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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小說] 《合夥人》作者:[美]約翰·格裡森姆【全書完】

第四十一章

     由於卡爾-赫斯基悄悄打了招呼,亨利-特魯塞爾確定優先處理拉尼根的問題,以便盡快結案。有關交易的傳聞已在比洛克西法律界鬧得沸沸揚揚,緊接著又傳出了更多的關於博根等人的流言。事實上,整個法院大樓的交談話題已被這兩件事所壟斷。

    特魯塞爾一開始就召來特裡-帕裡什和桑迪-麥克德莫特,讓他們述說最新情況。原定很短的會晤持續了幾小時。在此期間,特魯塞爾三次打電話給帕特裡克商量問題。帕特裡克用海亞尼大夫的移動電話作了回答。眼下,這兩個人——病人和醫生——正在醫院的自助食堂下棋。

    「我看他天生就不是坐牢的料。」在第二次打電話給帕特裡克之後,特魯塞爾咕略了一句。顯而易見,他很不情願讓帕特裡克如此輕鬆地脫身。然而定罪遙遙無期,欲待審理的販趙富和兒童性騷擾案又多如牛毛,他不想在一個眾所注目的毀屍案上浪費時間了。所有的證據都不是主要的。考慮到最近帕特裡克辦事繽密的聲譽,特魯塞爾懷疑很難將他定罪。

    經過爭辯,申訴協議書的條款出來了。首先是雙方共同請求降低對帕特裡克的指控,繼而是同意準備新的起訴書,最後是同意接受認罪申訴。在討論時,特魯塞爾用電話同治安官斯威尼、莫裡斯-馬斯特、喬舒亞-卡特、漢密爾頓-傑思所等人進行了聯繫。此外,他還和卡爾-赫斯基面談了兩次。為方便起見,卡爾特地呆在隔壁的辦公室。

    特魯塞爾、卡爾,還有帕裡什,均受到四年一次普選的約束。特魯塞爾從無敵手,自認是政治上的中間派。卡爾打算離職。帕裡什對政治很敏感。儘管他能力很強,但代表著傳統的持強硬態度的一面,不顧及公眾反應。三個人從政多年,都悟出一個基本教訓。凡採取不受歡迎的行動,速度要快。猶豫只會製造事端。而報界獲知後,就會大肆攻擊,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

    一旦帕特裡克向眾人作了解釋,克洛維斯的問題就非常清楚了。他將告知受害者姓名,交出受害者家屬同意掘墳開棺的授權書。如果棺材裡沒有屍該,那麼申訴協議書生效。反之,申訴協議書無效,而且帕特裡克仍將受到一級謀殺罪指控。由於他在解釋時顯得極為肯定,每個人都相信棺材裡將無屍海桑迪驅車到了醫院。他的委託人正躺在床上,讓海亞尼大夫清洗包紮傷口,旁邊圍著一群護士。事情很急,桑迪說。於是帕特裡克對醫生、護士致歉,請他們暫時離去。隨後,兩人細細琢磨協議書的條款,推敲每個詞。帕特裡克在上面簽了字。

    桑迪注意到帕特裡克的臨時書桌旁邊有只硬紙箱,裡面放著帕特裡克向他借的一些書。這位委託人已在收拾行裝,準備走路了。

    午飯時,桑迪已出現在卡米爾套房。他拿了塊三明治,一邊吃一邊看秘書重新打印一份文件。兩個律師助理和另一個秘書都已返回新奧爾良。

    電話鈴響了,桑迪拿起了聽筒。對方自稱是傑克-斯特凡諾,來自首都華盛頓。桑迪覺得這名字耳熟。哦,他想起來了。眼下斯特凡諾正在樓下門廳,很想和他談幾句話。完全可以。特魯塞爾規定他和帕裡什返回的時間是兩點左右。

    桑迪和斯特凡諾坐在狹小的書房裡,隔著一張沒有收拾的咖啡桌相互對視。「我是出於好奇到這裡來的。」斯特凡諾說。桑迪不相信這是他要求會面的目的。

    「你應該一開始就道歉。」桑迪說。

    「是的,你說得對。我的人是有點做過頭了。他們不應該對你的委託人那麼粗暴。」

    「這就是你的道歉?」桑迪問。

    「對不起。我們錯了。」顯然,這句話是被迫說出來的。

    「我將把這話轉給我的委託人。這對他肯定很重要。」

    「對,呢,朝前看吧。當然,我再也不會充當打手了。我和妻子正要去佛羅里達度假。我特地繞道和你談一會兒。」

    「他們逮住了阿歷西亞?」桑迪問。

    「是的。幾小時前。在倫敦。」

    「他不再是我的客戶了。我和普拉特一羅克蘭德公司的事沒有一點關係。他們雇我尋找那筆巨款。我的職責是找到它。我這樣做了,得到了報酬。這事已經了結了。」

    「那麼你為何還要來找我?」

    「有件事令我感到特別驚奇。我能在巴西找到拉尼根,僅僅是因為有人告密。這個人對他的情況很熟。兩年前我們同亞特蘭大一家名叫冥王集團的保安公司進行了接觸。該公司有一位歐洲來的客戶,瞭解拉尼根的情況,而且需要錢。當時我們正好有些錢,所以和他們建立了聯繫。這位客戶願意提供線索,我們願意給錢,通過第三者交易。每次該客戶提供的信息都很準確。似乎這人對拉尼根的情況無所不知——搬遷,習慣,化名,等等。這一切全是吊我們的胃口——策劃者很有心計。我們知道後面會出現什麼情況。而且,說實話,我們也很著急。終於,對方提出了一筆大交易。我們給100萬美元,該客戶提供拉尼根的住址。對方出示了幾張拉尼根的照片,其中有一張是他擦洗那輛大眾汽車公司製造的甲殼蟲牌汽車。於是我們付了錢,抓住了拉尼根。」

    「該客戶是誰?」桑迪問。

    「這正是我想瞭解的。我看,只能是那個姑娘。」

    桑迪愣了一下,他似乎想實,但霍地止住了。因為他猛然想起她曾經說過利用冥王集團來監視斯特凡諾。

    「眼下她在哪裡?」斯特凡諾間。

    「不知道。」桑迪回答。眼下她在倫敦,但這完全不關他的事。

    「我們總共付115萬美元給這個神秘的客戶。為了這些錢,她或他做了猶太。」

    「事情過去了。你需要我幹什麼?」

    「剛才我說過,我只是感到驚奇。假如哪天你獲知了真實情況,請給我來電話。我無所謂輸贏。不過這個問題不解決,我心裡始終不安寧。」

    桑迪含糊地允諾日後獲知真實情況會給他去電話。斯特凡諾離開了。

    午飯時,治安官斯威尼聽到雙方正在做交易,不由得火冒三丈。他打電話給帕裡什和特魯塞爾,但兩人忙得沒時間和他說話。卡特也不在辦公室。

    斯威尼去法院露了面。他在法官辦公室之間的過道裡坐下來,心想萬一交易定妥,他要設法進行阻撓。他悄悄同法警和司法助理打了招呼。情況有點不妙。

    兩點左右,桑迪和帕裡什神色嚴肅地來了。兩人進了特魯塞爾的辦公室,關上了門。10分鐘之後,斯威尼敲門。他闖進去,要求告知他的囚犯的現況。特魯塞爾鎮靜地解釋,不久將有認罪申訴,其結果有助於司法公正。這不僅是他個人的看法,也是在場的所有人的共識。

    斯威尼也有自己的看法,而且樂於與人共享。

    「看來我成傻瓜了。外面的人意見很大。你們逮住了一個大賊,卻讓他花錢買自由。我們是什麼人?

    一群白癡?」

    「你說該怎麼辦,治安官?」帕裡什問。

    「問得好。首先,我要把他關進縣監獄,讓他和所有的囚犯一樣,坐一段時間的牢。其次我要盡可能嚴厲地控告他。」

    「什麼罪?」

    「他偷了那筆巨款,是不是?他燒燬了那具屍體,是不是?讓他在帕奇曼坐10年牢,這才公正。」

    「盜竊巨款事不是發生在國內,」特魯塞爾解釋說,「超出了我們的管轄範圍。該案由聯邦政府負責,他們已經撤銷了起訴。」桑迪呆在角落裡,目不轉睛地盯著一份文件。

    「有人胡來,是不是?」

    「我們沒有胡來。」帕裡什迫不及待地說。

    「真不錯。出賣選民的利益,歸罪於聯邦政府人員,因為他們不必竟選職位。燒燬屍體的問題怎麼處理?他是不是承認之後就走路?」

    「你說他該不該被控告犯有毀屍罪?」特魯塞爾問。

    「當然應該華。」

    「好。接下來我們怎樣證明他犯有這種罪?」帕裡什問。

    「你是檢察官。這是你的事。」

    「是的,可你好像什麼都懂。說呀,你怎樣證明他犯有這種罪?」

    「他不是承認幹了這事嗎?」

    「是的,但你以為帕特裡克-拉尼根會在審判自己的法庭上,向陪審團作證說,他燒燬了一具屍體?

    這就是你對審判情況的估計?」

    「他不可能自行作證。」桑迪充滿希望地插話。

    斯威尼氣得亂揮手臂,面頰和脖頸變紅了。他怒視帕裡什,又怒視桑迪。

    當他意識到在場的三個人都有著一致的看法時,控制了自己的感情。「什麼時候生效?」他問。

    「下午晚些時問。」特魯塞爾回答。

    斯威尼沒料到有這樣快。他把雙手插進口袋,向門外走去。「你們當律師的,沒有一個不自私。」他故意抬高嗓音,讓房內的人都聽見。

    「一個幸福的大家庭嘛。」帕裡什譏諷地說。

    斯威尼砰地關上門,氣呼呼地沿著過道走去。他驅動那輛沒有標誌的警車離開了法院。在車內,他拿起車載電話的聽簡,給自己在《沿海日報》的一個熟人打了電話。

    既然受害者家屬將諸如此類的權利一古腦兒給了遺囑的執行者帕特裡克,挖墳開相就很容易了。當克洛維斯的唯一朋友帕特裡克簽字同意開棺以便為自己洗脫罪名時,法官特魯塞爾、帕裡什和桑迪都注意到這是一種諷刺。似乎每項決定都隱含著諷刺。

    這完全不同於從墳墓掘出屍體。那種程序需要法院下達指令,之前還要適當地申請,有時甚至還要聽審。而現在僅僅是查看一下,其程序未被《密西西比州法典》確立。因此法官特魯塞爾處理時採取了很大的靈活性。誰會受到傷害?受害者家屬肯定不會。

    棺材本身也不會。顯然,這根本是無所謂的事。

    羅蘭依舊是威金斯殯儀館的老闆。他是否還記得克洛維斯-古德曼先生和他的律師,記得古德曼先生家中的奇怪而短暫的守靈。守靈者沒有別人,僅有他的律師?是的,他記得很清楚,他在電話中告訴法官。是的,他從報上看到過關於拉尼根先生的報道。不,他和拉尼根先生沒有聯繫。

    法官特魯塞爾簡單說明了原因,並隨即問起了克洛維斯的屍體被盜的情況。不,在守靈之後,他沒有打開棺材。因為沒有這種必要。他從不這樣做。法官詢問期間,帕特裡克用傳真機給羅蘭發了幾份同意挖墳開格的文件。這些文件分別由迪納-波斯特爾和遺囑執行人帕特裡克-拉尼根簽署。

    羅蘭頓時積極給予幫助。以前他的殯儀館從未發生過屍體被盜的事。加之,哦,對了,他能迅速地挖開墳墓。他還是這一公墓的老闆。

    法官特魯塞爾派了幾個文書和兩名司法助理到公墓。漂亮的墓碑石上刻著如下幾行字:克洛維斯-古德蘭(907年1月23H——1992年2月6日)永垂千古在羅蘭的指導下,挖墳小心翼翼地開始。不到15分鐘,棺材露了出來。羅蘭和一位幫手跳進坑裡,剷去了表面的泥土。棺材的邊緣已開始腐爛。羅蘭跨坐棺材下半部,用骯髒的雙手將扳手塞進縫隙,使勁一播,棺材蓋發出爆裂聲。其後,他慢慢掀開棺材蓋。

    果然不出所料,棺材裡沒有屍體

    但是,有四大塊煤渣塊。

    他們商定按照法律需要把聽審地點設在公開法庭,但開庭拖到臨近5點鐘的時候。到那時,法院即將下班,多數僱員已離去。這對每個人都有利,尤其是對法官和檢察官。儘管他們相信自己做得對,但仍擔心輿論。自從挖墳開棺、認罪申訴協議生效後,桑迪無時無刻不在催促。此事宜速戰速決,沒有必要再等下去了。他的委託人仍在監禁之中。當然,他們認為這不是理由。眼下法庭審判的安排正處在空檔。時機極為有利。等待能得到什麼?

    什麼也得不到。法官終於作出決定,帕裡什表示沒有異議。在接下去的三個多星期裡,他有八個案子要審理。解決了拉尼根問題,減去了他一個大負擔。

    被告一方對5點鐘開庭表示非常滿意。倘若順利,不到10分鐘他們就能離開法庭。要是機會好,說不定碰不到任何人。對於帕特裡克,這當然求之不得。他還能有何異議?

    他換了一件大尺寸的白棉襯衫和一條卡其布寬鬆褲,腳上穿著新買的巴斯牌皮鞋。他沒有穿襪,踝部仍裹著紗布。他和海亞尼擁抱,感謝這位大夫的真誠幫助。他又和護士擁抱,向護理員表示感謝。他允諾不久回來看他們。他不會回來,每個人都清楚。

    在度過兩個多星期的病人加囚犯的生活之後,帕特裡克離開了醫院。在他身邊,走著他的律師。身後是忠於職守的武裝押送人員。
Ich wei nicht, Wie Ich dich liebe, Sie ist der einzige Weg, Den Ich Ken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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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顯然,對於每個人來說,5點鐘都是極好的時刻。法院裡的僱員沒有一個回家。一旦消息走漏,它幾分鐘就遍及每一角落。

    某大型法律事務所一房地產秘書在法官總署核查土地證時,耳邊飄入了帕特裡克的這則最新消息。

    她奔向電話機,給自己的辦公室打了電話。數分鐘之內,整個沿海地區法律界都知道帕特裡克要依照某種未知的交易申訴有罪,並試圖5點鐘在最大的審判廳悄悄地完成此事。

    他們對幕後交易和秘密聽審的想像,又導致了不計其數的電話。電話被打給其他律師,被打給妻子、知名記者和城外合伙人。不到半個小時,全城有一半人獲知帕特裡克要出庭,要做交易,而且很可能要走路。

    倘若登廣告、張貼告示,這場聽市未必會吸引這麼多人關注。它的神速和隱秘,給自己裹上了神秘的外衣。這種缺陷是法律制度本身造成的。

    他們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審判廳。一邊小聲傳播流言,一邊注視著外面的人潮水般湧進,尋找自己的座位。人越來越多,流言進一步被證實。所有人的猜測都不會錯。當記者趕到現場時,流言立即被承認是事實。

    「他來啦。」有人說了一聲。一位坐在法官席附近的法院文書仰起了頭,好奇者開始找到座位。

    兩位攝影記者奔到後門迎候,帕特裡克頓時露出微笑。他被領到二樓的陪審團議事室。在那裡.他被卸去了手銬。那條卡其布寬鬆褲長了一英吋。他慢慢蹲下身,將每隻褲腳捲了邊。卡爾進了門,吩咐兩個司法助理在門廳等候。

    「沒想到還是來了這麼多人。」帕特裡克說。

    「在這裡,秘密是很難保住的。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謝謝。」

    「我認識的傑克遜8除報社的記者要我問你——」「什麼也別說。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消息。」

    「我也是這樣想的。你什麼時候走?」

    「不知道。反正很快。」

    「那個姑娘在哪裡?」

    「在歐洲。」

    「我能跟你去嗎?」

    「怎麼啦?」

    「只是想看看。」

    「我給你寄錄像帶。」

    「謝謝。」

    「你是不是真的想走?假如我給你機會,讓你馬上失蹤,你幹不幹?」

    「有沒有9000萬?」

    「也可能有,也可能沒有。」

    「當然不於。我的情況不一樣。我有心愛的妻子,還有三個可愛的孩子。不,我不逃。謝謝你的好意。」

    「大家都想逃,卡爾。大家生活到一定時候,都會考慮離開之事。鄉村生活和山區生活往往比這裡優越。許多煩惱可以拋在腦後。可以說,逃跑是我們的天性。想當年我們的祖先為了擺脫痛苦的環境,尋求較好的生活,移民到了這裡。他們繼續西移,不斷地遷徙,不斷地尋找黃金寶地。現在,已沒有地方可去了。」

    「哇,我還從未想到從歷史的角度看待這件事。」

    「我是亂講的。」

    「要是我的祖輩離開波蘭之前,也敲詐了某人9000萬美金,那就好了。」

    「我已經把那些錢歸還了。」

    「聽說還剩下不少。」

    「沒有根據的瞎說。」

    「按照你剛才的說法,下一個潮流將是搶劫律師的錢財,毀燒死屍,逃亡南美,當然,還有漂亮的女人在等著。」

    「到目前為止,這一切都很順利。」

    「可憐的巴西人。那麼多刁滑的律師正往他們那兒去。」

    桑迪進來了,他又拿來一份文件讓帕特裡克簽字。「特魯塞爾很緊張。」他對卡爾說,「他感到壓力很大。辦公室裡電話不斷。」

    帥B裡什呢?」

    「也是惶惶不安。」

    「我們要趁熱打鐵,把這事了結掉。」帕特裡克說著,在那份文件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一個法警走上前。宣佈即將開庭,請大家就坐。

    人們頓時靜了下來,匆忙找空的座位。另一個法警關上了雙排門。觀眾靠牆而立。各個文書在法官席旁邊忙碌。這時,差不多到了5點半。

    法官特魯塞爾帶著慣常的嚴肅面容走了進來,全體起立。他向大家表示歡迎,感謝他們對司法工作的支持,尤其是這麼晚還來旁聽。他和檢察官已經碰了頭。兩人一致認為,倉促開庭會讓人懷疑有什麼骯髒交易。於是他們故意拖了些時候。他們甚至還討論過將聽市推遲。最後他們認為,推遲會給人以做賊心虛的感覺。

    帕特裡克從陪審席旁邊那扇門走進審判廳,站在法官面前。他沒有留意聽眾。站在他身邊的是桑迪。帕裡什站在附近,顯露出急切的神態。法官特魯塞爾翻開案卷,開始逐頁審視每個字。

    「拉尼根先生,」他終於開了口,嗓音低沉,語速緩慢。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他述說每件事時語速都很慢。「你已經提出了幾份申請。」

    「是的,閣下。」桑迪說,「我們的第一份申請是,將一級謀殺指控降為毀屍指控。」

    他的話在寂靜的審判廳裡迴盪。毀屍?

    「帕裡什先生:」法官示意說。他們已經商定,由帕裡什作主體發言。他將負責向法庭陳述案情,向記錄員提供材料,而且,更重要的是,向在場的新聞記者和聽眾作解釋。

    他非常精彩地詳述最近案情的發展。其實,根本不是謀殺,而是性質比這輕得多的罪行。密西西比州政府不反對降低指控的級別,因為它不再相信拉尼根先生殺了人。他一面說,一面以慣常的最優雅的姿態在廳內踱步。他步履從容,手勢有力,各方人士無不被他的花言巧語打動了。

    「下面,是被告向法庭提呈的第二份申請,同意承認犯有毀屍罪。有請帕裡什先生。」

    第二幕的表演類似第一幕,由帕裡什詳述克洛維斯的屍體被盜的經過。當帕裡什繪聲繪色地把桑迪提供的細節公之於眾時,帕特裡克能夠感受到眾人投來的熾熱目光。他幾乎要大聲申辯:「至少我沒殺任何人!」

    「拉尼根先生,你申訴有罪還是無罪?」法官問。

    「有罪。」帕特裡克不卑不亢地回答。

    「州政府方面有無判決意見?」法官問檢察官。

    帕裡什回到公訴席,翻了翻筆記,然後重新踱著步子向法官走去。他邊走邊說:「有,閣下。我這裡有一封來信。寫信者為密西西比州默裡迪恩的迪納-波斯特爾女士。她是克洛維斯-古德曼的唯一活著的親屬。」他把信遞給特魯塞爾,彷彿它是剛剛寄來似的。「在信裡,波斯特爾女士請求法庭不要對拉尼根先生燒燬她祖父屍體的行為定罪。她祖父已經死了四年多。作為他的孫女,她無法再一次承受痛苦和打擊。顯然,波斯特爾女士對她祖父有很深的感情,對他的死深感悲痛。」

    帕特裡克向桑迪做了個眼色,但桑迪不想回視。

    「你和她談過話嗎?」法官問。

    「大約一小時前,我和她談過。在電話裡,她動了感情,請求我不要提這件傷心的往事。她發誓決不在任何審判中作證,決不以任何方式同檢察人員合作。」帕裡什又走回公訴席,翻看了幾頁筆記。他開始向法官.但實際上是向整個法庭的聽眾,陳述州政府方面的判決意見。「考慮到受害者家屬的請求,我們建議判處被告監禁一年,緩刑一年,以觀後效,同時罰款5000美元,負擔一切訴訟費用。」

    「拉尼根先生,你同意這個判決嗎?」特魯塞爾問。

    「同意,閣下。」他幾乎覺得無地自容。

    「那麼就這樣定了。還有什麼意見嗎?」特魯塞爾舉起小木相,等待著。雙方律師,都搖了搖頭。

    「休會。」特魯塞爾說著,用小木糙重重用了一下桌子。

    帕特裡克轉身,迅速離開審判廳。眾人注視著他,看著他的人影在眼前再次消失。

    他和桑迪一道在卡爾的辦公室裡呆了一小時。

    夜幕降臨,審判廳裡最後一批滯留者不情願地離去。

    帕特裡克急於離開法院。

    7點鐘,他長時間地、深情地和卡爾話別。他感謝卡爾到場,感謝他的支持,感謝他的一切幫助。今後,他一定和他保持聯繫。在走出卡爾的辦公室時,他再次感謝卡爾的幫助。

    「樂意效勞。」卡爾說,「樂意效勞。」

    他們坐著桑迪的勒克塞斯牌汽車離開了比洛克西。桑迪掌握方向盤,帕特裡克低低地坐在旁邊的乘客座位,懷著抑鬱的心情,最後一次觀看墨西哥灣一帶的燈光。他們駛離了比洛克西和格爾夫波特沿海的卡西諾賭場,駛離了帕斯克裡斯琴碼頭。隨著汽車穿越聖路易斯灣,燈光漸漸稀疏。

    桑迪遞上她旅館的電話號碼,帕特裡克給她去了電話。此時是倫敦凌晨3點,但她很快摘下了電話聽筒,彷彿一直守在旁邊似的。「伊娃,是我。」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感。桑迪幾乎要停下車,到汽車外面去。他不想聽他們談話。

    「我們正在離開比洛克西,去新奧爾良。是的,我很好,心情特別好。你呢?」

    他聽她滔滔不絕地回話,閉著眼睛,頭枕著椅背。

    「今天是什麼日子?」他問。

    「11月6日,星期五。」桑迪回答。

    「星期天我在艾克斯的加利西城旅店和你會面。

    對。是的,我很好,親愛的。我愛你。睡覺去吧。過幾小時,我再給你去電話。」

    他們默默地駛入了路易斯安娜州。過了龐恰特雷思湖,桑迪說:「今天下午我有一位很有意思的來客。」

    「是嗎?這個人是誰?」

    「傑克-斯特凡諾。」

    「他來了比洛克西?」

    「是的。他來卡米爾套房找我,說他與阿歷西亞案件沒有瓜葛了,正要去佛羅里達度假。」

    「你該殺了他。」

    「他道了歉,說他的人抓住你時採取了過激的行動,要我轉達他的歉意。」

    「這個壞傢伙。我相信他不是為道歉而來的。」

    「是的。他說起在巴西尋找你的經歷,說起和冥王集團做交易的情況。他直截了當地問,伊娃是不是出賣你的猶大。我說不知道。」

    「他幹嗎這樣關心?」

    「這正是我們需要考慮的。他說自己僅僅是出於好奇。他付了100萬美元,抓住了所要抓的人,不過沒得到什麼好處。他還說要等到瞭解事情真相才能睡安穩覺。我有點相信他的話。」

    「似乎真是這樣。」

    「他再也不在任何一場爭鬥中充當打手。這是他的原話。」

    帕特裡克把左腳擱在右膝上,輕輕撫摸踝部傷口。「他是怎樣一個人?」他問。

    「50多歲,意大利口音,整齊的灰白頭髮,黑眼睛,五官端正。幹嗎要問這個?」

    「因為我每到一處都能看見他的影子。過去的三年裡,我在巴西內地所遇見的陌生人當中,有一半是傑克-斯特凡諾。睡夢裡,我遭到許多人追捕,到後來這些人全成了傑克-斯特凡諾。在聖保羅,他隱匿在弄堂,躲藏在樹後,騎著摩托車盯我的梢,開著汽車追趕我。我想起斯特凡諾的次數,比我想自己的母親還要多。」

    「追蹤之事已經成為過去。」

    「終於我產生了厭倦感,桑迪。我屈服了。逃亡生活完全是一種冒險,頗有刺激,富於浪漫色彩。然而你一旦獲知身後有人追蹤,就不是那麼回事了。當你熟睡時,有人正在努力尋找你。當你在2000萬人口的大城市同一位漂亮女人用餐時,有人正在逐家敲門,出示你的照片,許以少量賄金,以便獲得信息。我偷的錢太多了,桑迪。他們必須追尋我。當我獲悉他們已在巴西,我知道這一切該結束了。」

    「你是說已經感到絕望?」

    帕特裡克深深吸了口氣,挪了挪身子。他透過車窗凝望下面的湖水,竭力理清自己的思路。「我屈服了,桑迪。我對逃跑已經感到厭倦,於是屈服了。」

    「哦,這話你已經說過。」

    「我知道他們將會找到我,所以決定採取主動,而不是束手待斃。」

    「你往下說吧。」

    「索取酬金是我的主意,桑迪。我讓伊娃乘飛機到馬德里,然後又到亞特蘭大。在那裡,她會見了冥王集團的人,僱請他們同斯特凡諾接觸,充當以信息交換酬金的中介人。我們一次次地敲詐斯特凡諾,最終把他引向我的蓬塔波朗的小屋。」

    桑迪慢慢地轉過身。他臉色煞白,眼睛發呆,嘴巴張得老大,一副十分吃驚的模樣。

    「汽車歪到旁邊去了。」帕特裡克指著路面說。

    桑迪急轉方向盤,讓汽車駛回到原先的車道。

    「你騙人。」他說,「我知道你在騙人。」

    「我沒騙你。從斯特凡諾那裡,我們總共敲了115萬美元。現在這筆錢已藏了起來,也許同餘下的錢一道存在瑞士。」

    「你不知道存錢的地方。」

    「她保管錢。見面時,我再問她。」

    桑迪依然瞠目結舌,帕特裡克只得再作解釋。

    「我知道他們會抓住我,也知道他會逼我招供。但我沒想到會是這樣。」他指了指左踝上面的傷疤。「我考慮過這一關很難熬。但是他差點將我置於死地。

    我終於挺不住,招出了伊娃的情況。不過那時,她人已失蹤,錢也轉移了。」

    「你這樣是很容易喪命的。」桑迪好不容易才說出這句話。他右手扶著方向盤,左手搔了搔腦袋。

    「你說得對,非常對。不過我被俘兩個小時後,聯邦調查局知道斯特凡諾抓住了我。於是我得以保全性命。斯特凡諾再也不能殺害我,因為聯邦調查局知道了這件事。」

    「但是聯邦調查局怎麼——」

    「伊娃打電話告訴了比洛克西的卡特,卡特又報告了華盛頓的總部。」

    桑迪真想停下車,到外面痛痛快快地罵他一通。

    怪不得以前一涉及到他的過去,就被岔開。

    「你要是故意引他們來抓你,那就是十足的傻瓜。」

    「哦,是嗎?難道剛才我沒有自由地走出法庭?難道我沒有剛剛同一個我心愛的女人通完電話,而這個女人正好替我掌管了一大筆錢財?過去的終於成為過去了,桑迪。不是嗎?現在再也沒有人追蹤我。」

    「許多事也可能出岔子。」

    「不錯。但事實是,它們並沒有出岔子。我有那筆巨款,有那些錄音磁帶,有關於克洛維斯的確鑿證據。而且我還有四年的時間策劃一切。」

    「電刑逼供並沒有被估計到。」

    「是的,不過傷疤將會痊癒。別再提起這事,桑迪。我一直是在交好運。」

    桑迪將帕特裡克送到了他母親家裡。這是他童年生長的地方。爐裡正烤著大蛋糕。拉尼根太太再三挽留桑迪。但他知道,母子倆需要單獨在一起。加之,他已有四天沒有看見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桑迪驅車離去,許許多多事情在他腦子裡旋轉。
Ich wei nicht, Wie Ich dich liebe, Sie ist der einzige Weg, Den Ich Ken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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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天亮前他醒過來。這床鋪他差不多有20年沒睡過,房間也將近10年沒呆過。童年生活已成為遙遠的記憶,那是另一種人生。此時看來,牆壁顯得近了,天花板也矮了。隨著時光流逝,他童年一些有紀念意義的東西已不復存在,如牆上穿著緊身游泳衣的金髮女郎招貼畫等等。

    作為一對互不說話的夫妻的孩子,他把自己的房間當成避難所。早在他成為十幾歲的少年之前,就將房間上了鎖。他的父母只有得到他許可才能入內。

    母親正在樓下做飯,臘肉的香味飄溢整個屋子。

    昨晚母子倆很晚才上床睡覺,現在她又早早起來了。

    她急於同兒子交談,誰能責怪她?

    他小心翼翼地挺直身子。傷口周圍的老皮正在裂開、脫落,過多的挺身會使新皮破裂、流血。他摸著胸部的傷口,恨不得用指甲插進去使勁搔癢。他交叉雙腳,雙手枕在腦後。對著天花板,他面露微笑。那是得意的微笑,因為逃亡生活已經終結。帕特裡克和達尼洛都不存在,他們身後的陰影已被徹底粉碎。斯特凡諾、阿歷西亞、博根等人,還有聯邦政府和帕裡什的微不足道的指控,都已被拋進垃圾堆。現在沒有什麼使他惶惶不安。

    陽光慢慢透進窗戶,爬上牆壁。他迅速沖浴,在傷口塗抹藥膏,裹上新紗布。

    他已經答應母親,要給她添幾個孫子、孫女,以取代阿什利-尼科爾。那孩子她至今還十分疼愛。他告訴了她伊娃的事。不久的將來,他一定帶她來新奧爾良。兩人尚無結婚的明確計劃,不過結婚是一定的。

    母子倆在平台吃蛋糕和鹹肉,吸飲咖啡。在此期間,古老的街道恢復了生機。在鄰居來報告好消息之前,他們已外出乘車兜風。畢竟,帕特裡克想看看這個生他養他的城市,那怕是短暫的。

    9點鐘,他和母親進了一家著名的商店。他買了新的卡其布褲子和襯衫,以及一隻漂亮的旅行包。在一家著名的餐館,他們品嚐了名點,然後在附近的咖啡館吃午飯。

    他們在機場候機室呆了一個小時。兩人拉著手,沒有說什麼話。登機時間到了,帕特裡克和母親緊緊擁抱。她希望很快能看到孫子、孫女。說這話時,她強迫自己笑了笑。

    他乘飛機到了亞特蘭大。然後,他用伊娃通過桑迪轉交的帕特裡克-拉尼根的合法護照,登上了去法國尼斯的飛機。

    他上一次見到伊娃是在一個月前,兩人在里約熱內盧度過了一個很長的週末。每時每刻他們都呆在一起。帕特裡克知道,追蹤快結束了,他將被俘。

    他們相互摟在一起穿過伊佩恩瑪和萊巴倫的擁擠的海灘,全然不顧周圍的歡聲笑語。在他們喜愛的兩家餐館,他們默默地吃了晚餐。面對佳餚,他們沒有一點胃口。兩人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話語簡潔。

    最後這種馬拉松式的談話以流淚而告終。

    她曾勸說他再次潛逃,趁他還有能力,帶著她離開巴西,隱居在蘇格蘭的某個城堡或羅馬的某個狹小公寓。沒有人能找到他們。然而,那樣的時候已經過去。他已對逃亡產生厭倦。

    臨近黃昏,他們乘纜車到塔糖山頂看晚霞。晚上里約熱內盧的景色是壯觀的。然而他們提不起興趣。

    寒風中他們緊緊地擁抱。他向她保證.哪一天,事情平息,兩人將站在同一地方,觀看晚霞,傅憬未來。她強迫自己相信他的話。

    在臨近她寓所的一個街角,他們道別。他吻了她的前額,掉頭消失在人群中。他不希望她去機場送行,因為怕她在熙熙攘攘的場合流淚。他乘飛機離開了里約熱內盧。他繼續乘飛機西行,只見一架架飛機越來越小,一個個機場也越來越校天黑後,他抵達蓬塔波朗,找到他存放在機場的甲殼蟲牌汽車,驅車到了僻靜的魯阿蒂拉頓茨街,到了他簡陋的家。他作好安排,開始等待。

    每天下午4點至6點,他給她去電話。名字經常更換,內容用暗語。

    隨後,他的電話終止。

    他們找到了他。

    星期天12點過幾分,尼斯來的火車準時到達艾克斯。他踏上站台,在人群中尋找她的身影。其實他不指望她會出現。他只是心裡懷著這個希望,而且可說是很強的希望。他上下衣服一身新,手裡拿著新旅行包。他叫了一輛出租汽車,讓司機送他去城郊的加利西城旅店。

    她已經以兩人的名字——伊娃-米蘭達和帕特裡克-拉尼根——預訂了一個房間。能重新使用真名旅行真是太好了。那種使用假名和假護照的不安全感已蕩然無存。

    她尚未登記入住,接待員對他說。頓時他的心一沉。他是多麼希望她在房內,穿著柔軟的豪華睡衣,準備和他親熱。他幾乎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她是什麼時候預約的?」他惱怒地問接待員。

    「昨天。她從倫敦來電話,說今天上午到。但我們沒見她的人影。」

    他進房間,沖浴,然後將旅行包裡的東西取出,預定了茶點。接下來他上床歇息,夢見她敲門,他拉她進房。

    他在接待處給她留言,開始在這個美麗的古城漫步。空氣非常清新。11月初的普羅旺斯格外迷人。

    也許他們耍住在那些房屋中間。他一面看著古老的狹窄街道上方的別緻公寓,一面想。是的,那將是最好的居住地。艾克斯是大學城,尊崇藝術。她的法語非常流利,他也要提高自己的法語水平。是的,法語將成為他的第二語言。他們在這裡住一星期左右,然後回里約熱內盧過一段時期。不過他們的家也許不安在里約熱內盧。剛剛獲得自由的帕特裡克雄心勃勃。他想住在世界各地,學習各種語言,吸取各種文化。

    路上他遇到一夥年輕的摩門教傳教士的糾纏。

    他擺脫了這些人,上了米拉波大道。在他和伊娃曾經光顧的露天咖啡館,他咬飲了咖啡。一年前他們手挽著手,看著街上來往的學生。

    他不相信她會出事。原因很簡單。她誤了那班飛機。他強迫自己等到天黑,然後盡可能若無其事地走回旅店。

    她還沒有來,也沒有消息。什麼也沒有。他給倫敦那家賓館打電話,被告知她已於昨天(星期六)上午離去。

    他到了餐廳旁邊的酒吧,坐在角落中。透過這裡的窗戶,他可以看到前面的接待處。為了驅寒,他要了兩大杯白蘭地。倘若她進門,他便能看見。

    假如她誤了飛機,此時該來電話。假如她又在海關遇到麻煩,此時也該來電話。無論護照、簽證、機票出了何種問題,此時都該來電話。

    眼下沒人追蹤她。那些壞傢伙或被監禁,或被保釋。

    他又喝了些白蘭地。由於他是空腹,不久就醉了。他改喝濃咖啡,以便保持頭腦清醒。

    酒吧關門,帕特裡克回到自己的房間。此時是里約熱內盧上午8點,他極不情願地給她父親去了電話。他和她父親見過兩次面。她介紹說,他是一位朋友,也是一位加拿大籍委託人。從那以後,兩人無任何來往,但帕特裡克別無他法。他說自己在法國,需要和自己的巴西律師商討一個法律問題。對於這樣早打擾,深感抱歉。不過他似乎無法找到她。而事情又特別重要,特別急。保羅本不想搭話,不過這個打電話的人似乎對他女兒的情況非常熟悉。

    她在歐洲,保羅說,星期六他和她通過電話。此外他再也沒說什麼。

    帕特裡克在極度痛苦中度過了兩個小時。然後,他給桑迪打電話。「她失蹤了。」他說,此時聲音非常恐慌。桑迪也沒有得到她的消息。

    帕特裡克在艾克斯的街上遊蕩了兩天,漫無目標地亂竄;偶爾打打瞌睡,不吃不喝,只是飲酒和濃咖啡。他不停地打電話,向桑迪詢問消息,恐嚇可憐的保羅。此時該城市已經失去了想力。他把自己關在房內,傷心地吸泣。他獨自走在街上,咒罵他至今仍瘋狂愛著的女人。

    該旅店接待員看著他來來去去。起初他問消息時接待員顯得很客氣。但隨著時間一小時、一天地過去,他幾乎不朝他們點頭。他不剃鬚,看上去很蒼老。

    他拚命酗酒。

    第四天,他結賬離店,說要回美國,請好心的接待員保管一封封好的信。萬一米蘭達小姐露面,就把信交給她。

    帕特裡克乘飛機到了里約熱內盧,其目的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既然她如此愛里約熱內盧,就決不會在這個地方出現。她的聰明才智足以使她作出不來這個城市的決定。她知道在哪裡躲藏,怎樣失蹤,怎樣改變面容特徵,怎樣迅速轉移錢,怎樣花錢而不引起注目。

    這一切她是向師傅學的。帕特裡克已經將精湛的失蹤藝術全部教會了她。沒有人會找到伊娃,當然,除非她自投羅網。

    他和保羅有一場痛苦的會面。會面時,他敘述了整個經歷,沒有絲毫遺漏。這位可憐的老人在他面前崩潰了。他一邊哭,一邊咒罵他教壞了他的寶貝女兒。這場會面是絕望中的行動,沒有任何效果。

    他住在她寓所附近的小旅店裡,在街道來回走動。像以前一樣,他留意每個行人的面孔。所不同的是,以前他是獵物,而現在是獵人,並且是絕望的獵人。

    她不會暴露自己,因為他已經教會她如何隱藏自己。

    他的錢越來越少,終於不得不打電話給桑迪,請求借5000美元。桑迪立即同意,甚至說還可以多借給他點。

    一個月之後,他放棄了尋找,乘坐長途公共汽車到了蓬塔波朗。

    他可以賣掉那裡的房子,甚至汽車。兩樣加在一起,可得3000美元。或者兩樣都不賣,他去找個工作。他可以生活在他所喜歡的國家,居住在他所喜歡的小城鎮。也許他可以當個英語教師,在魯阿蒂拉頓茨街過著平靜的生活。幾個赤足男孩還在滾燙的人行道上踢著足球。

    此外他能去哪裡?他的旅行已經結束。他的過去終於劃上了句號。

    想必有一天她會找到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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