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幽靈(十五)
「阪東警部!阪東警部等等我……」
小警察追了半條街,終於攆上了大步往前衝的阪東。
他大口喘著粗氣,揚著手裡的文件袋生怕人跑了,「你,呼呼,你之前要的資料……還有小野寺警視正的初步屍檢報告……」
這句話比他之前的大呼小叫有用,走在前頭的男人一個急剎車,終於停了下來。
小警察氣都還沒喘勻,手裡的報告書就被劈手奪走了。他也沒在意,繼續彎腰撐著膝蓋努力續著呼吸,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樣子讓阪東在拆文件袋之余都不免掃過來了一眼,皺眉訓斥。
「這點運動量你都受不了?你怎麼當的警察?」
「當、當然不能跟阪東警部你們這些精英比了呼呼……」
小警察擺了擺手躺平任嘲,「我當初在警校的時候,這方面的考試都是勉強過關,主要是文化成績不錯,所以才被分到了警務……」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忽然被打斷。
「誰?!」阪東一聲怒斥,警惕地側身,死死盯著街角。
小警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跟著扭頭,說話都打了結,「沒沒沒人啊?」
他慌張地盯著那個地方,又回頭看阪東,就見他擰緊了眉盯著那個方向看了一會兒,終於收回視線,「……大概是我看錯了。」
「哦……」
小警察松了口氣,一邊抹了把額頭上冒出的汗。剛死了三位高層,面前的阪東據說也是凶手的目標之一,由不得他不緊張。
大概是也有點害怕了,他連忙拿起另外一本文件夾,一邊遞上一支筆催促,「阪東警部,麻煩你在這裡簽個字,簽完您就可以把資料拿走了。」
這是正常程序,阪東也沒糾纏,接過了文件和筆。
又抹了一把額頭,小警察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緩過神來,還是本身就是個話癆,開始沒話找話,「關於這起案子,阪東警部您有頭緒了嗎?你覺得凶手是誰?」
阪東頭也不抬,冷冷地說,「除了鳴瓢那個混蛋還能有誰,我一定會找到證明他是凶手的證據。」
「那,如果不是鳴瓢秋人呢?」
阪東正簽上了最後一個字,一時沒聽清,不耐煩問,「什麼?」
「我說,如果不是鳴瓢秋人,你們是不是就又要犯錯了?」
他驀得一怔,緊接著忽然驚覺腦後傳來一股若有似無的風聲。老刑警早有准備般,猛地側身,往旁邊疾退幾步。
一點扎破皮膚的刺痛細細劃過,像被風尾掃了一下。阪東飛快向後抵住了身後的牆,這才抬頭,一手抹過自己側面的脖頸。
那裡被針尖劃出了一道細小的血痕,而他面前的人將沒能得逞的注射針管隨手往旁邊一扔,從胸前掏出了槍。
只是眨眼之間,他就變了個人似的,一張清秀的臉扭曲,站在陽光下也形同惡鬼。
阪東的臉色難看,「你就是那個凶手?」
凶手——那位給他送文件的小警察一聲低笑,毫不猶豫舉起了槍。
一聲槍響驟然撕裂了半條街的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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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知道半條街外警視廳追捕的凶手正在堂而皇之地當街行凶,諸位警官們還在會議室裡開會。
上頭的十一系系長剛拿到最新一名死者小野寺警視正的初步屍檢報告時,一串響亮的鈴聲忽然猝不及防平地而起。
眾人聞聲回頭,看到了一臉尷尬的目暮警部。
他連連朝周圍同僚道了歉,一邊拿出手機准備將這個來電按掉,然而視線剛落到手機屏幕上,忽的一愣。愣了大概半秒,頂著眾人疑惑的視線,他忽然硬著頭皮把電話接了起來。
「源小姐,那個,我們正在開……你說什麼?!」
他圓滾滾的身體忽然「騰」地一下從座位上彈了起來,電話那頭大概說了什麼格外嚴重的事,目暮警部的神色幾乎是眨眼間變得肅然,邊點頭邊在會議室裡逡巡了一圈,最後落到了十一系所在的方位。
「……我知道了,我立刻就帶人去。」
他最後掛斷電話,在眾人愈發疑惑的表情中嚴肅問,「阪東警部呢,他還沒有回來嗎?」
被問到的十一系同僚迷茫點頭,「應該是找到什麼線索自己去調查了,他從以前開始就喜歡獨來獨往,從來不跟我們交流。」
「給他打電話!他現在還在警視廳嗎?」
這時候坐在上首的松本管理官終於意識到了什麼,「目暮,有新線索了?」
目暮警部正要開口,會議室門口忽然小心探進一個頭來,是剛才送鳴瓢離開的其中一名警察。
「那個,阪東警部剛走不久,不過應該沒走遠,中島去追他了。」
目暮驀地一滯,「中島?警務科那個?」
「是,」發現他的表情忽然變得難看起來,門口的警察遲疑道,「中島怎麼了嗎?」
五分鐘後,會議室裡的警官門傾巢而出,沿著阪東離開的方向撒開一張大網。
事態緊急,目暮警部把人手安排出去之後才來得及給上級解釋,「警務科的中島極有可能就是這起殺人案件的凶手。中島是他母親的姓氏,他大學期間改過名字,他父親名叫室田健太郎,曾經也是警視廳的警察。他做的這一切,很有可能是為他父親報仇……」
書房裡,安室透正好也接起了一個電話,「辛苦你了。」
源輝月坐在椅子裡,看著他拿著手機回頭朝自己看了一眼,「我給你一個郵箱,你把資料發到那個地址裡面。」
然後他這才掛斷電話走過來,「我讓人去了室田巡查被貶職的那個村莊,調查了他們一家人的情況。」
旁邊的兩個小孩子同時露出了關注的神情。
「室田巡查的工作沒什麼問題,雖然是遭到了貶黜但依舊十分盡職盡責。有一些特別的是他的家庭情況,據說他被調去那裡後不到半年,妻子就跟著某個外人跑了。」
人倒霉的時候,苦難都是一起來的,命運從不肯給人喘息之機,沒有雪中送碳,只有雪上加霜。
「後來他也沒有再結婚,獨自一人帶著兒子生活。那位現在已經改了姓的中島君,據說年少時性格非常孤僻,在學校沒什麼朋友,還經常生病,身上大傷小傷不斷,很多都能看出是被人打的。他的老師曾經懷疑過他是不是遭受了家庭暴力,但中島自己否認了,說父親一直在保護他。」
安室透給出去的是源輝月的郵件地址,沒多久那邊就發來了資料,源輝月打開郵件,發現是中島年少時期頻繁出入醫院時的病例和診斷報告,她拉著文檔緩緩往下瀏覽,柯南和灰原哀也同時湊了過來。
源輝月:「傷口的位置都在衣服底下,能夠被遮擋的地方,大部分都是鈍器傷,這很明顯就是家庭暴力的特征。」
病例上的記錄密密麻麻,配上最上方患者的年齡格外刺眼。灰原哀有些不適地垂了一下眼睛,側過視線,「如果是這樣,那麼為什麼中島會認為他的父親是在保護他?」
柯南輕輕眨了一下眼睛,想到了什麼回頭看去,就見到他姐果然也一臉若有所思,「姐姐?」
「嗯。」源輝月輕飄飄應了一聲,一手支著額,「我在想,室田巡查那位據說跟外人離開的妻子,是真的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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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鳥和高木已經帶人沿著監控中阪東警部離開的方向找到了他們所在的那條街。
他們剛靠近就猝不及防聽到了一聲槍響。
眾人一驚,一邊飛快在聯絡線路中更新了凶手可能持有槍械這個信息,一邊警惕地握緊了槍,訓練有素地朝著那個方向包圍。
白鳥一馬當先跑在了最前頭,然而他剛拐過街角,驀地怔住了。
前方的畫面有些出乎人意料。
中島連殺了三名警界管理層,在眾人心目中的印像窮凶極惡,他們乍然聽到槍響時心中一震,原本已經做好了阪東警部重傷甚至殉職的心理准備,沒料到趕到時阪東正一把將一個青年按倒在地上,往他手上拷手銬。
青年背著身還在劇烈掙扎,一把漆黑的手槍掉落在他們身旁不遠處,阪東身邊還站著個人,幫忙警戒似的,聽到腳步聲抬頭朝他們看來。
是鳴瓢秋人。
白鳥意外了一瞬,迅速反應過來,三兩步搶上前,剛跑到兩人面前,阪東已經「哢嚓」將那個銀亮的手銬靠在了青年手上。青年半個身子被按在了地上,他一眼看去,只看到了對方惡狠狠側過來的半張臉,正是中島。
白鳥終於微微松了口氣,抬手彙報,「警部,凶手抓到了。」
鳴瓢打量他們一周,忽然問,「你們是剛剛趕到的,剛才那槍不是你開的。」
「什麼槍?」
白鳥下意識低頭看去,這才發現中島背在身後的手腕上有一道正在流血的傷口,加上掉在地上的槍,他腦海中條件反射地復原出了當時的場景。
半分鐘前,中島大概的確是准備開槍了,只不過有人先他一步將他的手槍擊落,他們聽到那聲槍聲不是中島開槍放空了。
就在這時,鳴瓢秋人忽然察覺到什麼般迅速轉身。白鳥跟著他注視的方向抬起頭,看到一個人緩緩從街角走出來,手裡正拎著把槍,顯然就是剛剛開槍的那個人。
他正要下意識警戒,對方就抬手從胸前摸出了一本證件。
「公安部,風見裕也。」
第397章 幽靈(十六)
在行凶現場被抓住,這個證據比什麼都要硬,中島被匆匆包扎了傷口之後,直接押進了審訊室。
警視廳被源大小姐埋汰了這麼多次,終於利索了一回。
源輝月接到白鳥的電話,挑了一下眉淡淡點頭,「我知道了。」
旁邊的小偵探關切地看過來。
「凶手抓住了,就是中島。白鳥他們趕到的時候中島正要行凶,當場撞破,當時鳴瓢也在。」
柯南眨了眨眼睛,「這麼巧?」
源輝月:「不巧,這是鳴瓢和阪東警部聯手給那位凶手下的套。」
其他人有些意外,畢竟以那位阪東警部之前給人的印像,無論是「聯手」還是「下套」,似乎哪個詞都跟他沾不上邊,更不用說聯手的人還是鳴瓢秋人。
他姐神情中帶著一點困懨,估摸著是身體不舒服不太想說話,名偵探只好自己推理,「鳴瓢桑今天早上發現小野寺警視正遇害之後,也猜到凶手殺人的規律了吧?然後他就聯系了阪東警部,故意演了一出戲?」
「從若島津警視到小野寺警視正,凶手的耐心越來越低,而到了阪東警部這裡,很可能甚至不等正式確認,只是調查方向錯誤就會激發凶手的殺意。凶手很有可能是警方內部的人,所以只要阪東警部故意在警視廳內繼續表現出對他的敵意,頑固地認定他是凶手,真正的犯人肯定會克制不住,對他動手。」
他腦子一轉就把劇情猜測了個八九不離十,源輝月輕飄飄「嗯」了一聲,忽然說,「只不過雖然他們計劃好了,卻沒料到中島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了一把槍,他之前殺人一直都沒用過武器。如果不是有個公安部的警察路過,可能就被他跑了。」
公安部的警察哪兒可能這麼閑正好路過案發現場,大小姐的「路過」說得自帶嘲諷,柯南愣了一下,「姐姐你安排的?」
「不是。」
源輝月眼睫微抬,視線落向了正靠在桌邊上的人。金發青年微垂著頭,正在給人回復郵件,神情泰然自若,甚至都沒有刻意遮擋,她一眼掃過去就看到了收件欄上風見的名字。
源輝月:「當著我的面給公安下達命令,你是真的一點也不演了?」
「輝月桑不是都知道了嗎?」安室透的視線並沒有從手機上移開,垂眸淺笑,「而且我再不讓風見做點有益處的貢獻,你看他不順眼把他從公安部踢出去了怎麼辦?」
「什麼時候開始懷疑中島的?」
「今天早上?其實也沒比輝月桑你們早多少。」安室透似真似假地輕嘆,「那位鳴瓢君還真厲害啊。」
「是嗎?」源輝月漫不經心地說,「難道不是你更厲害,連中島的身世背景都挖出來了。」
她略微頓了頓,忽然問,「一天的時間,查到了這麼多東西,你昨天晚上沒有休息?」
安室透似乎怔了一下,終於從屏幕上抽出視線來,下意識回頭。
這時候源輝月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她低頭看了一眼,指尖搭上屏幕,按了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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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裡,放在側面的攝像設備開始運轉,審訊官看向對面的人。
「大澤光生警視、若島津警視還有小野寺陽介警視正,這三位都是你殺害的嗎?」
中島坐在椅子裡,手肘搭著扶手,懶洋洋回答,「是。」
「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他撇過頭,似乎覺得很好笑的樣子,「他們都是警察,辦錯了案子,難道不需要懲罰嗎?」
觀察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正隔著一面玻璃牆旁觀這場審訊的眾人回頭,看到幾位面生的刑警走了進來,人群裡還夾帶了一個鳴瓢秋人。
「他們是誰?」看著最前面和鳴瓢走在一起的青年,高木低聲問。
「特別犯罪調查科的人,」佐藤也壓低了聲音回答,「警視廳最近兩年成立的新部門,專門針對變態人犯罪,也就是變態連環殺人犯。據說是從美國FBI那個特殊部門BAU學習到的經驗,只不過我們的資料庫沒有美國那邊完善,應該是來收集數據的。」
跟在後面進門的幾人手裡各自拿著筆記本和平板電腦,一進來後果然就開始觀察玻璃牆裡的人,然後低頭寫寫畫畫做記錄。走在最前面的青年衝松本管理官微微點了一下頭,大概是早就跟他打過招呼。
「特別犯罪調查科的室長百貴船太郎,」佐藤繼續介紹,然後看了一眼走在他身側的鳴瓢,「……以前在搜查一課的時候,他和鳴瓢君是一起的搭檔。」
對於百貴室長徇了一下私把鳴瓢也帶了進來這件事,眾人都識趣地假裝沒看到,繼續關注著裡頭的審訊。
「你在若島津警視樓下的地下停車場用催眠瓦斯將他迷暈帶走,在其他地方殺了他,又把他的遺體運了回去?」
中島懶洋洋低頭把玩著自己的手指,供認不諱,「對。」
「地點在哪兒?」
「提無津川的一個破倉庫。」
他剛回答完,外頭的警察們立刻按照他供認的地點派出了人手。
「昨天晚上給小野寺警視正打電話約他出去的人也是你。」
「沒錯。」
「你做這些事的動機是什麼?單純只是因為他們的工作中出現了錯漏嗎?」
「工作出錯。」重復了一遍這句話,中島忽然笑了,緩緩抬起頭來,情緒第一次有了波動,「他們怎麼能夠出錯,他們現在坐的位置,都是我父親用前途和人生換來的!」
外頭的人正不解,目暮警部適時給松本管理官遞上了一本資料,解釋了室田健太郎巡查的事件。
松本:「也就是說,他的父親室田巡查當年是替小野寺警視正他們頂了罪?」
「是。」
眾人不由得將視線隱晦投向了站在一旁的阪東警部,男人沉默地站在原地,像一尊緘默的雕像。
「在那之後,我父親就變了。他認為是自己的犧牲守護了社會的治安,沉浸在了自己是個偉大的保護者的幻想裡,甚至一刻不願放松地要保護好我和母親。雖然他的確是出於好心,但是一個精神崩潰的人會使用的方法,你們可能無法想像。」
「母親?」審訊官眉心一跳,「你的母親不是跟別人離開了嗎?」
中島倏然抬頭看他,半晌,嘴角緩緩勾了起來,扯開的弧度和眼窩處的陰影共同組成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沒有哦,」他幽幽地說,「母親怎麼可能離開呢,她一直都在家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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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腳踹開門,稻見握著槍謹慎走進了室田健太郎在荒村居住的房子。
屋內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回來了。
其他人跟在他後頭魚貫而入,迅速將整個房子搜查了一遍。
「按照鄰居的說法,室田健太郎死後,中島留在東京再也沒有回來過,但是為什麼他還在一直給這棟房子繳納電費?」一個同僚拿著一沓單據走到他身邊。
稻見視線在室內逡巡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靠牆的那個冰櫃上。
「……因為他要保證某些電器的供電。」
他收起槍走了過去,扣住邊緣的把手,一把掀開了冰櫃的門。
森然的寒意摻和著腐敗的氣息化作霧氣飄了出來。
透過白霧,冰櫃外的兩人對上了一張女性覆著白霜的驚恐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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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田當年精神崩潰後把他的妻子殺了,這些年一直藏在他們家的冰櫃裡,就放在客廳。」源輝月掛斷電話。
灰原哀下意識重復,「客廳?」
所以那對父子,這麼多年來生活甚至吃飯的時候就對著那個冰櫃,對著他們妻子和母親的屍體?
柯南:「中島桑也一直都知道這件事?」
源輝月淡淡「嗯」了一聲,看向電腦屏幕,屏幕上正是通過審訊室裡的攝像機轉接過來的畫面。
「他們的精神早就不正常了。」
「你承認三起案件都是你所為,而且就在今天還試圖謀殺阪東警部?」
「對。」審訊桌前的中島百無聊賴地將雙手交錯搭上桌,「真可惜,就差一點。」
審訊官:「你為什麼要模仿三年前的那位連環殺手『單挑』進行犯案?」
「好玩啊。」男人開始笑,「我承受了這麼多年的痛苦,他們只痛了幾小時,不過分吧?」
審訊官皺了一下眉,「你在現場留下的簽名,那只鳥是什麼意思?」
「鳥?」
微微低頭,中島漫不經心地摩挲著手指,「以前父親發病說要保護我的時候,總喜歡把我關在箱子裡。我透過箱子和窗玻璃偶爾能看到村子裡飛過去的鳥,有點羨慕,殺人的時候想起來就畫了,有什麼問題?」
源輝月忽然抬了一下眼。
「你作案手法幾乎和『單挑』一模一樣,從哪裡得知的細節……」
審訊官後面的話基本都是常規問題,沒有更多信息含量了。這個攝像是邊播邊錄,源輝月正盯著畫面裡的人若有所思,一只手忽然從旁邊伸過來握住了桌上的鼠標。
她略略往旁邊傾過視線,看著安室透將視頻往前拉了一小段,專注地凝視向屏幕。
視頻開始回放幾分鐘前的那個問題。
【「你在現場留下的簽名,那只鳥是什麼意思?」
「鳥?以前父親發病說……」】
他的視線直直落在了中島交握著搭在桌面的手上,反復回拉了幾遍之後,他修長的手指在鼠標上輕輕一敲,暫停了畫面。
安室透:「他在說謊。」
源輝月看向他,和回過頭的青年對視了幾秒,她懶散摸起桌上手機,給守在審訊室的西村發了條消息。
【讓審訊員幫我問個問題。】
幾分鐘後,正對著中島的審訊官收到了耳麥裡傳來的提示,愣了愣,看向對面的人。
和大部分反社會人格的變態殺人犯一樣,即便被抓了,他也沒有任何畏懼,認罪也認得格外爽快,一副壓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的無所謂表情。
「中島君,」審訊官終於開口問,「你說你小時候父親經常把你關進箱子裡,所以我有一個問題……你有幽閉恐懼症嗎?」
中島扒拉著自己腕上手銬的手指驀地一停。
「這個問題應該不難回答吧?而且即便你不回答,也很好驗證,我們只要稍後帶你坐一趟電梯就知道了。」
「電梯?」
外頭的眾人這時候終於反應過來。
「大澤光生警視就是被凶手追到電梯裡殺死的……不對啊,如果中島有幽閉恐懼症的話,那監控拍到的那個殺死大澤警視的凶手就不可能是他?!」
第398章 幽靈(十七)
「幽閉恐懼症很多都跟幼年時期的心理陰影有關,」審訊官定定注視著對面,「小孩子都怕黑,長期將他們關在封閉黑暗的環境中,就會留下很深的心理陰影。所以許多生活在家庭暴力環境或者童年期受過虐待的人,長大後或多或少都會伴有幽閉恐懼症的症狀。」
「這樣的人身處在封閉空間比如電梯中會出現恐懼、焦慮、呼吸加速等不良反應,嚴重時甚至會出現窒息。」
他在電腦上打開了那段大澤警視被殺時的視頻監控,然後將屏幕轉了一百八十度,對向對面的人。
對著裡頭的場景,中島的視線有一瞬間的回避。
「這裡面那個行凶的人從頭到尾都非常冷靜,沒有任何不良反應,他沒有幽閉恐懼症。而中島君你,具你的同事說,中島君你平時基本不坐電梯,說是鍛煉身體,連十多層樓高的建築都是走樓梯對嗎?」
「……」
「裡面那個人不是你,你為什麼要將這起案子也認下來?」
男人搭在桌上的手越收越緊,源輝月的視線穿過屏幕,落在他泛白的指骨上。
這時候她手邊的手機跳出了來電提醒,她垂眸掃了一眼,接通了電話。
「我們剛剛搜查了中島在東京的住所。」田丸在那頭報告,「他家裡沒有找到戒指以及任何和Ω這個符號相關的東西。」
「除此之外稻見把他在荒村的老家也翻了一遍,也沒有發現。」
源輝月的視線重新落向屏幕裡的人,中島搭在桌上的手指、袖口露出的手腕,還有敞開的領口,全都干干淨淨,沒有佩戴任何飾品。
「他跟那個符號沒有關系,」凝視著屏幕,源輝月輕聲開口,「所以那個簽名也不是他的,他只是照著畫了一遍。」
灰原哀:「那是誰?」
就在這個時候,新的電話進線了,來電顯示三澄美琴。
看著這個跳出來的名字,源輝月近乎有了某種預感,她定定地看了一眼,伸過手按了接聽。
「美琴?」
「DNA對比的結果出來了。」三澄美琴一手拿著手機,正匆匆走出實驗室,「我們對兩個樣本進行了STR分型檢驗,發現三年前案發現場發現的DNA基因座上存在三等位基因,這是一種少見的基因變異,但在火災現場發現的那具屍體基因座是正常的,沒有三等位基因。」
「也就是說,在案發現場留下DNA的凶手和死在勝山傳心的別墅中的那個不是同一人。三年前那位連環殺人犯『單挑』,的確有很大的可能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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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挑」沒死的消息傳回警視廳,引發一片嘩然的同時,中島也終於松了口。
第一起案件的確不是他做的,甚至他犯下的後面兩起案件都是對第一個案件進行的模仿。在大澤警視遇害當晚,他原本收到命令去給他送資料,然後就在他家外面正好遇到了殺完人離開的「單挑」。
只不過單挑沒有殺他,也沒有動他,沒看到一般從他旁邊路過了。
「我問他為什麼要殺掉大澤警視。」埋著頭,中島幽幽地說,「他說,這是他應該受到的懲罰。」
「對啊,懲罰……那一瞬間我忽然就想明白了,做錯事難道不應該受到懲罰嗎?哈,哈哈,所以他們都該死……都該死!」
「就是這件事激發了他的殺意。」
深吸一口氣,佐藤警官看著裡面逐漸陷入癲狂的人,「但是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替單挑頂罪。」
「他不是頂罪。」
眾人下意識回頭,發現開口的是鳴瓢。男人凝視著牆後的中島,碧色的眼瞳像玻璃,折出一點又冷又銳的薄光,「他是發自內心地希望殺死大澤警視的人是自己,可以看做是某種慕強心理。」
「慕強……」有人低聲說,「崇拜一個殺人犯嗎?」
松本管理官:「無論如何……目暮。」
目暮警部忽然被點名,條件反射地站直了身體,「是。」
「既然已經有證據證明當初死在大火中的人不是單挑,那麼這位連環殺人犯這些年可能一直在逃,准備重啟『單挑』案件的調查,由你牽頭。」
「是!」
下意識應完,目暮警部這才想起了什麼,神色忽然變得有點糾結,「那個,就是……管理官,源小姐那邊好像也在關注這個案子?」
DNA對比結果就是源輝月讓人發過來的。老實說源大小姐可能還要加上她的弟弟柯南君能力都無可挑剔,有她幫忙,案件的調查進度就像先天被人按了個快進,就結果來說十分讓人安心。
但是大小姐不是偵探,她是個一句話能讓搜查一課一個系的人停職的大佬。目暮警部又不是傻子,跟她接觸了這麼久,早就猜到她可能跟警界上層有關系。跟她一起查案就跟和上頭的高層領導一起工作似的,領導的工作效率還比你高,作為下屬,壓力大得簡直能讓人睡不著覺。
松本管理官一臉平靜與正氣,「所以才讓你負責調查。」
目暮:「???」
他下意識環顧一圈,就見周圍同僚們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一步,臉上紛紛寫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決意,以及「你比較熟你先死」的正色。
目暮警部:「……」
這個冰冷無情的警視廳真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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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警視廳變得冰冷無情的源輝月大小姐正在等著吃午飯。
自從她感冒之後,哈羅狗狗不知道是不是也理解了「生病」這個概念,蓬□□一顆積極地想要照顧人類的心,這幾天幾乎跟她寸步不離,她在廚房門口靠著,狗子都認真跟了過來,守衛似的蹲在她腳邊。
看著正在廚房裡忙碌的人,源輝月慢悠悠開口問,「鳴瓢說他發現從今天早上起就有人跟著阪東警部,那人就是風見?你讓他去的?」
「是啊,」安室透正拿著刀在砧板上切一棵水靈靈的蘿蔔,「雖然猜到了凶手是中島,但是除此之外沒什麼實際的證據。好在凶手本來就快忍不住了,最遲一兩天內就會對阪東警部動手,所以我就讓風見試試看能不能抓到犯案現場。」
好在……凶手本人可能大概並不覺得很好。
她一手環著肩,聽著此人當著她的面大放厥詞,「不過風見居然被鳴瓢君發現了嗎?果然還缺乏鍛煉。」
「……公安部是你開的嗎?」
「什麼?」
「沒什麼。」源輝月懶洋洋地說,「雖然是我拜托你調查這個案子的,但是你這麼盡職盡責,我很難不懷疑你的居心啊。」
背對著她的金發青年一聲低笑,「我的居心不是一直都是輝月桑嗎?」
她平淡地望著他,一臉「我就靜靜地繼續聽你胡扯」的表情。
將切好的蘿蔔碼進盤子,安室透回頭,終於笑了一下承認,「好吧,看來我再不說實話輝月桑就要趕我走了。」
他隨手從褲袋裡摸出手機,解了鎖調出一封郵件,「因為這個。」
源輝月的視線落在郵件上,忽地一頓,眼睛輕輕眯了一下。
「調查出JW的身份——Rum?」
最後那個署名剛落地,正從她身後的樓梯走下來的兩個小孩猛地停了下來,灰原哀下意識抓住了前面人的手。
「全稱是John Walker。」安室透按熄屏幕,收回了手機,垂眼看著她,「輝月桑雖然沒有見過他,但是應該跟他的作品打過好幾次交道了。」
源輝月:「那個心理醫生?」
「對。你還記得我說的那個被我處理掉的組織成員嗎?我後來又調查了一遍,發現他雖然沒看過心理醫生,但是曾經頻繁登錄過某個網站。我在他的某個隱蔽的郵箱裡發現了一段視頻,視頻裡的人打了碼,影像非常模糊,但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名成年男性,穿著深色長款風衣,頭帶禮帽,拿著拐杖。」
「經典的英倫紳士形像。」源輝月挑眉,想起了什麼,「Johnnie Walker,蘇格蘭產的那個威士忌?難怪叫John Walker。」
Johnnie Walker,蘇格蘭一個世界著名的威士忌品牌,品牌商標的人物形像就是一個拿著手賬頭帶禮帽,穿著長款風衣的英倫紳士,品牌創始人的名字就叫John Walker。
她說完之後沒等到下文,抬眸看了一眼,「然後呢?你的上級閣下找他干什麼?難道你們犯罪組織之間也存在市場競爭?」
安室透好像忽然短暫地走了一下神,回神後垂眸笑了笑,「我也想知道他找JW干什麼。」
隨即他無辜地抬起頭,「我只是一個聽人命令辦事的底層員工,輝月桑就不要為難我了吧?」
他無辜得跟真的似的,灰藍色的眼瞳中還含著一抹討饒似的笑意。此人的皮相太過具有欺騙性,明擺著的假話都能說得溫柔又真誠,讓人不忍逼迫。
定定地注視了他幾秒,源輝月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換了個話題,「JW這個代號是你們起的?」
「不完全是,他在郵件中的署名也是JW。不過那個郵箱早就注銷了,我試過,痕跡掃得很干淨,查不到來源。」
「所以現在唯一暴露出來的線索,只有單挑。」源輝月撩起眼睫看他,「這就是你摻和到這起案件裡面來的原因?」
安室透繼續衝著她無辜地笑,「單挑和煙火師一樣,也是他的人。而且還是他作品中排序最靠前的幾個,他作案的時間線也是最完整的,很有可能是他最早的作品。」
第399章 幽靈(十八)
萩原研二當年查到的人可能就是單挑。同樣是他的作品,煙火師被抓時,JW從頭到尾都沒露過面,但七年前卻為了幫單挑掩蓋痕跡而炮制了一起完美犯罪案件,在他那裡單挑的地位甚至可能並不僅僅只是第一件作品這麼簡單。
這時候廚房的湯終於沸了,小火煮出的輕微的咕嚕生喚回了源輝月飄遠的思緒。她回過神,發現安室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到了灶台前,用小碟子盛了一碗湯,垂眸嘗了一口。
隨即他回頭,將那一小碟湯遞過來,「嘗一下?」
源輝月伸手接過,吹開熱氣,就著碟子喝了一點,「淡了。」
「誒?」
金發青年拿回去再嘗了一遍,有些疑惑的樣子,「你以前感冒的時候口味不是都會變清淡嗎?」
源輝月靠在門檻上挑眉,「你怎麼知道我以前生病什麼樣?」
「……」
安室透無奈一笑,也不解釋,「所以是真的淡了嗎?」
源輝月改口如翻書,「沒有。」
「那就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對大小姐八百個心眼已經習慣了,青年重新回到了灶台前。凝望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源輝月忽然感覺腳踝傳來一點毛茸茸的觸感。
她低頭,發現是哈羅似乎是坐得沒耐性了,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它像是忽然發現了新大陸,扭頭看看自己的尾巴,開始追著尾巴轉圈圈。
深刻懷疑這是跟隔壁養那只西伯利亞森林貓學的。
她饒有興致地圍觀了一會兒哈羅難得的犯傻,忽然感覺到一束視線從廚房裡投過來。她抬頭,對上了安室透的目光。
「輝月桑還有問題要問?」
源輝月莫名其妙,「沒有啊。」
「那……」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驀地一頓。
她看著青年一手撐著灶台似乎略怔地凝視了她幾秒,隨即忽地低頭,眉目舒展笑了起來。
源輝月看著這人忽然犯病:「???」
然而安室透也不解釋,「輝月桑先去客廳坐一會兒吧,大概還有十分鐘午飯就好了,我馬上過去。」
「……哦。」
有點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對著他好像忽然溫柔下來的目光,源輝月莫名其妙地思考著這又是哪個人格上了線,一邊帶著哈羅離開了。
望著她慢吞吞的背影,安室透輕輕斂了一下眸,纖長的眼睫掩蓋下,眸底的笑意多了幾分真實。
【「真的不上去休息嗎?」
「不想去。」
「可是下面會不會太吵了……」
「不要說這麼不解風情的話啊零,小輝月明顯是一生病就變黏人了不想離開你……嗷!不要忽然用抱枕砸人啊輝月醬。」
「你給我閉嘴!」】
八年過去,大小姐連人都認不出來了,習慣卻依舊沒改。
安室透搖頭失笑,一手搭上爐灶底下的旋鈕正要關火,一聲郵件提醒忽然響起。
他拿出手機,視線剛落下去,倏然一冷。那點難得的笑意浮光掠影般從他眼底褪去,像初冬的凍湖,眨眼覆上了一層薄冰。
貝爾摩德的消息——
【波本,有基爾的線索了。】
.
下午六點半,鳴瓢秋人也終於回到了家。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外面跑,家裡長時間沒人,空氣好像都多了一股沉沉的悶氣。男人在玄關換了鞋,隨口說了一句「我回來了」,把帶回來的外賣放到客廳的桌上,轉身去開窗。
屋子裡靜悄悄的,夾著熱氣的風從窗口灌進來,帶起旁邊的窗簾,終於給這個過於安靜的空間增添了幾分活氣。
鳴瓢踩著橙紅色的夕陽,重新回到客廳的餐桌前,拆開一次性筷子和便當開始吃飯。
便利店的便當今天明天後天永遠都是一個味道,好在他也不在意,吃飯純粹只是一個補充能量的必要行動。
【「最近還是這麼忙嗎,椋好久沒看到你了,問了好幾次。」】
他正夾起一塊牛肉的筷子一頓,又平靜地抬起,把食物塞進嘴裡。
【「嘛,不過我能夠理解啦,我也跟她解釋過了,爸爸在做的是很偉大的事情。不過也要注意身體啊,按時吃飯,還有,要多吃蔬菜。」】
他的筷子繼續伸向盒飯裡的豌豆,和著一份米飯夾了起來。
【「說起來,犯人抓到了嗎?」】
鳴瓢秋人默不作聲地垂眼,抓到了。
【「那就好。」】
【「那殺死椋的人呢?抓到了嗎?」】
他的手一頓,筷子尖上的食物掉回了盒飯裡。
【「抓到了嗎?」】
【「抓到了嗎?」】
【「抓到了嗎?」】
那個熟悉的聲音像卡帶的復讀機,隨著來回翻轉音調逐漸拉高,從溫煦柔和逐漸變得又尖又細,到最後歇斯底裡,甚至恍然間仿佛帶上了幾分恨意。鳴瓢被那過於鋒利的聲音一刺,手裡的筷子一個不穩掉到了桌上,「啪」地一聲過後,空氣重歸寂靜,只剩下細小的塵埃還在夕陽余光中飛舞。
他慢慢地抬起頭,對面的壁櫃上,黑發束起溫柔地垂在肩側的女人一手攬著女兒,依然微笑地朝他看來。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打破了這片能夠壓死人的安靜。
茶幾前的男人猛地被喚醒,倉促地避開了照片上投射來的視線,下意識反手在沙發上摸了摸,鈴響兩圈才反應過來手機就在面前的茶幾上。
「你好,鳴瓢秋人。」
他沒來得及看清來電顯示就將電話接了起來,開口的瞬間已經恢復一貫冷靜,習慣性的做了個自我介紹。
隨即對面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讓他驀地怔了一下。
「鳴瓢桑,我是源輝月。」
「有件事我想跟你當面聊聊,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
第二天是個陰天,一大早起了霧,院子裡的綠植被清晨的涼氣鍍了圈晶瑩的露珠。
源輝月的感冒依舊沒好,實在不放心某位名偵探照顧病人的技能,灰原哀這天也一大早就到了源輝月家。
書房裡。
「朗姆?」灰原回頭,看到柯南雙手插兜靠在書架上看過來。
「昨天安室哥哥提到的那個人,你應該也知道吧,是那個組織的高層?」
「算是吧。」
柯南迅速追問,「你見過嗎?長什麼樣子?」
「……」沉默片刻後,茶發小女孩卻微微側過頭,移開了和他對視的視線。
「灰原?」
「……有關那個人的傳言很多。」灰原哀嘆了口氣,「老人、青年、男性、女性,什麼說法都有,還有人說出現在其他人面前的都是替身,我也沒有親眼見過。」
「這麼神秘?」
「他是組織的二號人物。」看著名偵探微怔的表情,灰原一頓,「我對這方面了解得不多,有關他的事,另一個人肯定更清楚。」
「你是說安室哥哥?」
柯南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那John Walker呢?你以前在組織聽說過嗎,這是蘇格蘭的一種酒吧?」
「沒有,而且蘇格蘭威士忌這個代號以前就有人用了。」
「誰?」
「我沒見過。」灰原哀的聲音輕了輕,「而且現在也不在了,他是警方派來組織的臥底,三年前身份暴露……殉職了。」
柯南怔住,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書桌的方向。
基德送給源輝月的那張照片,就放在書桌的抽屜裡。
「後來這個代號一直沒人再用。按照你們的調查,JW出現的時間最早是在七年前,所以他不可能是組織的人,應該只是湊巧。」
「這樣啊……」柯南終於回過頭,沉默了一下,「如果那個人和組織沒有關系,朗姆為什麼要找他?」
「誰知道呢,」灰原哀走到一個書架前,仰頭望著上面的書,「而且從那封郵件的口吻來看,朗姆也不知道JW的真實身份吧?」
確實是,如果朗姆知道JW是誰,也不用讓安室透去調查確認了。
柯南陷入了沉思。外頭清晨的薄霧漸漸散了,有汽車啟動的動靜從陽台傳來,似乎是周圍哪戶住戶出了門。
名偵探思索了片刻,暫時沒找到答案,回過神時看到灰原哀正抬手准備拿下一本書,他下意識一怔,「等等,那個書架……」
「嗯?」茶發小女孩抽著書回頭,看看他遲疑的表情,又看看面前的書,「這個書架怎麼了?」
「不,沒什麼……」
柯南迅速掃了一眼,記下了那本書放置的位置。
若有所思地注視了他幾秒,灰原哀忽然開口,「我知道她以前有個男朋友。」
柯南下意識看向她。
「這個書架就是那個人留下來的吧?」小女孩仰頭打量,「不像是她的東西。」
「……你怎麼知道的?」
「這個。」
順著她的示意,柯南側過頭,看到了擺在第三層的一本薄薄的冊子,那是本中文的詩集《長恨歌》。
「華國古代的詩人白居易的詩,從平安京時期起就在貴族間非常流行。她以前跟我提過,直到現在他們家的人學中文和漢字,都是拿《長恨歌》當啟蒙書籍。」
灰原哀翻開了自己手裡的那本《漢語言入門》,「那本書太新了,肯定不是她當初的那本。再加上這裡有好幾本漢語入門類的書,這是她以前教誰漢語的時候用的?」
這本書也有被人看過的痕跡,側面的空白處還有用端正字跡記下的筆記,由字及人能看出對方是個非常認真的性格。
灰原哀在心底低低說了一句「果然」,拿出手機拍了張照。
然後她換了個話題,「單挑那個案子,你們查得怎麼樣了?有頭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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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灰原說的是她自己知道的東西,不代表是真相
第400章 幽靈(十九)
雖然警視廳已經重新立案,但是三年過去,當年就窮凶極惡的凶手變得更加狡猾。警方把大澤警視的案發現場以及那段錄像翻來覆去不知道研究了多少遍,依舊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線索。
牽頭調查這起案件的目暮警部一邊卡進度卡得□□,一邊被時間追趕得火急火燎,作為三年前就以連環殺人案件出名的罪犯,沒人相信他三年後重出江湖只會犯下這一起案子。
大概是上頭的催促和可能出現的命案帶來的雙重壓力實在讓人無法承受,目暮警部甚至委婉地向柯南小朋友發出了暗示,表示不管是他還是他姐姐如果有什麼線索甚至是懷疑的方向都可以提出來,他們絕對重視。
至於警視廳的顏面,跟破案比起來,那算什麼?
事實上某對姐弟還真有懷疑的方向。
柯南:「你了解過三年前單挑犯下的那些案件嗎?」
灰原哀翻著書點頭,「拜你們所賜,我特意把當年的新聞都找了出來。」
「昨天晚上我和姐姐把那些案件再次研究了一遍,發現其中有一個很特別。那是他犯下的第四起案件,死者是一名拳擊手。」
「特別在哪兒?」
柯南垂眸,「在那起案件之後,單挑調整了他的犯案模式。」
昨天晚上,書房。
源輝月伸手拿起最後一張照片,擺到末尾。七起案件的受害人在書桌上一字排開,年齡不一,有男有女,齊齊面對著鏡頭,有的笑容燦爛,有的面無表情。
光看外表,這些人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就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的路人,唯一的共同點大概就是生活在同一個城市,擠過同一條地鐵,在某些街頭巷尾可能和他們擦肩而過。只有照片上不同的神情給他們的面龐渡上了不同的色彩,越年輕的孩子,眼中的光彩就越亮,還對生活和世界充滿著希望,而年紀越大的人,眼神就越空洞,一臉被生活壓垮的麻木不仁。
七張照片,不同年齡段的人,幾乎勾勒出了一個人的一生,從幻想自己是世界中心的天真稚嫩到見識到現實慘淡後的滄桑疲憊。
然而再疲憊,再不如意,如果能活著,他們大概還是希望能夠繼續活下去的。
源輝月的視線安靜地落在照片上,聽著柯南講解。
「單挑三年前犯下的七起案件,受害者從手無縛雞之力的便利店店員,到有專業技能的空手道和拳擊行業的從業者,犯罪在逐漸升級。其中最後一名受害人鳴瓢椋本身雖然只是還未成年的普通少女,但她代表的是警察家屬,這是他在逐步挑戰權威,掌握權力的過程。這符合正常邏輯,但是他在整個犯罪過程中的行為卻不是按照規律升級的。」
「拳擊手的死是他犯下的第四起案件,在他之前的三例,受害人雖然也是被迫和凶手決鬥,然後被打死,但是遺體上的傷口還在正常範圍內。可從這位拳擊手開始,到後面的三起案件,單挑的殺人方式變成了虐殺。」
源輝月:「所以說,這起案件是一個轉折,他在這個過程中受到了某種刺激。」
柯南點頭,「或者說拳擊手這個要素本身就是刺激的源頭,我記得單挑家地下室有一個拳擊台。拳擊手之後的那位空手道高手也是被他迷暈後帶到家裡的拳擊台上殺死,再拋屍到外面。如果不是他對拳擊有某種執念,他沒必要特意把自己家裡的地下室布置成這樣。」
源輝月一手支著額,若有所思地垂眸,「他的人生中一定出現過帶著這個烙印的人,要麼是曾經欺負過他的人,要麼就是他的父親」
她唇角微微一扯,露出個冰涼中帶著點嘲諷的笑,「老實說,我個人認為二者合一的可能性更大。」
柯南一默。
父母帶給孩子的影響會貫穿孩子的一生。
雖然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天生冷血的反社會人格,但大多數的殺人犯往前追溯都具備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有一個悲慘不幸的童年。
生活幸福沒受過傷害的人一般不會主動去傷害其他人,那些最終淪落為罪犯的,恰恰都是曾經的受害者。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但是勝山傳心是在長野縣一個小村莊長大,成年後才來了東京,他的父親是當地一個普通農民,應該從來沒和拳擊手打過交道。」
源輝月:「所以他的資料一定有問題,被人篡改過。」
「如果要改,那個時間一定非常早。勝山傳心最開始只是個普通人,誰會花那麼大力氣去掩蓋他的資料?」柯南想了想,「除非篡改他的資料這件事和他本身無關,他只是被動牽扯到了某個事件中。」
「我已經讓大山去查了,能做到這件事的人也不多。而且拳擊……」
源輝月手中漫不經心轉著的筆忽地一停,「拳擊?」
「拳擊怎麼了?」
柯南驀地從回憶中回過神,對上了灰原哀疑惑的目光。
他略微一頓,搖了搖頭,盡量若無其事,「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十七年前也發生過一起跟拳擊手有關的案件,當時被誤抓的嫌疑人和真正的凶手都是職業拳擊手。」
灰原哀皺眉,「所以你們覺得這個案件有可能和單挑有關?」
「還不確定,只不過……」名偵探眸色略沉,「這個案件跟當初警視廳的一名高層有關。輝月姐姐已經讓大山桑重新調查了,今天應該就能得到結果。」
他頓了頓,「除此之外,我還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我就知道你找我一定有事情。」灰原哀嘆了口氣,把手裡的書放回書架,「說吧,什麼事?」
柯南干笑,「那個……」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一串清脆的鈴聲忽然響了,是灰原哀剛剛煮粥的時候以防萬一自己忘記設置的鬧鈴。
大概是某位名偵探一來就給她布置任務,灰原也沒跟他客氣,理所當然地指揮,「粥好了,先下去關火。」
「哦。」
有事相求的名偵探自覺地乖乖轉身,剛走兩步,門口忽然傳來一個有些疑惑的聲音,「什麼粥,廚房那個嗎?我已經關了。」
書房裡的兩人聞聲回頭,就看到了源輝月,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來了,穿著件長及腳踝的衣裙,正一手扶著門框站在書房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裙子的顏色過於淺了,襯得她扶在門口的纖細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紋路枝蔓一樣,格外清晰。
柯南立刻跑了過去,停在她面前抬頭,「姐姐你今天感覺好點了嗎?」
「還行?」
源輝月在他面前蹲下來,裙擺拖了一地,老實說光從臉色看,並不太像是還行的樣子。
柯南默默伸手,用手背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又對比了一下自己的。
可能是這個方法有些不科學,他試完之後表情迷茫了一下,感覺好像沒什麼差別?
源輝月一手托腮饒有興致地在旁邊看著,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迷茫,輕輕笑了笑,忽然伸手撩起了他額前的碎發,一手扶著他的肩直接靠了過來。
她身上還沾著很淡的,晨間露水一般的冰冷香氣,貼著他的額頭停頓了一下,這才離開。
「感覺出來了?」源輝月慢悠悠地問。
這時候灰原哀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從書桌旁跑了過來,停在他們身邊,看看他,又看看源輝月,沒說話。
察覺到她的目光,柯南正疑惑地看過去,余光就瞥到他姐好像了然了什麼一般,一手扶住灰原哀的肩,輕飄飄湊過去跟她也貼了一下。
動作雲淡風輕中有種哄小朋友似的熟稔。
隨即她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懶洋洋笑著問,「好了嗎?」
灰原哀的發頂被她不小心捋起了一根呆毛,她沒有注意,頂著呆毛抬起頭來乖乖點了一下頭。
源輝月:「先去吃早飯?」
兩個小孩子繼續點頭,看起來乖巧且聽話。姐姐大人十分滿意,並沒有厚此薄彼地把柯南也揉了一下,這才扶著門框站起身來,並不知道她轉身後,兩個小孩同時瞥了對方一眼。
柯南壓低了聲音,「你之前還說我雙重人格,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明明真實性格冷淡又難搞,卻在他姐面前裝得這麼乖。
灰原哀:「啊啦,不可以嗎?」
柯南:「……」
可以,你隨意。
他一邊無言,一邊雙手插兜地跟在源輝月身後往樓梯走。
面前人長長的裙擺在台階上掛了一下才緩緩滑落,小偵探不經意看過去,忽地一愣,然後又看了一眼陽台的方向。
然後他嘆了口氣,揉了揉額角小聲嘀咕,「大早上出門還穿這麼少,本來感冒就沒好。」
灰原哀疑惑,「什麼出門?」
「剛才我們到書房的時候,輝月姐姐大概就已經醒了,然後在我們查資料時出門了一趟。」放下手,柯南有些心不在焉地解釋,「她裙擺上有些潮氣,洗手間的設計還有她平時的習慣都不至於讓水濺到那個位置,所以只能是她早上出門的時候在外頭的院子裡沾上的露水,再加上她剛剛還去廚房關了火,沒有目的她不會下樓的。」
他邊思考邊往外走,「不過應該沒走遠,難道是剛才開走的那輛車?」
名偵探習慣性地一通推理,回過神時才發現身邊人沒發出聲音,疑惑地回頭,就見到灰原哀的表情有些微妙。
「怎麼了?」
「沒什麼。」茶發小女孩瞥了他一眼,「只不過忽然覺得,偵探這種生物,有時候還真是可怕。」
柯南:「哈??」
他感覺灰原看他的表情像是在看某種奇怪的控制狂。
名偵探十分想要辯解,「我又沒有特意去探究,這種事不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呵。」
「喂……」
就在這個時候,一串鈴聲忽然響起打斷了他們的爭辯,前面的源輝月腳步一停。
兩人抬頭看著她接起了電話。
「大山,有結果了?」
柯南迅速移過注意露出關注的神情,卻聽到她語氣微妙變化了一下,「你說當年那個案件的資料被人刪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