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陰陽路
「你是誰？你找蘇諾做什麼？」
女孩的聲音有些冷, 帶著一些細微的敵意, 看著秦月的目光也是充滿防備。
秦月微微一愣，很快便反應過來，這姑娘, 怕是喜歡她那個小侄子，所以才會對她有如此敵意。
秦月笑了笑，說道：「我姓蘇，是蘇諾的親戚，我找他有些事情, 麻煩你能告訴我小諾去哪裡了麼？」
聽到秦月親昵的稱呼, 女孩的臉上的客氣的笑容維持不住了, 她繃起臉來，硬邦邦地說道：「蘇諾出去了, 他不在。」
秦月對小姑娘向來有耐心，這個看起來很可愛的小姑娘說起話來並不那麼可愛，秦月也不在意, 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那他去哪裡了？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小姑娘硬邦邦地頂了回來，轉身不再搭理秦月。
秦月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掃了一圈, 發覺不遠處站在一個矮個胖子, 她便朝著他走了過去。
女孩回過頭去, 看了一眼秦月搖曳生姿的背影，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
小諾，叫得那麼親熱, 這個老女人到底是誰？和蘇諾又是什麼關係？
秦月的腳步極快，此時她已經走到了那個矮胖男人的面前，那個男人背對著秦月，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秦月清了清嗓子，開口喊了一聲：「先生？」
男人的身體一抖，像是被秦月嚇到了一般，手中拿著的東西劈裡啪啦掉了一地。
他謔地轉過身來，看見秦月的模樣時，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
「那個，你好。」
男人之前背對著秦月的時候，她並沒有看出什麼不妥之處，現在男人轉過身來，秦月看到他的樣子時，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眼前的男人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歲，因為人有些胖，臉上的五官擠在一起，顯得有些油膩。
男人的眉心處纏繞著一股濃重的怨氣，那些怨氣顏色極深，根植在男人的眉心處，像是一個小小的旋渦一般，不停地旋轉著。
每一次旋轉，旋渦便會增大一分，怨氣也會更深一些，因為這些怨氣的緣故，男人的臉色顯得有些灰敗，透著一股濃濃的死氣。
秦月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這男人一番，基本上可以確定，這個男人應該是招惹了厲鬼冤魂，那只厲鬼已經鎖定了他，等到這些怨氣遍佈他整個面龐的時候，便是他喪命之時。
秦月並不知道這男人如何招惹上這些怨氣，因此並沒有貿然出手，語氣淡淡地說道：「你好，我找蘇諾，請問你知道他在哪裡麼？」
聽到秦月提到蘇諾的名字，男人臉上的神情一動，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秦月一番，然後才說道：「你找蘇諾？你是誰？」
「我姓蘇，是他的親戚，我找他有些事情。」
聽到秦月姓蘇，又聽到她說是蘇諾的朋友，男人立即明白了過來，張口便說道：「你是蘇諾的小姑姑吧？我聽阿諾提起過你。」
秦月看著他，有些遲疑地開口：「你是......」
「我是鄭則鵬，大家都叫我小P，我是蘇諾的朋友。」
原來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蘇諾一起合租的物件。
秦月笑了笑，開口說道：「你好，鄭先生，我是蘇珊。」
「哎呀，您和我客氣什麼，我和阿諾是好哥們兒，你是阿諾的小姑姑，也就是我的小姑姑，您叫我小P就成。」
小P熱絡的樣子讓秦月有些不適應，她笑了笑，又問了一句：「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叫你小P好了，你也不要叫我小姑姑了，叫我的名字蘇珊就好。」
「好，蘇珊，你是來找阿諾的是吧？他剛剛出去了，陰陽路那邊有一起車禍發生，他去現場了，估計有一會兒才能回來。」
小P說著，搬了一張椅子過來，放在了秦月的面前。
「蘇珊，你在這裡坐一會兒，我估計阿諾那小子一會兒就能回來。」
小P說完，蹲下身子，將剛剛掉在地上的東西撿了起來，秦月看到放在最上面的，正是今天紅星週刊的報紙，Tina死不瞑目的樣子赫然映入秦月的眼中。
「小P，這份報紙，是你們週刊出的？」
秦月指了指那份報紙，開口問道：「這份報紙，是你們報社出的？」
聽到秦月提起這份報紙，小P的臉上流露出自豪的神色來：「是啊，這份報紙是我們紅星週刊出的，你看到這頭版頭條的新聞，可是我拍到的。」
「你拍的？」
秦月將目光移到了小P的臉上，看到那濃郁的怨氣時，立即便明白了。
難怪這人會被怨氣纏上，原來是做了這樣的事情，連死者為大這樣的最基本的忌諱都都不知道，甚至用別人的死亡出新聞，博眼球，難怪會惹上大禍。
看著小P洋洋得意的樣子，秦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見秦月興趣缺缺的樣子，小P也覺得有些無趣，抱著手頭的資料離開了。
秦月低下頭，琢磨了起來。
蘇諾的臉上並沒有怨氣存在，可是Tina卻已經找上門來了，那天若不是秦月在，蘇諾怕是已經招了毒手。
秦月聽蘇諾提起過小P，據他所說，兩人是朋友，也是夥伴，經常一起出去拍新聞什麼的，那麼這件事情，應該也和蘇諾有些關係。
至於蘇諾沒有被怨氣所纏繞，估計是因為秦月所給他的那塊玉佩起了效果，只不過，那塊玉佩擋得了普通的鬼魂，對厲鬼來說，效果怕是有些不太夠用了。
秦月正想著，門外烏泱泱地進來一大群人，吵吵鬧鬧的聲音讓秦月忍不住皺眉，抬頭看了過去。
十幾個穿著各異的人從門外走了進來，秦月掃了一眼，準確地找到了人群中的蘇諾。
她站了起來，朝著蘇諾招了招手，喊道：「小諾！」
蘇諾的情緒不太高，剛剛出的車禍現場，他被那些殘肢碎肉嚇得不輕，直到此時都沒有緩過神來。
聽到秦月的聲音之後，蘇諾抬起頭來，朝著秦月的方向看了過來。
蘇諾的同事大部分都是男的，看到一個大美人兒出現在辦公室裡面，頓時來了興致，他們推了推蘇諾，開玩笑地說道：「唉，蘇諾，這麼漂亮的女人，可是你的女朋友，你小子藏得可真夠緊的，也不跟我們介紹介紹。」
「是啊是啊，蘇諾，你可真不夠意思。」
面對起哄的眾人，蘇諾的心情更差了，他懶得和這些人說些什麼，徑直朝著秦月走了過去。
「小姑姑，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一聲小姑姑叫了出來，偌大的辦公室頓時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大家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來回回掃了一圈，小姑姑？這是情侶之間最新的親昵稱呼麼？
這裡人多口雜，不方便說什麼，秦月便帶著蘇諾離開了辦公室。
直到兩人走之後，其它的人還圍在一起竊竊私語，討論蘇諾和秦月之間的關係。
阿紅冷著臉從資料室走了出來，聽到眾人的議論聲之後，阿紅臉上的神情更臭，用力地將手中的資料摔在了桌子上。
哐當一聲，她的動作過大，將放在桌子邊沿的杯子碰倒在地上。
瓷杯瞬間裂成了碎片，辦公室的這幫人立即禁聲，想起這個阿紅似乎在暗戀蘇諾，他們這麼在她的面前討論蘇諾的感情似乎有些不太妥當。
眾人頓時覺得有些無趣，立即作鳥獸散，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了。
阿紅的臉更黑了，恨恨地看著蘇諾和秦月兩人離去的方向。
他們之間，果然有問題。
因為最近熱播的神雕俠侶，有不少的年輕小情侶受到了楊過和小龍女的影響，稱呼自己伴侶的時候總是喜歡用姑姑這個稱謂，所以大家以為小姑姑只是情侶之間的愛稱，並沒有想到這個小姑姑，確實只有小姑姑這個表面上的意思。
秦月將蘇諾帶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廳之中，她選了一個幽靜的雅座走了進去。
服務員很快便將單子遞了上來，秦月選了一杯黑咖啡，給蘇諾點了一杯卡布奇諾。
服務員很快便下去了，卡座裡面只剩下秦月和蘇諾兩個人在。
秦月也沒有和蘇諾繞圈子，直接將放在包裡面的報紙拿了出來，推到了蘇諾的面前。
蘇諾看到這份報紙，臉色立即變了，他像是極為懼怕報紙上Tina的照片，如同遇見了洪水猛獸一般，立即將面前的報紙推開了。
蘇諾的動作充分證明了他的心中有鬼，否則，不會這麼大的反應。
秦月將手按在了報紙上面，纖細的手指與報紙上的血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蘇諾，告訴我，你和Tina的事情有沒有關係？」
聽到秦月提到Tina這個名字，蘇諾克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許久之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小姑姑，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是不是看了報紙？」
秦月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蘇諾，啞聲說道：「蘇諾，回答我的問題，Tina的事情，和你有沒有關係？」
蘇諾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在秦月的逼問下，原本已經繃到極點的神經瞬間崩潰。
「沒有，沒有，沒有，和我沒有關係，那天我看到她死了，可是她是自殺的，跟我沒關係，他們拍了照片，可是我沒有過去，我沒有拍照，小姑姑，你相信我。」
蘇諾說著，伸手去抓秦月放在桌子上面的手，哪知道秦月倏地將手縮了回去，蘇諾伸出去的手就落在了報紙上面。
慘死的Tina就在他的手下，他似乎能感覺到血液特有的黏膩感，鼻端似乎聞到了那濃郁的至極的腥甜氣息，他的眼前又出現了那天Tina趴在地上時的樣子。
蘇諾只覺得毛骨悚然，他抽回了手，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秦月看著哭得傷心欲絕的蘇諾，歎了一口氣，將桌上的報紙折了折，放進了包裡面。
「小諾，別哭了。」
「嗚嗚嗚~~~~」
蘇諾像是憋了許久，此時終於找到了宣洩的管道，哭聲怎麼也停止不下來，端著咖啡進來的服務員被眼前的這一幕弄懵了，神色詭異地看著他們二人。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大男人在咖啡館兒裡哭成這個樣子的。
秦月頂著服務員怪異的眼神，鎮定地開口說道：「他失戀了。」
服務員了然，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拿了一遝紙巾過來，放在了桌子上面。
「免費的。」
「謝謝。」
秦月道了一聲謝，服務員小哥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房間裡面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秦月歎了一口氣，看著像是要永無止境哭下去的蘇諾，放軟了聲音說道：「行了行了，小祖宗，別哭了成不成？我相信你。」
蘇諾哭得直打嗝，秦月看著他慘兮兮的樣子，扯了一把紙巾，遞了過去。
蘇諾將臉上的淚水鼻涕全都擦乾淨了，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小姑姑，讓你看笑話了。」
冷靜下來之後，蘇諾也覺得不好意思，雖然叫秦月一聲小姑姑，可是實際上她也只比他大了三歲，在她面前哭成這個樣子，他覺得十分丟人。
為了掩飾自己此時的狼狽的模樣，蘇諾端起杯子，將裡面的咖啡灌了下去，只是他喝得太急，咖啡又有些太燙了，蘇諾頓時被嗆得咳嗽起來。
一陣劇烈的咳嗽過後，，蘇諾的臉漲得通紅，他挫敗地看了一眼秦月，深深地低下頭去，他在秦月面前的形象，是徹底敗光了。
見蘇諾似乎徹底冷靜下來，秦月將Tina的事情又詢問了一遍。
「這條新聞是怎麼回事兒？Tina是怎麼死的？這上面的照片是誰拍的？新聞上面的這些東西有幾分是真的？」
面對秦月這麼一長串的問題，蘇諾沉默了下去，他躊躇了許久，方才開口，說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小姑姑，你為什麼想要知道這些？Tina和你有關係嗎？你認識她麼？」
秦月掃了蘇諾一眼，淡淡地開口：「我想要知道這些，是為了要救你的命。」
這話一說出來，蘇諾感覺房間內的溫度似乎降低了幾度，讓他覺得渾身發冷。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小姑姑，什麼是救我的命？我的命怎麼了？」
秦月真不想承認面前的這個慫包叫她一聲小姑姑，只是想到這人也不過才二十一歲，剛剛又經歷過顛覆他世界觀的事情，便多了幾分體諒之心。
「Tina被送到我工作的殯儀館，她的遺體是由我經手處理的。」
蘇諾驀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秦月：「你你你，怎麼，怎麼可能？」
秦月的眼神很平靜，只是目光之中卻帶著許多說不清的東西，她看著蘇諾，反問道：「怎麼不可能的？九龍這塊兒知名的殯儀館也就我們這家世界殯儀館，Tina這麼說也是小有名氣的模特，不會送到那些私人殯儀館的。」
蘇諾的臉色白得厲害：「你昨天那麼遲回來，是在處理Tina的屍體？」
秦月點了點頭：「是的。」
蘇諾哀嚎一聲，趴在了桌子上面，他想起秦月就是用給Tina處理過屍體的手給他做的八寶飯，頓時覺得胃裡面一陣陣翻湧。
他趴在一旁，幹嘔了起來，只是他早上沒有吃什麼東西，這麼幹嘔了半天，也什麼東西都沒有突出來。
秦月看著蘇諾的樣子，眉頭皺的更緊：「蘇諾，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諾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朝著秦月直擺手，他不停地幹嘔著，像是要將自己的心肝兒脾胃腎都嘔出來似的。
「Tina已經變成了厲鬼。」
這一句話一說出來，蘇諾立刻停止了嘔吐，整個人僵在了那裡，許久之後，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靈魂，控制著僵直地身體慢慢地轉了回來。
「你說什麼？」
「Tina已經變成了厲鬼，並且開始找當初傷害過她的人報仇了，這張照片是你那個哥們兒小P拍的吧？他已經被怨氣纏上了，做多不超過七天，他就會被Tina的厲鬼索命。」
雖然昨夜已經見過了一次鬼，可是接受現代科學教育長大的蘇諾仍舊有些沒有辦法接受，秦月說的這一切都好像是天方夜譚，什麼冤魂厲鬼，什麼厲鬼索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蘇諾很想叱責秦月，說她所說的這一切都是無稽之談，可是話到了嘴邊，吐出來的，卻變成了另外一句：「小姑姑，你知道這麼多，你是不是可以救我？救小P？我不想死啊，小姑姑，我爸爸只有我這麼一個兒子，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要看我爸爸的面子，看我奶奶的面子，小姑姑，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幫幫我，小姑姑......」
蘇諾已經語無倫次了，他現在腦子裡面已經亂成一團，滿腦子只有秦月所說的那些冤魂厲鬼，厲鬼索命的話，他已經被嚇破了膽子。
秦月看了一眼蘇諾，朝著他伸出了手。
蘇諾愣愣地看著秦月伸出了手掌，她的手心很白，像是最上乘的白玉一般，常人掌心有三條紋路，分別代表，事業，生命，愛情，而她的掌心，卻只有生命和事業兩條線，屬於愛情的那條線很淺很淡，靜靜地趴伏在掌心之中，若隱若現。
蘇諾呆愣了許久之後，方才木愣愣地開口問道：「小姑姑，你幹什麼？」
秦月看著傻不愣登的蘇諾，沒好氣地說道：「將我給你的玉觀音拿出來。」
蘇諾哦了一聲，手忙腳亂地將掛在脖子上面的玉佛拿了下來。
當玉佛放在秦月的手掌心時，蘇諾才發現，原本像是紅瑩瑩的玉石，不知道何時變成了白色。
蘇諾愣愣地開口說道：「小姑姑，這就是你給我的玉佛，我一直帶在身上的，我也不知道它是怎麼變成白色的。」
這玉佛到了他手之後，因為十分喜愛的緣故，這個玉佛一直都沒有離身過，它怎麼會從血色變成了白色？難道是這塊玉石掉色？
蘇諾很快便否決了這個想法，秦月不可能用一塊會掉色的玉石來敷衍他的。
「小姑姑，你相信我，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它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秦月沒有搭理蘇諾，她將手縮了回來，雙手合十，將那塊玉佛納入了掌心之中。
體內的純淨的巫力開始朝著玉佛之中湧去，這一次，秦月將巫力壓縮了一下，使得這塊玉佛能容納更多的巫力。
隨著巫力的輸入，隱約有紅光從秦月的指縫之中逸散出來，秦月的面孔被紅色的光芒所籠罩，憑空多了幾分肅穆的氣息。
坐在秦月對面的蘇諾已經看呆了，他張大嘴巴，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許久都沒有找回自己的聲音來。
直到紅光淡去，秦月的面色恢復正常，蘇諾方才如夢初醒。
秦月已經將重新注入巫力的玉佛遞了過來，血色的玉佛靜靜地躺在秦月白玉一般的手掌心之中，玉佛之中像是盛滿了紅色的雲霧，若是仔細看去，那玉佛之中的紅霧似乎還在緩緩流動著一般。
只是這一眼，蘇諾的心神便被這玉佛吸引了過去，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這玉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將玉佛拿了過來。
玉佛剛剛一入手，蘇諾變感覺到一股暖流從玉佛之中流淌出來，順著他的皮膚侵入進去，很快便滲透入了四肢百骸之中，他發出了一聲舒服地喟歎聲，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來。
秦月將已經冷掉的黑咖啡端了過來，剛剛蘇諾咳嗽的時候，秦月用巫力護著這杯咖啡，因此它並沒有遭到蘇諾口水的污染。
黑咖啡冷掉之後，苦味更濃，秦月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一口便將咖啡喝了下去。
黑咖啡入口苦澀至極，可是正因為有這苦澀做對比，等到苦澀褪去，咖啡卻更顯得醇香誘人。
秦月眉眼舒展了一些，抬頭看著對面傻呵呵的蘇諾，也覺得沒有那麼的礙眼了，見他似乎仍舊是一副魂遊九天的樣子，秦月開口，將他的靈魂從九天外扯了回來。
「蘇諾，醒醒。」
蘇諾的身體抖了一下，抬頭朝著秦月看了過來，他右手緊緊地攥著那玉佛，臉上的表情比剛剛要輕鬆許多。
「小姑姑。」
這一聲小姑姑喊得要比從前更加地真心實意，他就那麼看著秦月，眼睛裡是毫不遮掩的欽佩之色。
「小姑姑，你有什麼吩咐，你儘管說，我什麼都聽你的。」
秦月擺了擺手，說道：「這個玉佛給你護身用的，若是你說的是真的，Tina應該不會將你作為重點的報復對象，不過，厲鬼的思想往往是和正常人不同，也許你沒有參與進去，可是卻也沒有阻止你的朋友做拍照，從而使得全香港都知道了她的事情。」
蘇諾的臉白了一瞬，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張了張嘴巴，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那個時候，他雖然沒有上前參與拍照，可是在他們褻瀆屍體，掀起她裙子進行拍照的時候，也沒有進行阻止，他到底是有愧的。
蘇諾低下頭去，僅僅地握著手中的玉佛，許久之後，方才開口說道：「小姑姑，你剛剛說小P被怨氣纏身，是不是真的？」
秦月點頭：「是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是那個拍照的人吧？除了拍照之外，他是不是還做了其它的事情？」
蘇諾臉色一白，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他不敢抬頭看秦月，只是低垂著頭，悶悶地說道：「是的。」
秦月不用去問，就能猜到那傢伙做了什麼，報紙上面Tina衣不蔽體的樣子歷歷在目，就算是跳樓，也不會將衣服摔成那個樣子的。
「除了小P，還有沒有其它的人？」
「還有阿梅，阿強。」
秦月喘了一口氣，有些不知道該如何用語言形容這些人了。
所謂的無知者無畏，大約就是說他們這樣的人的。
「我之前只見過小P，並沒有見到你所說的阿梅和阿強，不過根據你所說，他們也參與了拍照行為，我估計，他們兩個怕是也難逃一劫。」
秦月的聲音很冷淡，聽不出任何的起伏，人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的，當初既然敢用死人作為噱頭，那麼，他們就必須要承擔來自死人的報復。
只是，秦月的任務是獲得厲鬼的愛，若是讓Tina殺了他們這些人，她怕是會永墜地獄，永遠都沒有辦法在轉世投生。
她的情況和宋楠不同，宋楠的死和那個化學老師有直接關係，而Tina的死因卻是自殺，他們三個人褻瀆屍體有罪，可是罪不至死，Tina殺了他們，倒是會犯了殺孽。
秦月站了起來，朝著蘇諾說了一聲：「走吧。」
蘇諾已經將玉佛重新掛在了脖子上，寶貝地用雙手捂著，這個玉佛在他的身上，會讓他覺得安心，不再感覺到害怕。
他跟在秦月的身後，朝著咖啡館外面走去，路過剛剛送咖啡過來的服務生身邊時，那個服務生突然伸出手，拍了拍蘇諾的肩膀：「先生，這個世界上好女人很多，你會找到更好的。」
「......」
蘇諾滿頭霧水，跟著秦月離開了咖啡館。
「那個服務員，他是什麼意思？」
他為什麼會莫名其妙說那麼一堆東西？蘇諾百思不得其解。
秦月當然不會告訴蘇諾，她說的話，只是帶著蘇諾腳步不停地朝不遠處的寫字樓走去。
快到樓前面入口的時候，蘇諾方才開口問道：「小姑姑，我們為什麼又到這裡來了？不是該想辦法祛除Tina的怨氣麼？」
秦月頭也沒回地朝著寫字樓內走去：「沒什麼，我只是想看看你說的阿梅和阿強，確定一些事情。」
蘇諾沉默了下來，進入電梯以後，他才開口，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小姑姑，你會幫我們嗎？」
秦月雙手環抱著，看著電梯上不停跳躍的數字，許久之後方才開口：「如果不準備幫你們，我現在在做什麼？」
蘇諾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小姑姑，你真是個好人。」
「嗯，我也覺得我是個好人。」秦月掃了一眼蘇諾，又說道：「不過，如果你繼續作死的話，我可不敢保證，我以後還會是好人。」
「我保證，我以後絕對不會在作死。」
蘇諾舉手保證，發生了這這麼多事情，他是瘋了才會繼續做那些不長腦子的事情。
電梯發出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開啟，秦月沒有理睬蘇諾的話，抬腳走了出去。
剛剛走出去兩步，秦月又停下腳步。
蘇諾走得急了，險些撞到了秦月的後背，他忙站穩了腳步，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與秦月的距離。
「小姑姑，發生什麼事情了？」蘇諾有些緊張，整個人都有些疑神疑鬼的，有一點兒風吹草動，都恨不能將自己整個人縮成一團藏起來。
秦月轉身，看著蘇諾這幅沒出息的樣子，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蘇諾之前哭得太狠，眼睛已經腫了起來，原本挺大的眼睛，被腫起來的眼睛擠得眯成了一條小縫，他這幅樣子，若是被他的那些同事看見了，指不定會說些什麼，秦月抬起手來，手中泛出紅色光芒，那些光芒從秦月的手中逸散出去，附著在了蘇諾的臉上，蘇諾只覺得臉上一熱，接著，便沒有什麼感覺了。
他看了看站在身前的秦月，遲疑了片刻之後，方才問道：「小姑姑，你剛剛做了什麼？」
秦月淡定地收回手，看了蘇諾一眼，說道：「沒什麼，只是讓你能見人而已。」
蘇諾滿頭霧水，不知道秦月是什麼意思，只是見秦月沒有解釋的意思，他乖乖地閉上嘴，不敢再多問。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紅星週刊的辦公室，此時已經快到中午了，辦公室裡面已經沒有多少人了，蘇諾找了一圈兒後，來到秦月的身邊：「小姑姑，阿梅和阿強他們出去了，不在。」
「小P呢？」
「他也不在，聽同事說，他好像是去跑什麼新聞了。」
想要找的人都不在，他們繼續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思。
「不在就算了，我們走吧。」
秦月說道，蘇諾點了點頭，兩個人並肩朝著門外走去。
剛剛走出去兩步遠，秦月之前遇到的那個大眼睛黑制服的女人擋在了他們的面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來者不善。
秦月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身邊的蘇諾，示意他去解決。
「阿紅，你有什麼事情麼？如果沒有，請你讓開，我們還有事情。」
蘇諾心裡有事情，臉上不免也帶出來，平日裡他和這個阿紅來往的並不多，兩人並沒有太多的交情，她現在突然出現擋在他們面前，倒是顯得有些突兀了。
阿紅咬了咬嘴唇，眼睛瞬間紅了，她極力忍著快要掉下來的眼淚，啞著聲音說道：「蘇諾，這個女人是誰？」
蘇諾現在正是全新依賴秦月的識貨，阿紅的語氣讓蘇諾覺得很不舒服，他的眉頭皺了起來，礙于同事的面子，他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來，只是語氣卻難免有些硬邦邦的。
「她是我的親戚。」
「你胡說，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你是不是喜歡她？她那麼老，你怎麼能和她在一起？」
看著這個突然發飆的女人，站在一旁的秦月覺得自己膝蓋上中了無數槍，她老麼？
秦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光潔柔嫩的肌膚，嗯，她覺得自己年輕貌美，青春正盛，與這個老字一點兒都沾不上邊兒。
「小諾，我們走吧。」
秦月淡淡地開口，說了一句。
眼前這個叫阿美的女人明顯有些不太對勁兒，秦月看到了淡淡的黑氣從她的身體上逸散出來，那些黑氣的目標，不是蘇諾，而是她。
像是不經意似的，秦月揮了揮手，驅散了那些黑氣。
之前還覺得這個小姑娘還不錯，現在看來，她的嫉妒心太強，又有些拎不清，邏輯也很奇怪，若是真和蘇諾成了，蘇家怕是要熱鬧了。
「阿紅，真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蘇諾伸出手護著秦月，越過阿紅離開了報社。
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阿紅死死地咬住了嘴唇，鮮血從嘴唇處流了出來，她充滿怨毒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二人的身上，像是要將他們的背影燒穿出一個洞來。
既然她得不到，那就毀了他們，若是他不屬於她，那麼，他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兩人已經走出去很遠了，秦月似乎還能感覺到那個阿紅黏在他們身上目光。
阿紅是個普通人無疑，只不過，當一個普通人的怨氣足夠深的時候，也是可以讓人感覺到的。
秦月能感覺到那個阿紅的惡意，之前還是針對她，只是之後，針對的人卻換成了蘇諾。
得不到的，就要毀了麼？
秦月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蘇諾，實在想像不出來，有人居然會為了這麼一個人產生那麼強烈的執念。
「小諾，小心點兒那個阿紅。」
秦月提醒了蘇諾一句。
蘇諾立即緊張了起來：「你的意思是，阿紅不是人？」
他已經被鬼嚇怕了，秦月一說要小心，他條件反射性地便認為秦月說的是鬼。
秦月翻了個白眼，按下了電梯按鈕。
「不是。」
電梯門開了，秦月和蘇諾兩人走了進去。
「人的話，有什麼小心的？她只是個女人而已？」蘇諾不以為然，一個女人，能對他做些什麼？
「只是個女人而已？」秦月看了看蘇諾，挑了挑眉毛，語氣看似很平靜，不過蘇諾卻聽到了這平靜之下的波濤湧動。
他立即反應了過來，他的小姑姑，也是個女的。
「小姑姑，我不是這個意思，小姑姑你就很厲害。」
蘇諾有些語無倫次，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來。
秦月笑了笑，說道：「信不信由你，到時候吃了虧，可別找我哭。」
見秦月如此說，蘇諾心裡也有些發虛，思前想後，覺得小姑姑應該不會害自己的，於是便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小姑姑，我會小心的。」
秦月沒有在說話，電梯很快便到了一樓，電梯門開啟之後，兩人便走了出去。
「小姑姑，我們現在去哪兒？」
「吃飯，你不餓嗎？」
「我不餓。」
「我餓了。」
「......」
這一帶蘇諾比較熟，他帶著秦月去了一家比較乾淨的小飯店，這裡的廚師做菜手藝不錯，菜肴的味道很不錯。
「小姑姑，你想吃什麼？我請客。」
蘇諾拍了拍胸口，豪氣地說道。
秦月在蘇諾對面坐了下來，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小店，開口說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家物美價廉，人多得都擠不到位置的飯店？」
蘇諾也有些奇怪，疑惑地看了一眼四周。
「是啊，今天怎麼什麼人都沒有？」
第247章 陰陽路
現在已經是飯點兒, 若是往常, 他們怕是連個位置都搶不到，今天店裡面卻是空空如也，除了他和秦月兩個人之外, 沒有其它的客人在這裡
蘇諾有些奇怪，見老闆娘走了過來，急忙開口問道：「老闆娘，今兒店裡面怎麼沒有人來？」
老闆娘的臉色一白，佈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心虛之色, 想起這兩日店裡發生的事情, 有心想說實話, 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變了。
「沒什麼, 可能今天人來得晚吧，你也是常客，不是知道我們往日裡的情況, 許是因為今天是週五，周圍的公司都會忙一些吧。」
老闆娘的模樣難掩心虛, 只是蘇諾大大咧咧慣了, 卻看不出來什麼, 他哦了一聲, 算是相信了老闆娘的話，側頭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秦月，開口問道：「小姑姑, 你想吃什麼？這家店的牛肉火鍋不錯，要不要來一份？」
秦月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那個緊張得額頭都冒汗的老闆娘，她的身上纏繞著極淡的怨氣，那些怨氣在汲取著她的生命力，而她本人對此卻是一無所覺。
有意思。
秦月倒是想看看這家店是再作什麼妖，於是便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你看著點，我對這裡不熟，你覺得什麼好吃便點什麼。」
蘇諾頓時笑了起來，三葷兩素一湯，湊齊了六道菜。
他原本只想點四道菜的，只是經歷了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之後，他對四這個字倒是開始避諱了起來，這家店的的菜肴味道不錯，不過分量卻是不多，兩個人六道菜，應該差不多可以吃個七七八八。
老闆娘抱著功能表下去了，繞過一個破舊的木門，轉去了後廚。
後廚之中，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正站在灶台前，看著面前光潔的鍋鏟發呆。
老闆娘進來之後，看了一眼站在那裡的老者，揚聲喊道：「老張，來生意了，趕快做菜吧。」
被老闆娘換做老張的人身體抖了一下，像是終於回過神來，他轉過頭來看著老闆娘，那雙眼睛清清亮亮的，沒有一絲老人該有的渾濁。
「阿菜，你在說些什麼？最近店裡面發生這麼多事情，哪裡又有人會來？」
阿菜聞言，不耐煩地說動：「店裡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就沒有人會來？我都說了，那兩天是因為買的菜不夠新鮮，才會鬧出那種事情，今兒的菜我特意換了一家，從菜農的手裡面買來的，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可是......」老張的臉上顯出猶疑之色：「若是不是菜的問題......」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阿菜打斷了，她重重地將菜單摔在了灶台之上，瞪著站在那裡的老張，尖聲說道：「你不想做？這麼兩天，好不容易才來了一桌客人，若是再讓他們跑了，我們這飯店也別開下去了，你不掛念著我，也總得掛念著你的兒子孫子，你那個大頭金孫可是要結婚了，沒錢的話，怎麼結婚？」
「好了好了，你別叫了，仔細叫外面的人聽了去，我又不是不做了。」
老張說著，拿過灶臺上的功能表看了起來，他仔細看了一眼，記住了那些菜名之後，便開始選取材料，準備做菜。
看到他這個樣子，阿菜的聲音也軟了下來：「老張啊，你莫怪我，這裡的租金這麼貴，若是一直沒有客人上門，我們怕是得關門大吉了，我們好不容易才將鋪子經營到今天這個樣子，若是就這麼黃了，豈不是可惜？」
老張側頭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老伴兒，笑了笑，說道：「阿菜，我們夫妻多年，我怎麼能不知道你的脾氣？你這人向來都是有口無心的......」
阿菜也笑了起來，佈滿皺紋的臉因為這個笑容，倒是顯得年輕了一些：「油嘴滑舌，都老夫老妻的了，你的嘴巴還是這麼會說話。」
夫妻二人又聊了一會兒，阿菜幫著打打下手，很快便將菜配好了。
水蔥白蒜，各個水嫩新鮮，她臉上的愁色舒展了一些，喃喃地說道：「這次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剛剛她雖是信誓旦旦地說不會有問題，可是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又把那些配菜鮮肉仔仔細細翻看一番，確定沒有問題之後，方才稍稍放下心來，看了一眼開始熱油炒菜的老張，阿菜開口說道：「老張，那我先出去了。」
老張點了點頭，沒有吭聲，將切得細碎的蔥姜蒜沫放入油鍋裡面，刺啦啦的響聲過後，淡淡的香氣在不大的廚房裡面逸散開來，阿菜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加深了一些，轉身離開了廚房。
這一次，他們應該能挽回店裡面的形象。
阿菜離去之後，老張便開始專注的炒菜，火苗歡快地舔舐著鍋底，刺啦啦的聲響接連不斷地響起來，隨著菜肴的成型，廚房內的香氣更加的濃郁。
專注炒菜的老張並沒有注意到，廚房角落之中，有一團黑色的霧氣慢慢地冒了出來。
那團霧氣不停地扭曲著，很快便凝聚成一個小小的人形，那個人形不過一米高，全身被黑氣籠罩，唯獨一張臉，卻是十分清晰，那個人形黑影抽了抽鼻子，貪婪地看了一眼擺放在檯子上面的糖醋排骨，滴滴答答的口水從它的嘴裡不斷地湧了出來，很快便在腳下汪出一灘腥臭的水漬。
那人影站立片刻，等到房間內菜肴香氣最濃郁的時刻，小小的身影『嗖』的一聲躥了出了出去，幾乎眨眼之間，它便到了灶台之上，它繞著兩排菜肴走了兩圈，之後便埋頭在兩盤菜肴之中，唏哩呼嚕的聲音響了起來。
正在炒菜的老張手頓了頓，轉頭朝著灶台看了過來。
兩盤菜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色澤誘人，香氣撲鼻，沒有一絲不妥的地方。
他皺了皺眉頭，心中存疑，只是實在看不出任何的不對，鍋裡的菜肴香氣又彌漫開來，老張急忙轉身，開始添加各種作料。
黑影轉頭看了一眼忙忙碌碌地老張，嗤笑一聲，繼續埋頭苦吃，菜肴的熱氣不知不覺減少了許多，原本鮮亮的色彩也蒙上了一層，等到阿菜進來將菜肴端出去的時候，原本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已經是徒有其表。
咯咯咯地輕笑聲在廚房內響起，人影周身的黑氣更濃，隱隱有朝著四周逸散的跡象。
***
許是因為只有他們一桌客人，菜肴上來的倒是挺快，一盤糖醋排骨，一盤素炒蝦仁，很快便被擺在了秦月他們的桌子上面。
蘇諾殷勤地將碗筷擺放在秦月的面前，狗腿地夾了一塊排骨放入秦月的碗中。
「小姑姑，你嘗嘗，這排骨的味道很不錯的。」
秦月臉上的神情動了動，目光沉沉地掃過碗裡面的那塊排骨。
若是只看外模，倒是很不錯的樣子，只是這味道，怕是會不盡人意。
蘇諾一邊催促著秦月快吃，一邊用筷子夾了一塊排骨，迫不及待地塞入嘴裡。
剛剛嚼了一下，蘇諾的臉色便變了，哇啦一聲吐了出來。
「老闆娘，你賣的這是什麼鬼東西！！！」
見秦月將排骨夾起來了，蘇諾連忙出聲阻止：「小姑姑，你可別吃了，這排骨都餿了！」
蘇諾嚷嚷的聲音實在太大，一直關注著他們這邊情況的阿菜連忙走了過來，看到蘇諾吐在地上的那塊兒排骨的時候，阿菜的臉色登時變了。
蘇諾原想在秦月面前刷刷好感，結果入嘴的菜卻是這個味道，他只覺得自己的人都丟盡了，對阿菜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老闆娘，難怪你這裡沒有人來，你說，為什麼上餿掉的排骨給我們？虧你還做成這麼漂亮的樣子，結果呢，只是看著好看，吃都不能吃。」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阿菜喃喃地說道，下鍋之前她明明檢查過了，所有的蔬果肉菜全都是頂頂新鮮的，怎麼做出來，卻會是餿的？
她不信邪，也不管髒不髒，伸手抓了一塊排骨塞進了嘴裡。
一股酸臭味兒立即在口腔之中彌散開來，果然是餿了，阿菜的臉色扭曲了起來，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她猶不信邪，抓了一個蝦仁放進了嘴裡，仍舊是那股酸臭的味道，她的臉色登時青了，雙眼一番，竟是要暈過去一般。
蘇諾嘴上說的雖然厲害，可是心卻是不壞，見阿菜快要暈過去了，急忙伸出手，抱住了向後倒的阿菜。
阿菜一口氣兒緩了過來，嘴裡的酸臭味兒讓她陷入了絕望之中，她用力地捶打著胸口，嚎啕大哭起來：「這是做的什麼孽啊！！！」
阿菜的哭嚎聲又尖又利，震得蘇諾的耳朵嗡嗡作響，他似乎沒有見過這種架勢，頓時愣在了那裡，雙手僵直地扶著阿菜，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小姑姑......」
在此時蘇諾的心中，他的小姑姑就是萬能的存在，他可憐巴巴地看著正在仔細看那塊兒排骨的秦月，開口喊了一聲。
秦月嗯了一聲，慢慢地將排骨放回了碗中。
她正準備說些什麼，耳邊卻聽見急匆匆地腳步聲朝著這邊走了過來，秦月側頭一看，見一個穿著廚師服的男人從側門走了過來。
這人，怕是就是這店裡的老闆了。
老張看到屋內的情景，也有些發懵，見阿菜哭得傷心，他急急地開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哭嚎中的阿菜聽到了自己丈夫的聲音，哭得更加厲害，險些背過氣去，蘇諾急忙伸出手，掐了掐她的人中，努力讓她保持著清醒。
「老頭子唉，這生意可是沒法兒做了，我不活了啊，我不活了......」
見自家老婆這個樣子，有看見地上吐得那些排骨蝦仁，老張哪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身子晃了晃，踉蹌了幾下，眼中的亮光黯淡了下去。
他們今天檢查了又檢查，確定已經萬無一失，可是結果卻仍舊是這個樣子，看來，這就是他們的命啊，他們的這家店，怕是要徹底關門了。
老張抬起手，抹了一把臉，慢慢地走了過來，將靠在蘇諾懷裡的阿菜接了過來。
阿菜一靠近老張懷裡，便死死地抓著他的衣襟，有一聲沒一聲地哭嚎著。
老張的眼睛有些酸澀，眼淚鮮血落了下來，這家店他們老兩口投入了多少心力，才發展成如今的樣子，只是短短幾天時間，卻莫名其妙地衰敗了下去。
這都是命啊，他們沒那財運，賺不了這份錢了。
「先生，小姐，實在對不起，這次的事情，是我們的錯，我在這裡給您賠不是了，您看這樣，我賠些錢給您，這件事情就這麼揭過去好不好？」
蘇諾剛剛吃了一口排骨，直到現在都是滿嘴的餿味，他噁心得要命，感覺自己這幾天甭想吃下飯了，聽到老張這麼說，又見他們夫妻倆可憐巴巴的樣子，蘇諾罵了一句晦氣，這才說道。
「算了，看在從前的面子上，我們也不用你們賠錢了，只是今後，我可是不會在踏入這裡了。」
老張苦笑一聲，澀然道：「哪裡還有今後，這家店我們怕是不會在繼續經營下去了。」
「不幹了？」
蘇諾原本想說你們生意那麼好，怎麼不經營了，只是現在看著空蕩蕩的飯店，這句話又咽了下去。
「不經營就不經營吧，你們有手有腳的，也能找到活計做。」
蘇諾說完，回頭看著依舊坐在那裡的秦月，開口說道：「小姑姑，我們走吧，這裡不能吃，我們去別家吃，對門的那家飯館也不錯。」
秦月並不理蘇諾，反而抬頭看著穿著廚師服的老張，她的手指在有些油膩的桌面上敲了敲，沉吟了片刻後，開口問道：「做好的菜肴莫名其妙餿掉的事情，發生了多長時間？」
老張愣了一下，不知道秦月為什麼會問這些，只不過，這樣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他想了想，開口說道，大約是在五天前。」
五天前的中午，他依照往常做好了菜端給了客人，結果有個客人吃了，卻說飯菜全都餿了。
老張怎麼可能相信，認定那人是來鬧事兒的，事實上，自從他們這家飯店有了名氣之後，鬧事兒的人也來過幾遭，不過因為他們所作的飯菜味道好，價格也實惠，那些人到最後也沒有得了什麼好。
老張以為這是和從前一樣，也是來鬧事兒的人，只不過從前的都說菜裡有蟲子，或者是菜肴不新鮮，卻沒有一個人說過飯菜餿了。
老張自是不信那人的話，周圍常來的客人也不信他的話，只是那盤菜就擺在那裡，那人又指天咒地地發誓，菜肴確實是餿了，老張為了證明清白，嘗了一口。
「如何，是不是真的餿了？」蘇諾問了一句。
老張點了點頭，臉上的皺紋似乎更深了。
「是的，那盤菜確實是餿了，可是那食材明明是我早上剛剛買的，做之前都明明好好的，可偏偏出鍋上桌之後，卻餿了。」
老張認為，那盤菜不是自己做的，一定是那個人趁機掉包誣陷他，可是除了那一盤菜之外，其它幾桌的客人也有不少說自己的菜是餿掉的。
有不少的客人都是老張的熟客，他們總不會一起來陷害老張。
面對這些人的指責，老張百口莫辯，最後陪了不少的錢，才把這件事壓了下去。
「自從那天之後，店裡面的生意便淡了下來，後來也有不知情的客人來過兩桌，可是和那天的情況一樣，只要飯菜上了桌，一定是餿的。」
秦月沉吟了片刻，心中大約便有了譜，她站了起來，看著站在那裡的老夫妻，淡淡地開口：「帶我去廚房看看吧。」
老張愣了愣，原本還在嚎哭的阿菜也止住了哭聲，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看著秦月。
看著那夫妻二人，秦月勾了勾嘴角，臉上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她原本就生得極好，之前臉上的神情一直淡淡的，不免讓人有種疏離感，這麼一笑，臉上的神情便多了幾分生氣兒，風光霽月，煞是好看。
「我大約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不過，我還需要去廚房裡確定一下。」
那對夫妻還沒說什麼，蘇諾已經湊到了秦月的身邊，小聲說道：「小姑姑，是不是有那個東西啊？」
秦月看也未看蘇諾，開口道：「你說呢？」
「我覺得是，就算老張再怎麼黑心，也不會專門弄出這種餿掉的菜，壞了自己的生意，斷了自己的財路。」
「聰明。」
秦月誇了一句。
如同蘇諾所說的，除非這對兒夫妻與錢過不去，否則，不會弄出這種看似好吃，實際上卻是餿了的菜肴出來。
根據阿菜所說，做菜之前，所選取的菜肴都是新鮮的，出了鍋之後，卻是餿的。
如果她所料沒錯，應該是在菜肴做好之時，有什麼東西，將菜肴的精華全部汲取了，留下的菜雖然外表看起來沒有什麼，實際上，內裡的味道卻是完全壞了。
老張和阿菜二人看到秦月的模樣，立即便意識到了，秦月很可能會解決他們的困境。
「小姐，不對，大師，你真的有辦法解決這件事情麼？」
「那是，我家小姑姑可是大師，這種只是小Case而已。」
蘇諾對秦月現在已經是完全盲目的崇拜，這種能顯露秦月本事的時刻，自然是大力地推崇，直把秦月說得天上僅有，地上絕無。
他的口才不錯，直把那老兩口說得一愣一愣的，看著秦月的目光已經完全地變了。
聽到最後，阿菜突然推開了老張，噗通一聲朝著秦月跪了下來：「大師，我給你磕頭，只要你能讓我們的店恢復正常，我給你立個長生牌位，日日供奉。」
長生牌位？呵呵，她也真敢說。
秦月看著跪在那裡的阿菜，挑了挑眉頭，對她說的話不置可否。
「廚房在哪兒，我們過去吧。」
這句話是對這老張說的，完全忽視了還跪在那裡的阿菜，阿菜的身體一僵，灰溜溜地站了起來。
「好好好，大師，我這就帶你去。」
老張說著，恭恭敬敬地將秦月請到了後廚。
廚房收拾的倒是挺乾淨，各種菜肴整整齊齊地碼在一旁，雞鴨魚肉生鮮果蔬分門別類，看起來一目了然。
許是因為最近都沒有什麼客人，所以，菜準備的並不多，秦月過去翻看了一番，發現如同阿菜之前所說的一樣，這裡的東西都非常的新鮮。
阿菜見秦月在翻看那些蔬菜，開口說了一句：「我沒有騙你吧，這些菜都是我早起去菜市，在菜農手裡面買的，都是頂頂新鮮的東西。」
蘇諾也跟在秦月的身邊，翻翻茄子，看看黃瓜，他對菜新不新鮮沒有什麼太多的瞭解，不過看著秦月的模樣，大約也知道了，這些菜，確實是新鮮的。
秦月在廚房裡轉了一圈，目光在角落的櫃子裡面停頓了片刻，又若無其事地轉開了。
她轉過身，看著老張，開口說道：「老闆，你現在做一盤菜出來。」
老張愣愣地看著秦月，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做菜？」
秦月點點頭，說道：「做你認為最拿手，味道最好的菜。」
老張不知道秦月是什麼意思，還想再問，阿菜卻拉了老張的衣袖一把，阻止了他再繼續問下去。
老張看了阿菜一眼，將要說的話咽了下去，從冰櫃裡面取出了之前煮好過的一團牛肉出來。
「小姑姑，老張最拿手的菜就是杭椒牛肉了，那滋味，想起來都流口水。」
蘇諾湊了過來，解釋了一句。
「你不怕餿了？」
秦月反問道。
蘇諾噎了一下，想起那讓人難以忍受的搜味兒，臉上的表情頓時扭曲了起來。
秦月不再逗他，拍了他的頭，說道：「放心，有你小姑姑在，這次不會讓你吃餿掉的東西了。」
蘇諾勉強笑了笑，臉上的神情依舊不太好看。
且不說老張的手藝如何，只這一手刀工，便稱得上是出神入化，巴掌大一團牛肉，很快便變被切成了一片片的薄薄的牛肉片。
秦月伸手拿了兩塊，仔細看了一下，發覺兩塊牛肉無論是大小薄厚幾乎是一模一樣。
「刀工不錯。」
秦月誇讚了一句。
阿菜得意了起來，開口說道：「那是，我家老伴兒年輕的時候可是飯店裡面的大師傅，他做的菜連那些外國當官的都要誇讚幾分。」
面對阿菜的炫耀，秦月不置可否，老張是有真本事的人，他也經得起這樣的誇讚。
牛肉切成片，杭椒切成不住一釐米大小的辣椒團，蔥姜蒜料酒油鹽醬醋全都備好，鍋燒得熱熱的，黃澄澄的花生油倒了下去，不過片刻便冒氣了白煙。
蔥姜蒜牛肉杭椒依次放了下去，老張拿著鍋鏟不停地翻攪起來，不過片刻間，一股誘人的香氣便在廚房內彌散開來。
蘇諾抽了抽鼻子，聞著這有人的香氣，嘴角不自覺地泛出一些涎液。
「真香啊。」
蘇諾咕噥了一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鍋裡面的牛肉。
秦月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嗯，很香。」
隨著香氣的蔓延，廚房裡面突然多了一股旁人無法察覺到腥臭氣，秦月的嘴角微微勾起，眼角餘光掃過那個角落，見到一個低矮的人影漸漸成型，她心中便已經有了譜。
那東西凝聚成型之後，便迫不及待地朝著灶台撲了過來，它的速度極快，身子閃了幾閃便快到了灶台邊上。
秦月的速度卻比它更快，她快如閃電地伸出手去，精准無誤地卡住了那個東西的脖子。
刺耳地尖叫聲響了起來，秦月卻根本不為所動，右手在那東西的身上一揮，淡淡的黑光浮現，被秦月抓在手中的東西立即顯出了身形。
蘇諾原本站在秦月的身邊，看著她之前的動作原本有些奇怪，直到被秦月抓在手中的東西顯露了出來，他才反應過來，怪叫了一聲之後，身子火速地往後退。
「小姑姑，這是什麼？！」
因為恐懼，蘇諾的聲音都有些變了調，他的眼中流露出恐懼之色，只是看著秦月那淡然的樣子，很快又鎮定了下來。
有小姑姑在，他有什麼可怕的？
蘇諾的反應大，那對兒老夫妻的反應更大，看見被秦月掐在手裡的這個東西時，阿菜當即慘叫一聲，雙眼一番，仰面倒了下去，後腦勺重重地磕在地上，發出砰得一聲巨響。
老張原本也怕的厲害，只是見老伴兒暈了，他滿腦子只剩下擔心，哪裡有顧得著害怕，老張蹲下去將倒在地上的老伴兒抱在懷裡，喊了幾聲，見她沒有任何回應，不由得急了起來。
「大師，大師，快看看我的老伴兒怎麼了，要不要送去看醫生。」
顯然，比起這家店來，老張更加擔心的是自己的妻子。
秦月對這個老張的印象本就不錯，他現在的表現，讓秦月對他的感覺更好，重情的人總是會讓人不自覺地產生好感。
「她只是暈過去了，不礙事兒。」秦月說著，晃了晃被她掐在手裡的小人：「這個東西就是造成你做好的飯菜餿掉的罪魁禍首。」
聽到秦月的話，老張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被秦月掐在手裡東西。
那個小東西看起來像個人，有頭顱軀幹和四肢，只是身體的顏色卻是黑漆漆的，他的腦袋大得驚人，四肢卻是極瘦弱，整個身體顯得極為地不和諧。
這個東西沒有眼睛耳朵，大腦袋上只有一個扁塌塌的鼻子，以及一張幾乎佔據了大半張臉的嘴巴。
此時它正張著嘴巴，像是要撕咬秦月一般，老張看到它張大的嘴巴裡面呈螺旋狀，佈滿了一圈又一圈的鋸齒。
那張黑洞洞的嘴巴像是要將他吸入進去一般，老張身上冒出了一身冷汗，許久之後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這個，這個是什麼東西？」
秦月見這東西被她抓在了手裡，仍舊一副不老實的樣子，便抬起右手朝它的頭上敲了過去，他張開大嘴，朝著秦月的手咬了過來。
「小心！」
蘇諾叫了一聲，卻見到秦月的手心之中綻放出了耀眼的紅色光芒，紅光沒入了那東西的身體之中，那東西慘叫一聲，紅色的光芒透體而出，它張大的嘴巴閉合了起來，頭低低地垂在那裡，像是死了一般。
蘇諾目瞪口呆，對秦月的崇拜又達到了新的高峰。
「小姑姑，你把它給殺了嗎？」
蘇諾看著秦月手中的那個東西，想要伸手去摸摸，卻又不敢，生怕它沒死透，再咬上他一口，那玩意兒嘴裡的那些尖牙可不是擺設。
「這個東西，是餓死鬼，它沒有什麼本事，害不了人，不過這東西有個特性，喜歡美味的食物，老闆你所做的那些菜被它吸去了精華，才變成那個樣子的。」
「餓死鬼？」老張重複了一遍，看了一眼秦月手裡的那個東西，遲疑地說道：「這個東西，它是怎麼來的？」
「通常來說，餓死鬼是會循著食物的味道追來的，不過這一次，卻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人禍？」
老張的臉色變了，他看著秦月，訥訥地開口說道：「你的意思是，這個餓死鬼是被人放到我家的飯店裡面的？」
秦月點了點頭，扭頭看著廚房角落的那個櫃子，示意蘇諾去打開櫃子。
蘇諾怯怯地看了秦月一眼：「小姑姑，我害怕。」
「有我在，你怕什麼？儘管去。」
「可是......」
「餓死鬼在我的手裡面，那地方的，不過是它容身的東西罷了，不妨事的。」
有了秦月的保證，蘇諾終於鼓起勇氣，快步走到了角落裡面的櫃子面前。
老張迫切地想要知道是誰害了他，於是小心翼翼地將阿菜放在了地上，自己慢慢地朝著蘇諾走了過去。
蘇諾站在那小櫃子的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手一把拉開了櫃子。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可是櫃子裡面除了些油鹽醬醋之類的調料瓶之外，就沒有其它的東西了。
「小姑姑，什麼都沒有啊。」
蘇諾側頭，朝著秦月喊了一聲。
秦月捏著餓死鬼，慢慢地走了過去，目光在櫃子裡面掃了一圈兒，最終落在了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白色小罐子上面。
秦月指了指那個小罐子，詢問道：「張老闆，那個是什麼東西？」
這個櫃子是老張平日裡用來放調味品的櫃子，身為一個廚師，他可以說對這個廚房的所有東西都瞭若指掌，這個白色的瓷罐他之前從未見過。
「這不是廚房裡的東西。」
老張說道。
秦月點了點頭，示意蘇諾將那個罐子拿出來。
「小心點兒，別將裡面的東西給灑出來。」
蘇諾原本就極為小心，被秦月這麼一提醒，手上的動作更是慢了幾分，他感覺自己像是捧著一個□□一樣，直到將那罐子弄出來，放到地上，方才松了一口氣。
「小姑姑，是這個東西麼？」
秦月點頭：「沒錯，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這個罐子裡面應該放著餓死鬼的骨骼之類的東西，蘇諾，將罐子打開。」
蘇諾的身體僵了一瞬，看了看站在那裡的秦月，不敢說什麼，憋著氣兒將罐子打開了。
一股濃郁的香氣逸散了出來，老張抽了抽鼻子，有些疑惑地開口：「 大師，這好像是香油的味道。」
秦月點點頭：「是香油的味道。」
「怎麼會是香油？大師，莫不是你弄錯了？」
秦月掃了一眼老張，沒有說話，一手掐著餓死鬼，另一隻手從筷籠裡面拿出一雙筷子，探入了瓷罐裡面。
筷子順著瓷罐攪了一圈兒，感覺筷頭像是碰到了什麼東西，秦月微微用力，將那個東西夾了出來。
香油順著那個不過拇指粗的骨頭滑落下來，滴滴答答地落回了罐子裡面，等到香油滴盡，那塊兒骨頭也露出了他本來的樣子。
那塊骨頭的形狀是正方形的，顏色很白，上面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孔。
這塊骨頭也不知道被香油浸泡多久了，香油的香氣已經沁入骨頭之中，只是這香氣太過濃郁了一些，倒是顯得有些嗆人了。
蘇諾看著這塊四方四正的骨頭，訥訥地開口：「小姑姑，這是什麼？」
秦月心情不錯，便解釋了起來：「這塊是餓死之人的喉嚨處的骨頭，被法師處理過之後，將那餓死之人的鬼魂拘入這塊骨頭之中，用香油浸泡過三百三十三天之後，便成了。」
「這麼簡單？」蘇諾脫口而出。
秦月橫了蘇諾一眼，沒好氣地說道：「簡單？單不說炮製鬼魂有多麼困難，但是想要將這餓死之人的喉嚨骨完整地取出來，便是大難題，稍有不慎，便會損毀了這塊骨頭，損壞的骨頭是沒有辦法讓餓死鬼依附的。」
蘇諾被秦月訓得抬不起頭來，他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哪裡知道這些個彎彎繞繞？
老張遲疑地看著秦月，訥訥地開口問道：「大師，這餓死鬼已經被抓到了，以後，我做的菜是不是就恢復了正常？」
秦月點點頭，說道：「那是自然，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嘗嘗你做的那盤杭椒牛肉。」
老張一聽，急忙跑過去，也沒用筷子什麼的，直接用鍋鏟鏟了幾塊牛肉，塞進了嘴裡。
牛肉炒的時間有些長了，顯得有些老了，不過味道卻仍舊不錯，沒有了那種讓人作嘔的餿味。
果然是沒問題了。
老張喜極而泣，轉身朝著秦月跪了下去。
「大師，您就是我的大恩人，再生之恩沒齒難忘。」
秦月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不必跪我，我也不知白白幫你的忙，我是要收費的。」
老張愣了愣，從地上爬了起來：「應該的應該的，大師，您說，您要多少錢？」
「一千塊，並且這個餓死鬼我要帶走。」
一千塊雖然有些貴了，不過秦月幫他解決了飯菜餿掉的問題，也算是幫了他們的大忙，憑藉他的手藝，生意遲早還是能做回來的。
「可以可以，不過我店裡面沒有那麼多現金，需要去取，您看，是不是可以等一下。」
「可以。」
秦月說著，將手中的餓死鬼團吧團吧，重新塞入了罐子裡面。
將罐子封上之後，那膩人的香油味兒終於消失了，蘇諾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開口說道：「小姑姑，你要這餓死鬼幹什麼？為什麼不殺了它？」
「它並沒有傷人性命，我若殺了它，倒是犯下殺孽了。」
「哦，這樣啊，那你帶回去怎麼處理？」
「自然是超度，讓它重新做人。」
秦月說著，將罐子塞進了蘇諾的懷裡。
「抱著吧，小心別給打碎了。」
第248章 陰陽路
蘇諾哪裡想到秦月就這麼將罐子給了他, 頓時僵在了那裡, 兩隻說捧著罐子，跟在秦月的身後，慢慢地往外走。
老張這才想起躺在地上的阿菜, 連掐帶弄的，終於將她弄醒了過來。
「啊啊！！」
阿菜一睜開眼睛，想起自己見到的那個東西，立即便尖叫了起來。
「老張，老張, 救命啊, 救救我啊！！」
阿菜不停地叫喊著, 手腳一直胡亂撲騰著，老張費了好大勁兒才將阿菜安撫了下來。
「老婆子, 別怕，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都結束了，我在這裡。」
安撫了半天, 阿菜終於冷靜了下來, 再看廚房裡, 已經沒有了那可怕的東西, 她提到嗓子眼兒的心稍稍放了回去。
「老張啊，只是怎麼了？那個怪東西呢？」
「阿菜，你別怕, 那個東西已經被大師收走了，你放心，沒事兒了，我們這飯店可以繼續經營下去了。」
聽到老張的話，阿菜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她用力地抓住老張的衣袖，顫聲說道：「真的嗎？是真的嗎？大師已經將那個鬼東西給抓去了？我們做好的菜不會在餿了嗎？」
老張握住阿菜的手，用力地點點頭，不停地說道：「是的，是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原本以為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哪曾想到還會有柳暗花明的時候，夫妻兩個抱頭痛哭了一場，哭到半截兒，兩人想起來還在前廳坐著的秦月和蘇諾兩個，急忙擦了擦臉，相攜著走了出去。
秦月和蘇諾坐在飯館最中央的位置，那個白色瓷罐就那麼大喇喇地放在桌子上面。
蘇諾也不知道從哪裡倒騰來一壺茶，正殷勤著幫秦月倒茶。
「小姑姑，你真厲害，能不能教教我啊？」
蘇諾對秦月的能力羡慕極了，若是自己能有秦月的三分手段，哪裡還會苦哈哈的做什麼小狗崽？工資不高不說，為了那些個明星的花邊新聞，成日裡東躲西藏的，像是地溝裡的老鼠似的。
秦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泡水的茶葉顯然不是什麼好茶，茶水入口有種淡淡的澀味，秦月只抿了一口，便將茶杯放了回去。
「讓我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這些本事可是傳女不傳男的，若是你能變個女人，我定然會教你。」
聽了秦月的這些話，蘇諾臉上的神情僵住了：「只傳女人？」
秦月點頭，笑眯眯地說道：「是啊，只傳女人。」
蘇諾的臉垮了下來，苦哈哈地看著秦月：「小姑姑，我真不能學？」
秦月點頭，她體內的力量一部分是巫力，而另一部分，卻是從死神身上得來的力量，兩種能力都不是蘇諾可以學的。
蘇諾鬱悶地灌了一口茶葉，又被那苦澀的味道嗆得咳嗽了起來，一張俊臉登時嗆得通紅。
秦月好笑地搖搖頭，什麼話都沒有說。
不多時，老張和阿菜那對兒老夫妻終於從後廚出來，兩人對秦月又是一番感激，老張已經和阿菜說了秦月要收費的事情，阿菜覺得一千塊有些貴了，原本想要還價，只是老張卻阻止了她。
這個世界上，有些錢可以省，有些錢確是省不得，若是秦月一怒之下，又將那餓死鬼給放了回去，到時候，他們損失的可就不止一千塊了。
打發了阿菜去取錢後，老張想起來蘇諾和秦月來原本是打算吃飯的，便又去廚房，照著他們之前點的功能表燒了一份。
這一次沒有了餓死鬼作祟，老張的廚藝全部發揮了出來，秦月嘗了嘗，臉上流露出滿意的神色來。
也難怪之前蘇諾說這家飯店的生意極好，有老張這收益在，就是想要生意不好都難。
秦月難得多吃了一些，對做出這些美味的老張也多了幾分欣賞，想了想，秦月對從廚房裡出來，站在他們桌旁的老張說道：「老闆，這次的餓死鬼顯然是有人故意使壞，這次餓死鬼被我收走了，難保他們下一次還會不會使壞。」
聽到秦月的話，老張的心頓時拎了起來，急忙開口問道：「大師，您有沒有辦法幫助我們？我，我還可以多給你一些錢。」
秦月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錢的問題，這樣吧，我剛剛看過了，你的廚房並沒有祭著灶神，這店裡面供著的也只是財神，這個神雖可以保佑你財源廣進，不過若遇上些不乾淨的東西，卻沒有了多大用處，若是你信我，那邊在廚房之中供上灶神，這店裡面，也去請一尊關帝爺回來，這門兩邊，掛上兩副門神，有了這些東西，我不敢保證你以後諸邪不侵，不過像是餓死鬼這樣的鬼物，也不會進了你的店。」
老張一一記了下來，再三感謝秦月的幫助。
不多時，阿菜取了錢回來，一千塊錢交到秦月手中之時，阿菜難免有些不舍，只是事已至此，再是不舍，也是無用。
秦月和蘇諾兩人吃飽喝足，拿了錢之後便離開了老張他們的飯店，至於他們這一頓的菜錢，老張自然也不會要他們的。
折騰了這麼一通之後，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一點鐘，外面的天色不知道何時暗了下來，黑沉沉的烏雲壓在天際，像是隨時都會掉下來一般。
風不知何時刮了起來，路上的行人腳步匆匆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兩人在街邊站了許久，蘇諾身上穿的衣服本就不多，被這冷風一吹，頓時覺得冷得厲害。
「那個，小姑姑，我們接下來去哪兒啊，總不能就這麼一直在街邊而站著吧？」
秦月耳邊被風吹亂的頭髮捋到耳後，看了一眼天邊烏壓壓的黑雲一眼，方才開口說道：「我們去Tina家。」
「Tina家？」
蘇諾臉色一白，雙腳像是被釘在地上一般，動彈不得。
秦月走了兩步，發覺蘇諾沒有跟上來，便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抱著白瓷罐站在那裡的蘇諾：「你怎麼不走了？」
蘇諾苦著一張臉，眼神閃爍地說道：「小姑姑，咱們不去行不行？」
「這個時候知道怕了？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若是你不跟我去，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可別指望我會護著你。」
蘇諾的一張臉皺地更加厲害，磨磨蹭蹭地來到秦月的身邊。
「我去，我去還不成嗎？不過小姑姑，若果在Tina的家裡面遇到了什麼事情，你可得保護我。」
「放心，包你不死。」
「小姑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有了秦月的保證，蘇諾總算是稍稍安下心來。
秦月好笑都看了蘇諾一眼，搖了搖頭，她怎麼就沒有發現，這個傢伙就是個缺心眼兒的貨。
秦月招了招手，攔下一輛計程車來，秦月上車前特意看了一眼，開車的師傅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她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幸虧不是阿澤。
上車之後，秦月便將Tina家的位址報了出來。
「陰陽路斷頭街444號。」
九十年代的香港人多迷信，尤其是中年人，開車的司機師傅也不例外，聽到秦月抱的地名之後，計程車師傅便猶豫了起來。
「小姐，這個地方，實在有些邪門兒，那個，那個，我......」
司機吞吞吐吐，顯然是不想去，秦月還未說些什麼，蘇諾變皺起眉頭，大聲說道：「怎麼？你莫非是不想去？我看你工號是什麼？T800，徐浩，成，我這就舉報，說你拒載。」
「別別別，我去，我去還不成嗎？」
司機見蘇諾像是來真的，立即阻止，若是被舉報一次，他這幾日的車可就勸白跑了。
「真倒楣。」
司機咕噥了一聲，啟動了車子。
蘇諾坐了回去，秦月側頭，看著蘇諾，似笑非笑地說道：「你還挺威風的。」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誇是貶，蘇諾臉上 的得意之色斂去，灰溜溜地低下頭去。
秦月沒在說話，側頭看著車外飛馳而過的景物。
陰陽路地處的位置十分偏僻，計程車開了快一個小時才到地方，兩人下車之後，那司機師傅便迫不及待地驅車離開了，兩人看著那絕塵而去的計程車，有些無語。
這個地方的房子不少，只是看起來倒是許久沒有人住過了，房子顯得十分破敗荒涼，兩人走了許久，方才到了444號門口。
那是一棟獨立的小院，院牆是白色的，只是牆皮脫落了許多，露出下面紅色的磚石，乍一看去，倒有些像是人類的血肉。
許是做賊心虛，蘇諾打一站到這門前，便覺得渾身不再在，總覺得有什麼人在暗中窺視著他，蘇諾不由自主地靠近了秦月。
這棟小院看起來十分破舊，黑色的鐵門也是鏽跡斑斑的，看上去像是許久都沒有人居住了，秦月仔細看了看，小院上空怨氣凝聚不散，想必這院中住著的人抱著極深的怨氣。
她輕歎了一口氣，上前一步，抬手握住門上的鐵環，用力地敲了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
鐵環撞擊著木門，發出沉悶的聲響，那聲音一下一下的，像是扣在人的心頭之上，合著心跳一下下的跳動著。
蘇諾的額頭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心底升起濃濃地懼怕，他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瓷罐，只是片刻後又想起瓷罐中是什麼，立即鬆開了一些。
敲了許久門，就在蘇諾以為不會有人開門，想要勸說秦月離開的時候，門內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秦月握著門環的手頓了一下，緩緩地放了下去，門內的腳步聲再一次響起，那沉重的腳步聲，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在慢慢地朝著他們接近。
許是因為鏽了太久，鐵門開啟時，發出刺耳地吱呀聲，鐵門只開了一條不大的縫隙，便停止住了，門內露出了半張蒼老的面孔，那人看著他們，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們是誰？你們找誰？」
不知為何，聽到這聲音，蘇諾的心裡有些發酸，眼淚險些掉落下來，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自把自己的眼睛揉的紅彤彤的，方才作罷。
秦月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伯母，你好，我是Tina的朋友，聽說她出事兒了，我來看看。」
當Tina的名字從秦月嘴裡說出來的時候，四周的空氣似乎寂靜了一下，秦月看到纏繞在小院上空的怨氣似乎又濃重了一些。
Tina是她們心底最深的傷痛，提及一次，便痛上一次。
若是只是普通的自殺，她們怕是傷痛過一次，便會慢慢忘懷，可是那些鋪天蓋地的報紙新聞，卻將她們徹底拉入了絕望的深淵之中。
「Tina的朋友？」
那個蒼老的聲音又重複了一次，提起Tina的名字時，聲音裡多了一種異樣的柔軟。
鐵門被開得更大一些，留下一個僅容一人進出的縫隙，秦月看了蘇諾一眼，大步走了進去。
蘇諾心中發緊，看著秦月的背影，只覺得脊背一陣陣發冷，他不想進去，可是一個人留在外面，他又不敢，躊蹴了片刻之後，終於抬起腳，跨過了高高的門檻。
鐵門在他們身後合攏，不大的小院像是變得與世隔絕了一般，蘇諾被自己心中浮現的想法嚇了一跳，快步走到秦月的身邊，緊貼著她的身體站在了那裡。
開門的是一個形容枯槁的老婦，看上去似乎已經有六七十歲了，可是秦月卻清楚地記得，昨天在殯儀館時見到她的樣子。
不過短短一夜間，卻讓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變成這幅模樣，若是不是痛徹心扉，怎會讓人一夜白頭？
秦月暗歎了一聲，開口說道：「阿姨，你還認得我嗎？我是昨天送走Tina最後一程的化妝師，我叫蘇珊。」
蘇珊的母親突然笑了起來，渾濁的眼睛裡面陡然綻放出奇異的光芒，她就那麼看著秦月，開口說道：「你是來找蘇珊的嗎？她就在屋裡，我去幫你叫她。」
說完之後，也不搭理秦月，佝僂著身子朝屋內走去。
蘇諾嚇得夠嗆，一隻手用力地抓住了秦月的胳膊。
「小姑姑，你聽到她說的話了麼？她說，她說.....」
接下來的那幾個字，他再也說不出來了。
Tina已經死了，她卻說讓她出來見人，誰來見？來見誰？
Tina，Tina......
蘇諾心煩氣躁，只覺得這棟小院之中，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之中窺視著他。
「小姑姑，我們走吧......」
蘇諾拉了拉秦月的手臂，哀聲祈求道。
「走？去哪裡？」秦月神色淡漠地看著滿臉哀求之色的蘇諾。
「厲鬼可以去到任何地方，不論你躲在哪裡，她都可以找到你，若是不在源頭上解決了，你認為，你可以躲在什麼地方？」
蘇諾被秦月說得啞口無言，想到當初的事情，便悔恨不已，若是他可以堅定一些，早早離開，是不是就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屋子裡面的光線很暗，他們站在門外，竟是看不清屋內的情形，蘇諾感覺那大開的屋門像是長著大嘴的巨獸，要將他們吞噬進腹中，他的小腿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下意識地扯著秦月的衣服，踉蹌地跟在她的身後，一步一步地朝著屋內走了過去。
剛剛踏進屋門，一股冷氣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看，穿透蘇諾身上的衣服，浸入到他的身體之中，蘇諾的後背瞬間冒出冷汗來，他低著頭，目光落在秦月的後背上面，壓根兒不敢四處張望。
恐懼在他心底滋生，很快便蔓延至全身，強烈到極點兒的恐懼感讓他完全沒有辦法正常地思考。
怎麼辦？好可怕，為什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為什麼要來這裡？為什麼不離開這裡？為什麼？為什麼？
無數的為什麼填滿他的腦海，他的眼中的光芒慢慢地散去，只剩下一片木然之色，突然間，胸口處傳來一片熱流，溫暖了他的全身，蘇諾打了個激靈，從剛剛那種奇怪的狀態之中掙脫了出來。
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
秦月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蘇諾恍然間，險些撞到了秦月的身上。
他有些慌亂地抬起頭來，當看到秦月面前站著的那個女人時，蘇諾的瞳孔驀然緊縮起來。
正在此時，秦月的聲音幽幽地響起。
「你是Tina的姐姐吧？我們昨天見過面的。」
秦月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蘇諾卻覺得她的聲音像是天籟，將自己從地獄的邊緣解救了出來。
難怪如此相像，原來是姐妹的緣故。
秦月看著面前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女人，她的模樣與形容枯槁的老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想起在殯儀館裡面那個哭得肝腸寸斷的女人，秦月不免有些唏噓。
眼前的這個女人，是Tina的姐姐，Anna，她雖然模樣長得和Tina相似，不過她卻並不想Tina那麼耀眼。
兩姐妹之間，若是勢均力敵，或許還能和平相處，一強一弱的話，感情多少會受到影響。
Anna和Tina之間，感情怕是不像之前所表現出來的那麼親密。
秦月無意探究兩人之間的關係，現在首先要解決的，是Tina的事情，這個小院的怨氣如此濃厚，就算Tina現在不在這裡，之前必然也在這裡逗留過不短的時間。
秦月腦子裡轉過各種念頭，有些事情，大家已經是心知肚明，沒有必要繞什麼彎子，她乾脆直接了當地，將一切都挑明瞭說。
「Tina是不是還在這裡？」
Anna臉上的神情微微一變，嘴角壓了下去，變作一副悲傷的神情：「剛剛那是我的媽媽，因為Tina的死，她受了刺激，現在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她以為我妹妹還活著，和我們生活在一起。」
Anna眼中的悲傷濃郁至極，若是沒有見到她之前的模樣，怕是會以為她和妹妹的感情如何深厚，只是看到她這個樣子，在聯想起之前她的模樣，便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秦月沒有說話，就那麼一直靜靜地看著Anna，她的眼珠比旁人的要大上一些，如同孩童一般，又黑又亮，帶著一種懵懂的澄澈感。
被這麼一雙眼睛盯著，Anna臉上表演出來的悲傷之情有些掛不住了，她略微有些狼狽地側過頭去，避開了秦月看著她的目光。
秦月勾了勾嘴角，眼中有暗色的光芒浮現。
「Anna小姐，怎麼了？不舒服麼？」
Anna搖了搖頭，原本深徹入骨的痛苦只浮於表面，像是帶了一層虛假的面具一般。
「Tina的事情，報紙上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沒有什麼可以說的，我的母親已經受不了任何的刺激，不管你們是好心還是別的什麼，我只希望你們可以離開，不要再打擾我的母親。」
蘇諾再一次扯動輕的衣袖：「小姑姑，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走吧，好不好？」
秦月深深地看了一眼Anna，開口說道：「我是九龍世界殯儀館的遺體化妝師，我叫蘇珊，如果有一天你遭遇到自己沒有辦法解決的事情，可以來找我，我想我可以幫助你。」
秦月說完，沒有多做停留，轉身大步離開了。
她走得太急，蘇諾一時沒有來得及抓住她的衣袖，見她走得遠了，急忙跟了上去。
走到院子的時候，秦月腳下踩到了一顆小石子，她的腳步頓了頓，體內巫力流轉，順著腳底傳入了石子兒之中。
她輕輕用力，將石子踩入了地面之中。
此時，蘇諾小跑著過來，緊緊地跟在秦月身後，亦步亦趨地離開了這間讓他感覺到毛骨悚然的院子。
只是一門之隔，蘇諾卻覺得自己像是重新獲得了生命一般，他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氣，目光閃閃地看著秦月。
「小姑姑，解決了嗎？」
秦月掃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你以為呢？」
蘇諾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秦月：「難道沒有嘛？那你為什麼在那個地方待了這麼長時間？」
「Tina已經成了厲鬼，而且她並不在家裡面，我想對付她，也要看到正主才是。」
「那你來這一趟是幹嘛的？」
「有意見？」秦月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蘇諾。
蘇諾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處蔓延出來，瞬間遍佈全身。
「沒有沒有，我哪裡敢有意見。」
兩人說著，穿過小巷，朝著外面的馬路走了過去。
身後不遠處，那扇緊閉的鐵門不知何時又打開了，Anna木著一張臉，站在鐵門後面，靜靜地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形容枯槁的婦人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在Anna的身邊站定。
「媽媽，妹妹睡了嗎？」
「嗯。」
***
下午四點鐘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狂風呼嘯，瓢潑大雨頃刻而至，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非常荒蕪，計程車時機甚少過來，乾等了一個多小時，兩人才攔到一輛計程車。
開車的司機師傅已經算是秦月的老熟人，阿澤。
「蘇小姐，好巧啊，又預見你了。」
阿澤從倒視鏡裡面看到後排座的秦月，忍不住笑了起來，語氣熱絡地打著招呼。
蘇諾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阿澤，在二人身上來來回回地繞了一圈，難道這個司機師傅就是他的小姑爺？
不是，以他的經驗，這個阿澤一定是暗戀小姑姑，不過小姑姑對他應該沒有什麼感情。
不過短短的幾分鐘，蘇諾便腦補出了能拍二十幾集的愛恨情仇。
秦月和蘇諾淋了雨，身上已經濕透了，雨水順著她的黑髮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秦月的心情並不太好，面對熱絡的有些過分的阿澤，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和他客套。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是淋雨之後狼狽的模樣，都無損於她的美貌，阿澤有些心不在焉地，眼神總是不自覺地往後視鏡上面飄。
車載空調打開了，溫熱的風呼呼地從出風口吹了出來，不大的空間很快便變得溫暖了起來。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下來，等到了秦月家的時候，他們身上的衣服已經幹了個七七八八了。
車錢是蘇諾付的，給錢的時候，阿澤突兀地問了一句：「你和蘇小姐是什麼關係？」
蘇諾看到阿澤眼中似有利芒閃過，他愣了一下，仔細去看，卻又發現他的眼神平和，笑容憨厚，剛剛他所看到的那些，好像是錯覺一般。
「哦，她是我的小姑姑。」
蘇諾說完，察覺到阿澤身上的氣息似乎變了，他不由得皺起眉頭，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阿澤，眼前這人看似忠厚，實際上卻是內裡藏奸，算不得好人。
若是小姑姑頭腦發熱，想和這麼個人在一起，他可得攔著一些。
因為雨下得很大，兩人又未帶傘，阿澤便將二人一路送到了單元樓下。
「不知道蘇小姐住幾樓？」
阿澤像是不經意地問道，蘇諾神情一凜，在秦月未曾開口之前，率先開口說道：「謝謝你送我們回來，雨下的太大了，我們也不留你坐了，你也趕快回去吧。」
說完之後，便急聲催促著秦月趕快下車。
身上的衣服哪怕已經半幹了，穿著仍舊極為不舒服，秦月朝著阿澤點了點頭，打開車門朝著樓道口跑了過去。
蘇諾緊隨其後，護著裝著餓死鬼的白瓷罐跑了過去。
阿澤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唇角抿了起來，他看著面前黑色的雨幕，啟動了車子，發動機發出刺耳的轟鳴聲，慢慢地駛入雨幕之中，不多時，便於黑暗徹底融為了一體。
***
天已經黑透了，屋裡的燈卻沒有開，整個屋子顯得冷清清孤寂寂的，好像少了許多生氣一般。
秦月覺得有些奇怪，去臥室繞了一圈，在房間裡面的梳粧檯上發現了一張字條。
王珍珍秀氣的字體印入了秦月的眼中。
「蘇蘇，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我決定回去了，我已經逃得太久，該去面對我面對的東西了，逃避始終不是辦法，哪怕是為了我的父母，我也要回去，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我會銘記一生。」
字條並不長，寥寥數語，便交待完畢了，看著落尾處那個愛你的珍時，秦月沉默了許久。
珍珍似乎已經恢復了正常，她體內的那個東西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而剝離，對她造成的影響想必已經消失了，她也該回到正常的世界，過她正常的生活了。
只是她這麼不辭而別，似乎不太符合她的性格，秦月想了想，拿過一旁的電話，按下了王珍珍家的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之後，便有人接聽了，一個溫柔的女聲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喂，這裡是王宅，請問你找誰？」
秦月和王珍珍的母親只見過一面，不過之前因為經常和王珍珍一起玩兒，蘇珊倒是對王珍珍的母親極為熟悉。
「喂，阿姨你好，我是蘇珊，珍珍的好朋友。」
「蘇珊啊，這段時間真是麻煩你了，讓你照顧我們家珍珍。你現在是找珍珍嗎？她剛剛才回來，淋了一點兒雨，現在正在洗澡，如果有事兒的話，我待會兒讓她打給你。」
「不用了阿姨，我只是看珍珍到家了沒有，她既然到了，那邊行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秦月才掛斷了電話。
秦月將電話放回去，怔怔地看著梳妝鏡中的自己。
蘇珊的皮囊是極好的，美人如花顏如玉，只是看著這麼一張漂亮的臉孔，便覺得身心舒暢。
吐出了一口濁氣，秦月不再去想王珍珍離開的事情。
離開她倒也好，王珍珍和她不一樣，她總是要過正常人的生活的。
又坐了片刻，秦月便站起身來，拿著換洗的衣服走出了臥室。
蘇諾已經洗過澡了，此時已經換上居家服，正窩在小床上面看電視。
裝著餓死鬼的白色瓷罐被他放在了餐桌上最醒目的位置。
見秦月出來，蘇諾頭也不回地開口問道：「小姑姑，怎麼沒見到小阿姨啊？」
「她走了。」
蘇諾愣了一下，問道：「走了？去哪兒了，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秦月扔下這三個字，腳步輕快地去了浴室洗澡。
蘇諾來上的神情黯淡了下去，想到那個嘴硬心軟的女人，蘇諾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來。
走了啊，以後怕是沒有什麼機會會見到了，還真是可惜，沒有人鬥嘴的日子，怕是會無趣許多。
酣暢淋漓地洗了個熱水澡之後，秦月只覺得渾身舒坦，擦著濕漉漉的頭髮走出浴室，缺乏像剛剛還在看電視的蘇諾不知道何時睡了過去。
秦月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有說，轉身進了臥室。
***
一夜時間很快便過去了，昨天下了一場大雨，今天卻是一個好天氣。
今天因為要上班，秦月早早地便起床了，洗漱之後，秦月原本想要去廚房做早餐的，只是王珍珍已經離開了，只有她和蘇諾兩人在，秦月便懶得在做什麼早餐，準備上班的路上隨便吃些什麼。
現在不過六點半，若是回去睡個回籠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到底耽誤時間，她便打消了這個念頭，窩在沙發上看著書。
半個小時後，秦月合上書本，準備出門。
臨出門前，不知怎麼的，原本熟睡的蘇諾醒了過來，他睡眼朦朧地看著穿著整整齊齊的秦月，訥訥地開口問道：「小姑姑，你要去哪兒啊？」
「去上班啊。」
秦月理所當然地回答道，也不與蘇諾多說什麼，打開房門離開了。
房門合攏的聲音終於將走神的蘇諾拉了回來，他怔怔地看著緊閉的大門，許久之後才反應過來。
屋子裡面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不對，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蘇諾將目光移到了裝著餓死鬼的瓷罐上面。
得，這次更怕了。
手忙腳亂地洗漱一番過後，蘇諾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家門。
今天還要上班，雖然蘇諾極其不想去，可是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錢包，蘇諾便老實了下來。
誰讓他窮呢。
***
秦月去了殯儀館，她來的時間不早不晚，正正好。
昨天值夜班的人是阿皮，大約是因為昨夜的事情比較多，阿皮沒有休息好，秦月來的時候，他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兒。
秦月看了他一眼，輕手輕腳地換上工作服，並沒有吵醒他。
八點鐘，阿皮醒了過來，擦了擦因為睡覺而留下來的口水，阿皮看著秦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啊蘇珊，我睡著了。」
秦月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阿皮，你實在太客氣了，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不過看你累得要死的樣子，是不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多？」
阿皮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昨晚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一晚上來了三具屍體，還都交待了今天早上要火化，我只能熬夜將他們給安置好了。「
「那你真是辛苦了。」
「是啊，我累得感覺都不是自己的了，我現在只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覺，什麼都不管，好好地睡一覺就成。」
秦月笑了起來，說道：「你回去吧，現在已經下班兒了。」
阿皮點了點頭，收拾了桌上的東西，換下工作服，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和秦月打過招呼之後，阿皮便離開了辦公室。
秦月找出蘇珊之前的筆記，開始翻看了起來，活到老學到老，多學一會兒總歸是有些好處的。
八點半的時候，辦公室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秦經理領著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蘇珊，這是丹尼爾，以後就是你的同事了。」
秦經理也沒有廢話，直接了開口說道。
秦月微微一愣，目光移到了丹尼爾的身上。
對他的第一印象，便是高
，很高，非常高。
秦月掃了一眼，粗略估計丹尼爾的淨身高怕是已經有一米九八。
他雖然長得很高，不過身材比例卻是很好，並不顯得笨拙，他上身穿著一件黑色的夾克，下..身套著一條黑色的褲子，腳下也是黑色的運動鞋。
打量過衣服之後，秦月便將目光移到了他的臉上。
他生的極為俊俏，劍眉朗目，鼻子挺直，嘴巴略有些薄，倒是顯得略微有些淡薄。
他掃了秦月一眼，黑色的瞳孔之中似有笑意浮現，他朝著秦月伸出手，說道：「你好，我是丹尼爾，新來的遺體化妝師，希望以後你可以多多照顧。」
這人客氣的過分，秦月倒是不知道該如何和他交談。
「你好，我是蘇珊。」
秦月伸出手，與丹尼爾握了握手。
兩人交握的手一處極分，秦月皺了皺眉，看著笑意依舊的丹尼爾。
剛剛在握手的時候，這人用小拇指掃了一下她的掌心，看著這人過分坦然的神情，秦月的眉頭蹙得更深。
第249章 陰陽路
「好了, 你們也算認識了, 蘇珊，你算是我們館裡比較出色的遺體化妝師，你的技術是公認的, 從今天開始，丹尼爾便交由你來負責，你需要在一個月的時間裡面，將他捋上路，可以獨當一面, 你能做到嗎？」
「秦經理, 你是讓我做他的師傅麼？我覺得阿皮或者阿亮他們都可以......」
秦月潛意識地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個麻煩, 她並不想沾手他的事情。
只是秦經理卻拒絕了秦月的要求：「不行，阿皮粗心大意, 阿亮又是毛手毛腳的性子，他們都不合適，只有你可以勝任這個工作, 這件事情交給你了，一個月之後, 我希望可以看到丹尼爾的出色表現。」
「可是......」
秦月仍舊不想接手這個麻煩, 剛剛開口說了兩個字, 秦經理卻已經轉過身不再搭理她。
面對丹尼爾的時候, 秦經理臉上的神情明顯柔和了許多，就連語氣都比平日溫和：「丹尼爾，你以後就跟著蘇珊, 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她，她雖然脾氣不太好，不過為人還算負責，跟著她，你能學到不少的東西。」
丹尼爾笑了起來，雙眸波光流轉，熠熠生輝。
「我知道了，秦經理，謝謝。」
一句普通不過的話，被他說得悠揚婉轉，帶著一股誘人的氣息，上翹的尾音像是一隻小手，撓的人心癢難耐。
秦經理臉上的笑容更甚，語氣越發柔和：「那今天你便可以上班了，實在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以來找我，我會幫你解決的。」
丹尼爾笑著點頭，他似不經意地抬頭，朝著秦月的方向看了過來，黝黑的眸中有點點亮光浮現。
秦月已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她埋頭翻看著蘇珊的筆記，聽到那二人你來我往膩膩歪歪的說話聲，恨不能將耳朵給堵上。
秦經理已經是四十歲的人了，也虧得她能將自己的聲音揉捏出軟萌少女的嗲音來。
她乾脆封閉了自己的聽覺，只當他們二人不存在，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秦月感覺到辦公室裡面的人似乎少了一個，而她辦公桌前似乎多了一個人。
秦月眼神微動，將附著在自己耳上的巫力散去。
丹尼爾慵懶而富有磁性的的聲音瞬間侵入她的耳中：「蘇珊小姐，你在聽麼？」
秦月將手中的筆記本放下，微微抬頭，映入她眼中的是丹尼爾搭在桌上的手。
他的手指很漂亮，骨節分明，纖細修長，白皙的顏色與桌面的紅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手是美手，人是美人，只是秦月對他，卻並沒有什麼太多的好感。
眼前這人雖然總是流露出一副無害的模樣，秦月卻能感覺到他無害表像之下，隱藏的威脅。
這個人穿著的體，只手腕上的那塊手錶便是價值不菲，加之他周身的與常人不同的氣質，都決定了這人不可能做一個遺體化妝師。
可是他偏偏做了，還以類似學徒的身份待在他的身邊，這代表著什麼？
這個地方，有這個人想要得到的人或東西。
秦月吐出一口濁氣，抬起頭來，正好與那人看過來的目光對上。
她微微愣了一下，在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間，她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什麼東西。
黑暗，暴虐，殘忍，殺戮......無數負面情緒在他的眼中翻湧著，只是一瞬間，卻又消失不見，那雙眼睛清澈透亮，乾淨純粹地像是一汪一眼便能見到底部的清泉。
秦月的嘴角抿了起來，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
她從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不妥，可是直覺卻告訴她，這個人身上有很大的不妥。
秦月相信自己的直覺。
她將自己手中的筆記拿了起來，遞給了站在那裡的丹尼爾。
「這是我這些年做的筆記，裡面有很多屍體如何處理的案例，你剛剛入門，這些對你有幫助。」
丹尼爾接了過來，指尖有意無意地劃過秦月的手背，秦月縮回手來，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丹尼爾。
「我希望你不要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丹尼爾挑眉，將手中的筆記合攏，抱在懷中。
「奇怪的事情，譬如說？」
秦月沒有說話，將目光從丹尼爾的身上移開。
「你我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
丹尼爾的聲音似乎帶了一絲笑意，他俯下/身來，似乎想要靠近秦月，然而此時，辦公室的門卻被人從外面推開，丹尼爾身上的氣息發生了些許變化，不過很快又被他自己壓了下去。
他直起身來，轉頭朝著推門而入的人看了過去。
求叔從門外走了進來，他的目光在丹尼爾身上掃過，似乎有些驚異於他過分俊朗的外貌，只是他很清楚什麼事情該問，什麼事情不該問，眼前這個男人，明顯是屬於不該問的那一類。
他徑直走到了秦月的桌邊，看著已經站起來的秦月，開口說道：「蘇珊，有活計要做了。」
秦月點了點頭，將桌上的東西規整到辦公桌裡面，便準備跟著求叔一起離開。
剛剛邁出去兩步，丹尼爾的手卻伸了過來，抓住了秦月的胳膊。
他掌心的熱度很高，透過秦月的薄毛衫透了進來，秦月感覺那塊肌膚似乎都變得灼熱起來，她側頭朝著丹尼爾看了過來，眸光清亮，不見絲毫陰霾。
「你做什麼？」
丹尼爾勾了勾嘴角，輕聲說道：「我也去。」
秦月抿了抿嘴唇，片刻之後，方才開口：「可以，換衣服，跟上。」
丹尼爾笑了起來，微微低頭，像是想要做什麼，只是在看到秦月那張淡漠的面孔時，他又停了下來，鬆開了抓著秦月胳膊的手。
「等我。」
扔下這兩個字，丹尼爾轉身進了後面的換衣間。
求叔看了一眼丹尼爾離去的方向，壓低聲音問了一句：「蘇珊，那個人是誰？」
「新來的遺體化妝師。」秦月如實說道。
求叔愣了一下，看著秦月：「新來的？看著不太像。」
求叔在殯儀館待了這麼就，活人死人見了不少，他這一雙眼睛，已經算是練了出來，單眼一看，便能大概推測出這人的身份背景。
面前的這個男人言行舉止都不像是會來做遺體化妝師的人。
要知道，古往今來，不論在哪個時代，與屍體打交道的人，地位都不太高。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只是人卻總是下意識地回避死亡，他們這些人算是與死亡接觸最多的人，許多人會認為他們晦氣，身上有死氣，並不像與他們有太多的接觸。
丹尼爾明顯與他們不是同一個階層的人，可是卻出現在這裡，實在是有些蹊蹺。
秦月拍了拍求叔的肩膀，開口說道：「求叔，何必想那麼多，他有什麼目的，與我們有何干係？也許是大家少爺圖新鮮，，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不管是什麼，總歸是和我們沒有關係的，我們又何必去猜想他的意圖。」
求叔贊同地點點頭，很快便將丹尼爾拋之腦後。
說話間，換衣間的門被人打開，穿著一身白大褂的丹尼爾從裡面走了出來。
但凡制服，總是抬人一些，丹尼爾原本就生得極好，穿上這一身白大褂，更是多了幾分別樣的禁欲氣息。
他這樣子，實在是不像一個遺體化妝師，不過長得再好，也沒有什麼人看，畢竟，他們是遺體化妝師，接觸的最多的，是屍體。
秦月的目光並未在丹尼爾的身上多做停留，只掃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走吧。」
秦月淡淡地說道，和求叔兩人一起朝著辦公室外走去。
丹尼爾在原地站了片刻，目光在秦月的身上繞了幾圈兒，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
他有時間，也有耐心。
得到身體又如何？這具身體從來都不是她的。
見那二人已經走出了辦公室，丹尼爾很快便跟了上去，他人高腿長，不過走了幾步，便到了秦月的身後。
秦月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感覺到那人落在她身上的那種灼熱目光，心底升起淡淡的不耐。
這傢伙，到底想要做什麼？
三人走的極快，很快便到了冷藏室。
求叔在過去的路上已經將這具屍體的情況告訴了秦月。
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因為某些事情，選擇了跳樓自殺。
許是見多了死亡，生生死死在秦月的眼中已經沒有了什麼意義，雖是如此，卻仍舊可惜，十五歲的年紀，正是女孩一生中最美好的花季，卻因為一些成年人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人生在世，除死無大事，只是很多事情，卻容易鑽入牛角尖，輕易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女孩的身體從冷藏櫃裡面移了出來，秦月看到女孩那張扭曲變形的面孔，微微歎了一口氣。
耳邊有細弱的哭聲傳來，她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了過去，穿著校服的女孩捂著臉嗚嗚咽咽地哭泣的。
死後後悔，又有何用？她已經再也沒有辦法得回自己的生命。
女孩雖是自殺，不過她的屍體和靈魂上面並沒有太多的怨氣，等到屍體送入焚化爐，她大約便會重新投胎，進入輪回了。
跳樓而死的人，因為巨大的衝擊力，死相都不太好看，經過冷藏室冷藏過後，她身上的傷口凍得青青紫紫，更是可怖。
若是普通人見到這一幕，哪怕膽子再大，少不得會有恐懼害怕之類的反應，只是這個看起來像是富家貴公子的丹尼爾，卻表現得十分鎮定。
秦月可以感覺得出來，他的鎮定並不是偽裝出來的，而是真的從內心裡覺得，這並不算是什麼。
接觸的越久，秦月對這個丹尼爾越忌憚，她現在的能力已經非常強悍，卻對這個丹尼爾產生了忌憚的感覺，他的身上，究竟隱藏了什麼秘密？
求叔原本想幫著秦月將屍體運到遺容整理室之中，然而，丹尼爾卻阻止了求叔。
「求叔，我來救可以，你可以去忙別的事情。」
原本客氣的語氣，從丹尼爾的最裡面說出來，卻多了一種威脅的意味。
求叔看著面前這個容顏俊美的男人，退卻了。
「那好吧，正好我也有別的事情要忙。」
求叔說完，便離開了。
少了一個礙事兒的人，丹尼爾的心情不錯，他看著站在一側的秦月，竟是笑了起來。
「蘇珊，我們走吧。」
秦月看了丹尼爾一眼，並沒有說什麼，轉身朝著遺容整理室走去。
丹尼爾推著裝屍體的車子，跟在秦月的身後。
女孩的鬼魂飄了過來，似乎想要觸碰秦月，丹尼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女孩的魂魄劇烈地抖動起來，魂體的顏色變得淺淡起來。
得了這麼一個教訓，她不敢在造次，遠遠地躲了起來，若不是因為她的靈魂和屍體沒有辦法相隔太遠，她怕是早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走在前面的秦月察覺到了什麼，停下腳步，朝著丹尼爾看了過來。
丹尼爾唇畔露出淺淺的笑紋，朝著秦月眨了眨眼睛。
「蘇珊，怎麼了？」
「沒什麼。」
秦月的聲音冷冷淡淡的，她轉過身去，繼續向前，不過幾秒鐘，身後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兩人很快便到了遺容整理室，將女孩的屍體安置好之後，秦月便準備開始處理屍體，她記得秦經理的話，知道丹尼爾是要跟著她學習的，不管這個丹尼爾到底有什麼問題，該教的事情，她始終是要教的。
「之前我們在冷藏室裡面已經核對過屍體的身份，開始整理屍體的儀容時，我們還要進行核對，確定屍體的身份。」
丹尼爾點了點頭，示意秦月繼續說下去。
「死者陳嘉，年齡十五，死因跳樓，根據母親所說，腰部左側有一個橢圓形的胎記。」
秦月說完，示意丹尼爾帶上手套，核對陳嘉的身份。
丹尼爾看了秦月一眼，將一旁的手套帶上，小心翼翼地掀開女孩的衣襟，查看她的左側腰部。
陳嘉因為跳樓而死，出了很多血，腰部已經被血完全糊住了，根本看不見她的腰部到底有沒有胎記。
丹尼爾直起身，看著秦月，開口說道：「看不到，被血糊住了。」
「酒精擦乾淨，繼續看。」
丹尼爾倒是聽話，用紗布沾了酒精，仔仔細細將她左側腰部擦乾淨了。
白色的紗布很快便被血液染紅了，少女白皙的肌膚露了出來。
丹尼爾仔細看了看，確實見腰部有一硬幣大小的橢圓形胎記。
屍體的身份被確認了之後，接下來的事情，便是處理屍體。
秦月毫不客氣地指揮丹尼爾做些簡單的事情。
「將屍體的衣服用剪刀剪開，全部脫掉，然後用酒精將她身上的血跡擦乾淨。」
看得出來，丹尼爾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手法有些生疏，不過，除了時間浪費地多一些，其它的，倒是沒有出什麼差錯。
等到將屍體處理乾淨之後，秦月便示意丹尼爾下來，換自己過去。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技術含量很高，丹尼爾一個從未摸過邊兒的人，怕是做不了什麼。
秦月一邊幫著屍體矯正骨骼，縫合傷口，塗裝打扮，一邊和丹尼爾介紹處理屍體的各個步驟。
丹尼爾看似認真地聽著，只是注意力卻全部在秦月的身上。
他不太清楚，擁有著強大力量的秦月為何會做這樣的事情，對於人類的種種行為，很多時候他都不曾瞭解。
不過，眼前的這個女人，似乎比他上一次見到她時更加的強大了，若是她一直平庸無為，他怕是早已放棄自己的執念，只是在寥寥數次的相見之中，她都會發生讓他意外的變化。
他的執念已經深入骨髓，無法自拔，若不是在這個世界之中無法將擁有強大力量的她拖入屬於他的世界之中，他也不會借著人類的身體來接近她。
陳嘉的屍體處理起來有些麻煩，等到一切結束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一點鐘。
秦月將最後一筆劃上，看著在她的手下恢復了原本容貌的陳嘉，長長地輸了一口氣，抬起手來，原本想要擦去額上滲出的汗漬，旁邊的人卻比她的動作更快，丹尼爾也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塊手帕，動作輕柔地擦去秦月額上的汗水。
「辛苦你了。」
丹尼爾溫聲軟語，秦月卻不由得皺起眉頭，對他不打招呼的接觸行為，有些厭惡。
「別碰我。」
冷冰冰的聲音響了起來，秦月將一次性的橡膠手套退了下來，扔進了垃圾桶之中。
「將遺體送入告別室之中。」
秦月囑咐完這一句，轉身準備離開。
「告別室在哪裡？」
丹尼爾的聲音從秦月的身後傳來，似乎帶著一絲笑意。
「告別室在哪裡？我不知道。」
秦月的腳步沒有一絲停頓 。
「出門右拐進電梯，直達告別室。」
話音剛落，人已經離開了遺容整理室之中。
丹尼爾低頭看著，這個叫陳嘉的女孩那張恢復了本來面目的臉。
之前那血肉模糊的臉在他腦海裡沒有留下任何的印象，倒是這樣一張普普通通的面容，卻讓丹尼爾記住了。
化腐朽為神奇，大約便是如此。
每一次接觸，便有新的體驗，她的身上似乎藏著許許多多讓人驚歎的東西，每一次接觸，便能挖掘出來一些。
丹尼爾將陳嘉的屍體送到了告別室之中，這期間，陳嘉的鬼魂幾次想要來到她自己的屍體前，卻因為懼怕丹尼爾，而不敢上前，直到她的屍體被送到了告別室，見到了自己的親人，陳嘉的情緒方才徹底崩潰。
只是人鬼殊途，陰陽相隔，面對近在咫尺的父母，她卻再也沒有辦法觸碰到了。
丹尼爾將屍體送去之後，便離開了，這些人的痛苦是他力量的來源，只是在這個世界之中，他需要壓抑自己的力量，因此，並未去汲取那些力量。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丹尼爾看到秦月正抱著一碗泡面吃著，他愣了一下，幾步來到秦月的面前，開口問道：「你就吃這個？」
秦月將最後一口泡面放入嘴裡，抬頭看了一眼丹尼爾：「桶面簡單快捷味道也不錯，填飽肚子足以。」
見丹尼爾沉默不語，秦月又說道：「你若不想吃，可以去食堂，附近也有幾家飯店，不過距離有些遠，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丹尼爾仍舊沉默著，那雙黝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秦月。
見他始終不言不語，秦月也覺得有些無趣，起身將吃完的桶面扔進門外的垃圾桶之中，這才回轉。
丹尼爾仍舊站在秦月的辦公桌前，頭微微抵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人生得極其俊美，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便像是一幅體賞心悅目的畫作，只是秦月對美男向來不感興趣，又因為心底的忌憚，對他更是無一絲好感。
見這人站立不動，秦月也不多言，回了自己的桌位坐下。
之前蘇珊的筆記本已經給了丹尼爾，秦月只能從抽屜裡面拿出一本新的筆記，重新記錄起來。
將今日如何處理屍體的過程詳盡地寫下來之後。
秦月的字沒有什麼花花繞繞，方方正正的字，如同她的人一般，看似無趣，接觸久了，卻又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
丹尼爾就那麼一直站在秦月的身邊，靜靜地看著她書寫，直到秦月落下最後一筆，丹尼爾倏地伸出手去，將秦月手中的筆記本拿了過去。
「這本也給我。」
秦月抬頭，看著丹尼爾，他那張俊秀的臉映入了她的眼中，他的五官完美無缺，那雙黝黑的眼睛卻更為引人，盯著的時間久了，會讓人產生一種要被吸入他眼中的錯覺。
「可以。」
秦月隨手將筆扔進了筆筒之中，圓珠筆在筆筒之中轉了幾轉，慢慢地停了下來。
丹尼爾拿走筆記，走到一旁的桌子坐了下來，那是阿皮的位置。
剛剛坐下去沒有多久，辦公室的門又被人推開了，秦經理指揮著人將一張嶄新的辦公桌椅搬了進來。
阿皮和阿亮兩個人的桌子被搬到了另外一旁，這張又大又漂亮的桌子在丹尼爾的指揮之下，緊挨著秦月的桌子擺放了下去。
秦月的這張桌子已經不知道用了多久，桌面上的紅漆掉了許多，而丹尼爾的桌子卻是嶄新的，紅色桌面在燈光下似乎反射這幽幽的光芒，新傢俱特有的味道傳入了秦月的鼻中，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抬手捂住了鼻子。
她的小動作落入了丹尼爾的眼中，他的眸光黯淡了一瞬，不大的房間裡面像是有一陣風吹過，空氣變得清新了起來。
秦月放下了捂著自己鼻子的手，微微側頭，看向若無其事站在一旁的丹尼爾。
剛剛有人做了什麼事情，秦月沒有任何證據，只是直覺上認為，做這件事情的人，是丹尼爾。
桌子擺放整齊之後，秦經理又和丹尼爾聊了一會兒，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房間。
三人離開之後，辦公室裡面只剩下秦月和丹尼爾兩人，原本因為那幾人過來而形成的短暫熱鬧頓時煙消雲散，兩人坐在各自的座位上面，忙著各自的事情。
秦月的心情不太好，趴在桌子上面閉目養神，結果不知不覺地，卻睡了過去。
丹尼爾正翻看著秦月的筆記，感覺到旁邊之人的呼吸似乎變得平緩了起來，他拿著筆記的手頓了頓，扭頭朝著秦月看了過去。
秦月趴在那裡，睡得正熟，她的臉壓在胳膊上面，有些微的變形，不過她所擁有的這具皮囊條件實在太好，哪怕是臉已經壓得變形，卻仍舊十分地賞心悅目。
丹尼爾看得入神，忍下心底想要接近的欲望。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
秦月並沒有睡多長時間，二十分鐘之後，便醒了過來，她一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另一旁正在低頭看筆記的丹尼爾。
睡眼朦朧之際，秦月感覺丹尼爾的樣子有些熟悉，只是她的腦子裡裝了太多的東西，怎麼也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他。
腦子轉了一圈兒，沒有找到關於丹尼爾的記憶，不過卻讓自己變得清醒了起來。
秦月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這時，門再一次被人從外面打開了，求叔又一次走了進來。
「求叔，又有屍體送來了？」
求叔點了點頭，說道：「不過這一次是因病死亡，處理起來不會太難。」
秦月點了點頭，跟著求叔往外走，丹尼爾將手中的筆記放了下來，極其自然地跟在秦月的身後。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對外宣稱的是來做遺體化妝師的惡，秦月暫時摸不清他的路數，便照著秦經理的吩咐，教他遺體化妝師該做的事情。
丹尼爾學的很認真，見識過秦月處理過兩個普通屍體之後，第三次，便直接由他出手了。
這人聰明的緊，第一次為屍體化妝，技術便與秦月沒什麼太大差別，若是他的動作還帶著幾分無法掩飾的生澀，秦月怕是以為這人之前做過這一行。
一下午的時間，處理完三具屍體之後，便到了下班的事時間，接班的人是阿亮，他看到辦公室的改變之後，有些發懵，再看到滿身貴氣的新晉遺體化妝師丹尼爾的時候，懵得更加厲害。
「這是什麼情況？」
簡單解釋了一番之後，阿亮邊明白了過來，這人真是他們的新同事。
有了這一層認識之後，阿亮倒是放開了一些，他的性子本就活潑外向，不拘小節，知曉了丹尼爾的身份之後，便將他當做了自己人看。
「你好，丹尼爾是吧，我是阿亮，算起來，也算是你的前輩了，你放心，以後我會照顧你的。」
阿亮說著，朝著丹尼爾伸出手去，丹尼爾低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陰沉沉的，只是阿亮的心眼兒大得有些缺了，倒是感覺不出來丹尼爾的不悅。
丹尼爾看了一眼秦月，最終還是伸出手去，與阿亮握了一下。
阿亮笑了起來，圓圓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倒是顯得更加傻氣了。
下班的時間已經到了，秦月簡單收拾了一下，換掉身上的白大褂，和阿亮打了一聲招呼，便拎著包離開了。
阿亮和秦月做同事也有一點時間了，秦月對丹尼爾的態度如此明顯，他又哪裡感覺不出來。
阿亮自以為是地拍了拍丹尼爾的肩膀，開口說道：「丹尼爾，蘇珊可能心情有些不太好，你不要在意啊。」
丹尼爾瞟了阿亮一眼，去後面的更衣室將衣服換了，離開了辦公室。
天色已經暗了下去，街道旁的路燈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灑落下來，照亮了腳下的空間。
秦月抬頭看了一眼，這個時代空氣污染還沒有那麼嚴重，即使在城市之中，也能看到滿天星光。
秦月的腳步停頓了片刻，便聽到身後傳來不急不緩地腳步聲。
「漂亮嗎？」
丹尼爾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在秦月的耳邊響起。
秦月沒有回頭，繼續朝前走。
在殯儀館的時候，和他接觸是工作原因，現在，離開了殯儀館，時間已經完全屬於她自己了，她想要說什麼做什麼，全憑自己的意願。
她的腳步很快，丹尼爾的腳步卻比她的更快，他的身形微微一晃，便出現在了秦月的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秦月邁出去的腳收了回來，她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許久之後，方才開口：「丹尼爾，你到底是誰？」
秦月懶得和丹尼爾繞圈子，她在這個世界裡面已經幫了不少的鬼魂，宋楠也算是厲鬼的一種，昨天半夜時分，宋楠了卻了心願，來找了秦月，感謝一通之後，便離開了這個世界，重新進入輪回之中。
秦月並沒有問宋楠做了什麼事情，他身上的怨氣已經散了，想必已經出了自己心頭的惡氣。
在這個世界裡面的任務，秦月覺得，大約是已經完成了，即便這個丹尼爾有些不對，她至多，也不過是被殺了，離開這個世界罷了。
「你到底是誰？」
秦月見丹尼爾不回答，又問了一次。
丹尼爾臉上的笑容已經斂去，他並沒有回答秦月的問題，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許久之後，方才開口說道：「我是誰，並不重要。」
說完這句話，丹尼爾便轉身，徑直離開了，秦月看著丹尼爾大步離去的背影，沒有不由得皺了起來。
秦月想起之前讓自己毫無反抗之力的那塔托斯，這個人所掩藏的力量，似乎並沒有那塔托斯那麼強悍，可是卻也不是她能對付得了的。
他到底是誰？來到她的身邊究竟有什麼樣的目的？
想的多了，卻沒有任何的頭緒，秦月乾脆將腦海之中的念頭全都拋到了一邊，不再去想那些東西。
這人若有所圖，遲早會將自己的目的露出來，她只要等著便好。
今天忙得狠了，秦月也懶得回去做飯，在小飯店解決了晚餐之後，方才回了家。
蘇諾被嚇了一次之後，乖得厲害，下班之後推掉了所有娛樂活動，直接趕回了家。
結果，秦月的下班時間比他要晚上許多，等到七點多鐘的時候，方才到家。
王珍珍已經離開了，家裡只有蘇諾一個人在，加之那個裝著餓死鬼的白瓷罐還放在家裡，蘇諾更是害怕，門裡門外的所有燈全都打開了，這才能安下心來。
秦月一打開門，看到燈火通明的家時，不由得愣住了，轉眼看見徑直朝著她跑過來的蘇諾，秦月的臉上閃過不悅之色。
「蘇諾，你做了什麼？」
蘇諾見秦月的臉色不太好，頓時蔫吧掉了，低垂著頭站在秦月面前，小聲辯解著自己的行為：「小姑姑，我害怕啊，你老是不回來，我只好將所有的燈都點了。」
秦月無語，抬起手給了蘇諾一個爆栗，她用的力氣有些大了，蘇諾捂著頭痛叫了起來。
秦月掃了他一眼，開口說道：「疼嗎？」
蘇諾捂著頭眼淚汪汪地看著秦月：「疼。」
秦月抬起手來，作勢要繼續揍他，蘇諾福至心靈，連忙搖頭：「不疼不疼，一點兒都不疼。」
秦月放下手去，順手關了房門。
房門合攏的那一刻，對面的門打開了，丹尼爾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面前那扇緊閉的房門。
總有一天，他會堂堂正正地進入那扇門內。
***
蘇諾還沒有吃晚飯，作為他的小姑姑，秦月拖著疲累的身子，跑去廚房下了兩碗素面。
蘇諾餓得很了，吃什麼都覺得香甜，更何況秦月做飯手藝極佳，簡單的素面都別有一番滋味，蘇諾稀裡糊塗地吃了一碗，又眼巴巴地看著放在秦月面前的那一碗。
「小姑姑，還有嗎？」
秦月搖頭，蘇諾咽了一口口水，盯著秦月面前的那碗面：「那小姑姑，你能再分我一點兒嗎？」
秦月掃了蘇諾一眼，將碗端了起來，放到了角落裡擺放著的白瓷罐前。
她將之前附著在瓷罐上面的巫力收了回來，，白瓷罐晃動了幾下，黑色的霧氣從白瓷罐中逸散出來，很快便凝結成了小小的人形，它被素面的香氣所吸引，下意識地想要朝素面撲去，只是看到蹲在自己面前的秦月時，它又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腳步。
餓死鬼也是有理智存在的，它顯然還記得昨天被秦月掐住脖子的事情，那種無力掙脫的感覺讓它不敢造次，因為它很清楚，面前的這個人擁有著可以消滅它的力量。
餓死鬼低垂著大腦袋站在秦月的面前，看起來倒有幾分可憐，秦月也不與他為難，淡淡地開口說道：「去吃吧，有什麼事情，吃完再說。」
餓死鬼聽懂了秦月的話，立即朝著那碗素面撲了過去，猩紅的舌頭從嘴裡探了出來，一吸一卷，便將食物的精華全部汲取走了。
得了食物精華，餓死鬼的大腦袋上流露出滿足的神色，在素面邊上繞了幾圈，又回到了白瓷罐前，規規矩矩地立在秦月的面前。
秦月將它吃過的素面扔進了垃圾桶，方才回來，看著老老實實立在自己面前的餓死鬼，秦月開口說道：「我準備將你重新送入輪回。」
餓死鬼小小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抬起頭來看向秦月，似乎不敢相信它聽到了什麼。
重新進入輪回？它還有這個希望麼？
秦月看著餓死鬼期盼的神情，開口說道：「有些話說在前面，我並不能保證百分之百地可以成功，失敗了有兩種可能，一則你魂飛魄散永不超生，二則是你還是繼續做你的餓死鬼，從今往後再沒有輪回的可能。」
餓死鬼並不會說話，秦月便將所有的可能一一說了，最後開口說道：「你若同意，便點點頭，若不同意，便搖頭。」
餓死鬼沒有絲毫猶豫地點了點頭。
第250章 陰陽路
餓死鬼身前本就是因為饑餓而亡, 它的死亡是正常的, 並不是人為的，所以餓死鬼並沒有太多的怨氣。
死亡之後，它本可以進入輪回之中, 結果卻被人困在瓷罐之中，靈魂不得解脫，永遠都在饑餓之中沉淪。
時間長了，哪怕這個餓死鬼並無害人之心，最終也會因為永遠填不飽的肚子, 而變成了惡鬼修羅, 到那個時候, 它的食物便不是美食，而是人類。
這個罐子裡面的餓死鬼被煉製的時間並不長, 身上怨氣並未成型，此時將它送入輪回，秦月有六成的把握。
秦月身上有女巫之力與死神之力, 死神之力是因意外得來，秦月並不能完全地控制, 而女巫之力, 拿來驅鬼或許很管用, 只是將鬼魂送入輪回, 卻有些困難。
之前秦月曾經跟在正宗的道家傳人正英師傅的身邊學過一段時間，只是那個時候，她是僵屍和厲鬼, 由於先天條件所限制，正英師傅的那些道法符籙她只學了不到一層，不過是皮毛而已，此番也派不上什麼大用場。
秦月思來想去，能用到的，也只有女巫之力了，不過要將它送入輪回，得準備不少的東西，至少三五天的時間，方能行事。
秦月將這些事情一一告訴了餓死鬼，並在此確認，它是否決定要賭這一把。
餓死鬼不停地點頭，它已經受夠了這日日夜夜的折磨，魂飛魄散，總好過日日夜夜被饑餓所折磨。
確定了餓死鬼的心意之後，秦月打開罐子，又將它收了回去，淡紅色的巫力附著在罐子之上，將它封在了裡面。
這餓死鬼現在看起來老實的緊，不過到底還是鬼物，不能不防，她家裡可是還有蘇諾這個小慫包在。
秦月之前與餓死鬼談話的時候，並未將它的身形顯露出來，蘇諾只能聽見秦月的聲音，並不能看到餓死鬼的反應，見秦月起身走了過來，蘇諾急忙湊了過去，小聲開口問道：「小姑姑，怎麼樣，那傢伙同意了？」
秦月點點頭，說道：「嗯，我準備一些材料，等到三天之後，我便開始超度他。」
蘇諾點了點頭，瞟了秦月一眼，躊蹴了半響之後，方才開口問道：「 那個，小姑姑，我們的事兒......」
他的聲音有些怯懦，帶著些許顫音，黑漆漆的眼睛裡面翻湧著各種各樣的情緒。
秦月掃了他一眼，開口：「什麼事兒？」
聲音淡淡的，像是根本不知道蘇諾說道是什麼事情。
蘇諾的臉色漲得通紅，嘴巴也鼓了起來，氣嘟嘟地看著秦月，那樣子，倒是像一個漲了氣兒的青蛙一般。
秦月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蘇諾，你放心，若你說的是真的，你並未直接參與Tina的事情，她並不會那麼快找上你。」
蘇諾的情緒仍舊不高，掃了秦月一眼之後，低頭悶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那天的事情，已經成了一根刺兒紮在他的心底，拔不掉，弄不出，稍稍一碰，便痛徹心扉。
今天去上班的時候，也許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小P，阿強阿梅三個人的臉上似乎籠罩著一層死氣，看起來陰沉沉的，十分滲人。
因為Tina露骨的照片，昨天報紙的銷售情況超越了往期，報社老闆獎勵了他們四人不少的獎金。
在這次的新聞裡，出了大力氣的人是小P，之後是阿美和阿強，蘇諾因為最後沒有過去拍照，所以分得的錢最少。
那一疊錢被小P交到他手上的時候，蘇諾似乎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氣，綠色的鈔票在他的眼中也被血色所浸透，恍然間，他似乎看見了倒在血泊之中的Tina。
蘇諾到底是沒敢要那筆錢，只說自己什麼忙也沒有幫，不肯拿。
小P勸了他幾句之後，見他堅持不要，便也不在硬塞，將錢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蘇諾忍了許久，到底是沒有忍住，小心提醒了小P一句：「那個，小P，Tina的事情有點兒邪門兒，我看最近你的臉色不太好，要不然，去廟裡面拜拜？」
蘇諾本是好意，想要自己的好友避過這一難，只是小P卻並不領情，反倒將蘇諾奚落了一通。
「有什麼邪門兒的？我當了記者這麼些年，也拍了不少的『好』東西，比她這更嚇人的也不是沒有拍到過，若是她真有靈，且讓她來找我，說不定我還能再賺上一筆。」
小P上趕著作死，蘇諾也沒有辦法再勸，兩人反倒因為這一件事情，鬧得有些生分了。
原本小P說好了女朋友只住上七天，結果昨天卻告訴蘇諾，他女朋友的工作丟了，短期內怕是離不開了，讓蘇諾在秦月這裡多住一段時間。
「反正那是你小姑姑的房子，她也不會收你的房租，你反倒是能省下不少的錢來。」
小P說的話有些不太好聽，可是蘇諾卻拿他沒有任何辦法，那房子原本是他和小P一起租的，現在他反倒是被趕了出來，小P只說他女朋友要住上一段時間，具體多久，卻沒有個准信兒。
說來，蘇諾因為Tina的事情，也不想離開秦月，只是自己決定留下，和被人趕著留下，完全是兩碼事兒，因此，蘇諾對小P不免也產生了些許埋怨之意。
見秦月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了，蘇諾慢慢地蹭到秦月身邊，猶豫了半天，才將自己要多住幾天的事情說出來。
秦月剛剛把電視打開，射雕英雄傳的主題曲便傳了出來，她掃了兩眼電視裡面的俊男美女，這才將目光轉到了蘇諾的身上。
「多住兩天？為什麼？不是說好只住一個禮拜的麼？」
蘇諾搓了搓手，乾笑道：「那個，小P那裡暫時騰不出來房子。」
秦月沉默了片刻，蘇諾已經知道了她的能力，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她一個人住得久了，倒是覺得有些寂寞，蘇諾這傢伙雖然又慫又弱，不過有他在，這房子好歹多了一些人氣兒。
一番思慮之後，秦月點了點頭，答應了蘇諾的請求。
「可以，不過還是和之前一樣，清潔的工作全都交給你，不許帶亂七八糟的人回來，晚上十點前必須回家。」
能留下來已經是意外之喜，秦月的這些要求，根本算不了什麼，蘇諾用力地點點頭：「小姑姑，我會乖乖聽話的。」
秦月朝著餐桌的方向指了指，蘇諾立馬領會秦月的意思，顛顛兒地跑了過去，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因為心情不錯，蘇諾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歌兒，將碗筷端進了廚房裡面。
清洗碗筷的時候，蘇諾拿起之前餓死鬼吃飯用的那個碗，想了想，洗乾淨之後，單獨放在了一旁。
這個餓死鬼還要呆三天，這三天時間裡面，它總是要吃東西的，這個碗，便是它專用的碗筷。
將廚房整理乾淨之後，蘇諾走了出來，張開嘴喊了一聲：「小姑......」
看到眼前的一幕，最後一個姑字，又被他吞了回去。
蘇諾看到，此時的秦月，正歪倒在沙發上面，眼睛閉著，似在熟睡。
她的眉毛很黑，像是濃墨畫暈染上去的一般，她的眼睛閉著，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了一片小小的黑影，她皮膚很白，鼻樑很挺，嘴巴小巧紅潤，如同熟透了的櫻桃一般。
眉目如畫，大抵便是如此。
蘇諾有些看呆了，只是很快便想起來，眼前這人的身份。
她是他的小姑姑。
蘇諾抹了一把臉，苦笑了一下，輕輕地走過去，拿過一張薄毯，蓋在了她的身上。
他呆立在秦月的身前，怔怔地看了許久。
睡著了的小姑姑周身的氣勢收斂了起來，倒是顯出幾分脆弱來，只是這幾分脆弱，倒是讓之前被她氣勢所壓的美貌凸顯了出來。
美人如花隔雲端，他也只能看著罷了。
蘇諾抱了自己的衣物，去浴室裡面洗漱了，等到出來的時候，沙方上已經空了，臥室的門緊緊閉著，看不到裡面的情形，蘇諾心底升起一絲淡淡的惆悵，將掛在脖子上的玉佛拿了出來。
血色的雲霧在玉佛之中緩緩地流動著，美得驚心動魄，親了親這塊玉佛，又將它塞回了衣襟之中，溫熱的觸感從胸口處傳了出來，蘇諾的心底一片安寧，俊秀的面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來。
躺在自己粉紅色小床上，蘇諾卻沒有什麼睡意，想起之前同住屋簷下的王珍珍時，蘇諾心中有些觸動，探出身子，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電話，撥打了王珍珍家的電話。
嘟嘟嘟的電話聲響了起來，幾秒鐘後，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喂。」
「小阿姨，是我，蘇諾。」
***
臥室之中，秦月閉著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只是她的眉頭卻緊緊皺著，臉上的神情也有些痛苦。
床尾處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陷入夢靨之中的秦月。
之前，他在鏡中看到了蘇諾看著秦月的神情，便趁著他去洗澡的功夫，將秦月抱入了臥室之中。
她一直昏睡著，沒有清醒的跡象，也不知道在夢中看到了什麼，她臉上的神情十分的痛苦。
黑影只是靜靜地看著，沒有上前，沒有觸碰她的身體。
他看到淡淡的黑色光芒在她的身體內不停地穿梭著，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她整個人籠罩在其中。
令人厭惡的力量，佔據了她整個身體，一點點地滲透入她的靈魂之中，每融合進入一點兒，她的身體便顫抖一次，像是遭遇了極致的痛苦。
純淨的靈魂染上了點點墨色，卻變得更加地誘人，執念深入骨髓，恨不能將眼前這人徹底融入他的世界，時時刻刻放，分分秒秒，永不分離。
只是，這一次，他到底是遲了一步，被那個傢伙搶佔了先機，他將自己的力量融入了她的靈魂之中，哪怕離開這個世界，他還可以順著這力量，找尋到他。
本源之力，支撐著他神格的力量，他倒也捨得。
黑影靜靜地站立了許久，直到床上那人漸漸恢復了平靜，他方才出手。
黑色的霧氣從身體之中湧了出來，朝著秦月的身體卷了過去。
融入她身體的那些力量在抗拒著，抵擋著他的進入，黑影嘴角勾了起來，眼中浮現出狠厲的光芒。
這些力量的主人若是在這裡，他說不得要退後一步，只是，這些力量，已經脫離了那個人的身體，便再也不是他的對手。
屬於他的力量，最終打破了那些屏障，進入了她的身體之中，哪怕那些力量再是不甘願，也是無濟於事。
他的力量侵入秦月的身體，越來越多，而他的身體顏色，卻變得淡薄了許多，直到他的力量與那個傢伙的力量達到了同等的數量，便再也沒有辦法進入分毫，有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從秦月的身體之中透了出來，隔絕了他力量的輸入。
黑影笑了起來，切斷了力量的輸入。
若是他輸入她體內的力量達到了一定的數量，她便會被他所同化，沉入他的世界，從今往後，永不分離。
只是，有更加強大的力量保護了他，他給予的那些力量，變成了她的，而她，卻仍舊是她不曾被他同化分毫。
這個結果，他早有預料，雖是不甘，卻也沒有什麼太的反應。
看著屬於他的力量融入她的身體，新一輪的痛苦開始了，她仍舊在沉睡之中，不曾蘇醒，黑影勾起嘴角，淺淡的身影消散在了空氣之中，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聲響起，最終歸於平靜。
***
秦月做了一場夢，夢中的她又變成了年幼時的樣子，八歲的小女孩，肉嘟嘟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年畫之中的胖娃娃的。
媽媽總是覺得她太胖了一些，日日想著讓她減去一些肉，爸爸卻總是說，小孩子還是要胖一點兒的好，媽媽不肯給她吃零食，爸爸卻總是偷偷地塞給她。
減來減去，肉卻有增無減，小小的她，卻更是圓潤了。
媽媽最終發現了爸爸偷偷做的事情，哭笑不得，發了一通脾氣之後，卻被爸爸又哄了回去。
那年暑假，爸爸媽媽帶她出去旅行，原本該是一場開心快樂的旅途，最終卻成為了一場噩夢。
突如其來的車禍，奪走了爸爸媽媽的生命，也將她的幸福生活奪走了。
舅舅將她送進了精神病院，原本胖乎乎的年畫娃娃，迅速地消瘦下去，媽媽曾經努力想要得到的結果，卻以這樣的方式達到了。
之後的夢境變得混沌起來，無數支離破碎的畫面在她面前閃過，那些模糊的，忘記的人，一個個地浮現在她的面前。
遺忘了感情重新湧入身體，那些悲傷的，痛苦的，歡樂的，懷念的。
無數個人在喊著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已經記不清楚了，卻知道，那些名字，都是她。
疼痛不知從何處湧來，滲入靈魂之中，撕心裂肺的痛苦讓遍佈全身，卻怎麼都沒有辦法從睡夢之中醒來。
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又身在何處？
這個夢境太過漫長，在秦月以為自己永遠 都不會醒過來的時候，她卻睜開了眼睛。
陽光從窗外照了進來，刺得她眼睛生疼，秦月下意識地抬起手來，遮住了陽光。
想起昨晚那個綿長的夢，卻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夢到了什麼。
秦月慢慢地坐了起來，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變得比從前更加輕盈，她微微一愣，伸出手，仔細看了一眼。
蘇珊的手又細又長，很是漂亮，大約是因為保養得宜，皮膚絲毫不顯粗糙，倒是顯得極為的光潔細膩。
手還是那雙手，秦月卻覺得有些不同，手上的紋路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嵌在其中，仔細一看，卻發現什麼都沒有，手指乾乾淨淨的，如同漂亮的玉石一般。
秦月的神色有些怔怔的，盯著雙手看了許久，方才慢慢地放了下來。
昨夜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秦月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到底是誰，在暗中做了什麼？他想要得到什麼？
秦月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張俊美的面容，有什麼模糊的東西浮現在心頭。
很多時候，秦月相信自己的直覺，昨夜，那個人應該出現過。
腦子裡轉了許多念頭，卻找不出什麼頭緒來，秦月索性不再去想，起身走出了房門。
客廳之中，蘇諾正將買來的白粥倒進碗裡，看見秦月出來，便笑著說道：「小姑姑，你醒了。」
秦月勾了勾嘴角，笑著說道：「小諾兒，今兒怎麼這麼勤快？」
蘇諾摸了摸頭，嘿嘿笑了幾聲：「您不是我的小姑姑麼，孝敬您是應該的。」
他看著秦月的目光很坦然，看不出昨夜心底浮現出的那些小心思。
「乖。」
秦月不吝嗇的誇了一句，便去了浴室洗漱。
洗臉刷牙，給素面朝天的自己畫了一個淡淡的妝，看著鏡中那個漂亮的女人，秦月的心情好了許多。
沒有女人不愛美的，她也不例外。
打扮一番，秦月除了浴室，蘇諾已經將早點擺好，見到化過妝的秦月，蘇諾吹了一聲口哨。
「小姑姑，你今天可真漂亮。」
秦月笑了笑，說道：「我什麼時候不漂亮了？」
蘇諾撓了撓頭，憨笑一聲：「那是，我家小姑姑天生麗質，什麼時候都是美美噠。」
「油嘴滑舌。」
解決了早餐之後，時間已經到了七點半，秦月回屋換了衣服，出門上班。
走到社區門口的時候，秦月遇到了丹尼爾。
他身形頎長，人又長得極為出色，社區門口進進出出的人總是忍不住會看上幾眼。
秦月皺了皺眉，心底有個不太好的猜想，她的腳步停頓了片刻，又繼續朝前走過去。
經過丹尼爾的身側時，他像是早已經知道了秦月的到來，準確無誤地轉過頭，看著走過他身側的秦月，笑著招呼道：「早安，蘇珊。」
秦月面無表情地走過去，腳下沒有絲毫停頓：「早安。」
丹尼爾不以為意，長腿一跨，便走到了秦月的身邊，與她並肩而行。
「真巧，你也住在這個社區麼？我住在三棟703，你呢？」
秦月的目光微閃，703，她記得，那間屋子裡面住著的，是一對年輕的夫妻，什麼時候變成了丹尼爾？
見秦月不回答，丹尼爾不以為意，仍舊不停地追問：「你呢，你住在幾棟？」
秦月吐出一口濁氣，停下腳步。
丹尼爾也停下了步伐，側頭不解地看著秦月：「為什麼不走了？時間不早了，再耽誤下去，今天可要遲到了。」
「丹尼爾，你想幹什麼？」
秦月的目光清澈，看著丹尼爾的時候，像是要看進他的靈魂深處一般。
丹尼爾眨了眨眼睛，黑色的眼睛裡面似有流光閃過。
「我喜歡你，我在追求你。」
秦月沒料到丹尼爾是這個回答，不由得愣住了。
丹尼爾的眼神清澈見底，秦月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種感覺，像是自己的影子被禁錮在了他的雙眼中一般。
他的表現完美無缺，秦月卻並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謝謝你的喜歡，不過，我不喜歡你。」
丹尼爾聳了聳肩，不在意地說道：「現在不喜歡也沒有關係，總有一天，你會喜歡上我的。」
秦月覺得自己和丹尼爾完全是雞同鴨講，懶得搭理這人，轉身大步離開。
丹尼爾緊隨其後，不緊不慢地跟著秦月的腳步。
秦月可以感覺到他灼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脊背上，那種炙熱的感情來得太過兇猛，可是秦月卻沒有絲毫的波動。
他的喜歡與否並不重要，她並不喜歡他。
這就是事實。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辦公室，阿亮見到二人，吹了一聲口哨，促狹地說道：「蘇珊，你居然和丹尼爾一起上班，有情況哦。」
秦月掃了阿亮一眼，說道：「閉嘴。」
阿亮見秦月似乎動了怒，做了一個拉拉鍊的手勢，不在說話。
秦月將包放在桌子上，起身去了更衣室換衣服，她走之後，阿亮看著丹尼爾，眨了眨眼睛，問道：「什麼情況？」
「我們是鄰居。」丹尼爾如是說道：「我現在在追求蘇珊。」
「哇哦，我看好你喲。」
蘇珊長得雖然漂亮，不過阿亮卻並沒有對她動過心思，他喜歡小鳥依人型的女孩，秦月這種冷美人，不是他的那一口。
只是想到阿皮的心思，阿亮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表明一下他的立場。
「丹尼爾啊，你追蘇珊是追蘇珊的，不過我可告訴你，追求蘇珊的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
丹尼爾不以為意：「我知道，她會是我的。」
阿亮：「......」
見丹尼爾回答的如此霸氣，阿亮倒是沒有什麼可說的，不論從哪個方面，阿皮都是完敗，蘇珊這個高嶺之花，怕是最終會落入丹尼爾的手中。
甩了甩頭，將腦子裡面那些想法拋之腦後，左右那些都與他沒有什麼關係，最近鄰居大媽給他介紹了一個女孩，長得嬌嬌小小的，卻喜歡些妖鬼神魔的東西，他這個遺體化妝師倒是正合了她的胃口，兩人現在正是甜蜜的時期，管自己的事情都來不及了，又哪裡管得到別人？
秦月已經從更衣室出來了，阿亮和丹尼爾一起進去，他脫衣服，丹尼爾穿衣服。
略微有些羡慕地看著穿上白大褂，顏值又高了幾分的丹尼爾，阿亮低頭看了看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覺得自己最近應該控制一下飲食，多多運動運動。
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了許多，阿亮換好自己的衣服，跟著丹尼爾出了更衣室。
「蘇珊，丹尼爾，我走了。」
秦月抬頭，看了一眼阿亮，朝他揮了揮手：「慢走不送。」
阿亮離開之後，辦公室裡面只剩下秦月和丹尼爾兩人，丹尼爾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著，搬了把椅子緊挨著秦月坐了下來。
秦月轉頭看他，丹尼爾微微一笑，朝她拋了個飛吻。
秦月厭惡地皺起沒有，冷冰冰地開口說道：「麻煩你回自己的位置坐好。」
丹尼爾不為所動：「我喜歡坐在這裡。」
「我不喜歡。」秦月如是說道，對丹尼爾的厭煩已經到了頂點：「現在，立刻，馬上，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否則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見秦月似乎真的動了怒，丹尼爾舉手投降。
「OK，OK，你不要生氣，我回去就是。」
丹尼爾說著，拖著小板凳回了自己的座位坐好，只是他卻仍舊面對著秦月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秦月只將丹尼爾當做空氣，低頭忙碌著自己的事情。
禽類五種，畜類四種，魚類三種，芨芨草三錢，夜明砂二兩......
拉拉雜雜列了一大堆，又塗塗畫畫抹去了不少，最終剩下的，也有二十幾種，這些東西要在三天內配齊，倒是有些緊張了。
秦月想了想，撥打了蘇諾的電話——Tina的事情還沒有解決，秦月怕這傢伙出什麼問題，乾脆將自己的手提電話借給他用了。
電話響了幾聲，很快便被接通為了，蘇諾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喂，你好，請問你找誰？」
他倒是客氣得很，想必是怕打電話的人是秦月的什麼朋友。
秦月輕笑一聲，說道：「小諾，是我。」
丹尼爾的臉色暗了下去，目光沉沉地看著秦月。
秦月對他注視毫無所覺，簡單說了幾句之後，便告訴蘇諾要買的東西。
這傢伙的工作彈性很大，倒是個跑腿的好人選。
「小姑姑，我在上班啊，你讓我這麼翹班真的好麼？」
蘇諾抱怨了一句，卻聽見秦月開口問道：「那你去還是不去？」
她的聲音淡淡的，蘇諾卻聽出來平淡的語氣之下掩藏著的不愉，蘇諾打了個激靈，急忙開口：「去去去去，為了小姑姑你，別說是翹班了，就算是丟了工作又如何？」
「乖。」
秦月掛斷了電話，嘴角的笑意未曾消散。
「誰的電話？蘇諾？」
蘇諾的名字從丹尼爾的嘴裡吐出來，陰森森的，有些滲人。
秦月放下電話，唇畔的笑意收斂，轉身看向丹尼爾的時候，眼中只剩下一片冷意。
「與你何干？」
丹尼爾沒有在說話，他臉上的神情變幻，周身的氣息瞬間發生了變化。
陰鬱，冷漠，殘酷，血腥，種種負面情緒從他的身體之中湧了出來，瞬間佔據了整個空間，丹尼爾抬起頭，朝著秦月看了過來，神情漠然，眼中卻像是有漫天火光。
「或許，我不該這麼溫和。」
丹尼爾說完，傾身上前，逼近了秦月，他的手按在秦月的椅子兩側，將她整個人困在了座椅之中，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寸許，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呼吸聲。
秦月戒備地看著丹尼爾，，防備他接下來的動作。
剛剛他身體之中流露出來的氣勢，讓秦月產生了某種熟悉感，像是曾經經歷過的某個世界曾經遭遇過的人。
只是來不及細想他的身份，這人已經逼近了她的身前，她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腦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影子來。
秦月防備著丹尼爾，可是他最終，卻什麼都沒有做，他緩緩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目光一寸寸地掃過秦月的身體，像是要透過她的皮囊，看進她的靈魂一般。
「神經病！」
秦月恨恨地罵了一句，轉身不在看他。
丹尼爾沒有在做什麼，打開抽屜，翻出秦月給他的筆記看了起來。
一時間，屋內除了紙頁翻動的聲音之外，便在沒有了其它的音響。
半個小時之後，求叔進來，告訴秦月有屍體送來，秦月起身，越過丹尼爾朝著求叔走去。
丹尼爾合攏了手中的筆記，跟了上去。
一路無言，直至進了冷藏室，秦月才看到送來的那具屍體。
支離破碎的身體，勉強堆積成人形。
這是被車子碾壓而亡的人，根據求叔所說，這具屍體似乎得罪了人，仇家用車子來來回回地碾壓，幾乎將他壓成了碎肉。
這樣的一具屍體，其實並不需要什麼遺體化妝師，就算有再高的技術，秦月也沒有辦法將一堆碎肉，還原成他本來的樣子。
渾身冒著黑氣的男人見到秦月進來，張牙舞爪地朝著她撲了過來，那模樣，似乎想要搶佔秦月的身體一般。
大約是因為死的太慘，這人已經變成了沒有理智的厲鬼，只想害人性命，不過，他生前死于男人之手，雖然已經沒有了理智存在，不過對男性的恐懼已經刻入了靈魂深處，所以他挑選了看起來最為弱小的秦月下手。
秦月的心情不太好，卻仍舊記著自己的任務，原本只想教訓一下這只厲鬼，哪知道還沒等她出手，丹尼爾倒是先一步出手了。
常人看不見的黑色霧氣從他的體內湧出來，朝著那只厲鬼卷了過去。
黑色的霧氣觸及到那厲鬼的身體便開始吞噬他的魂體，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厲鬼便被黑霧吞噬得乾乾淨淨。
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秦月看著這一幕，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丹尼爾，卻正好與他的目光對上。
那雙黝黑的眼睛裡面已經沒有任何光亮，像是兩個深不見底的旋渦一般，要將人吞噬殆盡。
剛剛他展露的那一手，便已經證明了他並非常人，秦月對他的防備更深。
「蘇珊？蘇珊？」
求叔見秦月似乎在愣神，喊了兩聲。
秦月回神，看向求叔：「求叔。」
「蘇珊啊，我知道這具屍體難處理，只是，這家人和秦經理有些交情，她交代下來，讓你務必處理好這具屍體，再不濟，也讓他有些人樣。」
秦月點了點頭，應下了這個差事 。
將屍體推進遺容整理室之中，秦月帶上手套，開始處理屍體。
有些事情，常人不能辦到，非常人倒是可以做到。
秦月用了一些小『手段』，將這個被碾壓成肉泥的人，稍稍恢復了一些人樣。
她只是埋頭忙碌著，一句話都沒有和站在那裡的丹尼爾說。
這人已經展露了他非人的一面，秦月也沒有必要將他當做普通人看待。
拖拖拉拉，折騰了三個小時，總算處理好了，秦月直起身子，看也未看站在那裡的丹尼爾，只是開口說道：「去將屍體送到告別室。」
說完，便朝著門外走去。
丹尼爾沒有阻攔秦月的腳步，看了一眼那具被秦月處理過的屍體，黑霧從他的手中湧了出來，覆蓋在那人的臉上，不過片刻之間，那人已經恢復成了生前的模樣。
丹尼爾微微一笑，推著屍體去了告別室。
秦月回了辦公室，洗手消毒之後，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她還沒有歇幾分鐘，放在桌子上的電話便催命一般地響了起來。
秦月皺了皺眉，接起了電話。
蘇諾倉惶無措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小姑姑，死人了，死人了！！天啊，我該怎麼辦？小姑姑！！！」
蘇諾慌亂無比，已經是語無倫次了，秦月皺了皺眉，開口說道：「小諾，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了？誰死了？」
聽到秦月的聲音之後，蘇諾稍稍冷靜了下來，快速地將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之前蘇諾原本準備翹班去幫秦月買那些東西，結果還沒有從報社出來，便被小P給攔了下來。
「阿諾，被說哥們兒有好事兒不找你，來來來，跟我來，今兒正好有個大新聞，包管是頭版頭條，這次我只叫了你一個人，得了獎金咱倆平分。」
蘇諾原本不想去的，可是經不住小P三寸不爛之舌的勸說，還是跟著小P一起去了。
「小P說他得到可靠消息，在鴻霖大廈裡面，女性白豔豔和商業鉅子李明進行不可描述的交易，我們便一起趕去了鴻霖大廈。」
鴻霖大廈是集購物，住宿，吃完為一體的綜合大廈，二十二樓往上是一家很有名的賓館，因為保密性好，很多人都喜歡在這裡進行不可描述的交易。
小P也神通廣大，也不知道從哪裡搞來通往二十二樓的電梯卡。
他們準備上樓的時候，旁邊的三個電梯莫名其妙地出了問題，只有第四個電梯能夠使用。
因為電梯的位置比較偏僻，周圍並沒有什麼人在，兩人等了許久，電梯才從樓上下來。
當電梯門開啟之時，蘇諾變感覺到自己胸口的玉佛燙的驚人，他察覺到有些不對，想要退縮，然而，小P卻在他往後退的時候拉住了他的手。
「電梯門開了，我們看到一個女人吊死在電梯裡面。」
蘇諾被嚇到了，死活不肯進去，小P卻像是著了魔似的，抱著相機進去，對著那具女屍一陣猛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