴笨的好多了,要是能成一家人,那可不又多幾個孝順額娘了……這些日子可也多虧了高妹妹和珂里葉特妹妹呢。」
  高露微和珂里葉特.果新聽到這裡那目光如箭般直射向黃秀雲柏清雪,那銳利的光芒刺得她們不由地心下一縮,臉上卻現出了赧色,微微垂下頭。
  「你是個賢惠的,這麼想我就放心了。」還以為能讓她添堵呢,她就這麼把握能永遠攥住弘歷的心?
  「瞧額娘說的。」雲珠不要錢地將婦德之類的話說了一通,本該讓熹貴妃聽得滿意的話偏偏總讓她聯想到正懷著身孕的高常在祿貴人,若是賢惠,做為宮中位份最高的她也得給皇帝多留幾個秀女伺候。
  熹貴妃本有些惱怒,可轉過來一想,如今裕妃可跟自己不怎麼一心了,新進的嬪妃又孩子一個一個地生,自己或許真該培養幾個助手了。她這麼想著,烏喇那拉氏幾個奉承附和的話也就不往心裡去了,眼光隱晦地在黃秀雲柏清雪兩人身上掃過,拿不定主意。
  「額娘既身體好了,那這宮務也該接過去了吧,媳婦管著名不正言不順的,也只能撐一時。」
  熹貴妃料不到話題轉到這兒,一時倒有些愕然,遂又恢復過來,慈笑道:「你們看看,年紀輕輕就這般憊懶,這是你皇阿瑪的諭令呢,怎可擅自做主?我今日身體雖好了些,卻還沒養過來,過些日子再說罷。」
  她這話倒是大實話,今早強喝了一盅參湯提的神,這頭暈腦脹、身體虛乏無力的症狀卻還是有點的……只是這選秀都到了最後閱選了,她再不召人來瞧可就沒機會了。
  「有額娘在,我正可多學些呢。」
  「四福晉聰慧賢明的名聲可是早幾年就有耳聞的,該多學的是我們呢。」烏喇那拉.妮莽衣見雲珠手中的茶盞只淺飲了一口就放下,心中有些失望,沒想到富察.雲珠在承乾宮也沒放下防備。自己本還想著動用孝敬皇后早年埋在熹貴妃身邊的重要的棋子下手,現在看來,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不過,機會總是留給有心人的,慢慢等,她不急。
  「什麼耳聞,長輩看到別家的兒女有點子出息鼓勵幾句,說不得是鞭策自家孩子上進,我們做晚輩的卻不可自驕自傲太過當真了。」想說她虛偽拿話哄騙熹貴妃?還是想挑起熹貴妃對自己的防備不滿?雲珠暗哼,想讓熹貴妃拋開我這正經兒媳婦站你這邊,你捨得徹底撇開孝敬皇后留給你的一切,事事以她為尊,唯她之命是從麼?果真這樣,熹貴妃說不定真會幫你,因為這也代表了她徹底將孝敬皇后踩在腳下,代表了鈕祜祿一族壓了烏喇那拉一族一籌。
  兩人話裡有話,聽得旁邊幾位暗中咋舌。
  「四福晉說的是,奴婢一見貴妃娘娘也跟見了自家長輩一樣,心生孺慕歡喜。」柏清雪可比黃秀雲伶俐多了,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連忙借話表態。
  這話,心思玲瓏的立馬就聽了出來,卻不好搭話。熹貴妃唇邊的笑意柔和得快帶出水來, 「我最愛你們這些爽利的姑娘,在這承乾宮裡不用拘束客氣。」主意怎麼拿是她的決定,她無須問她們的意願。
  這種掌控別人命運的感覺實在不錯。




137、天如碧(下)

  晚上,天就下起了雨。
  問起第二天的行程,雲珠悶悶地,「一年到頭沒出幾次宮門,這次六嫂好不容易得了個女兒,洗三我已經沒去了,滿月禮是一定要去的,郭嬤嬤她們已經將賀禮都備好了。」
  弘歷以為她還在為白天的事不開心,抱著她道:「想去就去吧,傍晚我再去接你。」
  雲珠親了他一下,高興了。「聽說這屆的秀女有不少好的,你有沒有中意的,我替你去跟額娘說。」
  「你就別添亂了。」他歎氣,可沒傻到當這是真心話。
  「也對,不用我操心額娘自會給你挑好的。」他好額娘的動作還是他通知給她知曉的,雖然他不跟她透露一聲她也知道熹貴妃打的什麼主意,確定這事,她當然要適當地表示一下醋意。
  他低笑,眉眼間果然有些歡喜,抱著她在那香嫩無比的唇上親了又親,「吃醋了?別擔心,我自有主意。」
  「額娘身體不舒服呢,你可別亂來惹她不高興。」口裡這麼講,瑩玉的小臉上卻眉眼彎彎地,嫩滑的手臂還攀上自己的脖子,弘歷就知道自己這話說對了。只不過少納兩個女人,她就這麼高興,那些格格妾侍暗底下的爭風相鬥還有額娘時不時來一出事給她添堵……讓她煩了吧,他的雲珠,再怎麼好也是個人不是神,她最愛的可是悠閒自在的生活,每日裡心甘情願繞著轉的除了父母兒女就是他了。
  換了別人他或許會覺得不夠賢良孝順,但是她,他卻巴不得她所有的心思只放在自己心上。將心比心,她能吃醋表示她是將自己放在心上的。
  「身體不舒服?那就該好好靜養,還能折騰些有的沒有,那就是精力還好。」他不在意地說,手又忍不住往她身上摸。
  大清以孝治天下,額娘對他有生養之恩,他不介意平日裡順著她、捧著她,讓她開心,可她的手伸得太長,總想著控制自己的後宅……這讓後來瞭解皇父早年子嗣為何那般稀薄的他聯想到當年的德妃。當然,額娘只有他一個兒子,她的榮耀也只能靠自己,但對他來講是一樣的,將來大清的天下、他的後院女人,只有他自己和雲珠才可以決定。如果額娘想著通過後奼女人控制自己、給雲珠下絆子或影響朝政,他是決不允許的。
  有些事不能姑息,姑息會養大一個人的野心,讓人無所顧忌。
  就像弘皙,因為身份特別,太多人縱容他,使得他越來越得寸進尺,看不清事實。或許,以前皇父身下只有自己跟弘晝兩個健康兒子,若出了事,不得不從宗室過繼嗣子來承襲大統,可今時不同往日,自己根基深穩,嫡子健康活潑,皇父又身體康健……他卻還不懂得收斂。
  雲珠臉紅地捉住他的手,「可別又來了,明天還出門呢。」已經兩回了,這色龍還不滿足,再不節制,他連三十年的龍位都沒得坐了。
  自從生了三胞胎,她與皇家的聯繫更加緊密,從皇家龍脈上吸取的靈氣越來越多,空間和空間裡的玉蘭樹有了小步突破,再加上她修為日深,從他身上汲取的龍氣越來越容易,越來越多。念著大清氣運今後也與她血脈相關,她才時不時地將從龍脈上吸取的靈氣經玉蘭樹轉化反哺回去,使得大清的氣運更為凝實綿長,否則她也跟禍國妖姬沒啥兩樣了。
  他戀戀不捨地收回手,「明天要帶三胞胎過去?下雨了會不會不方便?」孩子還太小,現在看著三胞胎他還會想起他們剛生下來的模樣,都是她用了心力照顧才能將他們養得這麼壯的。想起自己大女兒,他就忍不住歎氣,蘇氏是個會生不會養的,若不是雲珠提了些餵養孩子的建議,只怕還三天兩頭生病。
  「要是雨太大就不帶他們去了。」
  雲珠的運氣向來很好,第二天天氣雖然不怎麼晴朗,這雨卻是停了。郭嬤嬤一邊讓人小心將禮物搬上馬車,一邊不停地說老天爺作美,寶蘭郡主是個有福氣的。
  當然有福氣了,不然怎麼能生個姑娘,這富察家就稀罕姑娘……哥兒,實在是太多了,又個個皮實,近十幾年,基本是生下多少個站住多少個。
  這次的賀禮除了給小嬰兒的長命鎖和小衣裳,都是她在空間裡制做的果脯及幾套彩妝脂粉。
  這些年,她名下的莊子大部份種上了全國各地的水果,每年除了少量進上的鮮果,剩下的水果雲珠自家親戚送了些,賣了一部份,留下的都按她的法子制了果乾果脯果醬又給她送進了宮裡,成了她送給自位小阿哥小公主的最好禮物。
  有時也賞給身下伺候得力的嬤嬤、宮女和太監——宮中奴才的吃食比起主子更是簡單,在她身邊伺候銀錢賞賜比起別處是不差的,這些味道極好的零食反而更讓他們稀罕。
  雲珠自己從空間裡時不時拿出一些來別人也不知道。至於用各種鮮花做的妝粉,除了她自己用的是取自空間玉蘭樹的花外,其他的都是司綺、侍墨她們領著小宮女用莊子裡送來的鮮花瓣做的。
  到了誠正子爵府,瓜爾佳氏早帶了兩個媳婦在二門迎著,雲珠說了她幾句,哪個老太太親自迎人的。
  「你伯娘堂姐她們也要過來,我自然要出來迎接,你不是說多動動身體健康麼,迎個人身體有什麼累的?今天可是咱們府上的喜事。」雖然是侄女、女兒,可都是親王福晉,她一個子爵夫人禮數周全些才不會被人說嘴。
  不得不說,瓜爾佳氏的這種講規矩禮數的實在作風影響到了她的兒子媳婦,富察家此後幾代還真沒出過什麼跋扈人。
  她不過關心兩句就惹來這一堆說道,雲珠故作鬱悶地看了眼忍笑的幾位嫂嫂,訕道:「確實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個,伯娘和十二嬸她們到了麼?」
  「你二伯娘到了,大伯娘她們還沒,屋裡有你大嫂四嫂招呼著呢,老二家的,你陪雲珠先進去。」
  「是。」馬佳氏應了一聲,陪著雲珠往正院走。
  「二嫂,額娘這是……吃了人參了?」氣興也太好了吧,紅光滿面的,真只為了侄女兒的滿月禮她是不相信的。歷史上的李榮保好像就是在雍正十一年去世的,這夫妻兩個都已年過半百的人了,任何反常的現象她都要關注,爭取他們能多活幾年。
  馬佳氏橫了她一眼,「是你五嫂七嫂剛診出有孕了。」
  哦,難怪呢。雲珠也一臉喜色,「五嫂可懷上了。」
  戴佳氏自雍正八年嫁了傅寬,三年多無出,換成別家媳婦早通房侍妾一堆了。馬佳氏想起當年自己相似的情形,也替她高興:「可不是喜事,你七哥都二十四了,七弟妹這胎也剛好。」
  自己才出嫁幾年呀,轉眼這府裡全是包子了,雲珠喃道:「不知這兩個是男是女。」
  「八成又是個男的。」馬佳氏歎了口氣,大嫂生了明亮明輝兩個嫡子,並明耀一個庶子;自己生了明仁、明義、明德三個兒子;三弟妹生了明伊一個女兒,明楓是庶子;四弟妹生了一個明瑞;再就是今天六弟妹剛滿月的女兒明蘭了。不算懷孕的,府裡十個孩子,八個是男的。
  「人丁興旺總是好事。」雲珠汗然。
  因為妯娌眾多,辦起筵席祭禮富察家向來不缺人招待主持,馬佳氏與不愛張羅應酬的西林覺羅氏並懷了孕的戴佳氏、博爾濟吉特氏便到後院屋子裡說話。
  馬佳氏問道:「這次選秀沒什麼人去煩你吧?」
  又有人來這裡走門路了?雲珠瞅了她一眼,將熹貴妃召了烏喇那拉氏黃氏柏氏三個秀女的事說了,「別的也還罷,衝著宮裡那幾位去的我可說不上嘴,怎會有人去煩我。」自家親戚里也沒什麼緊要的參選,輕鬆著呢。
  博爾濟吉特氏跟在瓜爾佳氏身邊的時候最多,撇嘴道:「可叫姑奶奶給說中了,不正是衝著宮裡那幾位去的?那起子不知死活的,窺測帝心的罪是好吃的麼。」
  「要我說,真正不省心的可是承乾宮那位。」都生病了還不忘給兒子塞女人。
  雲珠不以為意,「反正我那乾西二所是規矩嚴的,只要她不犯規矩,我就容她。」
  這話說的,馬佳氏仔細瞧了雲珠半晌,小心道:「可是與四阿哥吵嘴了?」
  雲珠哭笑不得,「沒有,好著呢。」
  連西林覺羅氏都道:「你這心也太寬了吧?」自己男人就這麼不在意的。
  「我嫁給他那會兒就知道以後過什麼日子,這女人只會多不會少,真要在意可不是與自己過不去麼。」雲珠淡淡的淺笑裡帶了絲無奈,看得幾位嫂嫂心疼不已。「再者,這女人過得怎樣一半在自己一半在男人身上,我有力氣不對著他難道浪費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這道理聽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真到了那個時候哪個女人忍得住這嫉妒心啊。」馬佳氏長歎。
  「所以二哥才娶了二嫂一人啊。」
  眾人發笑,論起來,富察家的男人對妻子都是極好的。
  這時,有人來稟滿月禮開始了,雲珠這才跟幾位嫂嫂出去觀禮。她仔細看著剛滿月的侄女,半晌才道:「這會兒看著像六嫂。」
  馬佳氏接口道:「還好不像六叔。」傅寬本來就長得健朗,濃眉大眼的,自出了趟海皮膚又黝黑不少,女娃要是長得像他那可不五大三粗的?就算滿洲姑奶奶向來高挑健美,也沒他那樣兒的。旁邊的人一聽這話就笑了開來,寶蘭郡主也不生氣,自己的女兒怎麼看怎麼喜歡,就算長得像她阿瑪,那也是可心的。
  來的都是自家族人親戚,滿月禮辦得十分溫馨、熱鬧,吃了晚宴,才慢慢地散了。
  雲珠照例見了李榮保和幾位哥哥,相互交流了最近前朝後宮的一些見聞。
  這幾年大清各地風調雨順,各地糧食作物得到豐收,海關的稅收也將國庫填得滿滿地,再加上近年槍炮武器研發上的突破,雍正有大力發展水師,通過交外武力奪回澳門主權的意思。
  關於水師,自富察一族投入人力物力發展海貿開始,她就有意識地收集這方面的資料。這才發現,原來早在天聰十年大清便開始造戰船。
  水師有內河、外海之分,初時沿海各省水師僅為防守海口、緝捕海盜之用,到康熙收復台灣,其兵將等級制度、造船廠……戰船分等、修造船年限及各水師職責都已漸漸完備,雍正上台後,增設浦水師營、天津水師營,投入滿、蒙古兵,為了增加兵將的歷練使他們適應風浪作戰,不僅更改舊制令浙江水師於本省洋面巡哨外,每年還要選派船弁,在閩、浙外洋更番巡歷會哨,以靖海氛。還在各地駐防旗兵中抽練水師,增練各種武器。
  自傅玉和陳弘毅(弘時)他們海外歸來後,他更加重視起水師,大力查處、嚴治文武各員承修戰船所帶來的貽誤、弊竇,重新擬定幾大水師營地,劃清他們的職責,整頓訓練他們的作戰能力……
  越是關注邊防海禁方面的知識,她越是感歎雍正的遠見卓識、睿智思想,就算沒有她這只蝴蝶,他所做的一系列部署都表明了他是一個精明強幹、手腕高超的君主。歷史上的他,若不是登基時內外交困,吏治**,政敵牽絆,再加上後來身體健康衰敗,大清在他手中不定會發展成什麼模樣。如果他有康熙那麼長的帝位的話。
  現在與歷史不同,雍正有著健康的體魄,他施政順利,國庫也豐裕,邊疆又穩定,她也樂意他將眼光外放到大清之外的世界去。
  只有眼光長遠,路才能走得更遠。




138、詎可待(上)

  傅廣成幾人這幾年暗地裡沒少注意烏喇那拉一族的動向,特別是佐領府,那爾布府上與京中哪些府第走得近,私底下往來頻繁,其中有幾家府裡有今年的秀女,幾家有兒子在宮中當侍衛,幾家在內務府關係好,都與雲珠細細說了。
  「你要心中有數,別被人聯手下了套。」富察家的男人後宅安穩並不代表他們不懂內宅之爭,正是因為歷代富察家男兒緊跟著皇帝身邊才深明後奼女子相爭的殘酷,因疼愛雲珠,又忌憚得了已逝孝敬皇后扶持的烏喇那拉.妮莽衣這個側福晉,便暗中關注著,好提點女兒(妹妹)。
  傅恆在旁邊聽了若有所思,「宮中侍衛?」烏喇那拉家到底想幹什麼?
  侍衛?雲珠眼光一閃,凝眉道:「自永璉他們滿月禮發生的那次刺殺後,皇上跟四阿哥倒是對宮中巡察緊了許多,我彷彿聽馮益素心他們提過,說有侍衛特別關注乾西二所……哥哥暗中幫我留意一下罷。」
  「嗯?」幾人聽了眉頭一皺,宮中陰私裡以構陷男女關係最為有效,它不須有直接的證據,往往只需一點風影就能讓帝王多疑的心生出暗影,一時或許看不出什麼,但久了卻能成為失寵的根源。
  「按說宮中侍衛都是八旗勳貴子弟出身,各方面規矩再嚴不過,若不是我常讓馮益跟素心他們往養心殿承清宮那兒送些瓜果吃食,只怕……將來某天皇宮傳遍了不堪的謠言我那兒還沒人聽到。」她臉色淡淡地,心中卻想著,烏喇那拉.妮莽衣還真是從來沒放棄過這樁栽贓,不知高氏還會不會與她聯手。今天這一趟,不過證明了烏喇那拉家與那侍衛不知達成了什麼協定,決意貫徹她三年前與高氏議定的那個伎倆。
  與人有染,對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皇子福晉、未來的皇后的名聲會造成多大的傷害,根本不必贅述。天下人都是一樣,對他人嚴格,對自己寬宏,對上位者要求完美,又期望上位者御下仁厚……那人甚至不需要自己回應,只要說出自己哪次無意中對其施了恩,他銘記在心,不敢相忘……以弘歷的小心眼程度都會心中不舒服,再嚴重一點,有了接觸,自己可不就「愈描愈黑」了麼?!
  三年前初初明白烏喇那拉氏和高氏的這個打算,自己直接毀了烏喇那拉氏的選秀,壞了她的名聲,高氏則嘗了骨折肉痛……現在嘛,既然她們這麼不見棺材不掉淚,自己就成全她們好了,免得她們老掛著這個念頭心裡長瘡。
  「這是小事一件,讓你哥哥他們去辦就好,至於人——」
  「留著好了,女兒要將計就計,免得以後再有人在這方面打我的主意。」
  房中眾人皆一臉不贊同的眼神,「你這是玩火。」以富察家在禁衛軍中的勢力想要找個名頭或乾脆製造個名頭不著痕跡地擠掉一兩個宮中侍衛是件簡單不過的事,沒必要她去費那個心力。
  「不,我必須讓皇上還有四阿哥知道,我的日子並不是順風順水一派安寧。再說了,只有千日作賊沒有千日防賊的,有了栽贓的先例便是在四阿哥的心中設了一道防,以後誰再打這樣的主意,也只有徒惹笑話的份。」凡間事物都是一體兩面,運作得好,不但能去其險惡詬病從此打上預防針不說,還能表露自己,打擊異己,可謂一舉多得。
  「你有把握?」李榮保有些意動,女兒也不是大意的人,既這麼說想必有了綿密的佈置。歷朝歷代,就算皇后穩坐中宮之位,也極少同時獲得了皇帝的寵愛,說到底便是皇后手中有權,管轄後宮的形象太過硬實了,而男人更多時候還是傾向於憐惜他們眼中的「弱者」。
  「當然。」她露齒一笑,眉飛眼瞇的歡快模樣就像只專等獵物落網的小狐狸,俏皮又可愛。李榮保還有傅廣成幾兄弟極少見她這一面,一愣之後臉上皆現出寬慰的微笑,心中同樣浮起一個念頭,女兒(妹妹)真是天生適合做皇家人,這視宮斗為娛樂遊戲的心性天底下還真沒幾個女人能做到。
  本想著做為皇子嫡福晉,又被四阿哥那樣寵愛信重,天長日久,她會生出獨佔或者排除異己的念頭呢,沒想到嫡子都生出來了心態卻還跟沒出嫁時那般淡然。
  雲珠與父兄書房敘話並不久,晚宴過後客人陸續散了,弘歷過來接雲珠,李榮保帶著兒子接待,雲珠趁機將帶來的彩妝脂粉分與瓜爾佳氏及幾位嫂嫂,還多了幾份是給履親王福晉還有珺雅、惠珠等往來比較密的親戚的女眷。
  至筵席的收尾還有賀禮的歸置等自有管事和嬤嬤們理著,亂不了。
  明亮明仁幾個帶著弟弟妹妹則對雲珠帶來的果脯乾果蜜餞比較感興趣,瓜爾佳氏每人分了他們一些就讓人將東西收了起來,不敢給太多特別是幾個小的,免得誤了他們正經吃飯。
  雲珠簡單地講了下上彩妝的一些技巧就讓素問找個丫頭實地演練一番,她自己則拉了幾個侄子侄女問話,還特意讓人抱了明禮過來。
  明禮是去年十二月初出生,那時三胞胎滿月禮刺殺的事件一鬧,他的洗三、滿月雲珠便都沒來,只讓葉嬤嬤和明心她們過來看看。「看著可比永璉壯實多了。」
  馬佳氏聽了扭過頭來道:「傻愣愣地,可沒二阿哥機靈。」雲珠生的三胞胎個個養得雪嫩瑩潤,看著就比一般的孩子靈氣。
  「我瞧著挺好,孩子一天一個樣兒,說不準哪天就開竅了,你可別老在孩子面前說他笨啊傻的,當他們聽不懂呢。」明禮小了三胞胎一個多月,看著差不多大,將他抱在身上逗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吃力,太活潑了,哪裡跟「傻愣愣」沾上邊兒?
  舒穆祿氏跟瓜爾佳氏、履親王福晉年紀大些,對彩妝的喜愛不比其他人,正逗著三胞胎玩兒,聽了這話往這邊一瞅,笑道:「大姑奶奶就是有小孩子緣,孩子都愛與她親近。」
  眾人聽了,分神從上了彩妝大變了模樣氣質丫頭臉上轉過來一瞧,可不是,明輝明德明伊等幾個小蘿蔔頭正偎在她身邊仰著小腦袋嘰喳個不停呢。笑了笑,贊同了幾句,又拉著素問起來,特別是惠珠跟寶蘭郡主、博爾濟吉特.敖登,她們新婚沒兩年又是韶華正好的時候,對這個格外感興趣。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眼看太陽落山,雲珠依依不捨地帶著三胞胎與弘歷在家人的目送中回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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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底恆親王允祺的病已大好,誠親王允祉的病還時好時壞地拖著,愉郡主允□又病了,雍正頗受了點刺激,不僅賜了些上好的藥材,還令太醫仔細醫治。
  想想輔國公允俄允□這幾年表現不錯,也將他們的爵位躍了兩級提到了固山貝子,允□的長子弘晸封了奉恩將軍的爵,第五子弘鼎和允祀的兒子弘旺則從二等鎮國將軍提到了不入八分輔國公的品級。
  五月底,選秀結束,也不知弘歷做了什麼手腳,歷史上乾隆皇帝的儀嬪黃氏怡嬪柏氏竟然沒指進乾西二所,黃氏竟指給了貝子允俄為格格,柏氏指給了貝子允□為格格。
  前兩年莊親王允祿的側福晉李氏去了,雍正心知弟弟是個顧念舊情的便留了心,恰逢這次選秀莊親王福晉請指了秀女張氏,他一想,張存仁為二品大員在漢官之中表現不錯,張氏也生得貌美不俗,在選秀中表現不錯,便慷慨地給莊親王補了個側福晉。
  將佐領那爾布之女烏喇那拉氏指給寶親王弘歷為側福晉;將秀女周氏指給弘晝為格格;將大學士查郎阿之女納喇氏指給了寧郡王弘皎為繼福晉;將鄧文錦之女鄧氏指給貝勒弘璟為側福晉;將尚玉德之女指給胤允礽第九子三等侍衛弘□為嫡福晉……
  上記名的秀女有碧魯氏和那木都魯氏,進宮為答應,碧魯氏為春答應分到承乾宮,那木都魯氏為那答應分到延禧宮。
  ……
  既然黃氏跟柏氏已與乾西二所無關,雲珠聽了也就扔到一邊,把叔貂叫到身邊道:「你去探聽一下,喀爾羅特.吉蘭是指給誰了?」
  喀爾羅特.吉蘭是員外郎達克屯的嫡次女,家世不顯,門風卻還不錯,她有個姐姐指給了允禔第六子弘□為嫡福晉。喀爾羅特氏相貌清秀,性情溫和,管家理事也拿得出手,瓜爾佳氏本看好了,若她撂了牌子便去說親。雲珠在復選後留意了一下,喀爾羅特氏卻是被留了牌參加了最後閱選。
  富察家如今在朝中地位越來越敏感,傅謙傅恆說親對像李榮保是會提前跟雍正透露的,雲珠原本就沒太擔心,果然到了第三天便從叔貂處得了消息,喀爾羅特.吉蘭指給三等侍衛傅謙為妻。
  看來雍正也不反對富察家結這門親了。
  「你跟郭嬤嬤下去擬賀禮的單子吧,完了拿來我看一下。」雲珠吩咐素問。每年選秀過後,她這賀禮便沒完沒了地送,宗室的、親戚的,有出無進,好歹今年有個側福晉,小補一番。
  「是。」
  辦完了這些個,雲珠有閒情問起承乾宮的反應了。熹貴妃費了老大勁挑了黃氏跟柏氏出來,結果兩人雍正跟弘歷都沒指上……允俄跟允□?雲珠想到就樂。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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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詎可待(下)

  宮中的各種消息情報一向是靈樞在打理,熹貴妃那又是重點,見雲珠問起,便道:「聽到黃氏柏氏指給敦貝子恂貝子就又病倒在床上了。」言語神情帶出了幾分幸災樂禍,誰讓她總給自家主子找事呢。
  雲珠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彎起。雍正沒打算將她中了「月根草」毒的事揭露出來,就注定了熹貴妃這身體還有的折騰……
  靈樞忙斂起臉上的表情,恢復了一慣的溫和,有些情緒,在這宮裡是不適合帶出來的。叔貂頂著張娃娃臉,相貌性格看著最好相處,實際內裡最是清冷狠厲,手下掌著富察一族交上來及雲珠穿到清朝後慢慢布下的各種耳目內線,料理生死背叛的事也不少,按她的想法,熹貴妃那種人活著就是給主子氣受,要不是想著她在後宮佔著這最高的位份還能庇護王爺和主子幾分,就得乾脆處理掉。不過這些事自有主子去考量,她也不多想,便問自己相關的:「主子,早年在黃府和柏府的埋下的人手怎麼辦?」
  「除了留在黃氏柏氏身邊的,其餘的收回來,唔,黃氏不是跟烏喇那拉家的有聯繫嗎,那人暫且不要動。」歷史上乾隆進的忻貴妃可是自己五嫂的親侄女呢,她的父親那蘇圖再過幾年便會擢升為兵部尚書,是乾隆朝早期重臣。她也就這一兩年出生吧?「五嫂的叔叔那蘇圖在奉天怎麼樣?」
  「他做過黑龍江將軍,奉天將軍自然得心應手了,有才幹,人緣關係也不錯。上次有資料傳來他的繼夫人覺禪氏有了身孕,再過不久應該就要生了。」很早主子就在戴佳一族埋下耳目,她還以為是因為富察一族與戴佳一族同為軍中世族,訂有姻親的關係,可自從五奶奶嫁進富察家主子卻讓那耳目留在奉天,那時她才明白主子一開始盯著的人是那蘇圖。
  「那蘇圖有家世有才幹有人緣,早晚會調回京城,早年的兵部侍郎轉一圈回來不出意外應該就是兵部堂官,手握兵權,他的女兒不為皇子福晉的話便只能入宮了。」還有再過幾年便要參加選秀被挑選進宮的慶恭皇貴妃舒妃穎妃……呼,真是不省心啊。
  叔貂心思靈敏,一點就透,「奴婢會注意挑選合適的人送到戴佳姑娘身邊。」
  「戴佳一族低調卻不是沒有實力的,你早做安排,如果那蘇圖真生了個嫡女,他會很精心培養,不會輕易讓外人近她身邊的。」
  「主子放心。」
  雲珠點了點頭,拿出一把鑰匙打開了屋裡的一個箱籠,從裡面拿出一本冊子,遞給她:「這本書裡記載了一套內功心法及一套輕身騰挪功法,你拿去看,看完了再給靈樞和素問。」
  武功心法早在坐月子的時候就已經被她創了出來,經過了半年的反覆推敲確定普通人練了有益無害她才拿出來。
  在決意創造一套武功心法出來時,她選擇的方向便是金庸小說中描寫的《小無相功》,取無相內勁御世間萬物之有形。不是其他的武功她創不出來,一個人立足點高,一理曉百理通,什麼武功心法路數想不出來的?!只不過她懶,有一套夠用就好了,再多就純屬沒事找事了,她甚至連內功心法的名稱都直接用《無相功》。
  《無相功》男女通用,至剛至柔,剛柔相濟,練到最後每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風格,最好不過了。至於後面的輕身騰挪功法則揉合了《乾坤大挪移》和《凌波微步》的特點,只是口訣和圖形,她就直接將名稱省掉了,只當作技巧附在《無相功》後面。
  叔貂接過冊子,翻開看了兩眼,心中一驚一喜,驚的是這冊子裡記載的功法實在太過匪夷所思,真的能練成的話豈不是跟某些話本傳奇裡說的一樣能高來飛去?要知道連富察家這樣上百年的禁衛世家所傳下來的功法也不過是簡單的吐納練氣方法,平時的身手、騎射還得靠自己苦練才能有所成就;喜的是,有了這冊子上記載的功法,自己替主子做事就更方便了,主子身邊的保護力量也大了很多。
  叔貂極忠心,自去年的刺殺事件發生就一直擔心雲珠身邊的保護力量太薄弱,這種直接暴力的武力衝擊很難對抗。可惜主子和富察家考慮再三,沒往宮中送人手,她自己也不能扔掉手中的事務守在主子身邊,可靠她自己訓練人手又太慢,現在可好了,有這功法在手,素問靈樞就算不能成為絕頂高手,保護主子也綽綽有餘了。
  「多謝主子,奴婢一定好好練。」
  「嗯,你先看一遍,記下來,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我。過幾天我找個機會讓你出宮去一趟府裡,你再到我這拿一本親手交給老爺。」
  「是。」
  叔貂退下去後,雲珠看了靈樞一眼,「我這還留了一本,你要不要先拿去看?」
  靈樞點了點頭,「多謝主子。」能讓叔貂興奮成那模樣的肯定是極了不起的內功心法,而且聽主子這麼說,就可知主子待她們跟家人是一樣沒有分別的。
  她卻不知道,雲珠創出來的《無相功》固然是一極高深功法,可能不能練出成就來卻還得看各人的心志、體質、悟性。
  等靈樞也出去後雲珠進了空間。此時的空間相比三胞胎剛出生那會兒又大了一些,不包含房屋、玉蘭樹、靈池、竹林、茶林花林,光種植地和果園就有三、四十畝之多。種植地依舊分為藥田、五穀雜糧、蔬菜瓜果、香料幾大塊,果園也分成了幾塊,有珍稀木林、堅果林、果林、爬滕類如西瓜哈密瓜等。
  自從傅玉從海外給她帶來了不少果苗和種籽,這兩年隨著空間的擴大她也慢慢地全部種上了,不過由於空間的關係,最多也就兩棵的數,剩下的種籽都被她收到了空間石裡。種苗倒是育了不少,經過精心的計算,在小湯山一帶的莊子也種了不少南方佳果。乾西二所也種了幾棵蘋果、梨、棗、柿子、橘子樹,另還有幾塊草莓地。有了它們和玉蘭盆栽,她就算躲在乾西二所偷懶,雍正和弘歷也只會認為她在用心照顧這些花花樹樹的,還腦補地認為,可能是因為與她相處得多了,這些花樹果樹才能長得那麼好。
  每年乾西二所的果樹到收穫時總是果實纍纍,差點將樹桿壓斷,水果的味道還特別好。雍正有一回收到雲珠的孝敬感歎道:「農民要有她這本事,大清就不愁了。」
  「百姓要是看到她這種植本事,不想活了都。」也太打擊人了,趕上趟的弘晝邊吃邊道。
  雍搖搖頭,雲珠身邊不僅有他和弘歷的人,連熹貴妃及其他嬪妃也沒少暗地裡打探她的養花秘訣,可惜她們觀察窺探了幾年,沒找到什麼不同的,這才按下了貪念作罷。
  人各有命,強求不來。
  雲珠運用神識收取成熟的瓜果蔬菜並控制其分類的手法由少量到多數、從生澀到熟練,現在速度已經很快了,不到一刻鐘便已幹完以往要幹上大半天的活,將東西分類存進空間石裡。
  在空間裡,果園位於三間房屋和玉蘭樹的後邊,種植地房屋的左邊,離屋子約五米遠是三十坪左右的靈池,靈池右邊是竹林,隔著靈池與房屋相對的是茶林跟花林,玉蘭樹斜右前方幾米遠隔著竹林的是一方亭,與靈池對角相隔位於花海茶林邊的是一圓亭,兩個亭子的亭柱簷角都爬滿了翠綠的葡萄籐葉,上頭掛了一串串散發著玫瑰色澤的晶紅葡萄及黑珍珠般的提子。
  花跟葡萄的生長速度也極快,她每進一次空間都要收一次,現在不止鮮葡萄,連葡萄酒、葡萄乾、花茶、花酒、茶葉空間石裡都積了一堆。
  只有玉蘭樹的花果,她從不曾摘下積存,想用就用想吃就吃,它們總在樹上。這空間裡,也只有它一棵玉蘭樹。
  玉蘭樹下,青青的草地上放著三顆銀白色的空間石,周圍散落著大大小小的鵝卵石或各色寶石。玉蘭樹左邊約兩米處是三間一明兩暗的屋子,白牆、綠色琉璃瓦、檀木屋樑,簷下是一米半寬的青石走廊,走廊下,花梨木透雕的步步錦支摘窗下種著叢幽蘭。屋前除了鵝卵石鋪就的小道就是茵茵草坪。
  雍正七年地動後雍正賞給她的那三顆黃金果核她種到了玉蘭樹後邊,四年過去,它這才開始果,以空間與現實時間的換算,若種到外面去它該得幾百年才能成功結果?!而這期間還要它不毀於天災大難中才行。
  自它開始結果,雲珠每回進空間都會來看。隨著果實的慢慢長大,她也漸漸地清楚了它的模樣。果實的核有點像桃核,紋路深刻,呈黃金色,果實有點像她現代吃過的台灣青棗,果實較大,呈青翠的顏色——以後不知會不會變,果皮上有淡淡的金絲紋路,這種金絲紋隨著果實的變大隨之而變深,粗細的演變也越發清晰且不規則。
  不知什麼時候可以吃,吃起來又是什麼味道?效果嘛,從皇帝手上得到時只剩了核證明它至少是無害的,或許還有神奇的效果,不然不會連核都保留下來。
  時間還有很多,她進了廳裡,對著放在房屋中間的玉鼎盤腿坐下,分出神識進入鼎上刻印的陣法禁制裡,隨著它的變化而感悟著……越是熟練,她將來解開這玉鼎禁制所受的衝擊和危險就會越小。
  她的生命是可以重來很多遍,但不代表她可以不珍惜生命,也不代表她的神識不會受傷。除非自己放棄,否則她不打沒把握的仗。
  出空間前她到竹林拔了兩個嫩竹筍及幾樣鮮果,親自到廚房熬了鍋雞筍粥,又給三胞胎用櫻桃、芒果肉粒、龍眼肉、銀耳、豆腐等做了什錦羹。
  弘歷跟三胞胎到的時候,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特別是弘歷,連喝了三碗粥,「今天的雞筍粥格外美味,你做的?」廚子做的奶皮餅、蔥油餅、一籠小餃子、百花鴨舌、麻辣蹄筋、桂花魚條和甜酸乳瓜倒沒怎麼動筷。
  「早起就去廚房那兒看了下,順手做的。」雲珠回道,仔細地餵著三胞胎燉得爛爛的什錦羹。每回她親自給三胞胎做輔食便會親自餵他們,一個碗一個勺三張嘴,總是不夠喂的,慢一點,三個小傢伙就「嗷嗷」叫,表示自己的不滿。
  果子特有的清香鮮甜引得弘歷引頸不已,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好不好吃?」他湊過來衝著三胞胎問,眼神很垂涎地盯著雲珠碗裡的什錦羹。
  孩子是很敏感的,不容許別人來搶食的和徽一巴掌將她阿瑪的臉推到一旁,「啊啊」地衝著雲珠叫了兩聲,輪到我了!
  「和徽,阿瑪這麼疼你,你居然為了一點吃的嫌棄阿瑪?!膽子不小啊……」不敢說自己也想吃的某人擺出一副搗亂的架勢來。
  「我正餵他們吃飯呢,別來逗他們!」雲珠瞪了他一眼,「想吃給你一碗,再多沒有了啊。」她煮的不多,剛好夠三胞胎吃飽。
  「那我不客氣了。」臉皮很厚的某人利落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一旁侍候著的吳書來趕忙給他添了一碗什錦羹。
  「嗯,果然很好吃,要是冰的更好。」他意猶未盡地說道,略顯哀怨的眼神瞥了雲珠一眼,偏心啊,居然給兒子女兒做這麼好吃的,他卻沒有。
  雲珠放下碗,讓奶嬤嬤抱三胞胎去花園溜圈,自己開始用早膳。「如果今天不出宮,我中午給你和皇阿瑪做道冰點過去。」
  「不出宮。」他馬上接口。看著她用了一碗粥,又吃塊奶皮餅幾個餃子就不怎麼吃,不由勸道:「吃這麼少,再用一碗粥吧。」
  「天氣熱,吃不下。」雲珠搖了搖頭,「別擔心,我一天吃水少果子、點心呢。」
  他點點頭,道:「過幾天皇阿瑪要搬到圓明園去住,要不咱們也跟過去住兩個月?反正額娘的病也漸好了,正可接回宮務。」
  這傢伙一點也不體諒他老媽的身體健康啊,不過熹貴妃也樂意如此吧。雲珠對早晚要歸還的宮權也不著緊,聞言想了想,道:「那行,三胞胎一起過去?」
  他失笑,伸手捏了下她的小鼻子,「當然。」他也不敢奢望她會丟下孩子跟他住到圓明園去啊。
  他眼光滿含寵溺,動作卻有些輕浮,充滿調戲意味,雲珠玉頰微熱,左右一瞧,吳書來與靈樞正目不斜視垂首裝木頭呢。輕啐了他一口,看了眼擺在廳裡的掛鐘,道:「不用上早朝了?」
  每次都用這一招,弘歷低笑著起身,對吳書來道:「走了。」




140、良辰美景(上)

  烏喇那拉.妮莽衣進門的日子訂在農曆八月初二,雲珠沒那個心配合內務府禮部給她籌辦婚禮,便將宮務還給熹貴妃的同時請她照管一下乾西二所。
  熹貴妃拿回宮權,再加上纏綿了一個多月的病痛終於見好,心情非常地好,對雲珠到圓明園去避暑的事也不那麼在意,道:「你自放心,乾西二所我給你看得好好的,這陣子也辛苦你了,好好休息。」
  有個不戀權的媳婦還是不錯的,就是黏了弘歷一點。不過女人嘛,就沒有不嫉妒,熹貴妃對她住到圓明園去撒手不理烏喇那拉婚禮的行為表示理解。
  「有額娘在我是千萬個放心,不過額娘這才剛好,我還來勞煩額娘……心中實在不安,這支百年野參是媳婦孝敬的,額娘留著,看是賞人還是自己用都好。」
  熹貴妃神情一滯,難道雲珠沒聽太醫給自己診的脈案,不知道自己補過頭?!私底下被雍斥責過的熹貴妃看著雲珠的眼神霎時有些不善,認為她是在譏刺自己。可當雲珠從素問手中接過檀木盒子打開一看,她摒住了呼吸,天啊,那支野參蘆圓長、皮老黃、紋細密、鞭條須、珍珠節,體形美……看著有嬰兒手臂粗,肯定是兩三百年以上的老山珍,這麼遠都能聞到那清香的參味,是罕見的珍品。
  「喲,這麼完好新鮮的野參……快拿過來我瞧瞧。」臉上已轉怒為喜。
  春蘭上前接過檀木盒子,呈給了熹貴妃。雲珠待她摸賞夠了,便又從素問手上拿過另一個盒子,也一併呈了上去,「這是王爺這段時間替額娘尋來的兩支百年霍山赤芝,雖然有些遲了,不過也是王爺的一片孝心……」
  熹貴妃打開一看,果然是上好的霍山赤芝,想起自己臥病的這一個多月,雲珠天天來請安,弘歷也時不時地過來看自己,兩人都快將乾西二所的上好藥材搬個精光,感歎道:「你們倆孝順我記著呢,只是這好東西你們也多少留著點,免得以後要用還得四處尋找。這參我留下,靈芝你帶回去,等入秋了給弘歷煲個湯喝也使得。」說著將盒子蓋好,還遞給她。
  「是。」雲珠也不跟她客氣,接過盒子,放回素問手上。「那媳婦就告退了。」
  「去吧。」
  等雲珠走了,熹貴妃便將承寵後正式封為春常在的碧魯氏叫了進來,敲打了一頓,意思是這次她能伴駕圓明園是自己在皇上面前替她講了好話,自讓她機靈點,好好侍奉皇上,小心注意隨同前去的顧嬪娘娘及跟她一起進宮的那常在,別失了承乾宮的臉面等等。
  「貴妃娘娘對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銘記在心,定不會辜負娘娘的栽培。」春常在知道自己住在承乾宮,而主位的熹貴妃如今更是宮中位份最高的嬪妃,她所出的四皇子是眾皇子裡唯一的親王,自己如果想要在這宮中生存、承寵就必須討好熹貴妃聽她的吩咐行事。
  「我看你就是個聰明伶俐的,許多事不必我說也能明白……好了,下去準備吧。」
  春常在退下後,熹貴妃問秦嬤嬤:「嬤嬤,你覺得春常在和那常在能分顧嬪的寵麼?」伊根覺羅.顧茗出身滿洲著姓大族伊爾根覺羅氏,其父顧琮如今身居直隸河道總督要職正得皇上重用,初入宮為貴人,誕下八公主後晉為嬪,正是年青貌美、風華正茂之時,再讓她生下阿哥,自己和弘歷可就危險了。
  秦嬤嬤蹙眉,「如今也只她們兩個可用,且才初入宮,正是新鮮的時候……主子還是放寬心吧。」
  「要是她們真能成事倒是好,我就怕反倒成全了她們三個。」熹貴妃微垂著睫羽,撫著手上的精美的指甲套,臉上帶著憂色,「宮外我不放心,宮裡我也不安心啊。」若不是裕妃為了照顧快要臨產的五福晉,她也會離宮吧,可惜了。
  「裕妃娘娘如今正緊著五福晉呢,哪裡顧得上祿貴人。」秦嬤嬤輕聲說道。雖然董鄂氏躲在景陽宮不出來,防得也緊,可畢竟年輕,在宮裡沒什麼勢力,哪裡抵得住高嬤嬤伺機而噬的功力。
  「你說得對,一個一個,慢慢來。」熹貴妃笑了笑,裕妃雖然沒能離宮,卻要顧著兒媳婦,□無術,皇上又不在宮中,偌大的皇宮掌在自己手上,再治不了那賤人,自己可就白活了這麼多年了。
  這邊承乾宮籌謀不已,那邊養心殿雍正聽了張保傳來的消息知道熹貴妃傳了春常在過去說了會兒話,面無表情地揮手讓暗衛退下。
  做為皇帝,他自有自己的考量。
  八旗勢力要攏在手中為自己所用,他不能不有所表示,顧嬪的得寵一半源於她的家世還有她的知情識趣,但為了弘歷,他也不能讓她再壯大下去,這次圓明園之行獨點了她伴駕算是給熹貴妃給顧嬪一個機會,看她們怎麼走。
  還有弘歷和雲珠,不若宮中的涇渭分明,到了圓明園,他們會怎麼做?
  雲珠沒有皇帝和熹貴妃的種種考慮,她到圓明園確實是為了度假的。話說到了清朝才明白夏季皇宮到底有多悶人,天氣本來就熱,入目還是一片又一片的琉璃映日所反射出來焰光,太輝煌了都,看著就感覺身子也熱得快燃起火一樣,而前後左右更是一座又一座的宮殿城牆,就算有一兩絲風拂來,那也不帶涼意。
  現在她倒是能在屋子裡擺個小小的聚靈陣,使自己不至於太過悶熱,可這不還有三個孩子嘛,自己天生帶著蘭花體香,在花草種植方面又有點天賦異能,再加個清涼無汗不受酷暑影響的體質也沒什麼,只是再加上三個孩子就有些顯眼了。孩子沒辦法像自己一樣通體靈氣盈潤,在他們的屋子設聚靈陣,那他們在屋子裡是涼快了,出了屋子卻又很快受熱,不但反差大容易生病,還容易引人懷疑。還不如在他們洗澡的時候給他們加些靈池水下去給他們滋潤一下肌膚,由表及裡慢慢改善體質。
  只是現在三胞胎開始會爬,正是對什麼都好奇的時候,又精靈,整日拘著他們在自己屋裡也不太好,圓明園融園林景區於一體,有山有水有林,是盛夏避暑勝地,就著湖光水色綠蔭與清風,讓他們多玩多看也是好的。
  「司綺,你到富察格格那兒看看大阿哥準備得怎麼樣了?」早派人跟富察.芙靈阿說帶永璜一起去住些日子,反正有他阿瑪和皇瑪法在,功課有人看著。她帶了三胞胎走就不能單留永璜,好歹接他去住幾天,寥表意思。
  回了乾西二所,雲珠思量了一番,決定留下葉嬤嬤、馮益和靈樞、侍墨、明心,自己帶了郭嬤嬤尚嬤嬤、素問、司綺和王進保,二等宮女裡挑了采露、采雯、含霖、含霽四個;三胞胎那除了奶嬤嬤外各挑了一個貼身宮女及兩個二等宮女同去。
  帶去的人手她是不嫌多的,圓明園那兒雖也有伺候的人可畢竟不熟悉底細,出了事就錯恨難返了,留下的人手守著屋子、打理事務、留心宮中消息也儘夠了。
  皇帝是早上出行,雲珠一行人則是下午才開始走,到了圓明園太陽剛好落山。現在的圓明園還遠沒到後世傳說中那般大,風景建築也沒那麼多。至少雍正賜給怡親王的綺春園還沒併入圓明園裡,西洋樓、長春仙館、碧桐書院什麼的都還沒有建造。
  不過圓明園良好的地理優勢及秀麗的風景並沒減少,反而多了幾分天然疏曠的涼爽。雲珠選了杏花春館住下。
  杏花春館位於上下天光西面,東北方是山石加土山圍繞著太湖石堆疊而成的山坡,橫迤於杏花春館與坦坦蕩蕩的交界處,間有山洞及山亭裝點,坡植有翠柏等樹。館舍東西兩面臨湖,西院杏花成林,館前有菜圃,不僅此時杏花正值盛開,胭脂萬點,艷態嬌姿,映著湖光,襯著垂柳,相互輝映,鮮明且意趣無窮。而且涼風帶水,最是消暑,館前的菜地更可消磨時光,很是合她的意。
  杏花春館建築佈局比之圓明園其他各處隨意了許多,很有農村景象。當然了,就算是農村景像它也帶了皇家特色,矮屋蔬籬,紙窗木榻,那是跟九洲清晏比,跟普通的民居,它還是很寬敞,很有田園風味的。
  杏花春館的主建築是五間青瓦白牆的屋子,後有抱廈,另有書齋、亭館、釣台等帶有山莊園林意境的建築,雲珠自然是入住了正屋,明間留做廳堂,左面次間為寢室,梢間擱放行李物件,右邊次間為三胞胎的寢室,梢間同為擱放三胞胎的行李用具,其他隨侍人員住進後頭的抱廈。
  皇帝住九州清宴殿的「天地一家春」,弘歷住「萬方安和」,永璜住清暉閣。其他嬪妃住到了牡丹台。
  牡丹台殿閣以香楠為柱,覆二色琉璃瓦,煥若金碧。殿前遍植各色牡丹,綺麗如錦,殿後古松如列,青青成林,環以朵卉名葩。這裡的景色暮春婉娩,首夏清和,當年康熙、雍正、弘歷祖孫三人曾在這裡賞牡丹,被視為「太平盛世」的象徵。顧嬪幾個選了這裡居住也不是沒有幾分想法的。
  弘歷處理完公務一般都會到杏花春館,永璜有時會跟他一起過來用晚膳,逗逗三胞胎,有時則獨處讀書,因三胞胎還小,他也顯了出來,雍正有時也會問一下他的功課,見他實在資質平平,只勝在性子敦實,便也撂開了手。如此,永璜倒覺得輕鬆不少。因著出生時辰不好,無論是他自己還是他額娘都早早就熄了爭鬥的心思,只願平平安安過日子。而且,做為嫡母,雲珠也確實對他不錯,三個弟妹更是可愛機靈,討他喜歡。
  這日,弘歷下了早朝,想著沒什麼緊要的公務便回了杏花春館,想著偷得一日閒,帶雲珠好好逛逛這圓明園。
  杏林花嬌,如片片雲朵,微風拂過,似雪飄散,特別是植於湖邊十幾年的老樹,姿態蒼勁,冠大垂枝,岸上花朵,水中芳影,各顯芳姿。令人不由想起王安石的北坡杏花詩,可不正是:「縱被春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作塵」麼?
  再一想,似乎又有什麼不對。哦,往年的杏花最多開到五月底,六月一到大半都會謝了開始結果,可自雲珠一住進這杏花春館,這杏花倒有了一副常開不敗的勁頭,這都六月中旬了,花還開得這麼繁麗。
  杏花林裡,三胞胎在毯上爬來爬去,推著雲珠給他們做的皮球在玩兒,偶爾有花瓣吹落他們嫩嫩的臉上,他們便「啊啊」兩聲,仰著小腦袋,像在看花怎麼又吹到我臉上了?又或一手支地,一手探向空中,似要搶先抓住那花兒……抓到了,便興奮地往嘴裡塞……其他兩人看到,迅速地爬了過來,疊羅漢一樣,三個胖乎乎的穿著小短褂小短褲的雪娃娃,七扭八扭又親又趴地滾成一團兒……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卻沒像往日般走過去加入他們。雲珠並不在那裡,他走向館屋,裡面只素問和一個二等宮女,「福晉呢?」
  「在書齋呢。」素問回道。
  他轉身欲去,忽又頓住,「日頭漸大了,讓嬤嬤們注意別讓小主子們曬著。」
  「是。」素問又行了個禮。
  雲珠自來到圓明園每兩日必給三胞胎畫一幅畫,有時只淡淡勾描,有時則淡墨渲染,有時重彩細繪,畫的都是他們玩樂時的各種可愛姿態。這兩天,她畫的正是杏花樹下他們滾球的可愛情形,姿態神色各異,像三隻可愛的貓兒。完成後,時間還充裕,便又練了會兒字。
  他在書齋外,透過支窗,見她一身牙色素軟緞織金纏花旗袍,頭上梳著簡單的小兩把子頭,插著一支羊脂白玉雕花簪,氣質安然如月輝,淺淡如遠山,皓腕虛懸,揮動間像瓊英雪蕊綻放,纖蔥玉指中的青玉筆管卻像蝴蝶,翩翩起舞,環繞不去。
  一時間,竟看呆了。
  她忽有所覺,停筆朝他望來,忽然一笑,那淺淺的笑顏,恍惚中使他腦海不自禁地浮現起花瓣紛飛的杏林,一樹一樹灼艷而放的桃林,仙姿玉質優雅安然的白蘭……都難描難繪她的美,可不合了那句「淡極始知花更艷」?!或者該說是「濃妝淡抹總相宜」。
  「今天怎麼這麼早過來?」
  「偷得浮生半日閒。」回過神來,已身處書齋之內。他拿起她放在一旁的畫,眼中閃著喜愛之色,題筆寫道:「杏林春燕繞花深,品韻自有稚子爭,綻雪落花逐相嬉,不惱枝頭次第春。」
  寫完,也拿出自己的印章蓋上,與她的並在一起。




141、良辰美景(下)

  「一起走走吧?」
  「好啊。」雲珠拿了幾塊玉雕紙鎮將畫壓好,等回來再將它收起。沒看到弘歷出去後朝吳書來遞了個眼神,這是他跟雲珠詩畫相合的第一幅作品,畫裡又有他的兒女,這麼有代表性的作品當然要自己收藏了。
  ——吳書來跟在弘歷身邊十幾年,對主子心意的揣摩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接到了弘歷的示意後怔在原地狂汗好一會兒才進了書齋,小心翼翼地將畫作收起。沒人比他更清楚,乾西二所的外書房裡主子珍藏的那些詩畫作品,都是主子費心收集的四福晉的手書。
  兩人安步當車,走了一段路,弘歷自己覺得有些熱了,看了眼清涼無汗的雲珠道:「不如我們到十三叔的綺春園去看看吧,那是出了名的水景園,景致秀麗,也涼爽。」圓明園能看的地方也多,不過以後有的是時間逛,倒不用這時候湊熱鬧。他心下不願與皇父的嬪妃遇上,憑白拿這良辰美景浪費在應酬上。
  「適當麼?」雖然略有遲疑,她的心情無疑是愉快的,現在的綺春園和長春園還未與圓明園並在一塊,能去瞧瞧也是好的。他低笑開來,她那嚮往又猶疑的模樣實在可愛,微微的狡黠淡淡地閃現於她嫻雅清潔的氣質裡,看起來是那麼動人。「放心吧,兩個園子挨這麼近,不僅是十三叔跟皇阿瑪常來常往,小時候我跟弘晝也沒少到那邊兒玩。」
  雲珠含笑聽著他說起小時候在圓明園的趣事,心想,這樣的時候也是少的。雖然不大看得起歷史上的乾隆皇帝,可自嫁給了這男人,她才漸漸瞭解小時候的他為了在雍正、康熙面前留下好印象得到他們的重視,他也是付出了不少刻苦努力的。
  這樣,聽他說完兩樁他與弘晝頑皮的事後她便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與他說起一路的景致來。
  來到春澤園,雲珠訝道:「此處景致確有蘇揚園林的幽婉清麗。」若不是明知這是何處還以為置身江南呢。到過南北方的人都知道,兩處風貌是迥然不同的,儘管北方也有園林修得頗有江南特色,但也只是幾分,要完全有那個神韻還是極少的。
  「春天在這裡賞景最好,不過夏季的話還是西部的清夏堂適合閒居,走那邊。」他一路給她解說,倒不覺得口乾肚餓,雲珠拿出帕子幫他拭了拭額上的汗漬,道:「歇一會兒再走吧。」
  他握著她的手,找了處夏蔭濃密,碧波生風的亭子坐下。雲珠拿了帕子,讓跟在身後的司綺去蘸了湖水,拿過來親自幫他拭了臉又擦了手,舒服得某人吁了口氣,覺得一身的暑氣盡去。輪到自己時,弘歷搶了過來,也親自替她輕拭了臉和手,只覺得手中的巾帕比起她潔白細嫩的肌膚實在粗糙,且她臉上手上根本一點汗漬灰塵都沒沾的……美的竟只是這種體貼服侍心上人的感覺。
  「涼快好多。」她嫣然一笑,對采露道:「將點心拿過來。」身後的奴才都是有眼色的,早已倒了茶水呈放到一邊。
  「咦,是水果涼糕。」紅的、黃的、綠的透明的糕點裡面裹著櫻桃肉醬、荔枝肉、草莓肉醬或者芒果肉,這種水果涼糕雲珠夏季最是愛做,入口涼爽清甜,不止弘歷喜歡,連雍正也沒少吃。
  「這黃色的是什麼做的?裡面的碎粒是荔枝吧,唔,這塊是芒果。」糕點的顏色不用說也是用花湯熬出來的,就像菊花糕。
  「是梔子花的果子熬的,有瀉火除煩涼血解毒的功效,最適合夏季用了。只用了一點點,難怪你吃不出來。」她也捻了塊裹著草莓醬的慢慢吃著。
  「奴才見過四阿哥四福晉。」弘皎帶著納喇.佛拉娜過來見禮。
  「弘皎?這是弟媳婦?不必多禮。」弘歷眼微瞇,笑著問:「你怎麼過來了?」雖然同情他遇上了那麼個極品前妻,不過他可沒忘這傢伙以前肖想過雲珠。
  弘皎神色淡淡地,「皇上召我過來問一些驍騎營的事。」
  大概是涉及到兵器改革的問題。弘歷心中有數地點了點頭沒再多問,眼神瞟向跟雲珠談得歡暢的納喇氏,心想,弘皎對這個繼福晉大概是滿意的,不然不會帶她一起到綺春園了。
  他卻不知弘皎這是受了怡親王福晉的命才不得不為。為了兒子,怡親王福晉以最快的速度迎了納喇氏進門,又以新婚不得冷落妻子為由不許他再像以前般以驍騎營為家,更阻止他婚假還一心撲在公務上,他只得將人一同帶了過來。
  不過,還是有好處的,有了她,自己前來見四阿哥和雲珠便沒那麼顧慮。看了眼笑盈盈跟佛拉娜說怎麼做水果涼糕,回頭給她送些水果的雲珠,他心中微動,或許這個福晉也不是那麼不可接受。方才一見到雲珠,腦海便不受控制地恍惚了一下,多久沒見過她了?她好像變得更美了。吃東西的模樣,笑起來的模樣,似乎過得不錯。可一想起即將嫁進乾西二所成為側福晉的烏喇那拉氏,他的心又冷了下來,他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的痛病,如今四阿哥對她好,焉知未來也能對她好?
  而且從自己得到的消息,那個烏喇那拉氏可不止是容貌出眾,那心計也是深的。烏喇那拉府……哼,想必得了不少孝敬皇后留下的勢力。
  他勾了勾唇,對弘歷道:「你要小心弘皙,最近弘升弘普一直在打聽炮廠和火藥廠的事。」
  「炮廠和藥廠都掌握在皇父手裡,他們想插手是妄想。」弘歷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冷厲,只是不能從炮廠和火藥廠得到武器他們也能從驍騎營或護軍營、前鋒營的某些人手裡得到。「現在發下去的武器彈藥都是有數的,你可要把驍騎營給把好了。」
  弘皎皺了下眉,「這是自然。」只是,暗地裡有勾連,他把得再緊也沒用啊。「只怕他們打聽這些武器不是為了研究,而是直接取來殺人。」
  弘歷心中一緊,是的,萬一他們是用來對付自己或雲珠他們母子呢?
  弘皎見他眉心緊蹙,知道他將自己的話放到心上,暗舒了口氣,有防備總是好的。
  「王爺,吃一塊涼糕吧,可好吃了。」佛拉娜原來還有些怕弘皎的,大婚以來他對自己總是淡淡的,高大的身軀和冷峻氣質雖然看著迷人,卻難以親近。不過聽到四福晉說這些茶點都是她親自備的,她才從鬱鬱中恍然大悟,山不來就我我就山嘛,四阿哥對四福晉好也不光是喜歡她的家世她的外表吧,總有一天,弘皎也能看到自己的好的。
  她本不是個自苦的,只覺得弘皎對自己不上心一方面是自己相貌才情不符他的理想,一方面是受了前福晉的影響(進門後怡親王福晉怕她不理解暗地裡跟她暗示過西林覺羅氏的事),現在調整了心態,又恢復了以前在家時的樂觀。
  抱著「日久見人心」的這種處世生活態度,以後的日子弘皎倒真是對她愈來愈敬愛信重,一生也只她一個福晉並先前納的妾定氏兩個女人,兩個兒子也是由她所出。
  弘皎頓了頓,接過她遞來的水果涼糕,放進嘴裡慢慢地吃著,只覺得那味道,爽口的清涼裡帶了點淡淡的梔子花的香和花草特有的澀意,夾雜著水果肉的細軟酸甜……是櫻桃。「不錯。」
  佛拉娜笑逐顏開,「我也喜歡櫻桃。」
  弘歷感覺不如雲珠敏銳,雖然對弘皎以前暗戀雲珠的事想起來還有點半含妒意的不爽快,可看著弘皎與納喇氏相處的情景卻覺得他應該是放下了以往的念想,又想起一年來他跟傅恆的種種死磕,便漸漸地放下了心中的那點子不舒服,覺得這個堂弟再出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將來可為國之棟樑。
  「我跟你嫂子正打算去清夏堂走走,你們呢?」
  弘皎正躊躇著,佛拉娜已搶先道:「一起吧,我們剛好住在清夏堂。四嫂,我明天可以去杏花春館找你麼?」
  「當然。」雲珠笑笑,她跟顧嬪她們往來有些不合適,納喇.佛拉娜倒是個好的交往人選,兩人輩份相當,納喇.佛拉娜的性情也很容易相處。至於弘皎的那點小心思,反正他不會說出來,她也不在意。
  對於這個決定弘皎是心中暗喜,多跟雲珠相處一會兒也是好的。弘歷則很無奈,多了兩根明晃晃的蠟燭。不過在圓明園住的這段時間雲珠能有個女性妯娌往來也是不錯的,他公務繁重,不能時時陪她,三胞胎再好也不是說話的對象。
  路上雲珠也關心了一下珺雅和小婉珍,弘皎微笑道:「小傢伙長得白白胖胖地,精神頭好著呢。」
  佛拉娜沮喪道:「小婉珍很可愛,就是認人,除了額娘還有三哥三嫂誰都不給抱。」
  雲珠淺笑道:「孩子都這樣,多處處就好了,三胞胎也愛我抱呢。」她在的話,總愛往她身邊湊,不過除了母子天性估計還有她身邊靈氣足的緣故。
  「三哥三嫂要是也來綺春園住就好了。」佛拉娜道。在府裡她這個新媳婦還是有些拘束,況且她也不喜歡大嫂,雖然她們同為滿洲納喇一族,但性子實在合不來,且大嫂看她的眼神裡滿是嫉妒防備,她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可惜大嫂生了病,三嫂要幫額娘主持中饋……」相比之下,三嫂就好相處多了。
  弘昌福晉病了?雲珠淡眉微蹙,「大嫂子的病不要緊吧?」
  「聽說是吃壞了肚子,又著了點涼,我來之前去看過她,太醫也開了藥,應該沒什麼大礙。」
  雲珠本對弘昌福晉沒什麼好印象,不過隨口問問,聽她這麼講,便罷了。幾人接下來一路賞景,說說笑笑,倒是覺得輕鬆愉快無比。
  第二天納喇.佛拉娜果然到訪杏花春館,她對三胞胎很是喜愛,跟他們玩的時間比跟雲珠說話的時間還長。
  雲珠從冰庫裡挑了幾個大的芒果,將果肉切成丁盛在白瓷碗裡,又淋上酸奶酪及桂花蜜,讓素問跟馮益給送到養心殿西暖閣去,夏日大多胃口不佳,這道甜品吃著正合適。
  雲珠餵了三胞胎一點,佛拉娜也吃了一碗,完了歎道:「四嫂可真是厲害啊,這麼好吃的甜點都能做出來——」
  「亂講,不過是你對這些吃食不上心罷了,怡親王府的冰碗難道不好吃?」夏季一到,京城各大府第都有做冰碗的吃食,更因主子的愛好不同而創出了不少極具特色的口味,怡親王福晉早年就很喜歡吃冰碗,府中收集的冰碗做法多達十幾種,她才不相信佛拉娜沒吃到呢。
  「好吃,可四嫂做的也好吃。」
  「這個又不難,你不喜歡自己動手可以讓下面的奴才做,一樣的。」
  佛拉娜道:「其實也不是不喜歡做,只是以前沒這方面的心思,只學過幾道菜罷了,我的女紅比較好。」
  「嗯,你送給和敬他們的玉珮上的絡子是你親自打的吧,很好看。」雲珠讚道。
  「我以前還覺得自己字寫得不錯,見了四嫂的字才覺得自己的字實在不夠看。」
  她還真是實誠啊。雲珠哭笑不得,「這字寫得好不好一要看天賦二要看努力,我從三歲起,每天練子兩個時辰,要是寫得不好看那不是太糟糕了嗎。」
  「天天如此嗎,兩個時辰?」
  「只有多沒有少。」
  「難怪四嫂字好,能十幾年堅持不懈實在難得。」有天賦固然令人羨慕,可若沒有刻苦的努力也難以在書法上取得成就。這點佛拉娜還是懂的,她的父親查郎阿在滿人裡的才學算得上不錯,否則也不能做到大學士,她受父親影響,雖沒成為能詩善畫的才女,可書法上卻比一般的八旗女子好太多了。
  「只不過喜歡寫字時那種心寧氣和的感覺罷了。」
  「就是。」佛拉娜道,「做什麼還得自己喜歡才行。」
  兩個人又聊了些別的,佛拉娜性子樂觀開朗,雲珠雖然優秀,給人的感覺卻是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使自己在生活中更怡然自樂,並不是表現給別人看,這種態度很讓佛拉娜喜歡。
  不得不說佛拉娜接近雲珠一半是對她才貌的欣賞,一半是出於利益上的考量,可在圓明園小住的日子幾番往來接觸,慢慢地也真心喜歡上雲珠的為人處世,認真與她交往起來。
  六月十三日,五福晉吳扎庫氏為弘晝誕下第二子永璧。洗三禮的時候雲珠回了一趟宮裡,送了賀禮,又探望了五福晉,見她和孩子都很健康精神,恭喜了一番。
  也許是太招人嫉,七月初七夜,宮中按例在御花園設香案、供具以乞巧,難得出屋門一趟的祿貴人居然因為一個宮女無意絆翻了個盆子而滑了一跤,五個多月的身子差點小產。消息報來的時候雍正也只淡淡地回了句:「太醫看過了?那就讓她好好在屋裡養著。」
  「她不是防著熹貴妃麼,怎麼還到御花園湊熱鬧?」
  「她倒沒去御花園,不過是景陽宮裡宮人們自己搭的綵棚那。」素問說道。祿貴人年齡也不大,更起了爭寵之心,對瓣香致敬,乞求牛郎織女降以富貴、情愛、心靈手巧的活動怎能不心動?
  雲珠知道這回事後在書齋抄寫了《小窗幽記》裡的一幅對聯:「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卷雲舒。」
  弘歷看後,抱緊了她。嫁給了他,她的這種曠達風流的生活只能是夢想,或許淡泊自然是她的本性,然而身處皇宮,得之不喜、失之不憂、寵辱不驚、去留無意,卻也成了她對自己的自勉。
  這件事使得雲珠放鬆了近一個月的態度又暗暗警惕起來。
  她的預感總是那麼準確,中元節的時雲珠放河燈回來,放心不下三胞胎便到他們房裡看看,見睡著的和徽抱著自己給他們做的玩具皮球睡,便上前將它拿開,不想卻聞到一絲異樣的香味。
  她不動聲色地讓郭嬤嬤下去查,很快查到是負責清洗三胞胎玩具的一個小宮在洗的時候與一個相熟小太監說話,小太監在她不注意的時候滴了五色梅花葉研的汁在裡頭。
  小太監和小宮女被杖罰後並沒有交待出是誰指使,雲珠乾脆將他們交給了弘歷,兒子女兒他也有份,有人要害他的子嗣他自然也要追究到底的。
  弘歷本來就暗中防著圓明園裡的侍衛和太監宮女,本以為動手的會是弘皙那邊的人,沒想到蛛絲馬跡一對,與這小太監小宮女有接觸的不僅有弘皙的人更有烏喇那拉家的影子在裡邊,氣得他臉色鐵青。
  死無對證。到底烏喇那拉家有沒有與弘皙那兒牽扯上關係?這裡頭是弘皙的人栽贓陷害故意挑撥雲珠與烏喇那拉家不合還是這烏喇那拉家心太大了,人還沒進他的乾西二所就將手伸到了他的嫡子嫡女頭上?!
  不管如何,烏喇那拉氏需要冷著點了。
  七月底,弘歷雲珠回了宮。烏喇那拉氏就要進門,做為嫡福晉雲珠不能不出席,而做為新郎官,弘歷再怎麼滿心彆扭也不能缺席。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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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一入宮門深似海(上)

親王側福晉的婚禮自有規制,莊重喜慶,不過畢竟是娶側福晉,什麼都要低嫡福晉一頭,相比雲珠大婚時的隆重喧天、滿城歡慶自然失色不少,烏喇那拉家知道皇帝並不打算到婚禮現場失望不已,卻不知道,若非婚宴是在宮中舉辦連熹貴妃都不打算露面。

一個側福晉而已。

雲珠做為女主人小露了幾次面招待女眷,她姿儀優雅,落落大方,眼眉溫和,言語略帶喜慶,準備瞧笑話的人從她出現到退場,從她的穿著打扮到她的言行舉止,一番琢磨細察下來竟沒發現她有半絲的僵硬、不耐,一派的通透自如,彷彿參加的不是她夫君的納側室禮。

相比雲珠的淡定雍容,高露微就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她倒是想出去喧排烏喇那拉氏幾句,發洩發洩心火,無奈她再怎麼在乾西二所得臉面,這種大場合弘歷跟雲珠都不許她出現。

第二天一早,雲珠早膳的時候吩咐明心過去玉露院,讓烏喇那拉氏明天再行敬茶禮。高露微就住在玉露院相隔不遠的金風院,明心的傳話很快也到了高露微耳裡,她心中不由嫉妒萬分。自從知道自己的身體受損過重不宜受孕後她分外看重自己的地位臉面,烏喇那拉氏是舉了婚禮迎進門的側福晉、出身又高她一截本就讓她妒忌萬分,福晉又給她這樣的臉面體貼,真是讓她恨到不行,眼睜睜地看著早膳過後弘歷帶著眼含羞意的烏喇那拉.妮莽衣穿著皇子側福晉朝服去拜見皇帝跟熹貴妃。

免不了又得摔幾樣東西出氣。

松嬤嬤看著側坐在榻上氣得小臉煞白的主子,心下暗歎了口氣,形勢比人強啊,主子雖然得了側福晉之位,付出的代價卻太沉重了,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擁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主子何必為這個置氣,咱們不是已經下了手麼,忍過她這一時的風光,往後她們也不敢對主子不敬。」

也是,下不了蛋的母雞再怎麼漂亮也沒用。高露微想起自己布下的那些暗手,心頭總算沒那麼難受,只是臉上仍有些恨恨不甘:「我只恨,為了側福晉這個位子我費了多少心力,付出了多少代價,她卻如此輕易就得到。」

「這出身的事啊由不得人挑,可這世間的路卻是人走出來的,別的不說,主子只看如今的貴妃娘娘不就明白了,當年被先皇稱為佳媳的孝敬皇后、被當今聖上千寵萬愛的敦肅皇貴妃又如何?」道理人人都懂,但能成功的有幾個,唉。

「嬤嬤說的是,奴婢打聽到這次婚禮皇上並沒有來,連熹貴妃也只露了一次面,這新側福晉能進這乾西二所還不是看孝敬皇后的面子,如今人都去了幾年了,多少情份也淡了。」青婀拿了襲新制的縷金百蝶穿花丁香色雲緞旗裝過來,「主子且試試新制的旗裝合不合身。」

這是為烏喇那拉氏進門敬茶而備下的新衣,輸人不輸陣,她絕不能在氣勢上輸了她,好歹自己才是爺的第一個側福晉。高露微聽了松嬤嬤和青婀的話這會兒也轉過了心氣,站了起來試穿起衣服,對著鏡子臉上露出了笑容,「不錯,辛苦你了。」

青婀這兩年在女紅方面的手藝越發好了。高露微不免想起同樣能幹卻已死去的翠裊、臘月。雖然有了個可以信任的冬梅,但冬梅太老實了,她能做的也就是在飲食起居上侍候自己,對打探消息、出謀劃策這方面一點也不能給予自己幫助。

「再配上大爺新送進宮裡的飾品可就更好看了,那精緻的式樣可一點兒也不輸內造的呢。」

可終究不是內造的,升了側福晉自己每年得的內造首飾不多,相比其他人也不過是普通貨色,高等級的輪不到自己。高露微忽然又沒了興致。青婀小心地看著她,「主子?」

「我沒事,就是有些倦了,你先下去吧。」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的心態不好,可一想到自己可能十年、十幾年或者一輩子都不能有孩子,她就惶恐不安。未來太遙遠,往後的自己能不能風光依舊?能不能在這府中穩佔一席之地?或者十年後的自己還能不能有現在這般嬌美的顏色,煥發的生命?

誰也無法給她保證。

她現在能依恃的就是明面上對爺和福晉的「救命之恩」和自己阿瑪是皇上的心腹重臣這兩點。可所謂的「救命之恩」到底幾分虛幾分實,她知、王爺和福晉也是知的,她不能憑著這點就自以為是,憑白浪費了這點情份。

可是,她固然深恨害她不得不走到這一地步的富察.芙靈阿與蘇寶柔,可對著富察.雲珠這個嫡福晉她也是有怨的,沒有她,自己的日子不會過得這麼無望。只要沒有她……

按原先的計劃與烏喇那拉氏聯手,讓嫡福晉失寵或者乾脆讓她消失,自己是不是就能得到爺的寵愛?她不止一次這麼想著。可即便有福晉在,爺對自己也沒比對富察.芙靈阿與蘇寶柔好多少,現在還多了個金氏。再說,嫡福晉失寵或者沒了,自己也不可能得到多少利益,自己既不能有子也不能成為繼福晉,何苦出這個力讓同為側福晉的烏喇那拉氏奪得勝利果實平白壓了自己一頭?!

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她高露微還沒這麼蠢。眼前自己都不能忍受烏喇那拉氏比自己更得意了,何況將來讓她扶為繼福晉或者繼後,自己匍匐在她腳下?哼,絕不可能。

自己需要靜待時機,而這個時機,至少要堆積到十年後。在這之前,先絕了烏喇那拉氏出頭的可能,有機會讓福晉失寵的話也可以動手。再一個,自己可以先抱養一個孩子在身邊,這樣萬一自己生不出孩子老了也有個依靠,既便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能引開別人的注意,更可成為自己孩子的助力,最後還能在爺面前得個慈愛的印象,更容易聯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或許還能因為孩子將其生母收為助力,就像在當今潛邸時的貴妃娘娘與裕妃一般。

……

高露微在金風院再一次按下心中浮躁的情緒,籌劃著未來的路,乾西二所其他廂院裡的女人也在思量著今後的站隊問題。

烏喇那拉氏有孝敬皇后留下的底子,同樣出身滿洲著姓大族,父兄親族在朝中勢力雖不如嫡福晉娘家,可也不是還有個承恩公府在嗎……再說,新側福晉那嬌艷的容貌說不得會分去爺的幾分愛寵,即便眼前色色遜了福晉一頭也難保他日會出頭,自己是否該與她交好呢?

最好的態度便就沒有態度,過自己的日子。

富察.芙靈阿撫著高聳的肚子,淡淡地笑著,只要福晉一日還穩坐在那位子上,自己就不需考慮那麼多,有了嫡子又容得下人,這樣的福晉對她這樣的人來說是件好事。爺現在還年輕著呢,現在計較其他的還太早……

蘇寶柔則在想著熹貴妃與已故孝敬皇后的關係,擁有著可能繼承大統的兒子,熹貴妃就甘心雌伏在孝敬皇后之下?而孝敬皇后只怕也是防著熹貴妃的罷,自己雖是嫡母,到底不如生母親。無子的皇后,有子的貴妃,皇后之下第一人,太有威脅了,怎麼可能不防範呢?說不定,還想過永除後患!

看來,自己與這位新進門的側福晉還是先保持距離的好。反正,自己也不是熱絡的人,安心養胎,生個阿哥比較重要。想起如今還瘦弱不已的女兒,她的眉頭就蹙了起來,連福晉生的三胞胎都長得玉雪可愛精靈活潑,這個女兒的存在簡直就是在告訴別人自己不會養孩子的牌子,天知道,她日日小心,敲打下人,延醫餵藥……盡心的程度跟侍候祖宗沒兩樣了!每每聽她的哭聲,她也不是不心疼,只是……一想到高氏那幽冷而譏誚的目光時時盯著自己的肚子她就忍不住擔憂。

現在的她對宮規、對祖宗規矩已是無比清楚,做為皇子格格,若非王爺和福晉的允許,她是沒資格撫育兒女的。若肚子裡的是個阿哥,王爺又先入為主地認為自己不會養孩子,高氏又仗著爺和福晉給的臉面開口要抱養孩子,她能怎麼辦?!王爺和福晉很可能會答應的。

可是,當初的刺殺事件,高氏、她、富察氏都彼此清楚,三人不僅不可能友好共處,以後說不得還是不死不休之局。當時是為了爭取那一線生存的機會,是為了剷除對手,所以她和富察氏才不約而同地選了懷有身孕、行動不便的高氏去擋那死劫……只沒想到最後反成全了她,搶先得封側福晉,以失去腹中胎兒及今後可能永遠不孕為代價。

得到這種結果的高氏怎麼可能不恨?怎麼可能真心想要撫養自己的孩子?她是想報復吧,報復自己和富察氏……

越想頭越痛,萬嬤嬤雖然是個好的,平日看來對自己也忠心,卻還沒到性命相托的地步,自己有什麼計劃也不敢讓她去做,誰也不能保證她身後還有沒有主子。湘雲是個機靈的,卻不太穩重,自己只能讓她多看著女兒一些,多讓她歷練……其他新來的小宮女小太監,自己讓萬嬤嬤和湘雲珠摸底,也只得了家世清白、沒什麼可疑的答案,這顯然是不可能的,福晉肯定安了釘子進來,高氏、富察氏也不是省油的燈。她甚至覺得早先被自己查出來可疑後來攆走的那幾個眼線是故意的,為的是掩護暗棋。

什麼都要自己想,沒有可靠的幫手,時時刻刻防著別人算計……自己在這宮中生活得太累了!

可這日子還得往下過,為了自己,為了蘇家。

雖然敬茶禮雲珠寬厚體貼地改到了第二日,可去乾清宮叩拜皇帝、去承乾宮叩見熹貴妃及見了齊妃、裕妃回來一身疲累的烏喇那拉.妮莽衣卻阻止不了別人上門見她。

她想跟弘歷相處,畢竟是新婚,他也有三天的婚假,可弘歷一回來就讓她好好休息自個兒去了外書房,她能說什麼?

休息也好,從準備婚禮到昨晚的洞房到今天大半天下來的走路行禮叩拜,她渾身實在已難受得快跟散架一般,可應付完前來問好的鄰居高氏,又來了兩個孕婦富察氏跟蘇氏,這兩人跟明面上與自己交好的高氏不同,反而沒那麼輕易打發,那溫柔的話語,親切的態度,直繞得她不耐煩……一談還談到了晚膳。

好吧,匆匆用了點粥,她總可以休息了吧?珂里葉特.果新跟金籬來了。

這兩個,一個看著容貌可親,實則沉默心有成算,一個清麗秀美可以看出將來五官長開後容貌不下於自己,偏偏性子還是伶俐可人的……送走了人後,烏喇那拉.妮莽衣靠躺在榻上,渾身再提不起半絲力氣。

「都不是省油的燈啊!」她喃喃道,竟不約而同地選了同一個方法來折騰自己,是自己給了她們威脅感?!還是,這是來自於福晉的授意?

「不過是嫉妒主子罷了,主子不必在意。」珊因走過來幫她捏肩捶腿。

她自然看得出來,不過,若都對自己抱有敵意就糟糕了。「明天敬茶禮要穿的衣飾都準備好了麼?」

「備好了。」

「嗯,我歇一會兒,等王爺來了叫我。」又困又累,烏喇那拉.妮莽衣很快在珊因不輕不重的揉捏下睡了過去。

「是。」




143、一入宮門深似海(下)

  「福晉到。」王進保喊。
  烏喇那拉.妮莽衣跟著其他人一起站了起來,眼睛看向帷簾。陪著富察.雲珠出來的並不是她的女官素問或靈樞而是爺——她的眼睛又張大了幾分,有幾分驚喜幾分妒忌,新婚這兩日,她體味到了人生從未有過的羞喜甜蜜,雖也有煩惱,不過那也是正常的,以她的容貌家世還有指進來的位份,別說四阿哥的格格妾侍緊張,連福晉也是坐立不安的吧。
  今日敬茶禮他會出現,是不是代表了他對自己的重視?!她早打聽過,他極少在後宅侍妾的請安禮時出現。
  新婚之夜的相見,她抑不住心中狂跳,羞怯的期待與不安充斥著她的整個腦海,直至他出現,世界才重新成了一片空白,遂即湧起無盡的歡喜。
  自己真的成了他的側福晉!
  他就那麼出現在自己面前,比兩三年前看到的還要尊貴不凡,光風霽月般的清俊溫雅裡多了幾分剛毅,幾分形諸於外的威儀,燈下瞅著自己的眼神透著三分疏離,兩分驚艷,淡淡地,唇邊含著的笑意卻天生使人覺著溫柔親和。
  夫妻間的親密是那樣地讓她羞怯喜歡,儘管有著種種的不適與疼痛,可是彼此交融一體的親密已足使她每每憶起便心生甜蜜……夏嬤嬤說過,疼痛是正常的,以後會越來越好。
  會越來越好嗎?能與他夜裡並肩而眠,她已覺得足夠了,就算白日裡她要步步為營面對諸多的算計。
  可是現在,她既為她在自己的敬茶禮上出現而甜,又為他與福晉的並肩出現而覺得心頭刺痛,微微的,麻麻的,眼睛也有些酸。
  弘歷一身的月白色皇子吉服,腰垂黃絛碧玉龍佩,手上纏著一串龍眼大的翡翠帝王綠珠璉,天生的貴氣,清俊偉昂的相貌,一出現就引得廳中女子顧盼不休;雲珠則穿著一襲杏黃雲錦串枝蓮紋旗裝,手上戴了對羊脂白玉鐲,耳上戴了對銀蝶金線垂絲墜子,滿頭烏亮順滑的青絲挽至頭頂用一造型簡單清雅由白玉與金絲纏製成的鈿子固定住,清雅靈秀又矜貴無比。
  兩人走至地屏榻椅前,弘歷先上腳踏,再伸手扶雲珠站了上去,相視一笑,並肩坐下,回身看向底下眾人。
  高露微盈盈起身,縷金百蝶穿花丁香色雲緞旗裝鮮亮、綺麗、柔美,精緻的小兩把子頭上斜插著一支鎏金嵌珠蝴蝶簪,耳墜明珠,襟口處同樣掛著珍珠手串,儀態裊娜,顰笑嫵媚。烏喇那拉.妮莽衣隨眾人起身,中心愀然不樂,這個高氏單指相貌還要略輸自己兩籌,可這渾身的氣韻卻實在比自己更討男人歡心。
  無奈,自己出身世家大族,當初孝敬皇后扶持自己本也打著將來自己可以做繼後的算盤,再不濟也要成為皇貴妃,嬤嬤的諸多教導裡端莊高雅是第一要緊,本來已長得香艷,再不端莊嫻淑一些哪裡入得了宮中長輩的眼?至於討爺的歡心,大婚初期她只憑著自己的容貌及年輕的體態根本不成問題,閨房之樂自己也學了一些,只放不大開,畢竟有違自己日常行徑。
  高露微帶著眾人盈盈行禮:「妾(婢妾)給王爺福晉請安,王爺福晉吉祥。」
  「起喀。」兩人同聲道。
  「謝王爺福晉。」烏喇那拉.妮莽衣隨著眾人退了回去。
  「今天是側福晉烏喇那拉妹妹進門第二天,一會兒行了敬茶禮大大小小地都見個面,以後就是一家人,不可尋隙生事,若是出事,不管誰對誰錯罰了再講,可明白了?」金氏剛進門那會兒發生的事再出一樁這乾西二所就要成笑柄了。雖說自己嚴禁乾西二所的奴才嚼舌亂傳話,可該知道的雲珠不以為瞞得了。
  「是。」眾人答道。
  雲珠看向弘歷,他輕點了下頭。「開始吧。」
  采露上前放好墊子,采霞端著茶盤,待烏喇那拉.妮莽衣上前跪下後便走上前道:「請側福晉敬茶。」
  妮莽衣雙手端起茶,回身舉至頭頂,肅色恭敬道:「烏喇那拉.妮莽衣恭敬嫡福晉茶。」
  雲珠含笑接過茶,淺啜了一口,放下。妮莽衣又呈上自己給雲珠的禮,一塊繡得極精美的絲帕及一支上百年保存完好的野山參。「針腳細密,花樣也好看,看來妹妹針黹女紅上的功夫不錯。爺您說是吧?」山參什麼的,她多的是啊,不過可以送人。
  弘歷睇了她一眼,帕子再好你也不會用,針黹女紅不錯正好多個幫手給皇阿瑪萬壽節趕壽禮……
  雲珠不管他眼中的揶揄,俏臉微轉,含霖立即上前將東西收下,素問也將備好的一對青玉鐲子呈了上來,青玉並不罕見,可這一對菠菜綠的鐲子色澤溫潤,通身沒半點瑕疵,也是難得珍品。雲珠對作意要推的烏喇那拉氏道:「這是見面禮,幾個妹妹都是有的,以後要好好侍候爺,與眾姐妹和睦相處,給爺開枝散葉。」
  「是。」妮莽衣微笑著接過檀木盤子,對高露微等人若有似無的嘲笑目光恍若不覺。難得這麼近距離觀察富察.雲珠,妮莽衣只瞄了一眼便心下暗驚,怎麼她的臉上竟無一點脂粉的痕跡?!
  且不說高氏擅於妝扮表現自己,天生麗質的也並非只自己一個,近距離更能感受到富察.雲珠那溫潤細緻的美。不像春禊會上她那灼人眼球的尊貴,今天的她清淡細長的眉眼,柔美清新,迤邐溫潤,唇如三月桃花運帶粉,肌膚更是白璧無瑕細嫩晶瑩,整個人宛如晨露新聚,奇花初胎,更有一股淡淡的蘭香環體縈繞,說不盡的清麗絕俗。
  她默然地退了下去,重新審視起自己所具有的優勢。
  對後宅的管束弘歷從不多加干涉,他見敬茶禮結束便起身對雲珠道:「今天還有些差事,我就先走了。晚膳回來吃。」
  烏喇那拉.妮莽衣明眸皓齒,妍姿艷質,他是有些喜歡,今天的參加她的敬茶禮與其說是給她面子不如說是他在觀察她對府中眾人的態度……與以前在景仁宮時表現出來的嫻雅端莊克己復禮沒什麼不同,對雲珠也恭敬,他心中笑了一下,其實能看出什麼呢,心思深沉也好,重規矩守禮節也罷,她不傻得拿喬裝大就好,一般的陰私手段也難不住雲珠。
  「好。」雲珠走下腳榻,陪著他走到門口道:「有時間去看一下誠親王吧,聽說不大好。」前兒來參加婚禮的誠親王福晉也夠嗆,憔悴得不成樣了。
  弘歷點了下頭,去了。
  爺果然是來給她坐鎮的……高露微等人狠瞪了立在一邊的烏喇那拉.妮莽衣一眼。
  雲珠回到座上,讓眾人相互見了禮,又命人將所有的阿哥格格都抱來,讓烏喇那拉.妮莽衣破費了一番。給小阿哥和小格格的見面禮可不好用帕子、荷包之類的頂數,至少也是長命鎖或玉珮才拿得出手。
  雲珠又問了富察.芙靈阿和蘇寶柔兩人胎孕的情況,兩人都說還好,只雲珠用神識掃了一下,卻發覺她們腹中的胎兒先天胎氣有些弱,想了想還是什麼都沒說。
  高露微自升了側福晉私底下沒少仗著位份對她們兩個下手,不過她們本有恩怨在,你害我我害你是正常的,富察.芙靈阿和蘇寶柔想在這後宮生存下去就得有自保的手段。
  ……
  烏喇那拉.妮莽衣進乾西二所的第三天,誠親王愛新覺羅.允祉薨了。府中喜慶的物什都撤了下來,不少宮人都說新進門的側福晉命硬,郭嬤嬤偶然聽到將人斥了一頓,罰了說嘴奴才一月的例銀。
  儘管如此,這話多少還是傳了出去,熹貴妃剛聽到兒子又要南下辦差正滿心不愉,猛又聽到誠親王薨逝的消息,正感慨歲月無情,惶恐自己年華流逝……再聽到身邊人這麼一提,雖不至於完全相信,可心中也有些堵。
  古人最是相信福氣、命相之類的說法。她當年出生祖母拿著她的八字偷偷找了福隆寺的大師算過,說是極尊貴有福的,如今也應驗了,可不是貴不可言麼?再說兒媳婦雲珠那也是天生鳳命,福祿無邊,自她嫁給弘歷,皇上身體好了,對兒子越來越重視,乾西二所子息也算是旺盛……怎麼這個烏喇那拉氏一進門就有宗親去世?實在晦氣。
  本來熹貴妃還想著傳烏喇那拉氏到承乾宮說說話,讓她侍奉侍奉自己的,現在……還是算了吧。
  誠親王是皇帝的兄長,是弘歷他們的三伯,按禮,該齊衰服孝一年,不過皇帝是天子,規矩到了他這裡卻又不同,相比國體,私人的情感禮節要排在後面。不過雍正是個嚴於律己的,除了必要的國典,平日的飲食作息卻是盡量按著齊衰的規矩來。
  皇子則嚴格了些,飲酒、作樂都是不行的。
  很快,誠親王的頭七祭禮過了,烏喇那拉氏的回門禮也行了,弘歷早跟雲珠說過南下辦差,帶了她給準備的衣裳鞋襪及出門常用的一些成藥就出了宮,同行的還有弘晝、永璟、傅恆、德祿等人。
  雲珠知道他們是要去福建、廣州一帶,甚至可能到附近海域巡檢水師私下裡又叮囑了吳來不少注意事項,同時將準備的另一份物品托馮益和郭嬤嬤出宮給傅恆送去。對這個唯一的弟弟,她一直是關心備至。
  敵人的痛苦就是自己的快樂,反正自己承寵了也不能懷孕,高露微更願意看烏喇那拉.妮莽衣大婚三天就這麼被冷在乾西二所,連回門都不能大辦——因為身上有喪,弘歷並未隨同前往烏喇那拉府,只在烏喇那拉.妮莽衣要回宮時才去接人。
  珂里葉特.果新和金籬本想著富察.芙靈阿和蘇寶柔懷有身孕少了兩個爭寵的,高氏又不能生,自己再努力努力說不定也能懷上,誰知道又來了個艷色驚人的烏喇那拉氏,來了也就算了,爺總不會獨寵一個,誰知道誠親王又薨了。
  對守孝,金籬也就算了,新人嘛,什麼都還不懂,珂里葉特.果新卻實在心有餘悸,當初孝敬皇后薨逝她可是足足守了差不多三年的活寡呢,如今爺去辦差總好過便宜了福晉跟烏喇那拉氏。
  這麼一想,她淡定了。
  只有烏喇那拉.妮莽衣暗恨自己運氣不好,這種事,她就是回門了也不好向父母哭訴;金籬則在自己屋裡啐罵烏喇那拉氏是喪門星掃把星……




144、清秋月(上)

  「十輪霜影轉庭梧,此夕羈人獨向隅。未必素娥無悵恨,玉蟾清冷桂花孤。」弘歷遙望著初升的明月,離京不過三日,他已分外想念雲珠和白白嫩嫩的和敬她們了。這一次下江南,是巡檢海關跟督查水師的訓練情況,沒有四、五個月是不成事的,自三胞胎出生他還沒離開這麼久過,回來他們還認不認得自己呢?
  「姐夫。」傅恆走了過來,手上拿著個盤子,上面放著幾塊雞蛋略大點的月餅,月餅表皮金黃,上面圖案花紋玲瓏浮凸,款式新穎精巧,不是市面能買到的。「吃不吃月餅?」
  他的臉色臭臭的,「姐夫」叫得彆扭勉強,弘歷這段時間習慣了,這小子還在為他姐抱不平呢,殊不知無論是他或是雲珠,對納側福晉這事都沒半吩置啄的餘地。他有些悵然地想著,就算是有機會拒絕,雲珠也不會主動去爭取……心頭苦笑,如果她想著獨寵,皇父、額娘還有自己又會是怎生的反應?
  人總是矛盾的。他希望她在乎,明知她不稀罕祈求來的愛,誰愛她多少,她便回報多少,懷著目的的接近與討好她更不會想著回應。在乎的話,說明她愛自己,愛得情不自禁;他又希望她不要太在乎,情到濃時情轉薄,因為自己給予不了她唯一與純粹的愛情和婚姻,怕她傷心,所以寧願她這就理智淡泊下去。而且,寬懷大度的她才符合天下人的期望,母儀天下並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做得好的。
  「哪裡來的?」弘歷伸手拿了一塊,兩口就吃下一個,只覺餅皮酥松,裡面的餡料噴香可口,似是夾了不少桂花芝麻在裡頭。再吃一個,是五仁餡的,更酥香了些。
  「是姐姐備的。」難道你不知道?傅恆瞅了他一眼,更不滿了。
  好個吳書來,竟敢不告訴他!?弘歷愁思頓減,叫了人去備茶,請弘晝、弘璟、德祿過來吃月餅。親人不在身邊,兄弟幾個一起吃月餅也算個意思。
  「你姐姐這時還在御花園祭月吧。」他仰望著天上的皎如玉盤的明月,遙想著雲珠領著眾人祭月的情景,有些癡了。
  「這位爺,您要的鮮果來了,另外這些是我們店特意為客人送上的月餅跟桂花酒,祝您節日愉快。」小二很機靈,客棧老闆也很會收買人心。
  「酒就不用了。」弘歷朝小二揮了揮手,除了傅恆德祿,他們幾個還有孝在身。而且出門辦差,酒還是少喝的好。
  小二心中奇怪,竟然有中秋節不飲桂花酒的客人,不過他慣了遵照客人的話行事,默默將桂花酒撤了下去。
  「四哥,你這還有月餅啊。」弘晝的聲音傳來。
  弘璟道:「有什麼稀奇的,街上哪裡買不到?是客棧給客人備的吧?」酒樓、客棧,這些應節的食物怎麼都會有的,何況他們住了這裡最昂貴的庭院自然有最好的服務。
  弘晝還是很瞭解自己這位四哥的,隨口駁道:「這月餅定是四嫂做的,外邊買來的他才不會興致這麼好想著叫我們一起吃呢。」他的福晉也算是體貼周到了,衣服鞋襪、應急藥品連路上的乾糧也備了些,卻沒想過給他帶上月餅中秋節的時候吃。
  甫一坐下,他便不客氣地拿了一塊吃,是玫瑰蜜餞與櫻桃果醬混合的餡,口感清甜香郁,不由讚道:「唔,好吃。四嫂手藝真好,還以為今年吃不到四嫂做的月餅了。」
  兩盤月餅,一看就知道哪盤出自雲珠的手。
  弘歷嫉妒了,這些年弘晝吃雲珠做的粽子、月餅可比自己多……見他又拿了第二塊,但將盤子往傅恆、德祿、弘璟那邊撥,「行了啊,一人兩塊,吃個意思。」
  弘晝抹了抹嘴,端了茶慢慢飲著:「四哥以後有幾十年的時間吃四嫂做的月餅,弟弟我可是遇上一回吃一回,您就不能大方點?」
  幾十年麼?弘歷唇角微彎,遂又想到,人生百年轉瞬即逝,再說命運波雲詭譎,何況是傾軋爭鬥不休的皇宮,雖為帝王,但能護得住嫡妻嫡子的歷數有幾個?雲珠雖說命格貴重,福運濃厚,是天命所屬,但天意再好有時也敵不過人的算計,他若一味挑好聽,不去盡人力,萬一發生不可挽回的恨事就來不及了。轉喜為怒地瞪了他一眼,道:「不能。」
  弘晝一哽,沒見過小氣得這麼理直氣壯的,還有何話說?!心下嘀咕,這烏喇那拉側福晉看來魅力不夠,說什麼滿八旗第一美女,怎麼沒將四哥的心分一分?
  傅恆的臉色總算好了一些,四阿哥還是很重視姐姐的,烏喇那拉氏不足為慮。其實他也明白,四阿哥納側福晉避免不了,只是烏喇那拉氏顏色驚人,又有孝敬皇后那層關係在,他也怕弘歷因此看重她幾分,威脅到姐姐的地位。儘管姐姐早安慰過他不必放在心上,家人也說姐姐自有主意,讓他按日常態度行事即可不用做多餘的事,可他就是控制不住……用二伯的話講,自己很多事明白歸明白,心性卻還不夠沉穩老練,做不到隱藏情緒。
  反正自己還年輕,情緒外露是正常的,自四阿哥成了姐夫之後,他對自己的態度也多了些維護與關愛,顯是真正將自己當妻弟在疼,自己在他面前若太刻板規矩反而不美。
  原來月餅是四福晉做的,有那麼好吃?弘璟和德祿各拿了一塊放進嘴裡,果然覺得吃起來比常吃的好了那麼幾分,但要說特別的好吃那也不見得,對弘晝的不甘及弘歷的小氣難以理解。
  弘晝自然看到了他們臉上的疑惑,笑了笑也不解釋。像他們這種「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人對這些甜餅糕點也罷了,沒幾個男的喜歡吃這些,但日常的粥品菜餚就能品出不同來,四嫂做的菜和粥用的料及下的功夫不一定比得過御廚,但吃過之後身體總會覺得舒暢許多,精神氣也佳,這是他很長一段時間才體會出來的,他相信皇父身子骨越來越好有很大一部份功勞是來自於她。
  他很早便深知正大光明匾後的遺詔上書寫的名字不會是自己,只有皇父身體健康長壽,他的日子才能過得輕鬆滋潤。當然了,現在的四哥比以前要好得太多了,心性更成熟,對兄弟姐妹的情誼漸漸不再浮於表面……而這一切的變化都是從他娶了四嫂開始。無論從哪方面講,他都感激她,敬服她。
  「要不要出去走走?」德祿幾下吃完月餅問道,「外面不少店舖在買賣香燭供果,離這客棧不遠的寺廟還有戲檯子,很熱鬧。」
  對月感懷,吟詩作對,每遇這種文藝高雅的活動德祿都會找機會開溜,這不是他所擅長的,傅恆還可以陪四阿哥應付應付,他每每只能傻眼,久了,便學聰明了。
  「家家戶戶都設香案拜月祈福,沒意思。」弘晝其實也想自己的福晉及剛出生才沒多久的兒子。
  弘璟道:「你跟幾個護衛去吧,我與兩位阿哥談談這次的差事。」
  傅恆頓了下,選擇跟德祿出去。有時保持距離也是必要的,四阿哥五阿哥跟弘璟是宗親,誠親王薨逝沒多久,他們有孝在身,不適合出去玩樂,且這次的差事主要也在他們三人身上,他們相互間溝通一番也是必要的。
  再說中秋佳節,樓台結飾,攤販興盛,他也找找有趣的小玩意將來回京好送給三個小外甥。
  ……
  祭月後分了屬於自己的那一小塊月餅,烏喇那拉.妮莽衣回了自己的流湘院——她將玉露院的名稱改了,高露微還可以將「金風玉露」往自己名字上湊乎,她卻不想與一個包衣奴才的住處並稱。
  夏嬤嬤見她神色沉鬱,不由問道:「主子可遇了不順心的事?」眼睛瞅向隨侍去了御花園的珊因,珊因微搖了下頭。
  妮莽衣勉強笑道:「夏嬤嬤,我只是沒想到每年中秋節的祭月禮是福晉在主持祭拜。」那不是皇后才能做的麼?就算現在聖上沒立繼後,也該由宮中位份最高的貴妃娘娘祭拜啊。
  「這些在咱們搜羅的後宮消息裡不是有提到嗎,」夏嬤嬤掩下心中的不滿,「不止是祭月,從四福晉大婚住進乾西二所開始,該怎麼主持宮務、年節的祭祀、國家大典……這些皇上都有讓四福晉參與過,目的是為了她將來母儀天下掌管六宮打基礎。」
  「我知道皇上看重四福晉,也有心理準備,可真真進了乾西二所才發現往日自己想的太簡單了。」沒有福晉的允許,就算是側福晉也不能隨意出宮與家人見面,甚至連御花園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兒。沒有貴妃的傳喚,自己也不能前去拜見請安,更遑論結交其他皇妃了。以前想著一進宮就聚起宮中屬於烏喇那拉家的勢力,可真正到了這裡,她卻發現,想調用個奴才也不是件簡單的事。富察.雲珠做為乾西二所的女主人,做為宮中最受皇上青睞看重的兒媳婦,她根本不須做任何事就有人將她們這些人的一舉一動回報給她聽,掩人耳目的行事變得極其困難……
  夏嬤嬤歎了口氣,宮中不少奴才在想著孝敬皇后特意向皇上求來的,將自己族中的貴女指給四阿哥做側福晉,是個出身後族、長得傾國傾城的美人,這一進宮,就會怎麼受皇上貴妃重視,怎麼得四阿哥寵愛,怎麼與四福晉分庭抗禮……
  結果,事實落差太大,皇上只將主子當做一般的秀女指給四阿哥,並沒有另眼相看的意思,貴妃娘娘有自己的小心思也沒對主子示恩籠統,四阿哥更沒有迷戀或愛不釋手的表現,相反,主子一進門,就發生了誠親王薨逝的事,接著四阿哥又南下辦差,臨前更沒有什麼交待……這宮中都都踩低捧高之輩,原本還打著投靠之意的也都退縮了,哪裡願冒著得罪福晉的風險來替她們做事?!
  「這宮中生存哪有容易的,不然千百年來這后妃也用不著爭來斗去的了,主子還得快些適應才行。」主子的奶嬤嬤容氏還只是管教流湘院裡的奴才,自己一面要注意主子的心情變化,一面還要將流湘院裡那些做了手腳的東西擺設找出來處理掉,還要查分到流湘院裡這些奴才的底細,分清是哪些人按進來的耳目……珊因珊言可以信任卻又要侍候主子,打理主子的飲食,根本幫不上她的忙,她也實在累得慌。
  妮莽衣點了點頭,這裡不是烏喇那拉府,不會有人對自己千依百順,不是所有人對自己言聽計從,自己也不是高高在上被眾人捧著疼著想著即將成為貴人的大姑娘,確實要潛下心來細細籌謀行事了。
  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宮中上上下下那異樣的目光,高氏等人的嘲弄擠兌,她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打算,不找點事打擊一下福晉的聲譽破壞她在眾人心中的形象,自己在這乾西二所哪裡出得了頭?
  再不濟,協理一下乾西二所的事務也行……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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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清秋月(下)

  「主子,該更衣了。」珊言拿來早就備好的側福晉吉服說道。
  妮莽衣起身換□上的旗裝換上吉服,小兩把子頭也換了紫玉雕花點翠琺琅鈿子戴,左右耳際上方加上兩朵拳頭大層瓣絹花,看起來既端莊嫻靜又不失年輕俏麗,既不顯得太素又不會太過艷麗。因有孝在身,她也不敢上胭脂,只在臉上抹了潤膚露。
  這是她第一次參加皇家內廷筵宴,定不可失了分寸。
  筵宴在乾清宮舉行。這一次因弘歷弘晝南下辦差,熹貴妃嫌人少,便讓雲珠跟五福晉吳扎庫氏將側福晉也帶上。
  到了正院,烏喇那拉.妮莽衣與高露微便忍不住互瞪了一眼,兩人的吉服一樣,頭上戴的鈿子款式竟也差不多,只高露微的集瑞邊花多了些,顯得更為嫵媚憂柔,烏喇那拉.妮莽衣則端莊嫻雅。
  「兩位側福晉都準備好了?」雲珠帶著素問與靈樞轉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三位抱著三胞胎的嬤嬤並已經七歲的永璜。
  「福晉。」烏喇那拉.妮莽衣與高露微行了個福禮。
  「嗯,這就走吧。」雲珠領頭前行,烏喇那拉.妮莽衣與高露微跟在後頭,兩人看著幾位嬤嬤手上玉雕一樣的三胞胎眼睛不由都閃過嫉羨之色。
  雲珠穿著件月白色散花錦緞旗裝,耳上戴著鎏銀銜成葫蘆狀東珠墜子,烏溜溜的秀髮梳成小兩把子頭,頂上盤了支半尺來長一寸半寬、兩頭大中間細的透雕白玉扁方,扁方的左邊或點或盤著五隻綠瑩瑩的蝙蝠,其中一隻還銜了串玉珠子。過於冰潔的打扮在她那分外柔細的眉眼映襯下多了幾分溫婉,像月輝中的仙子,清柔動人。
  因先前祭月的原因,此時月上中天,雲珠幾人並不用到承乾宮先行拜見熹貴妃而是直接到乾清宮赴宴,到的時候,不少嬪妃已經在場,見她們過來,眼中閃過或驚艷或嫉羨的光芒,紛紛起身行禮。
  「四福晉到了,我們方纔還在這釋迦果呢。」顧嬪伊爾根覺羅氏笑盈盈地,她的旁邊站著含笑的春常在碧魯氏。
  「是啊,多虧了四福晉,不然我們哪能嘗到這樣的美味。」祿貴人在一旁扶著肚子輕笑,話裡有話。
  不知熹貴妃打的什麼算盤,竟由著承乾宮的春常在與顧嬪攪和在一起,這祿貴人更是……雲珠淺淺一笑,細長如水波的眼睛彷彿收盡了蒼穹的星華,爍爍然,「我只是孝敬皇阿瑪的。」至於皇上要怎麼用那是皇上的事了。
  旁邊的嬪妃們發出哧笑聲。
  祿貴人俏臉一白,恨恨地瞟了雲珠一眼,低下了頭,輕聲道:「是啊,我們都是托了皇上的福。」
  「四嫂。」
  「幾位慢聊。」雲珠見五福晉在不遠處招呼,便走了過去。她對雍正的這些嬪妃既不親近也不敵視,遇上了便淡淡地說幾句,不會傻到插入她們的爭鬥中。
  「四嫂怎麼將和敬他們也帶來了?」五福晉問道,眼中閃過不贊同的神色,八月中秋的夜晚風已帶了秋涼。
  「皇阿瑪想看看他們,就帶他們來了。」多見見場面對孩子也好,她總不能因著怕這怕那就不敢讓孩子出乾西二所吧。
  烏喇那拉.妮莽衣與高露微早就自覺地與五側福晉章佳氏走到了一起說話。
  五福晉瞅了新熱門的烏喇那拉.妮莽衣一眼,道:「可是個棘手的?」她經長子永瑛早夭的打擊,整個人恢復了本性中的靈慧通透,更添了經歷世事的成熟世故,對弘晝不再那麼緊張,平日裡除了處理乾東三所的事務,想起昔日雲珠的提點,與雲珠的往來多了幾分真誠,漸漸地倒有了幾分閨密的感覺。
  「就算不是好相與的,她也得守規矩。」
  愣了愣,五福晉失笑,「四嫂這不動如山的心態我是永遠比不了的。」
  「我們在戰略上要藐視敵人,在戰術上要重視敵人。」雲珠抿唇笑道。
  「哎,可惜了四嫂沒生為男子,不然這大清可就又多了一名將良才。」五福晉樂了,真不虧是富察家教出來的嫡女,兵法上的運用獨出心裁。
  「皇上駕到——」接著又是熹貴妃、裕妃、齊妃的宣到聲。
  眾人忙行禮問安。
  「今晚是家宴,不必多禮。」雍正環視眾人道:「大家都坐。老四老五家的,坐這邊。」位置是他左下首第一張桌子。
  「是。」隨著雲珠和五福晉的入座,往下是其他皇子公主的坐席,對面的才是嬪妃的坐席。
  每張桌子上都有柚子、葡萄、石榴、柑橘、柿子等往年常見水果,除了這個,還有不曾見過的釋迦果,這是今年雲珠的莊子上新產出的,量並不多。另有應節攢盤月餅跟桂花酒、桂花茶。
  簡單講了幾句話,又共飲了一杯,吃了塊切好的月餅,雍正便讓大家隨意。
  這時,御膳茶房也上了「桂花酥、蓮花卷、酥炸金糕、如意糖藕、四喜乾果、孫泥額芬白糕、荷葉銀杏蓮子湯、燕窩羹」等點心糕餅。
  雲珠捻了葡萄,剝皮,餵進三胞胎嘴裡,看著他們小臉皺成帶褶的包子,不由笑了出來。抬眼見雍正一臉興味地看著這邊,臉有些熱,對三胞胎道:「……來,給皇瑪法、瑪嬤請個安。」
  吃的沒了……三胞胎咂吧了下嘴巴,澄澈的眼睛溜溜地望向坐在上方的人。
  「這是和敬和徵永璉?」雍正是見過三胞胎的,不過每次見都覺得他們換了個樣兒,嬰兒抽長變化很快,此時見他們三個長得白嫩水靈,肉嘟嘟十分健康的樣子,臉上不由帶出笑來,「抱上前來,朕看看。」
  「是。」雲珠帶著三位奶嬤嬤抱著三胞胎上前。「來,叫皇瑪法——」
  三胞胎安坐在行禮的奶嬤嬤懷裡,聽雲珠這麼一說,「啊啊」叫了兩聲,突然,和敬開口道:「啊!王、瑪、吧……」引得雍正眼睛一亮,「他們會喊人了?」
  「……瑪法。」永璉也跟著喊了一聲,咬字卻比和敬清晰多了,只有和徵,只「媽媽」地叫著,聽起來倒有「瑪嬤」的音,使得熹妃笑容滿面。
  雲珠十分訝異,「媳婦平日裡也教他們喊,只是他們開口今天卻是第一遭。」出生日期是同一天也罷了,連第一次喊人都要獻給雍正,難道真這麼有緣?!若不是太瞭解這仨,她真要以為他們是穿來的了。
  雍正目光何等敏銳,幾十年的皇子、親王再加上十來年的帝王歷練,他察人之術已洞若觀火,一看就知道雲珠並沒有撒謊。再者,弘歷雲珠身邊都有他的人,每隔一段時日就關於雲珠對這三胞胎的教養情況呈上,他心中有數。
  知道三胞胎早幾個月就已經開始進輔食,雍正學著雲珠的模樣,掰了瓣柑橘肉放進和徵嘴裡,只見她吸咂了兩下,本來就與雲珠相似的細長眼睛享受地瞇成了條縫兒,彎彎地,像只享受著陽光浴的貓咪一樣,一下子就萌翻了雍正,乾脆將她抱到自己膝上,拿箸沾了點桂花酒餵她,看她直吐舌的小樣兒……樂得直笑。
  底下的嬪妃懵了,還沒見過笑得這麼暢意的皇上。
  雲珠黑線!皇上這是將她女兒當成貓狗房裡的寵物了,是吧?
  旁邊的永璉和徵一看,不甘久等地「啊啊」叫了起來,永璉甚至又夾了一聲「瑪法」在裡頭,喜得雍正將剩下的一半柑橘肉送進他嘴裡。熹貴妃不願冷落嫡孫,便讓林嬤嬤將永璉抱給她。
  和敬也讓裕妃抱了過去。
  齊妃臉上淡淡地,卻掩不住眼底的欣羨之色。她的兒子,遠在海寧換了另一個身份娶妻生子,她卻只能坐在這裡看著不相干的人享那天倫之樂……
  「唉喲!」隨著這聲痛喊的是盤盞落地的聲音。眾人望去,祿貴人董鄂氏正白著臉抱著肚子喊痛,除了她的貼身宮女,坐她旁邊的嬪妃和服侍宮女早與她拉開了距離以示清白。
  雍正沉下臉,「喊太醫。」
  來的是蘇太醫,未等他行禮,雍正道:「不必多禮,先給祿貴人看看。」
  診了脈又查驗了下桌上吃食,蘇太醫這才行禮回稟:「回皇上,祿貴人胎不穩,有小產跡象,但這並不是吃食引起,而是祿貴人本來就身體嬴弱再加上聞到了刺激性的香味所致。奴才再開劑安胎藥吃就沒事了。」
  眾人一看,為了今晚的團圓宴乾清宮裡擺了不少花,當季的花有茉莉、月季,從暖房裡搬來的有百合、蘭花等,可就算這些花香味濃些吧,它們擺放的位置離這祿貴人也挺遠的呀,又不是密閉的殿內,要知道為了方便賞月賦文,中秋節的筵宴從來都是設在殿外或者御花園的。
  雍正見祿貴人身邊的宮女接了蘇太醫開的方子下去熬藥,這才開口問:「是誰坐在祿貴人旁邊?」
  春常在那常在白著臉出來跪在地上,「是奴婢。」
  蘇太醫一下就聞了出來,「她們用的香露裡含有麝香、紅花等味道,不過並不濃厚。」
  「皇上,奴婢實在是不知道啊。」春常在和那常在驚惶叩頭不已,心頭皆是又驚又怕,怎地的兩人用的香露裡都含有這種東西?自己只怕成了別人利用的工具。
  雍正眼睛微瞇,「是哪個宮女在那一桌伺候?」
  一個相貌普通的宮女連忙跪下,渾身抖瑟,蘇太醫不必雍正示意便上前檢查,最後找到了一個中秋節很多人都會戴的玉兔桂花荷包,裡面塞滿了一種紫藍色的香草,味道極為好聞。
  「咦?」雲珠微訝。離她不遠的雍正和五福晉自是聽到,目光看向她。雲珠淺笑道:「皇阿瑪,這種香草咱們大清可是很少見的,媳婦只是有些吃驚,怎麼一個宮女身上竟有這個。」
  同樣驚訝的還有這個宮女,「這、這不是奴婢的荷包,奴婢的荷包裡放的是桂花。」
  難道這宮女的荷包是遭人調換了?「這香草有什麼作用?」
  雲珠微側了下頭,「這種草叫薰衣草,在歐洲或大洋洲其他國家被稱為香草皇后,它的莖和葉可入藥,好像能治風寒、腹痛,有健胃、發汗、止痛等功效,干花可做花茶、花枕、香囊等,有安眠鎮神的功效,不過它的花粉對孕婦可不大好,至於香味,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影響。」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據我所知,咱們大清好像還沒有人種植這種香草的。」
  雍正明白她言下之意。能利用這種花草的人必是熟知這種香草的特性,怎麼熟知?怎麼得到這種花?來源不是海貿船隊就是賣西洋物件的店舖。
  話音方落,雲珠那無所不察的神識立即發覺了顧嬪眼中微閃而過的不安,這與其他人興奮、幸災樂禍的神情有些差別。
  不必想雲珠就能明白顧嬪的動機,宮中年輕的嬪妃裡只有祿貴人董鄂氏如今與她家世相當,萬一祿貴人誕下皇子,那麼顧嬪隱然為年輕嬪妃之首的地位便沒了,說起來,祿貴人對顧嬪的威脅比對熹貴妃的還要大。
  不過,今晚祿貴人這事肯定不止顧嬪一人出手,雲珠含笑拈起一塊糕點緩緩地吃著,那位看似專心地逗著永璉的貴妃娘娘肯定在裡面起了不小的作用。而且,看起來得手的也不止是顧嬪她們這些人,想來高氏也有所得吧,瞧她眼底那掩也掩不住的興奮勁,嘖!
  高側福晉跟金格格聯手啊,這皇宮後院裡的人,真是分分合合難下定論。




146、生命不息,宮斗不止(上)

  晚宴散後,回了乾西二所的雲珠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與三胞胎用了早膳又到御花園逛了一圈,進行完一早的親子活動,她才回了後院明間,面對前來請安的烏喇那拉氏等人。
  身踞高處,底下人的眉眼動作還真難以逃脫有心的觀察。
  後宅之爭,頗有戰國時代的熱鬧,一會兒「合縱」集眾弱對一強,一會兒「連橫」奉一強而攻一弱,這裡面屬高露微是箇中高手,前一刻她還能與新進門的烏喇那拉.妮莽衣聯絡感情重提怎麼誣陷雲珠這個福晉,一個轉身,便能與金籬聯手通過內務府給烏喇那拉.妮莽衣下藥。
  雲珠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盞,道:「中秋節過了,王爺又外辦差,你們也收一收心思,少出門,免得惹是生非。再一個,皇上說了今年的萬壽節停止朝賀筵宴,不過我們的壽禮是不可少的,等一下我讓尚嬤嬤發給你們料子,有時間你們就在屋子動動針線,也為皇上和貴妃娘娘盡盡孝心。」
  又來了!蘇寶柔和高露微等人無奈,心知接下來的兩個月定是與針線為伴不得閒了,卻只能起身恭應:「是。」
  「蘇格格和富察格格就不必了,她們有孕在身,不好勞累。」
  「多謝福晉體恤。」富察.芙靈阿和蘇寶柔面露感激。
  「聽說烏喇那拉妹妹的女紅不錯,這次可要能者多勞了。」
  「妮莽衣謹遵福晉吩咐。」她還能說什麼?
  「福晉,尚嬤嬤來了。」含霖進來稟道。
  「讓她進來。」
  「奴才叩見福晉。」尚嬤嬤進來就給雲珠行禮。
  「嬤嬤請起。嬤嬤,東西可準備好了?」雲珠溫和地問。單子是她早就擬好讓尚嬤嬤準備的,各種皮子、綢、紬、棉……緞,及要做的皮袍、綿襖……夾袍、夾褂等她都一一讓素問記清,發與領料的人。
  「都分別備妥了。」尚嬤嬤應道。
  「既如此,你將東西發與兩位側福晉及珂里葉特格格、金格格吧。」
  「是。」
  接下來,就是各人分領料子、單子,看著挺著肚子悠哉坐在一旁吃著點心的富察.芙靈阿、蘇寶柔,高露微氣得腦仁發疼,憑什麼她們懷了爺的孩子又得清閒,她就得勞碌個沒完?!
  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恨恨地想著,是不是要認真考慮一下烏喇那拉氏的提議了,這福晉在這乾西二所威望太高壓得她們都抬不起頭了!除了年例待遇好些,她這側福晉跟格格有什麼分別?!
  出了正院一段路後,她喊住了前頭的烏喇那拉氏,「烏喇那拉妹妹?」
  烏喇那拉.妮莽衣停轉過身子,似笑非笑地瞅著她:「高姐姐何事?」一個包衣奴才也敢叫她妹妹?哼。
  「聽說妹妹女紅極好,姐姐想請教一二,不知——」
  「姐姐誇讚了,聽說往年姐姐做的袍子極得福晉稱讚,妹妹還想討教幾分呢。」烏喇那拉.妮莽衣綻開笑顏,高氏總算下定決心聯手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
  兩人緩緩朝各自的院落走去。
  富察.芙靈阿若有所思地站在第二進,看著前方兩撥人有說有笑的情景,半晌,低聲對身邊的秋葉道:「回了院子將東西歸置好後你悄悄出去,將兩位側福晉往來的情形透露給正院的人,然後派人盯住金風院和流湘院。」
  「是。」秋葉抱著領到的料子先行歸置去了。這都是福晉為萬壽節孝敬皇上備下的料子,輕易不可損毀的。
  稍後,雲珠就得了消息。有強大的精神力在,烏喇那拉氏和高氏的謀劃一絲不漏地落入雲珠耳中。到了晚上,靈樞也整理完了從宮中各殿和內務府傳來的情報訊息。
  弘歷不在的時候,雲珠最愛在泡澡時跟靈樞她們討論事情。靈樞一邊給她沖水,一邊將自己整理後的資料報給她知道。
  「絕育散?是金氏出的吧。」東西居然能準確無誤抹到烏喇那拉氏在晚宴上用的酒杯裡裡,高氏金氏在內務府的勢力見漲啊。哼,皇四子側福晉確實是面好招牌,未來的皇妃啊,怎能不巴結?!
  靈樞眼睛一閃,「是,沒想到金家手裡還握著不少從朝鮮帶過來的宮廷秘藥,有助育的還有絕育的,看來金家的底子並不如外人所看到的那般淺薄。只是,奴婢卻不明白,金氏與烏喇那拉氏眼前並無太大利益衝突,怎麼會主動投靠高氏一起對付她呢?」
  「要對付烏喇那拉氏的是高氏,金氏只是為了與高氏聯手,借力在這乾西二所站穩腳跟並尋機得寵,而有什麼比擁有共同的秘密更緊密的聯繫呢?」
  「金氏選擇站在高氏一邊是因為她們都是包衣出身吧。」果然是臭味相投麼?素問不以為然,邊將下午司綺送過來的今年新的秋裝冬裝歸置好,邊道:「金氏忘了她進剛乾西二所那會兒的事了?明擺著是高氏唆使劉氏給金氏下絆子害蘇氏的。」
  「嬤嬤覺得呢?」
  「事過境遷,那件事並沒有給蘇氏造成什麼損失,看在王爺眼裡,金氏更是無辜受害者。說起來,金氏還托了高氏的福,說不定王爺會認為金氏是個容易受人欺辱的,再加上小主子滿月禮刺殺事件發生時金氏的表現,金氏在王爺心中的印象不會太差。」郭嬤嬤畢竟老於人事,對人心的揣摩更透一些:「選擇與高氏聯手才是金氏的聰明之處,兩人相同的出身算是一個,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高氏不能生育,金氏能,高氏是側福晉,金氏卻只是格格,高氏若要抱養孩子,抱金氏生的可能性最高,其他人生的,四阿哥和主子不大可能同意。」
  「蘇氏的也不可能嗎?」素問拿了件棉袍走了過來。蘇氏只是漢軍旗出身,門戶低微,她的孩子抱給高氏養也說得過去吧?
  雲珠歎道:「這還真說不準,高氏除了有個好父親好堂兄,出身、血統都注定了她的兒子與世子之位無緣,除非王爺沒有其他的兒子……蘇氏也是,所以這問題得看當時具體情況。」歷史上,高氏也沒抱養過誰的孩子,蘇氏也不是省油的燈,白白地就將孩子送人,不過是個側福晉,還是個包衣,於她和她的孩子有什麼好處?!「不過從本心上講,我是不贊同抱養別人孩子的。」
  互養孩子一事有利有弊,但容易形成孩子的生母養母互為援手這是一定的,除非孩子早夭,讓她們反目成仇——相信很多嫡妻正室很願意這樣幹。另一點就是,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不心疼,不是自己養的親子也不親密,孩子容易養廢了,從長遠看,對大清不是很有利。
  而且,有雍正在,除非生母死了,孩子實在還小需要有人看管侍候的下人,否則他也寧願子孫獨居的吧。
  靈樞笑著扶著雲珠起身,給她擦拭身體:「蘇氏不會同意的,別忘了她跟高氏並非表面上這般和睦。」
  是的,這樣的聯盟最緊密,兩人又都是內務府世家出身,聯合起來在內務府動用的勢力更大。不過自上回的「月根草」事件發生的這段時間以來雍正已抓了內務府幾次辦差不利的借口懲辦了不少管領,別人或許只看到表面上的原因,雲珠卻清楚雍正在一步一步地削除高家在內務府的影響。儘管沒有確實證據,但也沒有其他的懷疑對像陷害高家,所以真相只有一個。確定了這一點的雍正怎麼可能任由高家繼續發展勢力呢。
  雲珠穿上棉袍,意態慵懶道:「嬤嬤說的只是對金氏有利,可從高氏方面講,更緊迫的是穩固她高家在內務府的地位,因為高家在朝中雖然為一方權臣,可根卻是在內務府,拉籠內務府的其他勢力加強高家在內務府影響力才是高家目前最需要的,高氏眼前最大的依仗便是娘家,怎麼可能不盡心盡力呢,所以她與金氏的聯合是雙贏且勢在必行的。」
  「主子好好休息吧。」郭嬤嬤叫人進來收拾了屋子,一道下去了。
  靈樞跟著雲珠進了寢屋,侍候她上了床,又低聲稟報了皇宮其他各殿的動靜。
  雲珠「嗯」了一聲,閉上眼,「隨她們去吧,吩咐下邊的人不要輕舉妄動。」
  「是。」靈樞應道,點亮了櫃檯上的玉雕罩燈,又吹滅了其他燈火這才退了出去。
  ******
  九月中旬鍾粹宮高常在出門時摔了一跤,早產誕下一女嬰,產後大出血,不過三天,女嬰早夭。
  緊跟著,延禧宮的常貴人暴病身亡,六公主芷蘭更改玉牒,正式記到寧嬪名下。
  消息傳到乾西二所,雲珠道:「寧嬪總算是如願以償。」沒白費功夫。
  十月初一,景陽宮的祿貴人早產誕下八阿哥,祿貴人身子大損,從此纏綿病榻。
  十月三十萬壽節,雍正給八阿哥起名愛新覺羅.弘晢,晉祿貴人為祿嬪,晉寧嬪為寧妃。歷史上母憑子貴的謙嬪不知是雍正意識到了內務府嬪妃對後宮的影響過大,還是熹貴妃的壓制起了效果,總之謙貴人劉氏在這一年並沒有晉位。
  而祿貴人雖晉為嬪卻沒有像顧嬪一樣另搬一宮居主位,可能是看她病體孱弱無法管理一宮事務及照看好八阿哥,所以才讓她繼續托庇於景陽宮,又或者雍正心知她如今的狀況是出自於熹貴妃之手,不想她連命也丟掉所以才讓裕妃繼續照拂她……
  總之,就算帝王對於後宮的監控再怎麼得力也擋不住這前仆後繼的爭鬥發生。




147、生命不息,宮斗不止(下)

  熹貴妃頭又有些痛了,眼看皇上的萬壽節就要到,下個月又是自己的千秋節,雖說停止朝賀筵宴,可也別再整出什麼事來添堵啊。
  一個高常在、一個常貴人不過是自己掌管六宮不力,這個歷代的六宮之主誰也沒能做到風平浪靜,不過被皇上訓斥兩句,可一想到策劃這一切的寧嬪最終得了利,不但有了個屬於自己的孩子更成功晉了妃位,她就跟吞了蒼蠅一樣難受。
  自己被殃及池魚,幕後主使人不但沒事卻得了天大好處?這傻子自己白當了?
  還有祿貴人,早從太醫口中知道她這一胎十有七八是男胎,沒想到還真讓她生了下來,而高嬤嬤這手段也越發軟了,大半年的時間竟沒能在最後折掉她的命,讓她成功晉了嬪。老天爺可得保佑讓祿嬪在床上躺一輩子才好,否則這妃、貴妃離她還遠嗎?!
  顧嬪、祿嬪,還有那個沉默得跟顧嬪影子似的容貴人馬佳氏,都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啊。熹貴妃這會兒頗能體會當年孝敬皇后坐臥不安的焦慮心情了,這是看著對自己有威脅的人漸漸成長壯大起來而自己偏偏無能為力的奈何。
  好在自己這方也不是沒有好消息的,九月底,弘歷的格格蘇氏給自己生了個孫子,雖然礙於有孝在,宮中又出了高常在及常貴人的事,洗三不好大辦,可也是件喜事不是?還有十月中旬,格格富察氏也緊跟著給自己生了個孫女,一男一女成了個「好」,這不僅是給皇上萬壽節最好的壽禮,也是自己千秋節最好的兆頭……
  因著兩人都是連誕一子一女,雲珠以誕育子嗣有功的名義,提了她們在阿哥所裡庶福晉的待遇,自己還稱讚她賢惠大度,沒想到轉個眼,蘇氏的女兒就沒了!還是在自己壽日的前兩天,這不是觸自己霉頭嗎?!
  心情大起大落太快,熹貴妃有些接受不了,不過這次不敢再宣太醫,只讓下邊的人去熬寧神的湯藥喝。
  再興師動眾,皇上心中就是不烙下自己體弱多病的印象也會覺得自己不夠寬懷仁慈,接下來就要臘月了,難道自己又要將宮權讓出去?這是絕對不可以的,三番兩次這般,自己在這宮中都沒有權威了。
  「和安,我可憐的和安,還沒開口說過一句話,還沒自己走過一步路,嗚嗚嗚……」
  乾西二所,蘇寶柔哭得不能自己,失去了才知道心痛,當初正是因為有了和安,自己才能快速地在這裡立穩腳跟,得了貴妃娘娘的歡喜,她還記得懷著她時自己彷彿懷抱著美好的希望,小心翼翼,千盼萬盼……雖然生下來的是個女兒,雖然生的比別的孩子瘦弱,可她還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骨肉啊,現在一切都晚了,不過一場小風寒便奪走了她弱小的生命。
  「主子,別難過了。您可得保重身子,別忘了還有三阿哥需要您照顧……」萬嬤嬤心下黯然,大格格雖然身體不好,不甚得王爺的歡喜,可她是王爺的長女,只要她活著,主子在乾西二所便擁有無形的特殊地位,可惜了。
  「都怪我,嬤嬤,都怪我,若我多關心她一些,不是一心顧著肚子裡的三阿哥,不是、不是怨怪著和安有個盛大的滿月禮而三阿哥只能在乾西二所走個形式,和安她不會這樣的,都是我不好……」
  若非心神失守,萬嬤嬤覺得平日口風很緊的主子不會將自己的內心剖出來講,不過她也不能看著主子繼續這樣下去,對她自己對三阿哥都不好,於是沉吟了下,道:「主子真的認為大格格的死是自然的嗎?」
  蘇寶柔猛地抬頭,紅腫的眼裡射出厲光,「嬤嬤這話是什麼意思?」
  有鬥志就好,萬嬤嬤斟酌道:「其實這也是奴才的猜測,主子您想啊,大格格向來身體不好,主子對侍候大格格的奶嬤嬤和宮女哪次不是三申五令的,每次值夜更至少兩人,大格格怎麼還會被凍到?!而且,也沒聽過大格格睡覺有踢被的習慣。」
  是啊,是啊,她的和安從出生就身體不好,懼冷怕熱,睡覺向來是縮成一團兒的,怎麼會踢被子被凍到?!是有人下黑手……蘇寶柔牙齒咬得「咯咯」響,心在滴血,「嬤嬤是懷疑侍候大格格的人裡有內賊?」
  萬嬤嬤沒有答話。
  蘇寶柔也不用她回。她在想著到底是誰非得害了和安,和安到底礙了誰的眼?福晉?不,不可能,福晉有兒有女,與自己沒有恩怨,沒有利益動突,更沒有奪寵之恨,況且福晉能容得下一個大阿哥不會容不下她的和安,不是她。
  是富察氏?也不可能,自己與她並無這麼深的仇怨,要致對方的子女於死地。只有高氏,只有高氏有可能,她是在報仇,她覺得是自己和富察氏害得她落了胎……以致身體受傷過重不能懷孕。
  偏偏自己與富察氏在她落胎晉位之後懷孕,不僅成功誕下三阿哥,還蒙福晉恩典升了庶福晉的位份,她嫉恨,所以才下的手,也要讓自己承受失去愛女的痛苦?!
  可恨,可恨!高露微,你等著瞧,此仇不報我就不叫蘇寶柔!!「嬤嬤,你去幫我查一下,侍候大格格的那些人都被攆到哪個角落去了,我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清初后妃制度不健全,庶福晉與格格皆是侍妾的統稱,有些混亂,後來隨著大清的各種制度的慢慢完善,後宮嬪妃制度摒棄了庶福晉及格格的品級稱呼,但皇子府邸及宗親王府仍保留了「格格」做為侍妾的稱呼。經選秀指進皇子府邸的「格格」還好,畢竟入了宗牒,算是有個名份,有些「格格」是直接由屬下或官員所送女子或者由婢女抬上來的,雖有「格格」之名,實際上名字並不入宗牒,地位也只比婢女侍從略高一等。
  在皇子宗室阿哥親王郡王中,有些格格誕育子嗣有功,又基於各種原因(出身實在太低或側福晉位置已滿)不能請封側福晉,便又將清初的「庶福晉」這一名稱抬了出來,只在府中使用,默許其地位低於側福晉,但稍高於「格格」,其本身代表的意思已經與清初時的庶福晉稱謂有所區別。
  庶福晉並沒有朝廷冊封,即不入冊,也沒有冠服,出了府邸也跟其他格格沒什麼兩樣,但在府裡,地位待遇卻比格格稍高一些。
  富察.芙靈阿與蘇寶柔還是很滿意的,即使比不上兩位側福晉,可等將來四阿哥即位,她們所能得到的冊封也不會太低了,何況,她們還有子女傍身。
  哪知歡喜之情還未體味足夠便發生了和安的事。
  這對蘇寶柔來講是個晴天霹靂,對富察.芙靈阿也是個警惕,她向來是個細心的,懷孕的時候躲開了高露微的不少次暗手,再加上對高露微與烏喇那拉.妮莽衣兩人的聯手有所察覺,便又在平嬤嬤、秋葉、夏草的幫助下重新清了一遍自己院子裡的下人,果然找出了幾個極隱蔽的釘子。
  「果然是小心無大錯,若不是這次查的深,我還當冬青是個細心妥貼的準備提她起來照顧四格格呢。」
  平嬤嬤面無表情,「幸好查出來了,誰能知道烏喇那拉側福晉竟那麼早以前就在這宮中埋了人。」
  富察.芙靈阿抿緊了唇,「不過是借了孝敬皇后的餘力,可惜,皇上跟貴妃娘娘並沒對她另眼相看。不過,以後要更加小心了,高氏跟她摻和在一起,那勢力定然不小……希望福晉能鎮得住。」
  ……
  千秋節的前兩天孫女夭折,普通人或許會覺得心痛,不過熹貴妃可能會更覺得晦氣吧。雲珠這麼想著,卻不得不親自將備好的壽禮送到承乾宮去。
  出了這樣的事熹貴妃當然不可能悶著氣憋壞自己,她一生大半時間都在熬,好不容易到了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位置,怎麼可能再壓抑自己。她對蘇寶柔很是不滿,這種不悅的情緒她直接表達在雲珠孝敬給她壽禮時的反應上。
  一柄極品沉水沉香木雕福壽如意及一串天然沉香手串,雍正的萬壽節雲珠呈上的壽禮中也有一串這樣的手串,不同的是雍正的手串色澤純黑,顆粒較大,每一顆沉香珠上都刻有經文,一串剛好雕成一部《心經》,而熹貴妃的這串呈紫油色,更適合熹貴妃這個年紀的女性戴。
  除了以上這兩樣,還有雲珠與其他人給熹貴妃做的幾件衣裳袍服及鞋襪。
  對如意和手串熹貴妃還是很喜歡的,俗語道「一兩沉香一兩金」可真正上好的沉香是極難得的,何況這沉香手串顆顆圓潤飽滿,色澤均勻,算得上極品。不過當她見到那些繡樣繁複的綿袍裌襖旗裝時眼中的喜色又冷了下來,淡道:「這些襖袍又是乾西二所上上下下的人做的吧,我知道你們孝順,不過額娘一年也不少這幾件衣服穿,希望你們能將精力放在照顧孩子上面——」
  話一開頭雲珠就知道她是想借題發揮,不過她向來不是逆來順受的人,馬上的截了她的話道:「額娘說的是,所以今年孝敬給皇阿瑪跟額娘的女紅媳婦並沒有讓富察格格蘇格格做,其他人也只是象徵性地做了一些,大部份還是針線上的人做的。」
  熹貴妃被她拿話這麼一堵,心中更不舒暢,臉就沉了下來,雲珠見安也請了壽禮也呈了便借口乾西二所有事告了退。
  「你看看、你看看,她這是什麼態度?!」熹貴妃氣得將手中茶盞摔到地上。
  四福晉本沒什麼錯,難道白白受你遷怒?!春蘭忙上前給她順了順背心:「主子白白的生什麼氣,要奴婢說真正該負起責任的是蘇格格,乾西二所的孩子都是生母養著的,個個都養得可愛精靈的,只有大格格一出生就身體孱弱,三天兩頭髮病……這四福晉還是賢惠的,換了別個,孩子能不能養這麼大還是個問題。」春蕙也乖巧地上前幫她捶腿,只夏荷伶俐地親自收了碎瓷片下去了。
  熹貴妃理智上也知道將氣發到雲珠身上不適當,可她是媳婦怎麼能用這種態度對待婆婆呢,這可是皇家!再說,乾西二所發生了孩子夭折的事,她做為嫡母難道就沒錯?!
  自己不能拿侍候自己的奴才出氣,更不可能將飽受喪女之痛的蘇氏招來罵上一頓,不說她這個兒媳婦說誰?!「真當自個兒是塊寶,說幾句也不行了?」越想越氣,手用力拍向了幾面,卻被那力道震得掌心麻痛。
  「主子心裡不痛快,依奴才看四福晉心裡也不好受,等四阿哥回來,她還不知怎麼交待呢。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閒話,這當會不知多少人在看著承乾宮呢,四福晉這也是謹慎小心呢。」
  哼,難道自己就不謹慎小心了?這是她的承乾宮,當是阿貓阿狗都能進的地兒啊。熹貴妃心中不愉,冷道:「好了,你們下去吧。」
  春蘭春蕙對視了一眼,應聲退了下去。
  「春蘭姐,咱們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啊。」春蕙小聲地說道。
  「我是絕了出宮的念想了。」春蘭面無表情地說,再過兩三年她都三十了,就算家裡人念著骨肉親情,難道自己就甘心隨便嫁個沒臉沒面的?最多也只能做個教養嬤嬤,還不如死心留在宮中呢。「以後這種話別再說了,小心隔牆有耳。」
  春蕙臉上一黯,「嗯」了一聲。她比春蘭小上兩歲,若有可能還想著能出宮……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跑去看了新近的電影大片《復仇者聯盟》,跟上次的《超級戰艦》一樣,美國大兵拯救地球的情節……不過這回是將綠巨人、鋼鐵俠、雷神等都搬到了一部影片裡,算是亮點,特技跟情節感覺也飽滿了一些。
  唔,又跑去游泳了——俺的筆名雖叫「深海人魚」可是真不會游泳,說游泳也只是泡水而已,感覺比看電影更好一些,俺毛病一堆,最近碼文不怎麼順,渾身被蚊子叮了很多紅包,泡水解癢,哈哈。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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