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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我是你的鬼》作者:醉華年【完結+番外】

028視線

  櫻井涼夏以為跡部景吾說的和他一起吃飯是指的他們兩人一起吃,卻沒想到是和冰帝網球部一大群人一起。

  落座的時候,除了跡部景吾、忍足侑士、樺地崇弘之外,其他人看她的表情多多少少都有點微妙和驚異。

  而面對眾人疑惑的目光,跡部卻只是雲淡風輕地解釋,「本大爺的妹妹以後會和我們一起吃飯。」只是告知,沒有徵詢意見的意思。

  聞言眾人都愣了一下,因為這是跡部第一次在他們面前承認櫻井涼夏是她妹妹,而不是「不華麗的女人」,跡部這算是正式把櫻井涼夏介紹給他們嗎?

  櫻井涼夏稍微思考就明白過來,跡部是擔心她沒什麼朋友,所以才讓她和他們一起吃飯的吧?這個哥哥總是這樣,關心她卻從來不會在嘴上說出來。

  她輕笑一聲站起來說,「說起來真是失禮,我還沒向各位正式介紹過自己呢~我叫櫻井涼夏,以後請多多關照~」既然他是好意,她怎麼能拒絕呢?

  網球部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足最先出聲,「啊啦,涼夏,雖然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但既然是正式介紹,那我們也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忍足侑士,以後請多多關照~」

  忍足侑士這算是在替她解圍?櫻井涼夏又不是不知好歹,這次不僅沒打擊他,還朝他笑了笑。搞笑的是,這個花花公子一樣的男人竟然還純情地臉紅了?

  不過等她眨了個眼再看的時候,他臉上的紅暈就消失了,櫻井涼夏懷疑自己是看錯了。

  繼忍足之後,冰帝網球部眾人也反應過來,紛紛自我介紹。

  介紹完之後,跡部打了個響指,穿著黑色西裝,領結打得很端正的管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身後還跟著一排白衣高帽廚師裝扮的男人。一排人行雲流水地上菜,然後井然有序地離開,從頭到尾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來。

  櫻井涼夏看著滿桌子的美食吞了吞口水:比起這些,她原本覺得很美味的便當瞬間弱爆了。

  除了吃飯之外,櫻井涼夏下午放學之後也被要求去網球部,等他們訓練結束後再和跡部一起回家。

  櫻井涼夏去得相當情願,據淺川雪的說法,她還是第一個被允許進網球部的女生。以前小早川姬香以跡部景吾未婚妻自居,要求進入網球部擔任經理,被跡部一點不給面子地拒絕了,說是網球部不需要經理。再後來雖然還有很多女生有這個賊心,但沒賊膽了。

  淺川雪還說,「你這麼明目張膽地坐在網球部,場外不知道多少人在心裡把你淩遲一萬遍了。」櫻井涼夏特意觀察了一下,周圍咬牙切齒地看著她的女生還真不少,她就笑了。

  淺川雪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這樣你還笑得出來?你就不怕哪天她們聯合起來對付你?」

  櫻井涼夏拇指和食指摩挲著下巴,表情躍躍欲試,「聯合起來對付我好啊,我正覺得無聊呢~希望這次她們的手段稍稍高級那麼一點,不要讓我太失望。」

  除此之外,她每天去網球部都能吃到蛋糕,是跡部幫她準備的,每天都是不同的口味。冰帝網球部有個和好玩的傢伙,跡部每次給她蛋糕的時候也會給他一塊,他吃得很快,吃完了就眼巴巴地看著她,那模樣仿佛在說:給我吃吧給我吃吧~

  偏偏櫻井涼夏惡趣味,每次在他眼巴巴地看著她的時候,她就故意小口小口吃得很慢很享受,看那孩子一邊吞口水一邊委屈地被拖到場上訓練,她就覺得相當開心。

  這也是櫻井涼夏心甘情願地留在網球部的原因之一。

  不過再有趣的事情天天看著也覺得沒意思了,尤其是她一心期待的「對付」並沒有發生的情況下。虧她還感覺最近這幾天好像一直有一股奇怪的視線注視著她,她還特意中途一個人跑出去晃晃,那人都沒敢下手,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這天下課後,櫻井涼夏照例去了網球部,跡部景吾卻沒有來。她問忍足,忍足說,「跡部和監督有點事情要晚點來~」說完從口袋裡掏出幾顆糖遞給她,「先吃點糖吧~」

  櫻井涼夏很納悶地問他,「你很喜歡吃糖?」不然為什麼他的口袋裡隨時隨地都能掏出糖果來?

  後來櫻井涼夏無意間從管家嘴裡知道,跡部每天都會給她帶蛋糕,是因為小林醫生說她可能有低血糖,低血糖的人不能餓肚子,不然會很容易暈倒,而且多吃糖果類的甜食,也能減少這種症狀的發生。

  即使知道這些,櫻井涼夏還是下意識地不願意相信忍足是為了她,才會每天身上都帶著糖果的。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愛上她?淺川雪說過忍足家的人受到過巫女的詛咒,一輩子都不可能懂得愛情,怎麼可能愛上她?

  所以櫻井涼夏推測,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自己很喜歡吃糖果。

  聽她明顯篤定大於疑問的語氣,忍足抓著糖果的手頓了頓,他突然覺得很委屈,「涼夏……」

  他想說他是為了她才每天帶著糖果的,可是這種帶著曖昧暗示意味的話突然說不出口了,總覺得彆扭不好意思。所以話到嘴邊又生生地拐了個彎兒,他點頭習慣性地玩笑般說,「是啊,你也喜歡吃糖果,我也喜歡吃糖果,你看我們多般配~」

  櫻井涼夏乾脆地鄙視他,「誰跟你般配了?一個大男生喜歡吃糖果,你也真好意思承認!」說著順手搶過他手裡的糖果轉身朝他揮揮手,「我去找我哥哥,你再不去訓練小心他一會兒回來罰你三倍~」

  清涼的薄荷味糖果在口中化開,櫻井涼夏一邊走一邊想,她一定是被淺川雪那個詭異的女人影響了,所以才會生出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這麼想著她腳步一頓,猛地轉過頭朝身後的某個方向看過去……剛剛她好像又感覺到那股奇怪的視線,可是那個方向卻沒有可疑的人,難道只是她的錯覺?

  櫻井涼夏故意放慢腳步,一個人漫不經心地在冰帝校園裡散步,走了半天還是沒有可疑的人出現,倒是真讓她碰見了從社團辦公室出來的跡部景吾和嚴肅的榊監督。

  不過那兩人好像沒看見她,跡部微微皺著眉頭一臉鄭重地對榊監督說,「監督,這件事情就拜託你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借你的名義把那些東西交給青學的教練。」

  「哦?跡部你不願意讓他知道那家醫療機構是你辛辛苦苦才聯繫到的?」

  「不用了。」

  榊監督沉默了兩秒說,「那好吧,今天我會親自去一趟青學,以我的名義把那些東西交個龍崎教練。」

  「……謝謝。」

  「你不用謝我,青學的那個手塚國光是個非常有才華的網球選手,我也不希望他的網球生涯毀在這裡。還有,那場比賽你的選擇並沒有錯,所以你無須覺得自責。」

  「自責?本大爺才不會那麼不華麗!」

  他那副死不承認的彆扭樣子讓旁邊的櫻井涼夏忍不住噗地一下笑出聲,見兩人看過來趕緊忍住,裝作若無其事地打招呼,「榊監督,哥哥,日安∼」

  「你怎麼會在這裡?」跡部有些驚訝地挑眉看她。

  櫻井涼夏理所當然地說,「哥哥不在,肚子餓了沒蛋糕吃,所以我就出來找你了∼」雖然被誤會有低血糖,不過每天放學之後都能吃到蛋糕,她覺得這真是個美妙的誤會。

  跡部嘴角抽了抽,「……真是個不華麗的女人∼」


029暗戀

  跡部景吾和手塚國光的那場比賽櫻井涼夏看了,她也知道手塚國光左肩大概傷得很嚴重,但卻不知道嚴重到足以影響他網球生涯的地步。她還清楚地記得那天他在侑子小姐的商店裡說的話,他球是他最的東西,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放棄。所以那天她問到他肩膀的情況時,他看起來才會那麼黯然吧?只是當時她卻沒有在意。

  所以從跡部和榊監督的對話中推測出這件事後,櫻井涼夏就琢磨著什麼時候去青學看看他,順便感謝他那天送她回家。

  作為一個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鬼,上課最開始對櫻井涼夏來說是新鮮的,到後面就無聊了,尤其是很多東西聽不懂的情況下。她不知道數學啊、社會課啊、物理課啊什麼的對她這個老鬼來說有什麼用,所以也就提不起興趣來學。想到要去看手塚,她的心裡蠢蠢欲動了,這天下午乾脆就蹺課了。

  青學和冰帝都在東京,櫻井涼夏雖然沒有去過青學,但搭上公車再向人問路,雖然幾經折騰,好歹還是找到了。

  青學的校園相對於冰帝來說,只能用寒酸來形容。櫻井涼夏到青學的時候已經放學了,走在學校裡放眼望去四處都可以看見碧綠的影子,她突然詭異地有種自己正在逛菜園子的感覺。男生校服一片黑,看上去死氣沉沉的,唔,果然還是沒有冰帝的校服看起來華麗。

  櫻井涼夏只知道手塚是青學網球部的,所以看見前面有兩個女生經過的時候,她叫住她們打算問問網球部的方向,沒想到其中一個女生看到她的時候,目光頓時變成警惕,說話也相當不客氣。

  「你是……冰帝的?!你來我們青學幹什麼?!」

  櫻井涼夏當即皺了眉頭,這個女生說話還真讓人討厭。

  說話的女生頭髮紮在兩邊,張牙舞爪的樣子像是恨不得上前咬她一口。她旁邊的是個長辮子的女生,看起來很羞澀的樣子,此刻正一臉焦急地拉她的衣服,一邊紅著臉小聲說,「朋香,你不要這樣好不好?」說完不停地對她道歉,「對不起,朋香她不是有意的。只是因為上次我們網球部的手塚部長和你們冰帝比賽的時候受了傷,朋香她心情不好,所以請不要介意~」

  叫朋香的女生就轉過頭教訓她,「櫻乃,你給她解釋那麼多幹什麼?誰知道她來青學幹什麼?准沒安什麼好心!」

  櫻井涼夏算是明白這個女生為什麼說話這麼不客氣了,看在她是因為手塚才生氣的緣故,她姑且不跟她計較,於是轉向旁邊長辮子的女生說,「我想問一下你們學校的網球部該怎麼走……」

  「什麼?!你要去網球部?!櫻乃,不要告訴她!」

  「朋香,你不要這樣……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正好也要去網球部,不如我們帶你一起去吧?」

  「喂,櫻乃,她可是那個冰帝的!我們不能帶她過去!」

  櫻井涼夏實在是被這個聒噪的女生吵得不耐煩了,她挑眉嘲諷一笑,「我說,這位青學的小姐,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聒噪?我有問你嗎?你一個人在那裡自作多情夠了吧?還是說你覺得沒有你我就找不到青學網球部?」

  叫朋香的女生被她劈頭蓋臉的一席話弄得一愣,剛想爆發,櫻井涼夏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啊,真是不好意思,我還就是來找你們家手塚部長的——」說完瀟灑地錯身而過,也不管身後那女生如何炸毛。

  好巧不巧,櫻井涼夏找到網球部的時候,竟然又看見那兩個女生。

  「啊!又是你,冰帝的——」那刺耳的聲音還真不小,托她的福,青學網球部幾乎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櫻井涼夏看見場內手塚詫異的目光不由得撇撇嘴,那個叫朋香的女生右手食指極為不禮貌地指著她還想說什麼,被手塚叫住,「小阪田——」小阪田朋香立刻就噤聲了。

  手塚在眾目睽睽之下打開網球場的門朝她走過來,他問,「櫻井桑,你怎麼會來青學?」

  櫻井涼夏故作委屈地說,「我還以為我和手塚君已經算是朋友了呢,沒想到手塚君這麼不想見到我~」

  手塚有些無奈,「我們當然算是朋友,櫻井桑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櫻井涼夏笑,「好吧,作為朋友我難道就不能來看看你嗎?上次拜託你送我回家的事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呢~」

  「不用……」手塚遲疑了一下問,「櫻井桑的身體好些了嗎?」

  櫻井涼夏知道他對她上次突然暈倒以及停止呼吸的事情有疑問,不過事實真相大概有點離奇,她乾脆裝作沒聽懂,「已經好多了……手塚君,你家部員好像對我們的關係挺好奇的,你猜他們在說些什麼?」

  手塚轉過頭,果然看見自家部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一邊偷看他們這邊,一邊小聲地交頭接耳,見他看過去,又手忙腳亂地裝作正在認真訓練的樣子。深知自家部員對八卦的熱情,手塚不用猜都知道他們在討論些什麼,不覺有些頭疼。

  「櫻井桑,抱歉,如果你不忙的話,可不可以等我社團活動結束?」

  「當然可以,不過訓練的話,手塚君的傷沒問題嗎?」她看了看手塚的左肩。

  後面看到手塚和那個小個子打球的時候,櫻井涼夏才知道,手塚不僅左手能打網球,右手也能。而且看周圍人的反應,他的右手打得也很不錯。第一眼看見手塚國光的時候,櫻井涼夏就知道他長得很好看,尤其是打球的時候,茶金色的碎發隨著他的動作一起一伏,襯得他的眼神越發地堅定。這樣一個人就光看著,也能給人無限的安全感。

  「啊啊!!龍馬大人好帥!!龍馬大人加油!!」

  「龍馬大人……」

  再次聽見這個刺耳的聲音時,櫻井涼夏轉過頭就看著那兩個女生正激動地看著場內,龍馬大人……應該是正在和手塚打球那個眼神像小豹子一樣的小個子男生吧?剛剛還在為手塚的事情炸毛,現在又臨陣倒戈,這些小孩子的思想真難理解。

  青學社團活動結束後集合,手塚宣佈了一個讓所有人震驚的事實,那就是他準備去德國治療自己的肩傷。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青學網球部所有人都激動起來,不過手塚決定的事情無法改變。

  「手塚君,你放心不下你的部員吧?」櫻井涼夏涼夏篤定地說。

  手塚腳步頓了一下,繼續走,「我答應過學長要帶領他們去全國大賽的,可是現在我卻要食言了。我這樣的傷就算留在這裡也沒什麼幫助,全國大賽的道路上高手如雲。」有些事情他連大石都不願意說,不知道為什麼,在面對這個才不過幾次見面的少女的時候,他卻有種傾述的欲|望。

  「所以我選擇了聽從教練的建議去德國治療肩傷,也許還能趕得及和他們一起站在全國大賽的舞臺上。我的部員們都很優秀,我相信他們不會讓我失望。」

  櫻井涼夏敏感地察覺身後某處牆角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餘光還能瞥見藍白相間運動服的影子,心下便了然。

  「我相信手塚君的選擇是正確的,上次和你的比賽後,哥哥一直很愧疚,還偷偷拜託榊監督以他的名義送資料過來,不過不小心被我看見了。他如果知道你要去德國治療肩傷的話,一定很高興,但你千萬別告訴他你知道這件事,不然的話他肯定會不好意思的。」彆扭哥哥不願意讓手塚知道的事情,就讓她來告訴手塚好了,而且她也不願意讓青學的人誤會跡部。

  手塚卻說,「我大概已經猜到那些德國療養中心的資料是出自他的手,沒想到是真的。跡部是個很強的對手,那場比賽也是我的遺憾,如果可能的話,我想以最佳狀態和他再打一場沒有遺憾的比賽~」

  「呵呵,說到網球你的眼睛都亮了,你果然很喜歡網球~~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今天我來找你主要是想感謝你,呐,這個是謝禮~」櫻井涼夏笑眯眯地把一直提在手裡的盒子遞過去,手塚看了看那個盒子,沒有接。

  「手塚不喜歡吃蛋糕嗎?我可是排了好久的隊特意替你買的~」櫻井涼夏故作很失望的樣子。

  手塚推了推眼鏡,伸手接過蛋糕盒子,「……沒有不喜歡,謝謝。」

  櫻井涼夏一臉期待地看著他,「你不嘗嘗嗎?那家蛋糕店生意不錯,蛋糕應該很好吃才對。」坐巴士的時候,途中經過一家排著長隊的蛋糕店,櫻井涼夏瞬間想到手塚那張嚴肅的臉,幻想他一臉嚴肅地吃蛋糕的模樣……那一定很好玩。

  手塚看著手裡的蛋糕似乎是遲疑了兩秒,這才慢慢打開盒子。

  角落有人激動了,「騙人的吧?部長不是從來不吃甜食的嗎?」

  「哥哥……我說那個女生看起來怎麼這麼眼熟呢,原來是她和那個冰帝的跡部桑長得很像~」

  「不過部長怎麼會認識冰帝跡部桑的妹妹認識呢?看起來還很熟的樣子,不知道他們什麼關係~~」

  「普通朋友的概率為23%,男女朋友的概率為25%,手塚對她有好感的概率為98%……」

  「幹——這麼說,是部長暗戀冰帝跡部桑的妹妹?!」這次的和諧幾重奏聲音有點大,不遠處的手塚和櫻井涼夏聽了個清清楚楚。

  手塚黑著臉轉過頭,「全體,繞學校二十圈!」

  「啊,被發現了——」

  「部長害羞了——」

  「三十圈!」

  此話一落,一群跟蹤了半天的人瞬間消失得沒影了。

  手塚看著櫻井涼夏帶著的笑意的臉,又看了看手中的蛋糕,突然覺得這東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呵呵,手塚,你家部員真可愛~」

  見她並沒有把剛剛聽到的話放在心上,手塚松了一口氣,同時心裡也有些失望。他不得不承認剛剛他們說對了,從最開始見到這個女孩,他就知道她是特別的……


030綁架

  「手塚君,看這裡——」

  手塚抬起頭就聽見哢嚓一聲輕響,少女表情歡快地拿著手機湊到他的面前,「你看,剛剛你的表情可真呆~」

  確實夠呆,他的手裡拿著拆了一半的小蛋糕盒子,剛剛從神遊中抽回思緒,表情看起來很茫然——原來剛剛他是這個樣子。

  「呐,手塚君,你剛剛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櫻井涼夏很好奇,手塚是那種一看就很嚴肅一本正經的人,神遊什麼的,和他的氣質實在很不搭。

  「叫我手塚吧。」

  「誒?」

  手塚看著天邊的燦爛的彩霞不看她,「總覺得我們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了,加敬語感覺很生疏。」

  夕陽金色的餘光照在他的臉上,平添一股羞澀柔和的色彩,櫻井涼夏不確定手塚的耳尖是不是紅了。

  她調侃,「好啊,我叫你手塚,你可以叫我櫻井,或者涼夏……真沒想到手塚你會說那種話,如果不是有點瞭解你的話,我還真相信剛剛你家部員說的是真的了~」

  「為什麼不相信呢?」手塚轉過頭問她,那雙眼睛在夕陽下仿佛閃著光。

  櫻井涼夏心裡咯噔一下,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什麼,抓不住。正當她皺著眉頭努力回想的時候,手裡的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看了眼來電顯示,櫻井涼夏暗道一聲糟糕。

  「喂,哥哥……嗯……下午的課沒意思,所以我就逃了嘛,嘿嘿……現在?我現在在青學……哦,好,哥哥再見~」掛了電話櫻井涼夏才算松了口氣,下午蹺課的時候什麼都沒想,倒是忘了忍足侑士和她一個班,一定是他告訴跡部她下午蹺課了,哼哼~忍足侑士……

  這麼想著櫻井涼夏合上電話抬起頭,就看見手塚微皺著眉頭表情很嚴肅,「櫻井,你下午蹺課過來的?」

  櫻井涼夏黑線,她撇嘴,「我這不是沒有你的電話嘛,又沒來過青學,下午上完課再找過來說不定你早走了~~」雖然這只是蹺課的藉口,但也是一半的事實嘛,櫻井涼夏撒起慌來眼睛都不眨。

  「把你電話拿來。」手塚伸手過來。

  「誒?」櫻井涼夏愣了一下乖乖地把手機遞給他,手塚按了幾下又還給她,「好了,我把我的電話存進去了,如果有什麼事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櫻井涼夏挑眉挑刺,「那如果沒事就不可以給你打電話了?」

  手塚無奈,「當然可以。」如果你沒事給我打電話,我想我會很高興。

  看著他那雙仿佛飽含深意的雙眼,櫻井涼夏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她轉移話題,「對了,既然你決定去德國,那你什麼時候的飛機啊,我去送你~」

  「訂的機票是後天早上九點的,那天是星期四,你不能蹺課。」

  被他一臉嚴肅地這麼盯著,櫻井涼夏瞬間有種淚流滿面的沖|動:對於她這個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鬼來說,她能保證每天去學校就已經很不錯了,還不能蹺課?

  扭頭,堅決不答應。

  「哼!不送就不送!好了,我不跟你聊了,你還沒換衣服吧?剛剛哥哥說要過來接我一起回家,我估計他一會兒就要到了,你快去換衣服吧,我在這裡等你一起出去~」

  青學網球部的部活結束得很晚,因為手塚和那個叫越前龍馬的小豹子那場比賽打了很久,以至於現在天都快黑了。手塚去了網球部更衣室換衣服,櫻井涼夏在離更衣室不遠的地方等他。此刻學生們差不多都走完了,整個青學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安靜狀態。櫻井涼夏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觀察那些四處冒出來的鬼上,一時大意竟然直到沉重的腳步聲近在身後不遠了才反應過來——

  這個腳步聲絕對不是手塚。

  那人從她的身後迅速地伸過來一雙手,用一塊散發著藥物味道的白帕子捂住她的嘴。櫻井涼夏很快反應過來這應該是一種迷藥,電光火石間,櫻井涼夏想起最近一直尾隨著她的那股視線……現在,終於動手了?她假裝掙扎了兩下,身體便軟倒進身後那人的懷裡,然後離魂出體。

  飄在空中的櫻井涼夏在看清身後那人猥瑣的絡腮鬍子時,差點沒把中午飯吐出來。

  那人把櫻井涼夏的身體抱在懷裡,還伸出鹹豬手摸了摸她的臉自言自語地感歎,「跡部家果然不愧是有錢人,一個私生女都長得這麼水靈可愛~~啊,我得趕快才行,不然剛剛那個和她一起的男人就要出來了~」說著抱起櫻井涼夏的身體迅速地朝校門口跑去。

  櫻井涼夏氣得渾身直冒鬼火,好半天才忍住放把鬼火嚇死他的沖|動——剛剛他提到跡部家了,那她大致就敢肯定要綁架她的人不是冰帝的學生,他們很有可能是沖著跡部家去的。別人她可以不管,但她不能允許跡部有危險。所以姑且先留著他的小命吧,等她知道誰是幕後主使,她會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老鬼不好惹!

  「櫻井?」

  身後有人叫了一聲,是手塚。

  櫻井涼夏嚇了一跳,現在她是鬼,難道手塚看得見她?轉過頭發現手塚遲疑地盯著她手中的鬼火看,櫻井涼夏趕緊給滅了。手塚的視線又遲疑了一下便轉開了,他的目光四處看,一邊叫,「櫻井?櫻井?你在哪裡?」

  櫻井涼夏舉手在他眼前晃晃,「誒,手塚,我在這裡,這裡。」

  手塚目不斜視地穿過她的身體,繼續叫她的名字到處找她。叫了半天沒人回應,手塚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難道先走了?」說著又自己搖頭否定了,「不可能的,她說在這裡等我的~」說完掏出手機開始撥號,電話剛接通便想起機械的提示音,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稍後再撥,提示音變成用戶已關機了,想來是那個綁架她的人把她的手機關機了。

  櫻井涼夏猛然想起那副身體還在那個猥瑣男人那裡,離開了這裡還不知道他會對那副身體怎樣動手動腳呢。雖然本質上來說那副身體不是她的,但畢竟現在是她在用——回去一定要洗十遍臉

  現在手塚看不見她,她想告訴他不用擔心她也不行,也只好朝他揮揮手,追櫻井涼夏的身體去了。

  還好櫻井涼夏的身體被安置在麵包車的後面座位上,長著絡腮鬍子的男人似乎正在跟幕後主使的人打電話,暫時沒有機會對她動手動腳。

  「……現在人已經在我手裡了,要馬上把人送過來嗎?……好,別忘了贖金一人一半!還有,我們事先可是說好了的,如果跡部家不願意為一個私生女付贖金,你可要給我們兄弟出雇傭金,老子可是從來不做免費的生意……最好是這樣!」

  絡腮鬍子罵罵咧咧地掛了電話,前面開車的小眼睛男人一邊開車一邊說,「誒,大哥,你說那個女人說的話是真的嗎?她說跡部家的這個私生女是她的女兒?這個世界上真有這麼狠心的媽媽嗎?綁架自己的女兒向跡部家要贖金?」

  這回可驚爆了,原來綁架她的幕後主使者很可能就是櫻井涼夏的母親?

  絡腮鬍子呸了一口唾沫,「老子只要贖金,才不管她是誰的媽呢!」說著轉頭捏著櫻井涼夏的下巴一臉猥瑣地打量,「不過這個妞長得倒是不錯,如果拿不到贖金拿她開開葷咱也不吃虧~」

  這個混蛋流氓竟然真敢打她的主意?櫻井涼夏氣得渾身鬼氣狂飆,整個麵包車狹小空間裡的氣溫陡然下降。絡腮鬍子渾身一抖,鬆開櫻井涼夏的下巴粗魯地抹了把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朝前面開車的小眼睛男人大吼,「次郎你突然把空調開得那麼大幹什麼?!」

  麵包車在車道上劃出一個S形,開車的小眼睛男人聲音發抖,「大、大哥,我沒有開空調啊……」

  絡腮鬍子一愣,不死心地看了看前面的空調溫度,果然沒開。

  「大、大哥,我怎麼覺得有點冷呢?」小眼睛男人聲音繼續發抖。

  「你給我閉嘴!開好你的車!」

  看兩人的反應櫻井涼夏頓時就爽了,在沒有到目的地之前,她就先好、好照顧照顧這兩兄弟吧~~

  平常的時候櫻井涼夏也會下課後晚一些才會來網球部,所以一開始的時候跡部還真沒在意。就算後來忍足告訴他涼夏又蹺課了,跡部的第一反應也是她肯定是不想聽課跑出去玩兒了,因為他聽說她最近上課經常睡覺~~

  所以直到訓練結束後順便去學生會拿了點資料出來,跡部才撥通櫻井涼夏的電話,沒想到她跑到青學去了。只稍微一思考,跡部就知道她去青學一定是去找手塚了。他覺得很奇怪,在他的印象中,手塚應該是那種把網球和學業放在第一位,對女生不感興趣那一類人。而櫻井涼夏一不會打網球,二學習成績也不好,按理說就算兩人認識她也不應該引起手塚的注意才是。但上次手塚送她回跡部家的時候,引以為傲的洞察力告訴他,手塚很在意櫻井涼夏。雖然他不敢肯定那種在意和喜歡有關,但也相差不遠了。

  跡部一直很欣賞手塚這個人,如果是他的話,總比忍足靠譜,所以他保持沉默。

  讓司機把車子開到青學去,跡部抓緊時間在車裡看學生會的資料。車子開到青學門口的時候,他突然接到手塚的電話。

  「啊,手塚,是本大爺……什麼?涼夏不是在你們青學嗎?本大爺的車才剛到你們青學門口呢……人不見了?……關機?……好,本大爺在門口等你,具體情況等你出來再說~」

  跡部掛了電話立刻撥了櫻井涼夏的號碼,果然關機了。按手塚的說法,櫻井涼夏是在他進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突然不見的,打電話過去不僅不接還關機……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綁架。不能怪他往壞處想,實在是他作為跡部財團的繼承人,綁架這種事情從小到大也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了。反倒是櫻井涼夏,大概是因為她不被跡部家承認,從小到大一次綁架也沒遇到過……如果真是綁架,不知道她會不會害怕?

  無意識地重撥了三次,還是同樣的結果,跡部立刻撥通了別墅裡的電話,讓管家通知東京警視廳隨時準備出動,同時讓別墅裡的保鏢迅速趕過來,以青學為中心開始搜索,剩下的就是等電話了——如果是為了求財綁架,那麼歹徒必定會打電話勒索贖金。如果是單純求財的綁架就簡單了,如果是其他……

  希望是他多想了。

  跡部閉上眼睛捏了捏疲憊的鼻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手塚已經從學校裡出來了。他的臉上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不過從他略顯急促的腳步可以看得出來,他並不像表面上那麼淡定。

  「跡部桑,怎麼樣?」

  跡部打開車門對他說,「上車!」等手塚上車坐穩後,跡部讓司機開車,轉頭對手塚說,「涼夏既然說等你,她就不可能不跟你說一聲就走了,還關了手機。所以本大爺猜她很可能是被綁架了,本大爺已經讓跡部家的保鏢出動到這一帶搜索,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等歹徒的電話。」

  「綁架?」手塚表情有些錯愕,他幾乎把整個學校都找了個遍,卻怎麼也沒往那方面想。但想到櫻井涼夏是跡部家的小姐,這事就能夠想通了。

  「對不起。」手塚說。櫻井涼夏蹺課來青學看他,卻發生這種事。

  「啊嗯,這不關你的事。」跡部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然後整個車裡都安靜了下來。

  麵包車跌跌撞撞一路劃出無數大S形萬分驚險地開到城郊一處廢棄的倉庫,車門迅速被打開,兩個男人火燒屁股一樣沖到牆角雜草處拼命狂吐,像是恨不得把肺都吐出來。吐了半天,吐得胃裡只剩下酸水了,兩人想站起來,卻同時腳一軟,絡腮鬍子摔在小眼睛男人身上,砸得他悶哼一聲,有氣無力地慘叫,「大、大哥,你快起來,我的腿要被你壓斷了……」

  「誰讓你個笨蛋把車開得七拐八歪的?害得老子差點連隔夜飯都吐出來了!起來?老子倒是想起來!」絡腮鬍子趴在小眼睛男人身上蠕動,小眼睛男人繼續慘叫連連。

  好半天絡腮鬍子才從他身上翻身下去,小眼睛男人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差點昏死過去了。半晌才緩和過來,小眼睛男人有氣無力地說,「大哥,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這次綁架的這個女人很邪門?你看車裡的溫度突然就下降了,我還總感覺有什麼東西趴在我的脖子上吹氣,那種陰森森涼颼颼的感覺……大哥,你說這個世界上不會有鬼吧?難道是這次我們向虎哥買的藥有問題,她、她死了,來找我們報仇?」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胡說!這個世界上哪裡來的鬼?不過是那些愚蠢的笨蛋編出來嚇人的罷了!」絡腮鬍子臉紅脖子粗,說出來的話卻沒什麼自信,「再說了,我們向虎哥買藥又不是第一次,前幾次不是都還沒問題?」

  這時聽到聲音從倉庫走出來的淺紫色頭髮的女人終於出聲,「……你們這是怎麼了?人帶來了嗎?」

  兩人聽到聲音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絡腮鬍子指著不遠處的麵包車說,「人我們已經給你帶來了,你自己過去確認一下是不是你的女兒。」

  淺紫色頭髮的女人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跑到麵包車旁打開車門。兩個男人小心翼翼地把腦袋湊過去,小眼睛男人忐忑地問,「怎麼樣?是死的還是活的……哎喲,大哥,你幹嘛打我?!」

  淺紫色頭髮的女人退出來的時候表情有些慌亂,「她是我的女兒,我只是讓你們把她綁架過來,沒讓你們把她殺了!」

  兩個男人同時一驚,絡腮鬍子一把掀開她自己湊過去探櫻井涼夏的鼻息,果然沒有呼吸了。不死心地又把手放在她的脖子上感受到脈搏,卻被她冰冷的皮膚刺激得一個激靈。他喃喃,「不可能啊,怎麼就死了呢?」說著竟然掏出那塊藏在身上,染了藥的白帕子放在鼻尖使勁兒聞了聞。

  小眼睛男人大叫,「大哥——」絡腮鬍子剛轉過頭,白眼一翻暈了過去。小眼睛男人跪在他的身上痛哭流涕,「大哥,我想說那帕子上有藥啊,我從來不知道你竟然還有良心啊,竟然會因為殺了一個女人而尋死……咦?有呼吸?沒死?」

  車子一路開過來,再加上圍觀了半天把幾人的反應從頭看到尾,櫻井涼夏終於確定這倆綁匪的二貨性質。她又看了看旁邊的女人,此刻天雖然已經黑了,但這並不影響櫻井涼夏作為夜生物的視力。女人淺紫色微卷的長髮撩在一邊,精緻的妝容也掩飾不住眼角的皺紋,這個女人看起來應該過得不好。

  即使並不認識她,她也確定這個女人是櫻井涼夏的母親沒錯,因為櫻井涼夏的有著一雙和她一模一樣的眼睛。想來櫻井涼夏也真是倒楣,自己的親生母親竟然想綁架她向跡部家要錢,要是真正的櫻井涼夏還活著,不知道作何感想。她倒是想看看,作為肉票的女兒死了,這個所謂的母親會怎麼做。

  事實證明她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冷血殘忍。

  那個女人知道自己的女兒死了,不僅沒有流一滴眼淚,反而開始翻找她身上的電話,找出來後遞給哭得一抽一抽的小眼睛男人說,「她的手機裡一定有跡部景吾的電話,你給他打,要贖金!」

  「誒?可是你女兒已經死了,我們拿什麼威脅他啊?」

  「你怎麼這麼笨,除了我們還有誰知道她死了嗎?」

  這個女人,竟然連死了的女兒都不放過,還敢用她威脅跡部?當她這個老鬼是吃素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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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醒悟

  晚上八點的時候,跡部景吾的手機收到一條從櫻井涼夏的手機發過來的彩信,是一張照片。照片裡的櫻井涼夏雙手和雙腳被反綁著,她的眼睛閉著,大概是被人迷暈過去還沒醒過來,她的脖子處架著一把閃著冷光的西瓜刀,歹徒仿佛是要告訴他,我們隨時可以要了她的命。跡部無比慶倖此刻櫻井涼夏還沒醒過來,不然的話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她不知道會害怕成什麼樣子。

  收到彩信五秒鐘,跡部的電話再次響起,是櫻井涼夏的號碼。因為大廳裡還有其他人,跡部接電話時就開了擴音,房間裡頓時傳來一個男人刻意壓低的聲音,「喂,是跡部景吾是吧?相信剛剛你也看到了,你妹妹現在在我們手上,如果想讓她活命的話,就在八點半之前準備好五百萬現金,到時候我們會再通知你地點。不想讓她死的話,最好不要報警!」

  「等等!本大爺要聽她說話!」

  電話那頭一陣悉悉索索,過了一會兒那人裝模作樣地冷哼一聲,「或者你更希望我在她的臉上劃上一刀?我保證她的叫聲會很美妙。」

  跡部深吸一口氣,「好,本大爺答應你的要求,也希望你們能保證她的安全,否則——你們會知道惹怒跡部家的人是什麼下場!」

  掛了電話,跡部問旁邊的警官,「怎麼樣?你們那邊有沒有追蹤到目標在什麼地方?」

  警官搖了搖頭,「沒有,通話時間太短了,我們只能大致知道目標應該是在東京城郊的某個地方,具體的地點還有待進一步確認。」

  接到跡部電話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趕過來的忍足緊張地說,「那我們還是趕緊按照歹徒的要求把錢準備好的,不然我怕涼夏會有危險!」

  跡部轉頭看了他一眼,「本大爺早就讓管家通知銀行準備了八千萬現金,歹徒只要了五百萬,比本大爺預計的要少得多。看來這次綁架涼夏的歹徒並不是專業的,他們應該不敢做出撕票這種事情,」

  忍足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鏡不說話了。接到跡部電話說櫻井涼夏失蹤,可能是被綁架了之後,他整個腦袋一下子就空白了,反應過來直接沖出去開走了父親剛開回來的車。他一路把油門踩到底,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祈禱櫻井涼夏千萬不能有事。跌跌撞撞沖進跡部家的時候,把跡部嚇了一跳。

  跡部問他,忍足你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忍足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忍足你怎麼在發抖?

  端著僕人送上來的熱茶,足足半個小時他才冷靜下來。櫻井涼夏出事,他竟然害怕得渾身發抖。

  忍足不得不重新審視櫻井涼夏對他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他交往過很多女孩子,但從來沒有一個像櫻井涼夏一樣讓他牽腸掛肚,無所適從。所有從電影電視劇小說中得來的應對女孩子的經驗對她來說根本不管用,或者說一面對她的時候,很多話他根本就說不出口。平心而論,櫻井涼夏並不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子,還總是對他冷言冷語橫眉冷目,就算是新鮮感過了這麼久興趣應該也已經減弱了,他對櫻井涼夏卻越來越在意。甚至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生出類似于,櫻井涼夏這樣對他是應該的,這種奇怪的想法。

  他覺得自己也許有受虐傾向,那些喜歡他對他千依百順的女孩子他覺得無趣,但冰帝也有其他冷豔高貴對他不屑一顧的女生,他卻沒有接近的沖|動——本質上來說他也是有尊嚴的。偏偏是櫻井涼夏,偏偏是自殺後性格大變的櫻井涼夏……

  因為忍足家詛咒的存在,忍足侑士從來不敢把自己對櫻井涼夏的感覺往喜歡的方向考慮,現在他卻不得不想,也許他是真的喜歡上櫻井涼夏了。那個在忍足家綿延了幾代人的詛咒,真的像他一開始所期望的那樣,被他打破了嗎?

  那天送櫻井涼夏回家的時候,手塚就隱隱感覺到忍足對他有敵意,今天看他的一系列反應,他終於肯定,忍足侑士是喜歡櫻井涼夏的,所以那天他才會滿含敵意地問他為什麼會和櫻井涼夏在一起。

  手塚不是很瞭解忍足侑士這個人,只知道他和不二一樣是個網球天才,想來其他方面也不會差。最的是他和櫻井涼夏同樣都是冰帝的學生,他和跡部的關係也很好,不然跡部也不會在櫻井涼夏失蹤後單單只通知了他一個人。這樣算起來,身在青學,並且馬上要去德國療養的他,一點勝算都沒有。

  默默地盤算了一下,手塚再次抬起頭看了眼坐在對面沙發上的忍足。巧合的是忍足恰好在這個時候抬起頭,四目相對的那一刹那,手塚心裡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個念頭,那就是輸給誰都不能輸給這個人。

  剛好半個小時後,跡部的電話再次響起。

  「錢準備好了嗎?」

  「當然!」

  「你沒有報警吧?」

  「本大爺不會拿自己妹妹的生命開玩笑!」所以當然報了警。

  「最好是這樣,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妹妹如花似玉的臉上不會多幾道口子!好了,現在聽我的指示,你一個人開車把錢送到城郊**處一個大型的垃圾回收場。你把錢埋在左邊的垃圾堆裡,然後開車原路回去。等我們拿到錢,自然會放你妹妹回去——記住,只准你一個人來,要是讓我知道你還帶著其他人——」歹徒意味深長地收聲,掛了電話。

  「怎麼樣,大哥?我剛剛表現得不錯吧?」小眼睛男人掛了電話轉過頭得瑟,被剛剛醒過來不久的絡腮鬍子毫不客氣地一拳揍在腦袋上。

  「你個笨蛋還好意思說?!跡部財團那麼有錢,你竟然只要了五百萬!最少也應該要八百萬的嘛!TNND,這次生意虧慘了,要是讓跡部家的人知道這個女人已經死了,那我們還有活路嗎?」

  小眼睛男人頓時被嚇得發抖,「那、那怎麼辦呐?」

  「拿到錢就逃命唄!」

  絡腮鬍子理所當然地說完,轉過頭看了眼遠遠地靠在倉庫角落的牆上雙手環著肩膀瑟瑟發抖的女人,「喂,你女兒在這裡,你跑那麼遠幹什麼?」

  淺紫色頭髮的女人飛快地抬頭看了眼歪倒在地上無聲無息的少女,少女蒼白毫無血色的臉正好朝著她的方向,女人尖叫一聲腿一軟順著牆滑倒在地上,嘴裡無意義地一聲迭一聲,「不要,不要纏著我,不是我殺了你的,不是我,是他,是他——你去找他,不要找我……嗚嗚~~~」

  兩個男人同時背脊一寒,那股陰森森的感覺又冒出來了。

  本來倉庫就很破舊,裡面堆滿了破爛的雜物,到處都結滿了蜘蛛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朽的黴味。神奇的是裡面的電路還沒壞,還有兩隻燈能用,只不過昏黃的燈光,再加上女人尖細神經質的聲音,使得整個倉庫顯得更加陰森恐怖。

  絡腮鬍子猛地踢了一腳地上的一塊石頭,石頭砸在倉庫的廢鐵上發出咚地一聲響,女人神經質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抬起頭驚魂未定地看著絡腮鬍子,絡腮鬍子自己也愣了一下,隨即罵罵咧咧地走到少女的身前,「人是我殺的又怎麼樣?有本事就來找我啊!哼!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他一邊說著一邊抬腳就想踢少女一腳,哪知地上的少女突然睜開了眼睛……

  黑紅色的眼睛冷冰冰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啊,鬼——」絡腮鬍子猛地一下坐在地上,連滾帶爬地往倉庫門口挪。

  小眼睛男人被他狼嚎一樣淒厲的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地上的少女看去,少女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像一具沒有生氣的洋娃娃。他又看了看快挪到門口的絡腮鬍子說,「大哥,你不要嚇我,鬼在哪裡?」

  絡腮鬍子這才戰戰兢兢地回過頭,一看,少女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眼睛好端端地閉著……難道剛剛他出現幻覺了?

  「大哥,這裡怪陰森的,要不我們走吧,不要那贖金了……」

  確定是幻覺,絡腮鬍子腰板又硬了,他站起來清了清嗓子說,「你膽子怎麼那麼小?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

  話音未落,空氣中突然傳來一個陰森幽怨的聲音,「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誰!」

  三人轉著腦袋找了一圈,地上原本安安靜靜躺著的少女身體像是突然上了發條一樣撐了起來,一雙幽深空洞的黑紅色眼睛直直地看著兩個男人,「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兩個男人同時跪倒在地上,身體不停地往後縮,顫抖著說,「不、不要找我,我和你無冤無仇,我不是故意想殺你的,是……是那個女人讓我們綁架你,所以我們才會誤殺你的,你去找她吧!求求你了,不要來找我……」

  櫻井涼夏又把目光轉向牆腳,女人的頭髮早已淩亂,妝容也是亂七八糟,在昏暗的燈光下臉色蒼白得跟她這個真鬼有一拼。她扶著牆想站起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驚慌地看過來,「不是的涼夏,媽媽只是想見你,所以才會讓他們幫忙把你請過來的!媽媽愛你啊,跡部家不讓我見你,我沒有辦法,嗚嗚~~~涼夏,我是你媽媽啊……」

  媽媽?想見她?愛她?這個女人也真夠不要臉的,櫻井涼夏想翻白眼。

  她直愣愣地看著她,聲音空洞,「媽媽?我沒有媽媽!你是壞人,是你殺了我,我不想死,你還我命來……」

  「啊啊,你不要過來!涼夏,我是媽媽,我真的是你媽媽啊!不是我殺了你,是那兩個人,是那兩個人殺了你,你去找他們找他們啊!」

  「不是我們,是她是她!」

  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互相指著對方尖聲推卸責任,櫻井涼夏站在中間聽得很無聊。因為要照照片威脅跡部,所以她的手腳都被綁著,不是很方便。剛剛是借著突然爆發身體裡的鬼氣,才險險地從地上彈起來的。她使勁兒掙了兩下,雖然沒綁多牢靠,但這個姿勢不好使力,一時半會兒也掙不開。

  於是櫻井涼夏繼續爆發身上的鬼氣,銀灰色的頭髮淩亂飛舞,昏暗的燈光照得她的臉色慘白如紙。三個人同時停止說話,轉過頭驚恐地看著她。

  櫻井涼夏說,「那你們打架吧,打贏了不用償命,打輸了就下來陪我吧,下面好黑好冷,我害怕……」

  此刻三個人都處於神經緊繃狀態,一聽打贏了不用償命,打輸了就要死,三個人頓時目露凶光。三個人中最弱的那個女人立刻成為了兩個男人攻擊的物件,奈何這種時候女人也是可以爆發超強戰鬥力的。那個女人高跟鞋一脫,鞋跟兒對著沖上來的兩個男人就是一頓亂紮亂打,一時間竟然分不出輸贏。

  昏暗髒亂的倉庫裡悶哼聲和尖叫聲不絕於耳,這殘忍血腥的一幕看得櫻井涼夏不忍目睹,轉過頭,目光剛好對著倉庫的大門。夜生物的視力此刻發揮出了超強的作用,她隱約看見外面有人影小心翼翼地接近這裡,她大概就猜到是跡部帶著他的人找到這裡來了。

  櫻井涼夏看了看還廝打成一團的三個人,她想要是待會兒跡部他們沖進來了,看見這狀況她還不好解釋。所以乾脆算好時間,等他們差不多快要衝進來的時候,櫻井涼夏又無聲無息地暈倒了。

  歹徒第二次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東京警署的人就已經追蹤到了目標位址。為了保險起見,跡部的確一個人開著車到了城郊**處那個大型垃圾回收場,按照歹徒的要求把裝著錢的箱子埋在左邊的垃圾堆裡,然後開著車沿原路返回,只不過中途又倒回來了。奇怪的是,他把錢放在那裡後又和警署的員警一起埋伏了很久,都不見有人過來取。本來他還在想會不會是他們埋伏在這裡的事情被歹徒察覺了,但是歹徒又一直沒有給他打電話,搞得他心裡很緊張。

  忍足就打電話過來了,他說,「跡部,我們這邊很順利,馬上就可以接近目標倉庫了。只是情況有點不對勁,倉庫裡面開著燈,外面竟然沒有人守著……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計畫是兵分兩路,跡部帶著錢和一部分員警去歹徒要求的地方,忍足、手塚則是和另外一部分員警一起去目標倉庫。現在這邊歹徒沒有出現,倉庫那邊的情形也很奇怪,跡部的心不斷地下沉。

  他在擔心歹徒察覺到他報警了,有可能會對櫻井涼夏不利,電話那邊忍足的聲音突然變了調,「涼夏——」這一聲後,電話哢噠一聲,斷了。跡部果斷把車子掉頭,循著導航上的路線飛一般地朝倉庫開去。

  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櫻井涼夏怎麼了?


032命運

  再說忍足和手塚這邊,一行人慢慢靠近倉庫,忍足一邊給跡部打電話,一邊密切注視倉庫那邊的動靜。旁邊的手塚突然跳起來飛快地朝倉庫沖去,忍足愣了一下,隱隱聽見從倉庫裡傳來**擊打的聲音和女人細弱的尖叫,他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涼夏,你千萬不能有事,如果你有事……

  手塚沖進倉庫的時候,他根本來不及思考這樣做會不會有危險,倉庫裡傳出來的聲音讓他渾身發涼。

  櫻井,你再堅持一下!

  手塚雙眼通紅地沖進去,第一眼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三個人扭打成一團,其中一個女人頭髮蓬亂,裙子被撕破歪歪扭扭地掛在身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有血漬,完全已經面目全非了。即使是這樣,手塚也在第一眼就認出來,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櫻井涼夏……櫻井涼夏呢?他的目光在倉庫裡轉了一圈,輕而易舉地發現了被反綁著倒在地上的櫻井涼夏。

  他跑過去,把櫻井涼夏的身體扶起來靠在自己胸前,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下,發現她除了手臂上有兩處擦傷之外,再沒有別的傷口,這才松了一口氣。

  「涼夏——」這時忍足也沖了進來,扭打得紅了眼的三人這才反應過來被發現了,同時停下動作呆滯地往門口看去。員警們持著槍迅速地圍了上來,「都不許動!」

  事實上他們是想動也動不了了,剛剛的扭打中他們都拼盡了全力,員警一沖上來,三人就集體軟倒在地,基本上毫無反抗就被押走了。

  忍足看見手塚半抱著櫻井涼夏在解她手上的繩子,他也沖過去幫忙解她腳上的繩子,卻在不小心碰到她冰涼的皮膚時觸電一樣收回,「涼夏,你的身上怎麼這麼涼?你醒醒啊,不要嚇我!」忍足的聲音都在發抖,他伸手要去抱櫻井涼夏,卻被手塚擋住。

  「櫻井她沒事,麻煩忍足君幫忙把她腳上的繩子解開一下。」

  忍足被他面無表情地這麼一看,竟然覺得有些發毛,順從地解開櫻井涼夏腳上的繩子,手塚一把抱起櫻井涼夏的身體大步朝門外走去。忍足這才反應過來,這個手塚是什麼意思?對他宣戰?

  才出倉庫不久,跡部的車吱啦一聲停在兩人面前,車門打開,跡部兩步跨過來,皺著眉頭目光緊緊地盯著手塚懷裡的人,「涼夏她怎麼了?」

  「她沒事,大概一直昏迷到現在。」

  跡部這才松了一口氣,隨即神色不善地看著一旁的忍足,「那你剛剛大驚小怪什麼?還連電話都丟了,害得本大爺以為——」

  忍足尷尬地推了推眼鏡,「剛剛聽到裡面有人在打架,還有女人的尖叫聲,我以為涼夏出事了……」

  女人?跡部挑眉。這時有個警官走過來,神色恭敬地對跡部說,「跡部少爺,這次綁架櫻井小姐的歹徒總共三個人,兩男一女,他們已經交代了大致的犯罪經過。兩個男人是街頭小混混,平時也會幹一些搶劫勒索的事情,據他們交代,這次是受了那個叫櫻井櫻子的女人委託才敢綁架櫻井小姐。」

  那警官頓了一下,目光猶疑地看了眼被手塚抱在懷裡的櫻井涼夏說,「櫻井小姐……還好吧?」

  跡部剛剛想起櫻井櫻子是誰,就被警官的這句話吸引了注意力,他說,「什麼意思?」

  「那三個歹徒一直在說他們不是故意想殺死櫻井小姐的,讓她不要來找他們……他們看起來被嚇得不輕。」

  幾人同時看向手塚懷裡的櫻井涼夏,少女的臉在手電筒的光亮照射下慘白得有點嚇人,唇色也淡得幾乎看不見。手塚緊了緊懷裡的人,聲音堅定地說,「櫻井沒事。」

  警官乾咳一聲,「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這個,跡部少爺,您看是否方便和我們一起去警署做個筆錄呢?」

  「沒看見本大爺的妹妹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嗎?本大爺要送她去醫院!」

  「那正好,那三個歹徒也傷得不輕,我們也要先送他們去醫院救治一下。」

  櫻井涼夏被送去了東京綜合病院,那裡的各種醫療設備都是最新最完善的。櫻井涼夏身體不好,有時還會莫名其妙地暈倒,所以這次跡部乾脆一起給她做個全面的身體檢查,折騰來折騰去,時間已經是十二點過了。

  半夜的醫院走廊很安靜,跡部、忍足、手塚也很安靜,安靜得有點莫名。跡部打破沉寂,「手塚,這裡沒什麼事了,本大爺先讓人送你回去吧,明天本大爺會打電話告訴你檢查結果~」

  手塚想也沒想,搖頭,「不用了,會發生這種事情我也要負一半的責任,所以我必須確認她沒事。」

  「手塚君這麼晚不回去家裡人不會擔心嗎?我看還是聽跡部的,先送你回去吧,涼夏有我和跡部守著就行了。」忍足背靠在牆上,笑得禮貌疏離。

  手塚看了他一眼,不鹹不淡地說,「我已經和家裡人打過電話了,忍足君不用擔心。」

  忍足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即使是這樣,手塚君明天還要上課的吧?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手塚看著他,依舊不鹹不淡地說,「我已經向學校請過假了,倒是忍足君明天要上課吧?」

  四目相對,空氣中隱隱充斥著一股劍拔弩張的味道。跡部看了看兩人,不耐煩地說,「想留下就都留下吧,反正涼夏的檢查應該也快結束了。」

  正說著,走廊盡頭的門叮地一聲開了,緊接著響起一陣腳步聲。

  忍足第一個走過去,「父親,涼夏怎麼樣?」

  忍足拓人忍不住多看了自家兒子兩眼,然後向走過來的跡部說,「今天這個時候很多科室的醫生都已經下班了,所以很多檢查結果要等到明天才能分析出來。不過從已經得出的結果來看,除了體溫偏低,櫻井桑的身體並無異常。她雖然吸進了一些乙醚,但效果應該早就已經過去了。現在還沒醒來,應該只是單純地睡著了。」

  睡著了,又是睡著了。

  三個人對這個結果不知道是應該發出一聲果然如此的感歎,還是松一口氣。

  忍足拓人又說,「反正現在時間也已經很晚了,不如就讓櫻井桑住在醫院吧,正好明天還可以繼續觀察一下情況。景吾你明天還要上課,就先回去吧,侑士一會兒和我一起,還有這位先生也是。」

  跡部想了想,點頭,「那好吧,下班了還麻煩忍足叔叔再跑一趟醫院,真是麻煩你了,接下來涼夏也要拜託你幫忙照顧了~」

  「景吾不用跟我這麼客氣的。」

  跡部和手塚一起去幫櫻井涼夏辦理了住院手續,然後跡部送手塚回家。

  忍足在車裡時候遭到自家父親的盤問,忍足拓人問他,「侑士,你和櫻井涼夏什麼時候這麼熟了?還有,你今天有點失態了~~」他下班剛把車開回來,侑士就一臉蒼白仿佛世界末日一樣沖了出來,然後把他的車開走了,任他在身後大叫也聽不見他應一聲。他剛洗完澡又接到他的電話,電話裡他聲音懇求地讓他回醫院,因為櫻井涼夏被綁架了剛剛救回來,只不過現在還沒醒過來,要送去醫院檢查,要他這個院長親自壓場。剛剛也是這樣,作為櫻井涼夏哥哥的跡部還沒說話,他就開口了,他那時的表情很緊張。

  忍足拓人沒有喜歡過任何人,不過有些東西看得多了自然明白。但忍足家的詛咒橫行了幾代人,讓人想不相信它的真實性都不行,所以看見侑士的反應他才會覺得奇怪。

  忍足侑士疲憊地靠在汽車的靠墊上,取下眼鏡一手蓋住眼睛,半晌他睜開眼睛,對上後視鏡上的人,一臉認真地說,「父親,我可能喜歡上櫻井涼夏了。」

  汽車一陣急刹,忍足拓人睜大眼睛轉過頭看他,「你確定?」

  回答他的是一個毫不猶豫的點頭。

  同一時間,跡部的車裡也在上演著這樣的對話。

  安靜的車裡,跡部沒話找話,他問,「手塚,你和本大爺的妹妹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手塚看著後視鏡上的人老實地說,「關東大賽,青學和冰帝比賽的時候。」

  跡部微微皺眉,若有所思地說,「那沒多久啊~」怎麼手塚和涼夏感覺很熟的樣子?

  手塚像是看出他的心理一樣突然出聲,「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並不是簡單地靠認識時間的長短就可以衡量的。」

  後視鏡上手塚的臉面無表情,跡部卻不華麗地抽了抽嘴角,總覺得手塚面無表情地說出這種話,有種非常微妙的感覺。手塚隨手又丟了顆炸彈,他說,「跡部,我決定去德國了,後天早上九點的飛機。」

  跡部握著方向盤的手差點打滑,他表情不大自然地說,「啊嗯,你去德國關本大爺什麼事?」典型的欲蓋彌彰。手塚卻不回答他的話,而是說,「全國大賽之前我會回來,到時候我們再打一場吧。」

  跡部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啊,本大爺等著!」

  手塚轉過頭看著車窗外閃爍的霓虹,心裡默默地說:櫻井,侑子小姐說,這個世界上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這個世界上那麼多人,我卻只碰見你一個也可以看見鬼的,還因此闖進了侑子小姐的商店,擺脫了無時無刻不在見鬼的噩運,所以我們之間的相遇也是必然的。

  命運之輪已經啟動,沒有人能夠逃過。欠下的債不管過了多久,總歸是要還的。


033鬆動

  因為怕麻煩,不知道要是被跡部他們看見自己被綁架好端端的沒事,綁架她的歹徒倒是打得個頭破血流,她還不好解釋,所以櫻井涼夏乾脆裝暈。哪知這次又是手塚抱著她,也不知道是手塚太能給人安全感,還是因為鬼氣消耗得太多了的緣故,她一靠在手塚炙熱的胸膛上,腦袋整個就暈乎乎的了。然後?沒有然後了,因為她睡著了……

  第二天櫻井涼夏醒來的時候,入目的是一片乾淨得冰冷的淺藍色,空氣中隱隱漂浮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轉過頭就可以看見窗簾浮動,陽光灑了一屋。櫻井涼夏坐起來揉著頭髮想了一會兒,這場景很熟悉啊,這不就和當初她附身在櫻井涼夏身上醒過來看到的東西一樣嘛……這裡是醫院?

  好吧,她大致猜到昨天晚上跡部他們把她送到醫院來了。

  這時肚子發出咕咕的叫聲,櫻井涼夏這才想起,貌似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還沒吃過東西,肚子好餓……

  剛摸著肚子吞了吞口水,病房的門哢嚓一聲打開了,一個身穿看護服的女人端著一個託盤走了進來。櫻井涼夏一看那個託盤上冒著熱氣的碗,眼珠子就轉不動了。

  吃的!

  看護小姐輕笑一聲,「櫻井小姐,你醒了啊?這是忍足院長特意吩咐醫院廚房給你熬的水果粥,說是你這個時候該醒了,讓我給你端過來~」

  櫻井涼夏肚子正餓,見她把那碗冒著熱氣的粥端過來,也沒客氣,接過來就開始吃,根本就沒注意看護小姐說了些什麼。粥裡面加了很多水果,酸酸甜甜的,還有點燙,吃得櫻井涼夏整個胃裡面暖融融的,說不出的舒服。

  正享受,看護小姐紅著臉開口,「不知道……櫻井小姐和忍足院長是什麼關係?」

  櫻井涼夏一口粥就梗在了喉嚨,看護小姐趕緊把她的碗拿開,一邊手忙腳亂地幫她順氣。櫻井涼夏咳了好一會兒才眼淚汪汪地抬起頭,「忍足院長?不認識~~」忍足院長……忍足?應該不是她想的那樣的吧?

  看護小姐不信,「怎麼可能呢?忍足院長可是特意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呢,還說你如果醒了就讓我通知他——啊,我忘記通知忍足院長了!」說著匆匆跑了出去。

  櫻井涼夏消化她的話,然後默默地端起吃了幾口的水果粥繼續吃。一碗粥見底,櫻井涼夏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病房裡就走進來一個人。來人一頭蒼藍色的頭髮,輪廓分明的臉,一身白大褂也能穿出風流倜儻的味道,笑起來的時候頗有點儒雅的味道。只一眼,櫻井涼夏就已經萬分確定眼前這人的身份了。

  來人看見她笑得很親切,他說,「涼夏,早上好~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如果有哪裡不舒服的話一定要告訴忍足叔叔啊~~」

  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人明明笑得很親切很溫和,櫻井涼夏卻覺得渾身不自在。她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忍足叔叔早上好,我的身體感覺很好,沒有哪裡不舒服,麻煩忍足叔叔特意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怎麼會是麻煩呢?我家侑士在學校可是多虧你照顧呢~」

  這下櫻井涼夏的嘴角是真的抽了,忍足侑士?照顧?大叔你真的不是在說反話啊?

  昨天從自家兒子那裡聽說他喜歡上櫻井涼夏了,父子倆昨晚睡一張床,忍足拓人聽兒子仔仔細細地講完了他和櫻井涼夏的所有事情,包括相處方式,包括感情變化,包括他面對這種陌生感情的緊張和迷茫無措。他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分析,得出的結論是自家兒子要想追到櫻井涼夏,恐怕還得費一番功夫。兒子有了喜歡的人,這麼重大的事情他這個做父親的怎麼能不幫忙呢?

  所以對櫻井涼夏的反應,忍足拓人裝作不明白,他繼續說,「昨天你被人綁架,侑士嚇壞了,不過還好你沒事。他拜託我在醫院好好照顧你,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她這麼緊張一個女孩子呢~」人在遭遇驚嚇的時候,往往也是心靈最脆弱的時候,這種時候心防往往是最低的,不然怎麼會有趁虛而入這一說法呢?所以說適當暗示也是必要的。

  不得不說忍足拓人的這步棋走得很對,因為櫻井涼夏的心確實鬆動了一下。她記得昨天裝暈的時候,是手塚最先沖進來,後來忍足也沖進來了。他叫著她名字的時候,聲音聽起來很緊張很害怕的樣子——這也是她後來不願意醒過來的一個原因。

  忍足拓人年紀輕輕就做了院長,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人精了,他見好就收,「涼夏,忍足叔叔還有工作,就不陪你了。你有什麼需要就跟白鳥桑說,不用客氣~是吧,白鳥桑?」

  白鳥桑就是剛剛給她送粥進來的看護小姐,此刻正跟在忍足拓人身後,小臉紅紅的,聽見忍足拓人提到她的名字,頓時一個激靈,「嗨!」

  果然不愧是父子,桃花一樣旺盛。

  忍足拓人走了,叫白鳥的看護小姐對她更殷勤,櫻井涼夏費了好大功夫才把她哄走了。

  病房裡一安靜下來,櫻井涼夏又想起剛剛那大叔的話,心裡有點煩躁。櫻井涼夏的身體她清楚得很,又不是真的有病,於是爬起來去病房裡獨立的衛生間梳洗整理一下,出門。

  說起來東京綜合病院她很熟,熟得就跟自己家一樣。沒有附在櫻井涼夏身上的時候,她到處飄蕩,後來停留在這家醫院,然後突然厭倦了做鬼無休無止的寂寞,後來就遇到了櫻井涼夏的身體。借著她的身份,她遇到了漫長的時光裡第一個會關心她的人,跡部景吾。她也交到了朋友,手塚國光,至於忍足侑士……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一直對他抱有一份莫名的警惕和不信任,但他,也算是她的朋友吧?

  那段停留在東京綜合病院的日子,她非常喜歡去的一個地方就是醫院的天臺。黃昏封魔時刻,坐在醫院最高建築物的天臺欄杆上,雙腿懸空,有風迎面吹在臉上,那種感覺很舒服,腦子很清醒,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櫻井涼夏在醫院逛了一圈,再爬上那個熟悉的樓頂天臺時,意外的是,這裡竟然有人先來了。

  那人背對著她,櫻井涼夏看不清她的臉,只依稀感覺她很瘦,淺色的病服被風鼓起,羸弱得仿佛眨眼間就會被風吹跑。櫻井涼夏對美的東西比較有好感,而那人從背影上看應該是個美人,所以她有點好奇她長什麼樣子。於是走上前去站在她的身邊,轉過頭看她的臉,美人察覺身邊有人,也正好轉過頭來。

  事實證明她的猜測是正確的,因為那人的確是個美人,一頭鳶紫色的頭髮,精緻的眉眼間還有沒來得及收回的冷漠。美人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櫻井涼夏只來得及感歎一聲美人真是各種冷豔高貴,下一秒心裡就開始盤算:看這人穿著一身病服,也不知道生了什麼病,嚴不嚴重,治不治得好。看她一直透過天臺的欄杆看下面,莫不是想找死?若她真覺得生無可戀,她就又可以多一副備用身體了,真是太好了~~

  心裡盤算得很美,櫻井涼夏臉上的笑容就燦爛了,她輕咳一聲引起美人的注意,在她看過來的時候,笑容溫和可親地說,「這位小姐,你是想跳樓嗎?」

  美人的眉頭一下子皺得死緊,卻只是冷冷地看著她,也不說話。

  櫻井涼夏以為自己猜對了,心裡很滿意,面上卻笑得愈發地誠懇,她說,「這位小姐,如果你只是想尋死的話,最好不要選擇跳樓。因為從這裡跳下去一定是腦漿迸裂血肉模糊斷手斷腳,死相很難看,作為一個美人,即使是死也要死得好看。聽我的,吃安眠藥就是個不錯的死法,一睡就死了,保證死得儀態萬千。」櫻井涼夏本人就是這樣死的,死相比較好看,所以她對這個死法比較有好感。

  美人睜大眼睛看著她,嘴角似乎抽了一下,但還是沒說話。

  櫻井涼夏只好繼續猜測著說,「你不想吃安眠藥啊?那你割腕吧,不過這種死法有點痛~」等她附身上去痛的就是她啊,所以櫻井涼夏挺不願意她選擇這種死法的。不過比起跳樓,這種死法勉強也算好看了。

  美人呼吸急促了幾分,這次不僅嘴角在抽,眼角也抽了。櫻井涼夏開始擔心美人的病是不是太嚴重了,要是是什麼不治之症,那她就只有忍痛放棄這副備用身體了——她才不想附身後每天這裡痛那裡痛還要住醫院呢。

  這時候美人開口了,聲音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他說,「誰告訴你我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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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烏龍

  國中最後一年,身為部長的幸村精市一直滿心抱負要帶領立海大網球部實現三連霸的夙願,誰也沒想到命運會給他開這麼大一個玩笑。急性神經根炎?手術成功率很低,即使成功率也有可能再也打不了網球?

  幸村精市很長一段時間完全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網球一直是他生命的重心,突然有人告訴他也許他再也打不了網球了,那無疑是在剜他的肉,鮮血淋漓地痛。很長一段時間,他的脾氣變得很暴躁,甚至不願意見到曾經一起奮鬥,現在正擔心著他的部員。他怕自己看見健健康康的他們會忍不住露出醜陋的嫉妒,為什麼是他,為什麼偏偏會是他?

  然而,神之子幸村精市是溫柔的,善解人意的,體貼的。在所有人面前,他都必須裝出一副樂觀的笑臉,即使內心潛藏著的那只怪獸正在瘋狂地咆哮,他也只能在一個人的時候卸下自己的偽裝,瘋狂地發洩自己的不甘與憤怒。

  從神奈川轉院到東京綜合病院,幸村便喜歡上了去住院部的天臺。那裡是整個醫院最高的地方,從上往下看的時候,好像所有的東西都變得渺小,有風吹過的時候,他可以靜下來想很多東西。最的是,在這裡他可以不用掩飾任何情緒,因為沒有人會看見。

  幸村精市一直都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再加上一直偽裝得很樂觀的樣子,醫院裡的看護小姐都很喜歡他。經常都會有看護小姐過來看他,陪他聊天,安慰他,因為她們同情他。可是神之子最不屑的就是別人的同情,所以他更加不願在人前暴露自己的情緒了。

  今天他也像往常一樣到天臺吹風,正想著事情,被天臺的開門聲驚醒。他沒有回頭,因為懶得擺出一副笑臉,如果那人知趣,也許會自己離開,也許會站在另一邊互不打擾。但偏偏這個人兩種都不是,她直接走到自己的身邊站定了。

  從腳步聲不難判斷出來人是個女人,站在他身邊幹什麼?搭訕?安慰?可惜他沒那個心情。所以幸村精市連表情都懶得換,只轉過頭漠然地看了來人一眼。女人,臉很陌生,身上穿著和他一樣的病服,應該也是醫院的病人。大概又是哪個看護小姐不小心提到他在天臺,所以特意跑過來搭訕的,在看見她眼裡的光芒時,幸村精市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這種事情之前已經遇到過很多次了,不想理她,於是轉過頭去。

  只是沒想到這個詭異的女人不僅把他認成女人,還誤會他要尋死?還一臉興奮地和他討論那種死法更好看?先不說他有沒有想跳樓,正常人看見別人想自殺第一反應應該都是攔著然後開導吧?哪有她這樣還建議別人怎麼死?看她那興奮的模樣,完全一副他要是死了她會很高興的樣子,幸村精市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裡得罪過這個女人,才讓她這麼恨不得他死。

  見這個女人還有繼續和他討論死法的意思,幸村精市咬牙切齒地打斷,「誰告訴你我想死的?」

  櫻井涼夏抖了一下,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是個男的?」怪不得胸部這麼太平,她還是喜歡附身成女人,不然難不成還要習慣一下男人的身體?真是可惜了長得這麼漂亮的一副身體。

  她那一臉可惜的表情是怎麼回事?他是男人她很失望?

  無意中真相了一把的幸村精市嘴角又抽了,他咬牙切齒地說,「誰告訴你我是女人了?」

  櫻井涼夏認真地想了想,「好像是沒有……」抬眼看見他那張嬌嗔(?你確定?)的美人臉,頓時理直氣壯,「誰讓你長得這麼漂亮的?」

  幸村精市生平最恨別人把他認成女人,或者說他長得漂亮,這個女人一下子把兩個雷全踩了,可想而知他的臉有多黑。偏偏這個女人還一副理直氣壯沒有半分愧疚的樣子……忍了半天皮笑肉不笑,「難道沒有人告訴你,說一個男人漂亮是很失禮的事情嗎?」

  櫻井涼夏態度很謙虛,「有嗎?長得漂亮還不讓人說啊?」

  幸村精市嘴角又抽了,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可以稱讚我英俊帥氣。」

  櫻井涼夏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在幸村精市冷颼颼的目光中收聲作嚴肅狀,「好吧,你一點都不漂亮,你是英俊帥氣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哦,對了,我叫櫻井涼夏,美人你叫什麼名字?」

  因為病服比較寬大,穿起來本來就不怎麼看得出來曲線,再加上這人長了一張雌雄莫辯的漂亮臉蛋,櫻井涼夏一開始真把他認成女的了。後來覺得這人反應很好玩,頓時惡趣味了。

  幸村精市繼續嘴角抽搐,「……」

  一向都只有他耍別人玩兒的,現在他這是被別人耍了?幸村精市心情很微妙。

  見美人不說話,櫻井涼夏一手搭著欄杆撇撇嘴,「美人不理我,我好傷心,不如死了算了~」話音剛落,竟然一手撐著欄杆輕盈地跳上去了。

  幸村精市臉都白了,他反應極快地上前一把抱住櫻井涼夏的腿,身體往後仰。櫻井涼夏本來只是開個玩笑,哪知美人反應那麼大,一時沒站穩,重心後移……

  沒想到沒摔痛,身下有人悶哼了一聲,下一秒那人極快地翻身把她壓在身下,雙眼冒火。

  幸村精市正想開口說什麼,有人比他更快更大聲,「你們在幹什麼?!」幸村精市一抬頭,就看見天臺門口站著幾個熟悉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櫻井涼夏這才反應過來,一把推開壓在身上的人,從地上爬起來往門口看去,「哥哥,樺地君,手塚……忍足君?你們怎麼在這裡?」

  跡部景吾皺著眉頭大步走過去,伸手替她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髮,拍了拍她背上沾的灰塵,轉過頭冷聲說,「不知道立海大的幸村君剛剛想對本大爺的妹妹做什麼?」

  「我——」幸村精市憋了一口氣,有苦難言。雖然說剛剛那姿勢確實曖昧了點,讓人想入非非了點……但你們這麼多人看色狼一樣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啊?!

  櫻井涼夏一看這氣氛不對,知道玩笑開大了,趕緊抱住跡部景吾的手臂撒嬌,「哥哥,你們認識啊?」

  跡部景吾低頭看了她一眼,又抬頭看幸村精市,旁邊的忍足出聲,「青天白日,幸村君把一個女孩子壓在身下,難道不應該解釋一下嗎?」

  他這話一出,在場除了樺地仍是一臉木訥,其他人的臉全都黑了。櫻井涼夏的反應更直接,轉過頭就踢了他一腳,「忍足侑士,你欠揍是吧?」

  忍足侑士頓時彎腰作委屈狀,「涼夏,你下腳真不客氣,我的腿肯定腫了~」

  櫻井涼夏翻白眼,「活該!」

  等櫻井涼夏轉過頭去,忍足又恢復了一副優雅貴公子的模樣,還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旁邊的手塚——剛剛涼夏叫他忍足君,卻叫他手塚,忍足心裡很不是滋味。

  手塚直接沒理他,挑釁白做了,忍足鬱悶得吐血。

  櫻井涼夏趁著事情還沒有更糟糕的時候趕緊解釋,「這是個誤會,幸村君以為我要自殺,所以才……」

  「自殺?!」

  跡部和忍足的臉色同時一變,手塚雖然心裡一跳,但他不知道櫻井涼夏曾經自殺過,聽見「以為」就知道事情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反倒是被兩人的反應嚇了一跳。

  櫻井涼夏抖了一下,被幾人視線盯得頭皮發麻。這時幸村淡淡地解釋,「這位小姐說不如死了算了,然後就跳上了欄杆,我以為她要自殺,就把她攔下來了。」

  跳上欄杆?幾人往邊上一看,齊齊一寒,這裡可是二十三樓,要是掉下去……

  見幾人臉色發白,隱隱帶著後怕,知道他們是擔心她,櫻井涼夏心裡一暖,趕緊解釋說,「我跟他開玩笑的,我沒想自殺,欄杆外面有個小露臺,就算真掉下去也沒事的,不信你們去看~」她只是想像以前一樣坐到欄杆上去吹風,順便開了個玩笑,哪知道會這麼嚴重。

  「櫻井,即使欄杆外面有露臺,爬上去也是很危險的,真是太大意了!」

  櫻井涼夏看了看一臉嚴肅的手塚,又看了看面色不善的跡部景吾,以及皺著眉頭的忍足侑士,態度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會做這麼危險的事了。」

  跡部沉著臉沒理她,轉過頭對幸村精市點點頭,「幸村君,抱歉,剛剛的事是本大爺誤會你了,本大爺的妹妹給你添麻煩了。」

  幸村精市臉上早已掛起了淡笑,他說,「沒關係,倒是沒想到這麼巧這位小姐是冰帝跡部君的妹妹,也沒想到還能在這裡見到青學網球部部長手塚君。」

  冰帝和青學,一個是去年全國大賽的亞軍,一個是今年尚無敗績的隊伍,而眼前這兩個人,無疑是值得打敗的對手,可是他卻……想著藏在袖口下的手一緊。

  這個細小的動作被櫻井涼夏發現了,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幸村精市,明明剛剛還是一臉冷漠的樣子,現在卻能笑得這麼若無其事,這個美人還真是陰晴不定。

  和幸村精市告別後回病房,櫻井涼夏有點好奇地問跡部,「哥哥,我看你們好像都認識那個幸村君,他網球打得很好嗎?」因為他們剛剛的談話一直都圍繞著網球,網球部,所以她猜測。

  「啊,他可是被稱為神之子的男人。」跡部頓了一下又說,「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忍足若有所思地接話,「說起來,最近有聽父親說起過,醫院有一個從神奈川轉院過來的病人,網球打得很好,年紀輕輕的卻得了急性神經根炎,即使手術成功,也很有可能再也不能打網球了……他說的這個人莫不是幸村?」

  一時間病房裡的幾個人都沉默了。

  手塚下意識地想起自己的左肩,明天他就要奔赴德國,還不知道這傷能不能治好,心裡不由得升起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

  跡部想到這個星期六關東大賽第二戰,冰帝即將對戰立海大,然而立海大卻不是最完美的隊伍,又想到手塚的傷,心裡有點煩悶。

  忍足雖然覺得有點可惜,但感覺卻沒有這兩人來得強烈,他抬眼看見病床旁的桌子上放著的食盒,走過去拿起來,「涼夏,這是我上午特意蹺課去上次我們一起吃的那家河村壽司店買的壽司,店長大叔有推薦新品壽司,看看喜不喜歡吃~」

  河村壽司?櫻井涼夏眼前一亮。雖然上次吃壽司吃到差點吐,不過這麼久沒吃了還有點想念。

  跡部挑眉冷哼一聲,「蹺課去買壽司?樺地——」

  「是!」

  大個子應聲上前,手裡拿著一個保溫桶,一揭開蓋子,頓時香氣四溢。

  「涼夏,這是本大爺吩咐家裡的廚子給你做的午餐。」

  櫻井涼夏吞了吞口水。

  手塚默默地拿起放在病床旁桌子上的另一個保溫桶遞過來,「涼夏,這是我母親特意為你煲的湯。」

  默默地看著面前的三份食物,櫻井涼夏嘴角開始抽搐——這是想撐死她吧?


035更新

  幾個人並沒有在醫院呆很久,跡部、忍足、樺地下午還要上課,手塚要準備出國的一應事情,所以在櫻井涼夏吃完午餐後,他們就默契地向她告別了。跡部說學校那邊已經幫她請了這個星期的假,讓她好好呆在醫院配合忍足叔叔檢查身體,下午還會過來,如果沒事的話就接她回家。櫻井涼夏樂得不用上課,再加上清楚這身體根本沒病,呆在醫院毫無壓力。

  下午忍足拓人又來了,問了她一些關於身體狀況的問題,又做了一些小檢查,然後一臉親切地告訴她,她的身體沒什麼問題,下午就可以出院了。因為跡部說了要來接她,櫻井涼夏便繼續呆在醫院。

  她沒想到這麼巧又遇見中午才在天臺見過的美人幸村,而且那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東京綜合病院條件很好,這不僅體現在醫療設施上,更體現在環境上。醫院大樓環繞著很大的壩子,最中間有個噴泉池,附近有很多供人休息的椅子,甚至還有供兒童玩耍的簡易遊樂設施。下午這個時候很多病人喜歡出門曬曬太陽,散散步,也有看護陪著生病中的孩子玩耍的,櫻井涼夏便是無意中在一群孩子中間發現幸村精市的。

  此刻他正坐在休息椅上,腿上攤著一本書,笑容滿面地在說著些什麼,周圍的孩子們托著下巴一臉崇拜地看著他。陽光打在他鳶紫色微卷的半長頭髮上,暈出淺淺的光暈,他的笑容溫柔得像是天使。

  「幸村君還真是受醫院孩子們的歡迎呢,平時一個個都是小調皮,在幸村君面前卻乖巧得不得了~」

  「誰叫幸村君又漂亮又溫柔呢,簡直就像是童話裡的王子殿下一樣~」

  「是啊,可惜這麼完美的王子殿下卻……」

  有看護小姐如風一樣走過,留下一串唏噓感歎。

  櫻井涼夏也感歎了,漂亮是真的,溫柔又是怎麼回事?她一直以為幸村美人走的是高貴冷豔路線,現在卻發現其實是溫柔聖母路線?那個笑容簡直是要晃花她的眼啊~~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熱烈了,幸村突然抬起頭,四目相對,唇角的笑容頓時凝住。櫻井涼夏絲毫不覺得尷尬地朝他露齒一笑,然後走過去。

  幸村笑眯眯地摸摸身邊小孩子的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小孩子一哄而散,各自跑去玩兒了。

  「幸村君,日安,我們又見面了呢~」櫻井涼夏戲謔。

  幸村笑得溫柔疏離,「櫻井桑,日安,看來這醫院真是太小了。」

  櫻井涼夏坐到他旁邊偏過頭看他,搖頭歎氣,「真沒想到幸村君也會笑~」

  幸村精市不為所動,依舊笑得溫柔疏離,他說,「每個人都會笑,不是嗎?」

  櫻井涼夏也笑著溫柔一刀,「可是卻很少有人能笑得像你這麼難看~」

  幸村精市嘴角頓時抽了,無論是學校的女生還是醫院的看護,他們只會說他笑起來很好看,這還是第一個說他笑得很難看的女生,一時間還真沒反應過來。櫻井涼夏卻沒打算就這麼放過他,她繼續說,「哎呀,剛剛那些看護小姐還在說你溫柔呢,今天中午我見你可沒這麼溫柔~」幸村精市笑容沉了下來,櫻井涼夏只是看著他,「偽裝的東西也許可以騙過別人,卻騙不過自己。拒絕別人靠近自己的內心,所有的痛苦便只能自己承擔。」

  幸村精市渾身一震,但櫻井涼夏臉上認真的表情卻只維持了幾秒,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接著她笑著用一種讓人渾身發毛的語氣說,「*******,幸村美人,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如果你想找我聊天,或者是想死了,都可以給我打電話,我絕對會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喲~~啊,哥哥!我在這裡!」

  看著站起來跑遠的人,幸村精市深吸一口氣……櫻井涼夏嗎?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女人!鬼使神差地,他竟然掏出手機記下了那串號碼……雖然也許他根本不會撥通那個號碼。

  偽裝的東西也許可以騙過別人,卻騙不過自己。拒絕別人靠近自己的內心,所有的痛苦便只能自己承擔……嗎?能說出這種話的女人,內心又有個什麼樣的故事呢?

  「啊嗯,剛剛你在和幸村說話?」跡部往她身後看了看,那人也看了過來,他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櫻井涼夏點頭,「是啊,這個幸村精市還挺有意思的。」最的是那張美人臉啊,她發現即使他是個男人,她也不想放棄那副身體啊……唔,或許偶爾嘗試一下當男人的感覺也不錯?

  「那手塚國光呢?」

  「手塚國光?也是個美人呢,要兩個選一個的話還真有點難度……」手塚國光又沒想死,難不成要教唆他去自殺,然後搶了他的身體?這個太不道德了吧?

  「那忍足呢?」

  櫻井涼夏皺起了眉頭,「忍足?他長得倒是也還不錯,不過誰知道他以前有多少紅顏知己,多麻煩啊~」所以附誰的身也不附忍足的身啊,不過誰在和她說話?

  櫻井涼夏從沉思中回過神,抬起頭就看見跡部景吾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他身後的樺地也正看著她。櫻井涼夏突然反應過來,剛剛他問了什麼?

  「走吧,回家~」

  「哦~~」

  晚上睡覺之前接到手塚的電話,簡單的寒暄了一下,手塚問她身體狀況怎麼樣,櫻井涼夏回答了。然後她想起手塚是明天的飛機去德國,於是說,「手塚,哥哥幫我請了這個星期的假,反正明天我也沒事,不如我來送你吧,這可不算蹺課~」

  「身體真的沒有關係嗎?」

  「當然,醫生都說我的身體什麼毛病都沒有,好得很~」換了個內芯這種事情他們想檢查也檢查不出來啊~

  「那明天麻煩你了。」

  「朋友之間送行不是應該的嗎?手塚你這麼客氣是根本沒把我當朋友吧?」

  「……我沒有。」

  「好吧,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不過明天我可沒什麼禮物送給你,你知道今天我一直在醫院~」

  電話那頭的人頓了頓,「禮物……可以等我從德國回來的時候再送給我嗎?」

  「哈?」櫻井涼夏呆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不滿,「手塚,你就這麼跟我的錢包過不去啊?」

  「不用花錢的。」

  「哈?不用花錢的……是什麼?」櫻井涼夏莫名。

  「等我從德國回來的時候,我會問你要,這個禮物對你來說很簡單。」

  結果直到掛了電話,櫻井涼夏還是沒問出來這個「不用花錢,對她來說很簡單」的禮物究竟是什麼。

  剛掛了電話,電話又響了,櫻井涼夏反射性地接起,「手塚,怎麼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響起來的卻是忍足的聲音,那聲音隔著電話線聽起來有點委屈,他說,「涼夏,我剛剛打了你的電話那麼久都在通話中,原來你在和手塚打電話~」

  櫻井涼夏不客氣,「我和手塚打電話關你什麼事啊?忍足君管得太寬了吧?」

  「涼夏,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們認識了這麼久,好歹也算是朋友吧?朋友之間互相關心怎麼叫管得寬呢?還有,涼夏,你都叫他手塚了,怎麼還叫我忍足君呢?這太不公平了吧?」

  櫻井涼夏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她面對忍足的時候情緒都會變得很奇怪,她總會忍不住想諷刺他,打擊他,卻又見不得他真正委屈落寞的樣子。相反和手塚在一起的時候,她會感覺很輕鬆,很有安全感。

  剛掛的電話立馬又響起來,櫻井涼夏一看顯示「侑士」,嘴角就抽了抽,說起來忍足侑士的電話號碼是什麼時候存進她手機的?

  接了電話,櫻井涼夏語氣不好,「忍足侑士,你的手機號碼是什麼時候存進我手機的?」

  「啊……這個啊,那天你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手機正好放在桌子上,於是我就……存上了。」

  「亂動我的東西,忍足侑士,你是想死是吧?」

  「對不起嘛,你手機裡的東西我什麼都沒動,只是把我的號碼存進去了,我是想你以後有什麼事可以打電話找我嘛……對了,這個星期六我們冰帝和立海大有一場比賽,你要來看嗎?」知道她生氣了,忍足趕緊轉移話題,卻只聽見電話裡傳來嘟嘟的忙音——櫻井涼夏又把電話給掛了。

  忍足拿著電話坐在床上,心裡很失落。涼夏剛剛和手塚打電話打了那麼久,他們說了些什麼呢?涼夏說她就喜歡手塚那種嚴肅無趣的男人,她不會說的是真的吧?想著,他突然翻身從床上跳下來,大步走進浴室,對著牆面上的鏡子努力做出一副嚴肅的表情。

  第二天早上,櫻井涼夏一覺睡醒差不多都八點了,趕緊地梳洗,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讓跡部家的司機送她去成田機場。趕到機場的時候還差五分鐘到九點,櫻井涼夏無頭蒼蠅一樣在偌大的候機室找得滿頭冒汗,突然聽見有人叫她,循聲望去,就看見手塚手裡拖著一個行李箱站在檢票口的地方,她趕緊跑過去。

  「呼~~還好趕上了~~」櫻井涼夏撐著膝蓋直喘氣,眼前有人遞過來一條藍色的手絹。

  「擦擦吧~」

  「謝謝~」櫻井涼夏接過隨便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便聽見旁邊有個溫柔的女人聲音遲疑地問,「國光……這位是?」

  櫻井涼夏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手塚的身體還站著一個女人!

  「母親,她是櫻井涼夏。櫻井,這位是我的母親。」手塚淡淡地介紹。

  櫻井涼夏彎腰,「原來是手塚阿姨,剛剛真是失禮了。我叫櫻井涼夏,是手塚的朋友,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栗色半長頭髮,一張和手塚八分相似的臉上卻是和手塚完全不同的溫和笑容,原來手塚那張漂亮的臉是遺傳自自己的母親啊。

  女人仔細看了看櫻井涼夏,又抬頭看了看自家兒子,了然一笑,「怪不得國光一直往大廳看,不肯登機,原來是在等人啊~~國光什麼時候有了這這麼漂亮的女朋友,都不肯告訴媽媽,真是太讓我傷心了~~」

  櫻井涼夏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抬起頭看手塚,卻發現他表情都沒變,只淡定地解釋,「母親,她還不是我女朋友~」

  櫻井涼夏頓時淚流滿面:手塚,你這也算是解釋嗎?

  候機大廳響起催促登機的聲音,手塚看著她說,「櫻井,記得你答應的禮物。」

  「啊……」櫻井涼夏愣愣地點頭,手塚又跟自己的媽媽說了聲「我走了」,就轉身拖著行李箱去辦登機手續了。

  「國光這孩子從小就很獨立,這次去德國也不讓我去陪他∼」身旁的女人抹眼淚,櫻井涼夏趕緊安慰,「手塚他一定能夠照顧好自己的,阿姨您就放心吧∼」

  女人轉過頭看著她欣慰地笑,「謝謝你來送他,國光他很高興∼」

  高興?不還是面無表情嗎?

  「國光也能有喜歡的女孩子了,我很高興∼」

  所以都說她不是手塚的女朋友啊!


036更新

  手塚媽媽看她的眼神太意味深長了,感覺像是在看兒媳婦一樣,櫻井涼夏感覺壓力很大,找了個藉口在機場分別,幾乎有點像是落荒而逃。坐進車裡櫻井涼夏才松了口氣,司機問她是要回跡部家還是去哪兒,一時間她也沒想出來,就讓司機慢點開車,自己一邊看著窗外一邊想接下來幹什麼。

  做鬼的時候是寂寞如雪,做人的時候又很清楚自己和所有的人本質上就不一樣,很多東西她不願去想。

  視線在觸及大街上的一幕時,櫻井涼夏出聲,「停車~」

  司機在路邊停下,櫻井涼夏開門下車,對司機說,「你先回去吧,到時候我會打電話讓你來接我~」

  司機走了,櫻井涼夏抱著胸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個墨綠色卷髮的少年摸著頭一臉迷茫地在這條街上繞來繞去,繞得不少路人對他側目而不自知。

  「奇怪,我記得那家網球用品店應該就在這附近才對啊,為什麼不見呢?」少年嘀咕。

  櫻井涼夏看見他的身邊有個小鬼抱著他的大腿撒嬌,「赤也哥哥,赤也哥哥,和涼太一起去電玩城吧,一起去吧,一起去吧~」而少年絲毫感覺不到,還在找網球用品店,那小鬼對電玩城的執念強大得可怕,硬是拖著他在電玩城附近轉圈,以至於少年怎麼也走不出去。

  看夠了,櫻井涼夏走過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誒~」

  少年正煩躁,被人嚇了一跳豎著眉毛一臉凶相地轉過頭,「幹嘛?」入目的是一個面帶淺笑的漂亮女孩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真是不識好人心。

  櫻井涼夏撇嘴,本來還打算帶他走出由這個小鬼的執念形成的鬼牆的,現在她改變主意了。她揚了揚下巴示意一下說,「我要進這個動漫電玩城,你在門口轉圈擋住我的路了。」

  墨綠色卷髮的少年切原赤也轉頭一看,眼前果真是個動漫電玩城,他記得一個小時前他就從這裡經過過了,看來他又迷路了。星期六有和冰帝的比賽,他的球拍壞了,而東京有一家網球用品店的球拍非常好用,所以他才請了假特意跑到東京來,好不容易沒坐過站,卻在下車後沒多久就摸不清方向了。

  櫻井涼夏繞過切原赤也走到電玩城的門口,轉過頭看見他正盯著電玩城的招牌發呆,她又倒回來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誒,你會打電玩嗎?」

  「當然!赤也哥哥打遊戲可厲害了!」切原赤也還沒有回答,站在他身邊的小鬼就仰著小腦袋瓜子一臉自豪地說,櫻井涼夏低頭看了他一眼。

  切原赤也覺得少女看他的表情很挑釁,作為一個經常進出電玩城的資深玩家,他覺得自己被侮辱了。當即緊了緊肩膀上的網球袋,迎上少女的目光哼了一聲,「電玩?我從八歲就開始玩兒了!」

  一小鬼一少年同樣仰著頭,同樣一副驕傲不可一世的模樣,櫻井涼夏覺得好玩,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切原赤也當即炸毛了,「你不相信?我要跟你單挑,我要染紅你!」說著就上前一把拉起櫻井涼夏的手沖進電玩城。

  電玩城裡面很大,但空氣很渾濁,煙味、汗味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讓人忍不住犯噁心,櫻井涼夏皺著眉頭捂著鼻子好半天才適應過來。做鬼的時候她沒有來過這種地方,所以現在看什麼都好奇。

  切原赤也輕車熟路地帶著櫻井涼夏到櫃檯前兌換遊戲幣,轉頭看見她好奇地四處看,皺著眉頭出聲說,「有什麼好看的?哪裡的電玩城不都是這個樣子嗎?快點兌換遊戲幣!」"

  櫻井涼夏這才收回視線,正好這時旁邊又有人過來兌換遊戲幣,她這才知道遊戲幣要用日元兌換,幸好現在她已經習慣出門順手帶著錢包和手機了。見她笨手笨腳的模樣,切原赤也嘲笑,「你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嗎?像只菜鳥一樣~」

  櫻井涼夏順口答道,「不好意思,今天我就是第一次來~」

  切原赤也愣了一下,又炸毛了,「第一次來?第一次來你就敢向我挑釁?」

  櫻井涼夏很無辜,「我什麼時候向你挑釁了?明明是你說要跟我單挑,然後拉著我進來的~」說著揚了揚剛剛剛他拉著的右手。

  切原少年反應過來頓時臉色血紅,「你、你、你剛剛對我笑!」櫻井涼夏挑眉示意,「然後?」

  然後?切原少年冥思苦想,「你問我會不會打電玩!」

  「然後?」

  然後?沒有然後了。人家第一次進電玩城,問他會不會打電玩好像挺正常。

  櫻井涼夏看著少年糾結的臉,很爽地繼續刺激他,「別人連問都不能問,我猜你一定玩得很爛~」

  切原少年頓時又炸毛了,「我可是王者立海大二年級的王牌,我一定要擊潰你!!」說著紅著眼把她拉到跳舞機跟前,「讓你看看我王者立海大二年級王牌切原赤也的實力!」

  他聲音夠大,電玩城很多閑著的沒閑著的都看了過來。事實證明這個自稱王者立海大二年級王牌的切原赤也玩得確實不錯,因為一曲終的時候,周圍響起了起哄叫好聲。櫻井涼夏站在旁邊看著切原赤也從頭到尾操作,算是大致看明白了這個東西怎麼玩,在對上切原赤也得意又挑釁的目光後,也跟著有模有樣地跳上他旁邊的跳舞機,投幣,等待。

  原本以為這不過是個很簡單的遊戲,無奈人家考驗的是反射神經,作為一個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鬼,懶懶散散慣了,再加上又是第一次玩兒,上去跳得一塌糊塗,切原赤也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櫻井涼夏不信這個邪,繼續投幣繼續跳,事實證明她的反應確實不夠快,無論她跳多少次都跳不好。

  一氣之下櫻井涼夏不玩這個了,改玩極速賽車,切原赤也在她旁邊玩得風生水起,她卻每次沒玩多久就翻車了、撞車了。轉頭就看見切原赤也趾高氣昂地朝她笑,櫻井涼夏那個氣啊。賽車不行又改玩其他的,總有一種是她能夠玩好的,現實卻殘酷地告訴她,她能玩好的,這個叫切原赤也的人就能夠玩得更好。

  兩人在電玩城一呆就是幾個小時,直到切原赤也接到一個電話。

  「啊,副部長……我、我還在東京,我一定趕回來參加下午的部活!」

  「完了完了,球拍還沒有買呢~~」掛了電話切原赤也就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一邊念叨一邊背著網球袋就往外面跑,櫻井涼夏也從氣憤中回過神,掏出手機一看時間,竟然已經一點過了。她早上起來晚了又急著送手塚,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現在才感覺腹中空空如也,於是也不玩了,打算出去找個地方吃點拉麵。

  在離電玩城沒多遠的地方吃了一大碗拉麵,櫻井涼夏心滿意足地走出店門,轉頭就看見切原赤也從旁邊的一家店走出來。四目相對,櫻井涼夏的雙眼又開始噴火,切原赤也還不怕死地挑釁,「哼,遊戲笨蛋!」

  「遊戲笨蛋~」那小鬼也在一旁做鬼臉,直把櫻井涼夏氣得恨不能沖上去打他們一頓——雖然他們說的是事實。

  櫻井涼夏忍住了,也學著他的樣子挑釁地瞪回去,「哼,路癡!」

  直戳死穴,切原赤也又炸毛了,「你才是路癡,你這個遊戲笨蛋!」

  「路癡!」

  「笨蛋!」

  櫻井涼夏突然覺得兩人站在人家店門口大眼瞪小眼的樣子的確很像笨蛋的,於是扭過頭不理他了,兩人就此分別。櫻井涼夏算是徹底記住這個叫切原赤也的少年了,因為他是她記憶中第一個打敗她,第一個能讓她如此不爽的人,她發誓下次見到他一定要讓他好看。

  結果這個下次來得真是太快了,櫻井涼夏怎麼也沒想到冰帝週六比賽的對手裡就有那個囂張的切原赤也。比賽之前冰帝和立海大的正選隊伍碰上,氣氛劍拔弩張。

  「啊嗯,真田,這場比賽勝利的會是本大爺的冰帝!」

  「立海大三連霸,沒有死角!」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激起一片火花,這時突然出現一個破壞氣氛的聲音,「啊,是你這個遊戲笨蛋!」兩隊人馬集體側目,發現切原赤也指著櫻井涼夏,一副不知道是驚訝還是憤然的表情。櫻井涼夏也皺著眉頭回瞪他,「路癡!」

  「痛啊,副部長——」

  反應過來切原就被真田弦一郎一拳頭給鎮壓得敢怒不敢言了,氣氛都被這個不懂得看場合的傢伙給破壞光了,真田弦一郎對櫻井涼夏簡單地到了個歉,然後領著立海大眾部員錯身而過。

  忍足挪到隊伍邊上櫻井涼夏的身邊側頭問,「涼夏,你認識他?」

  櫻井涼夏又想起那天在電玩城輸得很慘的事實,正悲憤呢,聽到忍足的話抬頭瞪了他一眼,「不認識!」

  忍足無辜地碰了一鼻子灰,就見櫻井涼夏跑到跡部景吾的旁邊問,「哥哥,那個叫切原赤也的人網球打得怎麼樣啊?他是單打還是雙打啊?冰帝這邊他的對手是誰?」

  跡部景吾還沒回答,忍足就又湊了上去,「涼夏,這個問題你可以問我,因為那個切原赤也這場比賽的對手是我。」

  聽見這話,櫻井涼夏總算正眼看他了,「切原赤也的對手是你?」

  忍足一臉黑線,「涼夏,你那眼神是什麼意思?是不相信我會贏嗎?」

  櫻井涼夏毫不遲疑地打擊,「你有前科。」說的是和青學比賽大好的形勢卻輸了的那一場。

  忍足深受打擊,他推了推眼鏡,一臉嚴肅認真地說,「這次我不會輸。」即使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輸,因為她正看著。

  櫻井涼夏被他過分認真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扭過頭,「這可是你說的,你要是輸給那個切原赤也,我要你好看!」

  忍足立馬打蛇上棍,「那如果我贏了呢?有沒有什麼獎勵?」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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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更新

  櫻井涼夏是在比賽到中途才知道,原來上次在醫院碰到的那個叫幸村的美人竟然也是立海大網球部的,還是他們的部長。櫻井涼夏還知道,立海大網球部的實力非常強大,他們的隊伍已經連續兩年奪得全國大賽冠軍的獎牌了。即使失去幸村精市這個戰鬥力,他們的實力依然不可小覷,而冰帝,已經不能再輸了。

  去年的時候,冰帝在全國大賽上就和立海大交過手,對他們的實力有很深的體會。所以這次對戰立海大的隊伍,冰帝做出了很大的調整。

  雙打二:向日嶽人,樺地崇弘。

  雙打一:冥戶亮,鳳長太郎。

  單打三:忍足侑士。

  單打二:跡部景吾。

  單打一:日吉若。

  而立海大的對陣順序是:

  雙打二:丸井文太,桑原。

  雙打一:仁王雅治,柳生比呂士。

  單打三:切原赤也

  單打二:柳蓮二。

  單打一:真田弦一郎。

  這場比賽冰帝要贏,而且要穩贏,這樣不同以往的安排能讓他們措手不及,冰帝就能一舉拿下。然而事實證明他們雖然的確打亂了對方的陣腳," 但他們同時也低估了立海大的毅力和決心。雙打二和雙打一冰帝一開始都是比分領先,無奈對手很強也很難纏,竟然一點點的又把比分追回來了,然後雙發拉鋸戰,雙打二由於向日嶽人體力不支暈倒,裁判宣佈立海大贏。而立海大那個對手丸井文太也在裁判宣佈立海大勝利後,向後倒去,被他的搭檔接住。雙打一冰帝鳳長太郎的一球入魂讓對手很困擾,立海大有欺詐師之稱的仁王雅治和他的搭檔柳生比呂士互換身份也讓冰帝組合十分頭疼,這場比賽也是冰帝輸了。

  冰帝連輸兩場比賽,跡部臉色很難看。讓人措手不及的方法能起作用固然是好的,但這種方法自斷後路,若是不能起作用,那就意味著沒有翻盤的可能了。

  日吉對陣真田……

  忍足上場的時候,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這場比賽的結果不僅關係著今年冰帝能否進全國大賽,他也向一個人承諾過不能輸,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贏。

  冰帝應援團一片壓抑的沉默,在忍足看向觀眾席的時候,陡然爆發出一陣聲浪:

  「冰帝!冰帝!冰帝!」

  「忍足!忍足!忍足!」

  「冰帝!冰帝!冰帝!」

  「忍足!忍足!忍足!」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櫻井涼夏覺得忍足侑士像是在看她,嘴巴開開合合,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然後比賽開始了。櫻井涼夏不會承認,隔著半個網球場,耳朵裡充滿著應援團刺耳的加油聲,忍足侑士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她的心跳停止了一拍。那一刻,好像耳邊巨大的聲浪突然消失不見了,她的眼裡只看得見忍足的嘴一開一合,口型彙集成一句話,清清楚楚地傳進她的耳朵裡。

  相信我。

  隔得那麼遠,櫻井涼夏就是看清楚了他的口型在說,相信我。不知道為什麼,一股巨大的心酸席捲而來,心臟突突地疼,讓她忍不住彎下腰用手捂住。有人摸她的頭,語氣略顯生硬地問,「……你怎麼了?」

  櫻井涼夏愣了一下,直起身體,仰起脖子看見大個子樺地清澈的眼裡滿是擔心。她想笑,想搖頭,想說沒什麼,樺地卻突然彎下腰,大手輕輕地在她的臉上擦過,食指指尖盡是水痕,「……你在哭?肚子疼?」

  哭?她怎麼會哭呢?櫻井涼夏慌亂地抹了把臉。這時跡部也把目光從場內收了回來,看見她的樣子皺起眉頭,「涼夏,你怎麼了?」

  櫻井涼夏扯了一個笑容讓他放心,「沒什麼,就是剛剛有一粒沙子飛到眼睛裡了,有點疼,現在已經弄出來了~」說著還裝模作樣地使勁兒眨了眨眼睛,又用手揉了揉,一雙眼睛被揉得通紅。跡部雖然不相信她的話,但她看起來好像確實沒什麼事的樣子,也就隨她去了。

  跡部景吾轉過頭後,櫻井涼夏松了口氣,仰頭看見樺地眼裡的擔心,她的心裡一暖,笑容也自然了幾分,「樺地,謝謝你擔心我,我沒事,真的~」

  樺地又看了她一會兒,伸出大掌輕輕蓋在她的頭頂,然後拿開。這個寵溺包容的動作,險些讓櫻井涼夏再次哭出來,她趕緊揉揉鼻子,然後笑著說,「這裡太悶了,我要出去走走,樺地,待會兒見~」

  從應援團中間離開,背對著比賽場地,擊球聲卻隱約可聞。櫻井涼夏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心情平復了不少,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聽見忍足說那句話會忍不住心酸。心痛,甚至淚流滿面,但她隱約覺得這些說不定和她忘記的那些記憶有關,只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淺川雪在樹蔭下叫她,櫻井涼夏走過去,順勢在草地上坐下,然後轉過頭一臉平靜地看著她問,「淺川,你為什麼要一直跟著忍足?」

  「誒?」淺川雪愣了一下,隨即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是因為我喜歡忍足大人啦~」

  「只有這個原因嗎?」櫻井涼夏的神色依舊很平靜,只是話語中隱隱透露出一股壓迫感。

  淺川雪渾身一僵,臉色變得極不自然,神色也有些躲閃,「當然只有這個原因!」聲音很大,卻底氣不足。

  櫻井涼夏只是看著她,又換了個問題,「那好吧,你可以告訴我當初為什麼要跟我說關於忍足家詛咒的事情,還一直不停地說讓我不要誤會他這種話嗎?」

  淺川雪的表情看起來更加僵硬了,她乾笑著說,「那是因為我喜歡忍足大人嘛,你知道我是個鬼,基本上沒什麼人能看看見我,能和我說話,我當然不希望你討厭我喜歡的忍足大人啊~」

  理由倒是都講得通,也許她並沒有說謊,但櫻井涼夏確定這絕對不是理由的全部。

  一開始她沒有察覺到,就在剛剛,一件又一件事在她眼前重疊在一起,櫻井涼夏猛然意識到,淺川雪從一開始對她的態度就很古怪。她總是在她的面前說忍足這樣好那樣好,生怕她對忍足有一點點誤會,而她和淺川雪的關係並沒有好到她喜歡的人就必須讓她也喜歡的地步,她這麼做必然有其他的理由。

  櫻井涼夏突然有點理解侑子小姐那天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人與人之間的相遇也是一樣……一切順其自然,時間到了一切都會清楚。那麼是不是說,她會選擇櫻井涼夏的身體附身,她會認識忍足,這些都是必然?

  腦海中亂哄哄地一團,旁邊的淺川雪突然尖叫一聲,「啊,不要,忍足大人!!」

  櫻井涼夏嚇了一跳,隨即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遠遠地看見忍足捂著腳踝蹲在地上,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淺川雪聲音帶了哭腔,「嗚嗚~~忍足大人的腳踝被網球打到了,一定很痛,忍足大人都站不起來了~」

  櫻井涼夏的心也跟著揪成了一團,還好過了一會兒忍足又站了起來,雖然腳看起來有點一踮一踮的,但總算還不是很嚴重。只是她松了一口氣還沒多久,忍足就又被網球打到了,被打的地方還是腳踝。

  「啊!那個混蛋一定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想故意打傷忍足大人——」淺川雪收聲了,因為櫻井涼夏渾身陡然爆發出一股懾人的寒氣,明明沒有風,她的頭髮卻在飄動。

  櫻井涼夏生氣了,這個切原赤也真是太過分了。


038更新

  場上的比賽還在繼續,忍足的腳踝連遭重擊肯定傷得不輕,但他仍然頑強地站起來,一來一往地滿場跑,看起來應付得頗為吃力。又一下,網球擦著忍足的臉飛過,他下意識地偏頭,用手背抹了把臉,大概是被劃傷出血了。

  淺川雪在一旁低低地嗚咽,「嗚嗚~~忍足大人~~」

  櫻井涼夏被她的嗚咽聲攪得心情煩躁,不耐煩地說,「哭什麼哭啊?他又沒死!」淺川雪就呐呐地收聲不敢哭了。

  還說他不會輸,還說讓她相信他,相信什麼?相信他會被打得很慘嗎?櫻井涼夏眉頭皺得死緊,聽見淺川雪在耳邊小心翼翼地說,「櫻井桑,如果忍足大人看見你去給他加油的話,他一定會很高興的,說不定就能打敗立海大的那個人了……」

  櫻井涼夏白了她一眼,「這種事情不是應該你出馬嗎?反正又沒有人看見你,你只要衝進球場,抱著那個球不讓立海大的切原赤也接到,或者說把切原赤也的球送到忍足的面前,他保准能贏~」

  淺川雪噎了一下,隨即認真地說,「雖然那樣是能夠讓忍足大人贏,但那樣的贏卻不是忍足大人所希望的,忍足大人是個驕傲的人,我不能折斷他的驕傲。」

  櫻井涼夏不說話了,那個人打球的時候眼神很犀利,很認真。的確如同淺川雪所說,他和跡部景吾都是驕傲的人,他們希望贏,卻更希望憑自己的實力贏。她去給他加油?她去威脅他還差不多!切原赤也那個路癡打電玩贏了她,還嘲笑她是遊戲白癡,她還等著忍足侑士給他個教訓呢!

  想著,櫻井涼夏突然從草地上坐起來,拍拍校服裙子上的灰塵,說了句,「我去看比賽。」然後頭也不回地朝比賽場地走去。

  在她身後,淺川雪看著她的背影輕聲喃喃自語,「補償……來得及嗎?」

  再說櫻井涼夏回到觀眾席的時候,場上的比賽正好一局終,比分3-4,冰帝落後。忍足回到冰帝休息區的時候,樣子很狼狽,右腳有點跛,頭髮有點亂,左臉頰有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臉上流了很多汗,喘得很厲害。

  他擦了一把汗,仰著脖子咕咚喝了幾口水,然後垂頭聽榊監督的指導。臨上場的時候,他轉過頭朝櫻井涼夏看了一眼,櫻井涼夏微皺著眉頭,臉色很不好看。她瞪了回去,「忍足侑士,你要是敢輸給那個切原赤也,我一定讓你好看!」說著還示威地揚了揚拳頭,頓了頓然後又說,「當然,只要你贏了,我答應你一個要求,前提是我要能辦到~」

  忍足眼前一亮,「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

  忍足還想說什麼,裁判吹哨了,他就忍住沒說。等他上場了,向日嶽人奇怪地說,「總感覺侑士身上的氣息變了,好有壓迫感的樣子~」

  其他人深有同感地點頭,然後默契地看向一旁專注地看著場內的櫻井涼夏:看起來這次冰帝的大眾情人好像是認真了。

  跡部也轉過頭看了眼自己的這個妹妹,他一直覺得櫻井涼夏和忍足的相處有點奇怪,好像一直都是忍足不停地在靠近他、討好她,而櫻井涼夏對忍足始終都有點防備。前幾天的綁架事件忍足的反應讓跡部看得很清楚,忍足喜歡櫻井涼夏,不是他以往那種可有可無漫不經心的喜歡,而是更深層次的。櫻井涼夏的態度他卻看不清楚,而今天她的反應似乎又有些明朗了。

  忍足再次上場後,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一樣,一掃之前的頹勢,球風更加犀利,速度也變得更快了。切原赤也大概沒料到會這樣,混亂之下被忍足扳回一局,局數4-4,真正的比賽接下來才要開始。

  忍足被稱為冰帝網球天才,這足以證明他的網球水準,再加上必勝的信念,兩方在球場上寸步不讓。期間忍足的手腕也被擊中,差點連球拍都拿不穩,不過最終還是忍足贏了,7-5,代價很慘重。

  下場的時候忍足的腳已經完全不能走了,右腳腳踝腫得老高,手腕也是。網球部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地說櫻井涼夏是個女的,比較細心,讓她來替忍足做暫時處理。忍足就咧著嘴笑,櫻井涼夏總覺得氣氛有點微妙,又說不出來,只好把氣撒在忍足身上——故作不小心捏一下他的腳踝,痛得忍足直抽氣。

  櫻井涼夏好歹也在網球部呆了一陣子了,網球這種運動又極容易受傷,什麼扭傷啊擦傷啊是常態,她看到他們處理過,也就會了。低頭小心翼翼地替忍足噴消腫止痛的噴霧,突然聽見忍足在笑,櫻井涼夏猛地抬頭,一下子撞到忍足的下巴,痛得她捂著腦袋眼淚汪汪惱怒地說,「你低著頭幹什麼呀?害得我撞到頭,疼死了~」

  忍足捂著下巴也很委屈,「明明是你突然抬起頭才會撞到的……」

  櫻井涼夏更惱了,「誰讓你突然笑啊?看你還笑得出來,應該是沒什麼事了,你自己處理吧~」說著把噴霧往他懷裡一丟,站起來就要走。

  忍足手忙腳亂地拉住她,卻牽動傷口,痛得直抽氣。見櫻井涼夏條件反射地回過頭,這才可憐巴巴地伸出腫得像豬蹄子一樣的右手說,「涼夏,我手疼,自己處理不了~」

  旁邊的向日嶽人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被自家搭檔犀利的眼神一瞪,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趕緊收聲忍住——直覺告訴他,這個時候拆他的台一定會遭報復的。嗚嗚~侑士太過分了,竟然為了一個女生威脅他!

  櫻井涼夏被他小狗一樣可憐巴巴的眼神看得一頭黑線,總覺得最近忍足是越來越沒下限了。還撒嬌?還賣萌?她面無表情地說,「忍足君,你今年幾歲啊?」

  忍足眼睛一亮,老實地說,「現在是十五歲,我的生日是十月十五,再過幾個月我就十六歲了。涼夏你的生日是二月十五,我正好比你大四個月!」

  向日嶽人扭頭都不好意思偷聽了,丟臉啊~~侑士,人家是在說你幼稚啊,連他都聽懂了,你還跟人家認認真真地討論年齡……

  櫻井涼夏嘴角一抽,總覺得忍足這個樣子傻透了,不過櫻井涼夏的生日是二月十五嗎?這個連她都不知道,忍足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還有他那副興奮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啊?

  最終櫻井涼夏還是沒能放下那只紅彤彤的豬蹄不管,一把撿起因為忍足的動作而掉到地上的噴霧,蹲□來繼續處理那只腳。處理完腳抬起頭,正好對上忍足還來不及收回的溫柔視線,櫻井涼夏忍不住心裡一跳。忍足頓時紅了臉,乾巴巴地說,「啊哈,涼夏,謝謝你啊,我的腳好像沒剛才那麼痛了~」說著還活動了一下腳踝。

  櫻井涼夏迅速回過神,白了他一眼,「當然沒剛才那麼痛了,這噴霧有消腫止痛的功效,你不會不知道吧?把手伸過來~」

  忍足就乖乖地把手伸過去,已經是夏天了,櫻井涼夏的手卻是冰涼冰涼的。當她白皙纖長的手抓著他的手時,忍足只感覺有一股細小的電流,從指間一直傳到四肢百骸。

  咚咚,咚咚,咚咚……

  一低頭就能聞到櫻井涼夏發間的清香,忍足小心地咽了口口水,感覺呼吸有點急促。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太陽太大的緣故,他覺得渾身很熱,尤其是那只被櫻井涼夏我在手裡的手,燙得連手心都冒汗了。

  櫻井涼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忍足君,你很熱?」

  忍足侑士眼神不敢看她,迅速地抬頭看天,然後抬起左手用護腕擦擦額頭上的汗,「是啊,今天天氣可真熱~」

  櫻井涼夏也抬頭看看天,太陽是有點大,不過她因為鬼氣的滋養,體溫很低,所以完全感覺不到,就相信了。

  忍足松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最近是越來越不正常了,尤其是一面對櫻井涼夏的時候,他的腦子裡就一片漿糊,完全不能思考。怪不得書上都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為零,涼夏本來就不喜歡他,現在一定又覺得他笨死了。想著,忍足的心情陡然變得低落。

  櫻井涼夏處理完忍足的手,抬眼看見忍足低著頭怏怏的樣子,覺得忍足今天有點莫名其妙,剛剛還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現在又心情不好了。「誒,忍足君,你又怎麼了?」

  「侑士~」

  「哈?」

  「比賽我贏了,你說過答應我一個要求的,我的要求是你以後要叫我的名字,侑士~~」忍足侑士一臉認真地說。對於忍足家的人來說,能夠喜歡上一個人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不管涼夏怎麼看他,他也不會放棄自己的心意,這才是最的。


039更新

  東京綜合病院。

  櫻井涼夏覺得,她和這所醫院真是太有緣了,才剛出去,這就又進來了,不過這次作為病人的不是她。醫生說還好忍足的腳踝和手腕都沒有傷到骨頭,只要不使重力,大概半個月就能恢復,冰帝網球部眾人這才松了口氣,然後集體沉默了。

  和立海大的比賽最終以3-2輸了,跡部毫無懸念地贏了立海大的柳蓮二,日吉若也毫無懸念地輸給了立海大的真田弦一郎。關東大賽冰帝連敗兩場,徹底失去了進軍全國大賽的資格,他們的隊友還受了傷,驕傲的少年們心裡很難受。

  「啊啦,我沒事大家就這麼不高興啊?真是太讓我傷心了~」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忍足故作傷心地打破沉默。

  櫻井涼夏輕哼一聲,「沒想到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忍足頓時深感受傷,「涼夏,你就這麼恨我啊~~」

  「誰讓你這麼沒用被人打傷的?」櫻井涼夏不客氣,忍足就不說話。

  跡部出聲,「好了,今天大家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和忍足道別離開了病房——忍足的腳踝和手腕都沒有傷到骨頭,醫生還是建議他在醫院呆一個星期,運動員的身體損傷極有可能影響他們的運動生涯,所以不能馬虎。

  此刻病房裡只剩下櫻井涼夏、忍足、跡部三人,跡部抬眼看了眼櫻井涼夏說,「涼夏,本大爺已經打電話讓司機過來了,你到車裡等本大爺吧~」

  櫻井涼夏看了看跡部,又看了看忍足,心知跡部大概是有什麼不想讓她知道的話要對忍足說,於是點點頭,「好,那哥哥待會見~」

  「涼夏都不和我說再見嗎?」忍足哀怨了。

  櫻井涼夏嘴角抽了抽,「忍足君,再、見!」

  「侑士~」

  「……」回答他的是毫不留情的關門聲。

  忍足鬱悶地摸了摸鼻子,從門上收回視線,就看見跡部挑眉沒什麼表情地看著他,「本大爺以為,冰帝的天才還不至於被一個立海大二年級生打得疲于應付,還渾身是傷,你覺得呢?」

  忍足愣了一下,輕笑,「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呢,跡部~」

  跡部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不說話,等他解釋。

  忍足習慣性地抬起包得像豬蹄一樣的左手推了推眼鏡,「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跡部,你相信前世今生嗎?感覺很荒謬對吧?不知道為什麼,我對涼夏總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和切原赤也的比賽他上場後,下意識地隔著大半個球場尋找櫻井涼夏的身影。明晃晃的陽光下,一大群人中,她看起來卻像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讓他沒來由地一陣心疼。脫口而出「相信我」這句話,陽光下的少女突然捂住胸口微微彎下腰,等她再直起身的時候,樺地伸手擦了擦她的臉,他看到了她臉上的反光。

  涼夏哭了。

  那個總是對他毒舌相向,總是笑得漫不經心的少女哭了。裁判吹哨,提醒他比賽已經開始了,等他再次轉過頭尋找的時候,正好看見櫻井涼夏從人群中離去的背影。腦海中有什麼雜亂的東西閃過,他想不起。前半場的比賽他腦海中不停地閃過櫻井涼夏臉上的反光,以及她從人群中離去的背影,總覺得……總覺得那樣的場景在哪裡見過。

  「這和你那場糟糕的比賽又有什麼關係?」跡部嗤笑一聲。前世今生?的確夠荒謬!

  忍足回過神,看見跡部的神色就知道他根本不相信,他只是笑笑。如果在這之前有人問他相不相信前世今生,他也會認為那人一定是瘋了……即使是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莫名其妙有這種想法。

  「啊啦~~抱歉跡部,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上涼夏了~」忍足笑笑說。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以至於跡部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半晌才皺著眉頭說,「所以本大爺問的是這和你那場糟糕的比賽有什麼關係?」

  忍足笑得有些狡黠,「受傷才會顯得比較悲壯,讓人同情嘛,女孩子總是很心軟……」

  而他口中的女孩子出了病房沒走多久,竟然又在走廊的另一頭看見切原赤也的身影,他正背對著她所以沒有看見她。櫻井涼夏毫不遲疑地跟了上去,這個切原赤也真是太囂張了,打電玩輸了她是技不如人,打網球竟然三番兩次地打到忍足的身體。即使她不怎麼會打網球她也知道,網球技術很強的人一般控球能力也很強,這樣三番兩次打到忍足的身體只能說明一件事:他是故意的。

  忍足那個傢伙雖然欠揍了點,但他好歹也是跡部景吾的部員,要揍也不能讓他揍啊,揍了也不能白揍。

  「這個該死的醫院是怎麼修的啊?怎麼一個廁所這麼難找?氣死我了~」

  原來他是在找廁所啊,櫻井涼夏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正到處找廁所的切原赤也只感覺背脊一涼,疑惑地轉頭四處看了看,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走廊上安靜得讓人頭皮發麻。

  「這個世界上沒有鬼沒有沒沒有鬼……」切原赤也一邊默念一邊加快步伐,不知不覺前面越走越陰森,周遭涼颼颼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安靜得過分的走廊裡傳來滴答滴答有節奏的水聲,切原赤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往發出水聲的地方靠近。

  隔著兩道門,切原赤也停下腳步,松了口氣。門的兩旁分別掛了一個標誌,左邊是高跟鞋,右邊是煙斗,水滴聲正是從右邊門內傳出來的。

  廁所,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

  切原赤也推門進去,把門口洗手池上方正在滴水的水龍頭關緊,然後走進去。廁所裡也很安靜,好像沒有人的樣子,但所有的小門卻都緊緊地關著。他等了一會兒,還是沒動靜,於是走到第一個小門前敲了敲,「抱歉,裡面有人嗎?」沒有人回答。他又敲了第二個,還是沒有人回答,敲第三個的時候,即使一直默念「這個世界上沒有鬼沒有鬼沒有鬼……」,他的心裡還是忍不住發毛。

  正當他打算拔腿朝外面走的時候,最裡面的門竟然嘎吱一聲開了,裡面卻沒有人走出來,切原赤也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強忍著害怕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朝裡面看了一眼,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頭上墨綠色的卷髮一根根都豎了起來。他拔腿就往外面跑,卻在門口和人撞到一起,那人尖叫,「啊,變態!」

  切原赤也倒退了兩步穩住身形,心裡的害怕倒是被這個身穿看護服的女看護的尖叫聲嚇退了不少。他皺著眉頭虛張聲勢地吼,「叫什麼叫,你說誰是變態啊?」

  被撞倒在地上的看護小姐被嚇得哆嗦了一下往後縮了縮,「你、你……」

  切原赤也看她的表情不對,兩步走出廁所往門邊的標誌一看,左邊是煙斗,右邊是高跟鞋。他不死心地眨了眨眼睛再看,還是左邊煙斗右邊高跟鞋。怎麼回事?他剛剛明明看得很清楚右邊是煙斗,怎麼會變成高跟鞋了?

  「真是見鬼!」切原赤也低咒一聲,隨即想起剛剛在廁所最後一格看到的場景,忍不住汗毛又豎起來了。他轉頭警告從地上爬起來的看護小姐,「這裡面有東西,你最好不要一個人進去!」女看護看他的眼神充滿警惕和戒備,氣得他眼睛都紅了。

  這時一個好整以暇的聲音響起來,「切原赤也?你站在女廁所的門口幹什麼?」

  切原赤也轉過頭,「是你?!」

  親手導演了一出好戲的櫻井涼夏笑容滿面地走過來,看了看門邊高跟鞋的標誌,又看了看切原赤也,「莫非你是想進女廁所?」

  你那看變態一樣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啊?!切原赤也的眼睛更紅了。旁邊被撞的女看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大聲說,「他是變態,他剛剛就是從女廁所出來的!」被切原赤也紅著眼睛一瞪,躲到櫻井涼夏背後去了。

  櫻井涼夏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說,「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吧?切原君怎麼會是想偷窺女孩子上廁所的變、態呢?」

  「你、你——我要染紅你!」切原赤也徹底抓狂了。

  正在這個時候,另一個聲音響起,「切原,你在幹什麼?」

  切原赤也安靜下來,轉過頭,「柳前輩?你怎麼來了?」

  長相清俊的少年閉著眼睛走過來,「我看你去廁所半個小時都沒有回來,猜想你是不是迷路了,所以就找過來了,可以告訴我你剛剛是在幹什麼嗎?」

  「沒什麼,柳前輩,我們回去吧!」切原赤也搶聲說:要是被副部長知道他錯進了女廁所還被當做變態,他一定會殺了他的!

  柳少年顯然不相信,不過本著在外人面前還是給後輩留點面子的想法,他沒有再問,而是對櫻井涼夏兩人點了點頭,「切原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有沒有~~」躲在櫻井涼夏身後的看護在這個美少年走過來的時候就紅著臉站了出來,此刻更是搶著說話,也不知道剛剛嚷嚷切原赤也是變態的人是誰。

  嚇了他一把的櫻井涼夏暫時滿足了,笑了笑走進女廁所,隨後看護也跟了進去。

  「切原,走吧~」柳說。

  「等等,前輩。」切原赤也豎起耳朵說。

  「怎麼了?」

  切原赤也沒有說話,他等了半天也不見剛剛進去的那兩個女人尖叫,不由得皺起眉頭嘀咕,「奇怪,難道剛剛我看錯了?」明明他剛剛在最後一格看見一隻蒼白的手從廁所的下水道裡伸出來……

  「什麼?」

  「柳前輩,你說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鬼?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呵……呵呵,就是突然想到了~」

  「有哦,切原你看見了嗎?切原,切原,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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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更新

  悲壯地受傷,往往是讓感情迅速升溫的最佳方式——這是忍足侑士從眾多戀愛小說和電影電視劇裡總結出來的經驗。

  所以住院的第一天晚上,忍足侑士做了個美夢,他夢見櫻井涼夏抱著一大束鮮花來看他,還替他削蘋果皮,然後把削好的蘋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用牙籤插著遞過來。

  「張嘴,啊……」夢裡的櫻井涼夏笑得很溫柔地對他說。

  忍足侑士就傻傻地張開嘴,然後就被人拍醒了,「早上好,侑士,你醒了啊?」

  眼前是自家父親熟悉的臉,被打擾了美夢的忍足侑士一肚子怨氣無處發,只得語氣生硬地說,「父親,早上好~」

  忍足拓人疑惑了一下,然後了然地笑笑,「侑士,做了什麼美夢嗎?我看你連口水都流出來了~唔,我猜猜,和涼夏有關?」

  忍足侑士面上一紅,條件反射地伸出手背摸了摸嘴角,這才發現被自家父親給耍了,頓時有點尷尬。被自家兒子的一系列反應娛樂到了,忍足拓人繼續不懷好意地說,「被我猜中了吧?我再猜猜,莫不是你在夢中把涼夏給撲倒了吧?」

  「父親!」忍足侑士的臉又紅了,不過這次是被氣的。

  「嗨嗨,我不說了還不行嗎?」忍足拓人心情很好。

  因為忍足家流傳的那個詛咒,忍足家的人不會愛上任何人,即使他和深愛著他的侑士的母親結婚,他們夫妻的感情也並不好,因為他無法給予她相同的回應,然後他們離婚了。

  那時候侑士還不知道詛咒的存在,對他的態度非常不好。即使後來他知道了,兩人之間的關係也不像普通父子一樣親密。但是這種狀況最近已經好了很多了,至少侑士會告訴他一些少年的心事,以及像一個孩子一樣跟他鬧彆扭。

  忍足拓人覺得自己很幸福,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櫻井涼夏,這個女孩是忍足家的光。

  第一天,忍足在醫院期待了一天,櫻井涼夏沒有來,倒是他的後援團以及他的前前前……前任女友聽到消息都跑來探望他了。病房裡堆滿了各種鮮花和水果,以及營養品,多得都快把他埋了。

  以至於搭檔向日走進病房的時候連打了三個噴嚏,一臉驚悚地問,「侑士,你這是準備開花店嗎?」

  聽見他的聲音忍足眼前一亮,一臉期待地往他背後看去,向日嶽人一邊啃蘋果一邊打擊他,「別看了,今天只有我一個人來了,網球部大家都有各自的事要忙,所以我們決定輪流來醫院看你~」

  忍足臉上的失望怎麼也掩飾不住,「是嗎?」他安慰自己,涼夏一定也是因為有事才沒有來看他的。

  然後第二天,忍足依然翹首以盼,櫻井涼夏依然沒有來。班上的同學和老師都來了,他的後援團以及前前前……前任女友換了一撥,病房裡再次被鮮花、水果、營養品堆滿,忍足心情很陰鬱。

  糾結了一晚上,終於忍不住給櫻井涼夏打了個電話。

  「喂,涼夏……」

  「忍足君?這麼晚了你有事?」

  「叫我侑士~~你說過打敗了切原赤也就答應我一個要求的,難道涼夏你想反悔?」

  「……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而已,何必那麼執著?」

  「所以你就叫我侑士吧~」

  「……好吧,侑士~」

  「……涼夏,你能再叫一聲嗎?」

  「忍、足、侑、士,你想死嗎?」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涼夏,這兩天你很忙嗎?」

  「我忙不忙和你有關係嗎?」

  「……涼夏,我們是朋友吧?朋友之間難道連互相關心一下都不可以嗎?我在醫院住了三天了,也不見你來看看我~」忍足很委屈。

  「你在醫院不是過得很快活嗎?我怎麼好意思打擾?」

  忍足握著再次被掛斷的電話,心裡很疑惑:什麼叫做他在醫院過得很快活?除了櫻井涼夏和網球部的部員,他誰也不想見,基本上來探望的人都被他特意拜託看護小姐攔住了,只有那些禮品被看護小姐代為送進來了,連哪些人來過都是看護小姐傳達的。

  網球部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可能天天都來看他,所以都是分開來的,以至於這三天他都過得冷冷清清,哪裡來的快活了?

  他又不敢再打過去,用死纏爛打的方式追求女孩子固然有用,但他怕真的把櫻井涼夏給惹毛了。

  懷著無限失落的心情入睡,這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噩夢。夢裡很黑,耳邊是劈劈啪啪的雨聲以及轟隆隆的雷聲,黑暗中有個女人問,「你不相信我?」

  她的聲音很平靜,不知道為什麼,忍足就是覺得她很絕望,然後他就被嚇醒了。半夜從床上坐起來,腦海中一直在迴響著女人的那句話: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

  後半夜,忍足睜著眼睛一直到天亮。

  以至於住院的第三天,忍足的精神一直都很恍惚,直到晚上從父親那裡聽到一個於他來說不亞於晴天霹靂的消息。

  忍足拓人說:「侑士,跡部家打算讓涼夏聯姻。」

  忍足受傷在醫院住著,櫻井涼夏本來也有打算去看他的,結果到了醫院的時候,卻碰巧在醫院的大廳看見幾個自稱是忍足侑士前女友的女生針鋒相對,她突然就不想去了。然後在諮詢台問到了幸村精市的病房,把買來的水果送了過去。

  幸村美人看到她的時候有點驚訝,大概是沒有想到她會提著禮物特意來看他,櫻井涼夏當然也不會說這些東西原本不是給他買的。

  這次幸村美人對她的態度有點不一樣,無論她怎樣調|戲也不見他動怒,還能不動聲色地調|戲回來,這讓櫻井涼夏很鬱悶。

  接下來的兩天櫻井涼夏也沒有去醫院看忍足,想來人家在醫院有那麼多的前女友爭先恐後地陪著,小日子不知道過得多滋潤呢,哪裡需要她自作多情地瞎操心?

  櫻井涼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裡有點不舒服,這種不舒服在接到忍足的電話時徹底爆發了。冷聲諷刺完掛了電話她才扶著額頭哀歎,又衝動了,面對忍足她總是容易衝動。

  然後爬進被窩裡蒙著被子睡覺,心神不寧的後果是她做噩夢了。

  夢裡是大片大片的黑暗,還有劈劈啪啪的雨聲以及轟隆隆的雷聲,黑暗壓抑得讓人窒息……然後她就醒了,翻了個身,發現枕頭濕了一片。

  後半夜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以至於那天的課櫻井涼夏基本上都是睡過去的。他們的老師都已經習慣了,再加上跡部景吾對她明顯維護的態度,也沒人敢管她。

  下午的課結束後,櫻井涼夏本來打算自己晃悠悠地去網球部的,卻接到跡部景吾的電話,他說,「涼夏,放學後不用去網球部了,直接到校門口,父親回來了。」

  櫻井涼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父親,是跡部景吾和櫻井涼夏的父親,他回來了?

  老實說從她附身在櫻井涼夏身上開始,她所接觸到的就只有跡部景吾一個親人。以至於她都快忘記,除了跡部景吾之外,櫻井涼夏還有一個常年不在日本,據別墅裡的鬼們說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的父親,跡部明也。

  唔,既然從來不正眼看她,那這次他回來應該也沒她的什麼事吧?櫻井涼夏這麼想。

  不過事實證明她想錯了,這個和跡部景吾長得七分相像的男人,在和景吾例行公事一樣交流完近期概況。他那毫無感情的目光,就投向了坐在旁邊並沒有打算插嘴,所以顯得百無聊奈的櫻井涼夏身上。

  「你是叫……?」這是跡部明也問她的第一句話,一個長期不回家的父親這樣問他的女兒。櫻井涼夏想,幸好真正的櫻井涼夏死了,不然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居然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一定很絕望。

  但對於她這個水貨櫻井涼夏來說,跡部明也就是個陌生人,所以她疏離禮貌地笑,「我叫櫻井涼夏,父親大人。」

  明明是很恭敬禮貌的一句話,不知道為什麼卻讓在場的兩個男人心裡同時被刺了一下。

  跡部景吾是心疼:涼夏心裡一定很難過吧?親生母親綁架她,只為能從跡部家拿到錢。親生父親從來不曾關心過她,更是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跡部明也是驚訝:大家族裡有幾個人私生活是乾淨的?不過他雖然也愛在外面玩兒,卻從來不會弄出人命,只是沒想到會被櫻井櫻子算計。不僅讓她懷上了他的孩子,還讓她把孩子生了下來。

  跡部家不會允許血脈流落在外面,更何況這個孩子的長相大部分遺傳自他,所以他聽從了父親的意見把她接回了家。但是這個孩子對他來說無異於恥辱一樣的存在,他無論如何也喜歡不起來。

  再加上前幾年從家裡傳給他那些關於這個孩子的報告:陰沉、古怪、敏感,他對她就更加喜歡不起來,近幾年更是不再看關於她的任何報告了。

  所以才會在看見一個和描述中完全不一樣,可以算得上是落落大方的女孩子時,他感覺很驚訝。

  ……如果櫻井涼夏是這樣一個人的話,他也就不用愁不好向柳家的人交代了。


041要求

  「涼夏,你準備一下和柳家的繼承人聯姻吧。」這是跡部明也對櫻井涼夏說的第二句話,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就好像他說的不是女兒的終身大事,而是什麼微不足道的小事。

  櫻井涼夏還沒什麼反應,跡部景吾就激動地站了起來,「父親,你說什麼?讓涼夏聯姻?本大爺不同意!」

  跡部明也臉一沉,「景吾,你的教養到哪兒去了?這是你對父親該有的態度嗎?」

  跡部景吾用餘光看了眼面上沒什麼表情的櫻井涼夏,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抓了一把,鈍鈍地疼。涼夏現在心裡該是多難過啊?長久見不到面的父親,回來不僅對她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還二話不說就讓她和一個陌生的男人聯姻?

  雖然說大家族的子女沒有幾個能夠逃脫聯姻的宿命,私生女更是這樣。早在涼夏被接回跡部家的時候,跡部景吾就知道,跡部家允許涼夏的存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為了能在一定時刻用於聯姻,或者別的什麼能夠為跡部家帶來利益的事情上。

  現在這個時刻到了,跡部景吾卻不能接受。他從小被當做繼承人培養,接受的是家族的精英教育。父親成天飛來飛去忙於家族生意,母親在他五歲那年被他父親出軌,並有了一個和他差不了幾個月的孩子的事傷了心,去了英國長期定居。

  後來的這麼多年,跡部景吾一直和櫻井涼夏住在同一棟別墅,雖然每次放假他都會飛去英國一家人團聚,但他和櫻井涼夏的相處時間卻比和他們要長得多。

  說到底跡部景吾再強悍也只是個少年,在面對眾多壓力的時候他也會覺得累,需要一個依靠。這種時候想起身邊還有一個妹妹在,他就會覺得他不是一個人——即使一開始的時候他和櫻井涼夏的關係並不好。

  更何況櫻井涼夏變了,變得這麼貼心,也讓他真正感受到了做哥哥的樂趣。這個身世坎坷的妹妹,他恨不得幫她擋住一切的痛苦,只希望她能夠一直笑著對他撒嬌,笑著叫他哥哥,可是現在——

  跡部景吾緊握著拳頭深吸一口氣坐下,他知道自己父親說一不二的性格,即使是和他吵起來,對這件事也沒有一丁點的幫助。

  「對不起,父親,是我失態了~」

  跡部明也滿意地眯了眯眼,又看了看一旁從始至終沒什麼表情,又一言不發的櫻井涼夏,頭一次心裡有點讚歎。他原本已經做好了櫻井涼夏聽了這件事後歇斯底里大吵大鬧,最輕也是激烈反抗,又或者是陰沉沉地冷暴力。卻沒想到櫻井涼夏哪種都不是,她的反應太冷靜了,就好像是在聽別人的事一樣……或許這個可有可無的女兒並不若他想像中的那麼一無是處。

  心念一轉,跡部明也審視地看著櫻井涼夏問,「涼夏,你有什麼看法?」

  櫻井涼夏微微歪了一下頭,無辜地笑,「如果我說不,父親大人會給我選擇的機會嗎?」

  跡部明也眼神一閃,不知道為什麼聽櫻井涼夏這樣反問他的時候有點心虛,鬼使神差地說,「柳家的繼承人是個很優秀的孩子,人家不挑剔你就算好的了,哪裡輪得到你來挑剔人家?」

  「父親,涼夏是你的女兒,你怎麼能這麼說她?!」

  櫻井涼夏看著為她不惜和自己的父親吵架的跡部景吾,心裡一暖。其實聯姻什麼的對她來說根本無所謂,櫻井涼夏的身體於她來說不過是一件比較喜歡的衣服,若是哪天這件衣服讓她不爽了,她大可以丟掉重新換一件,聯姻根本對她起不到任何束縛作用。

  不過現在真說要離開,會捨不得吧?有這麼一個真心對她好的哥哥。就算是為了跡部景吾,她也不會讓這個男人輕易如願。

  在跡部明也還沒來得及沖跡部景吾發脾氣之前,櫻井涼夏輕易截斷他的話,她笑得很完美地說,「哥哥,你不要生氣~~我一個不被跡部家承認,連跡部家的姓氏都無法冠上的私生女,要嫁給那個什麼柳家的繼承人,的確是我高攀了人家,你說是吧,父親大人?」

  她著重強調了「父親大人」這個詞,讓跡部明也聽起來有些刺耳。還有她的語氣,明明很誠懇,為什麼聽起來卻像是在諷刺他呢?

  跡部景吾多少有點瞭解,現在的櫻井涼夏並不是好欺負的,見她安撫性地對他笑,他就冷靜了下來。他的妹妹並不是一個隻會躲在別人後面瑟瑟發抖的女孩,如果她要戰鬥,那麼他會站在她的背後,做她堅實的後盾。

  跡部明也眯了眯眼睛,「你知道就好。」

  「所以我完全沒什麼意見。」櫻井涼夏說。

  跡部明也詫異地挑眉,跡部景吾忍不住出聲,「涼夏?!」

  櫻井涼夏表情不變地轉折,「不過……我這麼配合,父親大人是不是應該有點獎勵呢?」

  跡部明也面上很平靜,內心已經詫異到極點了:這個女兒對形勢看得很清楚,知道她無論怎麼反抗,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所以乾脆地接受,卻不忘適時提出對自己有利的要求……他開始有點欣賞她了。

  「好,你想要什麼?」是加入跡部家的族譜?還是一大筆足以傍身的陪嫁?跡部明也有點好奇。

  不過櫻井涼夏提出的要求再次讓她驚訝了,因為她說,「作為獎勵,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哥哥的婚姻自由。」

  「涼夏……」跡部景吾緊了緊拳頭,眼眶猛地一熱,一向驕傲強大的少年,那一刻震驚得差點落淚。他的妹妹,竟然想要保護他。

  跡部明也這才認真看了看這個他從未關心過的女兒,又看了看低著頭看不清神色的兒子,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似乎脫離了他的掌控……也許回頭應該調查一下櫻井涼夏近年來的行徑,什麼時候她和景吾的感情這麼好了?

  「你覺得我會答應你嗎?」跡部明也反問。

  櫻井涼夏笑得很篤定,「我想跡部財團的總裁應該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跡部明也離開客廳的時候,心情很好。櫻井涼夏知道他是答應她的要求了,所以心情也很好。只是抬眼就看見跡部景吾一臉黑氣地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瞪著她,巨大的壓迫感讓她忍不住抖了抖,她幹幹地笑,「哥哥?你怎麼了?」

  「你還敢問本大爺怎麼了?剛剛為什麼要答應父親聯姻的事?如果你不願意,本大爺無論如何也會讓父親改變主意的……涼夏,不要忘了本大爺是你哥哥……」哥哥不就是為了保護妹妹而存在的嗎?

  說後面這句話的時候,跡部俯身把櫻井涼夏攬進懷裡。櫻井涼夏愣了一下也回抱住他,暖聲說,「我知道啊,跡部景吾是我哥哥,我最喜歡的哥哥……」

  感覺跡部抱著她的身體僵了一下,櫻井涼夏就知道這個哥哥又害羞了,於是繼續說,「所以我才不想看到你因為我和父親大人對抗,而且聯姻這種事情又不是一個人說了就能算的,你說對吧,哥哥?」

  跡部放開懷裡的人,看見櫻井涼夏滿眼狡黠的笑意,頓時就明白了,不由得伸手揉了揉他覬覦已久的那顆腦袋,「涼夏,本大爺有沒有說過你很聰明?」

  櫻井涼夏老實地搖頭,「沒有。」然後兩人相視而笑。


042相親

  跡部明也辦事的效率很高,這才剛決定了聯姻的事情,連聯姻物件的資料都不給她,第二天就和柳家的人約好了時間和地點,說是先讓兩家的年輕人認識一下,培養一下感情,也就是說讓櫻井涼夏去和那個柳家的繼承人相親。

  跡部景吾知道後二話不說要跟著去,被櫻井涼夏拒絕了。她知道跡部景吾是擔心她會被人欺負,不過說到欺負,更有可能是她欺負別人的吧?

  唔,有些東西還是不要被他看見的好。

  於是這天櫻井涼夏請假了,在跡部明也的要求下勉強化了點淡妝。頭髮挽起來做了個造型,兩邊各留了一束迎風搖擺的髮絲。身上穿了件白色帶蕾絲花邊,盡顯淑女氣質的連衣裙。再配上一個小巧的粉色手提袋,只迎風那麼一站,絕對能迷倒一大片。

  櫻井涼夏喜滋滋地摸著自己的臉感歎,果然是人靠衣裝啊,櫻井涼夏原本就是個美人了,這麼一打扮直接升級成女神了。柳家那個繼承人若是個貪圖美色之徒,那就好玩了……

  懷著無比期待的心情前往約好的咖啡廳,卻在半途中接到忍足的電話,他說話的聲音很快,好像很焦急的樣子。

  「喂,涼夏,我是忍足侑士!我聽說你答應了跡部叔叔聯姻的事情,這不是真的吧?」

  櫻井涼夏心情不錯,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你的消息還蠻靈通的,我的確答應了父親大人聯姻的事情~」

  忍足顯然是急了,衝口而出,「為什麼要答應?你根本就不認識那個人吧?你才十五歲,連戀愛都沒談過,難道就想這麼不明不白地把自己的下半輩子交給一個根本就不認識的男人嗎?」

  ——涼夏,你對我就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麼?

  櫻井涼夏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點,等他吼完了再拿回來,無所謂地說,「不認識有什麼關係?這不馬上就認識了嘛~」

  「什麼意思?」

  「相親不就認識了?」

  忍足血壓又升高了,「相親?涼夏你說相親?你現在在哪裡?」

  此時前面的司機轉過頭恭敬地對櫻井涼夏說,「涼夏小姐,到了~」

  櫻井涼夏就對電話裡的人說,「好了,我到了,先不跟你說了,讓約會物件等得太久可不大好~」說完就掛了電話,完全不顧電話那頭抓狂的忍足。

  想像著忍足此刻鬱悶的樣子,櫻井涼夏心裡莫名地升起一股報復的快|感。

  她搞不清楚自己對忍足是什麼樣的感覺,心裡會本能地防備他,卻在他有事的時候又忍不住擔心。從淺川雪的隻言片語可以判斷出,忍足和她丟掉的那段記憶多多少少有點關係。只是忍足才十五歲,雖然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死的,死了有多少年了,但她知道絕對不止十五年。

  淺川雪知道什麼卻不肯告訴她,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卻無從下手。侑子小姐說一切順其自然,時間到了自然就會清楚,那她就等著,反正她的時間多的是。

  整理好心情走進咖啡廳,據說訂好的位置是靠窗的第一個位置,櫻井涼夏隨便往裡面看了一眼,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個位置,對方好像已經來了,正神情泰然地喝著咖啡。

  櫻井涼夏打量他,這人穿得很休閒,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衣,外面套了一件淺咖啡色的背心,喝咖啡的動作頗有點優雅貴公子的味道……只是這個人看著怎麼有點眼熟呢?

  似有所覺,那個少年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然後示意性地點了點頭,在他的對面坐下。她還在努力回想這個人是在哪裡見過,對面的少年就開口了。

  「櫻井小姐,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我們之前果然見過?」

  柳蓮二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示意咖啡廳的侍者過來,然後問她,「櫻井小姐要喝點什麼?」

  櫻井涼夏沒有喝過咖啡,也不知道哪種味道怎麼樣,於是不看菜單對侍者說,「來杯你們這裡最受女士歡迎的咖啡吧~」等侍者走了,她又看著對面的男人說,「柳君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之前設想了種種柳家的繼承人會是什麼樣子,她都有辦法讓他自動拒絕聯姻。不過見到真人的那一刻,她突然有種這次的事情會很簡單也說不定。

  柳蓮二回答了她的疑惑,「還沒向你介紹一下自己,我叫柳蓮二,立海大國中部三年級學生,也是立海大網球部成員。上個週六關東大賽第二戰立海大和冰帝的比賽,我是貴兄的對手,大概是櫻井小姐沒有注意到我。還有就是那天在醫院的時候,我們的部員切原赤也給你添麻煩了~」

  他一說,櫻井涼夏就想起來了。

  那天忍足受傷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忍足身上,再加上跡部比賽打得很輕鬆,她也就只是遠遠地看了幾眼跡部景吾的對手。還有就是那天在醫院的時候她故意換了廁所的標誌,然後讓女鬼們躲在女廁所裡面嚇唬切原赤也,後來過來找他的那個人,不正是這個柳蓮二嗎?

  「啊,原來是這樣~我叫櫻井涼夏,是冰帝國中部三年級的學生,以後請多多關照~」

  簡單地寒暄過後,櫻井涼夏問了一個她很好奇的問題,「看得出來柳君並不是一個願意任人擺佈的人,我可以問一下你為什麼會接受這次的家族聯姻嗎?物件還是一個沒什麼身份和地位的私生女,也許性格還不大好~」

  這時侍者把咖啡端了上來,白色和褐色相間,攪成漂亮的螺旋形。櫻井涼夏有些好奇地端起來放到嘴邊抿了一口,柳蓮二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差點沒噴出來。

  他說,「因為我對你很好奇~」

  櫻井涼夏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對我?好奇?」

  柳蓮二點點頭,「我看過你的所有資料,請容許我冒昧地說一句,你和之前完全判若兩人~」

  櫻井涼夏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面容沉穩的人,半天找不到自己的舌頭。從附身在櫻井涼夏身上以來,還從來沒有一個人用這種篤定的語氣和她說過這種話——即使她從來就沒有掩飾過自己和櫻井涼夏的不同。尤其是他那雙眼睛,明明從頭到尾都沒有睜開過,櫻井涼夏卻能夠感覺到那股仿佛洞察一切的視線。

  這個少年……他知道什麼?

  心裡思緒翻滾,半晌櫻井涼夏才試探著說,「柳君大概不知道吧?我之所以會變化這麼大,是因為在那之前差點死掉。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往往會看透很多東西~」

  把她的變化歸咎于那次櫻井涼夏的死亡,她也不算完全騙人。

  柳只是閉著眼睛看著她,仿佛自言自語一樣說了句,「原來是這樣嗎?」

  因為一直注意著她的反應,所以櫻井涼夏聽見了,才更加覺得奇怪:他的表情可不像是恍然大悟的樣子,反而是微微皺著眉頭,好像是在思考問題,而且這個問題還是和她有關的。

  「柳君,雖然這可能是個人**,但我還是很好奇,為什麼柳君一直閉著眼睛呢?」

  柳蓮二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後說,「如果是你的話,我想告訴你也沒什麼關係~」正當櫻井涼夏覺得他這句話聽起來有點奇怪的時候,對面的柳蓮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櫻井涼夏頓時如遭雷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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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最新章節

  櫻井涼夏臉一垮,「你果然什麼都知道~好吧,你想怎麼合作?」

  柳蓮二的臉上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先不談怎麼合作,櫻井桑,作為未來的合作夥伴,我已經把我這邊的基本情況告訴你了,你是不是也應該說說你的情況呢?我說過,我對你很好奇~」

  櫻井涼夏嘴角抽了抽,「好吧,你想知道什麼?」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你這個人很奇怪,附在這副身體裡的靈魂並不屬於這副身體。你和這副身體很契合,使得身體和靈魂並沒有互相排斥,卻也沒有互相融合在一起。每個人的身體和靈魂都有很特殊的磁場,即使極小的幾率讓兩副身體的磁場相吻合,從而在一定的契機之下靈魂互換。如果靈魂沒有及時回到自己的身體裡,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和這副身體融合,再也不能離開……能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嗎?」柳蓮二冷靜地問出困擾著自己的問題,完全一副求教的姿態,希望得到解答。

  可惜作為一個連自己怎麼死的,死了多久的老鬼,櫻井涼夏比他還困惑,「對於這件事,我還真是抱歉,因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你也看出來了吧?在附身在這幅身體裡之前,我是一個鬼,有記憶以來就已經是鬼了。我不記得自己生前所有的事情,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也不記得自己死了多少年,更不記得自己為什麼要停留在這個世界上。」

  「然後有一天,我突然想再體驗一下做人的感覺。正巧這個時候櫻井涼夏想不開,吞安眠藥自殺了,連鬼魂都找不到,所以我就附身在了她的身體裡。至於你說的為什麼我的鬼魂和她的身體很契合,卻沒有互相融合,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我能告訴你的是,我的鬼魂附在任何一具身體裡都不會被排斥,無論那個人是男是女,是活人還是屍體~」櫻井涼夏攤手。

  首次對別人說出自己的秘密,她的心裡竟然隱隱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而且對方還是個陰陽師,她有種感覺:這個人能夠幫到她。

  柳蓮二凝眉思索,「是這樣嗎?」他習慣性地屈起食指和中指一下一下輕扣桌面,櫻井涼夏也不打擾他,半晌見他抬頭,一臉嚴肅地說「我覺得這件事情並不尋常,你丟掉的那些記憶很有可能是被人為封鎖或者抹去了,至於其目的是什麼,資料不足,無法判斷~~櫻井桑有沒有什麼別的線索呢?」

  櫻井涼夏幾乎是一下子就想到忍足侑士,以及淺川雪閃躲的眼神,卻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地不想說。她輕咬了一下因為塗了唇蜜,而顯得粉嫩飽滿的粉唇,有點遲疑地說,「……線索的話,前不久我在一家奇怪的商店,遇見了一個奇怪的店主。她的身上有股神秘的力量,還聲稱只要願意付出與願望等值的代價,她就能幫你實現任何願望。她好像知道我的事情,卻怎麼也不肯幫我找回記憶,只告訴我,一切順其自然,時間到了自然一切都會清楚……」

  「實現願望的商店?真的有這樣的商店嗎?你確定她不是在故弄玄虛麼?」柳蓮二問。

  櫻井涼夏點頭,「我確定。」

  「那可以帶我去那家店看看嗎?」

  「恐怕不能~~侑子小姐說,能進那家店的人,都是有願望要實現的,否則根本就不可能找到那家店。那次能夠進去完全是個意外,後來我也有再去找過那家店,根本找不到。」

  對承襲了陰陽眼,從小就能看到各種奇異事物的柳蓮二來說,這個世界上本來就充滿了各種不可思議的力量,要相信有這樣一家店的存在並不困難。他想了想說,「既然已經互相瞭解了,那我們就來談談合作的事情吧。櫻井桑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哈?」這話題轉換得太快了,以至於櫻井涼夏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見柳蓮二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這才開始認真思考,「……沒有吧?這和合作有什麼關係?」說出這句話時,櫻井涼夏不知怎麼的,有點心虛。

  柳蓮二發現了,卻沒有提醒,有些事情也許正好需要這樣的契機才能明白。他說,「當然有關係。我現在剛剛被確定為柳家的繼承人,卻沒有足夠應付危機的強大背景或者是實力,柳家的家主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想讓我和你們跡部家聯姻。企圖通過跡部家的名號,讓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收斂一點。如果我和你聯姻失敗,毫無疑問我會被要求再次和別的大家族女兒相親,所以我需要你為我做擋箭牌。」

  「而你附身的這副身體身份是跡部家的私生女,即使不是和我聯姻,也會是和其他人聯姻。所以你也需要一個擋箭牌,而我願意做那個擋箭牌。直到我們其中一個人有了喜歡的人,這種關係自然結束,你覺得怎麼樣?」

  這個少年太可怕了,好像從頭到尾都是她被牽著鼻子走,即使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提議,櫻井涼夏依然感覺有點不爽。她挑眉挑刺說,「這樣的合作怎麼看都是對柳君你更有利吧?我們默認了雙方未婚夫妻的身份,即使將來分開了,人家也只會說我這個跡部家的私生女被柳家的繼承人給甩了,到時候誰還敢娶我啊?那我不是很虧?」

  「你會在意這個嗎?」柳蓮二反問。

  當然不會!櫻井涼夏心說。且不說她會在櫻井涼夏的身體裡呆多久,不高興了隨時可以換,結婚這種事情她更是完全沒有考慮過。

  ——當然,這些她是不會說出來的,憑什麼她要被他看得這麼透啊?不爽!

  「為什麼不在意?我既然想重新體驗了一把做人的感覺,結婚生孩子就是一個必經的過程~」

  「但是照你的說法,你附身的身體和靈魂根本無法融合,你覺得這樣結婚生子真的沒有問題嗎?」柳蓮二再次犀利地反問。

  她怎麼知道這身體這樣的狀態到底能不能結婚生孩子啊?又沒試過……話說她也沒想試啊!櫻井涼夏感覺自己搬了塊石頭把自己的腳給砸了,有點羞惱地辯解,「能不能結婚生孩子那也是我的事!」

  「所以我剛剛又想到一個對你絕對有利的條件,那就是我們合作,我可以無條件幫你調查與你記憶有關的事情。別忘了我說過我們柳家在平安時代也曾是盛極一時的陰陽師世家,有關妖魔鬼怪陰陽道的資料,柳家本家應該不少。解開了這個謎團,也許你想要的也並不是不能實現。怎麼樣,櫻井桑?」

  記憶……

  櫻井涼夏心動了。不得不說,柳蓮二是個談判高手,短短的時間他就摸清楚了她最在意的東西,讓她不能拒絕。

  她深吸一口氣,笑著由衷地說,「柳君,我相信你以後一定是個成功的當家人。好,我答應你的合作了,以後請多多指教,我的未、婚、夫~~」說著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姿勢。

  柳蓮二也笑了,清朗俊秀的臉更增加了一層柔和的色彩。他也伸出手,松松握住懸在桌子上方那只白皙纖細的手,「我才是要請你多多指教,我的未、婚、妻~」

  刹那對視,彼此心照不宣地笑。

  俊男美女,前笑吟吟,深情對視,在不知情的人看來,這無疑是一副極其養眼的畫面。然而有心人看來,卻是妒火中燒。

  「涼夏!」


044喜歡

  從自家父親那裡聽說跡部家打算讓櫻井涼夏聯姻時,忍足一刹那有點不知所措。

  忍足拓人看出了他的慌亂,安慰他,「侑士,你別著急,我也只是剛剛聽說而已。你跡部叔叔今天回日本了,我明天會約他出來打聽一下。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說,侑士,涼夏她還不知道你的心意吧?作為跡部家不受寵的私生女,涼夏的命運基本上離不開聯姻這種事。她已經十五歲了,即使這次的事情只是傳言,估計離那一天真正到來也不會遠了。我們忍足家和跡部家也算是有一定交情,只要我向跡部家開口讓涼夏做我們忍足家的媳婦,想來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涼夏是你真正喜歡的人,在她喜歡上你之前,我們都不能這麼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忍足侑士點點頭,他下定決心出院以後就向櫻井涼夏表白,不管怎樣也要先讓她知道他的心意。但想到櫻井涼夏平時對他的態度,他又覺得心裡沒底,一晚上在病床上翻來覆去地想了無數種告白方式,又都通通被他否決了。迷迷糊糊進入夢鄉,他又做了那個噩夢。

  夢裡很黑,劈劈啪啪的雨聲和轟隆隆的雷聲交織。只不過不同的是,這次在閃電晃得地面一瞬間慘白的時候,忍足看清門口的地方站著一個人影,他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視界裡再次恢復成一片沉沉的黑暗。女人平靜得絕望的聲音響起,「你不相信我?」

  你是誰?!

  忍足張了張嘴想說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急得滿頭大汗,掙扎著從夢中醒過來。

  這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到即使是白天,忍足的耳邊依然會不時浮現夢中女人的那句話:「你不相信我?」

  那個女人是在對誰說話?

  很快他就把這個問題拋在腦後了,因為上午的時候他突然接到跡部的電話,他說,「忍足,涼夏她答應了父親提出的聯姻。」

  忍足太震驚了,以至於電話啪地一聲摔在地上才回過神來。撿起電話的時候跡部已經掛了,他第一反應是打給櫻井涼夏,一邊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涼夏她一定不是自願的一定不是自願的……誰知櫻井涼夏卻語氣平靜地告訴他,她要去和那個聯姻的對象相親?怎麼可以這樣?她對他……難道就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一刹那的絕望差點將他淹沒,可是他怎麼甘心?第一次知道什麼是喜歡一個人,滿心滿眼都是她,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幾眼,他都會高興半天……這麼喜歡了,怎麼能放棄?

  穩定心神後,忍足給跡部打了電話,問清楚櫻井涼夏和那人約好的咖啡廳地址,就拖著" 還打著石膏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出醫院。

  下了計程車後,忍足立刻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注視,他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穿著醫院的病服就跑出來了。不過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拖著石膏腿就往咖啡廳走。

  因為是工作日,又是上午,咖啡廳的人並不多,只掃了一眼,忍足就看見了靠窗邊第一個位置上的兩個熟悉的人影。兩人容貌都是極為出色的,很容易就吸引了咖啡廳大多數的目光,忍足甚至聽見離他最近的位置兩個女生在嘀咕:

  「你看那個男生好帥,要是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你就做夢吧,沒看見他對面坐的那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生嗎?我賭他們倆一定是情侶,一看就好般配!」

  般配個毛啊?!他們才不是情侶,不是!!

  忍足眼睛都快噴火了,走動的時候故意用打了石膏的右腿在地上拖動,發出的聲響成功讓剛才那兩個嘀咕的兩個女生噤聲看了過來。走到一半,突然看見櫻井涼夏低聲說了些什麼,然後笑容滿面地伸出右手做了個握手的姿勢。可惡的是對面那個少年也伸手握了握櫻井涼夏的手,忍足恍然聽見他說了一個詞——未婚妻!

  「涼夏!」控制不住地脫口而出,忍足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的表情有多委屈多憤怒。以至於櫻井涼夏聽見聲音轉過頭看見他的時候,愣是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眼睜睜地看著他拖著右腿一瘸一拐地走過來,然後一把分開她和柳蓮二握在一起的手。

  「忍足侑士,你怎麼會在這裡?」櫻井涼夏皺著眉頭終於回過神。

  忍足侑士不露痕跡地瞪了一眼這個剛剛交手才沒過幾天的對手,他怎麼也沒想到,要和櫻井涼夏聯姻的對象竟然會是他——立海大網球部的軍師柳蓮二。

  目光停在櫻井涼夏身上的時候,忍足有一瞬間閃神,不過轉瞬就被濃濃的酸意掩蓋了,「涼夏,你說要來相親,我來看看……」涼夏竟然化了妝,平時從來都是素面朝天的涼夏,竟然拿會為了這次相親而特意化妝!還穿得這麼漂亮!

  柳蓮二是多聰明的人啊,在忍足滿臉醋意地沖過來分開他們倆的手時,他就猜到了幾分,現在更是確定了。只是傳聞冰帝的忍足侑士喜好遊戲花叢,因而得了一個關西狼的稱號,怎麼現在看起來好像郎有情妾無意的樣子?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個樣子,看來他的資料又要更新了。

  因為忍足侑士那一聲,幾乎咖啡廳裡所有的客人都往這邊看了過來,各種充滿腦補色彩的眼神讓櫻井涼夏有點氣惱,「是我相親你跑來幹什麼?自己腳傷還沒好就到處亂跑,你是嫌自己傷得不夠嚴重吧?」

  忍足侑士卻是眼前一亮,「涼夏你這是在關心我嗎?我的腳傷在醫院休養了幾天已經好多了,出來一次也不會有什麼影響的~」

  剛剛還是一副醋火沖天的樣子,轉眼就換上了一副有點傻氣的笑容,不止櫻井涼夏,就連坐在她對面的柳蓮二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他隨手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本黑色封皮的筆記本翻開,右手握著水筆急速書寫,頁面上赫然寫了一句話:冰帝網球部天才忍足侑士,陷入愛情的時候智商為零!!末了還在那個零的下面畫了兩條意味深長的橫線。

  櫻井涼夏抽著嘴角默然無語半晌,決定無視這個時常會抽風的人。她轉過頭看見柳蓮二正拿著筆記本寫寫畫畫,不由得好奇地問,「柳君,你在寫什麼?」

  柳蓮二合上筆記本抬起頭,「我在收集資料。」

  櫻井涼夏注意到封面上蓋著一個圓戳,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密」字,更覺得好奇了,「收集什麼資料啊?」

  「任何資料都在我的收集範圍之內。」

  櫻井涼夏還想問,就聽見身邊有人不甘被忽視出聲,「立海大的軍師還真是敬業呢,連和女孩子喝咖啡都不忘要收集資料~」言外之意是說:你也太不認真了吧?

  這挑撥的語氣太明顯了,柳蓮二卻像是沒聽出來一樣,依舊閉著眼睛八風不動,不鹹不淡地說,「任何時候都有可能會出現有用的資料,所以我習慣隨時記下來。」

  你這絕對是挑釁吧?是吧是吧?忍足氣得差點沒把一口銀牙給咬碎了,「那還真是個好、習、慣呢~」

  合作達成,柳蓮二也沒有當別人電燈泡礙眼的嗜好,於是在忍足侑士幾欲噴火的目光中淡定地對櫻井涼夏說,「那麼櫻井桑,我還有一點事情要先回神奈川,今天和你的約會很愉快,我很期待和你的下一次約會~~」說著從筆記本裡撕下一角低頭寫了一串數字地給她,「這是我的手機號碼,隨時歡迎你打我的電話~~」

  櫻井涼夏有點遺憾接過紙條,「時間過得真快~和你約會我也很愉快,我會打電話給你的,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柳君幫忙呢~」說著和他交換了一個只有兩個人才懂的眼神,忍足在旁邊看得酸氣直冒:為什麼涼夏對一個剛剛認識的人都能這麼和顏悅色,卻唯獨對他不假辭色呢?

  陪著櫻井涼夏送柳蓮二上了前往神奈川的巴士,忍足悶悶不樂地看著明顯心情愉快的櫻井涼夏說,「涼夏……你覺得那個柳蓮二怎麼樣?」

  「柳蓮二?很好啊?人長得又帥又聰明~」

  「你很喜歡他?」

  「當然~」櫻井涼夏毫不猶豫地回答。

  忍足侑士心裡壓抑了很久的焦躁不安終於爆發了出來,「那我呢?櫻井涼夏,我喜歡你!難道你真的一點都感覺不到嗎?」


045拒絕

  「那我呢?櫻井涼夏,我喜歡你!難道你真的一點都感覺不到嗎?」忍足侑士控制不住吼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裡並不後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從未有過的輕鬆之感。

  ——他終於說出來了,原來拒絕與不拒絕通通都不,的是他喜歡她,她知道他的心意。什麼愛一個人只要遠遠地看著她就會覺得很幸福?他很貪心,他希望能夠走進她的生活,而不是游離在她的生活之外,做一個無足輕重的路人甲。

  「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目光總是忍不住在人群中尋找你,關注你的一切,莫名其妙地想要靠近你。等我發現的時候,自己早就已經喜歡上你了。你可以對別人很友好,包括樺地、手塚,甚至是剛剛那個柳蓮二,為什麼唯獨對我這麼冷淡?我有感覺你在防備我,可是為什麼?」

  忍足脫口而出喜歡的時候,櫻井涼夏確實震住了,卻並沒有感覺意外。她不笨,忍足在她面前那些反常的反常的舉動她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至於原因,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此刻面對咄咄逼人的忍足侑士,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不留痕跡地往旁邊挪了一步,然後轉過頭看著他冷哼一聲嘲諷,「忍足侑士,你以前的那些女朋友都是這麼被你騙到手的吧?喜歡我?別搞笑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忍足家的那點事兒麼?」一個受了詛咒一輩子都不會有愛情的人,卻和她說喜歡?

  強撐著一臉平靜,櫻井涼夏腦子裡很亂,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橫衝直撞,卻怎麼也找不到出口。夏日的天氣反復無常,剛剛還是豔陽高照,轉眼不知道從哪裡飄來的烏雲就黑壓壓地遮住了大半個天空。有路人小跑著從他們的身邊擦肩而過,櫻井涼夏聽見有人說,「啊,我們快點找個地方躲雨吧,天氣預報說今天上午到中午會有雷陣雨,看這個樣子是馬上就要下雨了……」

  一群加速走進路邊店鋪躲雨的路人中,站在路中間一動不動的櫻井涼夏和忍足侑士顯得尤為扎眼。

  忍足家的詛咒一向不為外人所知,除了忍足家的直系子孫,就連他們的伴侶都不知道。一方面是因為現在的人更相信科學,對那些超出常規怪力亂神的東西報以排斥的態度。另一方面忍足家的人默契地認為這只是忍足家的私事,沒必要告訴別人。

  據說詛咒開始的那一代忍足家先祖,臨終前曾經含淚說過一段話:種下什麼樣的因,就要接受什麼樣的果。對不起,如果這樣能夠消泯你心中的仇恨,那麼……

  據說那一代忍足家的先祖沒有交代完遺言就撒手歸西了,據說那一代忍足家的先祖曾經深愛過一名女子,卻深深地傷害了她,為此自責而鬱鬱寡歡了大半輩子。

  然而這些都是據說而已,因為忍足家的人上上下下對此都隻字不提,直到先祖臨終前才告訴自己的兒子有關詛咒的事。而那些據說則是從當年那些知情人嘴裡拼湊出來的,不知道真假。

  所以櫻井涼夏提到「你們忍足家的那點事兒」的時候,忍足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不知怎麼的靈光一閃,卻更加震驚了。想要證實自己的猜測是不是正確的,忍足試探著問,「涼夏……你在說什麼?」

  而他的試探放進櫻井涼夏的眼裡,就變成了心虛。原本就對他的感情存在一定戒備的她,心一下子沉入了穀底,臉上的表情也冷了下來。她一字一頓地說,「你們忍足家的詛咒,想必你比我知道得更加清楚。」

  她果然知道!

  但忍足侑士卻來不及思考她究竟是從哪裡知道的,因為櫻井涼夏突然冷淡下來的表情讓他很不安。他拖著石膏腿想靠近她,櫻井涼夏卻立刻後退了一步與他拉開距離,同時警惕地瞪了他一眼,讓他原本伸出來想攬住她肩膀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涼夏,你聽我解釋,我們忍足家的確有那麼一個詛咒,但我發誓剛剛說的都是發自內心的,絕對沒有半句謊言!」忍足急切地解釋,他不希望櫻井涼夏因為那個詛咒,而懷疑他的心意。如果讓她認定他是在騙她,恐怕以後的路會更加的難走。

  看著他的臉上毫不掩飾的急切表情,櫻井涼夏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誰用手攥了一把,狠狠地疼,然後幾乎不受控制地心軟了。然而心裡另一個聲音卻在不斷地告訴她:不是這樣的,他不喜歡你,他在騙你,不要相信他……

  兩種完全不同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幾欲失控。忍了好久才壓下心底的躁動,一對上忍足,她似乎總是容易失控,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並不好,櫻井涼夏覺得自己應該趕緊擺脫現在的狀況冷靜一下。於是她微微皺著眉頭,用冷漠到近乎殘忍的語調說,「你剛剛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並不關心,因為我不、喜、歡、你!」

  忍足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蒼白了幾分,他沒想到櫻井涼夏會拒絕得這麼直截了當,連一絲幻想的機會都不給他留。

  第一次告白失敗,忍足的心裡很難受。似乎是為了回應他此刻的心情,天空陡然一聲驚雷,閃電毫不留情地撕開天幕,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反應過來,忍足想上前一步拉住櫻井涼夏的手,卻因害怕她會甩開而頓住,「涼夏,下雨了,我們找個地方躲雨吧~」

  「不用,忍足君顧好自己就行。」又是冷淡疏離的敬語,這次忍足卻不敢再撒嬌耍賴讓她叫他名字,只得看著她呐呐地沉默。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密,櫻井涼夏突然轉過頭往前走,在忍足打算跟上去的時候說了句,「忍足君,再見~」

  天空仍然不時有雷聲響起,瓢潑的雨幕中,忍足站在原地,看著櫻井涼夏的身影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越走越遠。鏡片上的水滴彙集成霧,讓他看不清她的背影,忍足侑士突然覺得很恐慌,就好像櫻井涼夏正在一步一步走出他的世界……

  「涼夏……涼夏!你等等我,這麼大的雨你要去哪裡?」他一把取下鼻樑上用來裝飾的圓形眼鏡丟在地上,拔腿就往櫻井涼夏的方向追了上去。可是拖著厚重的石膏他根本就跑不快,而櫻井涼夏卻在聽到他的聲音後越走越快,小跑著離他越來越遠。

  石膏在地上凸起的地磚上絆了一下,忍足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他洩憤一樣狠狠地捶自己右腳上的石膏,「啊!!」誰能告訴他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啊!!忍足大人摔倒了,他的腳傷還沒有好,現在又下這麼大的雨,他一定會生病的!」淺川雪飄在櫻井涼夏的身邊一臉焦急地說。

  櫻井涼夏腳步一頓,隨即跑得更快了,「他生不生病關我什麼事?倒是你,不去陪著你家忍足大人跟著我幹什麼?」

  淺川雪急了,「我是個鬼啊,忍足大人看不見我,我也碰不到忍足大人,根本幫不了他~~你真的不打算管他嗎?忍足大人他只是喜歡你,你不能這麼對他!」

  「我怎麼對他了?他腳又沒斷難道不知道找個地方躲雨,或者自己打車回醫院?」

  淺川雪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耳邊終於清靜了,櫻井涼夏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是不停地跑不停地跑,暴雨毫不留情地打在身上,連衣裙濕透了,她卻沒有想找個地方躲雨的意思。櫻井涼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覺得很累,卻在停下來的時候,發現眼前是個熟悉的地方。

  朱紅色的大門,圓頂的建築靜靜地矗立在那裡,仿佛有著巨大的誘惑,吸引著她一步一步地往裡走。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兩個少女清甜的聲音響起,「歡迎光臨~~」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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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必然

  寂靜。

  長長的階梯在眼前延伸、延伸,仰頭可以看見階梯的盡頭矗立著一座鳥居,讓人無端地生出一種神聖敬畏的感覺。很顯然,這山上有一座神社。

  ——不對,她怎麼會在山上?

  櫻井涼夏記得自己明明是在和柳蓮二相親……然後忍足來了,向她告白,突然下暴雨了。她腦子裡很亂,根本無法對忍足平心靜氣,她想一個人靜一靜,梳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後在雨幕中跑著跑著……

  對了!她還看見了侑子小姐的商店!然後……想不起來了。

  櫻井涼夏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四周都是蔥郁的樹木,她對這裡竟然有種奇妙的親切感,不由自主地就放鬆了下來,就好像回家了一樣。可惜神社的鳥居設有結界,妖魔鬼怪無法闖進去,不然的話她倒是想進去看看裡面是什麼樣子。

  沒等她遺憾多久,眼前的景象就像是平靜的湖面被丟進了一顆石子,漣漪蕩漾開來。等漣漪平靜下來的時候,眼前哪裡還有階梯和鳥居的影子?取而代子的是一個小山坡上一棵巨大的櫻花樹,正是櫻花開得正燦爛的時候,風一揚,花瓣便紛紛揚揚地飄散開來。櫻井涼夏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她似乎能夠感覺到微涼的風拂過臉龐的觸感,以及空氣中櫻花清淺的香氣。

  這個地方真美!

  櫻井涼夏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睜開眼睛,只是入目的卻不是那棵美麗的櫻花樹,而是……天花板?

  她眨了眨眼睛,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便聽見耳邊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你醒了?」

  櫻井涼夏猛地一下坐起來,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過去,「侑子小姐?」她果然沒有看錯!有什麼東西滑落手臂,櫻井涼夏低頭一看,被子?榻榻米?和服?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一旁的侑子小姐緩緩吐出一口煙霧解釋,「你昏倒在我的店門口,衣服都濕透了,我讓小全和小多把你抬起來換了衣服。你的衣服我讓四月一日拿去烘乾了,一會兒就能拿走~」

  昏倒……抬?櫻井涼夏突然覺得有點臉紅,「那個,侑子小姐,謝謝你啊~~」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啊,她又不是真正嬌弱的人類,怎麼可能淋個雨就能昏倒?還有剛剛看到的鳥居和櫻花樹,她應該是在做夢吧?為什麼會感覺那麼真實?真實得就好像身臨其境一樣……

  想著,櫻井涼夏不由得又狐疑地看向一臉雲淡風輕吞雲吐霧的神秘和服美人:難道和她有關?正想問出自己的疑惑,和式門外有人說了聲「失禮了」,然後門被拉開,穿著黑色制服的少年手裡拿著已經弄幹的白色連衣裙走進來,見她醒了靦腆一笑,「這位小姐,日安~~你的衣服給你送進來了~」

  「日安,給你添麻煩了,四月一日君~~我叫櫻井,你叫我櫻井桑就可以了~」還好身上的和服穿得挺整齊的,櫻井涼夏掀開被子跪坐在榻榻米的邊沿朝他打招呼,老實說她對這個笑起來有點羞澀的少年挺有好感的,也不吝嗇對他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

  「呵呵~櫻井桑,你是客人,這是我應該做的~」

  「四月一日,你把衣服放下先出去吧~~櫻井桑,你把衣服換了也可以走了~」一旁的侑子小姐開始下逐客令,這讓櫻井涼夏和四月一日同時愣了一下。

  四月一日不滿地說,「侑子小姐,我們這是商店,你怎麼可以趕客人走呢?」

  「這是我的商店,當然是我說了算~~啊,對了,櫻井桑,剛剛你的電話響了二十三次,太吵了,所以我幫你把那塊電池板給取下來了~」

  電話?

  櫻井涼夏剛剛本來想說什麼的,一下子被侑子小姐的話轉移了注意力。她帶出來的那只粉色的包包就放在榻榻米旁邊,櫻井涼夏趕緊拿過來,所幸包包是皮制的,裡面並沒有進什麼水。果然如同侑子小姐所說,電話的電池被取了,她把電池拿出來裝進去,腦子裡一邊思索會是誰給她打了那麼多次電話。

  第一個想到的是忍足侑士,但這個念頭只出現了一秒就被她掐斷了:她才剛剛拒絕了他,他怎麼可能立刻就給她打電話?跡部景吾?這個倒是很有可能。

  剛剛開機,手裡的電話就迫不及待地抖了起來,櫻井涼夏看了看來電顯示,卻是個陌生的號碼。

  「喂,我是櫻井涼夏。」

  電話那頭很快響起一個沉穩的男人聲音,「涼夏,剛剛從柳家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柳家的繼承人對你非常滿意,你做得很好~」

  這人一開口說話,櫻井涼夏就猜出他的身份了,跡部明也,櫻井涼夏的父親。

  「謝謝父親大人誇獎~」櫻井涼夏盡職盡責地扮演著順從聽話的乖女兒,她對這個男人沒有一絲好感,僅有的耐心不過是不想讓跡部景吾夾在她和跡部家兩頭為難。

  「……」櫻井涼夏公式化的回答,讓原本心情大好,破天荒地打算和這個從未關心過的女人多說兩句話的跡部明也噎了一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老實說櫻井涼夏昨天不哭不鬧還很冷靜地向他提要求,跡部明也就感覺這個女兒並不像以前資料裡看到的那樣沒用,她的詳細資料第二天就擺在了他的辦公桌上。前面沒什麼特別,特別的是一個多月前櫻井涼夏吞安眠藥自殺之後就變了。據管家的話說,櫻井涼夏從那時開始重生了,也是在那之後,她和兒子景吾之間的關係一天一天變好。

  這樣敏感的改變觸動了跡部明也腦子裡的某根弦,他懷疑這個櫻井涼夏是不是他的女兒,或許是某個和跡部家對立的商業集團使出的掉包計,整容成櫻井涼夏的樣子,目的是和跡部家的繼承人搞好關係,從而打探出跡部家的商業機密?

  不過他的猜測很快就被否定了,因為櫻井涼夏從那次吞了安眠藥之後,身體就變得很差,還動不動就昏倒。在跡部景吾的要求之下,跡部家的醫療團隊早就把櫻井涼夏的身體給翻來覆去地給研究了個徹底,只一問,醫療團隊的人就肯定地告訴他,這個櫻井涼夏還是原來的櫻井涼夏。

  於是一個人就這麼說變就變了?

  這種不確定的感覺讓跡部明也對櫻井涼夏今天和柳家繼承人見面相親的事特別在意,他懷疑她會不會乖乖聽話,卻沒想到中午的時候就接到柳家的電話,看了是他想多了。

  等了半天沒人說話,櫻井涼夏試探性地叫了聲,「父親大人……?」

  「咳咳~~我馬上要開個會,掛了。嘟嘟——」

  櫻井涼夏拿下電話,感覺有點莫名其妙:這個男人專程給她打個電話,就為了和她說這麼一句?

  沒等她多想,手裡的電話又抽風一樣抖起來,再次看了看來電顯示,櫻井涼夏嘴角輕輕揚起。

  「喂……」

  「涼夏,你在哪裡?為什麼電話一直打不通?」電話一接通,櫻井涼夏還沒來得及說話,跡部焦急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剛剛那些電話果然是跡部景吾打過來的,櫻井涼夏想,一定是上次的綁架事件給他留下心理陰影了,所以他才會這麼著急。她出聲安慰,「哥哥,你別擔心,我現在很好。電話是我一不小心按到了關機鍵,剛剛才發現的∼」

  電話那頭是跡部景吾松了一口氣的聲音,他又問,「那事情怎麼樣了?」

  說到這個櫻井涼夏就想起柳蓮二,頓時心情大好。想到自己還在侑子小姐的商店,不大方便,於是說,「哥哥,我這裡現在有一點事,先掛了,一會兒再打給你∼」

  四月一日在她接跡部明也電話時,就放下衣服出去了,此刻還有侑子小姐還在房間裡,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煙,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櫻井涼夏也不害羞,直接把身上的和服脫了下來,迅速地換上自己原來的連衣裙,然後說,「侑子小姐,今天的事謝謝你了,我還有些事情,就先失禮了∼」

  侑子小姐偏頭看了她一眼,又把頭轉了過去,直到櫻井涼夏走到門口她才慢悠悠地開口,「這個世界上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047決心

  櫻井涼夏正在發呆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請進~」

  這個時候敲她的門,應該是管家大叔給她送牛奶過來了吧,櫻井涼夏一手撐著下巴並沒有回頭。沉穩的腳步聲一步一步靠近,等在她身後停住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覺得有點不對:管家怎麼不出聲?

  正想出聲,一隻大掌蓋在她頭頂揉了揉,「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哥哥?」

  跡部景吾把冒著熱氣的牛奶放在桌上,俯身看她攤在桌子上的書,「櫻花?涼夏,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櫻花了?可惜櫻花要等明年才可以看見了~」

  櫻井涼夏有些怔忪地看了看自己面前攤開的書,彩頁上是一整頁的櫻花樹,巨大的樹冠聳入藍天,襯著旁邊的小瀑布水流,清新的畫面給人一種悠然神往的感覺。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下意識地在尋找夢中的那棵櫻花樹,為此她專門去冰帝的圖書館借了一本介紹日本有名櫻花景點的書,卻翻來覆去都沒找到和夢中那處櫻花樹吻合的景點。

  也許是並不出名?或者說夢中的那處景致根本就不存在?

  還有,那天侑子小姐說那句話是隨口說說,還是意有所指?

  「涼夏,你是不是有心事?是和忍足有關的?」跡部看她思緒又飄遠了,忍不住出聲問。

  那天涼夏去相親的事情他是故意透露給忍足的,但他隱瞞了她並不是真正想相親的事實,目的不過是想試探一下他對自家妹妹的心意到了哪種程度。忍足在醫院那天告訴他,說他是真心喜歡上涼夏了,那時他的表情很認真。但他以前遊戲花叢交了那麼多女朋友,跡部心裡又對他不放心,即使他是他的好朋友也不例外。

  ——作為一個哥哥,跡部景吾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受到任何傷害。

  事實上忍足在那之後失去平常心,語氣有些急躁地問他涼夏約會的地址時,跡部景吾是很滿意他的反應的,在他心裡最後的那一絲猶豫也被他拋掉了。那麼剩下的就要靠忍足自己了,要搶大少爺他的妹妹,大少爺他不下絆子就已經很對得起他了,要他幫忙撮合什麼的,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其實跡部心裡面雖然有點酸溜溜地不爽,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忍足侑士是個很優秀的人,如果他真的把心放在涼夏的身上,那麼涼夏一定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跡部也從來沒懷疑過忍足會追不到涼夏,在他看來忍足對付女生的方法那是一抓一大把。再加上涼夏對他的態度和所有人都是不同的,即使兩個人都沒有察覺到,他作為一個旁觀者卻看得很清楚。他不知道這種不同和愛情有沒有關係,但他卻知道與眾不同才能在心裡留下印記。

  跡部沒想到的是,那天兩人的關係會鬧得那麼僵。

  那天他接到醫院忍足叔叔的電話,說是忍足私自出了醫院,又渾身濕透了失魂落魄地回來,問他出了什麼事也不肯說。跡部一下子就想到了和櫻井涼夏有關,猜想他是不是失戀受打擊了,然後他立馬就給櫻井涼夏打了電話過去,可惜打了無數次都沒人接,後來乾脆給關機了。跡部想他們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讓忍足變成那副樣子,一向體貼的涼夏竟然不接他的電話?

  後來終於接通了,櫻井涼夏說是她無意中按到關機鍵把電話給關了,這種憋足的藉口大少爺他怎麼可能相信?只是她不想說,他也就裝作不知道。問到她和忍足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她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句沒什麼,跡部也就不問了。

  看樣子兩人之間是沒戲了,跡部大少爺還在想要不要去醫院表示一下幸災樂禍的,結果沒想到到了醫院被告知忍足侑士昨天淋了雨又受了刺激,從晚上就開始發高燒,折騰到第二天還在慘兮兮地輸液,搞得跡部看到他一臉憔悴的樣子愣是沒好意思笑出來。

  如果光是忍足狀態不好也就罷了,只是櫻井涼夏從那天回來之後也開始不對勁,常常發呆還魂不守舍的。跡部看在眼裡,便猜測櫻井涼夏的失常和忍足有關,也許兩人之間有什麼誤會,這才導致她違心地拒絕忍足,其實她自己心裡也不好過。最近越發愛操心的哥哥決定問個清楚,如果是誤會就趁早解決,畢竟忍足明天就要回學校上課了。

  所以就有了開頭那一幕。

  櫻井涼夏被跡部景吾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跡部以為自己猜對了,把醞釀已久的臺詞搬出來,「涼夏,那天你和忍足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本大爺覺得你們之間可能有什麼誤會?」

  「誤會?我想是哥哥你誤會了才對~~我和忍足之間只是普通同學關係,哪裡會有什麼誤會?」櫻井涼夏轉過頭裝作整理書,跡部景吾卻眼尖地發現她的手緊了緊。

  「那天他向你告白,被你拒絕了?」跡部肯定地問,櫻井涼夏沒有否認,他又說,「本大爺看得出來忍足對你是認真的,你對他也不是沒感覺,為什麼不能給雙方一個機會呢?本大爺不知道你們那天到底說了些什麼,忍足回醫院的時候全身都濕透了,當天晚上就發起了高燒,整整一天才退了下來。我們這些常年運動的人身體機能都很好,一年到頭也生不了幾次病,忍足叔叔說他是受了打擊免疫力下降才會發燒的~」

  「發燒?我怎麼不知道?」櫻井涼夏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撓了一下,不是很疼,但又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忍足不讓本大爺告訴你~」他的原話是這樣說的:即使失戀也要有失戀的尊嚴,我不想讓她覺得我是個受不了一點打擊的人。跡部一點都不覺得此刻出賣朋友有什麼不對,不都說女人是感性的生物,最容易心軟了嗎?這麼好的機會都不知道利用,還講什麼尊嚴,他極度懷疑忍足關西狼的稱號到底是怎麼來的。

  這不,跡部明顯地看到自家妹妹眼神看起來有些閃爍、掙扎,看來他的話是起作用了。見好就收,跡部也不多說了,他再次揉了揉櫻井涼夏的頭髮說,「涼夏,喝點牛奶早些睡吧~~本大爺說的這些你好好想想,記住跟著自己的心意走就好了,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嗯~」櫻井涼夏乖巧地點頭,目送跡部走出自己的房間,然後無力地趴在自己的書桌上。

  她已經盡力不去想有關忍足的事了,卻被跡部一席話輕易勾起了那天所有的回憶。忍足突然跑過來拉開她和柳蓮二的手時,控訴委屈的目光,以及傻兮兮的笑,櫻井涼夏摸摸自己的心口,她其實是很高興的。忍足向她告白,說喜歡她,她心裡其實也是很高興的。這是她真實的心意嗎?那為什麼心裡卻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告訴她,不要相信他,他是騙你的……

  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又開始橫衝直撞,想要衝出來,又找不到出口,搞得她很難受。櫻井涼夏努力讓自己什麼都不要想,終於漸漸平靜下來,她一口喝掉桌子上溫熱的牛奶,爬進被窩裡蒙著被子睡覺。這天晚上她又夢見了那個高高的石階,石階的盡頭一座鳥居靜靜地矗立著,以及小山坡上那棵巨大的櫻花樹……

  櫻井涼夏確定自己並沒有見過那兩處地方,那為什麼她會夢見兩次呢?第一次夢見那天是在忍足向她告白之後,第二次夢見也和忍足有關……還有夢中那股似曾相似的親切感。糅合種種,櫻井涼夏得出了一個讓她心跳加速的猜測。

  ——夢中的那兩處地方很有可能和她丟失的記憶有關,不知道為什麼,忍足成了開啟她記憶的鑰匙。

  ——也許找回記憶,她才能夠真正弄明白自己的心意。

  「涼夏,涼夏?」

  「嗯?」從激動中回過神,櫻井涼夏就看見忍足正站在她的位置旁邊,嘴角噙著魅惑的笑意,就好像之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一時間,櫻井涼夏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麼樣的心情。

  忍足說,「可以跟我出去一下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想起昨晚跡部跟她說的那席話,猶豫了一下,點頭。她看見忍足愣了一下,眼裡閃過一絲驚喜,大概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容易答應她?不知怎麼的,櫻井涼夏的心情突然很好,她故意說,「你若再不走的話我就不出去了。」

  忍足笑容擴大,「走吧~」然後轉身在前面帶路。

  出教室的時候,櫻井涼夏聽見教室裡有人小聲議論:

  「誒,你們說忍足大人是不是喜歡櫻井桑啊?」

  立馬有人鄙視,「你才看出來啊?我猜他們倆早就在交往了~~」

  「誒??!不會吧?!!」

  櫻井涼夏不知道忍足聽見沒有,但她卻看見走在前面的忍足身形僵硬了一下,腳步也加快了些。

  忍足帶著櫻井涼夏一直走到天臺,然後在她毫無準備的時候突然轉過頭大聲說,「櫻井涼夏,我是不會那麼容易放棄的,我會用我的實際行動和決心告訴你我對你是認真的!」


048最新章節

  櫻井涼夏也說不清自己對忍足是什麼樣的感覺,討厭嗎?不會。她雖然一看到忍足就忍不住打擊他,但他若真受傷,她也會覺得心疼,看到他的一堆前女友也會覺得心裡不舒服。喜歡嗎?要讓她接受忍足的表情,她的心裡又會覺得很排斥。

  跡部說那天忍足回醫院就發了高燒,因為淋了雨又受了刺激。忍足是因為她才跑出醫院的,也是因為她才淋雨的……也是因為她才受刺激的,櫻井涼夏心裡多多少少覺得有點愧疚。

  本來還在想接下來要怎麼和忍足相處的,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恢復了……想到中午忍足在天臺說的那段話,櫻井涼夏忍不住轉過頭看了眼坐在靠窗邊的忍足侑士。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忍足也恰巧轉過頭,四目相對,櫻井涼夏有點心虛。正想假裝無所謂地轉過頭,忍足突然對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櫻井涼夏的心跳頓時停了兩拍。

  果斷轉過頭,離她的臉五釐米不到的地方,女鬼淺川雪一臉驚奇地看著她,「你臉紅了!櫻井桑,你臉紅了!」

  櫻井涼夏嘴角抽了抽,果斷有種拍死她的衝動,「你看錯了!」

  面對她充滿威脅性的目光,淺川雪八卦的熱情不減,「真的真的!你是因為忍足大人對你笑才臉紅的吧?其實你的心裡也還是喜歡忍足大人的吧?對吧對吧?」

  櫻井涼夏嘴角又抽了,「我喜歡他你就那麼高興?」

  淺川雪毫不遲疑地點頭。

  櫻井涼夏又問,「你想撮合我和忍足侑士?」

  淺川雪下意識地又點頭,在櫻井涼夏危險的目光中僵住,眼神心虛地飄向一邊。

  「淺川,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誰?」櫻井涼夏懷疑地看著她,「或者你還知道我和忍足之間有什麼瓜葛?」

  「我不知道!」淺川雪脫口而出,又覺得自己的反應太過於欲蓋彌彰,又補充說,「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不是櫻井涼夏,跡部大人的妹妹~~我是想撮合你和忍足大人,那是因為我覺得你和忍足大人很相配啊~~」

  隱隱猜測忍足一定和自己丟掉的記憶有關,再一看淺川雪的反應,櫻井涼夏就更篤定了。

  放學的鈴聲在這個時候響起來,櫻井涼夏合上書,輕笑一聲說,「即使你不告訴我,我還是有辦法知道~~」

  淺川雪表情一下子就變了,她面帶焦急地問,「你有什麼辦法?」

  櫻井涼夏只是笑笑,卻並不回答她。

  老師一宣佈下課,整個教室就喧鬧起來,忍足走到櫻井涼夏面前,伸手遞給她一把糖果,「涼夏,先吃點東西吧~」

  櫻井涼夏看了看那把糖果,又看了看忍足笑得溫柔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挑明瞭的緣故,忍足看她的眼神絲毫不加掩飾,這讓她很不習慣。

  於是裝作整理桌子上的書低下頭,說,「你當你是在哄小孩子嗎?」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彆扭?櫻井涼夏皺了皺眉。

  忍足臉上的笑意深了一份,這個樣子的涼夏更像是在鬧彆扭,他只覺得怎麼看怎麼可愛。雖然表白被拒絕了,忍足卻不後悔,至少他能感覺到橫在他和櫻井涼夏之間那層隔膜消失了一些。

  也許再努力一下,涼夏就會感覺到他的心意,只要涼夏沒有拒絕他的接近,未來就還有希望。

  「涼夏不喜歡吃糖果嗎?那你喜歡吃什麼呢?」忍足順勢問。

  櫻井涼夏嘴角又抽了,她低估了忍足侑士的厚臉皮程度。收拾好書抬起頭,無意間看見教室裡還沒來得及走的人目光都有意無意地朝他們這邊看,櫻井涼夏想到中午不小心聽到班上同學的那些對話,她頓時明白那些她和忍足在交往的流言是怎麼來的了。

  她果斷起身站起來,無視忍足往外面走,忍足反應很快地跟在她的後面,「涼夏,你是要去網球部嗎?我們一起吧~」

  櫻井涼夏剛走出教室,忍足的話一出,感覺教室裡的人嗡地一下,不用猜都知道她們會討論些什麼。這是坐實她和忍□往的流言?櫻井涼夏磨牙,她嚴重懷疑忍足侑士是故意的。

  「涼夏……」

  櫻井涼夏正生氣呢,忍足侑士湊到她旁邊,她想都沒想就彎起右手手肘往後一頂,只聽忍足侑士一聲悶哼。櫻井涼夏頓時神清氣爽了,「你告訴我哥哥一聲,我今天有事,就不去網球部了。」說著頭也不回地走了。

  再說她身後的忍足侑士,莫名其妙挨了一拐,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一個傻兮兮的笑。

  ——涼夏還是像以前那樣,真好。

  櫻井涼夏是真的有事,她懷疑夢裡夢到的那兩個地方和她的記憶有關,所以她打算去冰帝的圖書館仔細找一找,看可不可以找到相關資料。

  冰帝是一所貴族學校,圖書館修得相當豪華,藏書種類也相當豐富。做鬼的時候櫻井涼夏沒有逛過圖書館,也就上次借書的時候來過一次。不過她聰明,那麼多層樓那麼多書她總不能一層一層地去找,於是直接問了圖書管理員,很快就在介紹旅遊景點的地方找到了介紹櫻花和神社的攝影雜誌。

  書借了一大摞,櫻井涼夏就坐在旁邊的位置上耐心地一本一本翻,直到電話鈴聲響起,她才反應過來,她竟然不知不覺坐了兩個小時。不過遺憾的是,她還是沒有能有找到和夢中那處櫻花樹相似的景點,介紹神社的書她才翻了兩本,也沒有找到相似的地方。

  「哥哥,我在圖書館呢……好,我馬上就出來~~」

  接電話的時候,櫻井涼夏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圖書館已經沒人了。掛了電話,把書放回原位,出圖書館的時候,櫻井涼夏心情有點低落。

  她不知道夢裡的那兩個地方在哪裡,只能從書上翻找,如果那兩個地方都不出名的話,無論她找多久肯定都找不到。

  走了兩步她突然頓住:對了!好像那個柳蓮二說他喜歡收集資料,不知道他有沒有收集過這方面的資料~~

  想著,櫻井涼夏有點激動地拿出手機翻出柳蓮二的電話,然後撥過去。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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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合宿

  「喂,是柳君嗎?我是櫻井……唔,你現在有空嗎?我有點事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幫我找兩個地方……」

  柳蓮二毫不猶豫就答應了,櫻井涼夏仔細回憶了一下夢中那兩個地方,柳蓮二說儘快給她回復,連問都沒問她為什麼要找這兩個地方。

  掛了電話,櫻井涼夏一下子感覺就輕鬆了。上次的約會柳蓮二給櫻井涼夏的印象是,柳蓮二是個非常靠得住的人,而且他喜歡收集資料,要找一個地方肯定比她簡單得多,交給他她只用等結果就好了。

  跡部老遠就看見櫻井涼夏打著電話走過來,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他這個哥哥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交到好朋友了。略有點吃味的跡部等櫻井涼夏掛了電話走過來的時候,裝作不經意地問,「涼夏,你剛剛在給誰打電話呢?打得這麼高興~」

  「柳蓮二柳君~」櫻井涼夏也沒打算瞞著。

  柳蓮二?跡部心裡一跳,下意識地看了眼旁邊和他一起等櫻井涼夏的忍足侑士一眼,果然見他臉上的笑容有點勉強。本來今天看見忍足的狀態很好,他還以為是昨天他對櫻井涼夏的那一席話起作用了,櫻井涼夏打算給忍足一個機會,所以兩人的關係緩和了。現在看來不是?又或者說是涼夏對柳蓮二的感覺很好,打算乾脆假戲真做?

  如此一腦補,跡部突然覺得自家好友很可憐,忍不住投去一個憐憫的眼神。為了不再刺激他,跡部不留痕跡地轉移話題,「啊嗯,涼夏,今天忍足要和我們一起回去,他要去拜訪父親~」

  忍足適時說,「涼夏不會不歡迎我吧?」

  櫻井涼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去拜訪他和我歡不歡迎你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拜訪只是一個藉口而已,他心裡更存了一分討好未來岳父的小心思。涼夏和立海大那個柳蓮二都還不到十六歲,即使兩家決定聯姻,離他們真正結婚的那一天還早,他還有機會。忍足笑笑,用開玩笑的語調說著極為認真的話,「如果涼夏不歡迎我的話,我會很傷心的~」

  櫻井涼夏撇撇嘴,本來還想嗆兩句的,卻在對上他過分認真的眼神時,要說的話全都咽下去了。她扭頭,「哥哥,我們走吧,回家~~」

  跡部明也平時回國都呆不了幾天,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回來竟然呆了一個星期也沒說要走。老實說他雖然白天要上班,晚上才回來,平時在家也不怎麼碰得見,櫻井涼夏還是感覺有點不舒服。跡部家的別墅她已經住了兩個多月了,平時也真把跡部當哥哥,不知不覺中竟然把這裡當成家了。跡部明也一出現,讓她突然有種自己的地盤被人侵佔了的感覺,好吧,雖然算起來她才是真正的外人。

  這天跡部明也回來得還比較早,難得地可以一家人一起吃頓晚飯,當然,席間還多了個忍足侑士。

  忍足侑士本來就是個很愛讀書的人,心思又活絡,他打定主意要討好跡部明也,自然是先從自家父親那裡問來了跡部明也的喜好,然後專門做了這方面的功課,於是席間兩人聊得很愉快。

  凡是跡部明也在的時候,櫻井涼夏一向奉行的就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而且他們三人談什麼政治經濟國際新聞什麼的她不感興趣也不懂,更不會插嘴,所以席間一直專心致志地吃飯。大概是聊得太高興了,吃完飯上飯後甜點,跡部明也還有繼續聊的意思。櫻井涼夏琢磨著趕緊吃兩塊藉口上樓,所以吃得很快,兩塊吃完,還沒等她說話,眼前就推過來一個盤子,「涼夏,我不大喜歡吃這個,你幫我吃吧~」

  櫻井涼夏抬起頭,忍足目光裡那股寵溺的意味讓她的心跳再次忍不住停了一拍。跡部叉起一塊蛋糕裝作吃得很認真的樣子,如果注意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想笑又極力忍住的樣子。跡部明也看著他們倆的目光則是帶著審視的意味。

  櫻井涼夏記得曾經看過一部偶像劇中的某一個場景,男主角看見自己的女朋友喜歡吃某一樣東西,就故意裝作自己不喜歡吃,然後藉口讓給女主角吃。那時候她覺得男主角很蠢,喜歡吃難道不能多買一份?何必那麼矯情?現在聽忍足這麼說,頓時有種嘴角抽搐的感覺。

  不過沒等她說什麼,跡部明也就不鹹不淡地出聲了,他說,「涼夏如果還想吃的話,讓廚房再做一份就好了~」

  櫻井涼夏心裡一冷,臉上掛起疏離禮貌的笑容說,「不用這麼麻煩了,既然侑士不大喜歡吃,我吃他這一份就好了~浪費可不是好習慣呢,你說對吧,父親大人?」說完叉起面前忍足盤子裡的點心優雅地吃了一口。

  跡部明也一噎,明顯感覺到櫻井涼夏是故意想和他作對才這麼說的,臉色頓時有點不好看。他沉聲說,「涼夏,我和柳家的人商量了一下,你和柳家繼承人的訂婚宴決定在下個月初,你自己好好準備準備吧~」

  看他那警告的眼神,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誤會她喜歡忍足?怕她反悔不和柳蓮二訂婚?只可惜她和柳蓮二早就已經達成了協定,她並不打算在這一步反悔。

  「我知道了,父親大人請放心,我會好好準備的~」

  櫻井涼夏說這話的時候連表情都沒變一下,倒是忍足瞳孔一縮。他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越來越糟糕,明明只是想過來趁機贏得未來岳父的好感,剛剛的事只是下意識地那麼做了,卻沒想到這個未來岳父的反應會這麼大。

  因為這個小插曲,後面幾乎是不歡而散。

  在場四個人,恐怕也只有櫻井涼夏心情還算好。回了房間櫻井涼夏就給柳蓮二打了個電話,柳蓮二給她的答覆是他還不知道訂婚的時間已經定下來了,柳家還沒有通知他。不過既然是跡部明也說的,那麼這件事就已經□不離十了。

  柳蓮二還說她讓他找的東西他已經有一些眉目了,大概再過兩天就能夠給她一個答覆了。事實上他的效率比想像中的還要高,第二天下午放學的時候,櫻井涼夏就接到了柳蓮二的電話,說他找到了三個和她描述中很像的神社,地點一個是在群馬縣,一個是在千葉,最後一個是在輕井澤。不過遺憾的是,他並沒有找到櫻井涼夏描述的那棵櫻花樹。

  即使是這樣的進展,也足以讓櫻井涼夏興奮的了。尤其是從柳蓮二的手機上傳來的圖片郵件中,她看見輕井澤那座神社的鳥居和外面的長階梯和她夢中的地方幾乎是一模一樣,她都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去那個地方看看了。

  已經開始循序漸進地參加訓練的忍足,途中開了小差,就看見櫻井涼夏抱著手機時不時傻笑,心裡就開始酸酸地猜測:難道涼夏又是在和柳蓮二發郵件?他們立海大不是接下來還要和青學比賽嗎?他這個立海大軍師當得也太閑了吧?

  心裡就跟被什麼東西在撓一樣,癢癢的,忍不住就會往那邊看。終於在中途休息的時候忍足蹭了過去,狀似不經意地往她的手機螢幕上瞟了一眼,可惜只看到螢幕上是一張圖片,光線太強,寄件者的名字他沒看清楚。於是問,「涼夏,你在看什麼呢,這麼開心?」

  櫻井涼夏心情很好啊,居然耐心地回答他,「在看郵件呢~~」

  忍足還來不及默默地說一句果然,櫻井涼夏就眉飛色舞地問他,「侑士,你去過輕井澤的神社嗎?你知不知道那裡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忍足被那聲「侑士」叫得心肝亂顫,尤其是櫻井涼夏耀眼的笑容,完全不同于平時,晃得他眼睛都要花了。好半天才如夢初醒地推了推眼鏡,「輕井澤的神社?我去過啊~~你們跡部家在那裡有自己的別墅,我們冰帝網球部每年暑假都會去那裡集訓,順便度假~~據說那座神社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所以特別靈,每年都有很多遊客慕名去那座神社參拜。我們每次去輕井澤的時候,也會去神社參拜一下,然後抽上一卦,說起來去年我好像抽到的是‘小吉’~~怎麼,涼夏對神社感興趣?」

  好幾百年的歷史嗎?

  櫻井涼夏若有所思地點頭,「我的確很感興趣~」

  這時跡部剛好走了過來,接話道,「涼夏對什麼很感興趣?」

  「輕井澤的神社,哥哥,我想什麼時候去一趟輕井澤的神社~~」

  跡部大手一揮,「這有什麼難的,正好本大爺想讓冰帝網球部來一次合宿,不如地點就選在輕井澤吧~」


050 色狼

  決定去輕井澤的前一天晚上,已經到了平時睡覺的時間,櫻井涼夏卻一點睡意都沒有,腦海裡翻來覆去都是輕井澤神社的事情,猜測那個神社到底和她丟掉的記憶到底有沒有關係。

  如果有關係,那她是不是可以順著這條線索找回她丟掉的那些記憶?她生前到底是什麼身份呢?和忍足侑士又有什麼樣的聯繫呢?還有淺川雪瞞著她的又是什麼?

  如果沒有關係,她又該怎麼辦?不是說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嗎?也許她不應該抱著那麼大的希望,不然恐怕到時候她很難接受那樣的結果。

  樂觀的,消極的思緒交織在一起,弄得櫻井涼夏根本無法平靜下來,她覺得自己應該找個途徑發洩一下。

  這個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櫻井涼夏拿起來一看,卻是一長串奇怪的號碼,而且來電位址也顯示為未知。

  讓電話響了一陣櫻井涼夏才接起來,「喂,你好~~」

  「櫻井,我是手塚~」

  「手塚??」不得不說這個電話對於櫻井涼夏來說是個莫大的驚喜,隨即略帶抱怨地說,「手塚你也真是的,去了德國那麼久都不和我聯繫,我還以為你把我忘記了呢?」

  「不會~」

  「哈?」

  「我不會忘記你。」

  手塚認真地重複,反倒是弄得櫻井涼夏不好意思了,「手塚你不要那麼認真好吧?我是開玩笑的~對了,手塚,你的肩傷恢復得怎麼樣了?什麼時候能回日本啊?你不知道我有事情都不知道該找誰商量~」

  櫻井涼夏越說竟然覺得自己委屈了,明明和手塚認識的時間並不長,她卻總覺得好像和他認識了很久似的。只要在他身邊,她就能夠隨心所欲,也許是手塚沉默穩重的性格特別能給人安全感吧?櫻井涼夏想。

  她不知道手塚聽到她最後那句話心裡冒出的喜悅,這些日子一個人在德國,周圍全都是陌生人,每天他的生活裡都充斥著檢查,恢復訓練,學校裡耽擱的功課也不能落下。

  有時候巨大的心理壓力也會壓得他喘不過來氣,但想想還在日本的櫻井涼夏,手塚覺得自己又有動力了——他要讓自己的肩傷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然後他就可以站在櫻井涼夏的面前,告訴她自己的心意。

  並不是他不想聯繫她的,只是隔著八個小時的時差,白天他的恢復訓練安排得很緊湊,到了晚上他閑下來的時候,櫻井涼夏時間又不見得方便。

  主治醫生說他的肩傷恢復得很好,只要堅持恢復訓練,一個月後他就能回日本了。但是一個月對他來說真是太漫長了,尤其是最近幾天,他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好像要發生什麼一樣,終於還是沒忍住趁著訓練中途的休息時間打了這個電話。

  「我的肩傷恢復得很好,下個月初就能回日本了。」下個月初就能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了,手塚心裡很雀躍,卻在下一秒被人潑了涼水,從頭涼到腳。

  櫻井涼夏說,「下個月初啊,這麼巧~~手塚,說不定你回來的時候正好可以趕上我的訂婚宴呢~」

  訂婚……宴?

  好一會兒手塚才消化掉這個事實,走之前他就知道忍足喜歡櫻井涼夏,只是看櫻井涼夏對他的反應也不像是有意思,也就沒怎麼在意……

  沒想到忍足的動作竟然這麼快,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就已經發展到要訂婚的地步了嗎?

  「手塚,手塚?你怎麼不說話?」

  手塚的手握成拳,他要很努力才能控制自己不斷翻湧的情緒,「你……喜歡他嗎?」他聽見自己沙啞著嗓子問。

  櫻井涼夏卻沒有察覺他的情緒,她說,「他?喜歡啊~~」柳蓮二那麼厲害,還幫她找到了夢裡的那座神社,她怎麼可能不喜歡他呢?

  喜歡嗎?手塚握著話筒的手緊了緊:原來他還沒有表白,就已經沒有機會了嗎?

  「手塚,手塚?你怎麼又不說話了?你今天有點奇怪,是哪裡不舒服嗎?」櫻井涼夏有點擔憂地問。

  手塚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不洩露自己的情緒,「我沒事,只是訓練有點累而已,不要擔心……櫻井,祝福你。」如果她覺得幸福,他應該放棄嗎?手塚有些迷茫。

  「謝謝你手塚~~」雖然她和柳蓮二的訂婚不具有任何意義,但手塚卻不知道,所以櫻井涼夏大方地接受了。

  想起明天要去輕井澤的事,櫻井涼夏急急地想要傾訴,「手塚我跟你說啊,明天我要和冰帝網球部一起去輕井澤合宿,我好緊張啊~」

  「……緊張什麼?」

  「唔……」真正的原因當然不能說,櫻井涼夏絞盡腦汁,「一起去的只有我一個女生嘛,要和那麼多帥哥朝夕相處一個星期,我當然會緊張啦~」

  如果手塚沒有沉浸在自己失落的情緒中的話,他一定能夠反應過來櫻井涼夏只是在開玩笑。這種事情放到別的女生身上倒是有可能,櫻井涼夏卻不是那種花癡的女生。

  當然,沒有如果。所以手塚首先想到的就是,櫻井涼夏會緊張,一定是因為要和忍足朝夕相處一個星期。想到是這種可能,手塚的心就跟被人用手狠狠地攥了一把,疼得厲害。

  正好這時教練過來叫他,手塚說,「我的訓練時間到了,下次有空再和你聊……希望你玩得開心,再見~」說著也不等櫻井涼夏回應就掛了電話。

  看著手機螢幕上的掛斷提示,櫻井涼夏有點鬱悶:她話還沒說完呢!

  不過剛剛打電話的時候,手塚的情緒好像一直都不高,他說是因為訓練太累了,可是也不排除他是不想讓她擔心……也許他是在德國被人欺負了?

  不過手塚看起來那麼有氣勢,真的有人敢欺負他嗎?

  這個問題顯然無解,不過這麼一打岔,那些亂七糟八的念頭倒是沒有再冒出來。櫻井涼夏絲毫不知道自己的話引起了手塚多大的誤會,她倒是躺進被窩裡很快就睡著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大早櫻井涼夏就被敲門聲吵醒了,頂著一頭淩亂的頭髮開門,看見站在門口右手手指彎曲,還打算再敲門的人時,兩個人同時一愣。

  「侑士?你怎麼會在我家?」櫻井涼夏打了個哈欠,習慣性地抓了抓淩亂的長髮,顯然是還沒睡醒,腦子還迷糊著。

  忍足完全是看呆了,此刻櫻井涼夏正穿著暗紅色真絲吊帶睡裙,右邊的肩帶從圓潤的肩頭滑落,露出一大片白皙光澤的肌膚。銀灰色微卷的長髮淩亂地搭在身前,遮住了一些風光,欲露還羞的模樣更加讓人血脈噴張。

  忍足感覺自己喉嚨有些發幹,眼神根本就移不開,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少女卻是根本就沒發現自己穿成這樣是有多誘惑,兀自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原本白皙得過分的臉頰,因為睡眠而染上了幾絲紅暈,這幅不可多得的美景讓忍足鼻子有些熱熱的。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還好沒有流鼻血了。

  在櫻井涼夏明顯越來越不耐煩的眼神下,忍足終於反應了過來,「啊……那個,我是來叫你起床的,涼夏你該不會是忘了,今天我們要一起去輕井澤合宿一個星期的事吧?」

  為了避免血流成河的慘狀,忍足眼神飄忽,就是不敢看櫻井涼夏。

  聽他這麼說,櫻井涼夏終於清醒了些,記起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就在這個時候,向日嶽人的聲音響起,「侑士,你在那裡幹什麼?」說著咚咚咚地跑過來。

  櫻井涼夏還沒什麼反應,忍足突然眼神一變,一把攬住櫻井涼夏的肩膀把她推進房間。掌下滑膩的觸感讓他心神一蕩,沒有及時收回手的後果就是,櫻井涼夏徹底清醒過來了,看見忍足的眼神臉頓時就黑了。

  「忍足侑士,你這個色狼在看哪兒呢?!」說著猛地一拳砸在他的眼睛上,再是飛起一腳把他踢出去,然後碰地一聲關上門。

  於是,忍足侑士壯烈了。


051 前往

  去輕井澤的巴士上氣氛很詭異,眾人時不時瞟一眼坐在前排的忍足侑士一眼,想笑又極力忍住。只見他被拳頭砸過的右眼一圈青黑色,放在那張俊臉上看起來極為滑稽。在看隔著一個過道的櫻井涼夏,那眼神也是陰沉沉的,看起來很可怕。

  現在冰帝網球部還有誰不知道他們的部長把櫻井涼夏當寶貝,誰敢觸她的黴頭啊?到時候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何況一看忍足右眼那個青黑色的眼圈,他們就覺得眼睛疼。

  ——部長的妹妹是個暴力女,他們還是不要惹她的好。

  於是雖然冰帝眾人內心的八卦之火正熊熊燃燒,此刻卻也只是裝作認真地看車窗外的風景,偶爾「一不小心」往前面瞟一眼,一路上憋得要多苦逼有多苦逼了。

  等巴士終於開到輕井澤跡部家的別墅外面時,眾人下車那叫一個爭先恐後啊,然後深吸一口氣,紛紛感歎:輕井澤果然不愧是避暑勝地啊,風景就是好啊,空氣就是清新啊~

  跡部不留痕跡地看了看站在他身邊的櫻井涼夏,又看了看明顯心虛氣短地跟在他們身後的忍足一眼,然後輕咳一聲,「好了,現在大家先把自己的行李搬進別墅吧,至於房間的安排,你們來了這麼多次,就不用本大爺告訴你們怎麼操作了吧?」

  「不用!」冰帝眾人整齊劃一。

  在這裡集訓相當於度假,吃和用都由跡部安排好了,不過客房總共只有六間,而他們總共有八個人,跡部是肯定要單獨住一間的,於是剩下的五間房就要由七個人抽籤決定誰單獨住一間,誰要和誰合住。

  而這次同來的還有一個女生,那就意味著還有四間房供他們住,其中只有一個人能單獨住一間,剩下的六個人就要和別人一起住。想到這裡,冰帝眾人眼神裡都帶有一點躍躍欲試。

  忍足也暫時放下尷尬的感覺,他推了推鼻樑上新換的那副眼鏡,右手在褲袋裡掏了掏走上前,攤開,「開始吧!」

  隨著這一聲,眾人盯著忍足右手的眼神都冒出戰鬥的火花,空氣中頓時充滿著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氛。

  七個白色的紙團裡只有唯一一個單獨住的機會,眾人默契地吞了吞口水,誰也沒有先下手。

  櫻井涼夏看著覺得好玩,於是拉了拉跡部的衣擺,「誒,哥哥,他們這是在幹什麼?」

  跡部高深莫測地說,「決定他們接下來命運的一簽~」

  櫻井涼夏聽得糊裡糊塗,但這並不妨礙她高漲的興趣,她也顧不得還在和忍足冷戰,上前從忍足手裡拿了一個紙團,打開……

  「涼夏——」忍足來不及阻止了,其他人見已經有人拿走一簽了,都飛快地從忍足手裡搶了一個,只瞬間忍足的手裡就空了。

  於是慘叫聲一片:

  「啊,為什麼我是A1,雙人~」

  「切~我是B2,雙人。」

  「冥戶學長,我是B1,我們倆住一間,接下來這個星期也要請你多多指教了~」

  「……」

  慘叫結束,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默契地看向一旁的櫻井涼夏。櫻井涼夏被眾人紅果果的視線看得抖了抖,她揚了揚手裡的紙條,「我的是空白,什麼都沒寫~」

  空白代表單獨住一間,一瞬間眾人都無語了:這不科學啊!

  還是向日嶽人首先爆發出不滿,「不行,這次抽籤不算!櫻井桑不用抽籤的!」

  忍足推了推眼鏡,「怎麼不算呢?你們的簽都是你們自己抽的,我的簽是涼夏幫我抽的,規則又沒說不能讓人幫忙抽~」

  向日語塞,又不知道怎麼反駁,只能瞪大眼睛看著忍足笑得志得意滿的臉。突然他的臉色變得很怪異,然後嘲笑地看著他,「哼,色狼!」見忍足臉上的笑容凝住,向日嶽人頓時滿足了,歡歡喜喜地跑去巴士的後備箱裡拿自己的行李去了。

  其他人看著他極為不對稱的兩隻眼睛也開始憋笑,眼看著部長家的暴力妹妹臉色又沉了,剩下的人也一溜煙地跑去搬行李去了,只留下忍足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櫻井涼夏冷哼一聲,忍足身上的汗毛就開始敬禮,他推了推眼鏡轉過頭再次解釋,「涼夏,今天早上的事情只是一個誤會,我只是上去叫你起床……我不是故意的……」

  「叫了你還推我幹什麼?你敢說不是想故意占我便宜?」櫻井涼夏橫眉冷目。

  「我……我只是不想讓別人看見你那時候的樣子而已……」忍足說這話的時候放低了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

  跡部一看這場景,自覺地降低存在感,往別墅裡面走去。

  櫻井涼夏本來還理直氣壯的,突然聽忍足這麼說,臉一下子就紅了,「你……別人不能看憑什麼你就能看啊?!」反應過來自己說的是什麼,臉頓時變得更紅了,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忍足,轉身小跑著追跡部去了。

  留下忍足傻笑著站在原地,心裡就跟吃了蜜糖一樣。

  拿著行李走過來的向日嶽人看著他的樣子渾身抖了抖,鄙視他,「侑士,看你那點出息?被人家罵了還能笑得出來?我真懷疑你們以後要是結婚了的話,你肯定是個妻管嚴,真丟我們男人的臉!」

  忍足頓時收起傻笑回了句,「你個戀愛都沒談過的小毛孩懂什麼?」如果他以後真的能和櫻井涼夏結婚的話,妻管嚴算什麼?他甘之如飴~

  ——只是,他真的能夠等到那一天嗎?忍足歎了口氣。

  跡部家在輕井澤的度假別墅,比起他們平時住的地方要小的多,但小也有小的優勢,各處設計都以精巧見長。

  櫻井涼夏和跡部的行李都是由樺地幫忙搬進來的,其他人放好行李就下去準備訓練了,只有櫻井涼夏一個人在悠閒地整理行李。

  她住的房間採光很好,推開窗子就能看見整片蒼翠的山林,零星可以看見綠樹間露出一點白色的建築物,深吸一口氣還能感受到帶著濕潤氣息的青草香氣。

  ——輕井澤果然不愧是避暑勝地,只不過她卻不是來避暑的。

  輕井澤,神社。不論結果是什麼樣子,她都已經準備好接受了。

  整個輕井澤還是很大的,櫻井涼夏又是第一次來,就算她迫不及待地找神社,但她根本就找不到路,所以只好委委屈屈地看他們訓練。

  等訓練結束吃完飯的時候,櫻井涼夏一臉怨念地問跡部,「哥哥,咱們什麼時候能去輕井澤的神社啊?要不你告訴我怎麼去,我自己去也好啊~」

  跡部放下叉子,用餐巾擦擦嘴,奇怪地看著她,「那個神社也沒什麼特別的,涼夏你那麼急著去那裡幹什麼?」

  「哎呀,哥哥這個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你只要告訴我就好啦~」櫻井涼夏眨巴眨巴眼,作撒嬌狀。

  她這麼一撒嬌,跡部哪裡還忍心拒絕?只好無奈地妥協,「自己去?你第一次來輕井澤,迷路了怎麼辦?反正神社離別墅也不遠,明天帶你去吧~」

  豎起耳朵光明正大聽牆角的眾人剛要歡呼,跡部眼神一掃,「耽誤的訓練量另外找時間補回來~~」本以為可以偷懶的眾人頓時耷拉著腦袋,蔫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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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禁咒

  輕井澤神社確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如果實在要說有的話,那就是這座神社看起來非常有歷史感。雖然後期有做過不少修繕,但細節處還是能透露出不少痕跡。

  因為不是節假日,學校的學生們也還沒有放假,此刻也還沒有到夏天最熱的時候,所以神社裡遊人並不多。除了冰帝網球部以外,只有幾個人。

  不同於網球部其他人在神社裡東看西看祈福什麼的,櫻井涼夏一進神社,就顯得特別的安靜。她細細地打量神社的每一處,果然,又是夢裡那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她生前一定是來過這個地方,不,應該說是她生前一定很熟悉這個地方。不然她不會連記憶都忘了,潛意識裡卻還記得這個地方。

  和櫻井涼夏一樣沉默的還有忍足,他從一進這個神社開始,心裡就有種極不舒服的感覺。像是有什麼壓在他的心裡,沉沉的,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忍足懷疑是自己身體出了毛病,這座神社以前他也來過,但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狀況。

  跡部看著兩個一個比一個沉默的人覺得很奇怪,「涼夏,昨天不是你吵著要來這個神社的嗎?現在來了怎麼又這麼安靜?還有忍足,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身體不舒服啊?」

  忍足推了推眼鏡,有些勉強地笑了笑,「啊,我還好~倒是涼夏,剛剛一直見你在到處看,這個神社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之前櫻井涼夏提起這個神社的時候,都表現得很興奮,偏偏來了這個神社卻變得很安靜,表情嚴肅中帶著沉思,就好像在努力回憶什麼似的。可是回憶什麼呢?涼夏她應該是沒有來過輕井澤,更沒來過這個神社的才對啊?

  櫻井涼夏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回神智,便對上忍足略帶疑問的臉,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緊接著腦子針紮一樣疼起來,疼得她忍不住呻|吟出聲,臉色頓時慘白如紙。

  「涼夏!」在跡部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忍足已經一把攬住了櫻井涼夏的肩膀,那臉色白的和她有得一比,「你怎麼了?頭很疼嗎?涼夏!」

  最後是跡部實在看不下去了,他伸手想拉開忍足抓著櫻井涼夏肩膀的手,卻拉不動,只好沉聲說,「忍足,你給本大爺冷靜點!」

  忍足一愣,手下意識地松了一下,卻固執地不肯放開。櫻井涼夏滿臉冷汗,神色之間的痛苦卻緩和了不少,忍足松了一口氣,扶在櫻井涼夏肩傷的手卻在發抖。

  ——天知道看見櫻井涼夏滿臉痛苦之色,他的心就像被什麼東西割下一塊一樣,血淋淋地疼。尤其是在這個讓他不安的地方,櫻井涼夏的任何一絲不好的反應都能讓他心驚肉跳。

  「涼夏,你還好吧?」跡部擔憂地問。

  櫻井涼夏費力地揮開忍足的手站直身體,嘴角扯開一個難看的笑,安慰道,「我沒事,哥哥你不要擔心~」隨即看向忍足的時候變成了咬牙切齒,「忍足侑士,你是想趁機報仇捏死我吧?」

  說著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拜他所賜,本來還頭疼的,現在頭不疼了肩膀疼!

  忍足一臉尷尬心虛加委屈地束手站在那裡,「我、涼夏,我不是故意的……」

  櫻井涼夏當然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不然直接就給他一腳了。

  這時候面前古老建築的走廊後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裡面走出來一個身穿巫女服的年邁女巫。她那張滿臉皺紋的臉上帶著慈祥平和的笑容,仿佛看著她整個心靈就會跟著沉澱下來。

  在三個人愣神之間,巫女說話了,「孩子們,既然有緣,就進來坐坐吧~」

  三個人就這麼跟著她進去了,直到在墊子上坐下,忍足和跡部才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驚訝:這個神社他們來過很多次了,卻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巫女。

  櫻井涼夏沒有他們的疑問,她喝了一口茶湯,抬頭有些好奇地問,「日安,老婆婆,我想問你剛剛說的‘有緣’是什麼意思?」

  老巫女看著她笑得很慈祥,她說,「我開門的時候,你們正好在門外,這還不是有緣嗎?」

  櫻井涼夏看著茶几上的三杯冒著熱氣的茶湯,又看了看茶几中間那盤還帶著晶瑩水珠的鮮紅櫻桃,沉默了一下。這些東西很顯然是剛剛才準備好的,就好像專門在等他們來似的,怎麼可能這麼巧?

  櫻井涼夏不甘心地又問,「那老婆婆你認識我嗎?」

  老巫女依舊笑得一臉慈祥,不過卻是搖了搖頭,「我大半輩子都守著這座神社,見過很多人,卻沒有見過你~」

  跡部有些奇怪地看著櫻井涼夏,他覺得她今天一直都很反常。明明那麼期待來這個神社,來了之後卻並沒有表現出很興奮的情緒,反而是很低沉地一言不發。明明從來沒有來過輕井澤,更沒有來過這個神社,卻問這裡的老巫女認不認識她。如果不是有外人在,跡部很想摸摸她的額頭,看她是不是發燒糊塗了。

  忍足則是從櫻井涼夏問出問題的時候,心裡的不安擴大。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卻本能地抗拒知道。

  他笑笑說,「涼夏,你忘記了嗎?這是你第一次來這裡,巫女婆婆怎麼會認識你呢?」

  櫻井涼夏瞪了他一眼,臉色有些難看。老女巫卻突然出聲,「你是叫涼夏嗎?真巧~~」

  櫻井涼夏急忙問,「什麼真巧?」

  老巫女說,「我們淺川家祖上靈力最強的一個巫女也叫涼夏呢,淺川涼夏~~」

  淺川涼夏……淺川……

  櫻井涼夏在心裡默念了一下這個名字,又問,「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老巫女沉默了一下,像是在回想什麼,半晌才說,「她……是個可憐人啊……」

  「可憐?」櫻井涼夏心裡隱隱有了一點猜測。

  老巫女繼續說,「這只是我們淺川家流傳下來的一種說法,涼夏她愛上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卻在他們婚禮當天拋下她和另外一個女人私奔了……後來,涼夏為了報復,就給那個男人的子孫後代下了一個詛咒,詛咒他們永遠都不會明白愛情。作為代價,涼夏消耗了她幾乎所有的靈力,沒過多久就死了,淺川家也再也沒有出現過一個比她靈力更強大的巫女……」

  老巫女說話語速很慢,講完整個故事停下來,櫻井涼夏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忍足則是臉色慘白,他抬眼看了看櫻井涼夏,卻被她冰冷得視線看得渾身發涼。

  唯一一個身處狀況之外的跡部也察覺到了異樣,他皺著眉頭看著兩個反應奇怪的人說,「涼夏,忍足?你們怎麼了?這不過是個故事而已,你們用得著反應這麼大嗎?」

  忍足反應過來,也勉強地笑笑自我安慰,「是啊,這只是個故事而已,只是個故事……」

  櫻井涼夏沒有理會兩人,兀自又問,「老婆婆認識淺川雪嗎?」

  老巫女頓了頓,點頭,「小雪是我的孫女,說起來她原本也是個繼承了一定靈力的優秀小巫女呢,可是她卻因為動用了禁咒……哎~~如果她還活著,大概也長得像你這麼標緻了吧?你認識小雪嗎?」

  面對她的狀似誇讚的話,櫻井涼夏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淺川涼夏?難道只是巧合嗎?禁咒又是什麼?淺川雪對她的態度為什麼那麼奇怪?這一切的一切似乎一點一點地串在了一起……


053 傳說

  跡部覺得自己十五年來所堅持的價值觀,正在受到嚴重的衝擊。對於怪力亂神的東西,他從來都是嗤之以鼻的。覺得那不過是因為人類懦弱,才會臆想出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而現在,一個老巫女滿臉虔誠地給他們講祖上流傳下來的東西,關於詛咒,關於禁咒。他本來是不相信的,無奈身邊兩個人都聽得很認真,還自動代入了故事角色,連他也不知不覺認真起來。

  出了那個讓人覺得壓抑的房間,跡部輕吐了一口濁氣,轉頭左右看了看兩邊都保持著詭異沉默的人,遲疑了一下,問,「涼夏,剛剛你說的那個淺川雪,是國一你們班上死了的那個女孩嗎?本大爺記得她是生重病去世的吧……」

  跡部本來也不是個愛關心八卦的人,只不過當時冰帝很多人都在傳淺川雪喜歡忍足,他多少也聽說過這個名字。後來這個人突然就這麼死了,所以他才會一直有印象。

  按照剛剛那個老巫女的說法,淺川雪根本不是生重病死的,而是因為那個聽起來很荒謬的禁咒?那種東西真的存在麼?

  櫻井涼夏當然不知道淺川雪是什麼時候死的,不過猜也知道大概是跡部說的那個人沒錯,所以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然後三個人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再次陷入詭異的沉默。

  還是向日嶽人打破了沉默,神經粗大的少年完全沒感受到三人之間詭異的氣場,他興沖沖地跑過來,略帶抱怨地喊,「侑士,你們剛剛跑到哪裡去了?我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你們!我剛剛去算了一下時運,竟然抽到了‘大吉’,哈哈……咦?你們三個人怎麼了?看起來有點不高興……」

  

  天可憐見,少年你終於感覺到了。

  「啊嗯,向日,你們玩夠了吧?玩夠了就去通知他們集合,我們回去吧~~」跡部說。

  不知怎麼的,從剛剛那個老巫女開始講那個詛咒的故事開始,他的感覺就不大好,總覺得有什麼不受控制的事情要發生似的,這個邪門的神社還是趕快點離開的好。

  向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於是慘叫著可憐兮兮地說,「不是吧,跡部?我們才剛來多久,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再留一會兒吧留一會兒吧?」

  跡部還想說話,櫻井涼夏的電話突然響起來,她接了電話,喊出的那個名字讓他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

  「喂,柳君,我是櫻井~~」

  「櫻井桑,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是要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電話那頭的柳蓮二一本正經地說。

  本來在這裡聽到老巫女講那個故事,櫻井涼夏心情就有點沉重。現在聽柳蓮二的語氣就忍不住心裡一跳,緊接著吞了吞口水,「……先聽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你拜託我找的那處櫻花樹找到了,而且地點也在輕井澤。」

  櫻井涼夏眼前一亮,她迫不及待地說,「真的啊?在哪裡?」

  柳蓮二卻沒有回答她,而是說,「還有一個壞消息,要聽嗎?」

  櫻井涼夏頓時覺得被潑了涼水,手腳都凍僵了。有句話叫做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聽柳蓮二的語氣,這個壞消息應該也和這個有關。

  她深吸一口氣,覺得做足了心裡準備才說,「當然要聽,你說吧~」

  「壞消息就是,那棵櫻花樹應該在三百八十四年前就已經死了,也就是說那棵櫻花樹早就已經不存在了。」

  果然是個壞消息,那一瞬間櫻井涼夏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別的什麼感覺,總之不大好受。

  半晌她乾巴巴地問,「既然那棵櫻花樹早在三百八十四年前就已經死了,你又是怎麼找到的?」

  柳蓮二說,「這是一個巧合,我是無意中在一本書上看見的,書裡附了一張插圖,和你描述中的感覺很像。」

  「書裡面講了什麼?」櫻井涼夏急急地問,她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

  「那本書裡面收集的都是一些民間的未解之謎,附了那張插圖的故事講的就是那棵櫻花樹,在三百八十四年前的那個夏天,一夜之間開滿了一樹的櫻花。卻在眾人紛紛讚歎奇跡的時候,那棵樹就像是耗盡了生命一樣,一瞬間枯死。」

  柳蓮二頓了頓繼續說,「後來也曾有人想在那個小山坡上栽種櫻花樹,可是那些櫻花是無一不是在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枯樹,所以就再也沒有人在那個小山坡上種過櫻花樹了……」

  「涼夏,涼夏?你怎麼了?」跡部試探著問。實在是櫻井涼夏今天太反常了,他完全摸不清頭腦。

  電話是柳蓮二打來的,說的是什麼跡部聽不清楚,只依稀從櫻井涼夏的話裡推測,他們是在說一棵三百八十四年前就死了的櫻花樹,然後他就看見她莫名其妙地哭了。再看一旁的忍足也是一副神思恍惚的樣子,跡部就更頭疼了:一個兩個都這麼不省心。

  向日岳人則是完全被自家搭檔和自家部長的暴力妹妹反常的狀態給震住了,一會兒瞟瞟這個一會兒瞟瞟那個,大氣都不敢出。

  櫻井涼夏聽見跡部的聲音才猛地反應過來,反手摸了摸臉頰,悶聲說了句,「沒什麼~」手機拿到眼前一看,柳蓮二竟然沒有掛斷。

  她喂了一聲,柳蓮二就說話了,他篤定地說,「櫻井桑,你拜託我找的那處神社和那棵櫻花樹都和你有關吧?」

  櫻井涼夏頓了頓,誠實地說,「我不知道,只是猜測而已。」

  柳蓮二也不糾結這個問題了,而是說,「好吧,櫻井桑,你現在在哪裡?事實上我今天向學校請了假,現在正在輕井澤,正準備趕去傳說中那棵櫻花樹所在的地方,我對那個傳說中的地方很好奇~~」

  「我現在在輕井澤的神社,要不你過來找我吧,我在這裡等你~」

  「好~」

  掛了電話,櫻井涼夏抬起頭就看見三雙眼睛正詭異地看著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不滿地說,「你們幹嘛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跡部不留痕跡地看了眼忍足,輕咳一聲,「涼夏,柳蓮二一會兒要過來?」其實他更想問:涼夏,你待會兒要和柳蓮二約會?他實在怕刺激到忍足,因為他的臉色已經夠難看了。

  老實說跡部還真是不明白,上次涼夏不就是去和柳蓮二相了一次親嗎?之前冰帝和立海大比賽的時候,她看起來也不像是認識柳蓮二的樣子,怎麼好像突然一下子關係就變好了?上次涼夏給他打電話就很高興的樣子,現在涼夏又說要在這裡等他過來。

  ——難道果真是一件鍾情,準備假戲真做?

  至於兩人話中提到的櫻花樹,跡部自動歸為柳蓮二想見櫻井涼夏的藉口。

  櫻井涼夏點頭,「嗯,我一會兒要和他一起去一個地方~」

  「你們要去什麼地方?」忍足急忙問。這次倒不是因為吃醋,雖然一開始知道打這個電話的人是柳蓮二,他的心裡是直冒酸氣。不過看到櫻井涼夏突然流淚的時候,他莫名其妙就冷靜了下來。

  涼夏為什麼突然說要來這個神社?而且他從來不知道忍足家流傳下來的詛咒,竟然和這座神社有關。那個詛咒了忍足家的巫女叫淺川涼夏,這真的只是巧合嗎?待會兒他們要去的地方,會不會也和這個有關?

  雖然心裡有點害怕抵觸的情緒,忍足故意忽略掉了。

  櫻井涼夏用一種近乎冷漠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就在忍足以為她又會說諸如‘我要去哪兒關你什麼事’,類似的話時,她卻說,「待會兒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吧~」

  忍足受寵若驚之後,心裡忐忑不安的情緒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明顯了。

  跡部詭異地看了自家妹妹兩眼:這又是個什麼情況?難道涼夏其實還是喜歡忍足的,只是還在鬧彆扭,所以才故意和柳蓮二走近,想讓他吃醋?

  ——打住!

  跡部抽了抽嘴角,生生拉回自己越跑越歡脫的思維,大少爺覺得自己最近真是越來越不華麗了,竟然會腦補這些有的沒的。

  不過作為一個好哥哥,這種麻煩的感情問題,他還是不攙和了,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054 幸福

  事實上櫻井涼夏幾人並沒有等多久,柳蓮二半個小時後就到了神社。他身穿運動服,肩上背著登山包,裝備很齊全,一副準備遠足的模樣。

  「那個地方很遠嗎?」櫻井涼夏問。

  「遠倒是算不上遠,不過因為不是什麼景點,我們可能需要從小路爬山上去~」柳說完看了眼跡部和忍足,「跡部君和忍足君也要一起去嗎?」

  跡部主動說,「啊嗯~本大爺就不去了,你們三個自己去吧~本大爺先把涼夏交給你們兩個了,要是讓她受傷的話——」

  在他頗具威脅性的目光中,忍足一臉認真地保證,「我會照顧好她,不讓她受傷的,跡部你就放心吧~」

  櫻井涼夏黑線地說,「哥哥,我這只是去爬山,又不是去上戰場,哪兒那麼容易受傷啊?」

  涼夏你太天真了,難道不知道兩個男人吃起醋來是很恐怖的嗎?此「受傷」非彼「受傷」啊。跡部哥哥揉了揉自家妹子的腦袋,表示妹子太單純了,做哥哥的很擔憂。

  柳蓮二是多麼敏感的人啊,一聽跡部的語氣他就明白了,跡部是在警告他們,他和忍足爭搶櫻井涼夏的時候不要傷害到她。

  再則是另外一邊,柳蓮二淡定地回視忍足侑士充滿敵意的目光,他覺得自己這個「未婚夫」壓力有點大,不過總要稱職不是?

  於是柳蓮二淡定地點頭,「跡部桑請放心,櫻井桑是我的未婚妻,一路上我自然會好好照顧她的~」

  柳蓮二此話一出,幾人間的氣氛陡然間變得怪異起來。櫻井涼夏還惦記著要去那處櫻花樹的遺址,自然是沒有察覺到這份怪異。

  招呼打完了,她就拉了拉柳蓮二的袖子,迫不及待地說,「好了,我們快走吧,哥哥回頭見~」

  誠如柳蓮二所說,上山的路都被枯枝樹葉掩蓋完了,四周又都是蔥郁的樹木,舉目望去完全找不到方向。只見柳蓮二從登山包裡翻找兩下,拿出一個東西看了看,然後毫不猶豫地指了一個方向,「走這邊~」

  櫻井涼夏湊到他身邊看了看,大感神奇,「誒,柳君,這個是什麼?」

  「指南針,遠足必備品。」

  「柳君,你真厲害~」櫻井涼夏真心實意地稱讚,她覺得柳蓮二簡直全能了,無論什麼時候面對什麼事情都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

  別說立海大的軍師再厲害也還只是個少年,被女孩子這麼一誇,頓時有點不好意思地臉紅了。剛想謙虛兩句,就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怨氣。轉頭一看,被拋在一邊的忍足頭頂的怨氣都實質化了。

  見他看過來,忍足頓時收斂神色,酸溜溜地說,「不就是指南針嗎?早知道要登山我也帶了~」

  櫻井涼夏看了他一眼,不痛不癢地說了句,「是嗎?」那濃濃的輕視意味讓忍足心情頓時降到穀底,連帶著心裡對柳蓮二也更加地不爽起來。

  這個時候櫻井涼夏好像突然看見前面有個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心裡有點好奇就丟下兩人追了過去。

  忍足趁機瞪了一眼柳蓮二,一臉堅定地說,「我喜歡涼夏,很喜歡很喜歡。所以就算你是涼夏的未婚夫,我也不會把她讓給你!」

  這是宣戰,這是一個男人的宣戰。

  柳蓮二愣了一下,見忍足轉身就要走,忙出聲叫住他,「等一下,忍足君!」

  忍足轉身挑眉看他,做出一副迎戰的姿態,「柳君想說什麼?」

  對於他挑釁的姿態柳蓮二絲毫不為所動,他只是一臉認真地看著他,「我聽說冰帝的忍足君有大眾情人之稱,換女朋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我想知道忍足君所謂的‘很喜歡’保質期是多久呢?一個星期?還是一個月?」

  忍足臉色一變,隨即毫不猶豫地說,「那個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對涼夏的感情不一樣,我喜歡她,這輩子都不會變!」

  柳蓮二定定地看著他,像是在確定什麼,半晌突然笑了,「好,忍足君,你最好記住你現在所說的~」柳蓮二頓了一下,就在忍足被他的反應弄得莫名其妙的時候,他繼續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我和櫻井桑只是朋友,雖然我們的確打算訂婚,但並沒有打算結婚……」

  「你是什麼意思?你利用她?!」忍足頓時握緊拳頭,好像只要他一說是,他的拳頭就會招呼上來。

  柳蓮二趕緊解釋,「嘛,雖然本質上有點像,不過我們是合作關係,雙方約定只要對方有了喜歡的人,這種關係隨時都可以解除……所以,你要是喜歡她的話,就努力讓她接受你吧~」

  忍足消化他話裡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你不喜歡涼夏?」

  「不,相反,我很喜歡她。」柳蓮二故意頓了一下,在看見忍足又開始瞪眼的時候,這才滿意地繼續說,「但是我對她的喜歡只是朋友之間的喜歡,櫻井桑對我也一樣~」

  柳蓮二本來並沒有打算告訴忍足他和櫻井涼夏只是合作關係的事的,不過他看得出忍足對櫻井涼夏是真心的。他喜歡櫻井涼夏這個朋友,所以不想讓她錯過這個人,便決定還是幫他一把了。至於接下來兩人能不能走到一起,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事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差點沒讓忍足高興得暈過去。他下意識地看向前面,尋找櫻井涼夏的影子,卻在看清楚時臉色猛地一變。

  ——此刻櫻井涼夏正站在一棵樹旁,彎著腰不知道在找些什麼。而離她的脖頸不到十釐米的地方,一條顏色鮮豔的蛇正朝她吐著信子。

  涼夏——

  忍足抬腳就往前面跑,害怕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又不敢叫她,生怕驚動了那條毒蛇,讓它不管不顧地朝她咬上一口。

  近了,近了……

  兩步,一步……

  忍足猛地伸手一抓一扔,櫻井涼夏被身後的聲音嚇了一跳,剛想轉過頭,就被人抱進了懷裡。

  「涼夏,涼夏……」忍足收緊手臂越抱越緊,聲音不自覺發抖。

  櫻井涼夏的頭埋在忍足的胸前,耳邊是他如擂鼓的心跳,每一聲的後怕帶起的震動震得櫻井涼夏有點發暈。半晌她才反應過來,用力推他,「喂,忍足,你幹什麼?」

  無論她使多大的勁兒卻是推不開,聲音也只是悶悶地從忍足的胸前傳出來。她越是反抗,忍足就越是用力,直到櫻井涼夏都快被憋得喘不過來氣了,旁邊的柳蓮二才好心地提醒,「忍足君,你若是再不鬆手櫻井桑就要被你悶死了~」

  忍足這才手忙腳亂地鬆開手,慌忙問,「涼夏,你沒事吧?」

  櫻井涼夏被憋得滿臉通紅,憋得眼淚都出來了。好不容易喘了幾口氣,這才眼淚汪汪地抬起頭對忍足怒目而視,「忍足侑士,你又發什麼瘋啊?」

  卻在吼完最後一個字時愣住了,只見忍足面色蒼白如紙,連嘴唇也是毫無血色,還在控制不住地發抖。

  旁邊的柳蓮二適時出聲,「櫻井桑,剛剛在你身後有一條毒蛇,是忍足君救了你……」

  櫻井涼夏頓時臉色一變,急忙抓住忍足的手到處看,「侑士,你被蛇咬了嗎?在哪裡?給我看看!」

  他沒有看錯,櫻井涼夏果然是喜歡忍足侑士的。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又或許是發現了卻不肯承認。人在危機時刻下意識地表現出來的,才是一個人真正的內心,柳蓮二慶倖自己剛才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他看了看忍足侑士的臉色,又看了看櫻井涼夏,這才出聲解釋,「櫻井桑,你不要擔心忍足君,他沒有被蛇咬到~我猜他會這個樣子是因為怕蛇,我說得對吧,忍足君?」

  這時候忍足心裡那股害怕的情緒終於緩和了不少,也不發抖了,他點了點頭,反手握住櫻井涼夏的手,笑得有些傻,「涼夏,你會為我擔心,我很開心~」

  櫻井涼夏想抽回自己的手,卻動不了。她想移開自己的目光,卻陷入他溫柔的眼神無法自拔。心裡有塊地方轟然塌陷,櫻井涼夏不得不承認,她其實是喜歡忍足侑士的。

  這種喜歡好像是鐫刻在靈魂裡,她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同時心裡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告訴她,不要相信他,不要喜歡他。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只能選擇逃避,直到避無可避……

  兩人互相凝視了對方好久,好像連空氣中都充滿了粉色的戀愛氣息。作為一個大燈泡,柳蓮二終於受不了了,他輕咳一聲,「我說,我們到底還怕不爬山啊?」

  兩人猛地被驚醒,櫻井涼夏觸電一樣甩開忍足侑士的手,同時臉色爆紅。忍足侑士也好不到哪兒去,右手不停地推著眼鏡,連耳根子都紅了。

  原來所謂的大眾情人,所謂的關西狼這麼純情啊~柳蓮二默默地掏出黑色封皮的筆記本,在忍足侑士那一頁記上一筆,然後默默地背著登山包走在前面。

  ——據說,打擾別人戀愛是要遭雷劈的。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他還是老實地走前面探路吧。

  被留在身後的兩個人默默地並排著跟上,忍足侑士心如擂鼓地伸出自己的左手牽住櫻井涼夏的右手,然後紅著臉說,「山路不好走,我牽著你吧~」說著緊了緊,不給她掙脫的機會。

  出乎意料的是,櫻井涼夏並沒有掙脫,而是垂著頭默默地嘀咕了句,「笨蛋……」

  這一刻的幸福來得太突然,突然得不像是真的。好像一鬆手,幸福就會打破,他只能緊緊地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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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恨意

  穿過山林越接近山頂,樹木越是稀少。到最頂端的時候緩和成了一個坡度很小的小山坡,小山坡上光禿禿的,一棵樹都沒有。

  柳蓮二緩緩吐出一口氣,轉過頭對櫻井涼夏說,「應該就是這裡了,你看看是不是~」

  櫻井涼夏沒有回答他,而是鬆開忍足的手,神思恍惚地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小山坡最凸出的那個地方才停下,然後蹲下來抱住膝蓋。

  「歐尼桑……」她喃喃自語。

  恍惚間,櫻井涼夏背後的地方好像長出了一顆巨大的櫻花樹。巨大的樹冠聳入藍天,枝幹向四周伸展開來,竟然堪堪地遮住了整個山坡。

  粉色的櫻花一叢一叢地開得正絢爛,映著藍天,好像天空中覆蓋著粉色的雲彩。有風吹過,枝丫晃動,粉色的花瓣便像是起舞一般,迫不及待地掙脫枝頭,從空中旋轉著落在地上,落在樹下有著一頭黑色長髮的小女孩頭上。

  須臾,一個有著一頭蒼藍色頭髮的小男孩跑了過來。他似乎是沒有想到這個地方會有人,偏著頭看了好一會兒抱著膝蓋蹲在櫻花樹下的小女孩,然後試探著走過去。

  「喂,你是櫻花樹精靈嗎?」

  小女孩抬起頭,那是一張異常精緻可愛的臉。只不過此刻黑紅色的瞳孔裡盈滿水漬,眼眶也是紅紅的,看起來頗有些楚楚可憐的意味。

  小男孩一下子看呆了,粉嫩的兩頰升起兩朵可疑的紅雲。

  半晌他才撓了撓腦袋,手忙腳亂地說,「喂,你別哭啊~誰欺負你了?尼桑幫你打他!我跟你說哦,我打架可厲害了!」

  小女孩紅紅的小鼻子聳了聳,疑惑地看著他,「歐尼桑?可是我沒有哥哥~~」

  小男孩豪氣千雲地拍了拍自己單薄的小胸脯,「以後我做你的哥哥,由我保護你,看誰還敢欺負你!」

  小女孩破涕為笑,「好,歐尼桑你真好~」

  突然,她的臉色一變,小臉急得煞白,「我、我要回去了~~」說著就要往山下跑。

  小男孩叫住她,「喂,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我叫忍足侑士,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抿著唇局促地看著他,就是不說話。她想說自己叫淺川涼夏,可是她不敢。淺川家的女孩子生來便註定要成為巫女,家裡人都說她是淺川家的驕傲,因為她從出生就帶著強大的靈力。

  可是她卻一點都不快樂,因為村裡沒有一個孩子願意和她一起玩。他們都說她將來會成為巫女,會詛咒他們,很可怕。

  今天是她五歲的生日,過了今天她就要正式進入神社,學習如何成為一名巫女,就更加不會有人願意和她一起玩了。小小的涼夏很傷心,所以偷偷地跑出來了。

  這個哥哥說他要做她的哥哥,要保護她。可是如果他知道她馬上就要成為巫女,也一定會怕她,離得遠遠的。

  見小女孩不願意告訴他名字,叫忍足侑士的小男孩有些失望,他說,「如果你不願意告訴我名字就算了,那你能告訴我以後怎麼才能再見到你嗎?」

  小女孩說,「我會經常來這裡……」

  「那我以後只要到這裡來就能見到你了對不對?可是父母要送我進學堂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再來這裡……」小小的忍足侑士垂頭喪氣地說。

  小小的淺川涼夏一臉認真地說,「沒關係,我可以在這裡等你,無論你什麼時候來都可以見到我~」

  「可是萬一你長大了我認不出你了怎麼辦?不如我把這個東西送給你吧~」說著小心翼翼地從脖子上取下一條綴著圓形家輝的項鍊遞給她,「我母親說這個就代表我,如果以後再見面我認不出你了,你就把這個東西給我看,我就能認出你啦~」小小的忍足侑士自以為聰明地說。

  小小的淺川涼夏寶貝地接過項鍊捧在手心,抿了抿唇說,「可是我沒有東西可以送給你……」出來之前她剛剛沐浴結束,身上除了穿的衣服什麼都沒戴。

  不過她又一臉認真地看著這個說要保護她的男孩說,「無論什麼時候再見到你,我都會第一眼認出你~」

  鄭重地說完這些,小小的淺川涼夏把項鍊寶貝地貼在心口,飛快地跑下山了。

  那一刻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再一次見面,已經是十三年後的事情了。

  小小的淺川涼夏一直記得自己的承諾,每當一有空,就會戴著那條項鍊出現在那棵櫻花樹下靜靜地等待。

  櫻花樹年復一年地開了又謝,謝了又開。當年小小的女孩已經長大成了美麗的少女,可是她卻始終沒有等到那個叫忍足侑士的少年出現。

  直到有一天,淺川涼夏的祖母告訴她,有一個大家族希望能迎娶淺川家的巫女,他們決定把她嫁到那戶人家。巧合的是,那戶人家正好姓忍足,而那個要和她聯姻的人,名叫忍足侑士。

  那一天,她把小男孩送給她的那條項鍊的綴著的家輝一遍又一遍地撫摸。

  他回來了,淺川涼夏這樣告訴自己。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會記得她嗎?少女的心裡很忐忑。日復一日的期待和等待中,她對少年的感情早已變成了懵懂的愛戀。

  不同於習慣性的等待,少女再次戴著項鍊來到那棵他們初遇時的櫻花樹下時,心裡盡是甜蜜的期待。

  只是真正再次見到那個少年的時候,她卻沒有勇氣把那塊她一直寶貝著的項鍊拿出來。因為在那棵櫻花樹下,身材高大的蒼藍色頭髮男子,懷裡正抱著一個嬌羞的少女。

  料峭春寒凍得她直發抖,紛紛揚揚的櫻花刺傷了她的雙眼。

  ——他回來了,卻還帶著一名嬌羞的少女。

  作為聯姻對象見面的時候,淺川涼夏仔細地打量眼前的男子。他的五官沒有變,還是當年的樣子,只不過退去了稚嫩的模樣,變得成熟而儒雅,更加地讓人移不開眼。

  只是他看她的眼神,卻沒有了當年的專注,而是全然的陌生和忍耐。

  他對她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不能娶你。」

  一句話,淺川涼夏失去了全部相認的勇氣。那個承諾到底不過是個兒時的戲言,他忘了她,她不怪他。

  可是兩個家族的聯姻是他們說反抗就能反抗的嗎?不能!所以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婚期一天一天臨近。

  淺川涼夏甚至有些幸福地想,即使他忘了她,即使他不愛她,只要她還記得他,只要她還愛著他,總有一天她會用自己的愛感動他。

  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她捧著那條項鍊告訴他,從她五歲那年,那個小小的少年說要保護她的時候,他就已經住進了她的心裡。

  可是少女並沒有等來那一天,因為在他們舉行婚禮的當天,忍足侑士帶著他喜歡的女人私奔了。拋下了她,拋下了家族和責任。

  那一天淺川涼夏在神社靜靜地跪坐了一天,誰也不見。她想了很多事情,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那一年的櫻花樹下,少年燦爛的笑容。

  他說,「你是櫻花樹精靈嗎?」

  他說,「以後我做你的哥哥,由我保護你,看誰還敢欺負你!」

  他說,「如果以後再見面我認不出你了,你就把這個東西給我看,我就能認出你啦~」

  她想,如果他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真的能夠幸福的話,那她就幫他們離開吧。就算他不記得她也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淺川涼夏沖進雷雨找了兩天兩夜,終於找到他們的時候,她本來想說幫他們離開。可是他卻一臉憤怒地對她說,「我不愛你,我愛的是她!我可以為她放棄一切,家族、權利、地位,我不會娶你的!」

  原來在他心裡,她只是一個麻煩,一個對他糾纏不清的存在。

  面對忍足侑士憤怒的眼神,以及他對那個驚慌失措的女人保護的姿態,淺川涼夏很受傷。即使心裡已經打算成全他們了,但她還是不知道自己輸在哪裡。

  無論是容貌、家世,她都比她好,就算是認識他的時間,她也比她早。

  她問他,「你就為了這樣一個女人,在結婚的當天拋棄我,讓我和兩家人在所有觀禮的賓客面前難堪?寧願背叛兩個家族也要和她在一起?」

  他堅定地說,「是的,我愛她!即使是死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即使是死也要和她在一起嗎?

  她不甘心,「她哪裡比我好了嗎?我可以為你付出一切,娶了我你什麼都不用放棄。」

  他說,「她在我眼裡是最好的,誰也比不上。」

  她輸得一敗塗地,但她的驕傲讓她不願意低頭,她說,「我不會祝福你們,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你今天的選擇是錯誤的。」

  她放走了他們,幫他們掩藏逃跑的蹤跡,說服淺川家和忍足家不要再找他們,也不要再追究。

  淺川涼夏想,只要她能夠幸福,她願意為他背負所有的後果。

  只是那個他願意為之付出所有的女人,卻並沒有給他幸福,她最終跟著另外一個能給她更優渥生活的男人跑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櫻井涼夏那顆死寂的心又復活了。她想,只要他願意,她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幫他奪回他在忍足家的地位。

  再次找到他的時候,她問他,「你後悔了嗎?」

  她卻沒想到男人會嘲諷地對她說,「這就是你的報復嗎?詛咒我一無所有,還連累我的家族?可是即使我一無所有,我仍然不後悔當初的選擇,我為自己沒有娶你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而慶倖!」

  原來在他的眼中,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

  「我沒有。」淺川涼夏徒勞地辯解。

  對上男人充滿厭惡、不信任的眼神,淺川涼夏從來沒有這麼絕望過。她滿心滿眼愛著的這個男人,在他的心裡,她不過是個得不到就要瘋狂報復的惡毒女人。

  淺川涼夏絕望地說,「你不相信我?」男人沒有回答,眼神卻代表了一切。

  淺川涼夏哈哈大笑,「你以為惹怒巫女的後果就只是這麼簡單嗎?真是太天真了!你不是覺得自己的愛情很偉大嗎?我要詛咒你的所有子孫後代永遠都不會有愛情!」

  說完她猛地一用力,那條在她脖子上戴了十多年的項鍊應聲而斷。一直貼在她心口的東西還帶著余溫,拋出去的時候,像是割捨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她說,「忍足侑士,你說過會來找我的,我每天都會去那棵櫻花樹下等你。我等了你十三年,終於等到你了,我等了你十三年,可是你卻不記得我了~~那個可笑的承諾只有我一個人記得,沒有關係。我愛你,你不愛我,也沒有關係。可是為什麼你從來就不相信我?」

  淺川涼夏是驕傲的,即使是哭,也挺直著脊背,她說,「這個東西還給你,但願我從來就不曾遇見你……」      


056 悔意

  「歐尼桑……」

  少女的呢喃像是魔咒一樣,瞬間開啟了忍足侑士腦海裡黑暗中的那道門。他覺得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個奇怪的地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而巧合的是,那個人也叫忍足侑士,卻穿著古代的衣服。

  在那個地方,忍足家是當地的大戶,而那個忍足侑士則是那一家的長男。作為長男,意味著要承擔更多的責任。作為家族的希望,他六歲那年,家裡人準備把他送到外地的一個學堂念書,作為將軍之子的伴讀。

  在這之前,家裡人把他帶去了附近一個村落的神社。據說那個神社有靈力強大的巫女,在那裡抽到的時運很靈驗,求得的禦守也真正有避邪護主的作用。家裡人希望他此去念書能夠平平安安,能夠獲得良好的前途。

  小孩好動,對神社也沒什麼興趣,不多時就偷偷地跑出去了。他順著小路一直爬啊爬,爬到了山頂。山頂上有一棵巨大的櫻花樹,山風一吹,粉色的花瓣紛紛揚揚地飄落,給地上鋪上了一層粉色的地毯。

  亂花迷人眼,他竟然在樹底下看到了櫻花樹精靈。精靈是個和他一般大小的小女孩,此刻正抱著膝蓋蹲坐在櫻花樹下,如墨一般的黑色長髮披散開來,點點粉色的櫻花花瓣點綴在上面,好像要將她融為一體。

  小男孩看呆了,他甚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嚇到櫻花樹精靈,然後她就會像這些櫻花一樣,化成花瓣消失。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上前,小心翼翼地問,「喂,你是櫻花樹精靈嗎?」

  精靈抬起頭,小男孩從未見過那麼漂亮的小女孩,精緻漂亮得就像人偶娃娃。只不過人偶娃娃被人欺負了,眼裡積滿水漬,眼眶也是紅紅的,粉嫩的鼻尖也是紅紅的。

  小男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心跳得好快,臉上也熱熱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雖然這個小女孩哭起來很好看,但他不想看見她哭,他想保護她。

  他手忙腳亂地說,「喂,你別哭啊~誰欺負你了?尼桑幫你打他!我跟你說哦,我打架可厲害了!」

  小女孩疑惑地看著他,「歐尼桑?可是我沒有哥哥~~」

  原來她沒有哥哥,所以才會被人欺負!

  小男孩自告奮勇地拍拍胸脯,「以後我做你的哥哥,由我保護你,看誰還敢欺負你!」

  小女孩破涕為笑,笑得很開心,笑得小男孩一顆心砰砰亂跳,她說,「好,歐尼桑你真好~」

  歐尼桑~~~

  身為忍足家的長男,家裡很多人叫他哥哥,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叫得他這麼開心。就好像看見她笑,聽她叫他哥哥,他就得到了全世界。

  只是小女孩似乎也是偷偷逃家出來的,沒過一會兒就急著要回去了。小男孩很喜歡小女孩,他才剛剛認識她,還沒和她一起玩兒呢,心裡自然是捨不得。可是他也不想讓小女孩耽擱了回去的時間被罰,所以急急地叫住她,「喂,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我叫忍足侑士,你叫什麼名字?」

  知道了名字,他以後也可以偷偷地再來找她玩兒,小男孩如是想。

  只不過小女孩似乎並不願意告訴他名字,小女孩是不是不喜歡他?小男孩很失落,「如果你不願意告訴我名字就算了,那你能告訴我以後怎麼才能再見到你嗎?」

  不過他還是想再次見到她,他也一定會讓她喜歡自己的,小男孩很有信心地想。

  「我會經常來這裡……」她說。

  小男孩眼前一亮,「那我以後只要到這裡來就能見到你了對不對?」隨即想到父母帶他來這個神社的原委,頓時頹喪了,「可是父母要送我進學堂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再來這裡……」

  「沒關係,我可以在這裡等你,無論你什麼時候來都可以見到我~」小女孩認真地說,粉白色的和服衣擺在風中鼓動起來,如墨的黑髮淩亂地飛舞,襯著背後巨大的櫻花樹,小男孩再次確定這個小女孩一定就是櫻花樹精靈,所以才不願意告訴他名字。

  小男孩很擔心,他不知道自己去學堂念書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如果小女孩忘了他怎麼辦?他摸了摸胸口,突然想到一個絕妙的藉口。

  他掏出從他出生起就掛在脖子上的項鍊說,「可是萬一你長大了我認不出你了怎麼辦?不如我把這個東西送給你吧~我母親說這個就代表我,如果以後再見面我認不出你了,你就把這個東西給我看,我就能認出你啦~」

  小男孩很得意,母親說這個東西是要送給他未來媳婦的,可是他就是喜歡這個小女孩,就要把這個東西送給她。唔,送給她是不是她以後就能成為他的媳婦呢?

  彼時的小男孩只知道自己第一眼就喜歡這個小女孩,卻還不明白媳婦的含義。

  然後小女孩捧著項鍊下山了,他在山頂小女孩剛剛坐的地方坐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也下山了。

  再然後他就被送到了學堂,作為將軍之子的伴讀,每天和很多貴族子弟一起學習。在那之後遇到了很多的事情,戰爭,幕府政權的變更,他一直追隨著後來也成為大將軍的將軍之子,作為一個幕後出謀劃策的軍師一般的存在。

  十多年來,他從一個性格跳脫的孩子,變成了一個運籌帷幄的軍師。

  無論時間怎麼變遷,他始終記得六歲那年的春天,櫻花樹下如墨一般的黑色長髮,粉白色的和服,以及滿臉淚痕的女孩。她說她會在那棵櫻花樹下等他,她說他無論什麼時候去都可以看見她……

  只是那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會不會在那棵櫻花樹下等他?她會不會已經忘記他了?會不會嫁給了別人,成為了別人的媳婦?

  每每想到這些猜測可能會發生,他的心裡就會很不舒服,有種迫不及待地想要衝去那裡找她的沖|動。

  終於在他十九歲那年,將軍允許他回家探親。他懷著巨大的期待回家,還沒來得及去那棵櫻花樹下,父親就告訴他,家裡為他定了一門親事。對方是當年那個神社靈力最強大的巫女,據說和她聯姻的話,他未來的仕途會一片平坦。

  忍足侑士很震驚,怎麼可以這樣呢?他已經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啊,六歲那年就想著以後長大了要娶她做媳婦的。他反抗,說自己早在十三年前就把屬於他的那塊代表身份的項鍊交給了一個女孩,他這輩子也只會娶這個女孩。

  父親說,十三年前的那個女孩很有可能早就已經嫁人了,就算沒有,他也必須娶淺川家的巫女。因為他是忍足家的長男,承載著光耀門楣的責任。

  忍足侑士很憤怒,他根本就不喜歡腐敗的官場,每天為了幫助將軍奪權而算計來算計去,還要防止哪天將軍覺得他知道得太多讓他切腹。

  為了家族這些他都忍了,只因為心中還有那麼一處淨土。現在連他心裡唯一的那點念想也要剝奪嗎?忍足侑士接受不了。

  他跑去了當年那棵櫻花樹下,還是一樣櫻花飛舞的季節,在那棵樹下,他又看到了那個無數次午夜裡夢回的場景。

  ——一個穿著粉白色和服的黑髮女子抱著膝蓋蹲在櫻花樹下嚶嚶哭泣,粉色的櫻花花瓣盤旋著落在她的頭頂。

  幼年的記憶和現在的場景幾乎重合,那一刻,忍足侑士心中充滿喜悅。

  ——真好,她一直在這裡等他。

  如同幼年記憶裡一樣,忍足侑士微笑著走上前,他聽見自己問,「喂,你是櫻花樹精靈嗎?」

  少女抬起頭,佈滿淚痕的臉上有著驚慌的神色。

  有那麼一瞬間,忍足侑士覺得這張臉和記憶中的有些不一樣。不過具體哪裡不一樣了,他又說不清楚,他把這歸咎於人長大了都會變。

  極其相似的場景讓他先入為主地有了這個女孩就是當年那個女孩的觀念,以至於後面女孩根本拿不出來當初他送給她的那條項鍊,他也沒有懷疑,只是當她是真的遺失了。

  雖然心裡有那麼一點小心眼地覺得自己的東西沒有被重視,但想想她等了自己那麼多年,他又覺得這點小事簡直微不足道。

  那個女孩是村裡的平民,家裡只有一個父親,因為去年天災收成不好,家裡已經揭不開鍋了,所以父親打算把她賣給一個有錢的老男人做媳婦。

  忍足侑士聽得怒火中燒,直接丟給了女孩的父親一筆錢,然後把女孩帶回家了。他告訴自己的父親他只會娶這個女孩,不會娶那個巫女,父親很生氣地教訓了他一頓。

  後來父親囚禁了那個女孩,用她的性命逼他去見那個叫淺川涼夏的巫女。他沒有辦法,只得去見那個巫女。

  不得不說巫女淺川涼夏很漂亮,一頭如墨一樣黑亮的長髮用紅繩綁著,身穿白衣緋褲巫女裝。她用那雙黑紅色清亮的眼睛看著他的時候,那種久違的心跳加速的感覺又來了。

  忍足侑士心裡很自責,那個讓他第一次心動的女孩等了他十三年,雖然時間讓他對她的感情已經趨於平淡,但他應該對她負責的,怎麼可以對另外一個女孩心動?

  他只能用面無表情來掩飾自己的情緒波動,他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不能娶你。」這句話是在告訴她,更是在警告自己。

  淺川涼夏只是看著他,那雙黑紅色的瞳孔光芒漸漸弱了下來,卻是什麼都沒說地轉身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木屐一下又一下的聲音像是敲在他的心口,悶悶的不舒服,讓他有種追上去抓住她的沖|動。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對不起那個等了他十三年,現在連性命都受到威脅的女孩。

  後來他裝作向家族妥協了,乖乖地等著婚禮那天到來。家裡的人都松了一口氣,終於在婚禮的那天讓他找到了機會,一鼓作氣把女孩救了出來,然後帶著早已準備好的錢銀,和那個女孩一起私奔了。

  其實將軍那邊他早就厭倦了,在回家探親之前,他就已經「重病」了幾次,他只需要舊病復發死亡,忍足家也不會受到多大的牽連,他也能擺脫每天算計人的命運。

  只是一路逃亡,他的心裡總會想起淺川涼夏那時的眼神,靜靜的,卻好像帶著悲傷,心裡就會冒出一絲抽疼,一絲愧疚。

  可是現在他已經有要保護的人了,在決定拋下一切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便回不了頭了。

  也許是神明的懲罰,開始逃亡的那天晚上就下起了雨,每走一段路都變得非常的艱難,又要躲避忍足家和淺川家派出來找他們的人。在這種危機關頭,他發誓要保護的人又病了。想著他們有可能會被抓回去,忍足侑士的心裡就焦躁難安。

  正在這個時候,淺川涼夏找來了。看著他那雙依舊平靜的黑紅色眼睛,忍足侑士只能用憤怒掩蓋自己的愧疚,「我不愛你,我愛的是她!我可以為她放棄一切,家族、權利、地位,我不會娶你的!」

  對不起,誰讓我先遇上的人是她呢?如果我先遇上的人是你……

  這次她終於開口了,她說,「你就為了這樣一個女人,在結婚的當天拋棄我,讓我和兩家人在所有觀禮的賓客面前難堪?寧願背叛兩個家族也要和她在一起?」

  「是的,我愛她!即使是死我也要和她在一起!」忍足侑士堅定地回答她。

  這次他從淺川涼夏那雙眼睛裡看到了悲傷和不甘,她說,「她哪裡比我好了嗎?我可以為你付出一切,娶了我你什麼都不用放棄。」

  忍足侑士不是不諳□的少年,他怎麼會看不懂那眼神的含義呢?她喜歡他?可是為什麼呢?明明只有一面之緣,他對她的態度還那麼差,忍足侑士想不明白。

  可是傷害已經造成,即使心懷愧疚,他還是不得不打破她的幻想。他深情地看著身後依賴著他的女孩,殘忍地對淺川涼夏說,「她在我眼裡是最好的,誰也比不上。」

  「我不會祝福你們,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你今天的選擇是錯誤的。」

  她走了,在下著雷雨的夜晚,留給他的是一個挺直的背影。

  對不起~~忍足侑士對著她的背影默默地說,然後返身緊緊地抱住身邊的女孩。為什麼即使抱得這麼緊,也沒有溫暖的感覺呢?為什麼和她在一起沒有那種心跳的感覺呢?為什麼心裡一直空著的那個洞不僅沒有被填滿,反而越來越大了呢?

  忍足侑士開始懷疑,也許當年念念不忘的不過是那份驚豔,和愛情無關,而那份驚豔經過時間的打磨,變成了割捨不去的執念。

  不知道為什麼忍足家和淺川家派出來尋找他們的人突然不見了,也許是放棄了,忍足侑士松了一口氣,只是和女孩在一起的日子並沒有想像中的快樂。

  女孩體弱,在逃亡的過程中一直生病,很快他從家裡帶出來的錢銀就花光了,他不得不自謀營生。只不過貴族和平民的生活差得太遠,短時間內他根本就適應不了,以至於日子過得從未有過的清貧。

  大都城有更多的誘惑,他拋棄一切選擇的愛情在這些面前不堪一擊,跟著他的女人不願意再忍受貧苦,跟著一個商行的老闆跑了。

  忍足家的確沒有受到將軍的追究,只是經受了這一打擊,元氣大傷,已經大不如前了。

  他一無所有。

  坐在家徒四壁的房間裡,他總會想起那時候櫻井涼夏說的那句話,她說,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你今天的選擇是錯誤的。

  她說對了,時間的確證明瞭他的選擇是錯誤的。如果當初他選擇的是接受家族的安排,順從自己的心意和她在一起,現在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事實上沒有如果,所以他必須得承擔自己的選擇帶來的後果。

  可是在他最窮困潦倒的時候,淺川涼夏又出現了,她問他,「你後悔了嗎?」

  後悔了又有什麼用呢?他已經回不到從前了,而她值得更好的。

  為了打消她的希望,他用盡了世界上最刻薄的語言。聽見她絕望地說「你不相信我」的時候,他的心裡在滴血,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你以為惹怒巫女的後果就只是這麼簡單嗎?真是太天真了!你不是覺得自己的愛情很偉大嗎?我要詛咒你的所有子孫後代永遠都不會有愛情!」

  她哈哈大笑,然後猛地用力從胸前扯下一樣東西拋過來,忍足侑士下意識地接住。握在手心的項鍊還帶有余溫,而淺川涼夏說出來的話卻讓他頭腦一片空白。

  她說,「忍足侑士,你說過會來找我的,我每天都會去那棵櫻花樹下等你。我等了你十三年,終於等到你了,我等了你十三年,可是你卻不記得我了~~那個可笑的承諾只有我一個人記得,沒有關係。我愛你,你不愛我,也沒有關係。可是為什麼你從來就不相信我?」

  她說,「這個東西還給你,但願我從來就不曾遇見你……」

  淺川涼夏的話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腦海中回蕩,等他終於理清她話裡的意思時,眼前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我都做了些什麼?」忍足侑士捂住眼睛頹然跪地。

  他想起櫻花樹下再遇的時候,那個他以為的女人模糊地回答他小時候的那次相遇,她說那條項鍊不小心丟了……那麼多的疑點,為什麼他就沒有意識到呢?

  明明淺川涼夏也有著一頭如墨般的黑髮,明明他對淺川涼夏有著莫名的好感和熟悉感……為什麼他要因為害怕自己移情別戀而故意遠離她,甚至一次又一次殘忍相對呢?

  眼淚流不出了,忍足侑士從地上站起來,眼神堅定。


057 決絕

  原來從來不是移情別戀,而是他從一開始就認錯了人。即使是再深刻的記憶,經過十三年的時間也已經有些模糊了。

  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她那頭如墨的黑髮,以及哭得泛紅的眼睛。而這兩點那人恰好也符合了,再加上相似的場景,以及她有心的誤導,他竟然不曾懷疑過,以至於他親手傷害了當年他說要保護的那個女孩。

  可是傷害已經造成,即使他再悔恨,時間也不可能倒流。他唯一能夠做的,只有向他道歉,想辦法補償她。

  想起淺川涼夏那時候絕望的眼神,忍足侑士就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誰狠狠地捅了一刀,痛得鮮血淋漓。他想,淺川涼夏聽見他說那些殘忍的話時,心裡又是什麼樣的感受?一定也和他一樣吧?

  忍足侑士已經不奢求淺川涼夏會原諒他了,他只希望能陪在她的身邊,用餘下的生命來彌補自己的罪過。可是淺川涼夏卻決絕得一點機會都不肯給他。

  等忍足侑士交代好一切返回神社的時候,淺川涼夏已經死了。聽見淺川家的人冷眼告訴他這些的時候,忍足侑士很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怎麼可能?你們一定是騙我的!」忍足侑士篤定地說。涼夏怎麼可能會死呢?她明明才那麼年輕。她只是恨他,不想見到他,所以才會讓人這麼說吧?他不斷地安慰自己。

  卻被一個茶金色頭髮的青年一拳狠狠地打在鼻樑上,頓時鮮血長流。那青年一把抓住他的胸前的衣服提起來,嘶啞著聲音野獸般嘶吼,「是你害死了她!你還有臉出現在這裡?我要替她打死你這個混蛋!」

  一拳又一拳打在忍足侑士的臉上、身上,他卻完全感覺不到疼。涼夏真的死了?怎麼會呢?一定不可能的。

  「手塚君,你冷靜點!」

  有人上來勸阻,那茶金色頭髮的青年停了手,捂著眼睛壓抑著不哭出聲,眼淚卻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一滴一滴潤濕了胸前的衣服。

  忍足侑士這才慌了,他爬起來上前抓住茶金色頭髮的青年急急地問,「涼夏呢?她在哪裡?帶我去見她!我要見她!」

  「你想見她是嗎?好,我帶你去見她!」

  忍足侑士一陣欣喜,跟在青年的身後,一直走啊走,竟然又走到了那棵櫻花樹下。此刻已經是夏天了,枝頭的櫻花早已落盡,取而代之的是蔥郁的綠色。

  他四下張望,「為什麼帶我來這裡?涼夏呢?她人在哪裡?」

  青年定定地走到樹根下的新土旁,蹲下來,溫柔地撫過地面,「涼夏說她死後把她葬在這裡,她說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的,也希望一切從這裡結束。」

  忍足侑士猛地一震,他想起淺川涼夏那時說的話,她說:但願我從來就不曾遇見你……

  「不可能的,怎麼會呢,不會的……」忍足侑士腳下一軟,跌倒在地。他一邊抽噎著淚流滿面,一邊往前爬。

  當手顫抖著撫上樹根下的新土時,一陣山風吹來,巨大的櫻花樹嘩嘩地抖動,樹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變黃,掉落。緊接著樹枝冒出新芽,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竟然盛開了滿樹的繁花,像是要燃盡生命一般。

  生命枯萎,繁花凋零,巨大的櫻花樹在櫻花落盡的那一刻變成了枯樹。

  涼夏,你果真如此決絕,連這唯一的一點念想也不願意給我嗎?

  忍足侑士開始酗酒,沒日沒夜地酗酒。即使生無可戀,他仍然活著,他要一百倍地體會涼夏的痛苦,這樣他才覺得自己的罪孽減輕一些。

  然後有一天,他突然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女人。她說她是次元魔女,她說她能實現他的願望。

  願望嗎?他只希望來生能夠再遇到涼夏,這一次他會用自己的生命來愛她,即使她不原諒他,即使她再也不愛他……

  **忍足侑士回憶結束**

  「涼夏……」

  猛地從幻境中驚醒,那種失去摯愛痛不欲生的感覺太過真實了,忍足侑士驚惶地尋找櫻井涼夏的身影。看到她還垂著頭蹲坐在地上時,他才松了一口氣。

  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連名字也一模一樣的人是誰?前世今生,那個人是他嗎?那涼夏是不是就是當年那個淺川涼夏的轉世?她也想起了那些東西了嗎?那她會怎麼想?

  忍足侑士忐忑地走上前,又叫了一聲,櫻井涼夏這才緩緩地抬起頭。原本紫色的瞳孔此刻變成了黑紅色,猶如地獄的火焰,燃燒著徹骨的恨意。

  忍足侑士被她的眼神看得心神巨震,猛地倒退一步。櫻井涼夏從地上站起來,銀灰色微卷的長髮在空中淩亂地飛舞。

  她冷冷地看著他說,「忍足侑士,原來是你。」

  「是我。涼夏,當年的事……」

  「當年的事不過是我自己犯傻,真沒想到我們還會以這種方式見面,該說是宿命嗎?」櫻井涼夏自嘲一笑,隨即一臉冷漠地說,「不過當年的淺川涼夏已經死了,我再也不會做那種傻事了。時隔這麼多年,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吧。」

  櫻井涼夏說完再也不看他一眼,自顧自往山下走去。

  「涼夏,對不起,當年的事我可以解釋,給我一個機會……」忍足追上去,想拉住她的手,卻被她大力揮開。

  「不需要,當年的事情早就已經在這裡結束了。」

  「涼夏……」

  「不要跟著我!」

  柳蓮二默默地看了眼面色絕望地停在原地不敢動的忍足,又看了看櫻井涼夏下山的背影,然後拍了拍忍足的肩膀,朝著櫻井涼夏追了上去。

  他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結合兩個人的話總歸能猜到一點。淺川涼夏?應該是她本來的名字吧?當年?或許是三百八十四年前吧~~當年的事情又是什麼?忍足侑士又在裡面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櫻井涼夏果然是個有趣的人。

  下山的途中,柳蓮二說,「櫻井桑,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當年的事’是什麼嗎?當然,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當我沒問。」他是喜歡收集資料,但這時候更多的卻是想幫朋友分擔一些不愉快的東西,他看得出來櫻井涼夏很難過。

  「當年的事?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不過是一個傻女人愛上了一個男人,甚至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可是這個男人卻狠狠地傷害了他。最可笑的是,即使是這樣,那個女人也不捨得真正傷害他分毫~~你說她是不是笨得無可救藥?」櫻井涼夏自嘲地說。

  柳蓮二認真地想了想,點頭,「的確很笨~」

  櫻井涼夏嘴角抽了抽,「你可真直接~~」

  柳蓮二很無辜,「是你問我的,我不過是照實回答而已~」

  好吧,被他這麼一本正經地調侃,櫻井涼夏壓抑的心情緩和了不少。卻聽柳蓮二繼續說,「這個女人是很傻,但她也很幸福,至少她認認真真地愛過,即使愛得飛蛾撲火,即使愛得沒有結果。我想這樣一個執著善良的女人,一定會遇到一個真正懂得珍惜她的人,你說是嗎,櫻井桑?」

  櫻井涼夏愣了一下,隨即笑,「謝謝~~」

  真正懂得珍惜她的人嗎?或許……

  下山後,櫻井涼夏給跡部景吾打了電話,他們已經回到跡部家別墅了。柳蓮二把她送回去的時候,跡部表情很奇怪,「怎麼只有你們兩個人?忍足呢?」

  櫻井涼夏眼神一閃,「他嗎?他覺得山上風景很好,所以多留了一會兒,沒有和我們一起~」

  多留一會兒?跡部的表情更古怪了。忍足對涼夏的心意他看得很清楚,現在還有柳蓮二這麼個情敵在,他怎麼可能放心他們倆一起?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了,因為櫻井涼夏接下來的話。

  她說,「哥哥,我想和柳君一起先回東京。」

  「回東京?為什麼?」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和一個朋友的約定,所以想去找她。」那個人,侑子……

  是和什麼樣的朋友的約定,重要得非得這幾天去?在他的印象中,涼夏的朋友一向很少。雖然現在好些了,不過就他所知的女性朋友,好像還真沒誰。

  跡部一聽就知道她是在找藉口,不過看和櫻井涼夏堅定的眼神,他又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得說,「好吧~」說著看了看柳蓮二,「柳君,涼夏就拜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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