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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蝴蝶的翅膀》作者:伶人歌【完結+番外】

《(綜漫)蝴蝶的翅膀》作者:伶人歌【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8945個瀏覽者
文案:

多年前下雪的晚上,失去了一切記憶的小女孩被level e的襲擊。
她以為自己死定了。
但在墮落了的吸血鬼觸碰到她之前,那只吸血鬼就被扭斷脖子,洞穿心臟,化作飛沙消失。
她抬起頭看那個救下她的人。
只見一名黑髮黑眸的女子朝她伸出了手……

命運的蝴蝶在此扇動了幾下翅膀,很多人從此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內容標簽:奇幻魔幻 少女漫 家教 無限流
搜索關鍵字:主角:古佑希 ┃ 配角:古安筠,薩爾,錐生一縷,雷古勒斯,澤田綱吉,一方通行,哈利·波特,玖蘭樞等(按出場順序排) ┃ 其它:HP,吸血鬼騎士,家教,魔禁,十二國記……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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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純白的雪花,由漆黑的夜空,旋轉著飄落。

  好冷啊……

  荒蕪的野外,遠處可見婆娑樹影,只有四五歲模樣的小女孩,在寂靜的黑夜裡,伸出戴著連指手套的雙手,接住了那白色的雪粒。

  心中有個清亮的女聲響起,在說:

  ——冰冷的……純白的雪。

  很奇怪,雖然不知道這聲音來自於哪裡,卻本能地認為,那是可以相信的。

  那是一種,比身體還要熟悉的,如同刻在靈魂之中的,感覺。

  她愣愣地看著手上的雪花,因為接住的時間還短,又隔著厚厚的手套,身體的熱量沒有散發出去,那雪花自然也沒有在她手上融化。

  純白是什麼?

  懵懂的她,問道。

  雪,又是什麼?

  寒風凜冽,刮過臉的時候就像是有刀子在割。

  ——就是說,那不是紅色的。

  遠方似乎有人在走進,她抬起頭,看見對方風衣的下擺在北風中揚起,而心中的疑問還沒有解除。

  紅色的,又是什麼呢?

  「你迷路了啊,小姐!」沙啞的男聲,是那個穿著風衣靠近的男人發出的。

  她順著那褐色的雪地靴和風衣往上看去。

  ——那就是……

  短髮的青年,卻有一雙……閃著紅光的仿佛不祥的眼睛!

  如同在呼應著她,那人抬起隱藏在衣領中的下巴,嘴唇上有四顆長得露出在外的尖利犬牙,他張開嘴,惡意撲面而來:「讓我吸血也沒關係吧?」

  刹那時,她的意識一片空白。

  而此刻,那個不屬於她的聲音才輕聲解除了她的疑惑。

  ——吸食人類鮮血,披著人皮的野獸……

  「啊!」

  她被那聲音激得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後退,卻被腳下的什麼絆了一下,倒在柔軟的雪地上。

  那男人……不,更準確的說是怪物已經無法自製地撲了上來,張開嘴,口中的獠牙發出冰一樣的寒光。

  「不……不要!」

  小小的孩子驚恐地呼救,踉蹌著往後退去,卻被腳下的什麼絆倒,眼看著被那怪物抓住。

  「救……救命啊!」

  然,在這偏僻的荒郊,會有人聽到嗎?

  她害怕得閉上眼睛,就好像閉上眼不去看,不去聽,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但是又很快睜開,即使怕得要命,也沒有閉上眼睛逃避。

  有種發自內心的東西在驅動她,不可以閉上眼睛,不可以逃避。

  即使此刻大腦一片空白,卻仍有什麼刻入靈魂的東西在心中膨脹。

  我……

  怎麼能在這種東西面前示弱!?

  但危機卻不會因為她的小小的倔強而消失,那鋒利的獠牙離那麼近,她甚至可以看清上面怪物口腔中紅色的細小血管。

  誰……來救救我……

  ——那就是……

  ——吸血鬼!

  她的瞳孔猛地收縮!

  之前離得那麼近的怪物突然被一片白色的布料代替。

  然後才是聲音。

  「刺啦!」

  布帛被撕裂的聲音帶著液體飛濺落地聲一起響起,她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是安全了。

  一個窈窕高挑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前,單手穿透那個披著人皮的野獸的身體,那個應該是吸血鬼的生物脖子呈現詭異的角度扭曲,胸口心臟的位置被那只手開了一個大洞,大量的血噴灑出來,諷刺的是,這和人類有著幾近相同外表的生物,也有著和人類相像的紅色血液。

  除了一個是炙熱的,一個是冰冷的,幾乎沒有什麼差別。

  那像是憑空出現的女子似是不耐煩地隨手扔開了已經斷氣的屍體,小女孩這才看到,血濺了她半身,由她的角度看過去,昏暗天光下小半張玉白色的臉上,有粘稠的紅色緩緩滑落。

  白與紅,如雪花和鮮血般對比鮮明。

  「……已經墮落得失去理智了麼?」那個女子皺著眉對著死去的吸血鬼說了一句,語氣裡有某種奇異的情緒,然後回過頭來,而此刻她才看到,這個只手殺了那恐怖怪物的女子有著一雙非常純粹的黑眸,漆黑如同極夜的天空一樣,這雙眼睛是如此明亮有神,帶著柔和的情緒,讓她在看到的瞬間就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這上面,以至於一時之間甚至沒注意到這個救命恩人長什麼模樣。

  旁邊,屍體沒多久就化為飛沙一樣的東西,被風吹散,除了那衣物外,竟再看不到任何其他證明剛才那野獸存在的痕跡了。

  「沒事吧?」女子走過來,朝她伸出手。

  小女孩仰起頭來,看著伸到眼前的,屬於女子的手,纖細白淨,冰雪般瑩白的掌心,細長的五指,完全看不出能夠只手扭斷一隻吸血鬼脖子的力量,然後她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女子微笑著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抱起她,帶著她離開那片黑暗。

  人類的體溫透過衣服傳了進來。

  這是……

  小小的孩子把臉貼在女子的脖頸中,透著暗紅的茶晶色眼眸清澈如水,之前佔據這雙眸子的恐懼已經慢慢散去。

  溫暖,安心的感覺……

  一旦鬆懈下來,疲憊就洶湧而上,她勉強睜了睜眼睛,在她背上輕輕拍打的手是如此溫柔,幼小的身體終究抵不過精神的疲憊,她在女子的肩頭沉沉睡去。

  夢裡,沒有寒冷,是如在母親羊水一般的溫暖和安心。

  天光大亮。

  夢醒了。

  八歲大的孩子在三年如一日的溫柔呼喚下睜開朦朧的睡眼,對著最重要的人綻開可愛的笑容:「師傅早!」

  和初見時相比沒有半點變化的眉眼間帶著繾綣的慵懶,一身牡丹旗袍,長髮以一枚壽字白玉簪挽起,露出修長頸項自有一番雍容氣質的女子用塗了丹蔻的食指點著貪睡孩子的眉心,沒好氣道:「太陽都快曬屁股了,還早呢!」

  想了想還不夠,忍不住手指上用勁,把個剛剛從床上坐起來的孩子點得仰面倒了下去,眼裡是掩不住的寵溺,嘴上卻是恨恨道:「真是養了只小懶豬!」

  小孩子一點兒也不氣餒,爬起來鑽進女子懷裡:「嘻嘻!師傅養出來的!」

  她就像師傅說的那樣,像只小豬一樣拱進師傅懷裡,師傅身上暖暖的體溫是她最喜歡的。

  懷裡的孩子愜意地眯起了透著暗紅的清澈棕眸。

  「好了好了,別撒嬌了!起來,練功去!」師傅拍拍她,道。

  她沒看到自己的師傅嘴角帶著那般寵溺的笑容,卻可以感受到師傅的呵護,於是愉快地,用力地點頭應聲:

  「嗯!」

  對她來說,記憶的源頭始于師傅。

  從發狂的level e手中救下她,然後領養她,教導她,看著她長大的,都是師傅。

  就連她的名字,都是師傅給的,因為她忘記了自己的過去,睜開雙眼,第一眼看到的世界,以及腦海中,全部都是一片如雪的白……

  下一瞬間看到的,則是企圖吃了自己的吸血鬼以及染上血紅色的世界。

  再接下來,一下子占滿了整個世界的,是師傅。

  儘管只有短短幾年的記憶,但所有的記憶中都有師傅的影子。

  她喜歡自己拜入師門後師傅給的名字,古佑希,護佑和希望並存的意思。

  護佑著希望的存在,如同西方傳說中的騎士,又像古代東方的俠士。

  都是有著堅定的信念、認准自己的道路走下去的,擁有強大而堅韌心靈的人。

  謙卑,榮譽,犧牲,英勇,憐憫,誠實,精神,公正。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就像師傅那樣。

  她憧憬著,也希望著。

  自己也能成為那樣的人。

  然後,如同師傅給她的名字那般。

  護佑希望之所在。

  「師傅師傅!」

  「嗯?」

  「佑希最喜歡師傅了!」


第2章 第 2 章

  「這麼說來,你們現在在歐洲?」

  從手機裡傳出來的聲音讓聽的女子輕輕地笑了。

  女子目測年齡在二十七八歲上下,秋香色的牡丹花開圖斜襟中袖單旗袍,發盤成髻,以一枚造型簡潔大方的壽字白玉簪固定,雙耳上戴著一對泛著虹暈色彩的珍珠耳釘,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無丁點飾品,然便是如此,也難損她那種清美容顏和空華氣質。

  女子名叫古安筠,當她微笑著朝你走來的時候,你會以為自己看到了幾百年那盛世唐朝的風華。

  「嗯,薩爾……啊,就是那個黏在佑希身上的鬼魂,他的道行少說也有八九百年了,要把他和佑希分開又不留下後遺症實在是有點難度,加上薩爾也不是怨靈,只是心願未了,一般來說只要讓他完成自己的心願之後就能成佛了……可惜他成為幽靈的時間太長了,連他自己都忘記了死前的心願,只是模模糊糊地記得是在西方。」

  古安筠換了比較舒服的坐姿,繼續道:「我研究了一下,結合他還記得的那些東西,推斷他死前應該是一名巫師,千年前歐洲社會極為仇視巫師,我想他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受迫害離開歐洲往東方來的巫師,後來可能是出了什麼事死在了異國他鄉,所以……也許他的心願是回到自己的家鄉?」

  古安筠拿纖小精緻的檀香扇抵著唇部,思考著說道。

  從手機中傳出來的聲音有些無奈:「……雖然和華夏比起來,歐洲的確是比較小,但……你怎麼確定哪裡是那個鬼魂的家鄉?」

  「如果薩爾的心願確如我所想是回到家鄉的話,他對於心底最重要地方的感應會加強很多,遺失的記憶也會慢慢回想起來……到時候要找就方便多了。」古安筠輕笑道,「我打算這些日子就慢慢走著好了,正好,錐生家的那孩子需要打基礎,就地取材的話,他的修行速度可以比以前的佑希快得多啊……」

  「錐生家的孩子……是那個血獵家的雙生子?」

  「嗯,雙胞胎裡的弟弟……很難得啊,本來雙胞胎中只有一個能安全出生,另一個在腹中被自己的兄弟奪取營養而死,那個活著的可以繼承吸血貴獵人家族傳統的強悍,成為最強的獵人出生……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活著的雙胞胎呢!」

  吸血鬼對吸血鬼獵人的詛咒,讓吸血鬼獵人家不會有雙胞胎,即使是有,也只能存活一個,他們在母親的體內的時候就會相互吸食著對方的生命,直到一方死去為止,就像吸血鬼的生存方式一樣。這樣的詛咒是吸血鬼對吸血鬼獵人家族的諷刺。

  所以當古安筠看到錐生家那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時,幾乎有種血獵和吸血鬼在開聯誼會的驚悚想法,接著她被錐生夫婦拜託教導那個體弱的弟弟,而一出生就有著驚人天賦的哥哥早已在日本有名的血獵夜刈十牙門下學習血獵技巧。

  古安筠並不能算是吸血鬼獵人,只不過在日本的時候常常遇到那些發狂的level e,順手就剷除了,錐生夫婦就是在這其中遇見的,被拜託的時候她很驚訝,因為錐生夫婦一直知道她並非那些以剷除吸血鬼為己任的血獵。

  然而那兩人最後還是說服了她,從錐生家離開的時候,她帶走了那個體弱的、血獵天賦薄弱的孩子。

  「不是說只能活一個的嗎,那個孩子是怎麼活下來的?」

  想起在錐生家看到的那個銀髮的長子,學習血獵技巧時認真的表情,看到雙生弟弟時的柔和眼神,很有責任心的孩子,還有著一顆非常柔軟的心,古安筠輕輕地歎了口氣:「錐生零,那個哥哥,是個心軟的孩子……」

  因為這份心軟,他沒有吸取雙生弟弟的全部力量,讓一縷得以活了下來。

  雖然代價是雙生弟弟的體弱多病,作為血獵的辨識吸血鬼能力近乎于無。

  「是麼……這種事情,也不知道該說好,還是……」從手機另一頭傳來的清潤男聲有些低沉。

  「啊拉,風,你想太多了。」古安筠輕笑了一下,「如果實在是閑得慌……作為大師兄,你是不是該收個弟子好讓師傅我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我的徒孫?」

  「……且不論你的有生之年到底有多久,」電話那頭默了一會,「師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年您在我入門的時候就說過,唯有本門掌門才被允許收下五名弟子,並從中選出下一代的掌門人,而其他弟子則不被允許收弟子……」

  「風,你忘了我的補充說明……」古安筠輕笑道,「當除了下代掌門外的弟子悟出能得到掌門認可的武學或者擁有其他一定程度以上的成就時,可以收下一名弟子,傳授他自己的絕學,當然,不允許傳授師門絕學。」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才有清潤的男聲繼續道:「我以為……您一直把那當成笑話看。」

  「呵……你是我第一個弟子,也是天分最高的弟子,這點我從來都不曾懷疑……我師門十二代人,沒有誰能在內力大成前做到內勁外放,可你做到了……你所悟出的招數,是初具氣感的人都能做到的,單就這一點,我就沒有攔著你收徒的理由了。」

  古安筠從窗口望出去,這家旅店的屋子前種了幾棵大樹,看著樹齡有幾十年了,都遮蔽了窗口,存在於樹葉的縫隙間,如同星星點點的光斑一樣的陽光讓她微微眯起眼睛,愜意地勾起唇角:「不要因為自我嘲笑而無視自己的努力……凡是存在的,便是合理的……風,你的心被困住了。」

  這一次那一頭不再有回應,古安筠閉目微笑,她可以從中聽到對方忽而急促的呼吸,在那呼吸慢慢變得平緩而綿長的時候,她掛斷了這個國際長途。

  看來下一次見面的時候,風的實力又該有所上升了……

  和大弟子通完話,想到兩個還沒出師的小的,古安筠從視窗望出去,正好看到佑希拉著錐生家小孩的手回來,兩個人手裡都抱著一個紙袋子,從那掩不住的麥香味來看……是剛出爐的全麥麵包?

  她們現在所在的,是英國一個位於海邊的小鎮,小鎮沒什麼名氣,位置也不怎麼重要,是以在旅遊地圖上難以找到,古安筠也是因為以前來過這,曾在這小鎮上住過一段日子,才知道這小鎮上還是有些值得稱道的地方的,比如說,那家純手工、祖傳手藝的麵包作坊。

  「師傅,我們回來了!」才想到這,小女孩活潑的聲音就從門口傳了進來,古安筠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八歲大的小女孩牽著比她大兩歲的男孩走了進來,男孩有著銀色柔順的短髮和淡紫色的眼睛,眼神很柔和,皮膚是一種不太健康的蒼白,雖然現在是比較涼爽的夏天早晨,可他還穿著長袖長褲,包得嚴嚴實實的,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玻璃製品一樣,雖然剔透美麗,卻是易碎物品,需要輕拿輕放。

  「師傅師傅!呐,我和一縷排了好長的隊才買到的,那家麵包店的生意真好!」

  獻寶一樣地把懷裡裝著各種麵包的紙袋舉到古安筠面前的,是古安筠的弟子佑希,這是一個和男孩幾乎成反面比有著十足活力的小女孩,透著暗紅的茶晶色眼眸因為跑步回來而顯得熠熠生輝,小女孩的臉上是運動過後的紅潤可愛,笑容像向日葵一樣明媚。

  古安筠溫柔地笑了笑,抬手理順她由於一路跑來顯得有些淩亂的棕發,小女孩的頭髮剪得很短,小麥色的皮膚沒有同齡孩子的嬌嫩,暴露在外的皮膚,比如手上、脖子、臉上,都有不是很明顯的曬傷。

  「忘記擦藥了?」眼神在弟子臉上一掃,靈敏的嗅覺聞到的藥味比昨天要淡了,古安筠拍拍佑希的小腦袋,「去,把藥擦了,女孩子要注意照顧自己。」

  小女孩吐了吐舌頭:「早上起來忘記了嘛……我這就去,對了,一縷也要吃藥了!」

  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銀髮男孩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茫然回神。

  「噗!一縷你這模樣好呆啊!」佑希笑嘻嘻地伸手拿過一縷還抱在懷裡的紙袋放到一邊,撩起他的額發,把額頭貼上去,「唔……沒有發燒,太好了!這幾天一縷身體好多了,青蛙爺爺開的藥很管用呢!」

  小女孩煞有其事地點點頭,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古安筠在一邊無奈扶額:「佑希,不可以這麼沒禮貌……要叫冥土爺爺。」

  「哦……」佑希乖乖點頭,叫人綽號確實不好,要改。

  ——當然,知錯就改的乖孩子沒聽見她的師傅大人在這話之後以常人聽不到的音量嘀咕了一句:「雖然長得確實很像青蛙……」


第3章 第 3 章

  小鎮地處偏僻,交通也不是很方便,也許正是因為這個,這個小鎮有種讓人步入了18世紀英倫鄉下的感覺。

  午餐是兩個孩子去買來的麵包,佑希尤其喜歡那種塗滿了果醬和乳酪的軟麵包,而一縷則更加願意按照自己愛好抹上黃油,除此之外還有旅店提供的、有著鮮明家庭特徵的配餐,旅店的廚師就是老闆娘,將五個孩子的口味都養得極刁的母親手藝非常好,做出來的玉米濃湯香氣四溢,烤香腸恰到好處,讓原本對肉食並不是十分感興趣的一縷也多吃了一些,而一向牙口好胃口更好的佑希就更不用說了。

  雖然在古安筠的教導下小女孩的用餐禮儀並沒有什麼問題,但那種進食速度還是讓她的師傅小小地擔心了一把這新出爐的麵包會不會噎著她弟子細小的食管。

  「呐,師傅,什麼時候一縷可以和我一起訓練啊?」用完午餐,去把曬傷藥擦了,又把一縷的藥拿來,看著銀髮男孩乖乖吃藥喝水,小女孩期待地看向她的師傅。

  「佑希,不可以這麼心急哦!」黑髮的女子溫和地摸摸弟子發頂,「一縷先天不足,需要慢慢調理,現在只能做基本的氣感訓練和身體素質訓練,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想了想,「大概再調養半年差不多就可以開始野地實戰訓練了……當然,現在一縷需要的午睡,佑希,你也一樣。」

  「呃……」

  本以為可以逃過四十五分鐘午睡時間的小女孩僵硬了,已經乖乖躺到床上的男孩笑彎了一雙淡紫色的眼睛。

  轉移師傅注意力沒成功,佑希小小地沮喪了一會,馬上拋開了:「對了,師傅,剛才薩爾告訴我說,他感覺到西邊有巫師活動的痕跡,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呃,我是指,午睡之後?」

  為表自己沒有逃午睡的決心,小女孩連忙補充道。

  古安筠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小女孩立刻撲上床閉眼睡覺。

  「一縷,醒醒。」臉上溫暖濕潤的觸感讓迷糊的銀髮男孩睜開眼睛,明明比他小卻很喜歡照顧他的小女孩正拿著一塊溫熱的毛巾擦他的臉——這種溫和的喚醒方式是她從她師傅那裡學來的,當初喜歡賴床的小女孩正是被她師傅用這種方式從睡夢中喚醒,並由此戒掉了賴床的壞習慣。

  一縷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環顧四周沒看到那個好似把雍容華貴這四個字刻進了骨子裡的背影:「佑希……老師呢?」

  「薩爾說師傅她臨時有事出門了,讓我們自己玩,注意安全就好。」佑希把手裡的毛巾塞進還不是很清醒的男孩手裡,讓他洗臉,自己則是把一個銀白色刻有奇特符文的手柄用一指寬的皮帶固定在腰上,然後是細韌結實的登山繩,分體式防水礦燈,以及其他零零總總的東西。

  等佑希收拾好站在一縷面前,銀髮男孩的吃驚是顯而易見的——若非他親眼所見,他實在無法相信這個看著瘦弱的小女孩身上竟然可以放下這麼多東西。

  不過看這準備,她大概是要去那個鬼魂提過的西邊吧……

  一縷想到,作為一個男孩子,他自然也是對冒險這類事情有著天性般的嚮往,但孱弱的身體限制了他的活動,所以他只是安靜地看著那個活力十足的小女孩準備可能會用到的東西。

  最後留下一張紙條告訴師傅自己打算做的事情,檢查一切準備完畢的佑希一把拉住銀髮男孩的手:

  「走吧,我們去探險!」

  「欸?」完全沒想到自己也會被拉上,習慣於因為身體原因被一個人留下的男孩驚訝地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小女孩,「可是……我,我會拖累你的……吧?」

  即使並不想承認,可一縷一直很明白,自己是個累贅的事實。

  他的心思很敏感,而那些大人總是以為他還小,從不在他面前掩藏自己的真實感情,這讓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在家裡的……尷尬。

  父母都是血獵,身體健康靈敏的零繼承了吸血鬼獵人名門世家的所有優點,從小就有強大的辨識吸血鬼的能力,但同為雙胞胎的他卻是體弱多病,血獵必備的辨識能力更是近乎於無。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非常依賴零,他們像一般的雙胞胎,不,甚至是比一般的雙胞胎更加親密。他的身體不好,零非常照顧他,經常和他同寢,父母出門的時候也是零照顧他……

  他以為日子就會這麼過下去,但夜刈十牙的到來,打破了那琉璃鏡一樣虛幻的幸福。

  零的老師是夜刈十牙,那個非常有名、強大的血獵看到他後,雖然沒說什麼,但眼睛是明明白白的不喜。

  因為他實在是太差勁了……吧?

  那時候的一縷在心底嘲笑自己,他跟不上零的腳步,零會成為出色的吸血鬼獵人,而他……

  他能成為什麼呢?

  連晚上睡前沒關窗都會導致他第二天發起高燒,這麼弱小的他……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親密的兄弟越行越遠,走到他看不到的高處去……連背影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他沒有和零一起拜在夜刈十牙門下,而是被父母送到了他現在的師傅,並不能算是純粹的吸血鬼獵人的古安筠這裡。

  這,是不是意味著,爸爸媽媽他們,已經放棄我了呢……?

  放棄了,無法成為吸血鬼獵人的我……

  所以說啊,我已經很習慣被丟下了一個人了……

  銀髮的孩子低著頭,把手抽了回來,他想自己大概有點低燒吧,不然的話,為什麼會覺得被那個叫佑希的女孩抓過的地方竟然是那麼炙熱……

  「一縷,你不想去嗎?」透著暗紅的茶晶色眼眸有些擔心地看著他,從那清澈的眼睛裡他看到自己暗淡的眼神。

  很難過的樣子……所以佑希會這麼擔心地看著他。

  「不,我是說……」一縷勉強笑了笑,「我是說,我身體很不好,還是不要給你添麻煩了……」我連肆意玩鬧的自由也沒有……

  棕發的女孩歪歪頭,茶晶色的眸子透著清澈的暗紅色,像沉澱了的紅葡萄酒的顏色,那是一種非常美麗的色澤:「你是擔心到時候不能玩盡興嗎?」她在麵包坊那裡排隊的時候和那些大媽大嬸聊天,知道即將要去的地方是一處海邊,有懸崖和礁石,如果一縷是在擔心到時候他爬不上去的話……「別擔心,有薩爾在,他可以用魔法幫你的!」

  佑希認真道:「薩爾很強呢,他可以瞬間漂浮起200多斤重的東西……我想一縷你不會比那個胖子叔叔更重吧?」

  小女孩口中的胖子叔叔,是她們在遇到薩爾的那個古墓裡碰到的一位「考古學家」,或者可以稱之為,摸金校尉,真實姓名不明,只知道姓王,他自稱胖爺,於是小女孩笑眯眯地叫他「胖子叔叔」,他也不介意,心寬體胖的典型——就是貪財這點讓佑希擔心他會喪在那些他摯愛的明器上。

  一縷一時說不出話來。

  佑希等了片刻,笑眯眯道:「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嘍!」

  說著就牽著他的手走出了房門,男孩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說出來。

  其實……我也期待著,自己能……

  能怎麼樣呢?

  他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自己並不反感小女孩偶爾的強勢,就像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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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等到辦完事的古安筠回到旅店時,兩個午睡完畢精神滿滿的小孩子已經跑得不知所蹤了,黑髮的監護人看了一遍小弟子留下的便簽,無奈地歎了口氣。

  在這個小鎮的西邊?

  古安筠在心底過了一遍小鎮的地理,如果這地方的地貌沒有發生大的變化的話,她記得小鎮的西邊應該是海邊,陡峭的崖壁和冰冷的海水,雖然確實很適合現在的佑希去做冒險,有薩爾在她也不擔心一縷,但……那裡會有什麼巫師活動的痕跡?

  她看看頭頂的太陽,辨認了一下方位,然後朝著海腥味傳來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走停停,倒不是一縷拖後腿,而是作為引路的佑希時不時停下,像是在傾聽著什麼,然後糾正自己的行進方向。

  他知道這是佑希在和那個叫做薩爾的鬼魂交流,他看不到鬼魂,但老師和佑希都能看到,據佑希說,只要讓老師為他開天眼,他就能看到鬼魂的大致輪廓,,而要看得非常清楚的話,則需要有強大的實力作為後盾才行。

  就比如佑希自己,她現在只能看到薩爾大致的身體輪廓,男性,穿著長袍,除了五官模糊看不清外,上半身和普通人無異,而從腰部開始就變得透明,直到小腿處完全消散了腿的形狀,這是力量不足以看清全部的典型症狀。

  而在古安筠老師眼裡,薩爾的模樣和一個正常人完全沒什麼區別,她甚至在某次心情放鬆的情況下向他和佑希仔細描述過薩爾袖口的暗紋,並根據中世紀的普遍現象講解了這種暗紋所代表的含義,背後的歷史,儘管限於對巫師歷史的不瞭解,她無法詳細解釋,但單就掌握的情況來說,薩爾生前是一名巫師,同時具有貴族身份是毋庸置疑的。

  在佑希的帶路下,很快,大海特有的腥味變得明顯並且濃郁,他聽見了波濤的聲音,深藍近乎黑色的海展現在他的眼前。

  他和佑希現在站在一塊露出海面的高高的黑色岩石上,海浪在他腳下翻滾,泛起泡沫。

  一縷回頭看身後聳立的那座懸崖,陡峭的岩壁直落而下,上面垂著兩根登山繩——那是剛才他們下來時的助力,佑希比他早入門,學到的東西多且雜,那兩根登山繩就是她弄的,而他則是在佑希和薩爾(雖然他看不見但可以感覺到)的幫助下下到這岩石上。

  幾塊很大的岩石,如他和佑希站著的這塊,似乎是過去某個時候從懸崖的正面脫落下來的。四下裡光禿禿的,滿目荒涼,除了蒼茫的大海和岩石,看不見一棵樹,也沒有草地和沙灘。

  「薩爾說目的地還在更遠一點的地方,走吧。」佑希示意他跟上,他覺得自己心裡砰砰地跳,為難以預見的冒險未來而……

  是害怕,還是激動?

  他深吸一口氣,在小女孩的示意下走到岩石邊緣,岩石上有許多可供踩腳的參差不齊的凹縫,通向下面那些在懸崖周圍、半露出海面的巨型卵石。

  低處的岩石被海水沖刷得溜溜溜的,他感覺到散發著海腥味兒的冰冷水花濺在他臉上。

  從這裡攀岩而下非常危險,加上這裡是一個死角,光線被擋住了,看不清具體的情況,佑希把準備好的分體式防水礦燈打開,照亮了周圍的景色,也照亮了她身邊那道漆黑的岩壁。

  「看見了嗎?」佑希輕聲問,一邊把礦燈舉得更高一些,一縷看見懸崖上有一道裂縫,黑黢黢的海水在裡面打著旋兒。

  女孩側耳傾聽了一會,又把手伸入海水中,然後拿出來,甩了甩:「現在是正午,感謝慷慨的太陽神賜予我們熱量——如果是晚上來冒險的話,不需要其他,冰冷的海水就會讓我們都凍死在裡頭。」

  然後她回頭:「一縷,會游泳嗎?」

  很快,裂縫變成了一條漆黑的暗道,看得出來,漲潮的時候暗道肯定會被海水灌滿。兩邊沾滿黏泥的岩壁只間隔三英尺寬,在防水礦燈的亮光照耀下,像柏油一樣閃著濕漉漉的光,再往裡去一點,暗道向左一拐,一直伸向懸崖的最深處。

  終於觸摸到了臺階,兩個孩子用力從水中鑽出,甩落一身帶著腥味的海水。

  小女孩懊惱地發現估計錯誤!即使是金色的太陽馬車也有無法到達的地方,而他們的冒險目的地,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小女孩甩了幾下,海水像掉落在荷葉上的露珠一樣滾落,一邊的一縷身上乾燥得像是根本沒下水——這是薩爾的魔法,作用在佑希身上的是防水咒,而一縷身上的則是保暖咒和防水咒以及其他幾個實用小咒語的結合,所以剛才只有女孩一個人領略了這常年不見光的海水到底有多冰冷。

  不過對於在師傅指導下沒有放鬆過修行的女孩來說,這點冷還算不了什麼——比起臘月十二裡只穿著一件單薄的泳衣跳進黑龍江鑿開的冰窟窿以運轉內力來維持體溫,這真的只能算是小意思。

  佑希已經站到了岩洞中央,礦燈高高地舉在手裡,在仔細查看了岩壁和洞頂後,她點點頭:「薩爾確定了,就是這裡……可是這裡能有什麼?難道千年不見,巫師們已經和矮人住到了一塊?」

  一縷想了想,道:「呃……《小人魚》裡的巫婆還是住在海裡的呢,也許有巫師喜歡這裡?」

  「這只是前廳,是入口大廳……是巫師設下的機關。」佑希一邊仔細看那些石壁,一邊告訴看不到鬼魂的男孩薩爾的舉動和話,「薩爾在研究怎麼進去……呃,需要含有魔力的血?」

  一縷頓時有些洩氣:「是指巫師的血,或者是他們馴養的那些有魔力的動物的血吧……我們兩個是純粹的普通人,進不去呢,第一關就攔住我們了……」

  不過話雖這麼說,他並不是很失望,今天的冒險已經足夠了,他嘗試了以前從未嘗試過的東西——比如攀岩,還有游泳,以前礙于身體他根本不可能這麼盡興地玩,但現在薩爾那些神奇的魔法保證了他的身體不會因為受涼而生病,或者是從高處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摔到自己——硬要說的話,也許疲勞是在他回去以後最有可能出現的病因?

  「呃……也許我們不需要中途打道回府了。」

  佑稀有些遲疑地說道,他順著女孩的目光看過去,那岩壁上出現了一道拱門的輪廓,放射出耀眼的白光,就像裂縫後面有強烈的燈光在照著一樣。

  一縷好奇地問她:「怎麼回事?」

  「我沒注意到……剛才水下的時候手被石頭劃拉了一下。」她把左手伸到一縷眼前,上面有一道橫貫手掌的傷口,「在那塊石頭上撐了一下,然後就……」不過她的血有魔力?她怎麼不知道?薩爾明明早就說了,她、師傅還有一縷都是麻瓜(巫師對普通人的稱呼),身上沒有半點魔力波動,可這個門……難道是年久失修判斷錯誤了?

  一縷看了看,佑希身邊確實有塊沾著鮮血的岩石,接著這岩石突然消失了,露出一個門洞,裡面似乎是無盡的黑暗。

  明明找到了門,兩個孩子卻有些遲疑起來。

  第一次這麼直觀的看到魔法的運作——之前那些咒語並沒有如此的聲光效果,對於那個陌生的世界兩個孩子懷著本能的警戒。

  ——哪怕是薩爾,也有近千年的時光沒有回到他的族人身邊了,會出現什麼事真的不好說。

  「怎麼了,事到臨頭才知道害怕?」女子清潤的嗓音在岩洞裡形成一陣不明顯的迴響,兩個孩子驚訝地回頭,看到一步步從水中走上來的長輩。

  隨著那種不快不慢的步伐,她的身上有淡淡的白霧騰起,等到站在兩個孩子面前時,海水和它攜帶的腥味已經完全從古安筠身上消失了,她穿著的素藍色棉質休閒服上已經看不到任何海水和海腥味留下的痕跡了。

  「師傅!」小女孩開心地招手,並不擔心師傅對她擅自的冒險行為有所斥責——只要能確保自己的安全,行動前有充分的準備,而不是莽撞的、沒有思考行徑、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那麼古安筠就不會對此發表任何負面的評價——最多就是當小女孩在思慮不周行動的事後分析解說,讓弟子不會在下一次的冒險中犯同樣的錯誤。

  而習慣于對孩子過於好奇引發的某些行為視而不見、讓她保持高度的自我決斷的古安筠受到了她的弟子最直接也最真切的回應——小女孩會在冒險前帶上她給的緊急聯絡用符咒,讓師傅能時時刻刻掌握自己的行動,既鍛煉了自己的獨立應對能力,也能在遇到意料之外無法應對的危險時得到來自長輩最直接有效的救援。

  這次也不例外,古安筠拍拍兩個孩子的腦袋:「主人家都已經敞開大門歡迎了,不去坐坐就可惜了……」

  這是相當直接的表態,於是兩個冒險精神尚未熄滅的孩子小小地歡呼了一聲,然後跟在師傅的背後,走進門洞裡。


第5章 第 5 章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副十分怪異的景象。

  山洞很高,抬頭望去也看不見洞頂。

  他們站在一片黑色的大湖岸邊,湖面無比寬闊,一望無際,一縷發現以自己的眼力無法看見遠處的對岸。

  遠遠的,像是在湖的中央,閃爍著一道朦朧的、綠瑩瑩的光,倒映在下麵死寂的湖水中。除了那道綠光和礦燈發出的亮光,四下裡完全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而這幾道亮光的穿透性也不像銀髮男孩認知裡的那麼強,這裡的黑暗似乎比普通的更稠密,更厚重。

  有種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

  寂靜,沒有水流動的聲音,有股寒意竄上背脊,佑希覺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師傅那邊靠了靠。

  古安筠看了看那讓她有不好預感的黑色湖水,朝跟在她身後的銀髮男孩招了招手:「一縷,過來。」

  男孩不明所以地上前,她把右手安在男孩的額頭上,一縷只覺得有股暖流從額頭相觸的地方沖進他的身體,遊走他周身,暖流到過的地方都暖洋洋的,非常舒服的感覺。

  然後這暖流又回到額頭處徘徊了一會,慢慢消散了。

  他疑惑地看著收回手的師傅,沒有得到回應,他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身後的佑希,卻在看過去的時候,發現那棕發小女孩的身後,竟有一個人!

  一縷倒吸一口氣,一聲尖叫險些衝口而出,幾乎是被嚇得本能倒退,被古安筠按住:「看到了?」

  聽到不變的溫和聲音,銀髮男孩這才定了定心神:「那個……人?」

  「看到了就好,那就是薩爾……我暫時打開了你的天眼,注入了我的力量來維持天眼的運作,時效兩小時。」古安筠點點頭道,「因為天眼的效用需要身體能量,依照你現在的身體,反而會拖累你的健康,這也是我遲遲沒有為你開天眼的原因,本來是要等你基礎打好之後再開的……不過這岩洞有古怪,為了以防萬一,到時候佑希恐怕來不及轉述薩爾的話,還是讓你自己聽和看的好……你和佑希站一塊。」

  明白了事情經過,一縷點點頭,走到佑希身邊,忍不住打量起這個一直只聞其名的幽靈。

  或許是因為他目前使用的力量是來自于古安筠的,精純無比,所以在他眼裡,那個幽靈和真人無異,這是一個外表年齡三十歲左右的西方男子,個子很高,身形修長,一頭黑髮披肩,打理得很是整齊,用一根銀綠色的絲帶系住,搭在左肩上,五官俊秀,線條深刻立體,一雙酒紅色的眼睛裡是淡然平靜的目光,在留意到一縷的視線後,他微微向這邊點頭示意,然後走到古安筠身邊,一起查看那黑色的湖水。

  他穿著不是很複雜,簡潔大方的中世紀長袍,是以黑色為主調,配以銀色和綠色的刺繡的精品,看著似乎只是普通的貴族服飾,卻在偶爾的動作裡可以看到那隱藏其下的暗紋,從古安筠的解釋和薩爾自己記憶的內容來看,那是家族的徽記和防禦、反擊、隔離等作用的魔文。

  一縷下意識地緊張起來——聽別人說身邊有個鬼和自己親眼看到那是兩碼事,尤其是這個鬼看上去似乎很不好相處。

  他有點同情被黏上每天睜眼就看到這麼一尊大佛的佑希來了。

  其實我不介意遲點開天眼,如果是在這鬼走了以後再開更好……

  一縷決定從這出去以後就和師傅說自己要好好打基礎,爭取把基礎打牢,最好是用上個兩三年的,想必那時候薩爾已經成佛去了吧……

  「呐,一縷,你有聞到什麼味道嗎?」棕發小女孩拉拉他的衣角,問道,她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在忍耐著什麼惡臭一樣。

  一縷嗅了嗅,搖搖頭:「我沒聞到什麼味道……你聞到什麼了?」

  佑希往湖的方向走了幾步,立刻拿袖子捂住鼻子,連退幾步,才有悶悶的聲音從她傳來:「腐臭味……從湖裡散發出來的!湖底有東西!」

  一縷疑惑地跟著靠近那黑湖,還是什麼都沒聞到。

  小女孩的臉色很難看:「好濃的腐臭味……連那麼多水也遮蓋不住,不,應該說,連湖水也散發著噁心腐敗的味道……這湖底難道是萬人坑嗎?」

  「估計是陰性生物……這裡的魔文法陣是用來控制、壓制、以及一定條件下釋放黑暗陰性生物的。」一直沉默的薩爾突然開口道,「如果你聞到的確實是腐臭味的話,也許,這湖底埋著的,是陰屍。」

  兩個孩子幾乎是同時問道:「陰屍?那是什麼?」

  「是死屍,被施了巫術、為黑巫師效勞的死屍。」薩爾解釋了一句,又去查看什麼。

  古安筠看看還有些迷茫的一縷,接著解釋道:「你們可以把它們看成是被操控的屍體,或者是生化危機裡的喪屍,除了不會傳染他人外幾乎一樣……佑希,那不是粽子,把黑驢蹄子放回去……話說這裡又沒古墓你為什麼會帶這種東西?」

  被點名的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把東西放回包裡,然後才嘀咕了句:「有備無患嘛……這還是師傅你教我的呢!」

  銀髮男孩一臉茫然,不明白為什麼佑希會把喪屍那種東西和前些日子吃過的糯米粽子聯繫起來,還有,黑驢蹄子,那是什麼?

  佑希拿出來的那個明明是捏成蹄子樣的黑糯米團子吧?

  不過現在不是解答疑問的時候,古安筠查看了一番那死寂的湖,和檢查附近地面的薩爾交流了幾句,然後問:

  「佑希,有帶火鱗粉嗎?」

  棕發小女孩立刻翻包裹:「有啊!我帶了不少呢,不過要燒了這裡嗎?那恐怕分量不夠,不過我有帶硝酸炸彈,兩個合一塊用,平了這裡還是可以做到的……」

  「……」

  燒了這裡?炸了這裡?平了這裡?

  古安筠盯著自己小徒弟純真的眼神看了半天,為什麼一年前在沼澤地裡遇到鋪天蓋地的火紅雞冠蛇追殺時也只選擇用雄黃驅蛇的佑希現在會想這麼暴力直接燒滅這裡?

  難道是物極必反被那群蛇給逼出來的?

  還是被某個嚷嚷著沒炸藥不下鬥的胖子給影響了?

  養小孩經驗不足於是步步小心生怕一不小心誤人子弟的師傅大人默默地在心底劃拉出一百零八種「遠離病毒害,教養好孩子」計畫,並決定把某個胖子隔離到海那邊山那頭最好今生今世不相見。

  「不,你用火鱗粉畫個圈,和一縷站進去,如果等下池底出來陰屍數量太多火鱗粉震懾力不足的話就帶著一縷沿原路回去。」

  佑希看到師傅身上的衣服在無風的洞穴裡微微晃動,這說明她已經在催動內力了:「師傅……你要去哪裡?」

  古安筠微笑著回頭:「我需要到湖底去……佑希,看到了嗎?綠光下面那個不起眼的白色光點?」

  小女孩朝她師傅指明的方向看去,因為綠色光芒霧濛濛的佔據了大部分的注意力,她仔細辨別後才找到那個不起眼的白色光源:「那個是……靈光?湖底還有活人嗎?」

  靈光,是非自然情況下即將脫離肉體的靈魂所發出的光,不過這股靈光顯得非常暗淡,似乎支持不了多久了,既然她遇到了自然不能眼看著靈魂泯滅。

  瞭解師傅為人的小女孩乖乖點頭,看著女子悄無聲息地沒入黑色湖水中,一旁薩爾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平靜的湖面。

  「佑希……這湖水可能很深……師傅能潛到水底救到人嗎?」一縷擔心地問道。

  「如果只是潛水的話沒什麼大礙……我都能不借助任何潛水設備潛入200米下,20分鐘不換氣,師傅的話比我強得多呢……一縷,等你有了氣感,做點訓練也能做到這點。」看到男孩羡慕的眼神,佑希加上一句,然後道:「不過水下環境和陸地不同,即使是師傅,在水底也會被限制一部分實力……」

  即使知道師傅很厲害,她還是會擔心,特別是在水下情況不明的前提下。

  「只要你師傅下水救人的時候不要弄出太大響動,那群沒腦子的爛肉就不會有反應。」一旁冷眼旁觀的千年幽靈淡淡道,「陰屍的活動是為了守護湖中央的那個東西,沒拿走那個綠色光源護衛的東西,或者是遇到地震之類觸動這裡防禦陣法的事,陰屍就只會在湖底休眠——當然,如果是這群陰屍的主人召喚,提前暴動也是可能的。」

  他的話很大程度上讓兩個小的松了口氣,但轉捩點又讓兩人提起心來。

  「放心,從陣法上看,召喚部分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說這裡應該是某個黑巫師藏兵的地點,那麼沒什麼大事主人是不會啟動這陣法放出陰屍的。」欣賞完兩隻小崽子隨心情跌宕起伏而變化的面部表情,逗弄小動物從而紓解了看到某個家族徽記後的抑鬱心情,薩爾很好心地告訴他們最後一部分事實。

  兩娃娃長舒一口氣,佑希拍著撲撲跳的胸口哀歎:「薩爾你能不能不要說話大喘氣啊……」

  「不對,薩爾都不是活人了不會喘氣的……」一縷認真糾正道。

  被自家師弟無意識吐槽的棕發小女孩默默扭頭,卻看到有個人影從湖中浮起,慢慢往岸邊走來,但看那身影……明顯應該是男性。


第6章 第 6 章

  一個……人?

  不,不對,沒有呼吸聲,沒有心跳聲,體表溫度是和湖水一樣冰冷的攝氏二度,動作僵硬,違背肌肉運動常理,像牽線木偶一樣,腐臭味太濃了,不能分辨到底是這個東西身上就有的還是從水中帶出來的,但是,可以肯定……絕對,不是活人。

  聽覺、視覺、嗅覺、外放氣回饋感知到的資訊綜合,得出的結論讓佑希下意識地放緩呼吸,她輕輕跨前一步,將銀髮男孩擋在身後,動作如貓兒一般優雅輕靈,然後收斂自身氣息,降低散發的身體熱量,身體略微下弓,右手已經把刻滿奇特符文的銀白手柄從腰間皮帶上解下來,握緊在手心裡,只等那東西走進她的守備範圍就動手。

  一縷的視力沒有佑希好,但從她的動作也能看出她是在戒備著什麼,他聽到近在咫尺的小女孩呼吸慢慢變得悠長,直到以他的耳力再也聽不到為止,礦燈放在另一邊,他和佑希正好處於沒被照到的黑暗中,這可以保證大部分依靠視覺的生物瞳孔因為接收了大量光線而縮小從而看不到黑暗中的他們,而那東西此刻就在往光源處走去。

  在它進入光照範圍時,兩個孩子同時心口一跳。

  首先進入光照範圍的,是一隻白森森的手,不是白種人天生的白皮膚也不是貴族式病態的蒼白,而是被水泡的發脹的那種白,浮腫的手裡還緊緊捏著一根木棍,看著和筷子差不多粗細,但比筷子要長些,很快它的全身都進入了光源內,穿著黑色長袍,上面有各種精細的花紋,頭髮長且亂,遮住了它的臉,兩個孩子不知道它的臉是不是和浮屍一樣被泡的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靈敏的嗅覺突然嗅到了一種新的氣味,在這腐敗噁心的臭味裡顯得分外清新好聞的氣息……

  佑稀有些不敢肯定地嗅了嗅:「……艾蒿?」

  這裡怎麼會有蒿草的氣息?難道……

  它已經走到了光源中央最亮的地方,這次兩個孩子都清楚地看到它胸口的衣服裡插著、四肢上纏著綠色的艾蒿。

  佑希恍然大悟,它應該就是那個靈光的主人了,艾蒿避邪驅瘟,師傅把艾蒿放在他身上,保證他在上岸的過程中不會被那些陰屍阻撓。

  即使一個西方黑暗生物,一個是東方避邪驅瘟聖品,但天性一陰一陽註定了兩者對立相看兩厭,所以艾蒿會生效也是理所當然——陰屍不算邪物還有什麼算邪物?

  「唔……一縷,可以麻煩你把他身上的艾蒿拿掉嗎?那東西對薩爾也有效,所以我不能靠近……」佑希沒有把銀白手柄放回腰間,而是繼續拿在手裡以防萬一,天曉得下一個上岸的會不會就是陰屍。

  一縷點點頭,跑進光源裡,把那些綠色草束從男人身上拿走,扔到湖邊,然後招呼佑希上前。

  兩個孩子圍著那男人看了好一會兒,佑希從他的左手腕上找到一個青草編成的鐲子,那是師傅的手筆,小女孩仔細辨認了一下鐲子上的特殊繩結,這是密碼的一種,依照不同的繩結不同的排序方式表示不同的意思,而這個鐲子上的意思是……

  「讓我們帶著他先出去,再不回去太陽該下山了會趕不上晚餐的……」

  佑希翻譯完畢,兩人一鬼對視一眼,唯一的成年人(鬼?)為那位師傅認定的三餐準時默默扶額,接著他手一揮往男人身上扔了一個飄浮咒和混淆咒,佑希用剩下的登山繩在男人腰上系住,另一頭捏在她和一縷手裡,跟牽氣球一樣——除了這個氣球體積大了點造型詭異了點……

  幾個人沿著原路返回,等到他們登上礁石時一縷才真正明白師傅要他們先出來的原因——不僅僅是晚餐,更多的,是海水開始漲潮了。

  就在他們沿著登山繩攀登上峭壁五米的時候,那個裂縫已經被潮水淹沒了,一縷知道這不會對師傅從裡面出來造成什麼影響,佑希也一樣,但他就不行了。

  被特殊對待的感覺有時候其實並不好,銀髮男孩看著拍打著礁石的海浪,在天與海的連接線上是沒入一半的彤紅火球,在遼闊無邊的大海和天空襯托下,連太陽也像是渺小的存在。

  如此廣闊的天地……

  佑希說,華山的山崖比他現在在攀爬的峭壁更陡峭,南海的海浪比此刻拍打礁石的波濤更加恢弘,內蒙古草原上的蒼穹比此刻天空更加高遠……

  還有他沒見過的,北海道的薰衣草田,天山上的皚皚白雪,俄羅斯草綠色的土地上如同藍寶石一般美麗的貝加爾湖……

  什麼時候他才能如師傅還有佑希那樣,自由自在的,行走這天地間?

  這一刻,父母的話,哥哥的模樣,夜刈十牙的眼神,忽然都淡去了,不能成為吸血鬼獵人也無所謂,只是……

  「想得到你想要的,前提是你能擁有那個能力。」帶他離家時,師傅淡然的話無比清晰地在腦海中響起。

  想要變強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強烈。

  古安筠在略遲一些的時候到達了旅店,在薩爾的魔法把那男人弄乾爽後,兩個孩子已經把那個人安置在了床上,頭髮被撥開,露出的臉和身體都浮腫得厲害,看不出原來的模樣——目前可以用來形容的,只有「人形」這一個詞吧?

  「明天就能全部消腫了。」薩爾往男人身上扔了幾個檢測魔咒後,看著男人身上亮起的各色光芒道。

  「這個人……從靈光的強度和大小看,他大概已經支持了十多年了,如果我們沒來的話,迎接他的只有泯滅的結局。」古安筠淡淡道,「在那種地方還能支撐這麼久,他身上應該是有什麼高級的護身符,能在主人危急時休眠肉體,驅逐附近的陰性生物,保護主人。」

  看看兩個孩子不是很明白的樣子,古安筠笑道:「看過睡美人嗎?」

  佑希點頭,她的童話故事全部來自于師傅和書本,父母是血獵所以沒人講睡前童話故事的一縷默默地把目光投向棕發小女孩,後者從善如流講起了故事大意:

  「以前,有個國王和王后一直沒有孩子,後來王後生下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兒,國王高興得決定舉行一個大型宴會,因為他只有十二個金盤子來招待女巫進餐,所以他只邀請了十二個女巫,留下一個沒有邀請。女巫們把世人所希望的,世上所有的優點和期盼都送給了小公主。當第十一個女巫剛剛為她祝福之後,第十三個女巫,也就是那個沒有被邀請的女巫走了進來,她對沒有被邀請感到非常憤怒,她要報復,要獻上她惡毒的咒語,所以她進來後就大聲叫道:‘國王的女兒在十五歲時會被一個紡錘弄傷,最後死去。’

  所有在場的人都大驚失色,可是第十二個女巫還沒有獻上她的禮物,便走上前來說:‘這個兇險的咒語的確會應驗,但公主能夠化險為夷。她不會死去,而只是昏睡過去,而且一睡就是一百年。’

  第十三個女巫的詛咒應驗了,在十五歲時公主被紡錘紮到了手,但因為有第十二個女巫的祝福,她沒有死去,只是睡著了,並且,連同整個城堡都陷入了沉睡,國王和王后正在這時回來了,他們剛走進大廳也跟著睡著了;馬廄裡的馬,院子裡的狗,屋頂上的鴿子,牆上的蒼蠅,也都跟著睡著了;甚至連火爐裡的火也停止燃燒入睡了;燒烤的肉不炸響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動了,全都沉沉地睡去,王城外牆上長出了一道蒺藜組成的籬笆,將整個王城都保護在裡面……直到百年之後王子來到這個國家,喚醒了沉睡的公主。」

  說完故事,反應過來的小女孩咀嚼了一下自己講的故事,有點明白了:「難道說,那個人身上有類似的祝福,能讓他在遇到必死的情況時轉危為安?」

  「不是祝福,像故事裡那麼強大能逆轉死亡詛咒的巫師很少,」薩爾介面道,「那個人身上的,應該是黑魔法的護身符……」

  小女孩看看床上還昏迷的人,又看看她家師傅,小腦袋在兩者之間轉悠來轉悠去,古安筠直覺不能讓她再這麼轉悠了準備把人打發到床上去休息,可惜慢了一步,棕發小女孩已經一臉恍然大悟樣開口了:「故事裡說,是走進了蒺藜宮殿的王子救出了公主,吻醒了她……意思是說,要叫醒他的話,讓救人的師傅……哎呀師傅你幹嘛打我?」

  棕發小女孩抱著腦袋哀嚎,透著暗紅的茶晶色眸子淚眼汪汪地指控自家師傅的不法行徑。

   「童話是童話,部分當參考是可以的,但全部都拿來當真知那是無能者的選擇……佑希,明白了不?」古安筠肅然道。

  薩爾斜視了她一眼,對此人睜眼說瞎話本事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廢話,這是所有政客的基本技能!)

  「哦,原來如此!」年齡尚小反忽悠技能等級不足以對抗宗師級忽悠技能,佑希姑娘還處於將師傅的話當聖旨的階段揭穿不能……

  旁觀一切的銀髮男孩拿水杯擋住忍不住上翹的嘴角,他可不想把師傅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來。

  「好了,小孩子該吃飯睡覺去了!」古安筠拍拍手,吸引兩個孩子的注意力,「這裡我看著,一縷,佑希,注意你們的作息。」

  「知道了,那麼,師傅,薩爾,晚安!」佑希笑嘻嘻地擺擺手,拉著一縷往隔壁房間去了。

  目送兩個孩子離開,古安筠才問還停留在此地的薩爾:「現在可以說了吧,為什麼佑希的血能打開那扇門,不要說是年久失修啊……」

  古安筠的聽力極好,還在水裡的時候就聽到了薩爾說的打開條件,明明應該是無魔力的血卻能打開那扇門……她不能不在意。

  也許和佑希的身世有關。

  即使佑希對自己失去的記憶不在意,她卻不能不去尋找。

  薩爾看了看隔著兩個房間的那堵牆,他目前可以離開佑希二十米左右,再遠就無以為力了,不過這比起剛開始的五米是一個很大的進步——哪怕是一個才七八歲的小女孩,也是會為了自己隱私爆發母獅般風采的存在。

  「如果沒有那扇門,我也會認為她只是個沒有魔力的普通人。」布下靜音咒,黑髮的男子輕聲道,他深知這兩師徒聽力的變態,「但之後我才察覺到,佑希身上有禁咒……禁錮了她全部的魔力,讓身體裡的魔力因數全部沉睡,但不是消失。」

  所以她的血中擁有魔力,只是平常人察覺不到而已。

  古安筠有點犯難地皺起眉,她對西方巫師的領域不是很擅長:「禁咒……麼?你能看出多少?」

  「目前能看出來的效果,是禁錮身體魔力,和封印記憶,」薩爾說道,「我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那扇門在汲取了她血液中的魔力時,似乎也把她身體中的禁咒打開了一個口子,現在佑希身上已經有一定魔力存在了……雖然那點魔力波動還比不上啞炮。」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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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好痛苦……

  口幹……好渴,想喝水……

  好像有把火在胸膛裡燃燒,好痛苦……

  身下是冰冷的堅硬岩石,磕得背上生疼,眼前有各種各樣的幻象在冒出來,但燒心的痛苦下淚眼迷蒙的視野讓這一切幻象變成了大片大片的斑斕色塊,完全看不清是什麼。

  她痛苦地趴在地上,死死抓住胸口的衣服,手中觸及的是絲綢一樣順滑的質感,她覺得有點不對勁,自己在冒險途中,是不會穿那些高級的料子做成的衣服的,不耐磨不經洗,比人還嬌慣,如果她敢穿著這種衣服去攀岩修煉,用不了半天就能體會史前人類的生活了。

  而且……這裡是哪裡?

  勉力思考的頭緒在看到黑色湖水的時候崩塌,到處都是從黑糊糊的水裡冒出來的腦袋和手,白森森的,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都睜著凹陷的、空洞的沒有焦距的眼睛,朝岩石這邊漂浮過來。

  漆黑的湖水裡浮現出一大片死屍。

  更多的陰屍已經爬上了岩石,它們枯槁的手抓住溜滑滑的岩石,空洞洞、霧濛濛的眼睛盯著岸邊的人,被水浸濕的破衣爛衫拖在身後,一張張凹陷的臉上帶著扭曲的神情,它們伸出冰冷僵硬的手抓住了她的四肢,把她拖進水裡,她掙脫不開,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卻仍有冰冷的黑色的湖水灌進她的口鼻,她嗆著,試圖轉為先天胎息,卻無法做到,不僅如此,她連自己的身體也控制不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最後的最後,意識模糊前的片刻,勉強睜開的視野中,她看到胸口戴著的家族紋章上綻放出漆黑的光。

  

  「佑希,醒醒!佑希!」

  大汗淋漓的小女孩被喚醒了,有那麼一刻,她分不清現實和夢的區別,直到古安筠倒來熱水,把杯子塞進她手裡,她才從掌心的溫熱中回過神來。

  「怎麼,做噩夢了?」

  迎著師傅關切的眼神,佑希搖搖頭,她還在想噩夢最後的片段,她沒見過那個好像胸章一樣的東西,為什麼會下意識地認為那是家族紋章?

  只是一個噩夢而已……

  她這樣對自己說,然後問師傅:「那個……人呢?」

  她指的是他們當氣球一樣放上來的男人。

  古安筠指了指隔壁:「水腫已經消掉了,現在樣子不會嚇到人,要去看看嗎?」

  佑希點點頭,在師傅的帶領下進入隔壁房間,那裡守著的人是早她一步醒來的一縷。

  小女孩的腳步突然停留在了房門口。

  房間裡的光線很足,床上昏迷著的男人被梳理乾淨,黑色的頭髮,消去了浮腫的臉顯出英俊的輪廓,胸膛淺淺地起伏著,說明了他的生還。

  男人穿著的長袍質地優良,從泛著的光澤來看,是絲綢,雖然在水下浸泡多年,但似乎是因為附著在上面的防禦符文,它還保持著當年的精美。

  但佑希沒有留意這些,她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男人沒有被薄毯蓋上的胸口,古安筠沒有給他換上其他衣服,他仍是穿著從湖底出來時的長袍,薩爾用魔法弄乾淨了他的衣服,免得被旅店老闆娘嘮叨。

  他的左胸口別著一枚紋章,連同附近衣服的花紋褶皺,都和她夢中所見到的一模一樣。

  那個古怪的夢她最終沒有告訴任何人,被救上來的男人有了呼吸,但還在昏迷,薩爾的解釋是為了適應多年變化,身體調整的自我保護機制,而且陰屍的屍毒沒有祛除乾淨,他們還要給他解毒,唯一值得慶倖的是,在護身符的保護下屍毒沒有侵入他的骨髓,只是徘徊在肌肉裡,否則他們就只有截肢這一個選擇了。

  ——當然,護身符的效用正在減弱,如果不能在完全失效前配出淨腐劑,那就準備送麻瓜醫院做截肢手術吧。

  說完這些薩爾就把一個有著銀色花紋的暗綠色小袋子扔了過來,佑希看了看,是當初她發現在薩爾屍骸上的遺物之一。

  那時候她和師傅在雲南的某個山林裡遇到了薩爾,在他的指引下找到了他生前的屍骸,標準的骷髏架子,但讓人奇怪的是,它身上製作精美的長袍上除了胸腹間一個被銳利物撕開的大口子外,沒有任何腐爛的痕跡,像是裁縫剛剛捧出來給客人看的那樣光鮮亮麗,屍骸的右手離握著一根木制的手杖,上面沿著木理紋路雕刻出來的花紋清晰可見,像是完全沒有受到林間濕度的影響。

  在薩爾的指揮下她把那些衣服、木杖都收了下來,裝進了從屍骸腰間拿下的一個黑色小袋子裡,她當時還奇怪這麼多東西怎麼裝,結果驚訝地發現那個小袋子內部空間居然大得驚人,足有一個五十多平米的房間那麼大。

  而現在薩爾給她的這個袋子,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當初找出來的那一排小袋子裡,專門裝工具用的吧。

  佑希打開小袋子,果然在裡面發現了一組形狀和大小型號都不一樣的銀色刀片,小鏟子,錘子,鉤子,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成的很堅實的手套,大鍋,水晶小藥瓶,古老得可以進博物館展廳的天平……

  「這些……幹嘛?」

  「去采藥,不然你以為,配置淨腐劑所需要的火絨草會自己排著隊跳著舞從森林裡跳到你的試驗臺上,還是祛除屍毒的魔藥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正好砸你腦袋上?」黑髮的鬼魂冷光掃來,棕發小女孩一個哆嗦。

  古安筠在檢查了一縷的身體後,宣佈他的基礎訓練可以開始了,而進度不同的佑希則被她交給了薩爾,棕發小女孩不明所以,師傅給出的理由是需要人照顧還在昏迷的某位人士,另外薩爾要配置魔藥也需要人打下手,於是學習進度告一段落就差時間積累和實戰經驗的佑希同學被她家師傅放到某鬼魂名下當學徒了。

  這工作很不好做。

  佑希在採集了三天火絨草、挖了五天月長石、砍了七天桔秸木、釣了十天呼唄魚……將傳統網遊四大基礎生活技能採集、挖礦、伐木、釣魚等技能從初級升到中級即將到高級、跑遍整個英格蘭原始森林海洋地圖的當口,終於把淨腐劑需要的原料採集、處理、陰乾,準備完畢。

  「薩爾我終於又發現了你的一大特點,龜毛……」棕發小女孩敏捷地躲開來自千年老鬼的一道紅光,手裡不忘按照他的吩咐把離開主枝三天后變成枯黃的桔秸木葉子完整摘下,放到藥缽裡,碾碎成粉狀物,保證看不到一點可以稱為碎葉的存在後,從中稱量出二盎司,用白紙盛好,如此制出五份粉末,放到薩爾的工作臺上。

  缺口子的不要,帶一丁點綠色的也不要,焦黃色的更加不要,只要有一點點的不符合要求的葉子立刻槍斃連個死緩都不給……如此排查下來,她砍了七天收集的桔秸木中只有百分之一的葉子符合這只鬼的要求,佑希盯著那堆被淘汰下來、佔據了一個牆角和整個房間四分之一面積的桔秸木,很想知道這種在薩爾介紹中屬於烈性的藥材如果砸在他身上會不會給屬性為陰的鬼魂造成點傷害。

  「魔藥是一門要求精密科學和嚴格工藝的學科,任何一點小小的誤差都會導致一鍋魔藥的報廢!如果你希望那男人在喝下這劑淨腐劑後自焚或者直接陰屍化的話,就把你手上那片葉子加進藥缽吧!」千年鬼魂斜了趴趴熊樣的小女孩一眼,拿起她稱量完畢放好的桔秸木葉子粉,一邊勻速勻量地加進坩堝中一邊用玻璃棒以五秒一圈的速度勻速攪拌。

  佑希抽了抽嘴角,看看手裡的那片葉子,翻轉三次後終於在葉柄處看到了一點比頭髮絲的半徑還小的綠點……

  最後加入五片紅色的呼唄魚鱗,看著坩堝裡的液體從渾濁的紫色變成透明的黃色,像黃色水晶一樣美麗,薩爾熄滅火焰,把玻璃棒放到一邊,示意佑希上前:「裝瓶,十個水晶小瓶子就行了。」

  在裝滿十隻瓶子後,坩堝裡還剩下大半的液體,他往裡撒了一把切成三釐米長的火絨草,魔藥瞬間從黃水晶變成了深紅寶石。

  「裝到大玻璃瓶裡,每天用1:100的比例摻水,浸泡他的身體,每次時間二十分鐘,連續十天。」

  內服外用全部具備,被奴隸了將近一個月的小女孩還來不及歡呼,就被下一句話打擊得僵硬:「準備配置強效的焚屍藥劑,正好材料大部分重疊,不用另外再去找了。」

  佑希松了口氣,卻聽到薩爾繼續道:

  「我口述,你動手。」

  「哦……嘎?」

  習慣性點頭的棕色小腦袋猛然定住,其刹車速度之快讓人忍不住擔心那細小的脖子會不會因此折斷,小女孩連忙抬頭,不敢置信地看向一邊的鬼靈,確定對方不是在說笑,透著暗紅的茶晶色眼眸頓時睜得老大:「我……我完全不會啊!」

  深具中世紀西方貴族風範的千年鬼魂露出標準的貴族式假笑:「沒關係,我會在你炸了坩堝把自己玩死前去通知你師傅來收屍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有文獻表示,至少在西元前1500年,古埃及人就有了原始的天平,所以薩爾所處的年代也是有天平的,只是沒現代天平精確而已,這個不是BUG……


第8章 第 8 章

  「把坩堝從火上拿下來,然後放入羅馬尼亞蠑螈粉……」小女孩念念有詞,戴上厚實得好像專門用來從烤箱中拿東西的防護手套,把燙手的坩堝從火上拿下,接著把一邊稱量好的蠑螈粉倒了進去。

  「唔,然後溶液會變成薑黃色……啊嘞,怎麼在冒紫煙呢?」眨巴眨巴清澈的茶晶色大眼睛,佑希看看像霓虹燈一樣飛速變幻色彩冒出各色煙霧的液體,再看看剛剛被她放在木架上的玻璃攪拌棒,一拳捶在手心裡,「啊,對了,蠑螈粉放下去的時候忘記攪拌了!」

  話音剛落,只聽「轟」的一聲,坩堝猛的爆炸,這所二層式小洋房頓時整個兒搖了搖。

  樓下客房內的「睡美人」紋絲不動,穩如泰山。

  銀髮的男孩頓了頓,繼續往自己胳膊、腿上塗活血化瘀的藥酒,然後配以特殊手法用力揉捏,促進藥效發揮。

  古安筠默結了一個小型結界,把從天花板掉下來的粉塵連同藥酒的味道都隔離在周身之外,繼續品嘗自家大弟子前些日子寄來的毛尖。

  煙塵散去,薩爾看著呈焦黑狀的實驗台,地面,天花板,黑著臉把視線移到窗外,過了片刻,從窗戶上方垂下一縷淺栗色的頭髮,似乎是確定了沒危險,因為前段日子的冒險導致頭髮都曬得有些脫色的小女孩從窗戶上方探下頭來:「已經沒事了吧?」

  不等薩爾回答,她雙手抓在窗戶上沿,人借著腕部的力量翻進房間裡,安穩落地,看看那呈現爆炸式的黑色房間,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黑皮筆記本,打開,咬開圓珠筆的筆帽,往筆記本上寫注意事項:「沒有邊攪拌邊放入蠑螈粉會導致爆炸,放入蠑螈粉後液體冒紫煙,然後變幻色彩,第十二秒時爆炸,威力堪比硝酸甘油炸彈……嗯,記好了,我保證下次不會再犯了!」

  她啪的一聲合上筆記本,開始收拾殘渣:「薩爾不要老闆著臉嘛!比起上回在第十二個步驟的時候就炸了坩堝,這次我堅持到了第十五步呢!而且上回的錯誤沒犯哦!」

  「但這是你學習高級補血藥劑以來炸掉的第七個坩堝了……」她的魔藥老師顯然沒有如此「知錯就改善莫大焉」的想法,「小女孩,我很想知道,你還需要炸掉多少只坩堝才能完全掌握這種高級補血藥劑的配置過程?」

  佑希看過來的眼神很純潔:「這個……我也不知道,距離藥劑完成還有最後三個步驟,所以……保守估計,三個坩堝?」

  「……」

  「……如果順利的話,也許是……兩個?」小心翼翼地比出兩個手指。

  「……」

  「呃……」盯著自家魔藥老師黑得可以滴出墨汁的臉,小女孩看看自己的兩根手指,認真思考了半天,然後收回一根,「……要不,我快犯錯的時候薩爾你提醒我一下,那可能只要再準備一個坩堝就行了……」

  「……」

  你就不能往不炸坩堝的目標努力一把嗎!!!

  自從成為鬼魂後就沒再有過疼痛感的魔藥大師突然覺得自己的胃和腦袋同時有了讓自己想用力揉甚至給自己配副高效止痛藥劑的衝動……

  「啊,佑希,如何,今天炸了幾個坩堝?」

  看到從樓上下來的弟子,古安筠笑著問道。

  小女孩想了想:「除了正在用的那個,今天總共報廢五個坩堝……比昨天少了三個!」

  她笑嘻嘻地比出三的手勢,那一臉「我有進步哦快來誇獎我啊」的表情讓跟在她後面下來的某鬼魂直接黑了臉。

  「不止魔藥有進步,身手也有大進步呢。」薩爾冷笑著開口,「比起五天前被炸毀衣服四天前被燒掉外套三天前被熔掉圍裙(?為毛會有圍裙這東西佑希你以為你在煮飯嗎?)兩天前被烤焦蕾絲昨天第一次全身而退今天還能搶救下自己的魔藥筆記,看看區區坩堝爆炸已經不能用來測試你的反應能力了,是吧?」

  「哇……」被點名的主角愣愣地看著似乎爆發了的鬼魂,「我還是第一次聽到薩爾你在指導魔藥以外的時候說這麼長一段話啊……」

  「……」

  差點被氣內傷的物攻免疫•鬼魂系•薩爾黑著臉飄回樓上去了。

  (祝你早日修成免疫精神力攻擊技能……)

  每一個魔藥大師都是從炸坩堝開始的。

  每一份成功的魔藥背後都有著千千萬萬個默默犧牲奉獻的坩堝、無數被浪費的材料、無數個靜靜出現在實驗室外的靜音防震結界……

  所以當多年後的佑希去醫療室看望又一次炸了坩堝的納威•隆巴頓時,薩爾平靜地思考著也許這是一個魔藥好苗子的可能……

  伴隨著一批批的坩堝由摸不著頭腦的郵遞員送到這間坐落在鄉下人煙稀少處的二層小洋房中,時間進入到了八月份,這天,在連靜音防震結界都無法阻擋的爆炸聲響起的時候,一直處於安靜狀態的客房裡傳來一聲虛弱的呻吟。

  修習師門心法後耳力大漲的一縷、已經能隔著靜音結界聽到五十米外蟲子啃草葉聲音的佑希以及實力深不可測聽力極限也同樣不知道在哪裡的古安筠同時放下手上的事情,聚集到了客房中。

  「話說他要再不醒我真的想讓師傅試試童話手段了……」

  古安筠似笑非笑地撇了一眼,後者從善如流閉緊嘴巴。

  那個從黑湖底救起的「睡美人」正坐在床上,一臉迷茫。

  「不會是失憶這種狗血橋段吧……」佑希貼著一縷的耳朵悄聲嘀咕。

  「你們……」

  似乎是因為很久沒說話,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們是無意中闖入那個洞穴的旅人,發現你還活著就把你救了出來……」古安筠淡淡道,發現他對於自己身體很驚訝,接著解釋道,「似乎是你身上帶著強力的護身符,所以能堅持了這麼多年沒被陰屍同化,只是體表肌肉被感染了,否則我們也是回天乏術……啊,對了,屍毒已經解了,不用擔心。」

  「你運氣不錯,我們認識一個魔藥大師。」

  正當佑希好奇地打量這個男人時,薩爾的聲音突然響起:「讓我和他談,你們先出去。」

  佑希愣了一下:「咦?薩爾,可是你……」別人看不到你啊……

  「實體化一小時還是可以的,我有事情要問他。」

  古安筠止住了想開口的弟子,對那常人看不到的鬼魂點點頭:「那麼,注意時間……佑希,一縷,我們先出去。」

  那天薩爾到底和那個後來自我介紹為雷古勒斯•布萊克的男人說了什麼,佑希和一縷並沒有聽見,他們只知道結果是雷古勒斯除了當天出去了一趟,帶回了一個裝滿了東西的袋子後,就在他們的房子裡安家落戶了,連同那個客房也成了他的臥室。

  而佑希和一縷當時被古安筠帶到了戶外的訓練場做二對一聯手對敵訓練,附近是古安筠布下的強力結界,即使是以佑希越來越變態的聽力也沒能聽到超過結界三米外的聲音。

  說起聽力來,佑希發現自己最近實力增長似乎很不均勻,她的內力積累沒有多大起色——這個不是重點,內力向來都是需要時間積累才看得出成效的——但聽力、視力、嗅覺、觸覺、味覺等五感能力卻是飛速提升,五感感應更是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所謂的五感感應,是古安筠的師門所用辨別吸血鬼的方法,和一般的吸血鬼為家族式不同,古安筠師門所收弟子,基本上不是天生的吸血鬼獵人。

  吸血鬼獵人,並不是人人都能當的,其原因則要追究到吸血鬼獵人的起源,傳說,第一個吸血鬼獵人是吞食了某個吸血鬼始祖的血肉,從而擁有了辨別和獵殺吸血鬼的強大能力,這才成為了第一個吸血鬼獵人,後來他成家立業,將血脈流傳下去,而那份因為吞食了吸血鬼血肉而得到的辨別能力也隨之傳了下來,因此,這個世界的吸血鬼獵人都是家族式的,只有這樣才具備辨別能力,普通的人經過一定訓練也能辨別吸血鬼,不過和那些人隔著牆也能分辨出吸血鬼存在的天生血獵比起來,只能算是雞肋。

  而古安筠師門所傳的那種辨別能力,卻是獨闢蹊徑,屬於只要用心學人人都能學會只是用時長短的問題,其核心在於氣的感應。

  修煉師門心法擁有氣感後,伴隨著氣的外放,五感也會大幅度提升,許多平時忽略了或者接收不到的資訊也會湧進來,氣味,溫度,光線,周圍人的體表溫度,從鼻腔呼出的氣體溫度,心跳聲,脈動,血的氣味……

  說到底,這種感應方法就是綜合周邊各種資訊然後得出相應結論,因為需要的信息量非常大,所以並不是容易被掌握的能力,不過運用自如後,所能起到的作用也是非常大的。

  將氣外放,用皮膚感覺對方體表溫度、口鼻呼出氣體溫度、身體散發的熱量……因為吸血鬼和人類不同,他們的身體冰冷,無論是體表溫度還是口鼻呼出氣體溫度,都比人類低一大截,這是再明顯不過的特徵了。

  強大如古安筠者,甚至能做到氣外放後感應到數千米內的所有吸血鬼的地步。

  而現在,佑希不需要運轉內力全身外放也能做到感應周圍百米內所有生物體溫的地步,而在兩個月前,這是她全力運轉內力後的成績。

  不僅如此,力量、速度、體力……身體素質都有了急速提高,但她這兩個月除了做不能間斷的基礎訓練外並沒有去做什麼挑戰自身極限的事情啊!

  ——呃,製作魔藥不算。

  有些不安的小女孩把自己的變化告訴了師傅,古安筠摸摸她的腦袋:「沒事,這只是把你原本就有的力量釋放出來而已。」

  「原本就有的力量?」

  「嗯,」古安筠笑著道,「我們修習的心法,它最大的用處就是挖掘身體潛力,所以現在是佑希實力增長的高峰時段,不用擔心!」

  得到答案的小女孩放下不安,跑去繼續看薩爾的魔藥筆記。

  她沒看到自己師傅在這之後就失去了笑容的臉。

  古安筠看著手裡的書籍,這本書是雷古勒斯拿來的,屬於貴族巫師的私家收藏,上面訴說了巫師的起源,那是遠古時代人類和遠古魔法生物的後代,而如今,隨著那些遠古血脈的薄弱,巫師的能力也在下降,但偶爾,也會出現類似普通人的返祖現象的小巫師。

  這些小巫師,在覺醒魔力的同時,也覺醒了身上傳承自遠古魔法生物的血脈。

  她同意薩爾著手用魔藥和溫養煉金陣破除佑希身上的禁咒以促進她魔力發育時,並沒有想到,這百萬分之一的概率,竟然會應驗在她的弟子身上。

  「從她現在的表現來看,她所傳承覺醒的血脈,非常強大……」薩爾低聲道:「禁咒的破除還沒到十分之一,流泄出來的力量已經達到了一個八歲小巫師的頂峰了……我們不得不考慮,當初給她下禁咒的那個人,是不是為了抑制那過於強大的力量,才會做出這個禁咒……」

  「現在那個禁咒,如何?」

  「沒有外來條件影響下,還能堅持四到七年。」他說道,「即使沒有我們橫插一手,按照佑希自己的實力進步來看,那個禁咒也只能維持十年而已。」

  維持她十年的平靜生活。

  薩爾沒有說的是,那開始覺醒的血脈中有著極其純粹的黑暗氣息,那是屬於夜幕中的王者的血脈。

  成為了鬼魂的他對能量和威壓的感應遠高於常人,這點連古安筠也比不上。

  不是如今墮落到了讓人類狩獵的level e,把持著元老院洋洋得意的level b,而是真正的,來自遠古的,強大的,讓人忍不住想要臣服的力量。

  屬於血族親王的威壓。


第9章 第 9 章

  「好美啊……哥哥,夕陽不知道能不能摸到呢?如果碰到會很燙吧,對吧……哥哥?」

  小小的孩子緊緊依偎著身邊年長者,看著他手上的圖冊,那是一副夕陽的寫生圖,佔據了整個畫面的都是深深淺淺的紅,濃烈而奪人眼球。

  「是啊。」她身邊被她稱呼為哥哥的人微笑了一下,聲音裡是溫柔的寵溺。

  「但是,我想稍稍摸一下呢!」小女孩晶亮的眼眸裡滿滿的都是嚮往,豔羨,和渴望,「因為……它是如此美麗的!」

  對於妹妹的童言稚語,看不清容顏的少年輕笑了一下,然後摸摸她的腦袋,一下又一下,不放開手。

  「佑希?佑希?」

  頭髮慢慢褪變成了淺栗色的小女孩在眼前不斷揮動的手影下回過神來,疑惑地看著身邊的同伴。

  「怎麼了,好不容易爬上最頂峰看夕陽,你也能發呆……是昨晚守夜太辛苦了嗎?」銀髮的男孩精緻的眉眼間有擔憂的神色。

  他們現在是在非洲大草原的某個山峰上,就在三個月前,古安筠宣佈一縷已經可以進入實戰階段了,而薩爾也已經教導佑希巫師類課程將近一年,下一階段學習所需要的一些材料產地在非洲,於是順手把兩項計畫合併的師傅把兩個孩子放到了非洲大草原上,目標集齊所有薩爾事先給出的清單內材料。

  這一趟集合了「收集下學期魔藥素材」+「觀察兩弟子本年度實力水準」+「考察佑希草藥課魔藥課神奇生物課成績」等目標的冒險之旅沒有其他人的幫助,連薩爾也自動消失了,雖然兩人都可以感覺到他還在附近,但卻怎麼也找不到……鬼。

  而現在,他們是在這遼闊大草原上某個山頂,將一望無垠的大地盡收眼底,之前上到這山頂來只是因為這裡可能會生長著一種開在滿月光輝下的草藥,卻沒想到竟會見到如此壯觀的景色。

  「啊,不,沒有……」佑希摸摸有點脹痛的太陽穴,把目光投向了西下的夕陽。

  慢慢沉入地平線的夕陽變成了一個彤紅彤紅的火球,深深淺淺的紅佔據了整個天空,連大地都被渲染成了一種紅色。

  和……剛剛冒出來的畫面裡,畫冊的圖畫好像……

  那樣熱烈的,充滿活力的紅色……

  真的,很想要觸摸看看……

  像是被什麼蠱惑了一般,淺栗色頭髮的小女孩著魔了似的朝著夕陽伸出了手。

  終於看到了呢……一直一直想要見到的景色……

  和哥哥說的,一模一樣……

  等等,哥哥?

  佑希猛然回神,指尖觸摸到的空氣帶著夜幕即將到來的涼意,她愣愣地看向西方。

  夕陽只剩了一點兒還露在地平線上,原本佔據了整個視野中的天空的紅色被暗沉的黑色奪回了大半。

  夜之女神駕著她的馬車正在追逐著太陽神的腳步。

  「佑希,今晚我守夜,你先睡吧!」銀髮的男孩撥了撥篝火,柴木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等到了下半夜再換你。」

  她抖了抖睡袋,鑽了進去,只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面,火光印得她的眼睛變成了某種溫暖的橘紅色:「嗯,好,一縷……晚安。」

  將近一年的訓練下來膚色不再如以前那樣蒼白的男孩笑了笑,和剛見面時一樣溫和靦腆的模樣:「晚安!」

  她閉上眼睛,火光在眼簾的阻隔下成為了視網膜上大塊的亮斑,沒有了視覺的資訊輸入,平時被不自覺壓抑的其他感覺慢慢揮發開來。

  四周靜了下來,可以聽到風吹過嗚嗚的聲音,這地方的土質結構有些鬆散,大概是哪裡有天然形成的小洞,所以才有這樣的聲音吧,地底有動物啃食草根的聲音,個頭很小,也許是什麼鼠類吧……

  鼻子裡可以聞到許許多多的氣味,土壤中的水氣,柴禾燒灼時的焦香,晚餐的罐頭肉香還沒散掉,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香甜的血腥味,屬於十歲多的人類小孩子,略略佔據主導地位的雄性荷爾蒙告訴她血的主人是男性,身體素質很好,鍛煉充分,雖然相比較之下免疫力有所差距,但比起從前那是好了很多了……

  血的味道不是很濃,應該說很淡,說明傷口非常小,估計出血量還不到十分之一毫升,從血氣中的凝結遲滯度來看大概是五分鐘前開始散發在空氣中的,味道在變淡,說明傷口已經結痂了,血裡混合了木刺的味道,是被不小心紮上的麼……難怪她剛才都沒聞到這氣味。

  眼睛沒有睜開,但空間想像力展開出去,勾畫出這附近的地貌,樹木、草葉、岩石的形狀,方位,高度,她和一縷所處的位置……

  感知告訴她現在一縷坐在一截枯木上,一隻手撐在左膝上,另一隻手拿著一根樹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篝火。

  「一縷……」

  銀髮男孩正無聊地撥著篝火,乍然聽到佑希在叫自己:「嗯,怎麼了?」

  窩在睡袋裡的小女孩連眼睛也沒睜開:「把手心的木刺拔掉,記得擦點消毒的藥,不然會感染。」野外的時候任何一點小傷口都要小心對待,尤其是一縷,他的免疫力本來就不好,不小心點總有他後悔的時候。

  感覺到對方疑惑不解的視線,佑希閉著眼睛從睡袋裡伸出右手,指指掌心:「這裡。」

  一縷放開樹枝,攤開手掌,在掌心裡看到一個小小的紮在肉裡的木刺,毛細血管的血沿著掌心細密的紋路,在傷口附近滲成一條細細的不到兩毫米長的紅線。

  「……佑希,你的嗅覺越來越變態了。」

  「嘻嘻,多謝誇獎。」

  睡到大概十一點半的時候,佑希迷迷糊糊地醒了,銀髮的男孩正在把篝火撲滅,整理行裝,看到睡袋裡的小女孩睜開茶晶色的眸子,他笑了笑,淡紫色的眸子有淺淺的歉意:「抱歉,佑希,吵到你了嗎?我本來打算收拾完了再叫你起來的,不過我好像動作太大聲了……」

  白天小女孩的走神他看在眼裡,能讓精力一向過人的佑希露出這樣心不在焉的模樣,大概真的是太累了吧,一縷想到這些天的守夜雖然都是兩人輪著來的,但仔細想想就注意每次輪到他自己守夜的時候,紮營地基本上都是比較安全的地帶,而佑希守夜的時候紮營地附近有時候卻能夠感覺到某些動物的氣息。

  他們兩人的守夜不是注意附近的情況有危險了叫醒其他人就行了的,而是要一整晚都釋放出自己的氣,壓制附近蠢蠢欲動的野獸,威懾它們,不許它們靠近,所以附近有猛獸的時候守夜的人總是會辛苦些。

  畢竟他們只有兩個人,如果真的是那些群聚動物一擁而上,即使佑希能全身而退,他是註定要留些傷口了的。

  動物們是很敏感的,即使有篝火的威懾,沒有那種仿佛來自天敵的威脅,它們也不會輕易放棄。

  「不會……」佑希拍拍臉,清醒了些,然後對著身邊的男孩露出大大的笑容,「我休息得很好哦!我們快點收拾好去找薩爾指定的草藥吧!如果這裡再找不到的話就真的得去那群鬣狗的地盤了!」

  如平常那樣活力十足的樣子讓一縷放下了心,他嗯了一聲,兩人一起加快動作。

  萬幸,他們找到了薩爾指定的藥草,不用去那些群居生物的地盤讓兩個孩子都悄悄松了口氣,鬣狗群可是非洲大草原上唯一能和獅群對抗的捕獵者,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們還真不希望和那群「清道夫」對上。

  即使知道師傅和薩爾都隱藏在附近,如果他們真遇到什麼危險自然會出來救場,但這麼一來兩人的「期末成績」可就要掛紅燈了——非必要的冒險活動是要扣分的。

  「期末考試」不及格那就意味著他們的七月八月活動就要在無止盡的「補習」中度過了,原本師傅允諾的「暑假」也沒了。

  「材料收集完畢,我們明天就可以回去了……離天亮還有兩小時,一縷,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來守著,剛好我要整理這些東西。」佑希搖了搖手裡的斑點老虎草,她面前還放著無花果皮,野生炎性雛菊根,非洲樹蛇的蛇蛻等材料,都是他們這些天收集來的成果。

  「不用了,我這幾天不怎麼累呢……佑希,要不要我幫忙?」

  「好啊,那,一縷你把那些流液草的果子摘下來,然後把流液草和果子分別放在這兩個盒子裡,流液草的草莖很有韌性,扯不斷也掐不斷,你用這把銀刀好了。」

  他們沒有點燈,夜視能力足夠好的兩人憑著滿月的月光也能清楚地看到這附近的一切,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剛剛採集到的那種草藥一旦靠近熱源就會迅速失去藥效,所以在佑希把它們進行完初步處理然後放進刻有寒冰魔紋的草藥盒子裡前是不能點燈也不能生火的。

  兩個孩子忙活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把所有的材料都分門別類地放好,然後放進施加了空間擴展咒的小袋子裡。

  「好了,那我們回去吧!」一縷拍拍背包,道。

  「嗯,沒有不必要的冒險,沒有受傷,用時十天……」佑希扳著手指數評分標準,最後笑道,「……嘻嘻,看來今年有望拿到兩個月的假期呢!呐,一縷,你打算到時候去哪裡?回家嗎?」

  銀髮的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嗯,我有點……想爸爸,媽媽,還有零了……」雖然每過一陣子他都會打電話回家,但沒有親眼看到,心裡還是會想念的。

  爸爸媽媽啊……

  有著淺栗色頭髮的小女孩想起這些日子,夢中看不清容顏的男人,女人,和少年,那是,她遺忘了的家人……麼?

  夢中的場景模糊不清,她只記得住的房間很大,裝潢很好,古典優雅,是那種沉澱了歲月的美麗,掛著油畫,西方式的裝飾風格,但是沒有窗,什麼樣的房子會沒有窗戶呢?

  出現在夢裡的只有三個人,都是很溫柔的人,有時候會讓她一個人留在家裡,有時候是全家都在,坐在沙發上聊著什麼,花枝形的吊燈灑下明亮的光,少年會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髮,摟著她輕聲告訴她外面的世界……

  師傅沒有放棄去尋找她的過去,但日本方面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傳來,也許她的家人早已不在了……

  她想起記憶初始時的那個Level e,眼神一冷。

  也許……是死在了,吸血鬼手下。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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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佑希終究只是個孩子,即使偶爾會悲傷自己遺忘了的過去,卻也很快就拋之腦後。

  他們順利地從海關偷渡——忘記說了,來時是薩爾的幻影移行,海關方面自然沒有這兩個孩子的出入記錄,於是回去也不得不偷渡了,而這次沒有了薩爾的幫助,如何成功偷渡也是「期末考試」的一部分——回了英國,上交成果,然後聽師傅宣佈假期兩個月。

  兩個孩子的歡呼蓋過了某位魔藥大師對材料品質的種種挑剔聲。

  七月初的時候,一行人到了日本。

  「就算是回家也不能鬆懈啊,不然等我來接你的時候就有你受的了!」古安筠點了點銀髮弟子的額頭,笑吟吟道。

  「一縷,到時候師傅會為你準備特別的‘恢復套餐’的呦!要不要試試?」佑希笑得一臉狡黠。

  一縷斬釘截鐵道:「放心吧,絕對不會讓師傅的‘套餐’有出世機會的!」

  單單訓練就足夠難熬了,再加個「恢復套餐」他用得著活嗎?

  「對了,這個!」佑希像是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翻出兩條項鍊,紅繩下端用銀色紋飾墜著一枚獸牙,被細細打磨,上面淺淺地刻著奇異的紋路,偶爾有銀芒閃過,有種古樸的美麗。

  「這個是我們第一次合作殺掉的那頭高地印加拉銀狐的犬牙,薩爾往上面附加了古代魔文,有凝聚心神的作用,兩枚牙齒做成的兩條項鍊,呐,一人一條。」她把其中一條掛到一縷脖子上,然後從衣領里拉出自己的項鍊:「看,這個是我的。」

  高地印加拉銀狐是魔法界有名的高精神力生物,由它的骨骼牙齒等部分做成的護身符有著極強的抗魅惑、混亂、驚嚇能力,如果是出自大師之手專門用來抵抗精神系魔法的護符,甚至能在海妖的呢喃中保持頭腦清醒。

  「那這個呢?」一縷摸摸觸手溫潤的骨牙,指著佑希手上的那根項鍊,那也是一條骨牙項鍊,但是似乎並沒有附加什麼特殊的東西,只是為了美觀而做了些許修飾。

  「這個是一縷你第一次獨立幹掉的那頭襲擊我們的花豹的牙齒,你的戰利品哦!」佑希笑眯眯地遞了過來。

  古安筠拿扇子輕輕敲了下有點發愣的銀髮弟子:「第一次獨立戰鬥的戰利品是要好好保存留作紀念的,當然,將來送給重要的人也是很不錯的用途哦!」

  她露出某種讓兩個弟子都迷惑不解的曖昧笑容。

  「好了,一縷也回家了,佑希,你打算怎麼辦呢?」看著一縷和父母離開,古安筠問身邊的小弟子。

  「我……唔,我想去……」佑希張了張口,卻沒說出哪個地名。

  古安筠看在眼裡,心底覺得好笑,一直以來習慣於打直線球的佑希也會有這種猶豫的表情,還真是少見呢。

  不再等待,她直接說:「不打算去見見奈奈媽媽嗎?她很想你呢,上次你用國際快遞送給她自己配的美容魔藥,她很喜歡,一直問我小佑希什麼時候回來呢!」

  「……真的嗎?」透著暗紅的茶晶色眼眸頓時睜大,佑稀有點遲疑地問道,「奈奈媽媽……真的這麼說嗎?」。

  古安筠歎了口氣,蹲下身,扶著弟子的臉,四目相對:「怎麼,佑希不想奈奈?」

  對視良久,小女孩敗下陣來,聲音輕得像蚊子叫:「……想。」

  她很想奈奈媽媽,想念她做的鰻魚飯,想念她做的小點心,那種吃進去能品嘗到幸福的味道的甜點,想念她笑著教她穿衣服,給她梳頭,像對待自己的孩子那樣呵護關心她……

  五歲那年,她失去了所有記憶,不記得自己叫什麼,連最基本的生活常識也沒有,看到吃的在眼前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明白肚子裡那種異樣叫做餓,不明白手指變得不太靈活了那是僵冷,師傅救下她後因為天色已晚,福利院之類的機構離得遠,就把她送到了一個朋友家,那戶人家沒有女兒,只有一個兒子,女主人是一個有著天然笑的年輕女子,很愉快地表示要收養她,而且行動力驚人,在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那個有著亞麻色頭髮和溫暖笑容的女子就在她床邊微笑著教她叫媽媽。

  奈奈媽媽對她非常好,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

  所以她在選擇了和師傅一起走的時候,很沒承擔力地只留了口信給奈奈媽媽而不是自己去說。

  她害怕看到奈奈媽媽失望傷心的眼神,所以選擇了逃避。

  這幾年跟著師傅在世界各地,雖然常常給心裡一直記著的那個地址郵寄一切她想給奈奈媽媽還有那個小哥哥的手信或者能用上的東西,卻沒有附上隻言片語。

  奈奈媽媽不會把這些當成推銷品直接扔掉吧……

  去郵寄的時候不止一次想過這問題,也無數次寫了一半又都揉掉信紙繼續只寄東西不留言,歸根結底還是擔心那個給她溫暖把她當家人一樣對待的奈奈媽媽會生她的氣。

  「自己丟下的爛攤子,自己收拾!」師傅丟下這麼一句話,把她扔在奈奈媽媽家門口,就走得沒影了。

  佑希看著雖然幾年不見卻依舊熟悉的房屋,停在門鈴上的手卻死活按不下去。

  「哎呀,是小佑希呢!」

  身後熟悉的聲音讓小女孩飛速回頭,看到亞麻色頭髮有著溫柔笑容的女性拎著白色袋子身後。

  「奈奈媽媽……」

  「哎呀呀,小佑希回來也不說一聲,早知道我該多買點東西呢!不過現在去買也不遲呢……怎麼了,小佑希?」自說自話了好一陣的奈奈看到眼前小女孩眼眶泛紅,然後猛地撲過來:

  「嗚嗚……奈奈媽媽我好想你……」

  驚訝了一下,奈奈笑著揉揉懷裡的小腦袋:「小佑希這是在撒嬌嗎?好可愛啊……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媽媽做小佑希最喜歡的甜點給小佑希吃好不好?乖……」

  「奈奈媽媽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說就走的……嗚……」

  「嗯,媽媽知道哦,安筠告訴我了,小佑希其實一直很想媽媽對不對……來,我們回家吧!阿綱也很想小佑希呢!」

  哭過後那雙透著暗紅的茶晶色眼眸更顯清澈,佑希吸吸鼻子,還帶著哭腔的聲音發出輕輕的嗯聲,然後拿過奈奈拎著的菜。

  「奈奈媽媽……我幫你好不好?」

  「哦啦,好啊,那等下小佑希幫媽媽洗菜?」

  想想自己雖然製作魔藥總是被薩爾批評得一塌糊塗,但處理魔藥材料倒沒被那個龜毛的鬼魂說過什麼,那洗菜不會有大問題吧?

  想到這裡她大大地點頭:「嗯!」

  「阿綱,你看誰回來了?」

  「誰啊……」從樓上探出一個毛絨絨的棕色腦袋,睡眼朦朧的男孩在看清自己母親身邊的人時迅速睜大了眼睛,並且想到樓下來,「啊,佑……哇啊啊啊!!!」

  基於每天至少三次的「摔跤經驗」,棕發男孩閉著眼睛等待滾到樓下時最後也是最痛的一刻,卻感覺似乎撞上了什麼柔軟的東西。

  「……欸?今天怎麼摔得不痛啊?」難道媽媽鋪了什麼軟墊嗎?

  男孩摸不著頭腦的樣子讓準確接住他的小女孩笑開了,阿綱哥哥還是和以前一樣呢!

  「阿綱哥哥,不要緊吧?」

  「呃……沒事……不過佑希你怎麼做到在前一秒還在玄關現在就到樓下接住我的啊?」目測了一下現在媽媽還站著的原地,以及自己和佑希所在地,確定無論如何也不能在短短一秒內跨越這等距離——至少他不能,全名澤田綱吉的男孩疑惑地問道。

  「嗯……這個,師傅的訓練成果吧,阿綱要試試嗎?」如果再來一個人的話,會很熱鬧吧,一縷也有師弟了,小算盤打得啪啪作響的小女孩期待地問。

  「啊啦啊啦,阿綱還是這麼冒失呢,看到妹妹回來了都激動得從樓上摔下來了呢!」

  「才……才不是呢!我只是不小心絆到了啊媽媽……啊,佑希,歡迎回來……哇啊!」

  「呵呵,我就說嘛!阿綱看到妹妹太激動了!」

  「噗……阿綱哥哥,幾年不見還是這麼容易摔跤呢!平地也能摔……」

  「不……不許笑!」

  男孩惱羞成怒的聲音和著女子的輕笑和小女孩的忍笑,今天的澤田宅很熱鬧。

  送給重要的人啊……

  一縷盯著那枚被仔細修飾後有某種象牙一樣溫潤感覺的骨牙,然後推開椅子跑出房門。

  站在離自己房間也就兩三步的地方,一縷看著閉合的房門,踟躕著,卻沒料房門自動從裡面打開了。

  「一縷,怎麼了,不舒服嗎?」出現在門後的是雙生子一模一樣的容顏,帶著微微的擔憂把額頭貼了上來,在零的記憶裡,自己的弟弟體弱多病,照顧他已經是一種習慣了。

  「……呃,沒事。」一縷遲疑了一會,才有些不好意思道,「零,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就像以前那樣……

  雙生子中年長的那位眼睛頓時亮了亮:「好啊!」

  曾經無數個父母不在家的夜晚,兩個擁有著同樣容顏的孩子相擁而眠,在那些寂靜的時光中,能觸摸的最熟悉的體溫,是來自於自己的半身的。

  一年多的分離造成的隔閡在重新睡在同一張床上時消融殆盡。

  「這個是……」零好奇地看著被自己弟弟掛上脖子的項鍊,古樸的獸牙項鍊卻不會磕人,鋒利處被細細打磨得圓潤。

  「項鍊,上面的獸牙是我的戰利品!」一縷笑道,「師傅說,這個是要給重要的人的……」

  他靠近自己的雙生哥哥:

  「我最重要的人,是零。」

  一直都是。

  「對了,阿綱哥哥,這個給你。」佑希遞給正在死命揉背的棕發男孩一條項鍊,底端是一個拇指大小的白色墜子,只有佑希知道那是自己前一陣子剛剛做好的古代魔文課成果,上面那些看著漂亮的花紋其實是刻上去的有緩衝效果的魔文,但是效果不是很明顯,至少在實驗中面對自己的攻擊,它的緩衝效果完全來不及發揮。

  本來以為沒什麼用,不過剛剛看到平地也能摔個四腳朝天的阿綱哥哥,她突然發現這個被薩爾評價為雞肋的項鍊還是有用處的。

  「這是什麼?」

  「唔……可以讓你摔得不是那麼慘的……幸運項鍊?」

  「佑希!」

  「嘻嘻!」


第11章 第 11 章

  早上醒來的時候,晨曦的光正照進窗戶裡,佑希揉揉眼睛,一手抓著奈奈媽媽買給她的兔子玩偶的長耳朵,一邊走到隔壁的房門前,打著呵欠敲門:「阿綱哥哥……我進來了嘍!」

  「唔……」

  裡面傳來模糊不清的回應,自動當成入門許可的小女孩打了呵欠推門進去。

  淩亂的男孩房間,床上從被窩裡拱出一個亂蓬蓬的棕色腦袋,佑希迷迷糊糊地走上前抓被子,眼睛要睜不睜的,顯然她自己也還掙扎在自身惰性和師傅的囑咐之間:「阿綱哥哥……起床了啦!」

  「嗯……讓我再睡一分鐘……呼呼……Zzzz……」

  「阿綱哥哥起床陪我跑步去啊……我一個人會迷路的……」

  「就睡一會……馬上……呼呼……」

  從兒子房間裡傳出來軟軟糯糯的聲音讓路過的奈奈揚起了溫柔的笑:「啊啦,還真是兩隻小懶豬呢!」

  然後她哼著歌走下樓去準備早飯了,佑希天天早起——雖然自己也很不情願——跑步,本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獨痛苦不如眾痛苦」的精神每天拉著綱吉一起跑,喜歡賴床的男孩在小女孩鍥而不捨地呼喚下賴床打算每每敗倒在其要哭不哭的大眼睛裡,最後不得不起床陪著跑。

  今天也一樣,三分鐘後已經完全看不到瞌睡的影子的佑希拉著還在打呵欠的綱吉從樓上下來,路過餐廳的時候小女孩笑著打招呼:「奈奈媽媽早!我和阿綱哥哥去跑步嘍!」

  「佑希,阿綱,早啊!今天早飯有厚蛋燒哦!」

  「嗯!我和阿綱哥哥會很快跑完回來吃早飯的!奈奈媽媽我們出門了!」

  「嗯……媽媽我們走了……」

  「好……路上小心啊!」

  小女孩牽著棕發男孩的手跑出家門,奈奈舉著勺子笑眯眯地想著果然有佑希在連阿綱都這麼有活力了呢!居然會一大早起來跑步!以前假期可都是賴床到中午的啊!

  「阿綱也有當哥哥的自覺了呢!」要給妹妹做好榜樣所以天天都早起陪著妹妹跑步。

  「好啦,我也要努力給阿綱和佑希準備好吃的早餐才行!」

  心情愉快的家庭主婦洋溢著溫暖的笑容開始為兩個孩子做早餐。

  沿著街道慢跑,佑希看著身邊雖然不再打呵欠了但是還有睡意的男孩,想起昨晚睡覺的時候聽到的聲音,鼓起了臉頰:「阿綱哥哥你又熬夜打遊戲了!」

  「唔……欸?!佑希你怎麼知道?」繼承了母親水亮的棕色眼睛,棕發男孩受驚的樣子像極了小兔子。

  「哼哼!我還知道阿綱哥哥你昨天卡在第三關連打五遍都沒打通!」

  「什麼!你……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第三關BOSS那裡的音樂一連響了六遍啊……佑希在心底默默說明,聽力太好的悲劇。

  「阿綱哥哥,奈奈媽媽昨天說今晚有夏日祭!那是做什麼的啊?」

  「夏日祭啊……」綱吉回憶著往年並盛的夏日祭道,「可以撈金魚玩,射擊玩,還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像章魚燒啊之類的,還有漂亮的煙火……佑希沒見過嗎?」

  「嗯……以前沒見過呢,那今晚阿綱哥哥帶我去玩好不好?」小女孩期待地看著身邊比她略略年長些的男孩。

  被依靠的滿足感讓棕發男孩用力點頭:「好!」

  「嘻嘻,那現在……阿綱哥哥先陪我跑步吧!」

  「哦……咦咦咦?佑希你怎麼突然跑這麼快我跟不上啊啊啊啊!!!」

  男孩的慘叫驚起一片早起的鳥兒,伴著輕不可聞的笑聲。

  「好多人啊……」

  九歲大的小女孩穿著一身粉紅色的浴衣,上面繡著漂亮的金魚花火,已經有點長了的淺栗色頭髮挑上半部分在腦後梳起,用一條同樣花紋的長緞帶紮住,緞帶長長地垂了下來,在身後輕輕搖晃。

  她看看前後左右,之前還在的棕發男孩才這麼一會兒工夫就被人群衝開到不知哪裡去了,虧得之前媽媽開心地看著他們手拉手站在面前時對哥哥的囑託:「呐,阿綱今晚要保護妹妹啊,千萬不能把佑希弄丟了!」

  也換了一身新浴衣的小男孩當時還用力點頭,表情認真地對她道:「嗯!佑希要拉緊我的手哦!千萬不要跟丟了!」

  現在……

  「到底是我把阿綱哥哥弄丟了呢還是阿綱哥哥把我弄丟了……?」苦思良久沒有結果,佑希決定先放開這問題,找到丟了的哥哥再說。

  這個時候她就開始感謝自己越發強大的感知了,很快她就在一個金魚攤前找到了急地快哭鼻子的綱吉。

  男孩一看到她立刻綻開大大的笑容:「啊!佑希!太好了!我還以為我把你弄丟了呢!」

  ——到底是誰弄丟誰啊……

  「阿綱哥哥你跑太快了啦!我只是轉了個身就找不到你了!」小女孩鼓著臉不滿道。

  「……啊、哈哈!」綱吉撓著後腦勺乾笑,他不好意思說佑希會看不到自己是因為他又廢柴地平地跌倒了,本來人就矮,這麼一跌也難怪佑希看不到他人了。

  「喂!找到你妹妹了可以放開我了吧!」

  惡聲惡氣的話讓正重逢的(偽)兄妹同時把目光投注了過去,一時間對上兩雙都顯得水亮亮、亮晶晶、好像小動物的眼睛,那個發出聲音的男孩切了一聲,轉開臉,但又很快轉了回來,對著棕發男孩喝道:「還不放手?」

  兩人的目光沿著那男孩的指示,佑希看到綱吉的右手還死死攥著人家的衣服不放。

  「啊啊對……對不起!」棕發男孩慌張地放開了手,連連道歉。

  那種好像被欺負了的小動物的表情讓男孩扭著臉想走人,卻沒料又被抓住了,他不耐煩地轉頭,卻看到是那個穿著粉紅浴衣的女孩子。

  佑希好奇地看著這個男孩,和阿綱哥哥差不多大的樣子,白色的頭髮看上去很柔軟,紅色的眼睛,模樣讓她想起了紅眼睛的白兔子,她看看身邊的阿綱哥哥,柔軟的棕發在略顯暗淡的路燈下看上去像是褐色,大大的眼睛,容易受驚的表情……

  好像兩隻兔子啊!

  想像著一隻白毛紅眼兔子和一隻褐毛小兔子在一起吃胡蘿蔔的樣子,小女孩眼睛一亮。

  「剛剛是你陪著阿綱哥哥找我的,對不對?嘻嘻,我知道阿綱哥哥如果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一定會哭的,剛才是你安慰他的吧?」佑希無視掉了身邊男孩心虛的「我才沒呢」的辯駁,笑著發出邀請,「我們一起玩好不好?」

  那個彆扭的男孩扭著臉,沒吭聲,以為被拒絕的綱吉眼神黯淡下去了,嘴角下意識地抿起來,那種被欺負了一樣的表情讓那男孩悄悄切了一聲,佑希歪著頭看了一會,恍然大悟:「哦,原來你沉默是同意了的意思啊!」

  黯淡的棕色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剛才他和佑希走散了的時候,正在街邊急得差點哭出來,是這個男孩站在他旁邊,雖然說話惡聲惡氣,卻陪著他一起等,一直被當成廢柴的綱吉生平第一次想主動和人交朋友,他也如他所想得說了出來:「我……我叫澤田綱吉,她是我妹妹,佑希,你叫什麼名字……」

  對上兩雙期待的小鹿斑比一樣的眼神,那男孩沉默了好一會,本以為對方會放棄,哪料到兩個孩子已經認定了他習慣說話慢,所以很有耐心地等著,最後他別過臉,說了句:「你們可以叫我一方通行。」

  「Accelerator?」

  有點奇怪的名字啊,綱吉和佑希對視了一眼,然後一人拉住一方通行一隻手:「那我們一起去玩吧,一方通行!」

  「喂……」

  「呐呐,阿綱哥哥,一方,我們去玩撈金魚好不好?我都沒玩過啊!」

  「撈金魚……我不是很擅長呢,一方你會嗎?」

  「等……那種事情當然會!喂,你們……」

  「那我們去吧!到時候讓一方教我們撈好了!」

  「嗯,好啊!」

  「喂!不要自己做決定啊!」

  抗議著的聲音在兩雙祈求的大眼睛裡消融殆盡,被那個長著青蛙臉的醫生帶出來美其名曰小孩子要有小孩子的樣就把他放在夏日祭裡不管的學園都市超能力者在兩個孩子期待的眼神裡,接過紙撈,然後把他們怎麼也撈不著的紅色金魚撈了上來。

  「哇!一方好厲害!」

  小女孩開心地拎著裝有紅金魚的水袋,小男孩一臉崇拜,他的浴衣上還帶著剛才不小心跌進金魚池裡的水跡——好在被佑希拉住只濕了袖子,這一切讓白髮男孩不自在地扭過臉去。

  好吧,暗地裡用了能力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反正不會有人知道的……

  持有「向量操作」這一近乎逆天的level 5能力的白髮男孩默默撤掉了維持在紙撈上的向量計算。

  「啊啦啊啦,阿綱交上新朋友了呢!媽媽真開心!」在不遠處的人群裡關注著這裡的奈奈捂著泛紅的臉笑道,「安筠說的沒錯呢,讓阿綱自己去面對的話結果會很好呢!果然孩子大了爸爸媽媽要放開手了嗎?」

  ——奈奈媽媽其實你永遠不放開阿綱的手也是可以的還有不要那麼聽師傅的話也是可以的!


第12章 第 12 章

  「喂!青蛙臉老頭你說什麼!」

  夏日祭深夜,該是個人各找各媽各回各家的時刻了,和兩個新認識的小孩子分開後,白髮男孩一臉不耐煩地面對此刻名義上的行為負責人。

  「嘛,只是讓你去我朋友家裡住幾天而已啊,一方通行你也才十一歲,應該和同齡小孩子多玩玩才對啊,說起來你剛才不是和兩個小孩玩得挺好的嗎?」

  一方通行頓時黑了臉。

  那倆小孩?玩得好?

  哪裡好了啊混淡!

  一有拒絕的念頭就一起盯著他看他想拒絕都說不出口啊混淡!

  那種一個不看住就會走丟的白癡、一個不留神就會平地摔跤的笨蛋哪裡能和他玩得好了啊混淡!

  「不是有旅館這種東西嗎?不要告訴我這地方沒有!」

  「哎哎,一方通行你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啊!住旅館可是很花錢的!」冥土追魂笑得和藹地推著白髮男孩到一戶人家門口。

  一方通行看著門牌上那兩個漢字眉頭一挑,頓時有了某種不太好的預感。

  「叮咚!」

  很快有年輕女子的聲音響起來:「啊,來了來了,阿綱,幫媽媽去開下門好不好?小佑希來這裡,把小金魚放到魚缸裡來!」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一方通行抽了抽嘴角,有種扭頭就走的衝動,但是被青蛙臉拉住的他連走都走不了。

  門很快開了,從門口探出一個毛絨絨的棕色腦袋,小動物一樣的眼睛在看清楚門口路燈下的白髮男孩模樣時一下子睜得老大:「啊!是一方通行!」

  「哦啦,認識的朋友啊!」青蛙臉醫生袍的冥土追魂笑呵呵,「既然如此那就更好了,讓一方通行在這裡住幾天,好朋友要多多交流啊!」

  「阿綱,是誰啊?」奈奈媽媽從客廳探出頭來,在看清門口的人時頓時笑開了,「啊啦,是冥土伯伯呢!快進來吧!」

  「啊,奈奈,好久不見越來越漂亮了呢!」

  「冥土伯伯你真會開玩笑呢!」亞麻色頭髮的家庭主婦臉頰泛紅,看到另一個在家裡倆孩子的殷切期待眼神下顯得萬分不自在的白髮男孩,「咦?冥土伯伯,這是你孫子嗎?」

  孫子?

  佑希和阿綱同時把兩人外貌對比。

  「難道一方以後老了會變成冥土爺爺的樣子嗎?」

  「耶?!不會吧!?」

  旁邊雖然有所壓低但仍然算得上清晰的對話讓一個紅彤彤的十字路口成功綻放在一方通行額頭上。

  「喂……你們兩個,不要隨便猜測別人的關係啊混淡!」

  「啊啊啊……對、對不起!!」

  瞬間爆發的黑氣一下子把褐毛小兔子嚇到飆淚,結果被某種奇怪的負罪感擊中的白髮男孩心口惡氣頓時被噎住了。

  「看來相處不錯哦,奈奈,這幾天就麻煩你了。」冥土追魂喝了口水,笑道。

  「好啊,家裡多些人也熱鬧些,阿綱難得會帶朋友回家呢!」有著天然笑的年輕媽媽笑著摸摸兒子毛絨絨的腦袋。

  反駁無能的一方通行別過臉,剛好看到客廳的小魚缸裡,那條他撈起來的紅尾金魚正在「新家」裡甩著尾巴吐泡泡,淺栗色頭髮的小女孩正在往裡面加金魚飼料。

  「……喂,你喂那麼多想撐死它嗎?」

  手裡還舉著飼料的佑希茫然地回頭:「太多了嗎?我以為它很餓,你看它還在吃……」她指著在水裡死命追逐飼料的紅尾金魚。

  「小佑希,金魚的話不需要喂很飽,不然會撐死的哦!」奈奈媽媽摸摸小女兒的腦袋,然後順手也摸摸一方通行柔軟的白髮,「一方通行嗎?來,和我一起去看看你的房間,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呢?」

  年輕天然的家庭婦女陷入可愛的煩惱中。

  被像對待兒女一樣摸腦袋的白髮男孩僵硬了,卻沒有躲開。

  即使是在夏日晚上,也無法忽略的……暖暖的手溫。

  一方通行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那只手放在頭上的時候,撤去常年維持的反射。

  他的能力是level 5等級的「向量操作」,只要接觸到皮膚,能夠在計算能力範圍內操縱各種已知力的「方向」,可以在計算能力範圍內改變一切已知向量方向,習慣于常年在身體表面維持反射,將紫外線等對身體不利的射線都進行反射,只接受生存所必須程度的氧氣光照熱量等,而在剛才,他在奈奈的手放上來之前,莫名其妙地撤掉了一部分反射。

  然後感覺到了那只手上的熱量。

  認知中屬於溫暖的範疇,卻讓他心底有種被灼傷的錯覺。

  「……嗯。」

  「阿綱哥哥!一方通行!快點起床!今天要去動物園!」

  合著小女孩活力四射的聲音,是某只廢柴哥哥再次從床上掉下來的巨響,以及另一個男孩「喂別扯我被子!」的抗議聲。

  「啊啦啊啦,今天小佑希還是那麼有活力呢!」亞麻色頭髮的年輕媽媽把早餐擺上桌來,笑著和正在看報紙的冥土追魂說道,「小孩子還是有活力的好!如果阿綱和小佑希一樣活潑媽媽就不用擔心了呢!」

  「哈哈,奈奈不用擔心,阿綱是好孩子,會找到好朋友的,你看一方通行不就是麼?」

  「嗯嗯,安筠說得很對啊,兒孫自有兒孫福!」

  把兩個賴床的哥哥級人物叫起來,佑希蹦蹦跳跳地從樓上下來,身法輕盈,落地無聲,和貓咪一樣的身手讓跟在她後面的一方通行愣了一下。

  「奈奈媽媽,冥土爺爺,早上好!」

  伴著大大的笑容,穿著一身奈奈給她準備的鵝黃色裙裝的佑希出現在餐廳門口。

  「早上好,小佑希!」奈奈彎下腰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輕的吻,讓淺栗色頭髮的小女孩笑彎了一雙透著暗紅的茶晶色眸子。

  直起身來,奈奈注意到跟在佑希身後的白髮男孩有些茫然的表情,走到他身邊,同樣給他一個擁抱和早安吻:「啊,一方通行君,早上好!」

  「……早上好……」

  亞麻色頭髮的年輕媽媽笑眯眯地摸摸他的頭:「可以叫我媽媽哦!就和小佑希一樣!呵呵!」

  白髮男孩猶豫了一會,才輕聲叫道:「……奈奈……媽媽。」

  「嗯!」

  綻放在那張美麗臉上的笑容讓一方通行下意識地扭頭——這幾乎成了他不願意承認或者不好意思時的標準動作。

  洞察力驚人如佑希自然注意到了,小女孩咬著勺子歪頭看人:「一方又不好意思了呢!」

  「咦?哪裡?」剛剛接受了媽媽的問候導致視線受阻的棕發男孩疑惑地問道。

  「哪裡也沒有!」

  炸毛似的大叫讓一旁的青蛙臉醫生笑呵呵地把報紙翻到下一頁去。

  「奈奈說的沒錯,小孩子還是有活力的好啊!」

  動物園之旅異常歡快,除了澤田家的褐毛小兔子被籠子裡的虎吼嚇得差點摔倒、被猴山的猴子抓領子差點帶走——被佑希用一根能自動伸縮的長棍擊中猴子前爪迫使它放手從而成功解圍、被大象鼻子卷住帶到半空中差點嚇哭——一方通行自覺上前,手在象腿上一觸,象鼻慢慢放下了被卷的男孩……

  「阿綱哥哥,不要緊吧?」

  「我還好啦……可為什麼它們都沖著我來啊!」

  「啊啦,看來大家都很喜歡阿綱,想和阿綱一起玩呢!」

  接收到這種回答,饒是以佑希的強大神經也小小地囧了一下:那已經不是一起玩的概念了吧……?

  會問媽媽這種問題的我果然是笨蛋……

  對著自家母親的天然笑,棕發男孩糾結地垂頭,卻無意中看到身邊不遠處的白髮男孩對著太陽的方向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適地把帽子蓋低了些。

  阿綱愣了一下,跟著抬頭看,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並不是很烈啊……

  他小聲地和佑希說了自己的疑問。

  一方通行奇怪地看著湊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麼然後又跑開的兩人,過了一會兩人回來,跑得氣喘吁吁地到了他面前(喘那麼厲害的不用我說也知道是誰了吧?)。

  「這是什麼?」一方通行盯著女孩子遞到他面前的茶色太陽鏡,問。

  「蛤蟆鏡!」佑希笑嘻嘻地答道,然後順手替他戴上,接著亮了亮自己手裡的那個,「我們三個人都有哦!」

  旁邊的棕發男孩笑得羞澀,也跟著戴上了相似款式的蛤蟆鏡。

  三個戴著太陽鏡的孩子頓時迎來了遊園的大部分人目光,也難怪,今天太陽並不算特別耀眼,如果不是特殊原因或者職業,還真沒幾個人戴太陽鏡。

  不過在那三個孩子身上,倒是看得非常可愛,看到的大人們對此基本抱持著寬容的微笑。

  一方通行和冥土追魂在動物園門口和奈奈她們分開了,他們需要回學園都市去,今天出來遊玩就是為了一個圓滿的告別。

  想起之前為了安慰那兩個差點哭鼻子的小鬼,說明年暑假還會來,一方通行就深深懷疑自己的腦袋是不是被大象給撞了……

  白髮男孩擺弄著手裡墨鏡的模樣被開車的冥土追魂從車內後視鏡裡看到,他看向前方,避開一輛車子:「說起來,一方通行,知道那兩個孩子為什麼會突然想起買墨鏡了,還一買就是三副?」

  「我怎麼知道……」一方通行皺起了眉,他當時只聽到了幾個詞,還是阿綱重複的時候聽到的——佑希說話的聲音小得可憐,根本聽不到。

  頭髮白,眼睛紅,羊白頭……

  等下,羊白頭?

  一方通行抬起頭來,在車內後視鏡裡看到自己的模樣。

  白色的頭髮,紅色的眼睛,皮膚異常蒼白……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是這模樣。

  一方通行的能力是level 5等級的「向量操作」,只要接觸到皮膚,能夠在計算能力範圍內操縱各種已知力的「方向」,可以在計算能力範圍內改變一切已知向量方向,習慣于常年在身體表面維持反射,將紫外線等對身體不利的射線都進行反射,只接受生存所必須程度的氧氣光照熱量等導致身體缺乏色素,頭髮和皮膚都呈現白色,瞳孔也因為色素少而透出血液的顏色從而接近紅色。

  他知道,但佑希和澤田綱吉不知道。

  看著這副模樣,平常人只會想到一個名詞吧?

  白化病。

  這類病人通常是全身皮膚、毛髮、眼睛缺乏黑色素,因此表現為眼睛視網膜無色素,虹膜和瞳孔呈現淡粉色或淡灰,怕光,看東西時總是眯著眼睛,皮膚、眉毛、頭髮及其他體毛都呈白色或白裡帶黃,俗稱為「羊白頭」。

  如果不知道緣由的話,他這幅模樣和白化病人幾乎一樣。

  眼睛怕光,因為色素不足,略強些的光線對瞳孔的傷害也比普通人強……

  一方通行捏緊了手裡的墨鏡,卻小心地沒弄壞。

  他想到那兩個孩子戴著墨鏡時可笑卻可愛的模樣,這種天氣根本沒有戴墨鏡的需要。

  對普通人來說。

  也許他可以知道那兩個孩子對他笑著的時候心裡想著的事。

  三個人都戴著墨鏡的話,異樣的眼光也會被分走很多吧。

  大家一起承擔好了。

  「……兩個笨蛋。」

  他低下頭,在墨鏡上附上一層能力,然後放進背包隔層。

  作者有話要說:

  有同學反應圖片看不到,改下,更新估計在下午……

  發現大家不太瞭解一方通行,於是附上此人資料:

  一方通行,出自《魔法禁書目錄》,學園都市level 5等級的七人中第一名,號稱學院最強,性別未知(本文默認為男= =),能力是level 5等級的向量操作,本作中出場年齡十一歲,比阿綱大一歲,比佑希大兩歲。

  9歲的時候接受學園都市暗部研究機構特力研的研究和開發,之後又輾轉於虛數研、睿智研、霧丘附屬研究所等機構。對一切都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本質上是善良的人,但由於過去能力不斷傷害別人,為了不傷害他人,認為與他人有感情交流是不行的,加之從小生活在研究機構中無人關愛,久而久之就對他人失去興趣,變得冷漠無情。

  (所以對奈奈媽媽很無措啊~~)

  附上小時候模樣的照片,我自己截圖的,可能不是很好吧,不過一方很萌哦!

  順便也放張青蛙臉醫生的圖……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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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陰暗的小巷,抱在一起好似在深吻的男女,低沉的喘息聲……

  很遺憾發生的不是什麼香豔事件,這只是一名黑暗生物在誘惑著人類獻出鮮血而已。

  「等級level c的普通吸血鬼麼,雖然說沒有在協會的狩獵清單上,不過當著我的面吸血,還不加節制……你是嫌命太長了吧?」

  埋首于女子頸項中的吸血鬼詫異地抬頭,獠牙從血管中脫離時帶出飛濺的血花,不過他已經管不了這些了,離他十多米外竟有兩個人類,以他的感知居然沒發現這兩個人的存在?

  「哦啦,居然是吸血鬼獵人,不過什麼時候吸血鬼獵人也開始狩獵level e以外等級的吸血鬼了?你們,忘記協會和元老院的協議了嗎?」

  雖然說的是「你們」,但他的主要注意力還是集中在那個二十多歲模樣的成年女子身上,畢竟另外一個是才八九歲大的人類幼崽,估計是這個女獵人的弟子之類的,帶出來見世面的吧。

  「很遺憾呢,我可不是協會治下那些只狩獵協會給出名單的獵人呢!」那女獵人輕笑了一聲,「即使和那些純血種不同,不會把被咬的人變成level d,可是……」

  她突然從原地消失,再次出現在原地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個人,吸血鬼錯愕地看到那女獵人手裡的人頸項間的咬痕,低頭看向自己的懷抱。

  空空如也。

  如果……如果剛才那個獵人拿走的不是他的獵物,而是他的腦袋……

  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居然還有冷汗這種東西。

  和背部的皮膚黏在一起,非常不舒服。

  這……不可能!

  人類……人類怎麼可能會有這種速度?!

  「佑希,怎麼樣?」古安筠在把昏迷的女人救下後就交給自己的弟子檢查治療了,自己則戒備著對方。

  雖然面對的是level c普通吸血鬼,比不上貴族等級,但也可能會有擁有能力的情況存在,還是謹慎點的好,雖然她是藝高膽大,這種等級的吸血鬼多上十倍她也沒什麼好怕的,可佑希不同,自己這個弟子學藝不過三四載,雖然天賦很好,也很刻苦,但她的本事沒那麼容易學,所以三年時光也不過是學藝的開頭罷了,她可以預見將來學有所成的佑希絕對不會把這種等級的對手放在眼裡,但這並不意味著現在的佑希可以無視level c的偷襲。

  「失血超過2000cc了,很危險。」叫佑希的小女孩急急說道,然後從口袋裡翻出一個裝有三分之二液體的小號試管,拔掉封口的臘木塞,把裡面那泛著奇怪氣味的液體給昏迷的女人灌了下去,她似乎是經常應對這種昏迷時牙關禁閉的人,在女人下顎處捏了兩下就讓她順利地張開嘴巴把藥吞了下去。

  聽到這話,古安筠的眼神冷了一下。

  「2000cc……看來你根本沒打算讓她活下去啊。」古安筠帶在嘴角的笑消失了,面無表情的模樣有種沉重的壓迫感。

  那吸血鬼倡狂得大笑起來:「哼,人類什麼的,只是我等血族的食物而已!有誰會管食物的死活嗎?」

  古安筠的眉頭挑了一下,這種話……聽起來還真是不舒服呢!

  「你這樣的行為……」女獵人突然從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在那吸血鬼的背後,她毫不猶豫地洞穿了吸血鬼心臟所在,在那吸血鬼不敢置信地轉過頭來時,才慢悠悠說出了下半句話,「……實在是連自稱血族的資格都沒有。」

  當這吸血鬼化為飛沙,親眼見到其死亡,古安筠才算放心,即使對手再怎麼弱小也決不能因此麻痹大意,陰溝裡翻船不是笑話而是前人總結的事實,更是她行事的準則之一。

  隨手把用來洞穿這吸血鬼的武器,一截方才在巷子裡撿到的棍子扔到一邊,古安筠快步走到弟子身邊,低頭查看那昏迷女子的情況:「佑希,如何?保住她的命了嗎?」

  「你,是在懷疑我親自指導下做出的魔藥效果嗎?」普通人看不到也聽不到的聲音在小巷子裡響起。

  普通人看不到聽不到,並不意味著不存在,如果是借用佑希的視野,就能看到在她身邊有一個半透明的人形,上半身和普通人無異,但從腰部開始變得半透明了,隱約可見他背後的牆壁,向下延伸越發透明,到小腿處就完全看不到腳的樣子了。

  這是鬼魂,心中還有對這世間的某物或者某人亦或者是某事留有執念,因而不能成佛,滯留人間的靈魂。

  之所以佑希看到是半個人半個透明身體,那是她力量不足的緣故,按照古安筠的說法,如果她的力量足夠強大的話,通過天眼,她看到的應該是完整的、和正常人無異的實體人類模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五官模糊,細節不清甚至下半身還處於半透明或者乾脆消失的樣子。

  「嗯,薩爾教我做的那種補血劑還有叫白鮮的藥粉真的很好用,脖子上的傷口已經結痂癒合了,連個疤都沒剩下,現在她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只是會貧血一段時間而已。」佑希眼睛亮晶晶的,很高興能救活這個被吸血鬼襲擊的人,本來這種失血是死定了的,剛才會聽薩爾的話給這昏迷女子喂補血劑也是死馬當活馬醫,畢竟在這種沒辦法輸血的情況下,失血超過2000cc基本上是一隻腳踏入冥界了。

  「如果是完全按照我的步驟熬制的補血劑,她應該完全不會出現貧血症狀,小女孩,你的作品只能算是勉強及格而已。」薩爾的聲音有著低沉的磁性,像大提琴緩緩拉動時琴弦與琴弓的吟唱,貴族式舒緩的語調配上這樣的音色,那是一種聽覺盛宴般的享受。

  不過在場能聽到的兩人,一個是歷盡千帆什麼聲音沒聽過,連那陸地上尖利的人魚歌聲都能愉悅欣賞的音癡,另一個是年紀還小根本體會不到個中魅力的小丫頭片子,所以也只能算是對牛彈琴了。

  「啊啊,這是我做得最好的一份了!薩爾你就不能誇一句嗎?」小女孩對著那鬼魂扮了個鬼臉。

  「對於完全不知道魔藥的迷人之處,只會異想天開的人,我實在沒有誇獎的動力。」薩爾還記得這小丫頭片子第一次做魔藥時差點炸了整個化學實驗室,如果不是她那個師傅,也就是這會兒含笑旁觀的古安筠及時結成某種魔法結界,將爆炸威力限定在了那個燒杯中,這小鬼就該去醫院躺著了。

  一想到那個設備齊全充滿各種奇怪但是極其有用的儀器、方便於他研究魔藥的現代實驗室差點就喪生於這個「魔藥白癡」手裡,薩爾周身的氣場溫度再次下降。

  雖然在佑希眼中面容模糊不清,但這並不影響薩爾朝這小孩射眼刀,不過小女孩對此完全不放在眼裡。

  射吧射吧,又不會少塊肉。

  某種程度上被她師傅寵壞了以至於有點無法無天的小女孩不在意地想到。

  「唔……確實很管用呢。」古安筠輕輕點了下頭,佑希是個細心的孩子,早已把殘留在女子頸項上的血擦拭乾淨,也好在這會兒是夏天,這女子穿的是吊帶衫,衣服並沒有沾上血跡,所以清理起來也方便。

  「那麼,善後吧。」

  古安筠把人抱起,到接近巷口的地方放下,接著伸手在昏迷的人人中位置上用力一掐,那人的眼皮一陣顫抖,醒了過來。

  「這位小姐,不要緊吧?」醒來的女子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穿著精緻旗袍的女子溫煦的笑容,溫和有禮,同時不失關切。

  「我……這是怎麼了?」她迷茫地看著四周,自己之前……是走在街上的啊,為什麼會到這裡來?

  「啊,這個我也不知道呢!」那旗袍女子有些苦惱地笑道,「我是聽到佑希說看到這裡有人昏倒了才過來的。」說話間,有個小腦袋從那旗袍女子背後鑽出來,是個八九歲大的孩子,有著一頭漂亮的淺栗色頭髮,細眉大眼,雙眼皮,透著暗紅的茶晶色眼眸清澈如水,帶著好奇的神色看著她,這個小女孩應該就是那旗袍女子話中叫佑希的孩子了。

  她愣了一下,準備起來,卻沒想一陣頭暈,如果不是那個旗袍女子及時扶住,她又該倒下去了。

  「這位小姐,您似乎有些低血壓和貧血的症狀……還是慢點起來的好,不然容易頭暈啊。」那旗袍女子溫和道。

  「啊,謝謝!」她道謝,等她頭暈目眩、眼前發黑的症狀退去後,那個旗袍女子才收回一直攙著她的手。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小姐身體不好單身一人在街上走的話,還是小心點的好,最近天氣熱,容易中暑呢……佑希,我們回家吧。」

  最後和她說了幾句忠告,那個沒有留下名字的旗袍女子牽著叫做佑希的孩子的手,微笑著道別,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天邊,層層高樓表面,光滑的材質隱約反射出彤紅的色澤,那是炫麗的火燒雲,只是在這高樓林立的現代化大都市中心,被一棟棟高聳的辦公樓阻擋,日暮夕陽的美景不再是抬首可見的了。

  不過,那也不是什麼值得可惜的事。

  像是被什麼強光刺激到了,古安筠微微眯了下眼睛。

  在意這些的人,總是會站在看得到的地方。

  「師傅,快點吧,奈奈媽媽和阿綱哥哥還在超市等我們呢!」佑希拉著她師傅,剛才她們是在去買晚餐食材的途中發現那只吸血鬼的,跟奈奈媽媽說的理由是她內急,現在都十多分鐘了,再不快點會讓她們擔心的。

  古安筠看著急切的弟子輕輕一笑:

  「好。」

  「……還是沒有消息麼?」

  這是一個很年輕的男子,淡黃色的披肩頭髮用一根一指寬的帶子系在頸後,他的容顏是那種清淡如水的俊秀,看著似乎是二十多歲的模樣,但事實上,這個人已經頂著最強吸血鬼獵人的稱號好幾百年了。

  他仔細聽著電話裡的人說話聲,下意識地走到窗邊,這裡是東京鬧市區的某座寫字樓二層,從窗外往下看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從附近的辦公樓裡下班的職員、不遠處的補習班裡出來的學生。

  他習慣於在煩悶的時候到窗邊看看外面的景色,其他人覺得太過喧鬧的場景反而會讓他覺得心靈安寧。

  因為對一個人類來說,他已經活得夠長久了,那種寂靜無聲的夜晚是最難熬的,反而是這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鬧的集市中能讓他重燃生活的熱情,重新拾取對生命的真實感,擁有活著的感覺。

  「……是麼,那還是麻煩你,繼續注……」他的話像是被什麼噎住了在了喉口中。

  「喂喂!怎麼了?」電話裡的人疑惑地追問,他方才回神,連忙道:「啊,我有點事,先掛了!」

  說完他放下電話,抓起一邊的外套,直接從視窗躍了出去,東京太過快速的節奏裡,沒有人抬頭看一眼,自然也沒人注意到一個人影從二樓躍下落在樹枝間,然後從另一頭下來,混入了人群。

  淡黃色頭髮的青年在某個距離下放慢腳步,一邊平復呼吸一邊從衣袋裡拿出手機——不是他體力不行,而是太過激動導致呼吸急促——他的眼睛沒有從牢牢盯著的人身上移開。

  那是一行四人,兩個成年女子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他看著其中的女孩,那是一個八九歲大小的孩子,發色偏淺,是一種很漂亮的淺栗色,她正抬頭和身邊牽著她手的小男孩說著什麼,側臉的線條柔和帶著稚氣,透著暗紅的茶晶色眼眸裡含著明媚的笑意。

  他撥通了一個號碼,等了幾秒,從手機裡傳來一個少年人清朗的嗓音:「……誰?」

  「是我,」青年放低聲音,道,「我看見一個小女孩,八九歲的樣子,和樹裡小姐很像。」

  電話那頭忽然間連呼吸聲也聽不到了。

  他看著那個側臉,若是這孩子長大成人了,應該會是他記憶裡那位女性的模樣吧?

  「非常……非常像。」

  「樞,我想你還是自己來確認一下……比較好。」


第14章 第 14 章

  不可否認的,東京的街頭是繁華的,尤其是這個時間段,在公司門口和同事們告別的上班族,三兩成群從學校出來的學生,頭碰頭商量去哪裡玩親密異常的情侶,這喧鬧的人群和方才發生的一切,如同是出現在兩個世界一樣。

  而事實上,它們只隔了一條並不算特別偏僻的小巷子而已。

  太陽還沒有下山,不過在這種遮蔽物極多的大城市裡,稍微注意一點就不會被陽光曬到,所以那些懼光又不遵守協議的level c和level d,以及失去理智墮落成嗜血野獸的level e會比鄉村等地提前一些時間出來狩獵,因為湧動的人群在某種意義上能夠混淆那些血獵(吸血鬼獵人的簡稱)的感知,從而渾水摸魚。

  廣場上的時鐘敲響了整點報時,牽著師傅的手走路也照樣蹦蹦跳跳的小女孩一邊走一邊分辨周圍那密集的人群裡是否有非人類的存在,感應到了什麼,她看了師傅一眼,後者不著痕跡地點了下頭,然後又去和奈奈討論起了料理做法。

  「奈奈媽媽,今天晚飯吃什麼啊?」

  「啊啦,小佑希想吃什麼呢?」

  「只要沒有青椒!師傅和阿綱哥哥呢?」

  「我的話都好啦……」

  「唔……肉吧,最近在寺廟裡吃多了素菜……」古安筠單手托著下巴,想了想三天前的抽籤,才回答道。

  「哈哈,師傅,聽你這麼說了,佛祖會傷心的呢!人家聽經可是三月不知肉味……」

  佑稀有著她這個年齡段小孩特有的朝氣,會為了一點點小事開心半天,就比如現在,透著暗紅的清澈眼眸因為發現自己似乎完美無缺的師傅少有的窘迫而閃閃發亮,那種純澈的光芒是她身邊亮起的霓虹燈也不能比擬的美麗。

  「呵呵!難道佑希很喜歡當初我們在寒山寺裡的齋菜嗎?」古安筠輕笑一聲,倒也沒去責怪自己的小弟子在訓練中移開注意力。

  儘管看著似乎只是在隨意地散步,但事實上,這是古安筠在帶著弟子訓練,訓練的項目,就是感知吸血鬼的存在。

  方才遇到的事件,並非巧合,而是在這幾條街和廣場上轉悠鍛煉分辨能力的佑希傳訊給在不遠處的師傅,兩人這才會在那吸血鬼下殺手前到達。

  畢竟,古安筠並不是在吸血鬼獵人協會名單上的獵人,自然得不到那些需要狩獵清理的敗類吸血鬼資訊——雖然說,只要這位願意、想拿,那些資訊並非絕密。

  不過,佑希雖然看似移開了注意力,但是古安筠還是可以感覺到,這孩子對周圍的感知並沒有關閉,她只是在巡查辨別期間突然肚子餓了,這才問了這麼個問題——即使周圍有些嘈雜,但仗著靈敏的聽覺,古安筠還是可以確認,五分鐘前,自己的嫡傳弟子已經在唱「空城計」了。

  知道正在長身體的小孩子容易肚子餓,所以有準備小點心給她帶著,不過,貌似是今天的修行量比較大呢,小徒弟已經在忍不住揉肚子了——肚子餓的滋味,其實是很不好受的。

  想起曾經在那座深山古寺裡吃到的三餐,小女孩僵硬了:「呃……那個確實是非常……可怕的味道……」

  「很可怕的味道?」棕發的小男孩好奇地問道。

  「啊啦……沒這麼糟糕吧?」雖然外表看起來似乎是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但實際上活著的年歲已經不可考,對於這些口腹之欲也不如幼年時那般上心的古安筠有些遲疑道。

  「有!」佑希用力點頭,「我覺得就算是不加鹽不加調料不蘸醬的白水煮青菜也比住持做的‘秘制菜湯’好……」

  小女孩氣鼓鼓的臉頰紅紅的,因為情緒激動眸光發亮,那種純澈的、只因為簡單的存在而變動的單純心緒是成年人難以擁有的。

  也是她希望,能夠守護的。

  古安筠黑如星子的墨色眼眸深處沉澱著溫柔而寵溺的笑意,卻沒說其他的,她最終也只是揉了揉自己心愛的小徒弟淺栗色長髮,然後重新牽起佑希的手:「那麼,快點回家幫奈奈做菜吧!」

  回應她的,是意料之中的,無憂無慮,即使有煩惱也只是今晚飯菜之類的小問題,細細的,輕快的,屬於幼童的聲線:

  「好!」

  走過一條街後,古安筠突然說道:「對了,佑希,要準備了,明天我們該去接一縷,然後回英國。」

  棕發的小男孩一愣:「佑希還要走嗎?」

  「啊啦,佑希的學籍在英國,她得去上學啊,阿綱。」奈奈摸摸兒子軟軟的發笑道,「暑假寒假的時候就會回家的,如果你想佑希了,可以給她寫信啊。」

  且不論阿綱糾結於自己信封地址到時候是寫日文呢還是英文呢還是兩個都寫可是他不懂英文怎麼辦啊等等的問題,路過一家寵物店的時候古安筠說要買點東西,一行四人進了這家飄著淡淡檀香的寵物店。

  一襲中國紋樣長衫,容貌比女子更為嬌豔的寵物店主人笑著迎了上來,他有一雙一金一紫的神秘眼眸:「歡迎來到……啊啦,原來是你啊。」

  本來殷切的笑容在看清走進來的女子時頓時喪失殆盡,讓古安筠腦門上不可抑制地暴起青筋。

  「……D,你已經到了連偽裝都懶得偽裝的地步了嗎?」

  D伯爵撇頭:「你又沒帶花糕……」

  按下腦門青筋,古安筠回頭:「佑希,阿綱,選只小動物吧!」

  兩個小孩子呆愣地看著四周,奈奈眨巴眨巴眼睛:「咦,這裡好多小孩子啊!」

  D伯爵詫異地看看天然笑的亞麻色頭髮的年輕女子,又看看那個棕發小男孩——身邊的女孩子,頓時眼睛一亮:「啊,原來是殿下!真沒想到能見到血統高貴如斯的殿下……安筠你從哪裡找到的是要送我養嗎啊早說嘛我一定收下來來來小公主你喜歡什麼樣的環境喜歡公主床還是睡棺材……」

  佑希傻眼了,她被那位似乎燃燒起來的伯爵嚇得退到了奈奈媽媽身後,只露出一小張臉,怯怯地看著自家師傅。

  嗚嗚師傅這是誰啊難道是傳說中的人販子專門拐帶小孩子的嗎好可怕啊師傅佑希害怕……

  從自家弟子臉上清楚無誤地看到以上內容,古安筠撫了撫額,一把揪住D伯爵的領子往內室走去:「阿綱,喜歡什麼動物就挑一隻吧,提前送你的生日禮物……我很快回來,奈奈,拜託你照顧下佑希。」

  「啊,沒問題!」

  「佑希,它們……會不會咬人啊……?」動物園之行留下深刻印象的褐毛小兔子差點淚眼汪汪。

  小女孩看看各種可愛的動物,還有一隻小浣熊躲在沙發背後偷偷看人:「不會,大家都很可愛呢!」

  話落,佑希只覺得眼角似乎有什麼黑影飛過,她看過去的時候卻完全找不到影子了,正疑惑,突然覺得頭上一重,然後就有團熱乎乎的東西趴在她腦袋上不下來了。

  「什麼東西?」佑希伸手到頭頂,摸到毛絨絨的皮毛,溫熱的溫度,呼吸聲……

  阿綱哥哥就只盯著她頭頂,一臉呆滯樣,顯然是問不了他了,奈奈媽媽正和一隻小狗交流得分外愉快,於是佑希只能自力更生,把趴在她頭頂cos毛皮帽子的東西捧下來,到眼前。

  主體是黑色,後背和頭上有橘色和灰色的花紋……

  這是……什麼?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生物也眨巴眨巴眼睛,然後圓得跟球似的後腿憑空一蹬,佑希沒抓住,那不明生物再次竄到她頭上,四肢攤開,肚皮貼著她頭頂,兩爪子擱她腦袋上,後肢懸空,腦袋搭她腦門上,佑希對天發誓她聽到這不明生物發出一聲代表舒服的叫聲。

  「奇怪……去哪裡了?」淡黃色頭髮的青年追到寵物店門口卻失去了目標蹤跡,他焦急地轉頭尋找,忽覺背後風聲乍起,在他反應過來前,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你花了那麼大工夫就為了這個……人?奇怪,他身上有很濃的血族因數……血獵?」D伯爵問了一句。

  「大概,我記得他是黑主灰閻,日本最強血獵的稱號在他頭上已經有幾百年了……」古安筠把手搭在青年額頭上,閉上眼睛,有淡淡的白光從指尖綻放,有什麼流進了她的指尖白光中,她睜開眼睛,眼底有淡淡的悲憫:「……原來如此。」

  青年記憶裡溫柔的白裙女子抱著小小的嬰兒,有淚水從她的臉龐滑落,那是絕對不會出現在任何人或者下屬吸血鬼面前的,純血種的眼淚。

  這個孩子……我想讓她作為一個人類,作為一個普通的女孩長大,讓她從所謂純血種吸血鬼的命運中逃脫,只有……歡笑!

  無關于吸血鬼,那只是一個母親想要給自己女兒的,最好的人生。

  只是,終生活於黑暗中的生物,對光明的嚮往。

  「呐,D,你說……到底是吸血鬼可悲,還是人類可悲呢?」

  沒有去聽回答的打算,古安筠往青年身上撒了些夢幻花的花粉,然後把結界撤銷條件設置為青年醒來的時候,便走回寵物店中。

  才走到門口就聽到阿綱和奈奈忍笑的聲音,古安筠收拾了一下心情,微笑著推開門走了過去:「怎麼……噗……咳,啊啦,佑希,你腦袋上那是什麼?」

  古安筠忍著笑問道,淺栗色頭髮的小女孩哀怨地看著自家師傅:「師傅,幫我把它拿下來好不好……好重!」

  趴在小女孩腦袋上的「不明生物」愜意地打了個哈欠,拿前爪拍拍嘴巴,伸直了脖子露出了戴在脖子上的金色鈴鐺,不過很快又被它胖乎乎的下巴遮住看不見了,然後繼續呈大字狀趴在小女孩腦袋上,兩隻爪子搭在小女孩劉海上,表情似笑非笑。

  「哦啦,看來他很喜歡小公主呢!」跟在後面進來的D伯爵很給面子地沒笑出來。

  「D,那個……」古安筠指了指自己弟子腦袋上的東西,「是什麼?」

  笑如春花的寵物店老闆背後是朵朵小花:「是招財貓啊!」

  三人轉頭看趴在小女孩頭上的不明生物,圓滾滾的腦袋,圓滾滾的身體,圓滾滾的尾巴,圓滾滾的四肢……

  「……如果你說是氣球吹出來的我想可信度會更高點。」

  因為怎麼也不能把那只招財貓從小女孩頭上弄下來,佑希只能認命地在夏天賊熱的時候頂著個熱乎乎的分量也不輕的「毛皮帽子」。

  「如果我以後長不高了絕對是你的錯!」小女孩恨恨地咬牙。

  對此招財貓團團的反應是:

  呵欠……好困,睡會吧……

  「……噗!」X3

  「啊~師傅不許笑啦!奈奈媽媽也是!阿綱哥哥連你也笑!太過分了!!!」


第15章 第 15 章

  獵人協會,是一座很有十七世紀英倫風格的大樓,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各種術式,其中最重要的一個,是剔除吸血鬼的術式,除非是被人類馴養的吸血鬼,否則是無法進入的。

  佑希的血脈在覺醒,但還沒到觸發這個術式的程度——連古安筠的感知都沒有發現自己弟子身上有血族特質,更不用說沒有她感知靈敏的術式了——所以兩人進入很順利。

  進入二層,往協會長辦公室去的路上,頭頂「招財貓帽子」的佑希悄悄拉緊師傅的手,這地方給她的感覺非常不好,比古墓還差,因為光照不足產生的陰影之中,像是隨時會有無數惡意扭曲著生成,撲面而來。

  真是……污穢的地方,比那群政客出入的國會大廈還差勁……所以我不想來這裡啊……

  看著比上一次來越發顯得陰暗的走廊,古安筠無聲地歎了口氣,察覺到佑希似乎被這裡的氣氛影響顯得有些心浮氣躁,她往自己弟子手心裡畫了一個靜心符,也發覺自己情緒不對的佑希立刻明瞭,收斂心神,平心靜氣。

  「師傅……這地方,怎麼會有吸血鬼?」因為心神寧靜,靈敏的五感接收到的資訊被迅速處理,佑稀有些詫異地輕聲問自己師傅。

  「大概是因為……已經墮落了吧,那個協會長……」

  對著自己弟子不解的眼神,古安筠沒有解釋,只是帶著她到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前,敲了敲。

  門開了,佑希好奇地看過去,這裡面的人應該就是那個協會長了吧?

  是什麼樣的人才會讓自己師傅說出「已經墮落了」這種話呢?印象裡,似乎師傅還沒有對哪個人下過如此評價……

  「真的是非常少見的客人呢,古小姐似乎有些年頭沒進入這裡了啊……」

  協會長辦公室裡,非男非女的聲音響起,佑希下意識地打了個冷戰,整個人抖了抖,腦袋上的招財貓團團被她的動靜影響,她頭髮本來就滑順,這一下貓咪就趴歪了眼看著要掉下來,只見它肥嘟嘟的下巴一厥,圓滾滾的四肢像劃水一樣一動,像兔子尾巴大過貓咪尾巴的球狀尾巴左右用力甩了幾下,整只貓再次穩穩地攤在她腦袋上。

  佑希腦門上暴起一個十字。

  「團團……」

  「喵?」不是說了麼?爺要睡了,沒事別叫爺,有事更別叫爺。

  「……」→已經被氣得什麼也說不出來的娃。

  這一出小鬧劇下來,佑希也沒再糾結那位協會長了——說實話,她現在挺恨自己越來越銳利的眼神的,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

  儘管只是驚鴻一瞥,而且那位離她還有七八米的距離——這辦公室真的挺大的——可她還是清楚地看到,那位穿著好像古代仕女裙的協會長,臉上塗著比牆粉還厚的粉底,那質地,怎麼看像牆面多過人皮,耳朵上掛著金色的耳墜,用金色的長髮夾梳著女式髮髻,兩樣首飾都應該算是比較好的做工,可為什麼她看來好像一下子把那位協會長的品味拉低了好多啊……

  而且,這位協會長還拿著把沒有打開帶蕾絲花邊的扇子遮著嘴部——她看到那位移動扇子的過程中露出的唇部足以讓她對「櫻桃小口」這個詞有極度直接並且負面的印象。

  呃……難道就是協會長?

  小女孩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師傅,只看到自己師傅默默地歎了口氣。

  這麼多年不見品味還是不怎麼樣啊,而且……

  古安筠撫了撫額,被手指擋住的眼中閃過一縷寒光。

  在她的眼中,這個協會長的周身,有濃重的污濁的黑氣嫋繞,人類靈魂所產生的靈光幾乎被完全蓋去。

  那是被污染了心靈的佐證。

  除了像奈奈那種神經大條到什麼都不放心上、以熱愛一切的心靈活著的心靈純淨者外,幾乎每個人的靈光都或多或少有被污染的痕跡。

  怨恨、貪婪、淫穢……

  人類的負面感情都是會讓靈光蒙塵的存在。

  而那些快樂、愉悅、寧和的情緒,則是能讓靈光越發明亮、驅除污穢的寶物。

  這也是為什麼那些魑魅魍魎總是會找上消極者的原因,除了運氣之外,他們自身散發的那種屬於污穢的氣場也是吸引同屬於污穢的妖魔的主因。

  最後她也只是淡淡地招呼了一聲:

  「很久不見啊,協會長。」

  察看非公開記錄報告書的審批很快拿到手了,古安筠讓佑希跟著一位元記錄員去記錄保管室尋找四年前的記錄書,自己則是留下來和協會長談論一些事情。

  記錄保管室裡,沉睡著龐大的吸血鬼和吸血鬼獵人戰鬥的歷史,如果是要尋找什麼和吸血鬼相關的記錄的話,這裡是最好的選擇。

  「呐,四年前的記錄就都在這裡了。」那個年輕的記錄員把一疊厚實的文書搬到桌子上,放下的時候激起一陣煙塵。

  「咳咳……」猝不及防被嗆到的小女孩拿袖子掩著口鼻,發出的聲音顯得悶悶的,「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灰塵,四年前應該不是很久遠的記錄啊……」

  「基本上沒人會在查找這些記錄,這個記錄保管室也只有外面那個送達記錄的接待室是屬於日常運作的,而且現在level e的墮落血族越來越多,能騰出手來的血獵都在忙著狩獵他們,獵人協會人手也不足啊。」那記錄員不好意思道。

  「是麼……」

  「嗯,其實,如果你師父願意加入獵人協會的話,大家能輕鬆很多呢,畢竟古小姐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

  那記錄員似乎是無意間提到的話讓佑希的眼眸沉了沉,她想起了不久前師傅對她說的話,那時候師傅是怎麼說的?

  「佑希,不要把自己當成血獵,你和一縷不一樣,我們……」

  「並非以狩獵吸血鬼為己任的血獵。」

  「抱歉……」小女孩歉意地笑了笑,「師傅她……並不是血獵呢,所以……」

  「啊,沒關係,我也只是說說而已……嗯,四年前的記錄都在這裡了,你慢慢找吧,有事情就叫我,我就在外面。」

  「嗯,謝謝。」

  一下子房間裡就剩下她一個人了,佑希搬來一把椅子,爬上去——期間為自己目前還沒桌子高的身高默默哀悼了片刻——然後拿下最上面的那本記錄,慢慢翻看起來。

  「希望我去監視吸血鬼參與的人類聚會?」

  獵人協會的協會長辦公室,古安筠重複了一遍對方說的話。

  「是的,因為聚會到場的都是穩健派,應該沒什麼棘手的,不過,據說……」

  「這次的聚會,會有純血種到場,所以,希望你能夠到場壓制——作為回報,協會的資訊資源隨你調動。」

  協會長金色的眼睛裡有什麼情緒閃過,沒有遺漏這點的古安筠心念一轉:「純血種?獵人協會裡已經沒有人能對純血種產生威脅了嗎?」

  「雖然這麼說很不好,但事實是,自從黑主灰閻隱退之後,協會新生代力量沒有跟上,即使持有能夠傷害到純血種的武器,卻沒幾個獵人有那麼身手能傷到純血種。」

  真的只是新生代力量沒有跟上的原因嗎?古安筠不動聲色道:「據我所知,目前在日本的純血種,只有十一位,而且多數是處在避世沉睡中,危險的則是被血族的元老院所監控起來,能夠出現在和人類交流的聚會上……應該是屬於親人類派吧?緋櫻家主被元老院控制起來,不會放出來,菖藤家主還在避世沉睡中,橙茉、黃梨、白鷺、縹木一向對人類無感,那麼……只剩下玖蘭了?」

  「不愧是安筠小姐啊,確實,這次出席的是玖蘭家主,玖蘭樞。」

  「……我明白了。」沉默了一會,古安筠閉上眼睛,轉身朝門外走去,「我會去的,不過,我需要一柄對吸血鬼專用的獵人武器,冷兵器還是熱武器,無所謂,請在聚會開始前交給我。」

  「這個沒問題,其實按照你這些年對狩獵level e做出的貢獻,一柄武器不算什麼,在你們走之前就能準備好……不過,依照你的實力,應該不需要這個了吧?」

  手已經搭上了門把,古安筠睜開眼睛,和方才的冰冷不同,此刻她的眸底帶上些許暖意,柔和了她臉部美麗的線條,顯得格外溫柔:「你們……不介意我帶弟子去實習觀摩吧?」

  門關上了,協會長坐在桌前,光線從他背後射進來,讓他的眼神顯得晦澀不清。

  有充滿了渴望的聲音在辦公室裡響起:

  「真的是……非常非常美麗的人呢……和十五年前相比,沒有任何變化的、常駐的、永恆的美麗……」

  「如果這份美麗……能夠成為我的該多好啊……」

  獵人協會她以前來過幾次,那時候的協會長還不是現在的那個人,這種歷史悠久的建築基本不會有大的變動,所以她對這裡的構造還算熟,略略辨明瞭方向就找到了資料室,那個帶路的記錄員正在外邊的大廳裡整理著最近的資料報告,看到她進來便笑著打了招呼,她正要回應,卻聽到小門裡自己弟子的驚呼。

  兩人皆是一驚,那記錄員只覺得眼前一花,那本站在門口的女子已經失去了蹤跡,他連忙跑到一邊的小房間裡,只看到被嚇到的小女孩被她師傅小心地護在懷裡,而兩人面前,那本記錄書中翻開的一頁正燃燒著。

  他詫異地走了過去,發現從前後記錄來看,燒起來的應該是四年前冬天裡的記錄。

  「我不明白……我正要看,突然……」那小孩像是被嚇到了,愣愣盯著漸漸熄滅的火焰,「四年起那冬天的一頁就……」

  自己燃燒起來了……

  像是在阻止她看一樣。

  資料自燃的事不了了之,師徒二人坐上計程車離開獵人協會,一路上佑希一直都是沉默不語,古安筠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己弟子。

  一直等回到了臨時下榻的賓館,佑希似乎還沒從中回過神來,似乎那直接的衝擊對她的打擊太過巨大。

  關上房門,古安筠冷覷了一眼那還趴在弟子腦袋上COS貓咪帽子的團團,假裝自己在睡的毛團子抖了抖,默默爬下,佔據了主人的一側肩膀。

  (師傅威武\(^o^)/~)

  然後她毫不猶豫地用力一彈弟子白皙額頭。

  小女孩似乎才回過神來,不解地看著自己師傅。

  「不用裝了,沒有監視。」

  話落,佑希立刻捂著額頭淚眼汪汪地看著自己師傅:「很痛欸師傅!」

  「……」

  古安筠覺得自己現在心情真是複雜難辨,到底該為自己一流的隨機應變能力或者說是演技而高興呢,還是為自己弟子這麼小年紀就如此滑頭而頭痛教育問題。

  反倒是一邊的薩爾滿意地點點頭:「不讓他人看透自己是基本功,雖然還不是很好,但這次算是及格了。」

  古安筠這才想到,似乎離開澤田家後,薩爾就開始指導佑希種種貴族應該學會的技能,禮儀騎術社交技能是基本功,瞭解各個巫師家族的徽章、歷史、名望人物,各個紋章的含義、背後歷史等等,難道這回算是隱藏自己心思的演習?

  深知自己弟子神經大條程度這才留意到她情緒不對的古安筠扶額:「好了,可以說是怎麼回事了吧?」

  佑希吐了吐舌頭,乖乖開始說,她的日文水準其實並不是很好,所以看了三頁記錄之後,小女孩左右一陣張望,確定沒人也沒監視的存在後,就用上了薩爾交給她的一個小魔法,可以用來瞬間強行記憶下沒有設下反魔法的書籍內容,如此這般記憶了所有四年前的記錄後,她想應該裝裝樣子——那麼多書不是幾分鐘就能看完的,所以就裝成還在查看的樣子一本本翻下去,結果在翻到四年前冬夜的某夜記錄的時候,那頁紙突然自燃了。

  作為一名「迫切想要想起過去所以跟著師傅來協會找資料」的失憶女孩,佑希反應極快,立刻露出一副仿佛是被掐滅了線索的近乎絕望乃至呆愣了的表情——匡人。

  聽完全部,對著自己弟子閃亮亮的眼睛,古安筠頭疼地扭過臉去:

  她真的不知道該誇自己弟子真有演戲天分連她這個做師傅的都差點被騙過,還是本著小孩子純潔心靈不該被污染的念頭阻止薩爾繼續把佑希往蛇類貴族上培養。

  到最後,師傅大人也只能冷瞪了薩爾一眼,然後摸摸自己弟子的腦袋,帶著幾分無奈和寵溺:

  算了,能保護自己……總是好的。

  這算是默認了薩爾的教育。

  先斬後奏半路拐別人弟子當接班人培養的蛇祖在心底抹去一把冷汗。

  ——其實師傅大人的眼神殺傷力不比殺鬼類神器差,真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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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回到下榻的旅店後沒多久,古安筠就收到了協會發來的晚宴請帖,名單,以及她要求的獵人對血族專用武器,一柄長劍。

  這柄長劍沒有劍鞘,模樣更是有些古怪,劍身不像是用一塊材料直接打制而成,而是像將劍身均勻分割成二十塊然後拼接而成,不僅如此,每塊劍刃上還帶著向兩邊作飛翼狀展開的刀刃。

  「師傅,你什麼時候開始用這種武器了?」佑希拿起這柄長劍,找了一會,在劍柄處找到了這柄古怪長劍的名字,蛇刃。

  「不,這是給你準備的,」古安筠從弟子手中接過蛇刃,隨手揮了揮,滿意點頭,「半個月後,在獵人協會的郵輪上要舉辦一次聚會,參加的雙方名單在那,」她示意了一下放在桌上的名單,「因為同時有人類和血族參加,所以要找人護衛。」

  佑希蹭蹭蹭跑過去看名單,從頭流覽到尾:「哇塞,全都是那些財經新聞的寵兒呢……這聚會有什麼用嗎?」

  古安筠在椅子上坐下,蛇刃擱在一邊:「是為了讓人類和血族互相交流的血族聚會,畢竟是存活了數百年甚至數千年的長生種,加上本身那種誘惑力,要說他們對人類社會沒有絲毫滲透的話,沒人會相信吧……」

  「血族的生命長久,而且性喜奢華,會經營一些產業來維持自己的生活是從古至今不變的,雖然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的是,這群血族的智商不低,長久歲月累計下來的智慧和眼界讓他們的產業一步步做大……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我所掌握的情報中,全球排名前一百的公司集團中,有三分之一的幕後股東乃至家族掌控者,是那些有漫長時光的血族下屬,從前被稱為血奴的存在,現在,則是成為了血族斂財、向人類社會滲透的跳板……」

  佑希歪歪頭想了一會,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我就說嘛,以前我還奇怪為什麼那些厲害的血族住的那麼奢華,古董一大堆,生活條件優越得讓眼眼紅……」

  古安筠笑了笑:「確實,他們手中掌握的財產巨大,而且,基本上都是房產、土地、金融,乃至一個國家的傳統名望產業,比如說,如果是歐洲法國的血族的話,除了享有皇室頒發的爵位外,還掌握了全國大部分歷史悠久的葡萄園,因為人類的政權變動對於血族產業的衝擊力,並沒有他人想像的那麼大……所以二戰之後,因為戰爭和市場動盪導致很多人類的產業淪陷到了血族手裡,現在的全球經濟其實已經在一個危險點上了,血族掌握的部分雖然不能說是握有整個人類社會經濟的命脈,但若是他們願意,也是可以引起大幅度股市動盪,讓人類經濟元氣大傷的。」

  她看了看這次聚會到場的名單:「巨大的財富總是會引人注目的,與其讓那些富商政客私下和血族接觸,最後自覺或者不自覺地淪為血奴,還不如由獵人協會出面舉辦聚會,在武力保證下,讓人類的經濟一步步從血族手裡獨立出來……唔,這次會有純血種到場,佑希,要去看看嗎?」

  小女孩愣了一下:「純血種?level a?師傅你不是說在日本的純血種基本上都是處於隱世狀態,不太可能遇見的嗎?」

  「所以我很好奇啊,這個純血種為什麼會出席這麼一個聚會。」古安筠摸摸弟子的小腦袋,把手裡的蛇刃遞了過去,「佑希,試試看,半個月後,你和我一起去。」

  佑希不明所以地接過蛇刃,師傅應該知道她不擅長劍術的呀,為什麼會把這武器給她?

  隨手甩了甩,聽劍刃劃過空氣的聲音,小女孩忽而眼睛一亮。

  聚會舉辦地點是某個豪華遊輪上,為了和宴會匹配,佑希扁著嘴換上了一件鵝黃色真絲短裙,雖然作為一個女孩子她也很喜歡穿裙子類的漂亮衣服,可是在有動手可能的前提下,一件高檔的漂亮裙子遠不如慣常穿的耐磨練功服來得舒服順手。

  古安筠看著弟子苦哈哈的模樣不禁輕笑了一下,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好了,有師傅在,沒你動手的份!」

  看弟子轉瞬間陰轉晴的模樣,古安筠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又捏了把弟子細嫩的臉肉,這才放開手去做其他準備。

  留下小女孩在原地齜牙咧嘴地揉臉。

  「師傅你好狠的心啊……」

  帶有監控任務的不止有古安筠一個人,獵人協會下屬的獵人也接到了相關任務, 畢竟這麼多的血族不可能交給一個人監管行跡,事實上古安筠負責的只有那個可能會出席的純血種。

  「所以說,其實這是師傅帶我出來見世面的,順便掌握如何分辨純血種?」

  穿著漂亮的洛可哥風裙子,又有飄帶飾發,佑希看著周圍觥籌交錯的名流人物,悄聲和薩爾說道。

  古安筠就在不遠處,她需要和協會派來的獵人交流溝通守備等工作,所以讓弟子在她附近玩,不要離開她視線就行了,佑希看看四周,目前整個大廳裡共有二十三名血族,其中給她隱隱約約危機感的level b是十一名。

  「平時難得一見的貴族階級居然一下子來了兩位數……薩爾,你說整個日本到底有多少level b?」

  「至少比那個協會公佈的人數多,任何政府機關公佈的負面資料從來都是事實真相的零頭,我想這是我給你上的第一堂政治課上的內容。」薩爾斜了她一眼,「……話又說回來,你那只貓呢?」為什麼他現在已經習慣這小鬼頂著個「貓咪帽子」的樣子,反倒是現在這腦袋上沒東西趴著的模樣看著有違和感?明明離買回那只貓也只有十多天功夫啊……

  「……一縷幫我用吃的引開了,這地方寵物不可以進來。」說起這個來,佑希身上就有濃濃的怨念冒出來,「不過說起來,一縷倒是和團團相處得挺好的,那只拽得沒邊的肥貓居然會那麼聽一縷的話……」

  據一縷說,他哥哥零也很得小動物喜歡,難道是遺傳問題?她就天生不招動物待見?

  那天離開奈奈家後,她本來是跟著師傅去約定的地方接一縷的,不過臨時一縷的父母打電話來說是帶著兩個兒子去出門旅行兼狩獵level e去了,直到昨天她才見到回來的一縷,比起之前分開的時候,現在一縷顯得開朗多了,似乎是解開了心結,這讓她有些好奇這暑假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有鑒於這是私人事件,她也是按捺了好奇心,只等什麼時候一縷想說的時候聽。

  等佑希從一縷的變化神遊到等「下學期開學」薩爾打算教她什麼新內容又回神時,身邊多了一個人。

  啊嘞,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小女孩茫然地看了一眼身邊那個少年,轉頭去找師傅的位置,發現師傅還在原地,還對自己舉杯示意也就放心了。

  「抱歉,我打擾到你了嗎?」

  那少年聲音輕柔,眼睛是一種陳年紅葡萄酒的酒紅色,眉眼間帶著壓抑,像是長期憂鬱的後果,但現在的情緒卻是愉快平和的……

  佑稀有些疑惑地發現自己對於各個生靈的情緒感應似乎又有了新的提高,眼前的這個少年明顯是壓抑內斂情緒的高手,但她卻能模模糊糊感覺到他此刻異常好的心情。

  唔……繼夢見他人過去之後,又有感知情緒……我覺醒的血統到底是什麼啊怎麼能力這麼雜……

  前不久剛剛從師傅口中得知自己身上的「返祖現象」,佑希發了會呆,才想起自己似乎沒回答對方,頂著一邊家庭教師的冷光,連忙回道:「啊,不,並沒有……」

  體表溫度正常,口鼻呼出的氣體溫度也是正常的三十七度,心跳是一分鐘八十一下……人類?可為什麼會有一種奇怪的不協調感……

  雖然心底有疑問,佑希並沒有表達出來,萍水相逢的……人或者妖怪乃至血族都不需要多注意,這次的晚宴她只是來湊熱鬧+見世面的,有問題的人啊血族啊什麼的有師傅在呢!

  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小孩,作為一名正在某中世紀貴族巫師手下學習貴族相關課程的小孩,既然沒有到進入社交圈的年齡,也沒有相關的引薦人,她也樂得在一邊觀察眾生百態。

  比如,大廳那個自取食物甜點的角落,在不引人注目的前提下飽食了一頓美味甜點後,鵝黃色頭髮的少年在沙發上以手枕頭睡得正香,一旁似乎是他的朋友的紅發妹妹頭少年想盡辦法想把他弄醒可偏不成功,站在一邊看著外表異常成熟的藍發男子有些無奈地喝著低酒精飲料(超靈敏嗅覺給出的結論,可惜她現在對酒沒什麼研究,還沒辦法分辨他到底喝的是什麼),雖然他看著似乎是成年人,但佑希敢對天發誓他和他周圍的那些朋友同樣是國中生!

  等到一個有著銀灰色頭髮眼角帶淚痣的少年走到那角落時,鵝黃色頭髮男孩的美夢算是到頭了,淚痣少年打了個響指,就有一個外表絕對不符合國中生範疇的壯實少年走上前來,扛起鵝黃色頭髮的男孩一陣猛抖,硬生生地把人抖醒了。

  唔……也許下次她可以考慮用這個辦法對付她家團團?

  身邊的少年倒是非常守禮,除了她和師傅即將離開的時候詢問了她們的一些基本資訊,然後客氣地發出做客的邀請——常人看不見的鬼魂先生淡淡告訴她這是純社交禮儀——外,也沒做其他事,不過拉著師傅手默默沮喪的佑希筒子已經管不上這些了——剛剛接到自己師傅傳音,這位貌似極其正常的人類十七歲模樣少年,就是那位師傅負責的純血種,日本七個純血姓氏中的,玖蘭。

  玖蘭樞。

  她居然在一個純血種身邊這麼久都沒發現異常,這下子辨識課程又要重修了……

  嗚……會死人的啊師傅可不可以手下留情啊……

  這導致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深受「重修科目」摧殘的小女孩看到某位純血之君時,都帶著無法掩蓋的哀怨,讓對方不解納罕了許久。


第17章 第 17 章

  九月一日,國際開學日,在英國倫敦某個普通的小學,其中一個普通的班級迎來了一名普通的轉學生。

  呃,應該是普通的。

  這個自我介紹為古佑希的九歲女孩子有著東方人常見的嬌小體型,頭髮是一種很漂亮的淺栗色,長度剛好蓋過脖子,遮住耳垂,一枚做工精緻的紫瓷髮夾夾住了右邊的額發,露出半個光潔的額頭,髮夾上燒制的紫色細瓷花是雛菊,名為快樂的森林小仙子。

  講臺下,綠眼睛的男孩睜著一雙假性近視的祖母綠眼睛,發現這個新來的轉學生看著有些眼熟,啊對了,是前不久在社區附近遇到的問路的女孩子,當時還有一個年輕的黑髮男人和她在一起,雖然兩個人長得不像,但他還是認為那個看著非常有氣場很有威嚴氣質但對身邊小女孩會柔和眼神的男人是她的爸爸,還為此羡慕過,那個男人幾乎是他夢想中的爸爸的模樣——當然,是氣場,不是外貌。

  英國小學學的東西一直都很簡單,新來的轉校生乖乖寶聽課的模樣讓達力•德思禮嘿嘿笑了,他和他的朋友互相看了幾眼,已經確定了下課後新的捉弄物件。

  不過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這位新同學身體似乎非常不好,他們只是開了個恐嚇的頭,那女孩子就臉色發青唇色發紫地暈倒在地上了,引來老師把她送去了醫務室,又狠狠地教訓了那幫子愛好欺負同學的男生們。

  「哦,安德利亞小姐,請問我的學生怎麼樣了?」

  「請放心吧,哈珀兒小姐,這位同學只是驚嚇引起的呼吸困難,從她的資料來看,似乎她本身有原發性的哮喘,受到驚嚇導致發作,讓這孩子安靜休養一會就沒事了。」

  隔著淡藍色的醫務簾子,清晰地聽到外間自己的新任英文老師和醫務處護士的對話,躺在床上的小女孩悄悄睜開一隻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馬上閉上。

  差不多是她閉上眼睛放緩呼吸的時候,簾子被小心地拉開了,兩個大人看了看睡過去了的孩子,放心地把簾子重新拉上。

  「可憐的孩子,這是開學第一天……可惡的達力•德思禮還有他那幫子的小崽子們!」

  「請小聲點,哈珀兒小姐,不要吵到古小姐休息。」

  「啊,抱歉……那麼,我先走了,我的學生就暫時交給你照顧了。」

  「請放心,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等到外間重歸寂靜,確定那個護士一時半會也不會進來檢查,裝睡的小女孩翻了個身,準備真睡了。

  「……你不會是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要裝暈吧?」

  常人看不見也聽不到的聲音響起,基本上和這小女孩形影不離的薩爾冷冷地發問。

  「耶?難道不是為了躲避德思禮同學的挑釁和捉弄嗎?」佑希無辜地看著飄在半空中的鬼魂先生,「成功引起了老師注意,給了他們一個教訓,確保他們不會再來找我了,一勞永逸,不是很符合薩爾你的教導嗎?我覺得我學以致用的能力不錯啊……」

  你還有什麼不滿嗎?

  小女孩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這麼一句話。

  如果不是自己已經成為鬼魂了的話,薩爾很懷疑自己是不是早就被這小鬼氣得腦溢血了,也虧得她那個近乎萬能的師傅能忍受得了這個弟子的低能!

  如果這是他學徒,早就被他踢出門外了!

  ……抱歉,薩爾先生,容在下提醒您一句,您忘記這孩子已經成為你的學徒——還是嫡傳的那種——並且在你門下學了有一年多時間了嗎?

  被氣糊塗了的黑髮鬼魂聲音越發輕柔,相應的魔壓危險性也逐步上升:「我實在不該指望你用那放著高筋粉的左腦和盛著蒸餾水的右腦思考,要知道我真的找不出揉發未完全水面摻和不成比例的麵糊除了顏色這點外,任何和大腦相同或者相似的地方。」

  已經在對方四季如一日的毒舌攻勢下煉成百毒不侵之體的小女孩蹭蹭醫務室的棉質枕頭,眼睛一閉就睡去,只餘下一句差點含在嘴裡的話:

  「我知道不就是為了那個會說蛇語的據說是英國巫師界救世主的小男孩麼還讓我來上學我知道的啦但現在人家還在上課呢等下課了我就去找他薩爾記得到時間了叫我我先睡會不然睡過頭了就不怪我了Zzzz……」

  光速入睡的小女孩沒看到,自己完全沒有斷句換氣的長句讓旁邊的黑髮鬼魂已經萬分接近正常的臉色再次刷黑成了無反光的平底鍋底。

  為什麼一向在古安筠教導下學習的佑希會來小學正式上學,這事情還要從五天前說起。

  由於在那次血族和人類的聚會上沒能認出近在咫尺的純血種,師傅大人很是愉悅地宣佈佑希小朋友的非人類辨識能力需要加強,相關課程需要重修,為了讓親愛的弟子加深印象以免再次發生類似與非人類相交甚歡卻一無所知的局面,笑得眉眼彎彎的美貌女子給自己的嫡傳弟子做出了全新的、全方面的、全時間段的實用訓練法——簡稱「三全」,由此,尚還處於人類範疇內的小女孩迎來了最最恐怖的「暑期最後階段衝刺性複習」。

  隨時隨地報出師傅指定地點的指定物形狀、氣味、溫度、狀態等要點,連同睡夢中都不得休息,五天功夫就把在奈奈精心製作的美味三餐(加上點心和夜宵是五餐)下養出來的嬰兒肥給丟得無影無蹤了,佑希瞅著鏡子裡自己重新跌回假期前體重的自己,哀歎一聲。

  ……不,不對,應該是比假期前體重還輕才對。

  盯著自己腦袋上的暖和得不得了的「貓咪帽子」,恍然間想起這貓自早上開始就沒下她腦袋過的佑希在意識到那體重裡還得減去自家肥貓團團的體重後,徹底爆發了。

  「我決定了!」

  小女孩一掌拍在桌子上,氣勢洶洶。

  紅木桌子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抗議。

  正在重溫今天的學習要點,從筆記本中抬起來頭的銀髮師弟不解地看著她。

  「我要買牛排!我要吃肉!今晚晚餐要全肉!再不加緊補肉我就真成白骨精了!」

  這天剛好是輪到小女孩買菜做菜決定三餐菜色的一天,想明白前因後果的一縷默默扯掉腦後的黑線:

  佑希,你的爆發……就這?

  難怪師傅那麼喜歡耍你玩啊……

  爆發結果是得益者眾多,一縷終於明白為什麼師傅會給佑希安排那麼多的訓練,並樂見其成她的爆發而不阻止了。

  畢竟,自從接受了某位魔藥大師的「指導」後,佑希的廚藝水準大幅度上升,尤其是西式料理,基本上是到了可以去應聘大廚的水準。

  ——就是東方料理水準一如既往,爛不可言。

  買肉去超市,為了儘快在師傅規定的時限內回來,選擇抄小路走捷徑回家的小女孩看到了一個躲在角落裡的小男孩。

  男孩應該是和她差不多年紀,黑髮綠眼,戴著大大的黑框眼鏡,頭髮淩亂,佑希注意到他亂亂的額發下有一道閃電形的傷疤。

  「咦,那個傷疤……有魔法的氣息?還有不屬於他的,其他人的殘餘魂魄氣息……」注意到那個傷疤的不尋常,拎著晚餐材料袋的小女孩停下了腳步。

  那小男孩在和什麼人說話。

  「我不是古怪的小孩……」

  他抽泣著說道。

  然後佑希聽到了一個細細的聲音回答:「別理他們,那些大人總是這樣,從來都不知道小孩子在想什麼。」

  帶著嘶嘶聲的……倫敦腔?

  「可是達力他……」

  「你是說追著打你的那墩肥肉?哦不!我絕對不承認那是小孩子!小孩子是天使一樣可愛的存在,怎麼可以是肥豬啊!」

  細細的聲音發出的內容讓綠眼睛的男孩一下子笑了:「哈哈!」

  「嘿!夥計!你終於笑了!小孩子就該笑著才對!那是上帝看人間苦難而派下來為人間帶來快樂和幸福的天使!如果連孩子都笑不出來了,這個世界就真的完了!」

  「你真好,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不,男孩!我是會在孩子們傷心煩惱時出現的長腿叔叔,要保持神秘!」

  「那我以後還能來找你嗎?」

  「當然,只要你不試著尋找我的秘密,歡迎再來……當然,你要是能不哭鼻子就更好了。」

  「哈哈,這個我不敢保證,不過我會儘量的!」

  男孩笑著走了,他沒有試圖去找牆那邊安慰他的人,他不想下次看不到這個會安慰的朋友。

  旁觀了一切的佑希抓抓腦袋:「薩爾……」

  黑髮的鬼魂沒有回答,但她知道他在聽。

  「你知道的,師傅最近抓握訓練很嚴……所以我可以百分之一萬地肯定,牆後面沒人。」佑希皺著眉頭,「這附近我只感應了一隻動物,細長的,冷血的,有鱗片,帶腥味,有毒的……」

  她撥開剛才男孩附近的草堆,這個地方是很偏僻的角落,所以雜草叢生也沒人來理會,草叢下是一些無用的物件,她在幾本破破爛爛的書——被雨水侵蝕了紙張的聖經、缺了封面的希臘神話、只留下了記載有長腿叔叔故事的小半本破書——上找到了自己所描述的生物。

  「……一條蛇。」


第18章 第 18 章

  在雷古勒斯(話說這位神隱好久了終於能多出場了……)所給予參考的魔法史類書籍中,佑希知道能和蛇說話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獨特本領,他和他的後裔所具備的這個天賦能力,被稱為「蛇佬腔」。

  薩爾能聽懂蛇說話,大概是他的家族和斯萊特林有姻親關係遺傳到的能力,和他靈魂相觸的佑希自然而然也具備了這一能力,而那個男孩……

  「那孩子也是個天生的蛇語者呢……斯萊特林家族和普通人通婚了嗎?」

  為了查找相關資料,佑希到了書房裡,這裡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當初雷古勒斯拿來的巫師界相關文獻也都在這裡。

  薩爾畢竟已經和巫師界脫節近千年了,千年間發生的很多事情他都和佑希一樣是一無所知,幸而他們救下的雷古勒斯作為巫師界很有名望的純血貴族,布萊克家族的繼承人,對於巫師界的發展可以說是耳熟能詳,貴族本身就是某段歷史的代名詞,試問哪個貴族會連自己祖上的業績都不清楚明白呢?

  雖然基於某些原因他並沒有返回巫師界,也沒有去魔法部——相當於統治普通人的國家機構——把自己的死亡失蹤證明撤銷,更沒有返回布萊克家族,可以說,現在的雷古勒斯在巫師界還是那個在黎明前失蹤生死不明的食死徒,不過披著件袍子戴著兜帽假裝神秘人物或者是某種有特殊癖好的巫師去巫師商業街,對角巷的書店裡買些書籍回來還是辦得到的。

  「根據魔法史和貴族們的家族記載,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後代在漫長的傳承中慢慢泯滅在了歷史之中,傳承到了現代的只有一個旁系的、曾經娶過某位斯萊特林家族小姐的岡特家族,不過這個家族也毀得差不多了。」雷古勒斯從架子上抽出一本《細數那些傳承至今的古老家族——巫師貴族:英國卷》,遞給跟在他身後的小女孩。

  「這是一個非常古老的巫師家族,以不安分和暴力而出名,由於他們習慣于近親結婚,這種性格特點一代比一代更加顯著。他們缺乏理性,再加上特別喜歡豪華的排場,所以,早在最後一名家主,馬沃羅•岡特的好幾輩人之前,家族的財產就被揮霍殆盡。」佑希按照上面的索引找到了雷古勒斯所說的岡特家族,發現這個家族已經在半個多世紀前被判定傳承終結。

  雷古勒斯沒有去看那本書,幼年的教育讓他不用看也知道那個家族的結局:「馬沃羅•岡特,還有他的兒子莫芬•岡特,這兩個岡特家族最後的直系男性於四分之三個世紀前因為攻擊魔法部官員而被威森加摩——就是巫師界的法庭——判刑,莫芬•岡特因為有襲擊麻瓜的前科被判在阿茲卡班服刑三年,馬沃羅被判了六個月有期徒刑……馬沃羅在莫芬出獄前就死了,以他們為了血統純粹而近親結婚的頑固習俗,可以確認,承自莫芬•岡特的血脈由此斷絕,因為唯一符合他血脈傳承的女性,梅洛普•岡特在父親和弟弟出獄前就失蹤了。」

  「除了這三個有血緣家譜可查的蛇佬腔之外,近代現代最有名的蛇語者就是……you know who。」

  你知道是誰……為什麼我會知道他是誰?

  一時半會沒反映過來的小女孩茫然地眨眨眼睛,在對面的青年忍著笑的表情裡終於想到了:「啊,那個蛇臉!」

  下一秒她臉色變了:

  「難道會說蛇語也會變得像蛇臉嗎?我不要啊!」

  「噗……咳咳!」一時沒留神被紅茶嗆了的雷古勒斯抽過紙巾把茶漬擦乾淨,咳了一聲解釋道,「雖然黑魔王確實……不過魔法界並沒有這種說法,馬沃羅和莫芬也不是蛇臉,黑魔王早期的時候也是極具貴族皮相和氣質的領袖,只不過……後來出了點事,他的臉就慢慢扭曲成那樣了……咳,我保證,絕對和他會說蛇語無關。」

  對著小女孩快嚇哭出來的模樣,雷古勒斯就差指天發誓了。

  佑希拍拍胸口,平復心情:「呼……那就好,無論是薩爾變蛇臉還是我自己變蛇臉我都不能接受,養條蛇當寵物已經是我的底線了……」

  「嘿!女孩,你不能這麼歧視我的臉!我可是整個社區裡最英俊的蛇!是大家的偶像!雖然我更多的是依靠我的頭腦讓她們和他們折服!」

  細細的嘶嘶聲從她的袖口裡傳出來,從那些舊書上找到的「有文化、有知識、有內涵」的小蛇探出三角形的腦袋,從女孩暗紅格子的襯衫袖口中爬出來,落在她面前打開的書籍上。

  「哦!這熟悉的墨香!這熟悉的紙張!這熟悉的木漿……啊不,是羊皮紙的氣息!我的精神食糧啊!我曾經日日夜夜夢想著在這明淨的窗戶邊,泡一杯咖啡,翻著精裝硬書皮的紙頁,在咖啡令人沉淪的香氣中品味人類自古以來最偉大的歷程,最精華的思想,最感人的巨作!我愛你們!你們是我生命中最為@#%¥……BLABLABLABLA……」

  聽得懂蛇語的兩位表情一片空白。

  小女孩面無表情地扭頭:

  「……為什麼我會腦抽地把他撿回來呢?」

  「……」年歲不可考的鬼魂一個無聲無杖魔法把小蛇連同他下面那本書一起移到窗臺上,然後下強力靜音魔法,確保以佑希的聽力也絕對聽不到一丁點兒的嘶嘶聲。

  「那麼,雷古勒斯,你的意思是,他是梅洛普•岡特在麻瓜界留下的血脈,或者是你口中的伏地魔不檢點的結果?」

  輕柔的聲音伴著在小女孩身邊顯形的修長身影響起,薩爾的臉色很不好,估計是因為那張絕對不符合貴族審美的臉居然會是斯萊特林的後代,當然也不能否認其中有部分是被蛇語的詠歎調給刺激的。

  「我不敢保證,薩爾殿下,雖然這是最有可能的兩個猜測,但我們不能否認,也許是某個隱沒在歷史中的斯萊特林家族留下的隔代遺傳——麻瓜的遺傳學同樣可以作用于巫師。」雷古勒斯謹慎地回答,在近一年時光中被古安筠半強迫地補足了麻瓜常識,現在他對一些現代知識名詞也是隨手拈來,「按照佑希的描述來看,這孩子應該是在黑魔王治下黑暗時代的黎明時刻誕生的,如果是黑魔王的孩子……我不能排除是哪個奉命照看的食死徒在黑魔王倒臺後怕受牽連,把孩子扔到了麻瓜界,因而被人收養。」

  「可是那個男孩的臉和蛇臉完全不像!和他沒毀容前的臉也不像!」

  就這麼會兒工夫已經翻出一疊舊報紙找到了某位蛇臉人士前期照片,佑希指著簡報上的笑得優雅的黑髮青年道:「如果是長得像媽媽的話,那位母親的長相實在是……怎麼會被選中成為魔王的女伴?」突然想到那張蛇臉,她扭曲了一下臉,「也許我不該對他的審美觀和品位抱太大的信心……或者我該為那孩子慶倖他是個男孩?」

  抬手捂嘴順帶把笑聲憋在喉嚨裡,雷古勒斯清了清嗓子道:「我想我們應該去實地考查看看,至少,得知道那孩子的名字。」

  佑希是行動派,當即拉著雷古勒斯去了那個社區,仗著越發犀利的感知,一進社區直奔公園,果然在一架秋千上看到了那個男孩。

  公園裡沒別人在,一大一小互相看了看,佑希鬆開拉著雷古勒斯的手,走到一個人蕩著秋千的男孩身邊:「打擾一下,請問,這裡是哪裡?」

  不想回家,不想看到表哥達力那張肥臉,今年九歲的哈利•波特一個人在公園裡玩著,正低頭緩緩蕩著秋千,卻聽到有個清脆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打擾一下,請問,這裡是哪裡?」

  哈利有些詫異地抬頭:「這裡是女貞街……你迷路了?」

  「嗯,我和人一起來這裡旅遊的,但是不知道是我把他弄丟了還是他把我弄丟了,等我發現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人了,而且這裡我也完全不認識。」

  到底是誰弄丟誰……啊不,是走丟了的意思吧?

  哈利抽了抽嘴角。

  眼前這個看著嬌小的女孩,穿著長袖的暗紅格子襯衫和深藍色牛仔褲,頭上戴著太陽帽,帽子上還趴著一隻……貓?那是貓嗎?應該是貓咪……樣的帽子……吧?

  似乎是對他的眼神有所感應,本來懷疑為帽子造型的圓球狀貓咪睜開眼睛,一雙彎月一樣的眼睛配上π形的唇瓣,就像是在嘲笑一樣。

  他頓時被嚇了一跳:「你的帽子……活的?」

  「啊,你說團團啊!」那女孩晃晃腦袋,但腦袋上名為團團的肥貓照樣不動如山,「我的貓,他叫團團,老喜歡趴我腦袋上,重死了!」

  「一縷還有事沒事就拿點心喂他!團團現在越來越重了!」女孩子乾脆在旁邊坐下,把貓咪從帽子上揪下來,蘿莉臉對著貓咪臉,大眼瞪著小眼,「再趴我腦袋上,以後我要是長不高了絕對是團團你的錯!」

  貓咪在她手上歪歪腦袋,發出一聲無辜的叫:「喵?」

  這一聲無辜的叫像是一把無形的巨錘敲在女孩頭上,淺栗色的小腦袋頓時無力垂下:「居然學會裝無辜了……」

  趁著女孩無力的瞬間,貓咪從她手中竄出,重新回到自己的「黃金首位席」上趴好,繼續眯著眼睛,愜意地曬太陽,那舒服的模樣和無精打采的女孩形成鮮明對比。

  「噗……」哈利一時沒忍住笑,連忙捂嘴,「啊,對不起……」

  「沒事,」女孩大度地擺擺手,「反正連阿綱哥哥都會笑,不要緊的,我都習慣了。」

  笑過之後,哈利決定幫助這個很好相處的開朗女孩,想了想課堂上老師說的迷路後措施,他問道:「那你還記得他的電話手機號碼之類的嗎?或者是住的旅館名字,之前約定好的碰面地點之類的……」

  女孩仰頭想了想,由於貓咪身體真的太肥了,不可能全部趴在女孩小腦袋上,所以肥重的後半個身體本來是懸空在她後腦勺上的,她這麼一仰,整只貓都開始下滑,發現自己「險境」的團團倏然瞪大了眼睛,原本趴著不動的四肢立刻像在游泳一樣用力地撲騰,努力往腦袋上蹭,以保持身體不下滑。

  「我記得……哇啊!團團你幹嘛!」被自家貓咪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了一跳,剛才想說的話也忘到了一邊,女孩近乎咬牙切齒地盯著被硬揪下腦袋後還保持無辜表情的肥貓。

  ——話說你是怎麼從那張滿是貓毛的臉上看到無辜的?

  「我想他不是故意的……」一旁的哈利揉著忍笑忍到痛的肚子,小聲道,這對主人和貓咪的組合太搞笑了,如果去上電視節目的話,絕對會比每晚達力看的那個搞笑節目還要受歡迎。

  女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上的貓咪,面部表情極其古怪:「為什麼每次我想教訓團團的時候都會出來人給他說情呢?」

  「噗……哈哈!」

  小孩子的交情總是發生的不可思議,就像現在,本來是問路來著,可等到一個黑髮英俊的男人找到這個公園時,兩個孩子連同一隻貓一起玩得不亦樂乎了。

  「很高興認識你,我叫佑希•古!」離開之前,女孩扶正在打鬧中歪了的太陽帽,貓咪在她的強烈抗議下終於從她腦袋上移開,趴到了她的左肩上,哈利有點擔心到時候這女孩會不會兩個肩膀高度不一致,畢竟,方才親手抱過團團的男孩清楚地知道了這只貓咪到底有多重,也明白了女孩對他死活要趴腦袋的怨念之深。

  「我叫哈利,哈利•波特。」

  男孩沒看到黑髮青年抄在衣袋裡的手聞言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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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回到家裡,對著佑希疑惑的眼神,雷古勒斯苦笑了一下:「佑希,你的魔法史學到哪裡了?」

  「十四世紀焚燒女巫,薩爾剛給我佈置了一篇論文,題目是《論十世紀巫師受迫害事件和十四世紀女巫被焚燒事件的同異》。」想起自己的家庭作業,小姑娘的臉頓時苦哈哈的,「在動筆之前,我覺得我需要更多的史料……」

  「那麼,我想你不介意預習一下課程吧?」雷古勒斯走進書房,片刻後懷抱一摞書出來,佑希掃了一眼,《現代魔法史》,《黑魔法的興衰》,《二十世紀重要魔法事件》……

  「這些書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提到了兩個人,一個是黑魔王,而另一個……」他在書籍上施了一個小魔法,從書堆裡凝聚起金色光點,那些光點自動排列成了伏地魔的名字,雷古勒斯手勢一變,光點變化,成了另一個名字。

  佑希念出了那個名字:「哈利•波特……」       

  「是的,哈利•波特,大難不死的男孩,自索命咒面世以來,第一個從阿瓦達索命咒下逃生的人,代價是留下了額頭上一道閃電形的傷疤,而向他發射出魔咒的黑魔王,則消失了……」

  雷古勒斯緩緩說道,面前的女孩正在快速翻閱他拿出來的書籍,拜覺醒中的血脈所賜,她現在稱得上是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理解力尤其驚人,只這麼一會兒工夫,她已經翻完了兩本,伸手拿下第三本。

  「可那時候他才一歲!再怎麼驚人天賦的小嬰兒也……等下,父母死于同一天晚上同一地點……」佑希飛速翻回剛才看的地方,重看一遍,確定自己沒看錯,她抬起頭,疑惑地問道,「難道不是他的父母擊敗了那個人,被魔法部把功勞記在了一個嬰兒頭上?可這又是為什麼呢……沒有哪個政權願意有一個民間聲望遠高於自身的人或者機構吧,一個和伏地魔同歸於盡的救世主明顯比活著的嬰兒救世主更有利於魔法部樹立自身形象吧?」

  「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已經躺在黑湖湖底了。」雷古勒斯拿過《黑魔法的興衰》,卻沒有翻開它,只是看著它黑色的封面,「我對巫師界的記憶停留在最黑暗的時刻,那個命運轉折的夜晚到底發生了什麼,恐怕只有幾個人知道……莉莉•波特,詹姆•波特,黑魔王本人,或者該算上還是嬰兒的哈利•波特,如果他還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的話。」

  佑希抿了抿唇,繼續翻下去:「上面說,在本世紀最偉大的白魔法師阿不思•鄧布利多的保護下,我們的救世主過著……王•子•般•幸•福•的•生•活?」女孩念書的聲音越來越不可思議,到最後幾乎是一字一頓,「如果我還沒有得老年癡呆症,並且光線傳播無誤的話,我想我們所看到的,是一個和同齡人矮小得多,才比我高了半個頭,穿著不適時宜舊衣服的瘦弱男孩!這就是所謂的王、子、般、的、幸、福、生、活?還是說巫師界實行的是另一種生活標準?」

  雷古勒斯沒有回答,他似乎在對著翻開的書籍某頁發呆,過了一會他閉上眼睛,沉思了許久,才睜開眼睛:「我想我需要回魔法界去,為了弄清楚事實真相。」

  佑希迷惑地看著他從座位上起身在客廳裡走來走去思考著什麼,她好奇地把剛才雷古勒斯在看的書拖過來,她想知道是什麼讓那個人露出這樣的表情。

  「於神秘人倒臺後才暴露出來,被認為是阿茲卡班城堡中待著的囚犯中最臭名昭著的小天狼星布萊克……布萊克?雷古勒斯的親人?」

  被相同的姓氏吸引,佑希乾脆坐下來慢慢看:「本世紀最危險的食死徒,他曾是純血貴族、‘永遠純粹的布萊克’家族繼承人,因為分入格蘭芬多後叛離了自己的家族,被宣佈從家譜上除名,但沒有人知道真相如何,到底是年輕的布萊克自己的叛逆,還是老謀深算的布萊克家族放在光明陣營裡的一顆暗棋……他是救世主哈利•波特的父親、鳳凰社骨幹成員詹姆•波特在校七年的好友,畢業後他們一起加入了鳳凰社,共同抵禦黑魔王的恐怖攻勢,然而在最關鍵的時刻,他背叛了波特夫婦,幫助神秘人找到了救世主被魔法重重保護的家……」

  「……在入獄前,他殺死了整整一條街十三個麻瓜,這其中還不包括在校四人組中的好友,小矮星彼得,這個平日看著普通的年輕人勇敢地譴責害死好友的小天狼星,然後被瘋狂的布萊克炸成碎片,人們所能找到的他最大的一塊遺骸,就是他的食指……」

  等她看完有關小天狼星布萊克的資料時,雷古勒斯也停下了繞圈的腳步,他說:「我的哥哥是無辜的。」

  「哦……呃?小天狼星是你哥哥?」佑希頓時瞪圓了她的眼睛。

  「是的,我哥哥他……年少的時候非常叛逆,他痛恨黑暗,嚮往光明……他憎恨自己的家族,迫不及待地想離開家裡……然後他如願了,和他的朋友在一起,把高錐克山谷的波特家當成了自己的家……」

  「他是最堅定的反對黑魔王的人,絕對不會為黑魔王效命……我相信,即使是黑魔王最後獲得了勝利,他也是那個反抗到犧牲的人。」

  「他是無辜的。」

  雷古勒斯的語速快了起來:「我不能什麼都不做,在明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前提下!」他攥緊了手裡的魔杖,像是這樣能讓他平靜下來,「阿茲卡班……他被關在阿茲卡班八年了!那個鬼地方!」

  「他叛離了自己的家族,和布萊克斷絕了關係……即使這樣,你還要幫他?」說話的是剛剛回來顯出身形的薩爾,自從自由活動範圍到了五公里後,除了授課時間,他基本上不會在房間裡,這次也是,從女貞街回來的路上就失去了蹤跡的鬼魂到現在才回到家裡,也不知道他去幹了什麼。

  雷古勒斯奇異地平靜下來了,他的聲音輕柔,像是羽毛落在露珠上:「可他仍然是我的哥哥。」

  「只要我還是雷古勒斯,他還是西裡斯,即使沒有了布萊克的姓氏……我們相連的血脈是不可抹消的。」

  他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深吸一口氣,然後輕聲道:「克利切。」

  佑希感覺到附近的空氣裡傳來古怪的波動,那種波動和薩爾用幻影移形時的魔力波動完全不同,像是另一種體系的魔法一樣。

  一聲很響的爆裂聲後,一個古怪的生物出現在了佑希眼前。

  從她所儲備的有關巫師的常識和知識中,佑希知道這是一隻家養小精靈。

  除了腰上圍了一條髒兮兮的破布,像熱帶國家男子用來遮體的腰部外,它全身幾乎一絲不掛。他的模樣很老了,皮膚似乎比它身體實際需要的多出了好幾倍,雖然它的腦袋像她看過的圖冊上一樣光禿禿的,但那兩隻蝙蝠般的大耳朵裡卻長出了一大堆白毛。

  它兩眼充血,水汪汪灰濛濛的,肉乎乎的鼻子很大,簡直像豬的鼻子一樣。

  「克利切聽到了雷古勒斯少爺的呼喚,克利切這是在做夢嗎?」

  佑希猶豫地移到雷古勒斯身後,扯著他的衣角輕聲問:「它是……」

  「為我效勞的家養小精靈,忠誠的克利切。」雷古勒斯低聲說道,然後他對那只蒼老的小精靈說,「你沒有在做夢,克利切,是我回來了。」

  克利切閉上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乾癟的胸脯急劇起伏,然後他睜開眼睛,發出一聲令人血液凝固的尖叫:「掛墜盒!雷古勒斯少爺的掛墜盒!克利切沒能完成雷古勒斯少爺的命令,克利切毀不掉它!克利切不是個好精靈!」

  佑希在抬手捂耳朵和捂小精靈嘴巴之間猶豫了不到零點零一秒就選擇了後者,她很慶倖自己的選擇,因為這樣她才來得及拉住用力拿腦袋撞地板的家養小精靈,為自家地板逃過了一次品質檢查——沒人願意知道到底是地板比較硬還是這只老精靈的腦袋比較硬。

  雷古勒斯對此顯然是習以為常:「克利切,安靜,現在,仔細講我掉入黑湖以後發生的事。」

  「克利切換掉了掛墜盒——眼睜睜看著……雷古勒斯少爺……被拖到水下……然後……把掛墜盒帶回了家。」

  「克利切沒法在它上面留下一點痕跡。」小精靈難過地說,「克利切試了所有的辦法,所有的辦法,可是沒有一個,沒有一個成功……盒子上有那麼多強大的魔法,克利切相信只有從裡面才能摧毀它,可是它打不開……克利切懲罰自己,重新再試,又懲罰自己,重新重試。克利切沒能執行命令,克利切摧毀不了掛墜盒!女主人悲傷得發了瘋,因為雷古勒斯少爺失蹤了,克利切不能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不能,因為雷古勒斯少爺禁——禁止克利切對家——家裡人說岩——岩洞的事……」

  克利切泣不成聲,雷古勒斯等它安靜下來才繼續道:「那麼,克利切,那個掛墜盒,還在你那裡?」

  「是的,克利切毀不掉它,只能把它藏在壁櫥裡……」

  「現在,把它帶過來,帶到這裡來。」

  家養小精靈發出一聲和來時一樣的爆裂聲消失,這次佑希早有準備,捂住了耳朵,伴著又一聲爆裂聲,克利切拿著一隻小小的金色掛墜盒出現在客廳裡。

  「給我看看。」一直保持沉默旁觀的薩爾突然出聲道,雷古勒斯接過小精靈獻上的掛墜盒,把它交到黑髮的千年鬼魂手裡。

  這是一個金色的小掛墜盒,上面有一個華麗的蛇形的S,從充斥在附近的金屬粒子種類和濃度來判斷,這掛墜盒分量不輕,佑希想到。

  仔細看了很久,薩爾才說話:「它被黑魔法污染了,這個掛墜盒本來是保護未成年的家族繼承人用的,但有人用不乾淨的靈魂碎片和其他魔法污染了它……」

  「薩爾,你認識它?」佑希問,她從黑髮的鬼魂眼中看到了懷念。

  「我記得它的誕生……為了保護一個孩子,我記得那孩子剛出生的模樣,小小的嬰兒,有著黑色的頭髮和金棕色的眼睛……」失去了大部分記憶的鬼魂像是陷入了什麼回憶中,神情恍惚,「那時候的小巫師很容易遭遇危險,為了保護他,赫爾做了這個掛墜盒,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煉金術和草藥學一樣出色。」

  「她唯一不擅長的就是魔藥,雖然很會做菜。」

  薩爾的笑容和這句輕聲細語一起消失,快得讓佑希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


第20章 第 20 章

  ——樞,我很高興你能贊同我的和平主義。

  ——嗯,希望它能得以實現。

  想起那個淡黃色頭髮青年說起這個來興奮的表情,他拉開抽屜,修長的手指挑起一條銀質掛鏈,下面是一個做工精緻的項鍊盒,他輕巧地打開項鍊盒,裡面是一張側面半身的微型肖像,是一個穿著鵝黃色真絲裙的人類小女孩,大概八九歲的樣子,有著漂亮的淺栗色頭髮和透著暗紅的茶晶色眼眸,目光清澈如水,她側著身子,對著身邊不存在畫像上的某人仰著頭帶著笑,眸光純然乾淨一如四年前,注視著他時一樣。

  少年輕輕地把吻印在相片裡的女孩上,像早春裡第一枚櫻花落在草葉上,輕柔得不可思議,有低沉而愉悅的清朗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終於找到你了……我的小公主。」

  一個幾乎被認定是死亡的人要推翻自己的死亡證明,這需要做很多的工作,包括解釋這些年不在魔法界去了哪裡、做了什麼、相關證件、人證物證等,借著古安筠的情報網幫助,這都不是問題,只是這些天雷古勒斯會比較忙。

  而在那之後,他就會回到位於格裡莫廣場12號的布萊克老宅之中,執行自己作為布萊克家族繼承人的職責。

  「女主人會萬分高興的!雷古勒斯少爺!」蒼老的家養小精靈彎下腰,一直彎到他的鼻子差點碰到地板,動作卑微而恭敬。

  「我想……那房子大概有七八年沒人住了,但願它沒成鬼屋……克利切,希望你能在我去魔法部辦完相關手續回去前打掃好屋子,另外,帶上布萊克家族紋章去瑪律福莊園一趟,告訴西茜姐姐一聲,我需要她和盧修斯姐夫的幫助,為了證明我的身份。」

  雷古勒斯拿出那個在黑湖底保護了他這麼多年不死的黑暗護身符,這既是保護家族族長的手段也是身份證明,深知它的重要性,克利切幾乎是顫抖著手接過的。

  「是的!克利切一定會辦好了!」

  肩負了主人深厚的信任,小精靈激動地大喊,然後消失,去做主人交代的事項。

  「雷古勒斯,你終於決定不當吃白飯的小白臉了?」

  當天晚上,得知雷古勒斯返回魔法界的決定,聽到弟子佑希對此的評價,古安筠拈著白瓷杯蓋撇去茶沫的手一頓,挑了挑眉,然後吹了口氣,細細品味支使一縷跑腿打來的新鮮山泉水泡的綠茶。

  被那個名詞小小地噎了一下,雷古勒斯咬牙笑道:「請問,我哪裡符合這個‘吃白飯的小白臉’定義了?」

  「小白臉定義,由女性或同性戀伴侶提供金錢支援的男性或者女性。」一縷隨手打開某個百科網站,念出其上名字定義,他有意無意地略掉了前半句話。

  「所以說啊,雷古勒斯你吃的是師傅的,用的是師傅的,穿的也是師傅的,住的還是師傅的……哪裡不符合這個定義了?」佑希認真地下結論,末了為求民主還問了一聲。

  ……還真的是哪裡都符合。

  木然發現自己還真的是無法可說的雷古勒斯糾結著扶額。

  古安筠喝茶的手勢一頓,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告訴自己兩位弟子,這個人自從被救上蘇醒後沒多久就被她扔到自己的情報網培訓基地裡鍛煉了,除了補足普通人的常識外,也讓他接觸了相當部分黑道產業,佑希和一縷訓練的時候,雷古勒斯就在學著怎麼和美國炎狼義大利黑手黨中國三民會等黑道大佬打交道,做生意——軍火生意。

  她安筠大小姐從來不做虧本買賣,救人也一樣——佑希這娃是目前為止唯一的例外。

  正待繼續的佑希突然一愣,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有個男人突然出現在花園外的門口……巫師的幻影移形麼?」

  她看向雷古勒斯,後者點了點頭:「應該是盧修斯•瑪律福,我的堂姐納西莎的丈夫。」

  「哦,那你們聊吧,我和一縷去地下室練習好了,希望你的堂姐夫不會因為看到太多的麻瓜用品心臟病發!」佑希笑嘻嘻道,攤手聳了聳肩,她知道那些純血貴族的堅持。

  「我相信他的心理素質足夠堅韌。」雷古勒斯笑了笑,目送小女孩拉著銀髮師弟的手走進地下室通道,然後他看向古安筠,後者淡淡點頭:「你隨意吧,在我回來前恢復原樣就行。」

  說完,她的身影像霧氣一樣從原地消散。

  「和巫師完全不同的手法……我越來越好奇她的身份了。」雷古勒斯喃喃說道,「麻瓜也有這樣的手段了,那巫師們所堅持的純血榮耀又在哪裡呢?」

  「我以為你已經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在看了近一年的麻瓜界發展之後。」在一旁現出身形的黑髮鬼魂淡淡道,「不要讓我覺得你這一年的見識都丟到垃圾箱去了。」

  雷古勒斯回過神來,笑道:「是的,我確實知道我該做什麼。」

  貴族堅持的純血也好,鄧布利多堅持的親麻瓜也好,一切都是為了巫師界的延續。

  當初會決定暫時不回魔法界,某種意義上他確實是在逃避。

  逃避黑魔王錯誤的統治,逃避父母的殷切期待,逃避布萊克家族「永遠純粹」的家訓。

  他做不到明知道是錯誤還追隨那個黑暗公爵。

  所以他應下了安筠小姐的邀請,去了那個情報基地,然後世界被顛覆了。

  在這一年擴展的視野中,他無法不為那沒有返回卻依稀可以知道的,仍然守舊、落後、封閉的巫師界而擔憂。

  「既然知道要做什麼,還有什麼好猶豫的?」伴著這句話,薩爾的身體消散在了空氣中,雷古勒斯知道那個有千年閱歷的鬼魂已經不在這個房間了——以對方的驕傲和自尊而言,不會做偷聽的事,要聽早就光明正大地聽了。

  地下室裡,薩爾剛剛通過隔音層就聽到了震耳欲聾的槍聲。

  一個人一把槍,以上百平米的房間為對戰地點,兩個身影在各種高矮不一大小不同的障礙物間閃動。

  淺栗色頭髮的女孩半蹲在一個兩米高的障礙後,在收斂自身存在的同時細細感知銀髮對手的所在,這難度比平時要高得多,相當於把一個人手指相鄰的骨節往不同方向延展成一個波浪褶形。

  倏然她觸在地面的前腳掌一動,整個人如同有看不見的力在身下托著一般呈與地面平行的模樣在半空中躍向另一頭的障礙。

  靜如處子,動如脫兔。

  幾乎是她離開原地的同時,原地出現了一大灘紅色。

  這是練習用帶色料子彈留下的痕跡,如果她的反應慢上半步,這發子彈就打在她身上了。

  銀髮的少年在四點鐘方向露出一方衣角,卻很快消失。

  女孩沒有回頭卻像是在背後長了眼睛一樣,身在半空中持槍的手卻背到了背後,仿佛是隨手開了一槍,子彈離膛的聲音響起時,幽幽的銀藍在十一歲男孩的衣服上綻放開來。

  「哈,我贏了!」輕巧地落在障礙物上,佑希回頭,笑眯眯道,「親愛的師弟,十連敗哦!」

  男孩鼓起了包子臉,可愛得讓女孩從高處一躍而下,忍不住想伸手捏捏。

  一年來慢慢褪去了那種玻璃似易碎感的少年自然不會這麼乖乖忍受,他忽然露出一個笑:

  「可是佑希你的辨識過程貌似還在重修中吧,至少我沒什麼重修課程。」

  佑希伸出去的手僵了僵,卻毫不留情地捏上了師弟的臉:「啊啦,怎麼能這麼說呢?多學習一遍的話記憶也會牢得多,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遍哦!」

  「哇……很痛欸!」

  「嘻嘻,這是對師姐出言不遜的懲罰哦!」

  「佑希你明明比我小吧!」

  「可是我入門比你早啊!要怨就怨自己入門遲吧,本門不算年齡算入門輩分和事件的哦,一•縷•師•弟!」

  「唔哇你再動手我翻臉……唔!」

  兩個孩子完全沒有技術水準也沒有形象地滾到地上打鬧著努力把對方壓下去,直到旁觀許久終於看夠了的古安筠拍手叫停。

  薩爾落到了三人附近,聽到古安筠微笑著宣佈,「你們要準備去上學了。」

  「耶?」X2

  「我和一縷的課程……不都是師傅你在教嗎?」佑希茫然地問道。

  「可是你們也需要和同齡人交流啊!」師傅大人笑眯眯道,「在學校裡,你們能夠學到的不僅僅是課堂上的知識,還有和其他人交流、和同學相處時的種種經驗,這不是我可以教授的,而是應該由你們自己在遇到的時候學著自己去解決並從中得到相關經驗的。」

  「而且,不是僅僅去學習哦!有任務。」師傅大人搖了搖手裡的信件,得到兩個弟子疑惑的眼神各一枚。

  「是這樣的,血族中親人類的純血之君玖蘭樞和獵人協會中贊同和吸血鬼交流合作的成員達成共識,兩方決定嘗試血族和人類共存的模式,以血族和人類和平共存為目標。」

  「血族和人類和平共存?」兩個孩子幾乎是異口同聲道。

  「是的,由最強的吸血鬼獵人黑主灰閻,和贊同與人類友好共處的純血君主玖蘭樞聯合其他獵人和血族共同提議,在黑主學院進行試點,創立夜間部,既不屬於高中部也不屬於大學部,在夜晚一起學習,做高水準的學習研究,所以不規定幾年制,因為……夜間部的學生,都是血族。」

  「普通人類屬於日間部,而血族屬於夜間部,聽從純血種命令的血族如果想進入夜間部學習,需要先簽訂合同,內容包括不得暴露自己吸血鬼身份、在校內禁止吸血行為、禁止攻擊人類等,兩方共用一個校舍,白天是由人類使用,當夜幕降臨時,則是由夜間部使用……如果反響好的話,就推廣開來。」古安筠看看手裡的信件,「唔……大致內容就是這樣,日間部和夜間部的上課時間完全錯開,如果可能會遇上的話,也只有黃昏換班的時候。」

  兩個孩子對視一眼。

  「……有種把獅子和綿羊關在一個籠子的感覺。」淺栗色頭髮的小姑娘眼神飄忽,她很想知道如果這事暴露出來還會有多少人去黑主學院念書。

  「很不可思議呢……只憑著來著同樣是血族的純血種的命令約束,那些血族真的會遵守約定嗎?」一縷愣愣地問道。

  「當然不能完全交給血族內部監督,獵人協會也是會派出人員監督的,學校方面會設立風紀委員,當然這是對外說法,其實質名稱為,守護者,在夜間部上課的時候巡邏,保證他們身份不敗露,同時確保日間部學生的安全——畢竟這個計畫的最初目的是讓年輕一代的獵人瞭解新一代的血族,而血族方面則是為了將年輕一代的吸血鬼教育成‘穩健派’,所以兩方派出的都是較為年輕的成員。」

  「血族方面進入夜間部學習的成員都是近幾百年來誕生的level b和level c,相當於人類十七八歲孩子的年齡,沒有受到太多來自父輩的影響,還未定性的年輕血族。所以相應的,獵人協會也會派出新一代的獵人後代,監督的同時瞭解血族,所以希望能讓我的弟子也參與到這個計畫中……以上就是信件的全部內容了。」

  「新一代的獵人……」一縷像是想到了什麼。

  古安筠點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想:「是的,已經確定其中一名守護者是你哥哥,錐生零。」她揮了揮手上的信紙,「獵人協會是希望你們兩個都轉入黑主學院日間部,對外稱為風紀委員,實質是執行守護者的職務。」


第21章 第 21 章

  「……我想去,老師。」在佑希開口前,一縷搶先道,絲毫不顧身邊女孩詫異的目光。

  古安筠看著銀髮的弟子,他在她門下只學了一年而已,雖然身手大有長進,但面對那些夜間部學生……

  「一縷,不是我打擊你,你現在的實力,不行。」深知自己師弟實力的佑希皺起了小眉頭,反對道,制止了對方的反駁,她冷靜地說出了事實:「我知道你想多和家人處在一起的心情,但你現在的實力不足,身體機能比起一年前確實提高了近三倍,可這和血族的身體機動力比起來根本不夠看,老實說,從實力角度來看,我更傾向於讓我一個人去,你繼續跟著師傅修行……至少現在的我面對level b有自保之力,同時也能在純血種手下逃生,但你卻做不到。」

  說到最後她搖了搖手指:「師弟,不要忘記剛才的十連敗哦!」

  「可是……」一縷急急地想反駁,卻一時半會想不出什麼,看到薩爾時突然靈光一閃,「聽薩爾的說法,佑希你的名字已經在那所魔法學校上了,十一歲的時候會送來入學邀請函的吧?」他詢問地看了眼薩爾,後者點點頭,「也就是說,即使你去,也最多呆兩年,但獵人協會到時候不會讓你回來的吧?好不容易有了能讓老師受制約的‘人質’……」

  不得不感慨一縷的聰慧,立刻意識到了獵人協會發給古安筠這封信的真是意圖,隨著語速慢慢緩下來,他的思路也越來越清晰:「老師一直游離在獵人協會掌控之外,這次有這麼好的藉口,他們不會放過佑希的!」

  「所以還是我去比較好吧,我本來就是獵人家族的孩子,而且那裡有哥哥在,他們多多少少要顧及一下協會內部的反應,如果他們對我下手的話,我的爸爸媽媽不會坐視不管的!」

  男孩褪去了急躁,一點一點地說明、計畫:「實力方面的話……雖然使用冷兵器的確無法和那些夜間部level b的吸血鬼對抗,但我記得有柄稱作‘血薔薇之槍’的獵人對吸血鬼專用武器,即使是純血種也無法與之抗衡的獵人專用武器,如果有那個的話,我想我的實力就不是問題了。」

  古安筠安靜地看著眼前的孩子,十一歲的男孩還不能稱之為少年,和初見時比起來,幾乎是一個天一個地,那種玻璃一樣易碎的感覺早已褪去,如今的銀髮男孩就像是在高溫高壓下緩緩變化的化學元素C,在她的訓練下,一點點地被磨礪成了鑽石,不變當初的剔透,卻更加堅硬,耀眼,有堅韌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醞釀。

  已經不是孩子了……

  她歎息著,摸了摸男孩柔軟的銀髮:「一縷,長大了呢……」

  「有頭腦,有實力,更重要的是有擔當,已經……是個成熟的男子漢了呢!」

  女子不加掩飾的誇讚讓一縷紅了面頰。

  「老師……」他呐呐地喊了一聲。

  「一縷轉入黑主學院,」她制止了急切想說話的佑希,「我會跟去的,讓一縷一邊修行,一邊執行守護者的職責,剛好黑主灰閻問我願不願意擔任音樂老師的職務……至於佑希,我想薩爾也有意見吧?」她看了眼身邊的千年鬼魂。

  薩爾點點頭,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出自己的打算:「你轉入那個救世主哈利所在的學校,接近他,在適當的時候透露巫師的存在,然後把他帶回家來,我要親自指點他。」

  黑髮的鬼魂冷哼了一聲:「不管他是斯萊特林的後裔,還是因為那個殘餘的靈魂碎片才有了蛇佬腔的能力,我不會坐視不管任何一個天生蛇語者在麻瓜世界裡,把自己當成厄運的源頭!」

  轉學歷程重播完畢

  「……薩爾,你確定你真的只是為了那麼一個理由才來讓我上學的?不是因為你看不懂那本初中化學課本這才來惡補小學化學嗎?」

  在醫務室裡休息了半小時,實在無法在身邊過於殷切的護士小姐照看下安睡,佑希摸摸所餘不多的良心,回教室聽課去了。

  「……」不言不語地黑髮鬼魂連瞥一眼的功夫也沒有,佑希無語地看著一行行的字跡快速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筆記本上,貴族式花樣字體華麗異常,看著的人也感覺分外……眼花。

  其實魔法還是很好用的……

  預設了薩爾弄出來的課堂筆記,佑希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辨認,然後去除和魔法相關的部分——薩爾在記錄的時候也把他對魔法的理解和兩者相同的地方都寫了出來,結合兩者後的新理論,這不是可以拿去問老師的——修飾句型後抄到她的課堂筆記上,因為摻雜了很多古代語法和變形單詞,這份筆記看起來異常吃力,好在她已經看了一年多薩爾的魔藥筆記,這倒不是很難。

  英國小學下午放學時間很早,至少比起她呆過的中國小學要早得多,下午三點的時候,佑希已經頭頂著「團團牌皮帽」走在了前往女貞街的路上——在淺栗色頭髮的小女孩兩隻腳跨出校門範圍後的第一秒,不知道蹲在哪裡守點的肥貓飛撲到自己主人腦袋上,讓薩爾無言的同時也深刻理解了古安筠在制止這只招財貓時說的「不許跟進學校範圍」到底是什麼意思。

  走到一半的時候,黑髮綠眸的男孩抱著書包跑過眼前,佑希愣了一下,接著就看到淡金色頭髮的某龐然大物和他的狐朋狗友們追在後面。

  她住的地方本來就在女貞街附近,所以和德思禮家的兩個孩子會同路也不意外。

  達力•德思禮吃過這小孩病弱的苦頭,那種好像快死了的樣子確實嚇到了他,所以看到這個已經被他掛上易碎勿碰標籤的轉學生後,他也沒理會,繼續去追打他的表弟來出氣。

  「如果不是師傅的情報網保證這絕對是有DNA證明的血緣,我真的不敢肯定哈利•波特和達力•德思禮是表兄弟。」佑希愣愣地看著那群呼嘯而過的小孩,轉頭問薩爾,「要不要幫忙?」被朋友看到自己被家裡人挨打,哈利的自尊心會不會受傷?師傅說遇到別人的家務事千萬不要插手,所謂家醜不可外揚……

  可要她就這麼看著不插手,也很難做到啊……那是她的朋友。

  對此千年鬼魂只說了一句:「斯萊特林應該自己解決麻煩。」

  佑希好氣又好笑:「哈利又不是斯萊特林,更何況也不是每個斯萊特林生來就會解決麻煩的,我沒有師傅的教導也只是個普通人,更別提哈利連自己的巫師身份也不知道。」

  她一邊說一邊趁著路上行人不注意躲入小巷子,快速翻過圍牆,抄近路趕到了那兩人前面,哈利和達力已經追打到了他們家附近。

  「小巫師遇到情緒激動的時候,極其容易發生魔力暴動,那個男孩身上魔力非常豐沛,情緒一激動就會出現魔力暴動……你看。」

  就在這當口,被揪住了領子的綠眼睛男孩突然從達力•德思禮手裡消失,剛從窗戶裡探出頭來看到這一幕的佩妮•德思禮發出一聲被扼住的聲音,急忙跑出來,確定沒被鄰居注意到,這才放下心來。

  但男孩不見了,金髮的胖小子和他的媽媽驚慌地到處張望,才發現他竟然是出現在了他們家屋頂上。

  「可是,這不是顯得他更加古怪了嗎?那家男主人和女主人不會高興的吧?」

  「那又如何?」

  「薩爾你情商真低……哈利的處境會變得越來越差,只要他的身邊總出現古怪的無法解釋的事情。」佑希抽了抽嘴角,「人類是最為懼怕無法解釋現象的生物,哈利剛好就在他們所懼怕的未知之中。」

  「這話誰說的?」他可不信這女孩能說出這種話來。

  「師傅說的。」

  「……果然。」

  「嘻嘻,師傅一向是最棒的!」佑希笑眯眯道,突然臉色一變,「誰?」

  「警惕性很高啊,和師傅說的不一樣呢!」一個帶著稚氣的聲音響起,佑希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在牆頭上看到了一個穿著紅色練功服的……

  ……小嬰兒?

  黑髮黑眼,腦後拖著一條長到腿部的辮子,胸口掛著一個紅色的奶嘴……

  這個特徵,貌似聽誰說過?

  「師傅你和一縷走了誰來照顧我啊!」

  兩天前,送走一縷和師傅前,對於師傅不肯帶她一起走,9歲的小女孩撲在師傅懷裡撒嬌耍賴,甚至搬出了小孩子生活不能獨立的理由——天知道能一個人在亞馬遜森林裡不帶任何食物生存的孩子哪裡不能照顧自己了。

  「好啦,會有人來的,你師兄已經在往英國來的路上了。」被纏得沒辦法,古安筠提前說出了預定的代理監護人。

  「耶?是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兄嗎?」佑希仰頭,想了好半天,也沒想起自己是否在師傅那裡看到過這個人的照片,「我沒見過他的照片,也沒見過真人,怎麼知道到時候不是別人冒充啊?」

  「放心,你師兄的特徵別人模仿不了的。」

  「咦?」

  「腦後有根長辮子,身上帶著一個紅色奶嘴,實力強勁。」

  「……這種大致特徵很容易認錯吧?」

  「你看到就知道了,我保證你絕對不會認錯的。」

  出於對師傅的信任,她記下了,而現在……

  「……難怪師傅說沒人能冒充師兄你。」

  第一次見面的師兄妹以「切磋」為開頭,確定了對方身份的確是師傅說的師兄,這場切磋也暫停了。

  新來的師兄對師妹的實力表示很滿意,師妹對於師兄嬰兒的身體特種兵也及不上的體力已經世界冠軍級的武鬥能力表示萬分不理解。

  淺栗色頭髮的小女孩拿冰塊敷著手背上的瘀傷,齜牙咧嘴:「沒哪個小嬰兒有這麼強的實力吧……」

  「不,其實有的,有些嬰兒不一樣。」從廚房裡托著一個託盤出來,紅衣的嬰兒躍到桌子上,「要吃點桂花糕嗎?我在你放學前剛做的。」發現小學放學後沒準時回來,他有點擔心看,這才出去找人。

  拿了一塊,咬了一口,短暫的呆愣後,佑希不聲不響咽下去,問,「師兄你做菜的本事怎麼樣?東方菜系的。」

  「唔,應該還可以吧,以前跟著師傅修行的時候,基本上是我在準備三餐的。」信奉「有事弟子服其勞」,由弟子來照顧生活起居並且這點到現在也不變的古安筠從收第一個弟子開始就訓練其自立能力,三人都是這樣。

  「啊,我只擅長西式的餐點呢……師兄可能會吃不慣吧?」佑希苦惱地說道。

  「啊,沒關係,三餐我來做就好了。」好脾氣的紅衣嬰兒溫和地說道,「雖然是嬰兒身體,不過我的能力你應該清楚吧?」不需要擔心嬰兒身體會造成影響。

  「唔……如果被師傅知道我什麼都沒幹的話會被罵很慘的吧?」小女孩想了想,「我的蛋糕點心做得很好吃哦!明天我做給師兄你吃吃看吧!師傅也說很好吃呢!」

  「好啊!」嬰兒的聲音有和其外表不同的溫潤感,那種奇怪的違和感總讓佑稀有種錯覺,仿佛眼前的是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一般。

  當天晚上,收到薩爾用特殊途徑送來的信件,古安筠拆看後,無言以對。

  風啊,你就沒發現自己已經承擔下了接下來日子裡所有三餐的工作了嗎?

  而那死小孩只要偶爾準備她擅長的點心就夠了,兩者工作量完全不成比例啊!

  信件內薩爾用最最公正的字眼描述了兩方會面的場景,而對話更是一字未改。從中師傅大人一如親見般看到了自己寵愛的小弟子無辜的表情。

  就是不知道是真的無辜還是假裝無辜了……

  把信件放在眼前,師傅大人開始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自己的嫡傳弟子,到底是天然呆間雜腹黑屬性,還是天然腹黑偶爾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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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一點忽明忽滅的光點飄蕩在黑色的海域上,近了才看到那是一盞掛在船頭上的油燈,看似飄搖的小船穿過了島嶼附近常年不息的暴風雨,在一個礁石形成的天然避風港中停下,從船上走下五六個穿著黑色長袍的人,如果是普通人在這裡,一定會為那個連同船夫限載兩人的小船居然能裝下這麼多人而奇怪萬分。

  但這個地方沒有普通人。

  或者說,是沒有被這幾個穿著黑色長袍的人稱為麻瓜的人士。

  這裡是海外孤島,英國唯一的也是最可怕的巫師監獄所在地。

  阿茲卡班。

  「布萊克先生,這裡來。」

  走在領頭的人拿下船頭上小小的油燈,走在前方為中間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指路。

  「無論來多少次,這裡總是顯得這麼不愉快。」其中一個男巫不安地摸著自己的魔杖。

  「呵呵,這是當然的,穆勞斯亞先生,有那群看守在,這裡不會有快樂和愉悅——不適合我們,但非常適合那群囚犯……啊,我們到了。」

  披著黑袍子的守備遠遠看到那盞燈的時候就飄蕩開去了,這一行人的行動暢通無阻。

  「小天狼星布萊克……504房,是往這裡走。」

  「老實說,咳,布萊克先生,我其實不明白……為什麼您會來這裡看他,一個早已被驅逐出了家族的叛逆者,雖然,他是您的哥哥……」

  今晚探監的主角,雷古勒斯•布萊克隱藏在兜帽下的眼神冷了冷,口中說出的話卻是無比平靜的:「穆勞斯亞先生,您一定有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吧?」

  「哦,是的,我有非常慈愛的父母,我的妻子很美麗,還有我的兒子,哈,那小鬼是個搗蛋天才,可偏偏讓人疼愛地緊!」

  「從您的講述中我可以看到您的幸福,所以您大概不會明白我,一個因為多年前的某個事故而失去了記憶,忘記了自己的巫師身份,遊蕩在麻瓜界,和巫師的生活脫節了近十年的浪子,在想起一切後有多期待自己能有一個幸福的家。」

  「哦,是的,是的,我該想到的……所以你來看望小天狼星布萊克,並且嘗試將他的監禁地點從阿茲卡班換回您的祖宅,由您親自看守……但我得說,布萊克先生,您離開巫師界有些年頭了,不知道您這位哥哥到底是如何的……他是那個人手下藏得最深的一個食死徒!直到那個人被擊敗了才暴露出來,在那之前人們一直以為他是光明陣營的中流砥柱!」

  「食死徒?我無法想像我那位叛逆而厭惡黑魔法的哥哥是食死徒……當年,他用了那麼激烈的手段和我的家族劃清了界限。」雷古勒斯心裡窩火得很,卻無法順從心意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一個鑽心剜骨,只能一邊周旋一邊在心底賭咒發誓總有一天他要把佑希魔藥課不及格作業全都灌進這傢伙的嘴裡去!

  (佑希姑娘你的不及格作品到底有多可怕啊……)

  「哦您當然不知道!您並不是那個人的手下,自然不知道這個人,他是叛徒!他殺了十三個人!其中有一個還是他上學七年間的好友!」

  這個魔法部的官員還在喋喋不休,直到領路人告訴他們下面就是小天狼星布萊克的囚室了,他才停下:「那麼,我在這裡靜等您的消息,請注意時間。」

  「好的,麻煩你們了。」

  囚室的光線不是很充足,雷古勒斯輕輕念叨了一句:「螢光閃爍。」

  白色的光源從他的魔杖尖端發出,照亮了囚室。

  角落裡的黑影動了動。

  雷古勒斯把魔杖往那裡移了移。

  首先看到的是頭髮,一團坑髒、糾結的頭髮一直垂到肘部,然後是帶著狼一樣幽光的眼睛,如果藏在又深又黑的眼眶裡的眼睛不發光,他就可能是一具屍體,臘狀的皮膚緊貼在臉上的骨架上,看上去像骷髏頭。

  有那麼一刻間,雷古勒斯差點無法把眼前這個人的形象代替記憶裡那個神采飛揚深受女巫們喜愛的霍格沃茲王子,八年的阿茲卡班生活足夠讓一個正常的男巫在那群怪物的影響下精神錯亂到極致。

  雷古勒斯唯一慶倖的是,他的哥哥還保有理智。

  攝魂怪對他的影響似乎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大。

  很好,看來佑希後天的魔藥課程可以刪去十份一療程的鎮定藥水了。

  雷古勒斯不知道該為那個淺栗色頭髮女孩減少了的工作量而高興,還是該為自己哥哥少嘗了至少一升「難以形容」的魔藥而失落。

  ——他永生難忘一年前為了溫養身體而泡的、喝的、由佑希特別製作的「恢復劑」。

  或許這該稱為,是兄弟,就應該有難同當?

  「是你。」

  沙啞的聲音拉回了他越來越發散的思維。

  雷古勒斯回歸神來:「是我,哥哥。」

  他揮動魔杖在附近布下靜音咒,然後轉頭問:「告訴我,為什麼笑?」

  他得到的消息裡,小矮星彼得在大街上把小天狼星逼得走投無路,街上還滿是麻瓜,小天狼星拿出魔杖炸了半天街,爆炸點附近的彼得和十二個麻瓜都死了,而接著,根據記錄來看,小天狼星就站在那裡大笑,知道魔法部增援的人趕到,他安靜地跟著他們走了,一路上還在大笑。

  原本他以為是哥哥瘋了,但現在看來,並不是。

  近一年的情報工作讓他立刻意識到了某種隱情。

  小天狼星沒有說話,冷冷地看著他。

  無論是十多年前,還是現在,他對布萊克家族的厭惡,從未消失過。

  ……我早該想到了,對付哥哥就不該用直線球。

  雷古勒斯把一個囚室的床變成了椅子,坐下:「知道嗎?大概十年前,我……出了點事故,忘記了一切,流落到了麻瓜界,這……些年來,一直都在麻瓜界,和一個麻瓜家庭住在一起。」

  小天狼星嘲諷地看了他一眼,顯然對於永遠純粹的布萊克家族繼承人居然會和麻瓜混在一起這點很是諷刺,當年家裡人那狂熱的純血信仰還歷歷在目,而現在雷古勒斯居然告訴他他在麻瓜界呆了十多年?哈,梅林的玩笑嗎?

  雷古勒斯不以為然,繼續說了下去:「那家裡有一個孩子,擁有很好的巫師天賦,有天,她回來告訴我說,遇見了一個頭上有閃電形傷疤的綠眼睛孩子。」

  「剛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在意,畢竟……那時候我剛剛想起巫師界的事情,我離開時的巫師界還在那個人的統治下,所以……直到有一天她在街上指著一個男孩對我說,就是他。」雷古勒斯仔細看著小天狼星的神情,在心底暗暗估量,他記得當年詹姆•波特說過讓小天狼星當他和莉莉孩子的教父,如果確實如他所想,小天狼星是無辜的,那麼,也許哈利•波特是張不錯的牌……

  「我看到那個孩子,非常像當年的詹姆•波特,連同那頭亂糟糟的黑髮……除了眼睛,他的眼睛是綠色的,他說他叫哈利•波特。」

  「那是莉莉的眼睛。」小天狼星沙啞的聲音裡有不明的情感,「哈利繼承了莉莉的眼睛,和詹姆的全部。」

  「也許吧。」雷古勒斯聳了聳肩,他這一年有五六個月是在美國度過的,不知什麼時候染上了美國人那種聳肩的動作,「我看到他的時候,他躲在麻瓜公園的一個角落裡哭,穿著不合身的舊衣服,身上有被打的傷……」

  小天狼星的臉色變了變:「你在說笑嗎?」

  衣袋裡微微的震動讓雷古勒斯分了下神,他掏出那面特製的雙面鏡,鏡面上出現的人物讓他在心底暗歎佑希的資訊來得真是及時。

  「信不信由你。」他把雙面鏡對向小天狼星。

  即使囚室的光線並不是非常亮,但西裡斯•布萊克還是清楚地看到了雙面鏡上顯示的內容,那是以麻瓜社區為背景的照片,照片的主體是兩個孩子,黑髮綠眼的小男孩被一個淡金色頭髮的小胖子揪著衣領毆打,瘦弱的男孩努力地用書包和手臂保護自己……

  老土的黑框眼鏡沒擋住那張和好友異常相似的臉。

  如同骷髏的囚犯像餓狼一樣撲了上來:「不可能!哈利!」

  雷古勒斯眼疾手快地閃開,小擒拿手制住了虛弱的哥哥——感謝安筠小姐的特製恢復套餐,還有那該死的訓練——雷古勒斯想,然後氣定神閑道:「你該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你是波特夫婦指定的監護人,但你進了阿茲卡班,不做任何辯護就把自己關在阿茲卡班裡,波特家的直系旁系幾乎都已經在那個時候死傷殆盡了,沒有了父系監護人的哈利•波特只能被托孤在他的麻瓜姨媽家裡……」

  「你該知道麻瓜們對於不瞭解的事情有多恐懼,這種恐懼下驅使下,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對一個小小的孩子做出什麼來……不過,我假設你還記得我們的魔法史課程,有關於十世紀霍格沃茲創立背景,以及十四世紀的教廷焚燒女巫事件?希望攝魂怪們沒把它們吸走,你的大腦已經足夠空蕩了。」

  手下的掙扎力度慢慢減弱了,雷古勒斯卻沒有放鬆:

  「西裡斯,你該學著成熟起來,擔當自己該擔當的職責,比如……照顧你的教子。」

  手下的肌肉完全僵住了。

  他猜對了,自己這個有時候很情緒化的哥哥入獄的時候果然沒想過教子的監護問題,估計這些年不是沒想過,而是太過相信鄧布利多的對外說辭了——如果不是他親眼所見,他也不會想到救世主會住在麻瓜界厭惡麻瓜到極點的家庭了。

  不過某種程度上來說,倒是非常好的掩護,和對救世主的保護。

  「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相信你會背叛波特夫婦,你那麼重視他們。」甚至超過了自己的家人。

  雷古勒斯在心裡補充道。

  囚室安靜了下來,只能聽到小天狼星布萊克粗重的呼吸聲。

  良久,才聽到他啞著聲音說:

  「彼得……是小矮星彼得……」

  開學第一天,流年不利,體重越發向著幼鯨方向發展的德思禮家小霸王在轉學生身上碰了壁,想在自家表弟身上出被訓斥的氣,可那個古怪的表弟竟然在逃跑過程中突然到了屋頂上,把他媽媽嚇得差點失聲尖叫——好在她記得不能引起鄰居注意,緊緊卡著自己脖子把尖叫掐滅在喉嚨裡。

  由於在爸爸弗農把表弟哈利從屋頂上揪下來之後,兩位堅持「平常的、平靜的、正常的」生活的夫妻二人就表弟的古怪和不正常發表了長達三小時的訓斥,差點誤了他的晚餐,在看完今天的動畫片吃完手邊所有的零食以及佩妮給準備的點心蛋糕,發覺已經沒有吃的了的達力用力敲響了水果盤子,拉回了父母的注意力。

  驚覺險些餓到自己寶貝的佩妮連忙疊聲安慰她的達力小寶貝並快步走入廚房把原本準備的夜宵拿出來給她的寶貝填肚子,然後又轉身回廚房準備晚餐。

  留下弗農繼續就遺傳和環境對小孩成長這一論題做持續性報告。

  報告對象:哈利•波特。

  最後在接受了一份無晚餐並關禁閉的懲罰後,綠眼睛的小男孩被趕進了壁櫥。

  門被用力關上,一下子外面的聲音像是被隔絕到了另一個世界裡,那個充滿光亮的、熱鬧的、有著美味的菜肴氣息的世界,而他則在一個陰暗的、寂靜的、狹小的、只能抱緊自己否則就一無所有的黑暗小世界裡。

  從細小的縫隙中,他聞到了佩妮姨媽做的晚餐菜香,聽到了電視裡正在放本月最受歡迎的動畫片片頭曲,他看到外間的白亮的燈光從縫隙中透了進來,像是上帝的恩賜一般。

  他還聽到佩妮姨媽和弗農姨父寵溺地叫著「達力小寶貝」的聲音。

  如果……如果我的爸爸媽媽還活著……

  他假設著想到,但沒有往下想,他現在要快點睡著,而不是空想不切實際的事情。

  睡著了就不會餓得那麼難受了,胃裡灼燒一樣的難受感覺會消失。

  他努力地讓自己什麼也不想,幻想太過美好,現實太過殘酷,從幻想回到現實,一切都沒有改變,那是很難受的事情。

  他需要快點睡著,然後他就能進入夢裡了。

  對九歲的哈利來說,夢是最好的地方,只要進入了那裡,被達力打痛的地方就不會有感覺了,空蕩蕩的胃也不會因為沒有東西而產生灼燒般的痛。

  猶自努力著讓自己睡著的孩子不知道,他的轉機,因為五天前的意外,即將提前許多許多日子來到他身邊。


第23章 第 23 章

  「……也就是說,根據你哥哥西裡斯•布萊克先生的說法,真正的保密人是小矮星彼得才對?」佑希隨口問了一句。

  從阿茲卡班探監後連夜趕回來的雷古勒斯把自己摔在沙發上,揉了揉太陽穴,嗯了一聲:「所以要證明他的清白,就要找到小矮星彼得才是真正的洩密者的證據,可是……」

  他咬了咬牙:「當年臨時換保密人是小天狼星提出來的,連鄧布利多都一直以為保密人是小天狼星,也就是說,真正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小天狼星和死去的波特夫婦,還有那個小矮星彼得本人。」

  雷古勒斯這時候尤其痛恨自家對哥哥的教育,既然哥哥是只獅子那就不要讓他接受蛇類的教育啊,這下好了,像獅子又像蛇,不該獅子的時候獅子化,保密人的事被他瞞得死死的,所有指向小矮星彼得的線索都被當年的西裡斯清除得乾乾淨淨,確保黑魔王只能想到小天狼星布萊克是保密人——當然,是在彼得沒有背叛的前提下。

  沒有誰比雷古勒斯更加清楚蛇類們清除證據的能力,結果害他現在根本找不到什麼證據,西裡斯的清白證明更別提了。

  「西裡斯說,他在那個黑魔王消失的晚上,他去看過彼得,確保保密人安全無恙,但是他到達彼得躲藏的地方的時候,彼得已經不見了,而那裡並沒有搏鬥的痕跡,他覺得不對頭,直接到波特夫婦住的地方,發現房子已經被摧毀了,波特夫婦已經身亡了……他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

  「然後呢?」佑希把手磨咖啡遞給雷古勒斯,問,「他接著又做了什麼?」

  雷古勒斯喝了口咖啡提神,麻瓜世界對他的影響不僅僅是表現在某些小動作上,還有飲食習慣,他現在更多的是用咖啡等飲料提神,而不是喝提神魔藥——後者對身體的負擔遠大於前者,沒有重溫一年前恢復身體的噩夢的打算,曾經極度依賴提神魔藥保持大腦清醒的布萊克先生現在對自己身體的保養非常上心。

  (提神魔藥,來自資深魔藥大師嫡傳弟子的精心調製,有著螺旋藏紅色的美麗外表和罕見的「迷人」口味,超越你想像的世紀精品,只需要小小的一口,你就能看到終極!)

  「那時候鄧布利多的人,那個霍格沃茲的獵場看守人,魯伯•海格剛從廢墟裡把哈利•波特救出來,西裡斯說:‘把哈利給我吧,海格,我是他的教父,我會照顧他的’,不過因為鄧布利多的吩咐,要把嬰兒送到另一個地方去——現在我們知道是哪裡了,莉莉•波特的姐姐家裡——他說服不了海格,而且考慮到等不列多的身份也確實能保護好他的教子,就讓步了,並把自己的摩托車給了海格,好讓海格快點把人送到等不列多身邊。」

  雷古勒斯一字一句地複述小天狼星的話,做過情報工作的他知道初始情報是絕對不可以被更改修飾任何一個詞彙的,這將直接影響到最終結果的準確性。

  「然後他去找小矮星彼得……他把小矮星彼得逼的無處可逃,彼得就嚷嚷得整條街都聽見了,說是小天狼星布萊克背叛了詹姆和莉莉,然後,在哥哥未及詛咒他之前,他就用藏在背後的魔杖炸了整條街,殺死了他周圍二十英尺之內的所有人……」

  「唔……

  小姑娘手上不停,把草莓摘去綠色的萼部,洗淨,然後放入攪拌機裡打碎成果肉,加入冰鎮的純牛奶,考慮到現在不是草莓自然上市的季節,甜度不會很高,又加入了幾塊冰糖,然後按下攪拌機的開關,機器的轟鳴聲裡,她的聲音仍然清晰可聞:

  「小矮星彼得,是怎麼樣的人?」

  「我對他瞭解不多,印象也很淺,好像是經常跟在詹姆•波特和西裡斯背後的小跟班吧,胖胖的……膽小,沉默,像只小耗子一樣不起眼……」雷古勒斯一邊回憶與哥哥同在霍格沃茲的六年時間,一邊努力從記憶中找出彼得的存在。

  「好在西裡斯這些年也不是完全空白了腦子,他在阿茲卡班聽說了一些事情……你知道的,現在的阿茲卡班裡有大半的監獄房間是被食死徒填滿的。他聽到那些人在夢中尖叫,說出各種事情來,聽上去他們好像認為騙子騙了他們,黑魔王根據小矮星彼得的情報到了波特家,卻在那裡失手了……」

  雷古勒斯一口喝幹手裡的咖啡,閉了下眼睛,然後睜開:「我得先回魔法界去,找和小矮星彼得有關的資料,最好找到能確切說明他加入了食死徒的證明!」

  不過當年連鄧布利多也只能是懷疑鳳凰社有人洩密卻沒找到是誰,恐怕這件事能有結果的幾率……非常渺茫。

  幾乎可以預見結果如何,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非得親身嘗試才行,雷古勒斯覺得現在的自己就是那頭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笨豬!

  把整個人的重量都交付給身後柔軟的沙發靠墊,雷古勒斯把手臂橫擱在臉上,只露出下半張臉,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現在的表情:

  「該死的……我什麼時候染上獅子的特質了……」

  聲音裡太過複雜的情緒讓一邊的佑希愣了一下,卻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手裡做好的草莓牛奶上,但她的心思並不在自己往日裡喜愛的飲料上:「雷古勒斯……為什麼要這麼努力洗刷小天狼星的罪名呢?只因為血緣?」

  沙發上的男人輕輕地嗯了一聲:「因為……是親人啊。」

  佑希喝牛奶的動作頓了一下。

  因為,是親人,所以,即使最後證明了真正的叛徒是小天狼星,雷古勒斯也不會放棄把他從阿茲卡班救出來……的吧?

  「親人……麼?」

  所謂的親情,由根植于身體中相連的血脈所引發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存在呢?

  無論如何也會站在你身邊,即使知道你罪大惡極,也絕不放任你自墮深淵的……守護嗎?

  我沒有親身經歷過,或者說,經歷了,但已經隨著那逝去的記憶而遺忘了,所以我……

  「……無法想像。」

  小女孩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慢慢喝完手裡的草莓牛奶,淡淡道。

  家養小精靈幻影移形發出的爆裂聲讓房間裡沉寂的氣氛消散無蹤。

  佑希差點認不出那只家養小精靈,它裹著一條雪白的毛巾,耳朵裡的毛像棉絮一般潔白蓬鬆。如果不是它對雷古勒斯的稱呼和動作,佑希還以為這是另一隻家養小精靈。

  蒼老的家養小精靈恭敬地彎下腰,鼻尖幾乎碰到地板,它朝著沙發上的男人遞上了手中的公函,聲音尖細:

  「雷古勒斯少爺,來自魔法部的急件!」

  雷古勒斯一愣,連忙接過信件打開細看,信件不是很長,他一眼掃到尾,登時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該死的!西裡斯逃獄了!」

  臉色鐵青的男人抓過一邊的外套,匆匆穿上:「就在我和那群魔法部的白癡走了以後!我在走前明明叫他們看好西裡斯,絕對不能讓他逃出去!魔法部的飯桶!」

  「佑希,幫我忙!」他一把抓住一邊還沒回神的小姑娘,「我記得你師傅讓你在情報部門裡呆過一陣子,也接觸過情報工作的吧?」

  「呃,是啊,師傅確實教過這類課程……怎麼了?」

  「西裡斯上學時的資料、包括他們那個劫盜四人組其他人的情報,所有我能夠想到的有用的、能夠收集到的相關情報會在下午一點前匯總在布萊克老宅,幫我分析小矮星彼得•佩迪魯的性格,還有他的經歷,如果能找出他背叛的證據或者線索最好不過了!我知道你可以的,奧瑟爾不止一次說過你的天分!」

  「下午我確實有空可以幫你……啊等等你怎麼會知道奧瑟爾?連一縷師傅都沒告訴他啊!」佑希此刻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地盯著雷古勒斯,「難道師傅讓你進‘蛛巢’工作了?」

  「謝了,我保證克利切的糕點水準不會讓你失望的!你師傅壓榨人從來不手軟,除了對你……克利切!帶佑希小小姐去格裡莫廣場12號我的書房!把那些資料給她!」

  「是的,克利切一定完成雷古勒斯少爺的任務!」

  「呃我知道了……哇啊啊啊克利切等下讓我留個紙條給師兄啊不然會出人命的啊啊啊啊!」


第24章 第 24 章

  西裡斯•布萊克是在游泳途中才想起來,自己這麼遊著,等回英格蘭本土的時候魔法部早就在海岸線上拉起防線了吧?

  雖然因為自己非法阿尼瑪格斯的身份,基本上不會有巫師發現他,但是……

  長期監禁導致的虛弱身體恐怕不足以支持他穿越這篇海洋。

  曾經接受過奧羅訓練,西裡斯對自己的身體和魔力情況判斷非常準確,以他目前在海上的位置,以及離陸地的距離,如果幻影移行回不列顛的話,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前提是,有一支聽話的魔杖。

  他的魔杖早就在入獄的時候被魔法部收繳了,這會兒估計是在魔法部的哪個部門裡蒙灰吧。不可能拿回來,至少現在不可以,那麼……

  黑色的大狗仰頭看繁星滿布的夜空,星圖指示了他的方位。

  感謝自己曾經的奧羅身份,這讓他曾在前輩帶領下走過只有幾個人知道的、通往阿茲卡班的捷徑,也感謝自己的冒險天性——從來都不是乖乖寶中途脫隊的他到了一個,非常適合於「捉迷藏」的島嶼上。

  按著記憶裡的方位,瘦骨嶙峋的大狗上了岸,抖落一身帶著腥味的海水,並很高興地發現這地方確如他曾見過的那樣,並沒有多少變化。

  十五分鐘後,西裡斯•布萊克出現在阿茲卡班外某個不知名島嶼的消息傳進魔法部奧羅辦公室,正努力想抓雷古勒斯•布萊克是西裡斯•布萊克同黨證據的奧羅辦公室主任加德文•羅巴茲咬牙狠瞪了黑髮的男人一眼,然後帶隊出發去那個島嶼。

  又過了五分鐘,在多位奧羅的「陪伴」下,安安穩穩地坐在奧羅辦公室翻閱這些年的時事熱點剪報的雷古勒斯看到黑著臉從壁爐裡出來的加德文。

  西裡斯•布萊克在他們到達前打暈了發現他的奧羅巡邏隊一員,並奪走了他的魔杖,再次消失無蹤。

  雷古勒斯冷眼旁觀脾氣暴躁的奧羅辦公室主任大發雷霆,對其中摻雜的對自己的含沙射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是默默感慨為什麼西裡斯總是在他希望其能獅子化的時候蛇類化呢……

  好吧,我親愛的哥哥,我承認你那被攝魂怪影響了多年的大腦並不是空無一物的,理智與頭腦還是存在於你身上的,但是……

  你就不能偶爾為我這個剛從麻瓜界歸來洗脫了食死徒身份嫌疑的弟弟想想嗎?

  雷古勒斯打開金質懷錶看了一眼時間,這個時候,佑希應該差不多能得出初步結論了吧?

  ……算了,指望西裡斯想起我的處境,還不如指望黑魔王洗白成鄧布利多呢!

  輕巧地闔上懷錶,雷古勒斯把這個出自薩爾殿下和佑希手筆的煉金術產物放回衣袋裡,用魔杖輕輕地點了下面前的搖鈴。

  清脆的鈴音聲中,屬於成熟男子鎮定的聲音響起:「羅巴茲先生,能夠聽我說一句嗎?」

  「哦,布萊克先生有什麼看法嗎,對於那位布萊克先生的越獄?」加德文•羅巴茲咬重了兩個布萊克的發音,其中意味再明顯不過。

  「我想,與其跟在西裡斯•布萊克的後面追趕,還不如提前到達他的目的地,設下重兵圍堵。」雷古勒斯把玩著手裡的魔杖,仿佛是漫不經心道,「雖然我不能說百分之一百地瞭解我的兄弟,但就他進阿茲卡班的理由,西裡斯•布萊克會越獄的理由也不外乎……兩個吧?」

  兩個理由。

  能有哪兩個理由呢?

  也不過是為了哈利•波特,為了殺死救世主哈利•波特,或者是……

  伏地魔,他的主子在召喚他。

  他看著奧羅辦公室內仿佛寒風過境般人人打顫的模樣,在心底輕輕嗤笑了一聲,繼續淡淡道:「羅巴茲先生,認為我的觀點如何?」

  「這怎麼…………咳,呃,也許……我……我該去請示部長,你知道的……這關係到整個魔法界的安危……」奧羅辦公室主任一遍遍地撫摸著自己魔杖的杖身,匆匆起身,往壁爐走去。

  很好,不管是承認黑魔王歸來了,還是去找鄧布利多要哈利•波特的住址安排人手保護,都足以讓魔法部和那一位忙亂一陣子了。

  霍格沃茲的校長大人,希望你能找出足夠好的理由阻止這些人去女貞街。

  對於那位白巫師首領當年對自己哥哥被投進監獄一事上的無作為萬分殘念的雷古勒斯看著加德文•羅巴茲眼底顯而易見的驚慌和故作鎮定的模樣,有些惡意地想道。

          而他從古安筠處借來的人手,也能伺機行動了。

  打定了主意要渾水摸魚的雷古勒斯面對加德文•羅巴茲含著怨氣的要求欣然接受,他不介意去霍格沃茲多誤導誤導那位近代最偉大的白巫師大人。

  ——即使不可能完全引上錯路,能讓嗜愛甜點的校長大人多繞幾個圈子也不錯。

  畢竟,他在魔法部和霍格沃茲爭取的時間越多,佑希能得到的情報也越多,而結論的多少及正確與否,從來都是和得到的情報量成正比的。

  只是單看經手的人能從情報中提取出的有效資訊率罷了。

  雷古勒斯這一走,就去了整整兩天兩夜,直到星期一的淩晨,才滿身疲憊地回來。

  「歡迎回家!雷古勒斯少爺!」克利切在門口恭敬地彎腰致禮,並接過雷古勒斯的外套長袍。

  「嗯,我回來了。」雷古勒斯抬起頭,事實上這是他從黑湖湖底出來後第一次回家,如果不是時間緊迫,他很想仔細看看自己的家——這個永遠的避風港。

  不過即使是非常著急,他也看到了,牆上一排老式汽燈亮了起來,在克利切的努力工作下,它們的光明亮且柔和不刺眼,投下一片不真實的光亮,照著長長的門廳裡新換上的牆紙和深紅近黑的玫瑰紋地毯。頭頂一盞大蛇模樣的枝形吊燈灑下一片瑩亮的光,牆上整整齊齊地掛著有些年頭了卻仍舊乾淨清楚的肖像。

  「雷古勒斯,是雷古勒斯嗎?我的孩子,你還好嗎?」天鵝絨的帷幕沒有拉起,和窗戶等高的畫像上,一個戴黑帽子的老婦人急切地詢問著,她臉上的黃皮膚因為神情急切而緊繃,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門廳的方向,自從八天前從克利切處得知失蹤已久的幼子雷古勒斯•布萊克即將回來,她就再也沒有拉上帷幕,她擔心在帷幕拉上的時候自己的孩子回來了,而作為母親的她卻不能第一時間迎接他。

  「是我,是我回來了,母親。」雷古勒斯快步上前,在布萊克夫人的畫像前停下,深深地注視著這個比自己記憶裡衰老得多的老婦人。

  「我很好,母親。克利切會照顧好我的,您要相信克利切對布萊克的忠誠。」雷古勒斯在畫像前深深鞠躬,「就如您一直相信我和西裡斯會回來,所以把自己的畫像貼在這裡一樣。」

  一如活著的時候那樣,等待著兒子回來。

  他記得自己十歲時,西裡斯進了格蘭芬多的消息傳來,母親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但等到了耶誕節,母親一早就等在了飯廳,聽到門口有動靜就走去門口。

  西裡斯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其實那時候等在門口的母親是想歡迎他回家,而不是斥責他的叛逆。

  憤怒,無奈……種種情緒都在剛得知西裡斯進格蘭芬多的時候發洩過了,霍格沃茲的寄宿制讓母親和父親有了足夠的時間冷靜,在西裡斯回家的時候可以以平常的心對待。

  但事實上,不能冷靜的是西裡斯。

  雷古勒斯輕歎了一口氣,把那些陳舊的記憶收起來:「克利切,佑希在哪裡?」

  「佑希小小姐在雷古勒斯少爺的書房!」小精靈尖細的聲音說道,「她吩咐除了定時送三餐給她外,不要打擾她!」

  「你是說那個正在覺醒遠古血脈的孩子嗎?」門廳裡的某個肖像突然開口道,「我進過書房,遠遠地看了一眼,老天,她把書房弄得一團糟!」

  雷古勒斯想了想奧瑟爾說過的話,問:「是不是把那些羊皮紙和畫冊貼滿了整個房間的四壁?」

  「是的!雷古勒斯,你該去看看!」

  「啊,沒關係的,那是她全力思考時的習慣。」雷古勒斯輕笑著道,朝二樓的書房走去。

  「克利切,送些點心飲料來。」

  「是!克利切遵命!」

  雷古勒斯打開自己書房門的時候才發現,似乎自己對那個亂的理解有點偏差。

  一份份來自麻瓜界印滿資訊的A4紙和來自巫師界會動的剪報圖片被一枚枚圖釘和磁石固定在牆上,以某種只有安放人自己知道的規律佈滿了整個房間,淺栗色頭髮的小女孩側對他坐在書桌上,雙腿交疊,一手拿著一份A4紙列印的資料,一手撐在身下的桌面上,姿態悠閒。

  像是看到了什麼,她輕輕念叨了一句,一邊懸浮在空中候命的羽毛筆自動落到潔白的紙張上,快速移動起來,等注解完畢佑希的手腕往外一抖,那張A4紙就被筆平拋出,連著一枚圖釘被釘在了牆上空白的地方。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抬起頭來,神情極為專注,根本沒注意到雷古勒斯的到來。

  似乎那是最後一份資料分析,她放下筆,從書桌上跳了下來,抬首環視整個房間牆上的檔,從最左邊開始邊看邊沿著牆走,對就在門口附近的雷古勒斯視而不見,直直忽略了過去,等到她兜完整個圈子,重新躍上書桌,坐下,這才像是注意到了雷古勒斯的存在:「啊,雷古勒斯。怎麼樣了,你那邊?」

  「魔法部成員普遍認為西裡斯的越獄是為了哈利•波特,」雷古勒斯從桌上拿起克利切悄悄送進來的咖啡,抿了一口,道,「有獄卒聽見他在越獄前說,哈利。」

  「沒人懷疑你嗎?」小女孩似乎才有餓了的感覺,隨手拈起一個櫻桃塔扔進嘴裡,「唔……好吃!」

  「喜歡的話讓克利切下次再給你做。」雷古勒斯揉揉小女孩淺栗色的柔軟頭髮,在座椅上坐下,放鬆身體,「我沒事,提前佈置了,沒什麼大問題……你有什麼發現嗎?」

  「很多,你想從哪裡聽起?」小女孩又往自己嘴裡扔了櫻桃塔,然後為舌尖被包裹般的厚實口感征服。

  「先說我最關心的吧。」

  「你最關心的啊……那就只有一個,」佑希舔了舔右手食指的指尖,殘留的櫻桃味道也不放過,「彼得•佩迪魯是叛徒,而且……沒有死。」

  雷古勒斯手裡的杯子掉在了地板上,灑了一地咖啡漬。

  「這是推論,準確率八成以上……只要你保證你關於彼得•佩迪魯學生時代的所有資料真實性在九成以上。」佑希補充了一句,「不過,我暫時找不到他在哪裡,雖然大致有方向了……你知道的,我對巫師界不是特別熟……想聽聽分析嗎?我覺得你似乎對這個結論不敢置信。」

  拜布萊克家族繼承人訓練以及師傅大人的磨練,只這麼一會兒工夫,雷古勒斯已經從震驚中回神了:「當然要。」

  他立刻從座椅上坐正,打了個響指,桌上出現了堪稱豐盛的英倫點心蛋糕和匹配佑希口味的皇家奶茶:「我想你不介意說得詳細些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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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我會懷疑彼得•佩迪魯沒死,是因為這個。」淺栗色頭髮的小女孩伸手往七點鐘方向攤開五指,牆上的某張羊皮紙自動飛到了她手裡——這不是無聲無杖魔法,而是傳自古安筠的隔空取物,不過限於自身內力,現在的佑希最多能拿起紙張之類的東西,距離也不是很遠,有些雞肋,但用在這裡倒是不錯。

  雷古勒斯接過那張羊皮紙,上面寫著的是當年西裡斯和彼得•佩迪魯衝突事件的報告。

  「我看了事件報告,摒除西裡斯和魔法部相互矛盾的說辭,只看現場報告和結果——因為這是最真實的——是死了一個男巫,和十二個普通人。」她一邊說,一邊把巫師棋的棋子擺成兩部分,白方只有一個,另一方則是十六個黑棋。顯然白方代表西裡斯,而另一方則是當時在場的麻瓜和彼得,就是不知道哪一個是彼得了。

  「然後,因為魔咒——這裡魔法部和西裡斯的說法不同,我就先不予追究這到底是西裡斯的手筆,還是彼得•佩迪魯造成的……總而言之,在魔法部災難部趕到的時候,街道中間一個大坑,深得把下面的下水管道也弄破了,到處都是屍體,麻瓜們尖叫著,而西裡斯•布萊克站在那裡狂笑,彼得•佩迪魯的殘骸在他面前,一堆血跡斑斑的袍子和不多的碎塊……這是當時的魔法災難部副部長康奈利•福吉的形容。」

  她指向棋盤,那堆黑棋裡瞬間粉碎了十三個棋子。

  「在西裡斯的陳述裡,彼得•佩迪魯用藏在背後的魔杖炸了整條街,殺死了他周圍二十英尺內所有的人,魔法部的說辭則是,彼得•佩迪魯把西裡斯•布萊克逼到了絕地,倖存的麻瓜說他在抽泣,‘莉莉,詹姆,西裡斯,你怎麼能!’然後他拿起魔杖,但西裡斯•布萊克比他更快,彼得•佩迪魯就這麼被炸成了碎片……雖然說辭中發咒的人不同,但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彼得•佩迪魯是魔咒爆發的中心點。」淺栗色頭髮的小女孩拿起那枚代表西裡斯•布萊克的白棋,輕輕把玩,本來是會自己活動的白棋在她手裡一動不動——也許是剛才一下子粉碎十三顆棋子的餘威仍在。

  「而魔法部最後能找到的彼得的最大一塊遺骸,是他的食指,而那……也是唯三的遺骸。」

  雷古勒斯看著粉碎的棋子,皺眉:「唯三?」

  「另外兩塊遺骸,一塊是還沒綠豆大的皮肉,另一塊是一點細碎的肉,巧合的是,這兩塊小得幾乎沒被人注意的遺骸,都是來自於人的手指部分……這個巧合引起了我的注意。」

  「有問題?」

  「當然。」佑希輕挑眉角,隨手把白棋丟回棋盤,動作是那種貴族式的漫不經心,和曾經見到過的,在她身邊的黑髮鬼魂異常相似。

  她指向雷古勒斯手裡的文件,裡面康奈利•福吉的說辭以及魔法部的取證照片被紅色墨水重重標注出來:

  彼得•佩迪魯的遺骸是在一堆血跡斑斑的袍子附近發現的。

  在那個年代,會穿袍子的,只有巫師,而事發地,被認定死去的,也只有一個巫師。

  「我很想知道,那得是怎樣神奇的爆炸,才能在留下基本可以拼湊完整的衣物的同時,把一個人粉碎到只留下一根食指的遺骸近乎完好無損,而身體的其他部分,卻連肉渣都找不到。」

  雷古勒斯沉默地看著那堆還沒有復原的棋子碎片,眼神陰沉,小女孩說出幾乎可以推翻一切的觀點時,眼裡既沒有嘲諷也沒有冷笑,只是用一種很平靜的陳述了一個事實般的語氣淡淡道,卻比赤果果的嘲笑還要來得諷刺。

  浮躁的年代,剛從恐怖陰雲中脫離的巫師界,急於立威立功的魔法部……以及,未能從失去了寵愛的學生們的傷痛中及時恢復理智的白巫師首領。

  他最終還是閉上了眼睛,沉澱心情。

  「然後?」雷古勒斯聽到自己冷靜的發問,如果聲音裡沒有嘶啞,那就是完全不受影響的正常語氣了。

  「我懷疑,彼得•佩迪魯斷掉了自己的食指,然後逃了……巫師的魔法多樣,千年前連薩爾也不敢肯定自己知道全部的逃生手段,更何況有了這千年的發展時光。」佑希從紅木制的桌子上下來,拿下牆上的又一份檔,遞給雷古勒斯,「這是我找奧瑟爾手下的心理學專家做的,有關彼得•佩迪魯的性格分析。時間緊迫,單單我一個人怕遺落什麼,一人一份資料,單獨分析,最後各自交給我……放心吧,初始的情報我隱去了有關魔法的部分。」

  她指了指檔上最後匯總部分:「完全一致的觀點是,彼得•佩迪魯膽小,怕死,平庸,因為自身弱小,所以喜歡在比自己強大比自己有影響力的人身邊轉來轉去,好讓他們照顧他……並且,不會付出全部的忠誠,除非對方強大到讓他不敢反抗,或者確定自己能得到足夠大的利益,才會全力做事,強烈的生存欲望讓他很怕死,並且,也沒有同歸於盡玉石俱焚的勇氣……給出的結論和建議是,用武力威脅比用懷柔手段有效得多,是暴政的有效施加物件。」

  雷古勒斯注意到,這裡被著重標出的,是怕死,和暴政兩個片語。

  「我假設你還記得彼得•佩迪魯說的話——也是魔法部間接認定西裡斯•布萊克為背叛者的話?」

  麻瓜說他在抽泣,‘莉莉,詹姆,西裡斯,你怎麼能!’

  沉默的男人眉頭一動,看了過來,佑希輕輕頷首:「彼得•佩迪魯不做沒好處的事,他會誣陷西裡斯•布萊克,那是因為,他確定自己接下來會活下去,他為自己選好了逃生道路,但他又不想被魔法部通緝……所以他需要有人背這個背叛者的黑鍋。」

  「而對外的波特夫婦的保密人、親眼看到他的‘死無葬身之地’從而‘大仇得報’的西裡斯•布萊克,是最好的人選。」

  小女孩伸出細白的食指,指向那個白棋,在白棋無聲粉碎的同時,她輕聲道出了最後的結論:

  「對外的波特夫婦保密人,彼得•佩迪魯‘臨死前’的控訴,這是西裡斯•布萊克罪名上的鐵證,後一個可以無視,麻煩的是前一個,彼得•佩迪魯才是真正保密人,這件事知道的只有逃獄了的西裡斯•布萊克,死去的波特夫婦,以及下落不明的保密人本人,想要翻案……」

  透著暗紅的茶晶色眼眸看了過來,剔透乾淨,眉眼間有著同齡人,甚至一些成年人身上也少見的冷靜沉著。

  「……除非,我們找到活著的彼得•佩迪魯。」

  星期一,上學日,被克利切送回來的佑希看看廚房裡放著的熱騰騰的早餐和休息時用的小點心,再摸摸自己填得飽飽的肚子,轉身就找了個餐盒把早餐和糕點都裝了進去,帶走,準備充當課間零食。

  師兄我相信你不會介意自己師妹多吃點的吧!

  如此想著的小女孩在上學途中遇到了巫師界的救世主麻瓜界的受虐兒童,看著對方明顯沒吃飽的樣子,她把餐盒從背包裡拿出來:「風錯估了我的飯量,我一個人吃不完呢,你可以和我一起解決它嗎?」

  格裡莫廣場12號,書房,雷古勒斯坐在書桌前,看著羊皮紙上最後匯總的消息。

  「彼得•佩迪魯認為對自己沒好處的話,是不會為任何人做事的。他知道伏地魔沒死,但他不會為一個下落不明的男巫去殺人,除非伏地魔重新擁有十年前的那種力量。」

  「我的傾向是,他應該是藏在了鳳凰社成員或者食死徒成員的魔法家庭裡,在純粹的魔法部成員家中的可能和在普通巫師家庭裡的可能持平……因為,有關伏地魔的消息,善於自欺欺人維持表像平靜的魔法部官員絕對是最後一個承認伏地魔歸來的機構,其反應隨度僅快于普通巫師家庭,而最快反應的,則是被標記了的食死徒,和,由鄧布利多帶領的鳳凰社。」

  佑希最後這麼說道。「但是……我還沒找到最關鍵的一點,」小女孩臨上學離開前,皺著眉頭,顯然還在為那個缺失的點而煩惱。

  「無論是在哪個家庭裡,我想不通……他到底是怎麼瞞過整個家庭的成員,潛伏將近十年的……我的推論,還差最關鍵的一點。」

  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才能讓一個人仿佛隱形人一般被人察覺不到。

  「也許,他是過段時間就換個地方?不,不對……那樣更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跡,危險性太高,彼得•佩迪魯那個膽小的性子不會這麼做……」

  佑希走前還在思考這個問題,喃喃自語著差點撞上牆——如果不是盡職的克利切拉著她及時幻影移行了的話。

  雷古勒斯默默咀嚼了一次又一次佑希最後有關彼得•佩迪魯去向的推論,思考著可能的家庭。

  他不是很關心彼得•佩迪魯的手段,他只想早點找到這個人。

  食死徒……在那一場大清洗後,留存在外還能逍遙的食死徒能有多少?沒有被抓入阿茲卡班的不是最最狡猾也是最有頭腦——或者是依附在極有頭腦的人手下,如瑪律福身邊的高爾等人——的那部分,就是無關緊要的週邊人士。

  後者基本可以無視,這個階級的人得到消息不會比魔法部快多少。

  而前者,是類似於瑪律福、帕金森等流傳久遠的純血巫師貴族家庭,要想在這麼一個家庭裡潛伏十年不被發現……雷古勒斯無法想像,那得是莊園魔法懈怠到何種地步才會發生的事。

  也就是說,最有可能的,是……

  閉目沉思的男人用魔杖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擊打自己左手手心,一個片語冒出頭來。

  「……鳳凰社,嗎?」


第26章 第 26 章

  對一個普通的孩子來說,一周的時間過去得很快,自那回被雷古勒斯拉去又回來之後,已經有好幾天時間了,佑希在應付小學課程的同時,也在不斷翻找各類魔法書籍,爭取摸清楚彼得•佩迪魯逃跑和隱藏所用的魔法,雖然有薩爾的幫忙,但這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畢竟那是整個魔法界幾千年歷史積累下來的魔法,不是小學課本。

  魔法部對布萊克的追捕基本無進展,從上回奉雷古勒斯之命送點心來的克利切口中,佑希知道了雷古勒斯已經有好幾天是在魔法部和霍格沃茲校長辦公室的穿梭飛路中度過的。

  順帶一提,因為雷古勒斯的命令,克利切某種程度上是會聽佑希的命令的——只要不和雷古勒斯的命令以及布萊克的家族利益相衝突。

  只在書上略略讀到一些、沒有親身體會過純血巫師對於麻瓜種小巫師的歧視,佑希自然不知道肖像畫上的布萊克老夫人,包括布萊克家族的所有肖像畫從不在她面前,乃至背後用任何一個適用于麻瓜種巫師的侮辱性詞彙來形容她,並且克利切對她的恭敬態度可以和雷古勒斯相提並論,是多麼罕見的現象。

  於是……

  風最近很苦惱,因為他發現,自己師妹的飯量似乎比師傅告訴他的,要小的多。

  雖然說每次從廚房拿走的量確實是師傅說的飯量,但是他知道佑希每天都會和德思禮家的那個綠眼睛小男孩一起上學,並把自己的早餐分給他一起用,這麼算下來,佑希這個星期的早餐明顯是沒吃飽的,初初打了個底而已啊……

  不知道隨叫隨到的家養小精靈存在,大師兄一邊糾結著到底是自己做的東西不符合自家師妹的口味還是小丫頭最近挑食叛逆了,一邊撥通了師傅的電話,然後把這些天的事告訴了古安筠。

  遠在日本的師傅大人看到不遠處無意間遇到的夜間部宿舍長,本著為人師表的念頭點頭回禮,也沒去理會對方隱蔽針對自己的怨念,繼續和自家大弟子聊起了某個操心的小丫頭問題:「……飯量變小了?」

  乍一聽師傅大人以為是小徒弟因為自己不帶她來才賭氣不吃飯,不過隨即聯想到現在佑希的特殊狀態,她想了想道:「唔……要不,試試煮些血旺吧?」

  即使對熟透了的血沒胃口,但是,面對剛流出的新鮮血液……如果真的是她猜測的那樣的話,一定會有反應的吧?

  「倫敦買不到……?笨蛋徒弟啊,不要忘記了我當初讓你瞭解的‘蟻穴’是為了什麼才存在的……好了,明天告訴我結果吧,如果佑希真的挑食得厲害……」在噴泉邊抬手整理耳邊碎發的女子閉了閉眼睛,「……我會去看看的。」

  聲音隨著主人的越行越遠而漸漸模糊不清,玖蘭樞撫摸著手裡的精裝書籍,自九月開學後一直處於陰霾中的心情慢慢好了起來。

  倫敦……麼?

  「……不是很遠的地方。」姿容端麗的少年輕輕合上手中的書籍,朝前走去。

  迎面而來的金髮男生笑著打招呼:「樞,要上課了呢,不知道這次是哪個老師……耶?」一條拓麻接住夜間部的宿舍長隨意拋過來的精裝書,疑惑地看著對方往校門方向走去。

  「樞……教學樓不在那邊。」

  「啊,我知道。」似乎是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深栗色頭髮的少年腳下不停,「拓麻,今晚交給你了,不要出岔子……」

  一條拓麻愣了一下,然後點頭應聲:「好的,放心吧,樞。」

  倫敦時間,早上七點半,雖然不是上學日,但出於對哈利餐點的小擔憂,佑希還是和他約好了去公園,此刻正和自己綠眼睛的友人共用早餐,栗發女孩把裝有自家做的鮮果汁的水瓶從包裡拿出來放到長椅上的時候,忽然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不舒服嗎,佑希?」哈利停下和招財貓團團搶食的動作,擔心地問道,從自己表哥在家發的某些牢騷裡,他知道自己這個新朋友身體很不好。

  「我敢打賭一定是你昨天睡覺踢被子了,嗯,賭一本《淺析:中世紀草藥學》。」趴在包好書皮的厚重大書上,有著淺綠色鱗片的小蛇盤起自己還沒孩子們手指粗的身體,搖頭晃腦地說道,這條熱愛讀書的蛇最近的愛好不再局限於故事書和聖經,開始涉獵生物學,按照他的說法,這是每一個飽學之士必經之路,從啟蒙的故事開始,向真正的有系統的知識進發,同時閱看文學大家們的作品,陶冶情操。

  佑希不止一次懷疑過這其實是個披著蛇皮的人。

  對了,他堅持稱自己為他,認為自己也是那個奇異的家族一員,而古安筠離開前也承認了這一說法——雖然佑希到現在也沒有弄明白自己師傅是怎麼和他交流的,要知道師傅大人可不懂什麼蛇佬腔。

  在佑希和哈利成了朋友後,哈利在公園裡的秘密「長腿叔叔」也曝光了,對於自己能和蛇說話,綠眼睛的男孩開始還覺得驚悚,怕嚇到新朋友,不過看到女孩也能聽懂能說蛇語,哈利小朋友徹底放心了——至少這個朋友不會被達力害到也不會害怕他的異常,因為他們是一樣的。

  趁著兩個敵人分神聊天的間隙,三色黑貓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形,刷的探爪,三隻新鮮出爐還帶著熱氣的奶黃包落入了貓爪。

  「唔……沒事,大概是,有人在念叨我了……吧?」佑希不確定地說道,「還有,

  「不是感冒嗎?」

  「不是,其實我身體不錯的……」佑希毫不心虛地說道——這本來就是事實,「對了,哈利……」

  「嗯?」

  「再不動手,你就什麼都吃不到了哦!」

  「咦?」

  男孩疑惑地低頭,空落落的餐盒裡只殘留了些碎渣,巡視一圈,綠眼睛對上彎成月牙兒的貓眼,三色黑貓無辜狀扭過頭,拖著肥肉成團的身體,以一種和自身體重完全不符的敏捷動作地跳上女孩肩膀上,圓滾滾的尾巴歡快地搖啊搖,如果不是殘留在貓咪鬍子上的碎渣,哈利會以為糕點們是自動消失的。

  佑希從書包裡拿出另一個餐盒,裡面是純肉餡的小籠包:「你先吃,這個冷了不好吃……給我留兩個就行,我先收拾團團去!死貓不許跑!」當即擄袖子去追見機不妙早就閃了的肥貓。

  佑希抱怨過無數次,每當她想教訓她家貓咪時,總會冒出這樣那樣的事情來打斷她,就比如現在。

  「啊!」

  從樹叢裡突然橫竄而出的巨大黑色影子把哈利嚇了一跳,聽到受驚聲回頭的佑希連忙回頭:「怎麼……哪來的狗?」

  抱著看險情過去了自動跑回來的團團,小女孩小心地挪步到哈利身邊,警惕著那只怎麼看也不會有主人更加不可能會打狂犬疫苗的流浪狗了。

  「我想……這只狗大概是被香味引過來的吧?」哈利把自己的朋友擋在身後,努力鼓足勇氣和那只黑狗對視——這真不是個簡單的事,至少對哈利來說是這樣的,那只狗真的是太大了,說是狼都有人會信。

  佑希抱著貓咪歪頭,想了想,問:「那是不是吃飽了就會走了?」

  「大概吧……」哈利吞了吞口水,那條大狗看他的眼神好火熱好像達力看著佩妮姨媽做的奶油蛋糕啊……他好想拔腿就跑可是佑希還在他背後而且跑起來的話佑希會跟不上的……

  (胡說狗狗那明明是關切看著教子的眼神!好吧……交流障礙是個真•悲劇= =)

  彼時對自己新朋友能力認識不足的救世主大人自然也不知道此刻被自己護在背後的小女孩實力堪比會走路的核彈頭,他只知道自己不想丟下好不容易找到的新朋友。

  佑希摸摸懷裡的黑貓,團團聞弦音而知雅樂,跳下小主人的懷抱,咬著她的書包跑回來,重新躍回女孩肩頭,趴好。

  「幹得好,團團,今晚給你加餐吧!」佑希從書包裡摸出一塊包的好好的午餐肉,用錫箔紙折成盤子的樣子,放上拆去了包裝的午餐肉,然後從哈利背後出來,小心地接近黑狗,把肉放下,再退回原來的位置。

  剛到哈利身邊,佑希就被緊張的男孩一把拉到背後,兩個孩子一起慢慢地退開,看著黑狗小心地嗅了嗅那肉,然後狼吞虎嚥起來。

  「……佑希,你的包包是冰箱嗎?」怎麼這麼多吃的?哈利不會忘記這一星期內每到課間,他稍有餓的感覺時,換座位到他身邊的女孩就會變魔術一樣摸出各種吃的,兩人一起分享。事實上男孩嚴重懷疑自己這一星期裡吃到的東西很有可能到了自己表哥一周食量的一半。

  「怎麼可能……」因為拿袖子捂著鼻子的緣故,女孩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

  哈利自然不知道,佑希靈敏的嗅覺在這期間幾乎成了某種折磨。

  流浪狗確認無疑……這多久沒洗澡了啊!好多好雜的味道啊……腐敗的菜葉,爛肉,海水的腥味……

  眼神一凝,小女孩放下捂著鼻子的袖子,仔細辨認。

  確實是……海水的腥味,很濃,即使水分已經蒸發幹了,那股子味道還在,從程度來看,似乎是在一周之內接觸到的海水,這條狗在海水裡泡了很久吧,不會少於十個小時,但是……

  什麼狗會跑去海裡,還一泡就泡了十個小時?

  還有其他的味道……松木的松香,新鮮草葉汁的氣息,混合了各種野花的露水幹後的痕跡……

  一種種氣味一點點地分辨出來,佑希仿佛看到了一條黑色的大狗在離開了海後,草草抖落身上的海水,就迫不及待地奔進了森林,渴了在水窪裡喝點,天黑了就在爬上樹枝趴著睡一覺,在太陽升起時披著一身松木香出發,沿途野花草葉上的露珠沾上了它黑色的毛皮……

  有什麼線索一閃而逝。

  黑狗……海外孤島上的阿茲卡班……逃獄的布萊克……感情極好的四人組中身為狼人的萊姆斯•盧平……在大型動物震懾下會減小危險性的狼人……每個月圓之夜一起消失不知道去了哪裡的四人組……

  和著前些天看到的變形術書籍所提到的某種魔法,一個可怕的猜測冒上心頭,佑希忽然明瞭了彼得•佩迪魯逃跑隱蔽的緣由。

  絕對不能讓他在這社區裡自己轉悠!

  猜到眼前絕對夠得上大型動物標準的黑狗身份時,也知道在救世主身邊有傳遞消息的人在,佑希在一呼一吸的短暫時間內,已經想好了接著要怎麼做。

  女孩突然抓住身邊男孩的手,趁著黑狗的注意力還在午餐肉上的時候,拉起她的朋友就朝著家的方向跑去,男孩只是一開始被拉的一個踉蹌,但反應神經也是超群,立刻跟著跑起來。

  即使沒有回頭,佑希也知道,那條黑狗立刻拋下美味的午餐肉,追了上來。

  很好。

  紅頂白牆的房子就在不遠處,她知道這個時間風會在家,剛才接到她發去資訊的薩爾也會及時回來。

  西裡斯•布萊克,你跑不了的。


第27章 第 27 章

  細長金屬柱組成的花園大門近在咫尺,哈利上氣不接下氣地被友人拉著跑進門,突然之間劇烈運動讓他腦子有些空白。

  雖然經常被自家表哥追著以至於練出了一身長跑好耐力,但考慮到達力•德思禮那身肥膘和完全不能跟佑希家貓咪相比的身手,哈利的跑步速度絕對比不上正牽著他跑的小女孩。

  哪怕後者基本上是在以一種對她而言是散步的速度跑。

   「咦?」剛和師傅打完國際長途準備去聯繫蟻穴送東西來,風就透過廚房打開的窗戶看到了跑進來的兩個孩子,當即從廚房視窗翻了出去,落在兩個孩子面前,「怎麼了,佑希,哈利?」

  這周也來過佑希家幾次,哈利早前對這個異常成熟的小嬰兒也不陌生,更沒了初次見面時的驚訝,恰好這時候佑希也停了下來,一下子沒了拉扯的力,男孩差點摔倒,踉蹌了一下才站穩。

  「有……有只很大……很大的狗在……追……」哈利扶著膝蓋,喘著粗氣,好半天才斷斷續續地回答。

  風轉眼就看到了那只狗,觀察力絕對不比自家師妹差的武術達人第一時間看到了大狗的不協調處——這黑狗沒有像其他流浪犬那樣追個十幾米就停下,而是一路跟著進了佑希家的花園。

  沒回頭也知道後面的大狗跟了進來,小姑娘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推斷——沒哪只真正的流浪狗會這麼蠢地進陌生人家的花園。

  「很大的狗呢……看起來攻擊力似乎還行。」小嬰兒摸出一個包子,咬了一口,然後朝著黑狗方向打了一拳,哈利迷茫地看著黑狗突然間極度扭曲了的狗臉,還沒來得及發問,就看到黑狗龐大的身軀直直摔在了花園草地上。

  綠眼睛的男孩咽了咽口水:「它……死了嗎?」

  「不是,」佑希不知什麼時候拿兩手的袖子一直遮著口鼻,直到現在也沒放下,只露出一雙透著暗紅的茶晶色眼眸,同情地看著那條黑狗,「是被熏暈了……可憐的狗狗。」

  西裡斯中的是風的餃子拳,所謂的餃子拳,按照自家師兄的說法,是他無聊的時候弄出來玩的,把平時吃的東西裡氣味強烈的部分壓縮,打入對手的鼻子裡,腦部被麻痹,因此,肌肉就不受控制地痙攣,看起來就像是被操縱了一樣。

  然而對付某些對手時,由於嗅覺異常敏銳,會導致敵手直接被熏暈過去——就比如哈利目前的黑狗,以及,佑希。

  和自家師兄第二次切磋時曾親身嘗試了那所謂的餃子拳,佑希不會忘記那時候自己是被熏得暈頭轉向直接舉白旗投降的——因為嗅覺太過敏銳,和眼前狗狗一個下場。

  就因為這個,佑希姑娘到現在還對大蒜等物抱有相當強的警戒心,看到自家師兄摸出特質餃子饅頭的時候就立刻捂緊了口鼻——即使再怎麼相信自家師兄的控制力,她也不想聞到那個餃子饅頭的特殊味道!

  雷古勒斯幻影移行到客廳裡的時候,就看到一隻瘦骨嶙峋的黑色大狗趴在客廳的地毯上,他家小姑娘正掰開大狗的嘴往裡面倒魔藥,從彌漫在客廳的氣味中,布萊克家族現任族長分辨出了好幾種需要現制的營養魔藥味道。

  ……並且,無一例外,都是挑戰人類味覺想像力的魔藥。

  雷古勒斯很好奇那條狗到底是犯到佑希哪裡了,他家小姑娘會拿這麼多魔藥招待它。

  基本上只要是聽力正常的人都不會忽略幻影移行那標誌性的爆裂聲,佑希抬頭,高興地朝雷古勒斯招手:「雷古勒斯,你來了!看,我抓到誰了?」

  「這條狗?」雷古勒斯把外套放到一邊,走了過來,行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麼,「巫師的阿尼瑪格斯?」

  「沒錯!」佑希用力點頭,手下不停,灌下第七瓶魔藥,「猜猜看,這是誰?」

  雷古勒斯看了好一會,眼神萬分複雜:

  「……我很希望他就是彼得•佩迪魯,但是我的理智告訴我,這個是我那離家多年給我添上無數麻煩的兄長的可能性遠高於前者。」

  「哈哈,你也這麼想?我基本上可以肯定它就是西裡斯•布萊克了。」小女孩笑得分外可愛,「我想彼得也是個非法的阿尼瑪格斯,他的阿尼瑪格斯體態很小的可能性很大,方便於逃跑,也方便於不引起化身狼人的盧平注意,當然,更符合他的個性。」

  有關於阿尼瑪格斯和巫師個性間的聯繫,巫師界早有學者提出,雖然沒有極其精確的資料和結論,但巫師個性和阿尼瑪格斯形態間有很大聯繫這點是得到所有巫師認同的。

  「如果是小體型的化形的話,能藏在一個家庭裡將近十年也能解釋了。」雷古勒斯在黑狗身邊蹲下,不需要觸碰就能看到大狗明顯突出的頸部骨骼,他把手放在昏迷的大狗頸後皮毛上,為手下幾乎感覺不到脂肪層的觸感而心中苦澀。

  屬於成年男子的手皮膚黝黑——當然這是相對於白種人的膚色來說,但在大狗黑色的皮毛印襯下仍然是對比鮮明,雷古勒斯沒有錯過黑狗皮毛上糾結打結的長毛,和毛下的污穢。

  牢獄中長髮糾結瘦的幾乎不成人形的囚犯。

  十年前意氣風發的俊秀青年。

  雷古勒斯閉上了眼睛,掩住了眼中流泄的情緒。

  西裡斯需要好好休息。

  他這樣想到,然後感覺到有溫熱蓋上了他放在西裡斯後頸上的手。

  身邊淺栗色頭髮的小女孩握住了他微涼的手,笑得平靜。

  長於感知的佑希沒有錯過那滯澀的情緒:「不會有事的,我和薩爾會好好照顧西裡斯的。」

  有著清澈眼眸的小女孩認真地重複:「魔法部也好,鳳凰社也罷,沒有人能從這裡帶走西裡斯!即使是攝魂怪來了,這裡還有薩爾在,他最近對這個出現了不到四百年的新物種很感興趣,想去阿茲卡班抓幾隻來研究看看呢!」

  「所以啊……」小女孩燦爛一笑,「雷古勒斯你全力去找彼得•佩迪魯吧!早點洗去西裡斯的罪名,然後……」

  佑希沒有說下去,而是把黑狗抱起來,往浴室方向走去,還在昏迷中的大狗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限定了洗脫罪名前的活動範圍。

  「然後什麼?」雷古勒斯隨口問了一句,並沒有奢望得到答案,他跟著進了浴室,接著讓佑希出去,西裡斯就算是化獸那也是雄性,讓他家小女孩動手清理?開什麼玩笑!

  黑髮的男人陰笑了一下,直接一個清水如泉澆在了黑狗腦門上。

  佑希站在浴室外,聽著裡面傳來的狗吠聲和男人念咒的低語,很放心地走開去看架在火上的魔藥了。

  走進二樓的魔藥間裡,關上房門,小女孩才喃喃自語道:

  「然後……然後你就能和你哥哥一起過今年的耶誕節了啊……」

  房間的中央,架在幽藍色魔法火焰上的坩堝飄出一股淺黃色的煙霧,佑希連忙上前去查看。

  她前幾天在薩爾的筆記裡找到了一個古老的尋人用黑魔法,可以通過頭髮血跡等身體組織來追跡他人,用在找彼得•佩迪魯身上很不錯——她可沒忘記廢物利用彼得•佩迪魯留下的身體殘骸,加上魔法部有明言那食指殘骸是連同梅林勳章一起交給了彼得的母親保管,以布萊克家的情報網,還不至於找不到一個獨居老人屋中的東西。

  ……但這舉動必然傷害到那位喪子的老婦人。

  小女孩的腳步遲滯了一下,也許,她該考慮找到當初彼得留下的那件血袍子,或者是其他兩塊小殘骸,這些東西應該都是由魔法部的奧羅部收藏的。

  坩堝上的魔藥性狀和筆記上描述的一模一樣,佑希又加入了切好成段的6盎司車前草,然後拿起玻璃棒順時鐘攪拌四分之一圈又逆時鐘攪拌三友四分之三圈,魔藥緩緩變成了一種閃著銀光的黑色液體。

  看著樣子應該可以在十二月份之前熬煮完畢。

  佑希想道。

  這魔藥是用來輔助那個魔法的,畢竟是流傳久遠的黑魔法,稍不留神就可能把自己也給賠進去了,所以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用魔藥輔助比較好,可以減小很大一部分的魔法反噬風險。

  檢查了坩堝附近薩爾留下的魔法,確定不需要補充魔力後,佑希拿過薩爾的黑魔法筆記,在一邊坐下,慢慢看了起來。

  無論如何,她希望在耶誕節前洗刷西裡斯的罪名。

  雷古勒斯,回歸魔法界後的第一個耶誕節,應該是屬於家人的。

  「雖然,還是不怎麼明白血緣下的親情……」

  小女孩略帶迷茫的聲音消散在泛著魔藥味道的空氣中。

  樓下廚房裡,穿著紅色衣服的小嬰兒仔細聆聽了自家師妹的動靜,確定自己眼前新鮮送來的雞血鴨血豬血(省略N種血)對佑希並無影響後,心情很好地開始思考,午餐到底是吃鴨血粉絲湯好,還是豬血羹,或者是毛血旺……

  倫敦機場,深栗色頭髮的俊秀少年走下直升機,帶著公式化的對外笑容迎上了來接他的貴族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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