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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棋魂)國耀永夏》作者:挖坑不填【完結+番外】

《(棋魂)國耀永夏》作者:挖坑不填【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0906個瀏覽者
文案:

Part1:
我的青梅竹馬叫做高永夏。
一個非常讓人蛋疼的棒子。

Part2:
我隔壁的韓國鄰居貴姓夏。
一家子全都各種高貴冷豔。

概括part1和part2:
住在我家隔壁同我青梅竹馬的男孩叫做高永夏。他還有另一個身份,他就是一個非常冷豔高貴但是令人無比蛋疼的棒子。

這是一個目標僅為老死在耀君懷抱的好妹子在無比蛋疼和自家爹媽去韓國無壓力掙棒子錢時,順便入手人家國家最得瑟的天才圍棋棋手高永夏的故事。

作者提醒:標簽各種坑爹不解釋。這其實是兩個互相覺得對方是傻X的家夥最後攪和在一起的故事。
我要嫖了高永夏不解釋。

皮埃斯,卷一是最後一點一點和劇情搭邊的地方,卷二開始全都是作者瞎掰原創的劇情。
又及,狗血天雷虐身虐心皆有【這和作者名一樣有保證。】

內容標簽:幻想空間 青梅竹馬 虐戀情深 種田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郭耀,高永夏 ┃ 配角:棋魂其他人物不解釋 ┃ 其它: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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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劇情

第1章 起因
  
  妹子姓郭,名耀。
  全名郭耀。
  
  父母高中是同桌,大學是同班,大學畢了業又是進的一個公司一個部門一起從端茶倒水掃地打雜幹起,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一對結了婚。
  排除那些不正直的重男輕女的「本來生的是男娃結果生個女娃出來乾脆也用這個名字得了」的想法,郭耀妹子也算是被爹媽捧在手心上長大的。
  
  唯一的遺憾,就是郭耀在小時候,爹媽被公司「拓寬國外市場」這一剛出來至現在第一次聽都無比二缺傻X的計畫書送到韓國去後,父母在中國都沒什麼親戚可以去拜託照顧的郭耀,也一起被帶去了韓國。
  
  那個時候,郭耀左手抓著一隻白色小兔子的左腿,倒拎著這只兔子被媽媽抱在懷裡上了飛機。
  那時,韓國還沒有向全地球的人告知自己是「世界的起源」這一無比讓郭耀覺得暴躁和蛋疼的真思密達真芥末的真相。
  但是,郭耀一直森森覺得這個思密達的苗頭在自家父母到達他們在韓國租的那套房子後,根據當地習俗拿著藏在郭耀背著的那個粉紅色小背包夾層裡從中國偷渡到韓國的那一真空包裝的無錫醬排骨後,在郭耀眼裡就是她娘拉著她的手,上門用英語和人家家裡的女主人打了招呼然後將那包醬排骨塞到了對方手裡然後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家裡沒啥拿得出手的您將就的怎麼怎麼如何如何」然後俐落乾脆的告別走人,碰得一聲巨響關上家門——這便已經有了。
  
  郭耀在韓國第一頓的晚飯,在她病怏怏的用筷子左挑右撿的混了個半飽後,就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到屋子後面自帶的小花園蹲在地上消食。
  別吐槽這樣子除了大腦缺氧外能消個毛食,郭耀現在才六歲,能知道飯後要消食不錯了。
  
  郭耀妹子一個扭頭,看到自己家隔壁鄰居裡一個小男孩正拿著自家之前送過去的那一包天朝超市零售價3.2元的無錫醬排骨喂狗。
  她眨了眨眼睛,覺得那傢伙真是個傻×。
  哪有人給狗喂人吃的東西?
  雖然郭家壓根沒人喜歡吃無錫醬排骨。
  但是自家老媽居然還記得裝在自己背包夾層裡的那包似乎放了最起碼半年的無錫醬排骨,順便當成順水人情送出去,著實無比聰明。
  
  於是郭耀在無聊到低頭去數地上螞蟻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家隔壁的那個小男孩也在內心腹誹著她家的窮酸。
  
  人家送禮都送韓國本土產的排骨,這戶據說是中國來的人真是畫虎不成反類狗。
  媽媽還讓他去處理這些不知道怎麼做出來的肉,真是無聊!幹嘛拿來喂納斯特,直接扔垃圾桶不就好了。
  事實上,他娘的意思確實是讓他丟去垃圾桶——因為擱了半年過了保質期也不是啥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他理解錯誤了,於是——
  幾天後,郭耀正和她娘各種暴躁的學著吐字不清莫名其妙的韓語時,郭家隔壁的那戶姓高的鄰居,在自己的後花園裡埋了那條拉肚子拉到脫水後救治太晚死亡的名狗。
  
  這便是,郭家和高家從此結下深仇大恨的起因。
  也是郭耀和高永夏兩人從此互看不順眼覺得對方是傻X的青梅竹馬人生的起因。
  
  
第2章 蒹葭

  郭耀妹子覺得韓語各種蛋疼。
  但總歸是學會了那讓那人絕望的語言。
  雖然任何一門語言作為人來說學的最快的卻是罵人的話這一點……是國際慣例。
  但是——
  哎喲我去,哪一國的語言罵人有天朝的博大精深?
  可惜在韓國這個吃新鮮的蔬菜比吃肉還要金貴的鬼地方,郭耀妹子那種獨孤求敗的高處不勝寒的蕭索感誰能懂?
  
  最起碼入了小學後,她一個人在班級裡獨來獨往的要不是考試排座位考完發試卷,那是誰都想不起來班裡還有這麼一個人。
  至於遭遇到同等情況待遇的人,還有一個。
  就是自己隔壁那鄰居高永夏。
  
  妹子在給自己那位原本是臺灣現在跑到日本去的友人——韓光少年——發電子郵件吐槽自己那鄰居高永夏越長大越發的冷豔高貴各種讓人絕望的時候,對方發訊息回來說,自己決定今年趕緊去考圍棋的職業定段賽省得過幾年要是遇到塔矢亮那貨被搶掉一個名額那就慘了。
  等到他發來那塔矢亮照片之後,郭耀妹子各種羡慕妒忌恨自己這邊只有千篇一律的棒子可以看哪能一晃眼就見到這麼萌得小正太。
  結果再仔細一看拍攝日期——
  我去,韓光你丫個牲口這都是三年前的照片了就算當年是個萌正太現如今一定長歪了啊理由各種不解釋!
  
  用手機發出去的這封電子郵件直到中午才入手回復。
  「這小子叫哥師兄好多年不解釋啊不解釋!哥當年入塔矢老師門下的時候這小子還是個三四歲的小鬼呢>/////////<」
  
  對於這種炫耀的事情,郭耀妹子一邊啃著自己做得鹽水冰棒解饞,一邊從自己視窗往外看去隔壁那戶樓下準備出門的高永夏,回復到——
  「姐隔壁的那冷豔高貴的高永夏今年貌似也去參加定段賽,人家還比你小三歲呢。牲口你得意啥……凸」
  
  「求真相。」
  結果韓光就回了這一條,妹子舉起手機左照右尋都沒找到好角度,反而對方有察覺到的抬起頭看向二樓——
  
  兩人毫不猶豫地第一時間給了對方一個中指表達內心的感情之後,齊刷刷的扭頭一個往前邁步一個咬碎嘴裡的冰棒。
  
  兩人每次一照面,殺氣迸濺那是必須的。
  
  最終,郭耀的照片還是沒拍成。
  誰叫高永夏那貨比起身嬌體軟脾氣好有禮貌的塔矢亮小師弟要難對付多了呢?
  不過她也只需要開電腦上論壇,試了幾個密碼後成功進入了論壇扒拉到一張高永夏近日的照片複製粘貼用電腦發郵件給韓光就成了。
  所以說後援團神馬的哪有「一網打盡周邊學校各色(有潛力)美男」這個論壇牛逼?
  韓國的姑娘們你們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喂!
  你們的進化目標就是英國的那些職業狗仔隊啊!
  人家高永夏才小學五年級,郭耀就能找到他的照片了,讓同樣是小學五年級的天朝妹子深深感到鴨梨很大……
  
  吐槽完,鹽水冰棒啃完,這個夏天也快要結束了。
  住在自己隔壁的高永夏,理所當然的成為了職業棋士。
  至於一連發了五封電子郵件,每一個內容都不重樣但每一件事情都是一樣的韓光在和郭耀妹子炫耀著「鍋子鍋子哥定段成功了喲吼吼吼吼……」我只是重複回復了五封相同的郵件內容。
  「我家隔壁那冷豔高貴我和他各種互看不順眼的高永夏,對,就是你知道的那個比你小三歲的傢伙,他也定段成功了。」
  
  一邊就著清水啃麵包,郭耀妹子也絕對不要吃那傻缺到各種悲劇的泡菜。
  至於家中,那是除了她之外的郭家爹媽兩人全都在公司加班忙著呢。
  
  郭爹原來的工作,早就辭了。
  誰叫人家郭耀妹子那從小天賦異稟才華橫溢的表哥蘇子期,靠著收購小霸王掙了第一桶金然後在發展國產遊戲的同時還順便收購了google股票掙了三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後,想將自己的遊戲公司分部開到韓國來,那麼在韓國混出人脈關係的郭爹就成了最好的助力。
  
  兩年前,郭家爹媽就雙雙辭職轉投到表哥麾下幫忙了。
  而郭耀妹子也表示,自家表哥蘇子期唯一讓人蛋疼的地方除了走到哪裡桃花開到哪裡這種事情外,其他地方就再完美不過了。
  她表示有這種人在上頭頂著,小學五年級才九歲就入手職業棋士頭銜的高永夏算個毛?
  國中二年級時,就入手職業棋士頭銜也算在圍棋界小牛逼了一把的韓光少年就更加是那天邊孤高的浮雲了。
  
  郭耀妹子坐在視窗,看著高永夏在門口按下門鈴之後,將擱在窗臺邊上的冰棒朝著他丟了過去。
  Bingo!
  
  郭耀看著高永夏抬起頭,毫無紕漏的朝著自己所在的窗臺看過去,舉起右手豎起中指。
  她笑眯眯的將手上最後一點麵包吞到嘴裡,鼓著腮幫子回敬了他兩個中指。
  
  冷豔高貴啥,豎中指的青少年才是有青少年的樣子嘛。
  嗯,這是韓光少年給郭耀妹子解釋的。
  郭家爹媽沒做出「這是不對的快點忘掉忘掉」的表示,郭耀妹子就笑嘻嘻的照搬全收了。
  
  郭耀和高永夏同樣五年級的時:
  十一歲的郭耀,已經能夠只試幾下就猜中加密論壇的密碼,跑進去潛水圍觀一番順便尋找到自己想要的照片後,在內心表達一下韓國妹子們對美男的饑渴真是讓她感覺鴨梨很大;
  十一歲的高永夏,已經脫離了棋院研究生的那「一腳邁入職業棋士」的身份,堂堂正正走進了職業圍棋的道路。
  十四歲的韓光,接到自己居然和自己拜入門下的授業恩師——塔矢行洋進行在幽玄之室的第一場職業比賽的消息。
  
  那個時候,郭耀率先豎中指表示自己內心對高永夏不滿其後高永夏同樣豎中指反擊回來,兩人依舊是一個把對方當成沒事找事做的傻瓜,一個把對方當成冷豔高貴很要消遣的笨蛋。
  韓光表示,自己只想搞個好職業,騙個相夫教子煮菜做飯還能暖床的日本姑娘回家而已……
  
  「一來就對上自己的老師,日本圍棋界你們的潛規則你們的慣例都在哪裡嗷!」
  韓光少年咆哮著發洩自己內心的不滿。
  
  高永夏剛剛結束一場前輩對付後輩慣例的圍棋比賽——理所當然勝了,結果卻被郭耀那根帶著鹽水氣味的冰棒棍子砸中腦袋,並且還將自己的頭髮弄得無比噁心。
  
  「見鬼,為什麼洗不掉那一股鹽水冰棒的氣味?」
  他在浴室裡聞著自己濕漉漉的頭髮,還是覺得能聞到那一股噁心的味道。
  
  「人生啊……」
  郭耀妹子泡在浴缸裡,手上拿著本《詩經》,每天洗澡時看兩首詩用中文念個幾遍,力求別在韓國連紅燒肉的味道都聞不到,也別忘了母語怎麼讀寫。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第3章 有女同車

  郭耀妹子表示秋游得地點讓她各種肝疼。
  疼得她都不想回憶那鬼地方到底是哪裡了。
  
  順便表示居然和高永夏坐在一排而且他還靠視窗的那一個位置……郭耀妹子表示更加的肝疼。
  詢問一句「你暈車?」郭耀妹子覺得她已經壓下去各種諷刺看笑話的語氣了但是對方那表情一變一扭頭看窗外一看就看了大半路的做法,著實更加讓她覺得這貨冷豔高貴傲嬌的各種戳不到她的萌點上。
  傲嬌少年神馬的早就不流行了,郭耀妹子表示她從一而終的喜歡各種軟乎好揉捏的萌正太。
  可惜的是她在天朝接觸的男孩子熟一點的只有現在各種裝逼的讓她和對方自己都覺得各種苦逼的韓光少年,然後來了韓國之後見到的棒子一個比一個讓人肝疼,尤其是以自己隔壁鄰居高永夏為最典型的例子……
  本來第一眼看到就萌上的塔矢亮這孩子,眼睛一瞟照片右下角、一看拍攝日期就和軟乎嬰兒肥小正太揮手說再見了。
  
  郭耀妹子往耳朵上一戴耳機一開音樂,閉上眼在各種治癒美聲中尋求治癒。
  結果坐在她邊上的高永夏各種肢體扭捏動作不對勁抬眼正想習慣性的諷刺幾句平和心裡對於周圍越來越荒涼苦逼景色的不滿……
  吾靠!
  郭耀妹子看到坐在自己身邊高永夏那慘白的臉色就心裡怒吼。
  摸出她娘給她準備的暈車藥和暈車時的話梅,心裡默念一百遍要有同學愛同學愛,直接拉開塑封袋的口子將話梅湊到一臉慘白的高永夏面前。
  
  總之,兩互相看不順眼的小孩,依憑著一顆話梅建立了那麼點革命友誼。
  看上去如此。
  其實郭耀妹子再看到高永夏勉勉強強一臉扭捏的和吃藥一樣吃話梅的樣子,就覺得自己各種胃疼。
  肝疼胃疼,她忽然間對於接下來的春遊內容不抱希望了。
  
  中飯什麼的,郭耀表示經常吃泡菜吃得她快要絕望了,所以這次春遊既然郭媽發話狠狠地搞了幾個小時弄出了牙籤一插邊上的錫箔紙,水和石灰一混合一加熱就可以暖飯盒裡飯菜的便當後,郭耀妹子就跟著大部隊後面一個人左手端著便當盒右手拿著筷子邊走邊吃。
  
  反正前面的同學們都各自散開撒丫子在這個小山包上到處去玩了,而一直以不合群存在的郭耀妹子表示一個人和明日就要各種苦逼的與自己老師對局的韓光少年用手機發發郵件互相吐槽,其實這日子也過得挺美。
  
  最後當她回過神來往前一瞟——
  「……居然這麼有精神的人全都不見了啊……」
  用中文感慨完了,郭耀妹子再次得瑟一把居然在韓國這鬼地方的語言環境裡還能把母語說得字正腔圓。
  
  正想著自己是爬到山頂上去和班級裡的同學匯合,然後一起下山回去,還是就這麼走回山腳下去等。
  想了想,郭耀覺得自己還是老實的走回山腳下去得了。
  反正這種小山包也沒有爬得必要,她郭耀可是心心念念等小學一畢業就趁著暑假回中國去的。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瞧瞧人家杜少陵筆下的那座泰山該多好。
  最好是能別再回來了。
  ——當然這事兒郭耀也就在心裡想想算了,自家爹媽的事業重心圈在韓國這個吃點新鮮蔬菜比肉還難為的國家裡了。
  
  於是身子一轉,就徑直往山腳下走去了。
  反正一條上山的道兒,她連一半都沒走完呢,門檻兒極精的郭耀妹子想著往上走還不如倒回去還可以深點力氣呢。
  
  結果深一腳淺一腳背上還背著一個大紅色的旅行包的郭耀退回山腳下找了塊看上去還算乾淨的石頭攤上兩張報紙就這麼一坐,開始吃那基本上沒動兩口的中飯。
  
  剛夾起一根青菜往嘴裡塞呢,自己邊上的石頭上就坐下了另外一個人。
  
  「高永夏?」
  郭耀表情一囧,右手上握著的筷子尖上夾著的青菜就這麼又掉回飯碗裡去了。
  
  「爬山太麻煩了。」
  他倒是言簡意賅的回答自己為什麼也跑回來。
  
  有解釋就意味著有兩人的關係有進步啊,可偏偏郭耀妹子就是不吃對方那副理所當然的冷豔高貴的模樣。
  「你怕了?」
  看到郭耀妹子一挑眉,高永夏連她嘴角揚起的每一個笑容角度的角度意味著啥鬥了這麼久直覺上就能夠條件反射的回答過去。
  「明天老師那裡還有一個研討會。」換言之,「我才沒有時間和體力浪費在這種事情上面。」
  
  『高永夏這死小孩這到底是誰慣出來哪門子破脾氣!』
  郭耀妹子一下子頓悟了,忽然間覺得自己以前幹嘛和這傢伙死磕啊,這貨就是個「我覺得這樣太傻了,所以才不去。而且我連解釋的必要都不需要給。我幹嘛要解釋?」他那冷豔高貴是純天然絕非後天弄條件培養出來的,和他認真你就輸了。
  想通了這一點,妹子也覺得這傢伙這幅德行要是沒有那牛逼的圍棋天賦,估計就是一個仗著自己的臉蛋和中產階級出生的傻×。
  就算有很牛逼的圍棋天賦怎麼樣,郭耀表示自己不學圍棋沒有志向做職業棋手所以根本無壓力啊。
  所以想通之後,莫名覺得這傢伙除了臉蛋和圍棋方面的天賦外,其他地方的智商情商根本就慘不忍睹——你見過幾個將圍棋當成未來職業學的孩子能夠混到個好成績的?——於是從背後將那個大紅的背包拿到面前,找出裡面另外一個便當。
  「給你。」
  
  高永夏其實覺得郭耀那便當上用切片肉和蔬菜堆成一個大頭像各種傻,但是看在她這麼無害的遞過來一個便當後,一邊心裡想著絕對沒好事,一邊想著自己要大度別計較這人自去年朝著他腦袋丟了一根鹽水冰棒的棍子後就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結果他還在內心小得意了一把自己拿著用塑膠膠貼在便當盒上面的牙籤戳破了兩層錫箔紙讓水和石灰混合後產生熱量加熱飯菜,結果一揭開便當盒一看就各種傻眼了。
  
  郭耀妹子倒是對便當盒裡面的內容各種無壓力,「我的是漩渦鳴人你的是黑崎一護……我媽最近各種愛少年JUMP,別在意外表,我們要重視實際內容。」
  
  要是高永夏會天朝國罵的話,他一定會吼「重視實際內容你妹啊你大爺啊你全社區都重視實際內容啊!這玩兒意能讓人重視實際內容嗎你坑爹呢這是!」
  不過郭家和高家都在一個社區裡的事實,所以他這句話也怎麼都沒辦法把自己和自己家給摘出去。
  而且瞧高永夏這種語言學習能力也沒能牛逼到能聽得懂中文各種意味深長的句子內容,於是他徹底對胡蘿蔔絲拼出的頭髮黃米堆成的臉蛋兩顆巧克力擺出的眼睛,底布是一排整整齊齊的小白菜下扣著白米飯的午餐便當絕望了。
  
  好歹人家郭耀的漩渦鳴人的臉上還多掰了六條切成絲的午餐肉呢!
  連肉都沒有只見到胡蘿蔔絲和兩種米飯還有一加熱就化了一半的巧克力的黑崎一護,這飯郭媽你坑誰呢?
  
  「我媽說出去秋遊,好歹也要有個人一起分享食物才是。可全班我和你最熟,又不想拿這飯給別人吃去了這不是糟蹋糧食嗎?」
  高永夏則端著自己的那個郭耀妹子給的便當盒默不作聲。
  
  多年死敵,互相各看不順眼久了,一些事情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
  
  比如高永夏他家的家教好啊,不許浪費糧食。
  不過話說回來,這一點估計全韓國的爹媽要是嚴肅一點的都不許孩子浪費糧食。
  韓國可是世界糧食第二貴的神奇國度……對此,郭耀妹子再一次表示自己家裡後花園的那塊空地她媽愣是全都種了番茄和小白菜的舉動是無比的明智的。
  
  所以高永夏再怎麼看這個便當不順眼,最後也是長歎一口氣(郭耀妹子這一聽就各種肺疼了)拿起筷子攪了攪飯菜,郭耀妹子親眼看著黑崎一護的臉被高永夏的筷子解決掉後,回過頭去默默地一點點啃掉了漩渦鳴人的臉。
  總覺得有一種微妙的神奇感覺。
  
  事實上兩人默默地跟著全班一起坐車去參加秋遊,默默地一起坐車回去。
  高永夏就這麼一個來回就各種不淡定的扭頭看窗外那在郭耀眼裡還沒有閉目養神休息偷懶來的重要的風景,結果就是不出意料的暈車了。
  
  「幸虧我每沒有一次性都把話梅都給你吃完了,不然現在怎麼辦?」
  郭耀妹子數落把自己之前給的那一塑封袋裡的話梅都在不吭不響之間吃完的吃貨高永夏,而高永夏暈車暈得一臉慘白的根本不想反駁這個壓根沒想起問一下自己是將話梅全都吃完了、還是放在衣服口袋裡就等著這個時候拿出來的不著調的外國人。
  
  得了,這一回倆人一個把對方當成了悶不吭聲的吃貨,一個把對方當成了不著調的外國人。
  
  不過回去泡澡的時候習慣性拿著那本各種沾水起皺的詩經念出聲的郭耀妹子,念完之後才覺得自己的臉似乎因為泡澡泡得太久的緣故而紅彤彤的了。
  
  而同樣回家先洗澡的高永夏一想到之前自己山爬到一半忽然覺得沒有意思,於是轉身下去卻不記得那條路回去的時候,看到那個在下放的樹林裡各種醒目的紅背包,就跟著背包的主人下了山區的做法——還是這輩子都別被人知道的好。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薑,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彼美孟薑,德音不忘。」
  再次念了一遍這首詩,郭耀妹子這回緩過神來了,她可是除了第一句後面的神馬都沒搞懂呢。
  說不定壓根就不是她想得那樣子是吧?
  
  就在此時,韓光少年發來電子郵件。
  一看上面的內容,神馬高永夏神馬懵懂的春心全都丟到了九霄雲外去。
  「鍋子,就要小學六年級畢業了,有何感想?另外,我決定還是上高中了,總覺得一輩子吃一門手藝太沒保障了。」
  
  「那是你學藝不精。」
  郭耀妹子毫不猶豫的發了郵件回復。
  
  正在塔矢家的走廊外面曬月光的韓光少年一看這內容立刻笑了,手指劈裡啪啦的按著鍵盤,順便耳聽八方的小心著別讓自己老師從哪裡走出來沒收自己的這個手機。
  要是這次還搭上,那就是第六個了!
  小心眼又記仇的韓光二段少年一晃眼覺得門口來了誰,一抬眼看到是自家小師弟恩師他兒子塔矢亮一身是水的一臉茫然的走進來後,立刻把這個身為獨生子女的自己從小當成親弟弟帶到大的韓光少年心疼的半死,噓寒問暖不說還給他打掩護先逃過他那嚴肅起來特別喜歡沒收人手機——特指韓光這個屢教不改的——的老爹。
  
  於是在郭耀妹子上床睡覺前,才收到了韓光隔了好久的電子郵件。
  「哥以後是做律師好呢還是醫生好呢鍋子你說你說咩~」PS:有個死小孩刺激到了我那寶貝的小師弟,天殺的哥可是拉扯著人家小亮長那麼大得啊等我找到到底是誰敢這麼對待他,我一定狠狠抽他一頓!
  
  郭耀妹子想了想,回復了一個「晚安」。之後,又PS毫不認真的建議:不如直接套麻袋掄悶棍棒打一頓廢了他左右手?
  
  這一回韓光少年很快就回復了,在一個簡單的「晚安」之後,也PS:鍋子,你說我是用金屬球棍呢還是鋼管呢?
  
  郭耀妹子只回復了一個「……」,隨後PS:我真的要睡覺了牲口【凸】又及,管用就好,那塊轉頭直接敲後腦勺上一了百了不就得了?
  
  而這一次的韓光少年只回復了句,「哥可是個守法好公民。」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看到那句守法公民的自稱,郭耀妹子就知道沒事了。
  但是她根本不知道命運的齒輪已經「嘎吱嘎吱」作響的運轉起來了,並且因為多了韓光這個未知人員。
  他發完自己是守法公民的電子郵件後後,就在自己的十五歲臉上扯出一個完全不符合他年紀的一個冷淡笑容。
  「進藤光?藤原佐為?這可真是……好久不見了。」
  
  有機會的話,也去見識一下妹子她家的那個表哥蘇子期好了。
  嗯,圍觀就好,雖然就他一人,但是也可以躲在人群中圍觀一下的嘛~
  想到這裡,韓光的心情又好起來了。
  
  他臉上露出的那各種幸災樂禍的表情,莫名的讓月亮都憂鬱的躲到了雲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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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麟之趾

  郭耀妹子在秋游後的第二天就生病了,發燒燒到38.9度卻精神無比之好。
  精神好到讓她自己都蛋疼的各種絕望。
  
  結果在視窗看到坐在花園裡低著頭看著地上泥土的高永夏。
  
  大冬天去秋遊這種事情已經不值得吐槽了,但是想想高永夏難得露出這種表現,郭耀妹子一邊想著自己果然是好心啊希望別到時候沒好報就成了……裹著棉被帶著抽取式紙巾拿著手撕麵包走到了自己的花園裡。
  
  高永夏對於郭耀穿過柵欄中間,遞過去的手撕麵包,默默地接過去,然後惡狠狠地一口咬下去,接著還沒咀嚼咽下,就繼續一口咬下去。
  
  郭耀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沒帶水來了。
  「喂,你是笨蛋嗎?當心噎死了。」
  
  當高永夏捂著嘴,將嘴裡囤著的那一團麵包全都在郭耀眼裡完全是不可思議的艱難咽了下去之後,眼角帶著不知道是被自己的動作還是自己的心情折騰出來淚花,堅定不移甚至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絕對……要將今日的恥辱全都還回去!」
  
  有時候,表達內心憤怒之情的表現並不是咆哮,而是如同高永夏這般,從喉嚨口發出夾雜著懊惱憤恨還有極端尖銳情緒的低聲誓言。
  
  郭耀妹子看著他轉身走人的背影,感慨一句「誒呀呀,那握拳的雙手手指甲會不會抓破掌心了啊……」
  她並不知道一個圍棋棋手,有志于成為職業棋手的圍棋棋手,手指甲都修剪得整齊又極短。
  而且食指指甲的磨損,和中指最上面一截指腹的老繭,讓人在仔細注意之後啞然失色。
  
  一個半個月後放寒假的某一日,她正好在視窗邊上往下看去,結果看到站在花園裡撕著麵包慢慢吃著的高永夏。
  他以為自己家花園裡的泥土很好看嗎?
  郭耀妹子撇了撇嘴角,揉揉頭髮,從視窗跳下來回到房間的書桌前繼續努力的寫著寒假作業。
  
  『好坑爹好負心的世界!』
  郭耀妹子一邊這樣內心呐喊,一邊奮筆疾書。
  事實上幼年期接觸到的糟糕事情,是人一輩子抹不掉的陰影。
  小時候在祖國接觸的方塊字到了異國他鄉看到那一連串和鬼畫符一樣的文字,郭耀甚至在這地方呆了好幾年都有那麼一個恍惚看著那些鬼畫符發愣,然後在幾秒之後才反應過來,在心裡慢慢的將這些鬼畫符的韓文翻譯成中文。
  
  晚飯時郭媽在樓下喊自己女兒去吃飯,但是郭耀回了一句「我要寫作業別吵別吵!」然後就被取消了晚餐的用餐權。
  寫完作業後,各種失意的趴在視窗希望能灌一肚子的西北風吃飽的郭耀,居然又看到了高永夏站在花園裡的身影。
  飯後消食嗎?
  郭耀妹子咬牙切齒的想著這個吃飽喝足……就算沒吃飽但也絕對喝足了的冷豔高貴的混蛋,但是又轉念一想——
  該不會,他從下午就一直站到現在吧?
  一想到這裡,嘴角一抽,為自己這種各種不切實際的想法糾結一把。
  
  但是,揉揉頭髮,各種糾結。
  啊啊啊,還是下樓去吧。
  於是下樓,跑到花園裡去。
  看到郭耀出現在花園後,高永夏就已經朝著兩戶人家花園間隔的柵欄處走了過去。
  「麵包。」
  他將一個顯然完全冷掉了的手撕麵包遞了過去。
  
  看到他的手穿過柵欄,將握在手心的麵包袋子伸到了她的面前。
  「之前的回禮。」
  
  「得救了!」
  因為拒絕晚飯而過了飯點只能餓肚子的郭耀妹子,內牛滿面的拆開包裝撕扯著麵包往嘴裡塞去。
  
  我們沒有選擇。
  事實上,郭耀和高永夏都沒得選擇。
  之於前者,是不得不呆在異國他鄉死死融不進去慢慢掰著手指熬著日子等著虛無縹緲的回國。
  之於後者,大概就是——
  
  「我八歲才開始學圍棋。」
  高永夏事後各種蛋疼的覺得,自己幹嘛要給一個從小就和自己不對盤的人說自己的故事。
  但是,當時就這麼順風順水說了下去。
  「並不是最好的學圍棋年齡,但是我有這個天分。祖父也為我找人脈求到了現在的老師門下。」
  然後,不知道是要讓吃著麵包偶爾支支吾吾一聲「嗯嗯」表示自己有在聽的郭耀記住,還是讓自己記住一樣,語氣無比堅定的說道。
  「我一直都是最優秀的。無論是在研究生裡面,還是在定段賽的時候。我一直都是第一名。」
  
  好不容易艱難無比的將嘴裡的麵包咽了下去後,郭耀妹子用一種「你是傻瓜啊」的表情看向他,「我又不下圍棋。」
  
  「正因為你……」高永夏各種暴躁了,後來轉念一想又洩氣了,「算了。」和這個吃貨較勁啥?
  他真是果然在寒風裡吹了好幾個鐘頭的冷風才會有這種神經病一樣的舉動。
  不,果然是在自己居然在寒風裡吹了好幾個鐘頭冷風的決定做下後,自己就不對勁了。
  不,他只是為了還之前那個由麵包欠下的人情而已。
  
  「不過,不知道你和韓光比起來,到底哪一個比較厲害呢。」
  郭耀妹子摸著下巴隨口一說。
  
  「誰?」
  
  「和你一樣,都是職業圍棋的棋手。哦,還和你一樣都是在去年定段的來著……」
  在身後的屋子裡傳來郭媽的喊聲,「小耀,你給我跑哪裡去了?當心又吹出病來了!」郭耀感覺揮揮手,謝過高永夏救命的麵包後,趕緊跑回屋子裡去了。
  不過,韓光這個中文讀音的名字,倒是在高永夏的腦子裡留下了一個印象。
  
  那麼,目前的韓光少年正在做什麼呢?
  
  在圍棋研討會上再次被沒收了一個手機的韓光少年,內牛滿面的看著手機離開自己手裡後,狠狠瞪了一眼其實很無辜的蘆原弘幸。
  
  「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了你我還不是要挨駡?」
  
  眼神交流一番後,韓光少年發覺自己一直當成親弟弟對待好到捧在手心都怕摔了的塔矢亮居然都不在。
  「小亮呢?」
  
  這個問題,很快得到了回答。
  於是韓光站起身,很抱歉的和自己的老師打過招呼後,去玄關處穿好鞋子,跑出塔矢宅沖向了目的地。
  
  「塔矢老師?」
  蘆原很無辜的朝著自己老師的方向看去尋求答案,但是坐在一旁的塔矢行洋,只是閉了閉眼睛,然後說起了現在他們應該做的正事。
  
  在廚房倒茶的塔矢夫人歎了口氣。
  韓光,也是個才十四歲的半大孩子呢。
  旦那,還真是……捨得啊。
  
  有舍才有得。
  這才是世界的真理。
  
  所以看著塔矢亮和一個不知道哪來的小鬼走到圍棋沙龍的背影後,韓光三步並作兩步趕緊追了上去。
  開玩笑,他可是看著小亮從兩歲連拿圍棋都才剛剛算拿穩的時候看著他一點點成長到現在的,怎麼可以被不知道哪裡跑出來的小混蛋刺激一次再刺激第二次?
  
  而且他背後跟著的那個戴著烏帽身穿白色狩衣的傢伙,應該是靈吧?
  
  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棋室裡去後,韓光連和收銀台前的市河小姐招呼都來不及打一下,就趕緊跑到了最後面的那個對局桌邊。
  
  滾你丫的以大欺小算神馬事情?
  有本事和同樣活了幾千年最近十幾年前才非法偷渡去投胎的哥來下啊!
  韓光絲毫不覺得自己雙眼中冒出的綠光是不是嚇到了對方的那個小鬼,但是塔矢亮顯然也沒見過露出這種恨不得吃了對方表情的韓光。
  不過——
  「等等,這一次……」「小亮。」
  從小到大一直耐心極好地逗著幾乎差點被塔矢夫人當成自閉小孩心疼對待的小亮說話的韓光,估計至今為止是頭一次打斷對方的說話。
  「不是以前說約定好嗎?一次和一次。」
  
  這是在塔矢亮第一次和緒方精次下互先執黑輸掉後,一個人坐在邊上看著棋盤抿著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時,韓光少年各種不爽的護犢子心態冒出來了。
  結果在拼搏廝殺掙扎一番後,因為一時忘記了現在圍棋的規則中,在日本執黑的一方要給執白的一方貼五目半的緣故而慘遭落敗半子的韓光少年一臉糾結的拽著同樣輸棋的小亮,拿著一把從塔矢夫人那裡厚著小孩子臉皮弄到手的硬幣,跑到外面去用硬幣調戲路邊無辜的自動販售飲料機去了。
  於是那個時候,在塔矢亮自己都不知道要問什麼的「為什麼?」的時候,韓光少年很有義氣的將抱在懷裡的灌裝黑咖啡分了一小半給小亮抱在懷裡後,在兩人慢慢地走回塔矢家的路上時回答道:「因為,好歹我也是看著小亮你長大的,有好得對手的話,那麼我也要去和他下一次!」
  
  「一次,和一次嗎?」
  
  「是的。就是這樣子!」
  韓光少年看著知一反三的補完這一點的小亮,笑得一臉燦爛。
  瞧就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著長大的娃喲~這得是多乖多聽話多懂事的一個好孩子啊……被一個活了幾千年的老鬼欺負真他娘的他自己都看不過眼了【凸】
  
  「但是——」
  似乎沒想到從以前小時候一直被貫徹到現在的約定,居然會成為了現在阻擋對局的因素。
  只是片刻的遲疑,韓光少年已經坐在了棋盤一邊的椅子上。
  他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看向那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帶著個身穿古裝的千年背後靈來欺負自家小孩的死小鬼——背後的那個背後靈。
  「我叫韓光。中國人。你呢?」
  
  「我叫……進藤光。」
  『喂,佐為,這樣可以嗎?』
  『小光,讓我和他下棋。』
  不會錯的。
  他剛才的眼睛,是看向站在小光背後的自己!
  
  「互先吧。……而且,是在日本的話,那麼就按照日本的規則來吧。貼目五目半。」
  「……嗯,好。」
  
  韓光不介意自己抓一把白棋的棋子擱到棋盤上。
  最後結果是,韓光執白,進藤光執黑。
  
  「請多指教。」
  「嗯,請多指教。」
  
  身穿白色狩衣的藤原佐為握緊了手上的那把五骨蝙蝠扇。右手緩緩地指向棋盤上——
  那麼,「十七之四,左下的小目。」
  
  於是,這場由一個借著12歲小學生的千年鬼魂,和披著十五歲少年皮非法投胎的千年鬼魂之間的對局——正式開始。
  
  而這個時候,郭耀妹子正舒舒服服泡在浴缸裡,渾身舒坦的長舒一口氣。
  伸出手拿起擱在浴缸邊上的那本詩經,隨手翻到之前卡上書簽的那一頁。
  
  隨後咳嗽兩聲,清清喉嚨,朗聲念道: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於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於嗟麟兮。」
  
  念完之後,郭耀妹子內心一邊想著『這是毛玩兒意啊求真相!』
  內心呐喊完了看下面的翻譯注解,立刻腦袋上掛上了大堆大堆的黑線。
  
  我勒個去,我身邊有這種人嗎?
  趕緊看下一篇下一篇!
  
  就在不知不覺間,所謂的命運齒輪已經不知道轉到神馬鬼地方去了。
  
  
第5章 庭燎

  黑白二色的棋子,在棋盤上扣出輕輕的響聲。
  圍觀的不知道雙方是如何計算的佈局。
  
  一開始執黑的進藤光在遇到該用比較簡單明瞭的扳時,卻用了長。
  他所使用的這一手,似乎是古老的定式。
  
  定式是中文的說法,而在日本則被稱之為定石。
  
  當然了,這些都是題外話。但是當這些古老的定式接二連三的出現後,韓光的嘴唇抿成了細細的一條線,但嘴角卻輕輕揚起了一個笑容。
  這很奇怪。
  當然並不是膚淺的指韓光的皮相不好看,事實上端正的精緻五官再加上白皙的皮膚,配上勻稱的高挑個子,韓光足以當仁不讓的稱之為一個美少年。
  其實,是這個笑容出現的時機不對,因為此時的局勢並不對白方有利。
  
  原本之前在第59手的時候,盤面上雙方各占一角半邊,至此為止局面尚且平衡。這一手黑夾擊白方右上拆二,白60斷之後,頓時展開中盤的激戰。一連串的讓周圍圍觀的業餘觀眾們眼花繚亂的變化之後,白吃住右上角的8子,但右上邊一串黑子已在二三路連爬7手,最後是一線渡過。雖白方連取黑方四子,但至92手時,黑子在棋盤中腹已成無可阻擋的滔天之勢。
  
  『怎麼……這個外勢也太大了……』
  塔矢亮看到這裡,心裡默默計算了一下後,臉上帶著震驚之色轉頭看向執白的韓光。
  此時的他依舊是端坐在椅子上,但是臉上笑意……比之前的還要濃厚。
  
  原本還在猶豫著是不是要鼓勵一下有天分的後輩的藤原佐為,在看到韓光臉上的笑容後,表情一正,朗聲開口——
  
  進藤光數著行列數,將黑子下在了左下角。
  這刻,黑方的第93手落在左下角後的意圖就非常的明顯了。他是想要借力在左邊獲取外勢,繼續擴張中腹。
  『左邊再被圍上的話,白方就只能『空中做眼』,看黑方去殺大龍了。』
  這個意圖連圍觀對局的塔矢亮都看出來了,正直面這一意圖的韓光拈起一枚白子,似乎對於厚實的中腹有所顧忌,抿了抿嘴唇,隨後在圍觀者眼裡就是韓光忍痛下在了外邊。雙方幾手一落,本是白方『空』【用棋子圍成的地域。】的左下角居然被黑方劫殺,並在左邊下了兩手,佔據了半條邊。
  黑115手壓在白方左邊,由於黑方中腹太過厚實,白方不敢進入廝殺,只能選擇退讓,30手過後白方左邊已經變成了實地,但黑方中間最起碼40目以上的『大空』已經形成。
  
  這個時候,韓光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個比之前還要輕鬆一些的笑意。
  『為什麼……?』
  事實上,塔矢亮已經不明白這個從七歲起就從臺灣千里迢迢拜入自己的父親塔矢行洋的門下後,又因為住所問題求助上門而被塔矢行洋點頭應允借住在自己家中的「兄長」到底想做些什麼了。
  這個在自己家中和自己一起長大,也因為在塔矢行洋的圍棋研討班裡也是年齡最相近的兩個人……關係好到旁人說是親兄弟也確實瞧著如此地步——的兄長,到底現在想做些什麼。
  
  回想以前的經驗,那麼現在應該計算白方還有哪裡可以擁有翻盤的機會。
  『中間還留有縫隙,右邊多了幾子後右下角也似乎有點問題。』不過,『中間最多掙下十幾二十目,但是這裡的黑方領先太大了,也不必在乎這點……左邊的白方做了個劫,打進去黑方忍了就會少七到八目,右邊搞不好死棋的話,可以補40目!』
  但是——
  如果仔細算一算的話,此刻白方和黑方之間的差距,白方已經落後最起碼有——
  
  「大概……有60目多吧……」
  一旁圍觀的人中,有人小聲的說著自己計算的結果。
  
  那麼,韓光你想走哪邊?
  
  藤原佐為的表情無比嚴肅,明明優勢明顯,卻因為對方身上那輕鬆的感覺而無法放鬆片刻。
  
  而且棋盤上的局勢,在長久的思考之後,藤原佐為做出了決定。『既然你想,那麼就如你所願。』落在了右下角。
  右邊補上的話,那麼就可以說是一點毛病都沒有了。
  
  但是直到此刻,韓光的臉上卻露出了自信滿滿的表情。
  這個表情,有著一起長大又是同門情意的塔矢亮看到後,已經能估計出韓光的想法了。
  官子!
  
  韓光想在官子階段追回差距、更進一步並且獲得勝利!
  
  執白的韓光果然開始收官,先是先手壓制了黑子中腹的十幾目,然後開始搶先手官子。
  雙方落子如飛。
  
  「55」「47」「34」……
  
  「好厲害……已經追得只差這麼些了!」
  還是之前說黑白兩子相差60幾目的那個圍觀大叔。
  「但是,」他依舊悲觀的表示,「黑子還最起碼勝9目以上,但是現在也只有一些小官子,白方已經沒地方找了啊。」
  
  這個時候,韓光從棋盒中拈起一枚白子,猛地扣在了棋盤之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塔矢亮看到這一步之後,雖然之前也在思考還有什麼地方能夠追補差距,但是他根本沒想到還有這裡。
  『打入中腹?這地方難道不是……』
  『不對!』
  他雙眼的瞳孔猛地擴大,立刻比周圍的所有人都想明白了他在做什麼。
  『這不是進一個就死一個的地方,韓光並不是要活,他這是要做劫材【注1】!』
  
  白184官子選擇撲劫,黑185緊接跟上選擇開劫!
  
  找劫材,幾個大劫材眼見用盡,塔矢亮注意到了左下角那個最大的劫材。
  『為什麼不用這個?』
  正在思考間,對局雙方的藤原佐為閉上了眼睛,輕輕歎息的感慨。
  「只是一百多年的時間,現在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了嗎?啊……神明大人……」
  隨後睜開雙眼,右手上握著的那把五骨蝙蝠扇指向了棋盤上的半空之中。
  
  就如同古代狹路相逢的兩名中日劍客,醞釀沉思良久之後,先有日方拔出了自己腰間所配的刀——鋒利的刀刃徑直朝著依舊端坐在椅子上的韓光揮去。
  
  韓光微微揚起頭,目光順著距離自己雙眼只有兩隻手掌遙遙相對距離的扇子,看向那個原本活在距離現在足有千年之遙的平安京時代的鬼魂。
  他恍若只是抬起自己手上那把劍柄還掛著劍穗、收在鞘中的寶劍,輕易的抵擋住了這次的攻擊。
  『也許沒有一千年?』
  韓光微微揚了揚眉無聊的想道。在面對黑方只找了12目的劫時,並未作出回應,而是接住後消劫。
  
  『不打進中腹去消劫,那是因為——』
  電光火石中,塔矢亮驟然看明瞭緣由,嘴唇都微微顫動著。
  因為,他看出來了韓光落後60多目卻依舊泰然自若的微笑的真相。
  
  在黑方走了10目大棋後,白方第196步,刺【注二】!
  不再打吃一子而直接刺入黑『空』!
  
  黑白雙方現在形成了一個超級大劫!
  黑方先手劫,但若劫殺失敗,黑方在中腹的『空』就被破盡,這簡直就如同兩位劍客廝殺在懸崖峭壁之邊一樣!
  
  黑先提子了。
  
  【文劍掛劍穗,武劍不掛。】
  
  所以直到此刻,原本系在劍柄上的劍穗飄然墜落,右手握劍,左手猛地扯下劍鞘——
  拔劍出鞘!
  
  白左下打!
  
  之前左下角的那個大劫材終於用上了!黑子選擇提子,白子幾乎不作考慮的也提子!只見得棋盤上提子之後,雙方各提對方5子。白方在之前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左下死角復活出場,還入手黑方總共7子,黑方為了保住中腹,提了白方6子並借勢沖入白方的左上大角——
  局勢——逆轉!
  
  一般而言,原本大幅度領先的一方被逆轉形勢,這種事情雖然不常發生,但是在很多的重要賽事的對局卻經常的發生。
  而且這種情況,往往發生在成名已久的那些在自己國家中數一數二的國手身上。
  
  棋盤的局面現在進入最後的細官子階段,這時候雙方落子都不再多加思索。
  官子結束之後,開始運算元點目。
  進藤光一臉傻了的用表情表示了自己不會運算元。
  於是在眾人圍觀之下,韓光一點作弊都不能的公正的開始清理棋盤。
  
  最後加上最後黑方要貼的五目半,白方勝——
  「贏了半目嗎?」
  韓光長籲一口氣,靠在椅背上渾身癱軟的連動都不想動一下了。
  「累死哥了……」
  
  然後就算贏了,從來不知道積口德是怎麼一回事的韓光雙手托腮,眨著眼睛笑得無比燦爛的看著和自己對局的那個背後靠山無比牛逼的小孩子。
  「NIE,你幾歲了?」
  眨眼睛。
  「說起來,如果不是現代圍棋加上了黑方要給白方貼目的規則的話,這一次也該是黑方勝了呢。」
  繼續眨眼。
  
  隨後一摸口袋,韓光少年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在稍早一些的時候被自家老師給沒收了。
  拽著塔矢亮的衣袖內牛滿面道:「小亮,你有沒有帶紙和筆?」
  
  「這個的話……」
  一下子看到之前那個一點正經都沒有,經常被自己的父親斥責「輕重不分」的韓光回來後,塔矢亮左右顧盼的尋找市河小姐的身影。
  
  「紙和筆來了。」
  市河小姐匆匆從前臺找來了紙和筆後,將這些交給了還坐在座位上上韓光。
  韓光興沖沖的對著叫做進藤光的小孩子詢問道:「要交換手機號碼嗎?」
  
  「誒?我沒有這個……」
  
  「哈?我還以為……算了,要交換email地址嗎?」
  
  「那個是……什麼?」
  進藤光覺得自己各種囧,而看其他人的表情,似乎對於不著邊際的韓光這種行為已經被迫接受了很多次。
  
  「算了,反正也不是漂亮的小姑娘……」
  韓光對此表示無壓力的在白紙上刷刷寫上自己的手機號碼和email地址,隨後遞給了對方。
  「嘛,要是想找人對局的話,打電話發郵件都可以。還有,今年的定段賽你會參加嗎?小亮也要去的喲~」
  
  「不……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不好意思,請問現在幾點了?」
  進藤光覺得自己遇到的這個人,完全的不著邊際。
  
  體貼的市河小姐回答道:「快要七點多了喲。」
  
  「呀啊——!我要回家了!」
  進藤光手裡捏著韓光寫的電話號碼和email地址的紙條,跌跌撞撞的跑出人群,飛奔而出。
  
  「啊啊啊啊……我記得剛剛出來的時候塔矢阿姨正在準備晚飯來著的……小亮,我們快點走!」
  吃飯可比皇帝大。
  尤其是非法偷渡投胎前的做鬼千年多的韓光少年,對於吃飯這一事是要比任何人都要熱衷的。
  
  結果匆匆收拾了一下桌子,拽著小亮奔出門口沒兩步,他又跑回去喊道:「市河小姐,借我錢做地鐵回家啦!剛才過來的時候可是打出租來著……」
  
  「其實……我帶錢了……」
  塔矢亮在後面小聲的提醒。
  『太不著調了……』
  
  「喲西,那麼小亮借我錢我們乘地鐵回家吧。」
  完全將住了快十年的塔矢家當成自己家的韓光,對於回家這一詞,用得可算是無比順口。
  轉身,順便想辦法去賄賂一下塔矢夫人把電話卡給弄回來……
  反正手機這種東西,他身邊還有三四個呢╭(╯^╰)╮
  韓光少年表示面對從小到大只有「沒收手機」這一舊招的塔矢老師無壓力。
  反正以前他都是這麼死皮賴臉去討好人家塔矢夫人來著。
  而且塔矢老師也對韓光弄回電話卡這一事,表示了默許來著。
  
  嘛……反正韓光也是他們兩人看著在自己身邊長大的來著。
  而且——
  「小亮,要是我沒有你該怎麼回家啊……」
  仿佛渾身的骨頭都被抽掉了一樣,韓光少年一點壓力都沒有的趴在人家肩膀上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激之情。
  
  「我不會讓你還錢了啦……」
  【刪除】所以快從我肩膀上下去啊混蛋!好多人都在看呢多丟人啊!【/刪除】
  塔矢亮怎麼可能這麼有郭耀妹子風格的吼法和想法?
  於是他只能「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得無比虛弱又尷尬的盼著地鐵快點到站好拖著宣稱「用腦過度我快腦死亡了」就直接掛在自己身上的韓光回家去。
  
  至於回去之後,正好趕上研討會進行了一大半時間的這種狀況,早在門口就恢復精神奕奕的「迴光返照快要餓死狀態」的韓光少年直奔廚房尋求食物救濟胃袋的時候,塔矢亮在自己父親一句話的詢問下,老老實實的將自己看到的對局擺了出來。
  
  結果等到還有魚子醬壽司上的魚子留在嘴角的韓光,一邊揉著一頭因為淋雨而堅忍不拔的挺翹出的呆毛一邊眼神呆滯衣衫頗有不整的走進來後,眾人之中的蘆原弘幸默默地扭頭——
  我去,這個世界太坑爹了。
  他捂臉,表示回去要搞定那個韓光之前介紹的網路圍棋網站的帳號註冊方法,然後去找人對局以泄心頭各種糾結之情。
  
  而直到第二日的淩晨三點的時候,郭耀妹子才滾去洗澡。
  斷水什麼的最糟糕了!
  泡在熱水裡,郭耀妹子隨後將那本《詩經》的書頁翻到極其後面的位置。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鸞聲將將。」
  
  「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晢晢。君子至止,鸞聲噦噦。」
  
  「夜如何其?夜鄉晨,庭燎有輝。君子至止,言觀其旂。」
  
  然後,抬頭看著被蒸汽熏著的天花板,想著一整天都沒收到電子郵件訊息的韓光莫非又被沒收了手機?還有——
  那個笨蛋,現在應該在睡覺吧。
  
  不,實際上,因為郭耀妹子而「被強迫」地患上潔癖的高永夏,現在也在洗著熱水澡。
  一邊洗頭,一邊想道:那個傻瓜,應該也已經睡覺了吧?都是那個傢伙的錯!
  眯眼,怒之。
  
  
第6章 三劫連環(上)

  棋魂的原著故事本來是塔矢亮和進藤光兩次對局之後,雖然進藤光小孩背後作弊器開得各種糟糕,但有塔矢亮將那兩場對局記在心裡沒告訴任何人所以大人們都只知道進藤光此人以非常坑爹的大勝利幹掉了自家兒子/師弟。
  另外一提,那兩場對局堪稱是見一局驚一下見兩局碎一地玻璃心。
  具體案例請看越智康介這個各種追逐塔矢亮,只求對方正眼看一眼最後只換得自己玻璃心默默碎了一地都沒個P用的悲催孩子。
  
  但是被各種正直善良的作者塞了一個非法投胎的千年老鬼又塞了一個起點男,最後想想還用命運的紅線將千年老鬼投胎的那小孩和起點男的小表妹拴在了一起後,現如今【命運】這玩兒意就以勻速七十碼的穩健速度奔向了神奇的未知地方。
  
  【刪除】這年月我爹是X剛算個毛線啊,真正王霸之氣四溢的宣言是:我表哥是起點男!【/刪除】
  
  所以,在這裡不得不說一下命運大嬸到底如何將千年老鬼非法投胎的韓光少年和各種正直美好偶爾小不著調——【換氣】——但是總體而言是宜家宜室各種美的天朝好妹子郭耀聯繫在一起的緣故。
  
  在這裡得說一下韓光少年的身世。
  祖父是和老蔣一起撤到臺灣的某個軍界人士,到臺灣後心灰意冷和當地的土著好妹子結了婚就仗著還剩下的一點人脈重抄自己幼時耳濡目染的家業——倒是在商業界上搞出了個名堂。
  後來他爹媽自由戀愛結了婚,生了兩個崽兒都是兒子後,在二兒子都上高中了才發現又懷了孕。
  本來指望這一次能生個軟綿綿又嬌小水水嫩嫩好妹子的兩位哥哥在得知最後又多了一名弟弟後,那種糾結的感情瞬間一個捶牆一個撐地的丟人場面實在是改被丟到歷史的垃圾箱裡去。
  
  不過後來韓家爹媽的戰略性眼光從本土越到了大陸,於是帶著自家的小兒子來到大陸之後,幾乎是被放養的韓光自然而然的和對門的鄰居家放養的獨生女郭耀玩在了一起。
  事實上韓光和郭耀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只有小半年,但是建立革命性的深厚友誼,也是在韓光某次外出時,被底樓人家家裡養著的黑狗追得內牛滿面到處找足夠的高地竄的時候,就是在一邊拿著扇子搬著小板凳躲到外面來的郭耀妹子將手上拿著的小凳子砸過去讓黑狗掉頭嗚咽一聲跑掉的。
  韓光並不怕狗,他只是特定的怕黑狗而已。
  剛剛做鬼的時候不小心沾上一點黑狗血差點魂飛魄散的經歷,讓他這麼多年下來哪怕投了胎都心有餘悸。
  而郭耀妹子也顯示了一把「就算沒砸中但狗也是欺軟怕硬」的真相。
  是啊,狗其實也是欺軟怕硬的生物。
  
  所以倆人的友誼經此一事一日千里,最後在韓光少年要去日本為自己的圍棋天賦拜師,而郭耀妹子也得去韓國的時候,倆人依依惜別最後郭耀妹子拿著韓光寫給他的email地址和手機號的紙張,背著兔子小背包拉著媽媽的手一步三回頭的上了飛機。
  所以最後郭耀妹子入手了「資本主義腐敗產物」的表哥送得生日禮物手機時,各種美得原地轉圈圈的發郵件給韓光少年宣佈了自己入手手機這一事時,對方只是淡定的在第二日下午回了一封郵件——
  這是我第三個手機了。
  
  郭耀妹子立刻詢問前幾個手機的下場,並不知道自己一下子天然黑的戳中了外表無比幼齒內心無比強大的韓光少年的淚點。
  
  二十幾秒後「BI——」的一聲,郭耀妹子得到如下回復——
  「被老師沒收了……TAT」
  
  然後在被韓光各種對話內容尾端帶著顏文字轟炸的郭耀,無任何壓力的茁壯成長……哦,可能有一些歪但是這並不是主幹而是細枝末節而已。
  
  郭耀將嘴裡叼著的那根吃完的冰棒棒子取下來後,朝著前方的垃圾桶路口一丟,正中之後興奮的握拳喊了一句「bingo!」
  她一個人走在路上自娛自樂的無比高興。
  
  郭耀頭上戴著頂系有一根漂亮的粉色緞帶兩端結尾成一個大大蝴蝶結的寬邊草帽,身上穿著一條無袖的白色連衣裙背上背著一個裝有午餐的雙肩包,腳踩白色的風涼鞋走在被夏天的太陽曬得滾燙的地面上。
  六月底跑到外面來這種事情,要不是前幾天郭耀經歷了傳說中的住了六年多都還迷路兩小時的囧境結果被郭媽一腳踹出去開始自己認路的大業。
  
  先是坐公車從站頭坐到站尾,然後再根據google地圖搞入手的線路去一個人走回家。
  一大早天都沒亮就被媽媽從床上拖起來洗把臉換好衣服丟出家門坐車自生自滅神馬的最糟糕了。
  尤其是當上有政策下有的對策被搞出來後,郭媽就找了每次坐車到底之後的一家店讓郭耀去那裡帶上相機拍下照片帶回來,防止她跑到別的地方偷懶一天算算時間差不懂了再回來的作弊行為。
  
  總而言之,這一次的認路途中應該有——
  「啊,果然。」
  郭耀拿著A4紙列印出來的地圖,按照著上面紅筆劃出來的最簡線路走回家去的時候,看到途中必經的目標建築物之一的韓國棋院,摸摸下巴,拿出裝在背包裡的數碼相機——非常牛逼的表哥所贈送的生日禮物——「哢嚓」一下拍下大門口,後來調出照片一看發覺沒把大門口寫有的韓國棋院的牌子拍下來,於是往後退了幾步調整焦距重新來一遍。
  
  這一次卻舉起相機就放了下來。
  
  『我擦這人是怎麼回事……?』
  郭耀將相機上掛著的相機繩掛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隨後有些不自在的往邊上站了站,打算等此人離開自己的鏡頭取景部分後再拍照片。
  結果在這個戴著頂紅色帽子的男孩子和站在人行道邊上的郭耀擦肩而過,而且完全沒有注意就在不遠處的紅綠燈從紅燈轉為綠燈並且有一輛大卡車開過來的時候——
  郭耀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肘,將這個魂不守舍的傢伙給拉回了人行道上。
  
  「就算定段不成功難道就想死嗎?!」
  好歹也曾經因為知己知彼而去查過一些關於韓國圍棋職業定段賽資料的郭耀妹子,聯想一下現在的時間並且對照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最後根據對方身上的那失落情緒,帶著主觀猜測色彩的詢問一出口,立刻獲得對方抬手甩掉還抓在他手肘上的右手,以及一臉不耐煩的「你吵死了!」
  
  死棒子……
  郭耀磨牙。
  「你以為自己是高永夏那個一次定段就成功的傢伙,還是李木秀十段那個四歲學棋九歲定段成功的天才啊?」
  
  對方表示沉默。
  
  郭耀從背包裡裡摸出一本便簽本和一支黑色水筆,在紙上寫了個網址後撕下一頁遞給了對方。
  「要是覺得心裡不爽的話,你可以去這個地方下網路圍棋……可以遇到很厲害的對手喲。」
  對方默不作聲的一把接過郭耀遞過來的紙條猛地塞到了自己的外套裡去,然後壓了壓頭上的帽子,過了馬路。
  
  「現在的小孩子啊……」
  郭耀歎息了一下表達內心的無奈。
  對於自己這種又宣傳了一下那個萬能一樣的表哥蘇子期找自家爹媽要求搞出來的網路圍棋網站位址一事,各種的無壓力。
  反正自家爹媽也就是搞個總統籌,美工設計程式程式設計全都有專人搞定來著。
  
  唔……作為對高永夏在自己二月份生日的時候,居然就送了一個簡便性的吸磁折疊式圍棋棋盤一事的報復,郭耀在他生日的時候就寫了這個網站的位址紙條表示了記仇小心眼的性格。
  
  沒想到這個記住的網站地址居然還能再次派上用場……搖搖頭,趁著現在沒人趕緊拍照片,拍好照片她還有好多的路要走回去呢。
  
  事實上高永夏送郭耀的那個吸磁折疊式的棋盤,在折成兩半的夾縫裡,刻有他的名字。
  這其實是人家第一次自己花錢買入後用了好幾年的心愛舊物,但是在郭耀眼睛裡就是諷刺她不學無術——術專指圍棋——的存在,但是因為種種原因還是沒能丟掉這個第一次從高永夏手上收到的禮物,最終被郭耀丟到了舊物箱裡封存了。
  而郭耀寫給高永夏的那個網站位址,後者在糾結了一下之後,找他的兄長借了電腦一個按鍵一個按鍵的慢慢輸入網址回車之後,發現是一個需要註冊ID的網路圍棋網站時,瞬間明白了郭耀的深意。
  
  就算高永夏對網路圍棋沒興趣,但是因為ID註冊的唯一性,尤其是他那自覺自己到了任何地方都沒必要改名換姓撞同名立刻就會翻臉的自高性格,為了防止被人先下手,立馬註冊了一個真名ID。
  一旦註冊,那麼怎麼可能放任自己的ID排在總排名表N多人之後?
  於是高永夏在現實裡被圍棋套牢之後,回家後的時間也大部分被套牢在了自己花錢買的電腦上。
  
  其實郭耀根本沒有這麼深刻的幾層意義在裡面。
  她只是為了報復一把高永夏用自己的專長諷刺自己,而自己又要帶上所擅長的技術反諷刺回來而已。
  
  在八月底的暑假終於快要結束,升上國中二年級依舊各種假裝自己路人邊緣化的郭耀妹子,在網路上無所事事最後被韓光少年一條電子郵件訊息勾起興趣,隨後理所當然毫不猶豫的和他兩人狼狽為奸組合去圍觀無比神奇的一場網路對局。
  
  據韓光少年爆出的內幕,他信誓旦旦的在skype那端聲稱「鍋子鍋子,這場比賽的黑方是日本這邊的一柳棋聖,而白方則是——」
  
  「高永夏。」
  郭耀妹子進入對局室圍觀時,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這場對局白方的ID名字。
  而且根據唯一ID名和多年互看不爽也為此無比熟知對方性格的郭耀妹子根本就不用懷疑,持有這個ID的人是不是她知道的那個傢伙。
  
  「對的對的!」
  網路電話那邊的韓光各種興奮的無可附加。
  「就是你說的那個各種冷豔高貴傲嬌過頭完全沒有萌點了的那個傢伙!」
  
  「我對傲嬌系的無感。」
  郭耀無比淡定的從一邊拿起一包薯片,「喀嚓喀嚓」的吃了起來,順便再打開一個不必懷疑絕對屬於自家表哥蘇子期名下掙錢的網路文學網站,開始看起她現在非常喜歡的修真小說。
  「我只喜歡軟綿綿各種好捏的水水嫩嫩的水妹子和小正太。」
  
  順便在韓光各種吐槽和深入淺出的解說中偶爾瞟一眼圍棋的對局,絲毫不覺得自己這種占著圍觀席位卻不瞭解圍棋到底怎麼下的行為有什麼不對。
  
  「韓光,你在做什麼?」
  就算韓國這個鬼地方,郭耀在聽到遠在日本的韓光背後透過耳機傳來的這個柔和聲線所說的日語,嘴裡咬著的薯片「嘎吱」碎成了好幾塊。
  「韓光,那邊的那位就是你那水水嫩嫩各種好捏的師弟塔矢亮嗎?」
  郭耀語氣淡定無比的詢問道。但是右手握著的滑鼠卻食指猛地一抖關掉了那個修真小說的頁面。
  
  韓光毫不猶豫的「嗯」了一聲後,在郭耀耳中就是故意的大聲喊道:「小亮,一起過來看對局!」
  
  郭耀妹子對於這種和「小芳出來看上帝」召喚小三出來一起圍觀卻把大老婆丟到一邊的行為,十分的不滿。
  我擦……牲口我恨你!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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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三劫連環(下)

  郭耀終於淡定下來不再思考「為什麼自己只能形單影隻的吃著薯片吹著電風扇蝸居在電腦前,而韓光那裡卻是房間寬大且中央空調下邊身旁還有一個水嫩正太可以各種好捏臉蛋」這種事情了。
  不過他倒是樂顛樂顛的說著很多關於網路圍棋上的有愛小段子,而郭耀也當成聽故事一樣聽得很歡樂。
  
  比如他正給自己的身邊的塔矢亮說道去年暑假出了個無比神奇卻又曇花一現的SAI時,郭耀妹子眉角一挑嘴角一抽,插嘴道:「韓光,那個時候你讓我找的IP地址莫非就是……」
  
  「就是這個。」
  韓光表示壓榨自己的青梅無壓力。
  「我堅定的認為專業的事情,就該專業的人去做嘛。」
  
  「我勒個去,還專業……韓光你的下限和廉恥呢!」
  郭耀妹子一口咬碎了嘴裡的薯片。
  
  在和塔矢亮交流的日語和郭耀的中文之間自由切換無任何壓力的韓光,笑眯眯的用日語一口回絕道:「沒那東西。」
  
  「我說啊,就算我日語自由交流無問題但是你為了照顧那邊的小師弟不會中文,而和我用日語對話實在是太糟糕的事情了啊……」
  
  「啊!鍋子你居然會日語?」韓光趕緊發過去了一個代表內心【大驚】的顏文字。
  而郭耀那邊又「嘎吱」一下咬碎了一塊薯片。
  
  「那麼,我就用日語說話吧……不過話說回來,鍋子你對於圍棋術語方面的瞭解程度讓我覺得無比擔憂啊……」
  對於韓光這句調侃,郭耀淡定的將咬碎的薯片咀嚼兩下吞下肚子,語氣無比平靜的回應道。
  「死ゼ。」
  
  「說起來你家表哥搞出來的那個藍牙耳機各種美啊……」韓光隨意的感慨一句後,看著現在的對局形勢,摸著下巴咂舌,「一柳棋聖用迷你中國流開局這一事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畢竟他的對手可是改掉原本中國流佈局的韓國人……而且高永夏此人,在韓國那幾乎變態的研究生定段賽中一次定段成功這一事,在超高的運氣之下,也不得不否認他的實力出色。」
  
  當白方左下角拆二之後,黑方陷入了第一次的長考。
  等郭耀將自己手上的薯片吃完把剩下的空袋揉成一團,轉過身精准命中放在房間角落的垃圾箱後,黑方才做出了應對。
  
  網線那端的韓光喃喃自語的聲音清晰的傳了過來。
  「嘛,一柳棋聖應對的這一手雖然不算好,但也差不到哪裡去……算是四平八穩。但是……」
  
  「他的對手可是高永夏那個傢伙啊……」
  郭耀妹子將一邊草莓牛奶上的塑膠吸管扯下來,猛地插到紙盒裡。
  「我雖然不懂圍棋,但是高永夏那傢伙……當年我把吃完的冰棒棒子丟到了他的頭上後,他可是在第二天晚上把我家的小番茄苗全都從泥裡挖出來報復了……」
  
  韓光聽到後,嘴角一抽,再次感慨幸虧剛才那段話郭耀是用中文說的。
  「我說,你怎麼知道就是高永夏……」
  
  「除了他,難道還是我半夜夢遊從床上爬起來下樓跑到花園裡去把這些小番茄苗拔出來的嗎?」
  
  「你是人生的贏家。」
  韓光少年最後只能這樣回答道。
  
  而郭耀妹子吸了兩口草莓牛奶後,理所當然的淡定回答,「我當然是人生的贏家。」
  
  「啊啊啊,不管了。不過一柳棋聖的性格也不像是會用迷你中國流開局的人……」韓光少年揉頭髮開始從記憶庫裡尋找原因,而郭耀妹子猛地吸了一大口草莓牛奶之後,解答道:「說起來,前幾天我去院子裡摘小番茄的時候,正好看到高永夏在往他家的花園裡種三色堇,我就那麼順口一問原因……」
  
  「結果?」
  
  「我不知道,我離開的時候他還在種花。」
  
  這一次換韓光少年喊「我勒個去,這個坑爹的世界。」
  「這有什麼意義嗎?」
  最終,他只能從喉嚨口裡經過牙齒摩擦後才冒出這一句。
  
  「當然有意義了。」
  郭耀妹子使勁的吸了吸紙盒裡的草莓牛奶,只發出空盒子裡的空響聲。
  就在不久前的一個夏日,濃綠的樹木高聳入天,陽光從縫隙中散落下來,夏蟬不知疲倦地鳴叫著,尋常的午後光景。
  郭耀側過身子,坐在窗臺邊沿,背靠著窗邊,看著屋外的景色。只要將目光稍微放遠往下看去,就能看到高永夏家的花園。
  那個時候的花園,他穿著乾淨的白色襯衫,蹲在花壇邊上一點點將花盆裡的三色堇移植到似乎在記憶裡是挺久遠之前挖的一個坑裡面。
  
  那個時候從上方往下看過去,郭耀不可思議的發現自己一直視為各種不爽的高永夏的臉上,露出了依舊是那副理所當然的笑容。
  
  事實上,她特別討厭高家人的緣故,源自於最初她和母親一起去拜訪高永夏母親的時候,白白淨淨的臉上,擺放著嫻雅的笑容。
  其實當時郭耀並不明白自己的媽媽為什麼要對她一點好感都不留,當時小時候雖然覺得奇怪,但是因為是自己媽媽的緣故,所以感情上郭耀理所當然的站在了自己媽媽這一邊。
  然後在之後的某一天,和媽媽去超市買菜,順便心裡換算韓元和人民幣的匯率然後咂舌於那昂貴的不可思議的一切食材的價格時,忽然間看到了邊上高永夏的媽媽。
  
  即便在超市里,也在自己那張白白淨淨的臉上露出那種嫻雅笑容的女人,她會說著恰如其分的話、會恰如其分微笑示意、恰如其分落下眼淚……就像是一尊設定好所有程式的機器人。
  『怪不得媽媽不喜歡她。』
  血脈中一脈相承有性格的郭耀恍然大悟。
  當發覺自己所居住的社區裡,所有的家庭婦女都是這樣子時,唯一不這樣的人,只有自己隔壁的那位和自己同齡的高永夏。
  
  所以啊被腦袋上丟了一根吃完的冷飲冰棒但是只會怒氣衝衝的抬起頭朝著自己豎起中指的高永夏,尤其是他只會的這一招還是從自己手上學來的著實是讓人每每事後想起來忍不住捶桌悶聲大笑偷著樂。
  
  而那段的韓光不知道為何,卻失去了聲音。
  郭耀妹子自顧自的從邊上拿起了一個蘋果,一小口一小口咬下去後就細細咀嚼好幾遍才咽下去。
  慢慢的看著她其實根本看不懂的對局。
  
  但是在韓光那邊,因為塔矢名人研討會裡的幾個老成員發覺韓光少年習慣性偷溜而之前去找他的塔矢亮也沒有回來這樂子可大了,結果後面去找他們倆人的蘆原弘幸也沒再回來……
  
  等到塔矢行洋老師估計內心不知道捏折了幾支鉛筆後,蘆原和小亮兩人才率先回來,而和網路那端的郭耀妹子說了一聲就下線的韓光少年才隨後趕來。
  
  韓光趁著自家老師決定斷掉家裡的網線之前,就感覺招呼著眾人來看蘆原和塔矢亮複盤了一半的對局。
  
  韓光在一邊解說道:「本來在中央一帶黑棋有漏洞,白棋本有輕鬆聯絡的機會。」他纖長的手指拈著枚白子跪坐在地上侃侃而談,「但是執白的高永夏卻沒有發現……直到白186手『扳』……」他將手上拈著的白子擱在了棋盤上。「結果導致了局面變得更加的複雜了。而當中央的白龍和黑龍形成對殺後,執黑棋的一柳棋聖此時估計也算不清了,最終導致了錯過能夠劫殺白龍的妙手。」
  然後他的眼睛中迸發出閃亮的光。
  
  「直到現在三劫連環已成必然。但是執白的高永夏,居然想到了能夠將這個『三劫連環』這個必殺和局的解決方法實在是個【天才】。」
  
  韓光少年毫不吝嗇的對執白的那一方給予了「天才」這一高度評價。
  直到現在,在場的諸位也算是明白這場對局的絕妙之處在哪裡了。
  
  「執白的高永夏決定把中央全部放棄,準備利用劫贏棋時,一柳棋聖的思路明顯還沒有跟上來。結果他下出來的黑231手——」多年師兄弟養出來的默契,塔矢亮已經將一枚黑子放到了第八行十五列的位置上。
  「這是一個決定一柳棋聖輸棋的敗著,就算退一步的話,黑白兩條大龍對殺仍是要面對三劫連環,結果後面一柳棋聖暈暈乎乎地一扳,完完全全就是如了人家高永夏的願。他利用黑棋想要劫殺中央的機會,輕鬆拿下右邊,然後乾脆俐落的補淨左上角。最終的結局,就是高永夏執白以7目半大勝。」
  
  「說起來,韓光你連對局雙方是誰都知道了嗎?」
  蘆原問出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韓光四段正色道。
  「那是因為他們的ID太好認了。一柳棋聖的ID名就是自己姓氏的羅馬音組合,而高永夏ID名就是他的本名。」
  摸摸下巴。
  「其實我一直覺得一柳棋聖會用那麼暴力的追求快速的迷你中國流開局,莫非是想給自己的棋風轉型嗎?」
  沒有接下去,其實連說話的韓光都覺得沒這可能。
  換做是低段的圍棋棋手轉換棋風還算稍微看得過去一些,但若是換做了成名多久連頭銜都入手過的老將,那麼最多也算是一個嘗試,若說完全改變棋風,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而將新拆開的一包薯片吃完後揉了揉包裝袋徑直丟入垃圾桶內的郭耀,從電腦椅上站起來,打開紗窗習慣性的看向下放。
  
  不出預期太多偏差值的看到高永夏正蹲在花壇邊上挖坑種花。
  依舊是三色堇。
  之前他種下的那些三色堇,在夏日的晚風中,裹著悶熱的風懶洋洋的舒展著黃色的花瓣。
  
  對於花語這玩兒意沒有任何研究的郭耀妹子,不小心踢翻擺放在窗下的驅蚊草,趕緊彎腰手忙腳亂的一番收拾時,沒有看到高永夏若有所感的站起身抬起頭,只看到原本關上的紗窗被大大打開,天藍色的窗簾被風吹了出來搖曳在半空中,他抿了抿嘴唇——雙手的指甲和十指的指腹都帶著些許的泥土——乾脆的轉身走人。
  
  而收拾完畢的郭耀,這才堪堪直起身一手扶著腰感慨一句——
  「啊……果然我老了不中用了啊……」
  
  此時此刻,韓光少年口若懸河侃侃大談宣傳著網路圍棋對於自己的好處,若是郭媽聽到內容,一定會感慨一句「多好的傳銷洗腦人員!」
  而郭媽要是能看到那些對於他的宣傳不為所動的諸位在場的職業棋手,也一定會接著感慨一句:「再堅定的意志有個P用,現在日本圍棋能拉到世界檯面上看的職業棋手,除了一個塔矢行洋外就根本沒其他人了。」
  
  當然了,那一局以各種機緣巧合破解了「三劫連環」這一只能以和局終止對局的偶然現象的高永夏之名,也在諸位在場人士的心裡劃下或輕或重的痕跡。
  
  
第8章 北斗杯(一)

  人生就是一場狗血劇。
  郭耀妹子覺得自己的人生比自己以前COS一把高永夏一貫冷豔高貴傲視天下的眼神和語氣還有模擬他可能的心理活動對待眼角瞥過的電視裡那狗血的連續劇內容……還要來的狗血。
  
  在臨近高中開學時間的最後幾天,因為自己要去一個新的學校應付新的同班同學和老師——而高永夏卻可以舒舒服服的直接去職業圍棋界內廝殺拼搏掙錢養家自己花——完全不用上學一事各種心理陰暗的羡慕妒忌恨。
  於是提筆寫了一個父母在年幼時全部死完小時候寄人籬下受盡欺負長大後好不容易嫁給青梅竹馬的風華正年少的好青年但是老公卻和一個男人跑去拯救世界結果留下身懷六甲的自己苦苦等候熬到油盡燈枯才挨到生下了的娃卻被自己老公搶走與和他一起拯救世界的那個男人轉耽美了……
  ——這種人間慘劇各種茶几一樣的故事女主角,郭耀妹子依靠著帶入高永夏那張越長越讓人看到後內心紮小人——「這貨怎麼可以長得這樣好看這貨怎麼可以長得越來越好看!」——詛咒的臉,陰慘慘淫邪笑著提筆揚揚灑灑寫大半本練習本。
  
  其實這種發洩的東西寫過算完事後看看那內容設定從第一個字到最後一個句號各種狗血氣息迎面撲來,血腥味濃重到那本子郭耀妹子第二次圍觀到兩行字,就完全撐不下去的趕緊丟到門口角落的那疊等著哪天老媽想起來去賣掉換錢回來的廢紙堆裡去了。
  
  事實上郭耀妹子在暑假的最後一天偷偷從家裡跑出去圍觀了一下韓國棋院的大門口,在依依不捨的叼著冰棒離開時還在想為什麼沒看到高永夏,說不定能讓自己尾行對方到無人的角落丟冰棒砸他腦袋已泄心中暴躁之情。
  
  以前他就算經常性的請假不去上學,但是偶爾在教室裡出現一整天那渾身的陰鬱之氣著實讓一直開啟「路人模式」和「圍觀模式」的郭耀妹子有了人生唯一樂趣似的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但是一上高中……
  一想起自己以後還要熬這種日子最起碼三年,而且棒子國的老師和學生還有前輩們之間那變態苛刻的階級制度……全部都是郭耀妹子骨子裡深刻厭惡的東西。
  
  這坑爹負心的社會要不是過了殺人不犯法的年紀而且【絕、對、不、能】在國外丟國人的臉,自己早就抄傢伙搶銀行發洩那一個蘋果塊7000韓元的價格你坑爹還是耍自己國家的人玩兒呢?
  等到叼著冰棒帶著草帽的郭耀妹子穿著自己那條自家老媽不知道從哪里弄到手的白色無袖連衣裙晃悠回家拿鑰匙開門,左右兩下俐落的踢掉腳上那雙白色風涼鞋,摘下頭上的遮陽草帽就和屋子裡的一位男性目光對上了。
  
  至此驗證了本章開頭的那句話。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郭耀妹子當時是完全沒有任何的印象了。
  就仿佛被什麼殺必死光環或者強大氣場給蠱惑了一樣,很久之後每每想起來那時候對方堅定不移的說著單獨拎出來看各種傻缺的讓人對於說話者的智商強烈產生質疑的臺詞——
  「你有這個才華,別去管那些沒有實際意義的事情了,來幫我吧。」
  
  但是那個時候,在那種不知道該說是什麼光環或者是什麼氣場的氛圍下,郭耀妹子毫不猶豫的用自己汗津津的右手握住了對方伸過來的右手。
  『只要不用再去上學,不做違法亂紀違背良心違背道義的事情,她都幹了!』
  ——當時的郭耀,圍繞在腦海裡的只有這麼一個想法。
  
  謎之音表示,這便是傳說中具有無敵王霸之氣的起點男。
  
  事實上在自己答應之後,郭耀就後悔了,對於知道那個長得看上去斯文俊秀其實並不好對付的個子高挑的男人就是自己表哥蘇子期這一事即時她其實沒啥壓力,但是跟著他一起過來的那個一看上去就不好對付的男人就成了最大的鴨梨。
  這個蘋果要賣到近7000韓元的國家想吃個鴨梨,那比媽媽買了一籃子蘋果回家還要不可思議。
  
  至於那位十八歲入手小霸王,二十歲就和其他老牌遊戲公司搶佔東亞遊戲市場並且在三年內就將業務拓寬販賣到全世界——順便成為google最大的股東,而且早些時候已經決定放棄遊戲機轉投他認為更加掙錢的光碟遊戲和在網路遊戲這個蛋糕上切下第一塊最大的蛋糕後,再朝天朝寬闊的市場裡切下一次蛋糕——
  這等無比牛叉的只能讓人高山仰止歎息圍觀的表哥,郭耀妹子除了內心幻想一下拽著他衣領搖晃著他的身子怒吼一下「你就是因為這個而拋棄了已經不會掙到錢的64位機轉投遊戲光碟新歡的懷抱讓我這等熱愛32位機上那麼多好玩兒遊戲的人情何以堪!」
  不過既然說需要越狗血越悲慘的身世和人生經歷最好每一個人都有那麼不得不面對的悲慘過去人生的一二三四五六七的設定,那麼對於郭耀妹子來說只要帶入高永夏的那張臉,神馬劇情都能流暢無比的寫出來了。
  
  那揚揚灑灑的背景設定還有諸人之間那慘絕人寰的複雜感情關係表,讓蘇子期看著嘴裡喃喃說著諸如:「古劍的那些女角色的背景設定哪有這個大家別比最杯具只有最茶几的設定美啊……」但是等到他背後站著的那位稱為鐘泉實際上真的是傳說中的萬能助理——性別男——遞過來一份檔打斷了郭耀妹子想要詢問「古劍那是毛啊……」以及萬能表哥的自言自語。
  
  隨後郭耀暈暈乎乎的拿著渾身上下都是透著生人勿近的森冷氣質的鐘泉助理給的銀行卡和網銀卡,飄飄忽忽的打開電腦把USB介面一插,下載證書輸入寫在銀行卡背面的密碼一看存款額……
  立馬決定和自家爹媽說一下,就跑去日本見多年未見的韓光少年去。
  
  我勒個去,從去年九月初到今年三月底足足有大半年都在家裡想著各種羡慕妒忌恨的臉寫著各種一個比一個慘的背景和關係表,但是寫到最後她怕自己整個人都扭曲掉了。
  ……雖然據忠犬助理說表哥大人看到腳本後笑得各種捶桌而負責遊戲各項風分工策劃的各位組長越囧然越意味著這個故事坑爹又蛋疼的能大撈特撈一大筆錢。
  
  謎之音再次補充,其實鐘泉助理說的只有一句「你做的很好,這是應得的。」後面那些所謂的說法都是被郭耀妹子瞬間腦補出來的而已。
  
  所以韓光少年說得一個人窩在家裡寫那些不切實際,又各種糟糕的背景設定久了人的神經都會變態可真是有道理。
  
  但是青梅姑娘去會見十年未見的竹馬少年這一想法,在第一時間就被青梅姑娘的父母給駁回了。
  最後站出來幫忙的則是表哥蘇子期。
  
  事實上,在他出來幫忙說話的時候,郭家爹媽依舊毫不猶豫的拒絕這個單獨出行的提議——就算有人陪同也絕不可以。
  ——尤其是蘇子期自告奮勇說可以在飛機來回的航班上全程陪同一事,更加讓郭家爹媽義正言辭堅決拒絕。
  
  最後還是鐘泉助理出馬,這才讓郭家爸媽松了口。
  
  郭耀妹子捂臉,內心不知道該如何吐槽自家表哥和鐘泉助理那截然相反的人品值了。
  
  最終,和韓光少年一說,他樂顛樂顛的立刻回應道:「我去我家嗎?我可以把房子讓給你住下來,我去老師那裡擠一擠就好了。」
  雖然聽上去無比熱情,但是郭耀立刻反駁回去:「我說你爸媽給你在日本買得房子你根本就沒去住過幾天吧,不是一直在人家塔矢家住著嗎?」
  
  而韓光卻有些超出郭耀意料的急急忙忙說:「不不不,我只是經常去找小亮下棋然後時間一不注意就太晚了然後找原來的房間睡一晚而已……」
  
  郭耀妹子還沒能繼續和韓光就這一點上扯淡個幾小時談到虛無縹緲的瀛洲去,網路那端的韓光就下了線。
  
  後來她想了想,還是用電子郵件把自己的航班號座次號發給了韓光。雖然對他回來接機一事不太抱希望,但是總歸還有那麼一點小期待。
  
  結果熬到深夜十二點都沒能等到回信,郭耀也就抱著被子上床睡覺去了。
  第二天十點多從床上爬起來,就看到韓光回復的郵件。內容上只有四個字「我去接機」。
  郭耀妹子看著這封郵件,嘴上抱怨著「連個句號都不加韓光你語文這麼多年白學了。」但是卻笑得無比開心。
  
  中午被媽媽打發去花園裡摘幾個番茄做白糖蘸番茄算是多加一個菜,結果卻看到默默地蹲在花園邊上挖著坑的高永夏。
  
  「喂。」
  郭耀出聲。
  
  高永夏抬起頭,一臉在妹子眼裡是麻煩厭惡恨的不耐煩的表情。
  
  「我要去日本,大概一個月左右……我這邊的番茄苗就拜託你澆澆水了。」
  郭耀妹子覺得自己居然將這幾株小番茄交托給了之前連夜為了報復自己而把上一批番茄苗都拔掉的高永夏,實在是腦子進水了。
  
  「不幹。」
  高永夏腦子絕沒進水的一口拒絕。
  「我也要去日本,沒空管你的那幾株番茄苗的死活。」
  
  『我說你這傢伙就不會說得好聽點嘛說得好聽點會死嗎!』
  郭耀妹子炸毛。
  各種想要翻牆跑到他家那邊的花園裡把那些三色堇統統拔掉只留一堆大坑朝他笑——
  就算各種炸毛,內心幻想著拔了那些他種下去的三色堇,但是最後還是聳聳肩,無比尷尬和手足無措的說了一句,「……是嗎?」之後,趕緊轉身懷裡抱著三個大番茄往前走。
  
  「喂。」
  高永夏開口,忽然間發覺自己連一直鬧騰了這麼多年的女孩子的全名都喊不出來。
  「你去日本的話……旅遊嗎?」
  
  「嗯,差不多吧。」
  郭耀覺得說出來也無所謂,所以將自己想去日本的理由大致概括了一下。
  「因為,我有一個朋友在日本……而且我一直想去見見他。」
  
  「他」這個詞彙落入高永夏耳朵裡後,有一股莫名湧上來的危機感促使著他狀若不經意的又詢問了一下,「那麼,你有什麼計畫嗎?」
  
  「秋葉原,箱根。」
  郭耀毫不猶豫的說出了含有禦宅之魂的人,初次去日本一定想去的兩個地方。
  
  「都在東京附近嗎?」
  比起郭耀妹子這個活了好多年都不知道家裡附近地形是如何情況的家裡蹲來說,第一次沒有家人陪同出國的高永夏,已經善用google地圖將該瞭解的大致情況全都搞清楚了。
  
  「嗯,怎麼了?」
  並不瞭解少年心裡想法的少女一臉疑惑的反問,收穫對方一個莫名嘴角上揚的笑容。
  各種理解不能的在屋子裡媽媽的召喚下,趕緊快步回家去,自然也沒看到高永夏回到花園裡,在之前挖的那個坑邊上又挖了一個坑,隨後才把一株三色堇種到了前一個坑裡面。
  
  護照、下榻酒店、出門路線安排全都不必擔心這方面的問題,如果不是郭耀和韓光說好了由後者去接機並且之後要是想去旅遊景點玩兒也聯繫他本人,那麼包辦了一切前面羅列的繁瑣出國手續的鐘助理,大概會聯繫當地的分公司職員去全程陪同。
  不過就算將韓光這個依靠日新月異的網路聯繫多年的竹馬搬出來,鐘助理還是打了電話讓電話那端的韓光再三確認他是否能夠搞定這些事情。
  
  就算上了飛機,郭耀走在鐘助理的身邊,老實得就和跟在自家媽媽身邊一樣乖巧又聽話。
  娘喂……這可是個拿著錄音筆將電話那頭的韓光所保證的東西全都一五一十錄下來的人喲……
  坐在頭等艙的座位上,郭耀默默地從自己口袋裡摸出一疊手揉紙,折紙玫瑰去了。
  
  在下飛機之前,鐘泉助理將一封信交給了郭耀。
  郭耀拆開後,從信封裡面倒出一張金色的卡片,以及一張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材質的A4紙大小的信。
  飛快的看完紙上不長的內容之後,她驚悚了。
  抬眼去看鐘助理,人家依舊是那副正兒八經模樣的朝著她理所當然的點點頭。
  於是郭耀妹子只能深吸一口氣,將那張紙折疊個幾次後,往嘴裡一塞,咀嚼幾下後咽下了肚子,最後感慨一句——
  「這是糯米紙吧,寫字的顏料莫非是豆沙?味道可真好……」
  
  「這是蘇先生的要求。」
  鐘助理的這句回應,讓郭耀妹子囧了一下後,堅定不移的召喚長腿的美麗空姐——
  「請再給我倒一杯溫開水。」
  
  「唯一的缺點就是吃完後會覺得口幹。」
  
  灌下一杯水後的郭耀認真的附和道:「……確實如此。」
  
  隨後在心裡內牛滿面的哭喊著——
  『到底神馬時候能到啊!』
  
  「不出意外的話,還有十五分鐘我們就能降落到日本的東京國際機場了。」
  郭耀妹子發誓她剛才那句哭喊絕沒有說出口去,而鐘助理卻在後面補充了自己為何擁有這種讀心術一樣的高超才能。
  「你的想法,全都寫在臉上了。」
  
  ……牲口。
  郭耀妹子頗有些破罐子破摔沒事找事的要一張A3紙,萬能的鐘助理抬抬手,後面自有一同前來的下屬遞上一張空白的A3紙。
  
  於是最後,當來接機的韓光看到時隔十年不見的郭耀時,她就是右手拎著一個隨身雙肩包,左手懷抱著一大束用A3紙包起來的折紙玫瑰,脖子上掛著照相機帶子和一張貌似工作證的牌子,照相機和一張金閃閃的卡片晃在胸前。
  
  「郭耀,這邊!」
  韓光舉起右手,毫不猶豫的朝著郭耀揮手。
  
  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來玩兒順帶工作、還是來工作順帶玩兒的郭耀妹子,看到當年被黑狗追得滿街跑的小男孩已經變成了一個身子挺拔相貌俊秀的青年時,內心一邊感慨著「時光啊你真是一把整容刀啊」一邊不由自主的快步跑了過去。
  
  至於你問鐘助理?人家找就和自己屬下們一起從貴賓通道離開了。
  人家有專車接送,怎麼會和郭耀還有韓光兩人從第二候機室出去搭乘利木津巴士,在車上坐一個多小時到兩小時才到達鐘助理預定的CONRAD東京飯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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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注:
  我查到的資料是,利木津巴士在2010年7月的N'EX(Narita Expresss)機場特快線路開通前,是從機場到飯店的首選。
  CONRAD東京飯店是巴士線路上我第一個看到的網站於是順便選了這個,沒啥意義……唯一的意義大概就是我打算把北斗杯浮雲到這個酒店下。【妹子們要是無異議我就這麼寫了……】
  
  
第9章 北斗杯(二)

  韓光表示:左眼觀陰右眼看陽,走遍天下都不怕。
  郭耀表示:人間處處有狗血。
  兩人一頭轉過身捂臉表示了內心的囧然之情。
  
  隨後兩人手把手,默默的從一家靈異風的歐式餐館門口走過。
  
  「秋葉原真是神奇的地方。」
  郭耀表示了屬於頭一次踏足日本的觀光客的感慨。
  
  「我只不過兩個月沒來這裡……」
  韓光少年發出了不是他落伍而是這個世界變得太快的感慨。
  「說起來,鍋子你決定去哪裡吃午飯?我倒是都無所謂。」
  
  郭耀拿著由鐘泉助理發過來的旅遊線路圖,尋找著附近與地圖上相同的標示建築物。
  「那個……我們還是去隨便找家速食店吧。」
  最後她將手上的地圖一合,隨意的指了一個方向。
  
  韓光覺得郭耀這種忽然合上了地圖隨意指了一個方向的行為絕對有問題,於是劈手奪過了她手上的那張地圖,看到地圖上的幾個標誌性建築物的名稱就默了,隨後捂住嘴強忍下笑意。
  「我說,這地圖是池袋的吧,服了你了……」
  
  「誰知道……出門時拿錯了,結果……」
  
  「回去換一張地圖也沒關係,為什麼……」
  韓光左手拿著地圖,右手順勢拉起郭耀的手。
  「鍋子啊,你不想給別人添麻煩於是什麼事情都自己抗下的想法,就和你的路癡一樣的一點都沒有變啊……」
  郭耀妹子抬起腳,狠狠地往韓光少年的小腿部分掃去。
  
  「跆拳道?」
  
  「不,是野路子出生的。」
  對於韓光理所當然的條件反射,郭耀毫不猶豫地用肢體語言在一次的讓他認清了這一點現實。
  
  前世今生都是雅士稱不上但酸腐就不必了的韓光少年,怎麼比得過小時候抄板凳砸跑大黑狗初中在班級裡被女生找茬欺負的時候直接一腳踹開桌子站起來抄起之前坐在屁股底下的凳子砸過去,面對一對多絕對打不過的局面立馬抄起放著一切書本的書包不顧一切翻窗跑路的郭耀妹子?
  
  呀……妹子羞澀的表示,那只是年幼無知一時衝動的結果。
  現在她已經進化成為了與人和善絕不再幼稚的朝人丟冰棒的家裡蹲了。
  吃好飯,坐上公車朝著飯店的方向回去。因為現在是工作日的下午,所以公車上空空蕩蕩的。
  
  在距離旅館還有三四公里的地方下了車,韓光打算送郭耀回去之後再回自己的住所。
  結果就算倆人好端端的走在大街上,天上爺會狗血的降下大暴雨,郭耀披著——既然來了秋葉原就買點土特產回去吧——高達前線指揮官的白色制服,看著韓光沖到大雨裡面站在街邊揚招點怎麼都攔不到計程車,最後將那件制服往頭上一罩,立刻沖進了雨裡。
  
  「反正已經離我住的飯店很近了,乾脆就先去我那裡好了。」
  郭耀妹子的提議,換來了韓光躊躇一番後,終於點頭同意。
  倆人頂著一件價格不菲的高達制服,飛奔在街道上。
  
  不知道為什麼,兩人心上居然莫名微妙的覺得回到了小時後當郭耀抄起自己的小板凳砸向那只黑狗後,飼養黑狗的那位底樓鄰居怒氣衝衝的開門之後,倆人相視一眼,趕緊手把手飛奔跑掉了。
  雖然那個時候是韓光拉著郭耀的手帶著她往前跑,但是郭耀一直都沒有摔倒過。
  現在兩人雖然頂著那件制服朝著飯店飛奔,但是本來就渾身淋濕掉了的韓光想著「自己既然已經淋濕了乾脆將衣服往郭耀那邊挪去」,而郭耀想著的卻是「韓光都淋濕了我怎麼能不照顧他一點」……
  結果兩人跑到飯店門口從旋轉門旁邊的側門進去後,看著對方渾身上下濕透的樣子,不由大笑起來。
  
  然後兩人裹著從前臺那裡要來的白色大毛巾,和前臺小姐一說,在她獲知了郭耀的房間門牌號後,表示會馬上將乾淨的男士外衣給送過來。
  
  於是兩人渾身滴著水,在乾淨的能夠照出人影的地板上直奔電梯。
  沒有被拒載這種事情發生真是太好了。
  
  刷門卡推門進屋後,郭耀就搶在韓光前面奔入了浴室。
  迅速的一個戰鬥澡洗好後,換上自己早上出門前塞進去的換洗內衣褲和在浴室裡找到的白色浴袍,一邊系腰帶一邊走出來,就被韓光從自己身邊奔去浴室的速度給驚悚了一下。
  驚悚了之後,隨手按下擱在桌上的筆記本上的開機鍵,將自己那頭大半年沒剪過的頭髮梳理好後,左手拿著木梳右手在鍵盤上飛快的敲下密碼回車登陸。
  
  等到韓光洗好澡拿著塊白毛巾擦著頭髮走出來,郭耀妹子對他招招手,兩人一起坐在雙人大床上共用一台筆記本看著網上非法下載下來的《圈套2》倆人一邊啃著叫上門服務送來的晚餐,一邊吐槽著這徘徊在囧雷與萌之間的扯淡劇情。
  
  到了日本後,明明在的、分離之後足有十年未見,但是依靠著日新月異的科技而每天數封電子郵件和最近兩年普及的網路電話,兩人之間的友情好得簡直就像是每天都能見面、從小一起長大一樣。
  於是兩人毫無形象的並排坐在雙人大床上,身上的白色浴衣都坐得皺皺巴巴毫無形象的將薯片碎渣和不小心撒出的蘋果汁弄得一床都是。
  「是是是!你完全不知道韓國這鬼地方到底有多悲劇……知道嗎,就算父母離異,孩子被母親帶走,但是小孩子的戶籍就算媽媽改嫁還是放在生父哪裡連姓都不能改……這讓小孩子怎麼辦啊……真是混蛋。」
  郭耀說著自己以前在班級裡聽到的事情,心有餘悸的說起以前隔壁班的一個女孩子。
  「還有對於媽媽如果是第三者的話,就算轉正了別人都會看不起他們一家的……還有小孩子在學校裡被欺負的好慘……」
  
  「是嘛。」
  前輩子的話,家族那些庶出的子女沒出息的那些身為嫡子的他都沒有必要見,有出息的也一年到頭見不到幾面;這輩子投的胎又是作為家中最被寵愛的小兒子,可以說韓光前世今生都沒遭遇過這種事情。
  「神賜予苦難,以除去他們身上的污穢。在公義的道上有生命。其路之中,並無死亡。」
  驟然間韓光少年正色肅穆的說道。
  
  郭耀妹子撇撇嘴,自己大半年可不是就宅在家裡絞盡腦汁寫狗血設定的。
  「前面半句我是不知道你從哪裡看到的,但是後面那句,是出自聖經啊……」
  
  「這年月要做女性之友也不容易啊……」
  韓光少年頗憂鬱的歎息回答。
  「不單單要熟知詩詞歌賦宋詞元曲和歌悱句,還要會寫十四行詩能理解討論現代詩還要在哭泣時借個肩膀和胸膛並且不能讓人覺得自己是輕薄帝,平衡好好傾聽者和開解者之間的關係……」
  
  郭耀撩了一下頸後已經幹掉的長髮,一臉深情款款的模樣面對著韓光如此說道:「求你將我放在心上如印記,帶在你臂上如戳記。因為愛情如死之堅強。嫉恨如陰間之殘忍。所發的電光,是火焰的電光,是耶和華的烈焰。」
  
  韓光少年趴在床邊做西子捧心嘔吐狀。
  「哦雪特,你那表情是跟誰學的?」
  他詢問道,妹子回答。
  「我娘嫌我的鄉村音樂吵我嫌她的歌劇裝13,最後我爹乾脆把家裡的電視調到肥皂劇的頻道一勞永逸省得爭了。」
  
  「果然你討厭安靜卻又不喜歡過分吵鬧的性格是遺傳啊……不過肥皂劇……」
  韓光少年想了下自己之前曾經和郭耀妹子一起圍觀過的XX生死戀的一集,瞬間明白了剛才那表情出自哪裡。
  「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最終他也只能這樣一臉沉痛的拍拍郭耀的肩膀表示慰問。
  
  手心傳來的觸感,是纖細得有些過分的肩部骨骼。
  
  「請問,」郭耀妹子語氣無比評價的詢問道,「你摸夠了嗎?」
  
  「嗯。」
  韓光少年狀若正常的誠懇建議。
  「鍋子你還是多吃點肉吧,太瘦了。都捏不到皮下脂肪和肌肉,皮下面就是骨頭的那種——你居然用枕頭砸我!」
  於是被白枕頭砸到的韓光,將放在兩人前面床上的筆記型電腦往邊上的矮幾上一擱,立刻抄起靠在自己身後的枕頭——
  兩人開始了一場枕頭大戰。
  自然沒有電視電影效果中的那白色鵝毛滿天飛的場面,不過兩人最後都脫力的倒在床上——氣喘吁吁。
  
  最後,韓光說「不如我們去看網路圍棋對局吧。」於是只是抱著「催眠也好」的郭耀妹子,點頭答應了下來。
  她似乎沒有考慮到年輕的兩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共坐一床,有什麼不對。
  就好像是小時候一男一女兩個年齡幼小的孩子一起睡覺一起洗澡,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對於這種還將自己當成小時候那個小男孩的郭耀,韓光表示了自己的自尊心還有低下到會撕掉自己和對方的浴衣化作衣冠禽獸的地步。
  這是現在的台言小說都已經不會用的糟糕段子了。
  最起碼也要在高級的讓人窒息的餐廳裡吃飯喝點紅酒,跳支慢舞醞釀醞釀感情或者奸~情才對啊。
  看到沾有薯片碎渣和不小心撒下的果汁的床單,還有什麼比這更加能破壞氣氛的?
  
  於是在韓光絕對給力的穿插著有趣小段子的解說下,原本枯燥無味的圍棋對局也顯得非常有意思了。
  於是郭耀妹子摸著下巴想著之前在鐘泉助理哪裡聽來的關於自己表哥可能有得一個動向,正思考著是不是快要到每天早上一個無問題的morning call給自家爸爸媽媽還有表哥外加鐘助理,表示自己還好好的活在人世間不必擔憂……
  結果撇到筆記本右下方的時間,心裡換算一下,立馬驚悚的拔下插在筆記本USB介面上資料線充電中的手機,然後一個個電話撥過去報平安。
  
  韓光少年也收到了一個未顯示來電號碼的電話,然後被對方所說的話給弄得無比鬱悶。
  「一晚上什麼不該發生的事情都沒有造成,我該誇獎閣下的定力非凡。」
  『你的潛臺詞到底是想說什麼啊!』
  這種暴躁的感覺,就如同知道了自己定段成功之後的第一場比賽是和自己恩師對局時,那種想要高吼『日本圍棋界你們的潛規則在哪裡啊!』結果最後只能毫無破綻的微笑著回答「我知道了」一樣,回答對方「我知道了。」又加了一句,「多謝誇獎了,鐘助理。」
  
  然後兩人極有默契的同一時間摁下了掛機鍵,而郭耀妹子最後一個撥給鐘泉助理的對話,也沒有受到絲毫阻礙的撥通了。
  最後公式化的報告平安無事之後,鐘助理又在最後說了一個要求。
  「……有問題嗎?」
  
  「正好閑著沒事做……完全沒有。」
  思考一秒半,立刻反應過來,一口應下。
  
  然後郭耀勾勾食指,招呼韓光。
  「要去看你家的小光嗎?」
  
  「什麼我家的啊……」
  韓光雖然這樣子抱怨著,但是換上旅店提供的白襯衫黑西服,對著鏡子系好領帶,穿上同樣隨之附上的黑色皮鞋,做了個鞠躬伸出手的姿勢,穿著件白毛衣後在脖子上掛上了那塊剛下飛機時帶著的牌子,又在最外面裹上了一件針織的黑色長毛衣外套的郭耀,略微驕傲的仰起頭,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
  挽住了韓光的左手手臂之後,兩人抽掉原本插在門邊上的房門卡,關上門,施施然的走向秘密頻道。
  
  往下走到在飯店偏廳內舉行的一個開幕儀式。
  
  有韓光這張無敵有夠萬能的臉做通行證,郭耀都不必將放在大衣裡面的那塊牌子拿出來。
  
  於是兩人躲在角落裡,做著在小學時絕對會被老師罵「韓光郭耀,你們在下面做些什麼小動作啊!」的小動作,打打鬧鬧扯扯衣服感情極好的肢體語言,讓站在臺上的高永夏那囂張無比卻沒幾個人聽得懂尤其是主辦方的幾個日本人還禮貌鼓掌微笑的宣言,都戛然而止。
  
  如果在郭耀最後伸出手壓平韓光腦門上的那幾根莫名翹起的呆毛時,這一動作沒被隨意轉過身去的塔矢亮看到的話,那就更好了。
  謎之音表示,小亮你不是一個人,還有高永夏陪你呢。
  謎之音又表示,這其實是作者的惡趣味。
  
  晚上,塔矢亮在晚飯時詢問起那個正和秋刀魚作鬥爭的韓光一起來的女孩子是誰時,他笑眯眯的回答:「我靈魂的另外一半。」
  這個答案,絕對是之前一晚上兩人互相扯皮時的後遺症。
  而郭耀妹子,正摸著下巴考慮著自己明天要不要去看北斗杯的比賽,掙扎在到底是「要」還是「不要」時,打了一個噴嚏。
  「果然是昨晚玩得太瘋的下場嗎?」
  又一個噴嚏,是高永夏傳達過來的憤怒之情。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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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北斗杯(三)

  中日比賽開始時,洪秀英正研究著自己手上的那台筆記型電腦。
  因為某種難以啟齒說了也沒人信而且會引起很多不必要麻煩的原因,他在定段成功之後,想要一台筆記型電腦和配置無線網卡的請求,被父母欣然答應下來了。
  雖然比自己要年長三歲的姐姐在看到自家弟弟簽收送貨上門的筆記型電腦時,摸著下巴感慨著,「秀英買了筆記型電腦的話,終於可以不用和我搶了。」
  
  事實上,筆記型電腦和臺式電腦之間的區別,就在於硬碟顯卡還有最重要的散熱功能上,唔……洪秀英的這台筆記型電腦,雖然沒有到主機硬碟燙到可以敲個生雞蛋上去就能煎熟烤焦的地步,但是也足夠能在冬日裡將雙手捂得暖呼呼的。
  
  而他在頂著自己其實內心很崇拜的高永夏和林日煥前輩的注目下,硬著頭皮抱著筆記本出來,也是因為自己頂不住背後那個吵吵鬧鬧的背後靈的緣故。
  真是不可思議的傢伙。
  在自己決定再一次參加定段時,恩師將一個看上去很古老的棋盤交付給了自己。
  然後只是習慣性的想要擦擦乾淨這個其實並不骯髒的棋盤,結果居然——
  
  「其實,這個圍棋比賽在網路上也有對局……而且還有我很喜歡的一個職業棋手做解說……」洪秀英在高永夏從昨晚開始就無比低氣壓的目光注視下,笑得無比虛弱的回答道,「這個人的解說,經常有非常讓人意想不到、但是卻非常妙的意見……」
  
  「比起看你想要贏的那個傢伙下出來的亂七八糟的對局……也好。」
  高永夏用一貫彆扭的方式表示了贊同後,林日煥在關於這一點上表示了無所謂,那麼帶隊的 安太善七段,也提醒了幾句後,在洪秀英熟門熟路的登陸那個高永夏也非常眼熟的圍棋網站後,進入有專人進行網上對局同步解說的對局室。
  
  網頁頁面上率先跳出來一個談話框,以黑色的大號字體分別用中、日、韓、英四國語言寫到「為了您的健康,觀看對局時請保持房間明亮,並遠離畫面欣賞。」
  洪秀英腦後掛著表示內心壓力很大的汗珠點擊確認後,又是一個「是否開始現場解說」的談話框。
  確認之後,打開音量。
  
  「……在日本隊的主將塔矢亮三段第三十七手右上角拆二後,中國隊的陸力五段離開了座位。今天的這場對局,看來陸力並不在狀態之中……」
  韓光略帶輕快的解說,被一個女聲打斷了。
  「精神不穩定。」
  
  韓光對於這種突如其然插了進來的全無語調的吐槽,毫不詫異糾結的調侃了一句,「多謝G小姐的判斷,現在陸力選手已經重新回到了對局前……好的,現在他選擇的應對方式並非開局時的積極進攻,而是擋下後退回去防守。不過,要是繼續搖擺不定的話……」
  
  「只會是輸多少的問題了。」
  又是那個女聲冷淡的做出判斷。
  
  要是高永夏還聽不出這個說著日語的聲音到底是誰的,他也枉和對方不對盤足足十年了。
  「郭……耀……」
  他從牙齒縫隙中擠出這個名字,在洪秀英腦後又掛上一滴冷汗而林日煥往邊上不著痕跡的往邊上挪遠了一點。
  
  「陸力五段再一次陷入了長考,讓我們現在看下另外的兩盤對局……」
  韓光握著滑鼠左鍵點開了下麵縮小的介面。
  「之前開局和中盤下的亂七八糟的進藤光初段,現在似乎已經過了低潮期,直追上來了,誒,黑棋第四十三手下得非常的微妙啊,雖然目前看來只是和之前狀態不對時期一樣的廢子——中國的王世振三段對此應對不足,第五十五手時,黑棋想先交換一下,然後再飛上邊這樣看得更清。」
  韓光的右手已經從滑鼠上挪去拖著自己的下巴,郭耀是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把第第十三手單獨拎出來給一個「微妙」的評價。
  「原來如此,黑棋斷兩子是想走厚!讓白棋整體變薄,而白棋必須攻殺黑棋上面兩子。……不過,執白的進藤初段已經迅速的做出了自己對此的決斷,白棋不單單是破黑棋的眼位,還兼顧了一下角上……真是精彩。」
  
  「三將的對局結果已經出來了。」
  郭耀插話,「中國的趙石初段勝出了。」
  然後從一邊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情報資料,在韓光拿起邊上的礦泉水瓶喝水的時候,接過說話的竿子。
  「同為今年定段的新初段,社清春選手顯然擁有著別出心裁的創新能力,但是這種大膽的選擇,遇上擁有心理素質絕不遜色於進入職業圍棋界幾年前輩的趙石來說,完全的無用武之地。」
  
  「G小姐,你對趙石的偏愛之情我都聽出來了。」
  喝水潤喉完畢的韓光,順口那麼調侃一下。
  
  「比起狀態不佳的大將陸力五段,以及……」郭耀順手點了一下電腦上配置的點目計算,「從之前相差五十幾目被追到現如今二十多目,卻沒有做出確切以及明確應對的副將王世振三段來說,年僅12歲但是已有穩健棋風的三將趙石初段,更加具有大將之風。」
  
  「G小姐,」韓光認真的建議,「我們將注意力回到對局上吧。」
  他用滑鼠重新點開了塔矢亮三段對陸力五段的對局,這樣介紹最後的官子部分。
  「陸力五段執黑以中國流佈局開場,塔矢亮三段以二連星回應後的對局,終於到了收官部分。」
  
  「電腦統計的結果是……」
  郭耀戳著電腦統計計算的在一邊提醒道。
  
  「別迷信電腦啊。」
  韓光不帶一點負面情緒的抱怨道,然後語氣愉快的和郭耀說,「塔矢亮三段會贏吧,畢竟陸力五段可不是進藤光初代那種前半截抽後半截抽回來的狀態,他從一開始就不在狀態之中。」
  然後靠在了椅背上,右手點開進藤光和王世振的對局頁面。
  「進藤光初段之前那個微妙的第四十三手終於發揮了作用,漂亮的一手二連劫可以追回最起碼十五目!」
  在雙方互不相讓的官子結束後,韓光閉上了眼睛,只需兩三秒,就做下了判斷。
  「雖然很可惜,不過……中方的王世振能贏一目半吧。」
  
  最後的結果……
  站在洪秀英背後的一個背後靈,打開了自己手上的五骨蝙蝠扇,緩緩低聲開口道:「確實如此。」
  在這種需要最後運算元才能得出勝負結論的複雜局勢中,那個名為「韓光」的解說人只需要那麼點時間就算出結果,絕不簡單。
  
  「第一屆中日韓北斗杯,第一場中國對日本的對局結果是二勝一敗,中方取勝。」
  郭耀總結完畢後,她和韓光兩人都取下了在頭上戴了好幾個小時的耳機,兩人從椅子上站起來取下外套時,自有主辦方的工作人員來收拾這個臨時轉播室。
  
  高永夏留下一句「我出去一下,等下會自己回房間去的。」隨後就大步離開了研討室。
  而洪秀英正在努力和讓自己日語水準和圍棋實力一樣突飛猛進的背後靈說話時,別被其他人看到這一怪異形象。
  他一邊收拾自己的筆記型電腦,一邊看到安太善七段和林日煥說著些什麼的時候,有些惱羞成怒的說道:「佐為!在外面別隨便說話啊——!」
  
  「抱歉,秀英。」
  頭戴烏帽身穿狩衣的漂亮男性道歉道。
  「但是……有機會能和那個解說者在下一次就好了。」
  
  「這一點倒是不必擔心。」
  洪秀英看著電腦關機的畫面,用正好能讓自己那個背後靈聽見的聲音說道。
  「畢竟,這個韓光五段,經常在網路圍棋對局室出現的。」
  
  「但是……」
  
  「秀英,動作快一點!」
  領隊安七段招呼洪秀英動作快一點。
  「好!」
  為了不被人看出問題來,洪秀英趕緊匆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
  『真是的,從自己老師那裡繼承來一個他的老師當年去日本參加對局時,從不知道哪個古董店裡淘回來的棋盤,結果居然有了一個一千多年前的背後靈……真是不可思議。』
  
  在高永夏快大步走到對局場地外面的臨時轉播室時,郭耀從椅背上取下自己的那件針織外衣後,往後面走了走,專門空出地方給自己抖一抖自己那件黑色針織衫外衣。
  
  「郭耀!」
  背後傳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郭耀拿著自己的那件外衣習慣性的一轉身——
  衣服正正好好甩在了高永夏的大半個胸口以及往上的頸脖以及整張臉。
  「哦雪特。」
  郭耀趕緊趁著對方還沒習慣性發飆的時候將自己的衣服抱回懷裡,往後退到捂嘴忍笑的韓光那裡。
  高永夏的臉色當即越發的糟糕了。
  韓光拍拍她的腦袋,表示安慰的一幕,被剛剛走出對局室的塔矢亮看到了。
  
  而郭耀從韓光的手下脫身後,立刻穿起外衣一起去幫忙收拾那占了大半個走廊的臨時轉播室。
  韓光少年在和塔矢亮打了一聲招呼後,覺得一個人面對各種不熟悉的高永夏鴨梨很大,於是也緊隨郭耀妹子一起去幫忙搬運器材。
  
  一腔莫名怒火無處發洩的高永夏看到站在塔矢亮身旁的進藤光時,一臉輕蔑的仗著身高居高臨下的留下一個就算只會一門母語的進藤光也絕不會聽錯的單詞,轉身離開。
  
  「……可惡。」
  進藤光垂在身邊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他說誰是……失敗者……啊!」
  
  
第11章 北斗杯(四)

  郭耀妹子一個人啃著上門服務的白麵包抹藍莓果醬做晚餐時,韓光正坐在塔矢家的餐桌位置上,吃著熱騰騰的漢堡牛扒。
  塔矢夫人看著韓光一臉滿足的表情,笑著說道:「小光從小到大都一直很喜歡吃漢堡牛扒呐。」
  
  「嗚嗚。」
  韓光嘴裡咬著一塊肉含糊不清的肯定回應後,努力將嘴裡的肉咽下了喉嚨——
  『我很長情……』「差點噎死……」
  捶胸口,長舒一口氣後,眼睛瞥到坐在自己身邊的塔矢亮的那份漢堡牛扒上就挪不開眼了。
  塔矢亮默默地夾起自己的那一塊沒有動過的漢堡牛扒,輕輕遞到了韓光前面的碟子裡。
  
  「謝謝小亮~!」
  韓光少年笑得無比高興的道謝之後,一臉幸福的吃了下去。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感情很好呢。』
  已經吃完了的塔矢夫人雙手手指交叉,手背托著下巴,眯起眼睛笑得很開心。
  
  晚飯一個小時後,韓光拿著——不知道從什麼管道弄來的——高永夏在韓光的圍棋正式比賽中的對局棋譜,和塔矢亮一起研究。
  「之前高永夏和徐彰元九段在名人戰中的對局,雖然落敗了,但是他確實是非常典型的韓國棋手。」韓光正給塔矢亮分析著他將會遇到的下一輪對手,「追求速度,攻擊力極強,在棋路上的計算力驚人,以及……足夠他自傲的天賦。」
  
  「我下次比賽,不是擔任主將。」
  在韓光的說話告一段落之後,塔矢亮這才開口。
  他說出的答案,讓韓光略微驚訝的挑了下眉。
  隨後,他的目光立刻就注意到了被自己當成親弟弟來對待的塔矢亮,不知道為什麼渾身流露出苦悶的氣息。
  他歎了口氣,伸出左手揉了揉頭微微垂下的塔矢亮的頭髮。
  「小亮,那麼我們來看看你下一輪對手的對局吧。」
  韓光一邊這樣說,一邊從邊上的資料夾裡找出來之前一道收集的資料。
  「雖然不是正式比賽的對局,不過網路圍棋上只要知道對方的ID名,那麼就可以找到六個月之內全部對局的棋譜。」
  然後他很得意的一臉「來誇獎我吧來讚美我吧」的表情炫耀道:「說起網路圍棋的話,對於那些ID名在現實裡到底是哪些人,不說業餘棋手,基本上職業棋手我都有一張名單對照表喲~」
  
  聽到這裡,塔矢亮覺得自己「到底為什麼要感到不對勁啊」真是沒有一點的道理可言,不過既然韓光已經興致衝衝的將林日煥的一堆已經進行過篩選的棋譜中,再挑一張具有代表性的棋譜抽了出來。
  「那麼,這個是很典型的迷你中國流的開局。」
  韓光解說著這一局黑棋勝二目半的對局。
  這是非常典型的兩個極具攻擊力的韓國棋手在網路上狹路相逢後,用非常暴力的互拆和官子部分交相迅速提子殺得難捨難分的對局。
  
  「……這個對局,黑方是林日煥,白方是韓國棋院的樸木樞四段。就是四年前被稱為最強初段的那個傢伙。」
  韓光說著對局雙方的介紹。
  「韓國的圍棋定段制度比起日本或者中國來說,要更加殘酷的多。雖然定段的機會會很多,但是如果研究生超過18歲都不能定段的話,那麼就註定此生與職業棋手無緣了。而樸木樞雖然有職業棋手的實力,但是在當時因為運氣不好而參加了足有四次定段賽都沒有成功。最後在18歲時,據說破釜沉舟的以極其瘋狂的棋風和駭人的氣勢定段成功了。」
  頓了頓,又道:「這個人在當時就被韓國的媒體稱為『最強的初段』。後面的幾年,也沒有和在他之前和在他之後被冠上這個名稱的車厚載五段和裴永基二段一樣,沉沒在職業棋手之中……嘛……在網上我也和他下過好幾次的棋。」
  
  「……」塔矢亮對於韓光的情報收集能力,雖然有了很多次的深刻瞭解,但是依舊是每次聽到他如數家珍一樣侃侃而談起某一個棋士的生平,還是有一些感覺嚇人,「今晚,不回去了嗎?」
  
  「嗯,之前忘記帶回家的專業書也得看一下,明天有一個測試。」
  韓光隨口說了一下明日的安排,在十五歲拿到職業棋士的證書後,他一邊參加種類繁多的職業圍棋比賽一邊參加升學考,在去年春天就成為了一所東京一流大學的數學系新生,現在已經容升二年級的學長了。
  比起許多在是否「繼續參加圍棋定段賽」的選擇道路上猶豫不決,結果將自己的人生蹉跎掉的迷茫者來說,韓光在學業和職業之間一直維持在一個讓人知道後不敢置信的高度上。
  
  至於時間是否足夠這種事情,塔矢亮非常清楚的記得就在全國統一考試的前兩個月,韓光房間的燈幾乎是徹夜亮著。而那個時候他也進入到了本因坊迴圈戰的第三輪。 最後在比賽時間和考試時間發生部分衝突的時候,他乾脆的放棄了本因坊迴圈戰的比賽,去參加升學考了。 結果,他讓當天自己的對手——緒方精次,一個人坐在棋盤前面苦等了半個小時後,拿到了一個不戰勝。 當時緒方九段的臉色難看之極,而偏偏面對明天還要繼續去考試的韓光他也發不出一點火來。 這著實是一件讓人無比胸悶的事情。 當然,等到晚上塔矢亮從睡眠中驀地醒來睡意全無,看看掛在牆上的夜光石英鐘上的時間時,想了想穿起就疊在一旁的外套,拿著杯子出去房間外面倒水時,路過韓光的房間時,從門的縫隙間透出的光線,顯然表明了房間的主人現在依舊在挑燈夜戰之中。
  
  不過——
  在塔矢亮喝好水走回來後,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淩晨三點多還在挑燈夜戰的韓光現在是幾點了。
  結果敲門,不應。
  想了想,唯一的可能在小心的拉開紙門之後,也印證了這一內心猜測。
  小心翼翼的不發出一點聲音的走進屋子,在距離書桌還有三步的時候往前多邁了一點以避開那塊會發出聲音的木板繞到韓光的身後。
  先放下手上的杯子,隨後將自己身上還帶著體溫的外套褪下後蓋在趴在書桌上的韓光背上。接著拿起擱在桌上的杯子,離開時才想起:在父親出國前,母親就已經找人修好了那塊會發出聲音的地方。
  當塔矢亮將紙門關上一半時,原本應該趴在書桌上困得睡過去的韓光,卻伸出沒被壓在腦袋下面的左手,關掉了檯燈。
  
  在驟然降臨的黑暗裡,塔矢亮聽著一時無法辨認表情的韓光說道:「小亮,你還是老樣子。」略帶欣慰的語氣之後,是他不確定自己是錯覺還是真的聽到了韓光接下去的一句喃喃感慨,「……這可是……真好啊……」
  最後那恍若歎息一樣的句子,在塔矢亮恢復了在黑暗中的視力後,看到剛剛還說話的韓光,已經繼續趴在桌上一副睡著了樣子。
  
  「小光,睡覺的話,還是去床上比較好。」
  小塔矢亮和小時候一樣,提醒著在稍早一些的時候、大晚上還在補明天上學要交的回家作業的小韓光。
  而小韓光卻毫不猶豫地反駁道:
  「榻榻米睡起來和桌子沒什麼區別啊!」
  小時候的對話和現在的對話重合在了一起,唯一的區別僅在於,現在的雙方都是用中文進行的這一番對話。
  
  與此同時,郭耀妹子正在拆著自己從昨晚到今天淩晨的第十二包大號原味薯片,看著從網上無權下載的日劇《相棒》,一邊吃著薯片,一邊捧臉看著各種美到讓她十根手指糾結在一起臉蛋通紅小心肝亂跳的杉下右京警部補叔叔。
  
  有什麼比少年在意的少女對他的感情視而不見更加殘忍的事情?
  比如說,當年以為自己是蘿莉正太控的少女、最後發覺自己其實是個大叔控。
  當郭耀早上忘了打電話結果被鐘助理一個奪命連環call召回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快要錯過飯店的早餐時間了。
  
  一邊匆匆的梳洗完畢換好衣服,穿好鞋子出門時,沒有離開身邊過遠距離的手機在通話時從揚聲改為了普通的模式。
  
  在前天晚上的晚飯時,不小心吃到甜到掉渣的甜點,然後被手邊放著的一杯苦到讓人絕望的濃茶給剝奪了晚餐樂趣時,郭耀就不再晚餐時碰一下這家飯店的食物了。
  不過早點還是各種美的。
  尤其是在看到就算在韓國時,也因為自己囊中羞澀和媽媽太忙而很少吃到的春捲和油條時時,堅決的舀了一碗甜豆漿和淡豆漿,再往託盤上抓了兩個豆沙包之後,身後的背景再一次綻開著滿天飛舞的桃花花瓣。
  
  果然是因為我遇到了命中註定該看到的右京先生的緣故~
  陷入睿智美大叔控的深淵之中不可自拔的郭耀妹子,在看到迎面走來的韓國隊「一大三小」的四人組時,也可以很高興的舉起手,一臉夢幻的背景綻開無數桃花花瓣的和其中的那位——怎麼說都是青梅竹馬的高永夏打個招呼。
  「喲,早上好小夏。」
  
  好歹郭耀妹子覺得自己還能記得用韓語和這人打招呼,就已經足夠對得起他了。
  陷入叔控深淵的妹子,自然沒看到除了黑著一張臉的高永夏外,另外三人都是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而在一旁因為會韓語,所以「被圍觀」的楊海七段,到底得多辛苦的才能忍住自己被邊上仨小孩擔心的詢問「是不是胃疼了?」的笑意。
  『誒喲,今天晚點出來吃早飯果然是對的啊!』
  
  「你這個……」
  高永夏嘴角一抽,黑著一張臉正準備威脅妹子兩句的時候,開了右京先生無敵腦殘粉光環的郭耀妹子,嘴角一揚,一手端著裝有自己早餐的託盤,一手抽了一根油條塞到了高永夏的手裡。
  並且說道:「我媽今天早上說她已經將家裡後花園裡的那幾顆番茄苗拔了改種鳳仙花了,所以,小夏,你下次還是換個威脅手法吧。」
  
  高永夏覺得自己和這個神經不正常的傢伙生氣,實在是犯不著的事情,不過手上的那根油條……
  「秀英,學中文去吧。」
  他如此這般建議……咳,命令道。
  
  「?」
  洪秀英給了一個迷茫的詢問表情。
  
  「在這之前,培養你一下對中國食物的喜愛。」
  說完,就將手上的油條往他手裡一塞。
  大步率先朝著洗手間走人。
  
  「……」
  洪秀英覺得,自己不知道該覺得高永夏沒有擺出一貫傲慢作風欣慰好,還是對於自己手上被他硬塞的那根油條繼續糾結去比較好。
  而他身後的藤原佐為,則一臉興致勃勃詢問起:「秀英秀英,這個是什麼?」
  
  學名油條。
  油炸食品。
  中國普通居民早餐人生中不可能不接觸到的一項大眾食品。
  
  隨後郭耀一個人幸福的吃掉了兩個豆沙包兩個花卷三根油條四個春捲,喝完了兩碗豆漿,收拾好幾乎乾乾淨淨的託盤後,一臉憂鬱的走出用餐的偏廳。
  「怎麼辦啊……」郭耀妹子望天,眼淚橫流,「柴火棍一樣的吃不胖體質,這真是讓人迎風四十五度落淚啊……」
  韓光少年要是在此,一定會吐槽一句,「你妹的,不帶這樣得瑟的啊!」
  不過,在吃早飯時,韓光最後再看到塔矢亮一貫進餐的數量時,最後在早餐結束時也忍不住插嘴,無比認真的建議了一句,「小亮,你要不要多吃一點?你實在是太瘦了。」
  作為前輩子是魏晉南北朝時的南朝某一朝代的韓光,永遠無法理解那些為了減肥而堅決要餓肚子的女孩子。
  而之前蓋在他背上的那件屬於小亮的外套大小,著實讓他感到深深地憂慮。
  
  在韓光少年保父思維佔據大腦也不忘直奔學校參加考試時,郭耀妹子正面對著上至價值數億十數億美金的大CASS,下至自己的用餐後是否覺得滿意……全部都過問一遍、恨不得插手全包的鐘助理時,再怎麼桃花氾濫的對美中年叔叔花癡的那顆心,也被忠犬小哥的那不知道怎麼抽出空來和自己進行一對一談話的時間表給猛地抽回了現實裡。
  
  「保證完成任務!」
  郭耀妹子抬起右手,做了一個標準的少先隊員面對國旗敬禮時的標準舉手禮。
  坑爹的是,妹子連綠領巾都沒有一條。
  
  
第12章 北斗杯(五)

  郭耀妹子打算再花一整個白天和夜晚的時間花癡右京叔叔的排程,被萬能的忠犬助理給打斷了。
  在目送妹子背影蕭索的出門後,鐘助理除了腦中一閃而過一句「血緣果然有存在的意義。」之後,就覺得神馬「青少年心理教育」類書籍都是扯淡騙錢的鬼東西。
  最起碼,不能套用在這孩子和這孩子的表哥身上去用。
  比如說郭耀那讓遊戲開發組的頭頭們擦冷汗的鮮血淋漓的只有最茶几沒有更悲劇的設定,以及十八歲就掙到第一桶普通人絕對沒辦法一次獲得這麼大一筆金子的蘇子期……
  
  其實吧,郭耀妹子實際上內心陽光的程度,絕對比很多表面各種正直美好、實際內裡各種腐爛無可救藥的在被和諧之風刮過之後饑餓的看到一點苗頭就可以腦補大段大段絕對得進小黑屋萌段子的姑娘們要燦爛的多。
  
  當然,上面的腦補帝群體中不包括作者這個羞澀的小挖醬。——小廣告趕緊回老家結婚去。
  
  郭耀妹子仔細分析了自己為什麼從萌蘿莉正太改為大叔控的心理變化,於是她找到了自己的萌要素。
  衣冠楚楚潔身自好高智商的美貌青中年。
  參考一下現實中可萌的物件。
  蘇子期這傢伙算是最多金的一個但是就他那爛桃花,立刻讓郭耀妹子將他逐出了可萌對象的名單;
  鐘泉助理看上去各種台言冷峻男主模式其實就是一龜毛的保父,反差神馬的除了刺激沒剩萌點了;
  韓光少年這貨號稱女性之友,再加上多年竹馬成姐妹這一至理名言,郭耀妹子覺得萌他還不如去萌她那各種怕死的老爹比較好;
  最後剩下的高永夏,此人除了開出各種冷豔高貴脾氣怪異又自傲的老子天下第一的氣場,著實讓妹子除了第一眼看他就看不順眼外就沒剩啥別的了。
  
  通觀身邊這票人,郭耀妹子失意體前屈的倒地哀歎:為毛我想瑪麗蘇妄想一把都不給我前提?瑪麗•蘇你可以嫖那麼多星際迷航裡的男主角為毛我就做不到……
  最後郭耀妹子在韓光少年的來電鈴聲之中頓悟了——
  「誒喲我去,那是因為那篇同人文是作者寫來反諷的啊!」
  完全找錯參照物你蘇個屁啊,而且還不叫瑪麗。
  於是郭耀振作精神,覺得自己還是去萌非現實的西裝美大叔好了的同時,和韓光說好了下次對局的網上解說事宜。
  
  所以順便在這之前簽了合同而賺到一筆外快定金的韓光少年,又愉快的繼續掙著合同剩下的根據自己的工作次數而分期給出的餘款。
  
  「你覺得今天誰會贏?」
  對於韓光的這個問題,郭耀摸了摸下巴,回答道:「感情上我當然是希望中國贏,理智上……韓國能三連敗輸了更好!」
  
  韓光表示,任何東西扯上國家對抗的話題,最終遭遇的只能是讓人糾結的悲劇流產這一結局。
  事實上最後的結果,確實是如此。
  在最後到解說的後半段,都是韓光一個人唱獨角戲,自問自答維持著「網路圍棋轉播的解說人必須要能調動起氣氛」這一職業操守。
  直到最後的中國三連敗一出場,郭耀硬是折斷了手上握著的那支圓珠筆——隨後淡定的將折斷的筆殼和折彎的筆芯掃到了垃圾桶裡。
  一臉漠然的提前離場。
  
  韓光捂臉,三連敗神馬的確實是……過分了點。
  但是對於郭耀妹子不動聲色的暴力排解內心的暴躁感的方式,他頂著一票工作人員詫異驚悚和「你辛苦了」的憐憫目光,也很艱難的找理由開溜回去找小亮求安慰了。
  這孩子三觀端正不偏不倚正直的讓韓光少年時常午夜回首,內心自發湧上各種欣慰的感情。
  
  而他自然也不會知道,在從消防通道回去住處的郭耀妹子,她順手從口袋裡摸出一支吃蛋糕用的小鋼叉,狠狠插在了邊上的樓梯木質扶手上。
  「去死吧。」
  也不知道她到底希望的是讓自己感覺到丟臉的韓國隊成員去死,還是這般丟掉臉的中國隊成員去死。
  
  然後小碎步「蹬蹬蹬蹬」跑上樓,去尋鐘助理溫暖又寬厚的懷抱求安慰了。
  嚶嚶嚶嚶,她的少女心受挫了。
  
  一顆少女心碎了一地的郭耀,自然也沒看到有一位身穿三件套的西裝,除了年齡有些微妙外其他地方都完全符合她心目中萌要素的男性,將她插在走廊扶手上的那把小鋼叉拔了下來。
  就算被妹子從名單上劃出了,但是小夏同學雖然不知道這一件事情,但是他顯然覺得再把自己的名字親自寫到那份特殊名單的第一位上,也毫不費吹灰之力。
  於是他將「破壞公物」的罪證塞回口袋裡,帶了回去。
  這種事情做的,仿佛和他臉上的表情一樣理所當然。
  
  最後,被撲在自己懷中的少女抽泣聲給囧的無可附加的鐘助理,習慣性的從錢包裡摸出一張紙幣塞了開始哄小孩。
  『不管用?』
  鐘助理眉毛一挑,然後恍然大悟。
  『也是,萬元日幣看上去很多也沒多少……』
  於是抽出千元美金紙幣。
  『還是不管用?』
  眼睛一眯。
  於是從錢包裡抽出最新一版的號碼非常美的百元人民幣。
  
  妹子笑了,拿著三張大鈔朝著鐘助理揮揮手回了自己的房間。
  下一輪比賽……
  郭耀摸著下巴,發覺無論是韓國還是日本隨便哪一方輸掉,她都可以很高興的原地轉圈歡樂的蹦蹦跳跳。
  但是韓光少年就不一樣了。
  他現在非常糾結於他預測出來的結果。
  他不覺得自家的小亮會輸給林日煥,但是進藤光?
  最強初段算個屁啊?這傢伙在定段之後連缺三局不戰敗的做法,讓韓光各種看不起他,還有他嘴上老是說的那些和自家小亮有關的目標,越來越覺得這就是個才疏志大只會嘴上說說的傢伙。
  他對日本隊感到不樂觀,但是又不想站在韓國那方。
  正在用快播看從郭耀妹子哪裡拷貝過來的非法下載的美國大片,一邊右手握著滑鼠,移動著電腦上的那個游標箭頭,點開電腦下方工作列上的圍棋網站的網頁。
  
  韓光右手一邊戳掉頁面上似乎接連不斷的邀戰請求,一邊左手托著腮幫子想著千年以前用鳩酒殺掉自己的那個宋文帝,居然為了看羊玄保去宣城之後有沒有棋力退步,而讓褚思莊去千里之外和他手談一局。褚思莊為了在皇帝面前複盤,還特意記錄了一份棋譜。
  這就是歷史上第一次的複盤記譜。
  一千五百多年的歷史變遷,當年權傾天下的宋文帝早就化作了一抔黃土,自己卻坐在電腦前面,使用著最近幾十年才發展出來遍佈全世界的網路技術。
  連鬼魂都可以依靠著一台連上網路的電腦,在這個盒子裡真實的存在了。
  ……不必懷疑,韓光少年還念念不忘那個自己之前在進藤光背後看到,現在又在那個韓國的洪秀英背後看到的背後靈。 還是個棋力不弱的背後靈。
  不,與其說不弱,倒不如說要是找個參考人物的話,那麼只能用本因坊秀策來做個對——
  雙眼的瞳孔驟然猛地放大。
  習慣性點下「拒絕」的游標硬生生的移到一邊,看著這個對局申請者的ID名,韓光的左手從托腮的動作,下意識的捂在胃部。
  徐彰元。
  這個名字,韓光不覺得會有誰敢冒名頂替的註冊下來。
  這就如同自己這一輩子的老師塔矢行洋,或者是年輕一輩棋士中的高永夏一樣。
  都是因為理所當然的驕傲感,而理所當然的使用了自己的本名。
  
  而如果說塔矢行洋是意味著日本圍棋界中堅力量的一個傳奇,那麼徐彰元就是和本因坊桑原同一時代,對一個時代卻擁有著後者無法企及影響力的傳奇。
  六歲學棋,九歲定段,十四歲擊敗自己的老師徐奉殊拿到第一個國內圍棋比賽的冠軍,十六歲第一次參加中日韓三國圍棋擂臺賽,連環輪流戰中他以全勝記錄一掃後面全部挑戰者為韓國拿到了這場比賽的勝利。
  其後的數十年中,韓國國內的十六項圍棋比賽他都拿過一次以上的冠軍,三十歲時,他創下了兩項之最:圍棋對局數最多、連勝局數最多的記錄。
  三個世界冠軍的頭銜,以及至今為止同時代的本因坊桑原都退縮在國內聯賽時,他依舊精神抖擻的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各項世界性圍棋比賽的四強和決賽對戰表上。
  他的名字,在韓國圍棋界是一個影響力極大的傳說,在國際上也是同樣。
  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這樣一個性情謙和棋風靈巧卻不乏果斷之舉的棋士,居然會有一個高永夏這種性格高傲脾氣傲慢的內弟子。
  
  但是——
  無論再怎麼傳說,但是韓光可不覺得自己會輸。
  
  韓光在看到對方發來的雙方各三個小時,讀秒60秒5次,讓子規則為黑方貼六目半的對局設定時,閉了閉眼睛,靠在椅背上長舒一口氣後,猛地睜開了雙眼,鬥志昂然的點了確定。
  
  你要戰,我便戰!
  自古兩位劍客狹路相逢,一方邀戰,另外一方怎可退卻半步?
  自然是拔劍出鞘,亮劍於世!
  
  韓光執黑,徐彰元執白。
  第一子,韓光花了快一分鐘才落在了右上角星位。
  無需思考,徐彰元的白子應在了左下角的星位上。
  接下來韓光的第三手下在了右下角小目。
  這似乎是一個典型的中國流佈局,而白方的下一子落在了左上,布下內小目朝向右側後,打算等一下小飛或者是大飛出去,用實地來對抗速度。
  這是應對低中國流佈局的絕佳選擇,但是黑方的第三手卻沒有下在十七行十一列上,而是十七行十二列上。
  現在的這一情況,如果白方還是繼續選擇原本的小飛或者是大飛的走法,那麼開局就會變得太緩而黑方可以隨時取下整條右路,如果大步開拆形成對圍,那麼執白的韓光掃榻歡迎他這樣做。
  在面對中國流開局時,如果形成對圍之勢,那麼黑棋就會全部發揮出自己在先手上的優勢。
  三分鐘之後,徐彰元選擇了在下邊拆邊,試圖減弱黑棋「模樣」的威力。
  韓光要逼得他起大模樣,盡可能多挖到實地,最後逼得對手在中央一決勝負。
  對於這一招,大風大浪都見識過的徐彰元而言,起手落子輕描淡寫的幾十手內,放棄了那些不好走的地方,專門處理那些好處理的地方。
  
  與此同時稍早一些的時候,中國代表隊的領隊楊海七段和韓國隊的領隊安太善七段,在中飯時間發覺雙方年紀最小的兩個成員趙石和洪秀英都沒有來吃飯時,由來這裡找楊海手談一局的倉田七段所說,「剛才看到看到他們兩個在那邊下棋來著。」
  他所指的地方,是從餐廳走出去後的一個小對局室。而兩位領隊在確認了這一點後,一位跑去安撫自己隊中精神各種不穩定的陸力,一個跑去找要是一不在意就會因為自己的性格惹出什麼意想不到事情的高永夏。
  對於這兩個年齡最小的隊中成員,兩位領隊居然抱有了最多放心度這一點,讓倉田七段興致勃勃的在一邊圍觀了一場精彩的對局之後,和兩個小孩用磕磕盼盼的日語居然也談了起來。
  圍棋,其實是一項不需要太多語言交流的運動。
  
  不過,洪秀英從棋盤裡開出來了一個千年鬼魂的藤原佐為,卻指著一旁圍著許多人的筆記型電腦,詢問道:「秀英秀英,那邊在下網路圍棋誒!」
  
  洪秀英隨意的扭過頭去一看,在看到名為「韓光」的ID之後,立刻不淡定的對著被倉田七段和趙石留下一句「我馬上回來!」後,匆匆奔回了自己的房間。
  扛著一台筆記型電腦回來後,連上網線快速的刷新了之前在電梯內就打開的網頁。
  找到正在對局的列表——
  「誒?這不是韓光五段和好多棋士推薦的那個圍棋網站嗎?」
  倉田七段一下子就認出了那個在人際交流上各種牛逼的韓光大肆推薦的圍棋網站。
  
  當洪秀英找到韓光正在進行的對局時,他的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真的假的啊……」
  看到對局的另外一個人的韓文名字時,他的嘴裡喃喃的吐出無意識的自問自答。
  
  這個時候,洪秀英的擱在觸控板上的手被人不客氣的拍開,一隻纖長的右手食指有力的按下了左鍵點擊確定。
  轉過身,不出所料的看到了左手捏著個手機,一臉陰沉的高永夏。
  「剛才……」他含糊掉了一個關鍵的名字,「打電話來告訴我,老師居然也在圍棋網站上出現了。」
  
  打完電話的郭耀妹子,笑眯眯的啃著薯片放著音樂看著自家竹馬君的對局。
  雖然她不懂圍棋,但是不代表她在看到有韓光的對局並且對方還是個韓國人後,不會停下來為前者加油鼓勁。
  無關其他,同胞爾。
  
  郭耀,女,十六歲。
  是個被韓國的昂貴蔬菜瓜果和各種吃到讓人上火的肉食,逼著內心紮了十年的小人詛咒這個國家早點清算破產得了的憤青。
  
  關於韓光少年是否會輸這一點,其實對於圍棋界不甚瞭解的郭耀妹子而言,她從不考慮自家竹馬會輸掉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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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北斗杯(六)
  
  五十分鐘後,徐彰元的白子落在了棋盤的左下角輕輕一靠,這一步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地方。
  但是韓光的背卻猛地挺直起來,他的雙眼看著電腦螢幕上的這一手,有些啞然,左手虛空抬起去摸擱在電腦桌邊上的水杯,杯子被手碰到打翻在了地上,足足把杯內的水翻得滿地都是而杯中還剩下一點水,這落地後的兩圈才算滾完。
  但是韓光此刻卻絲毫沒有心情去理睬這杯子打翻之後,得擦多久這一回事。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剛才徐彰元落下的那一手。
  
  這一手他的應對之法還沒有想出來,思考的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在網路上圍觀這一局的人也有一部分人看出了這裡面的名堂。
  粗看白方這一手無甚大礙,但是細細想來,這左下角的弱點居然被補上了。
  薑還是老的辣,這句話雖然沒說錯,但是若是遇上韓光這個千年老鬼,他眯了眯眼睛,長出一口氣,在四十三分種後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在這之前,高永夏和洪秀英也在低聲討論這該如何應對。
  若是扳的話,即便成劫,也是個賴皮劫。黑方無絲毫勝算。
  若是長出的話,左下角還是打劫,他還是沒有勝算。
  跳到外面,看上去目前為止這是最好的應對之法,雖然白方還是要補一手。但當這枚子徹底結束了它的使命之後,外面的白棋就可以放心大膽的攻擊了。
  
  前門拒虎後門進狼。
  進退兩難之時,韓光選擇大飛往外孤逃。
  
  白方對於黑方這一頗有破釜沉舟之舉,不急不緩的先補上一手,在徹底絕了那左下角的問題之後,隨即再出來迎頭鎮住,逼迫的黑方只能轉彎去撞上下兩道的白牆。
  若是黑方有一絲一毫的選擇餘地,自然不會去傻得去撞牆。但是在最初佈局、韓光攻入之時,卻並未想到居然還有這力挽狂瀾的一手飛靠,在後邊等著自己。
  
  與此同時,正在苦苦思索此時對策的韓光身後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伴隨著這一世從小一起長大的聲音:「小光,你的房門怎麼都沒鎖就……」
  塔矢亮進屋後,自然是只能在書房找到這間房子的主人。
  他帶來了自家母親裝在保溫瓶內煲好的熱湯。「連電話都不打一個交代一下,小光一定是忘記吃晚飯了,小亮去圍棋沙龍的時候順便給小光帶上吧。」
  母命難違,而且他也確實是覺得這個請求沒什麼強人所難之處。
  不過在看到書房那一地狼藉之後,塔矢亮雖然也想提醒兩句,但是最後還是默默歎了口氣,將裝在保溫瓶內的湯擱在了外面客廳的茶几上後,去廚房找了抹布把地上的狼藉收拾一下。
  
  韓光在逃,頗狼狽不堪;徐彰元在追殺,緊咬住不放。
  
  形勢逆轉,也就是這麼幾十手之間的事情。
  
  韓光剛才的大飛之舉,已然可確定下一個眼。但另外一個眼,卻不知在何處。
  
  懂點圍棋的旁觀者都十分清楚,現在的黑棋大龍已經超過了最起碼20目,倘若要全殺則白棋中央將圍起百目以上的巨空。與此同時,借助中央的威力,還可以四處搜刮黑子,到盤面差距超過30目之時,黑方只能投子認輸。
  但假如被黑方大龍逃孤成功,則徐彰元將面對的是——
  即便被倒貼上10目也無處去爭勝的無力感。
  
  此刻拼得就是雙方的計算力。
  
  本來塔矢亮還想吐槽一下韓光「上次我幫你收拾的那一地殘局後晾乾收好的抹布,居然還原封不動的放在原地你還能再懶一點嗎?」但是在看到韓光現在進行的對局時,驚訝的連地都忘了擦。
  
  一個是在當年南北朝的宋文帝時,以棋力超絕於世被尊為五絕之一的千年枉死老鬼;
  一個是在如今圍棋界的泰山北斗,以無數傲人戰績而被自己國家尊為國寶的大棋士。
  
  這樣的對局進行到現如今,便是白方一手一手接連不斷的打在黑方大龍腰眼上,逼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種費盡心思都找不出活棋方向的情況,身為徐彰元內弟子的高永夏,曾經無數次的面對過。
  無數次的和自己老師的對局結果都以敗北告終。在自家後花園裡那個至今為止都沒栽上三色堇的坑,都是他晚上折轉反側夜不能眠時,紮在胸口上的一根刺。
  此刻高永夏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畢竟有人將自己遭遇過的無比恥辱、卻又連眼淚和話語都無法表達在外只能摁在心裡的事情,一一重新展露出來時,他選擇轉過頭,張開嘴唇,以最不屑的語氣,最薄涼的口吻,定下論斷。
  「他輸定了。」
  
  「還沒有……」
  趙石喃喃的用中文說著韓光此時堪稱胡來的應對之策,他說的話卻偏偏駁回了高永夏用韓語說的那一句論斷。
  
  當然此時圍觀的倉田與秀英二人,都沒心情、或者說也沒那個語言能力去給兩人坐翻譯。
  
  面對韓光那幾乎稱之為侮辱圍棋的胡來應對,死死折騰白棋糾纏不休誓不罷手的黑棋,徐彰元的白棋依舊是以泰然之態,每一子看似靈巧,卻步步緊逼絕不退讓一絲一毫之地。
  
  不知不覺華燈初上,兩人都被之前的幾次長考競相逼入了讀秒階段。
  在四處烽煙升戰鼓響的棋面,計時鐘的壓力外加網路圍棋介面和真實棋盤之間的差異,徐彰元不可思議的下出了一手堪稱天賜的失招。
  
  在面對韓光黑棋的橫並時,徐彰元他應當單退。韓光虎,徐彰元再點一下。
  如此這般,黑棋的大龍就依然沒有眼位。
  然而他卻一扳,這就被韓光斷打之後形成天下大劫。
  畢竟圍棋是一項腦力運動,卻也需要年輕鮮活的身體做支持。
  徐彰元已經老了,他的大腦雖然依舊在思考,但是也已經無法支撐的下這一盤比真實的棋盤要累上數倍的網路圍棋。
  尤其是,使用的是現實中的圍棋對局規則,偏偏還是用電腦來下網路圍棋。
  
  此刻棋盤處處都是劫材,可偏偏劫材不利白方。
  
  而就算明知道是劫材不利,白方也不得不打下去。
  只是在他用光劫材之後,黑方的大龍卻足夠再撐一個劫。
  韓光看著已經完全可以粘劫活出的大龍,卻並不見好就收,長出之後,硬沖白棋上邊實空。
  
  此時他似乎全然忘卻了自己也進入了讀秒階段這一回事。
  
  即便是重新回到職業圍棋界裡,韓光這一生,並未在自己對局時,從自己這邊聽到過這個屬於自己讀秒的聲音。
  偏偏這一晃神,握著滑鼠的右手一抖,在上邊大斜。
  兩個人此刻都在讀秒,現在的對局就看誰會為此犯下最後一個錯誤。
  
  誰說資格越老棋力越高,便不會犯下低級錯誤?你去各項賽事、各種高手之間的對局棋譜上打譜複盤瞧一瞧,決定一局勝敗的,半數不知是否足夠,但四成以上,都是低級的初學者才會犯下的錯誤。
  
  「蠢貨,這分明就是……」
  高永夏看到韓光做出了這一決斷後,立刻大罵。
  他可是清清楚楚記得以前自己和老師的一場對局,結果卻因為這一冒進,而丟了原本的勝算滿滿。
  
  韓光如此這一決斷,立刻換來在十八手之後白方一看到黑方落子,一在下邊點後,提劫!
  徐彰元毫不猶豫的繼續拔掉,就這麼硬生生的破了中央黑方大龍的第二個眼位置。隨後,竟然就不管韓光斷掉上邊六子,從後面開始叫吃。
  
  形勢,再一次的轉換。
  
  好歹也是在朝代更替的一千多年中過下來了,韓光面不改色的看著白棋斷開左邊六子,繼續緊上邊的氣。
  即便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六子被一把拔起,卻還要繼續收氣,這種憋屈感,和韓光剛做鬼時,被一直小黑狗追得滿街亂飄,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又看著徐彰元居然在此時,又用一枚白子再次斷掉大龍尾巴上的七子。依舊不動聲色的在下邊繼續拔子。
  這樣雙方對著提子的場面——
  「還有官子!原來如此……」
  趙石原本還在苦苦思索勝算在哪兒,卻被眼前的這一幕場景看的恍然大悟。
  不僅僅是他一人,在場圍觀的所有職業棋手裡,大約都沒見一人,能這麼近距離圍觀過這樣現場互相提子的場面。
  
  倉田七段在更早一些的時候,已經在擺放在一邊的棋盤上複盤這場對局了。
  
  此時的對局雙方,都在憑藉著本能在收官。
  入了局,殺紅了眼。
  自然不知道自己這一手落子後,到底為後面贏來多少妙招,為後面帶了多大的敗北。
  現在儼然老去的徐彰元,怎麼比得上當年號稱「官子天下第一」,倘若執黑,即便面對所有棋手回天無力的殘局,也能在逆轉局勢入得勝利於手的韓光?
  殘酷無比的時間,經常會開出倘若讓人知曉後,定然忿忿不平的玩笑。
  你已老去,我卻換得新生,重活一次。
  
  韓光,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痛痛快快的和人下一盤相當的棋了。
  最起碼,他在最近兩三年,就從沒和人如此拼殺到這等階段。
  之前對局時接二連三犯下的錯招,如今在官子部分全都被他一點一點的追了回來。
  如同逼近的海嘯,原本看著只是天邊一線,卻在瞬息之間已成滔天巨勢,勢不可擋的襲來。
  
  雙方的勝算,在外面複盤的倉田七段,可要比他們入局的兩人要計算的快多了。
  「大概……黑方能贏三目半……」他喃喃的計算著盤面局勢,卻被趙石告知的下一手,黑方居然去收一個後手六目,當下一愣。
  「韓光這個笨蛋,這下子不又是要重來了嗎?!」
  好歹倉田七段和韓光五段兩人,從韓光定段之後就有一段革命友誼的情意在,如今看到對局雙方的ID名,雖然不知那韓國文字組成的ID名意味著什麼,但是不妨礙他記起黑方是韓光一貫使用的ID。
  
  韓光揉了揉眉心,習慣性的抬起左手時,卻看到身邊默不作聲的站著思考對局的塔矢亮。
  在仿佛步步緊逼的徐彰元,與恍若聲聲催促的讀秒聲種,他已經開始焦躁起來了。
  
  韓光此時的局勢是淨虧一目,現在的形勢,在12分鐘後,面成了盤面六目。
  
  此時,棋盤上已經沒有官子,只有單官,外加一個單片劫。韓光頗為幸運的粘劫。
  倘若按照中國規則,這時白棋劫材有利,收完單官以後,恰好可以粘劫收後。但按照日本規則,單官不收。
  至於韓國規則,這裡不需要韓國規則。
  韓光占了IP位址的便宜,若是遇上這種情況,網路自動判別黑方的IP位址來進行勝負計算,而非ID使用方的國籍。
  
  於是,黑半目勝。
  
  郭耀妹子默默地吸完了紙盒中的草莓牛奶,將空盒子丟進了一邊的垃圾箱裡,去同之前的那些零食包裝袋一起相親相愛去。
  點開快播,一臉幸福的看著網上非法下載的日劇《相棒》中的男主角,杉下右京叔叔。
  幸福的眯起眼睛,對著給自己打電話過來,「喲」了一聲,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的高永夏安慰道。
  「小夏呀啊……要善加瞭解各國圍棋規則,還有網路圍棋網站的各項比賽時的條款喲。」
  郭耀此話說得,頗有算命先生那種老神在在,一應事宜全都握於掌中之感。
  高永夏毫不猶豫地掛掉了手上的電話。
  而郭耀自然也無所謂的繼續花癡的捧臉,看著杉下右京叔叔。
  
  看到那半目勝出後,韓光趴在桌上,一手捂臉,彎著腰一手捂著胃部,發出的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聲音,讓一旁看著對局結果頗瞠目結舌的塔矢亮,這才開口——
  「小光……」
  
  「沒事沒事。」
  韓光想些什麼自然不必告知塔矢亮,若是說了,不被當成玩笑也得把人嚇得半死,倒不如就此埋在心裡,死後帶到火葬場化為灰燼,這樣才比較好。
  「我快餓死了,我記得……」不必轉念一想,小亮來此一定是給自己送飯的。
  『塔矢夫人就是這一點特別好。』
  韓光喜滋滋的就著熱湯啃麵包,早就將自己過去那些經歷過的事情給拋到腦後去了。
  
  韓國。
  遠在韓國的徐彰元,看著電腦螢幕上的局面,揉了揉太陽穴,緩緩起身,將位置讓給了自己的小孫子後,走回了這個家中屬於自己的書房。
  盤膝坐下,在榧木的棋盤上默默地複盤。
  
  就連當年定段之後,被韓國媒體驚呼為「徐彰元第二」的李木秀,都已經將自己的棋盤,交給了自己的學生洪秀英,但是自己的這個……
  【永夏,你還沒到時候。】
  幾次將自己的學生從各大賽事殺下去的徐彰元,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才華天賦皆是驚人資質這並不假,但是,還缺了點最關鍵的東西。
  
  剛才和自己下這一局的對手,細品之下,依舊是魂牽之人。
  棋風,若是要做個評價的話,便是——
  玩世不恭,隨興所至。
  不像是個不瞭解圍棋真理的年輕人,卻像是個……瞭解太多,於是隨心所欲的下出對局的人。
  
  徐彰元閉上了眼睛,想起那個現如今偏居日本一偶,在當年也於世界棋壇上,相遇上很多次的桑原仁所說的話。
  「後面,果然卷起了滔天巨浪啊……但是,在他們更加後面的,我卻連浪花都看不到呢。」
  最起碼,也得再看到一批滔天巨浪的雛形,才算活夠本不是嗎?
  這樣想著,倒是徐彰元每次輸棋之後,這算是最快一次的愉快之極的笑出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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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六歲習奕。及加冠則世無敵手,謂之五絕。然餘命蹇,亂臣逆謀,累及吾叔。事敗。文帝震怒,誅餘九族。縱有尚之為餘情,然事觸天威,聖命已定,賜鳩以絕吾命。  ——韓光昔日生平總覽。
  
  
第14章 北斗杯(七)

  對韓光少年而言,可以為了下棋不吃飯甚至連睡覺都可以另說。
  但是吃飽喝足又沒有課業聯賽壓身的時間表一空閒下來,他就習慣於去壓迫自己的青梅竹馬。
  竹馬小亮被塔矢媽媽告知去圍棋沙龍了。
  韓光少年開始磨牙。
  「又是那個進藤光……」
  
  於是改去騷擾青梅軟妹子求安慰。
  青梅妹子表示她不軟並且被打擾了花癡右京叔叔的時間非常之蛋疼。
  但是既然韓光連形象都不要了的死纏爛打的來求安慰,那麼郭耀怎麼說也得耐心的聽他說兩句。
  不見面還好,一見面兩人就再一次的滾床單……徹夜詳談去了。
  結果第二天一清早和磕了藥一樣的亢奮了一晚上的兩人一個去衛生間梳洗,一個再一次的接到了鐘助理的電話。
  
  這個電話掛斷的時間。掐得正好是在郭耀給自家爹媽表哥打完morning call之後,開始撥鐘助理電話的那一秒。
  
  韓光開始覺得自己就算是和郭耀蓋棉被純聊天滾床單打枕頭大戰,但是要是再來一次這種事情,絕對得上鐘助理拒絕往來戶的黑名單。
  
  事實上,郭耀接觸到的男性生物,除了她爹外,連她表哥鐘助理自個兒上司都在那個黑名單上——而且還是前列。
  鐘助理可不是郭耀的桃花。
  截止至目前為止,郭耀的桃花有且只有一朵在她眼中從來沒有長正過的小夏一人。
  小夏全名高永夏。
  此君以在棋魂故事中獨一無二的中二病外加喜歡在外人面前本色出演傲慢帝,而閃閃發亮。
  
  不過本文作者灑狗血的癖好再一次發揮了出來。
  
  兩人毫不避嫌的從一個房門口走出來,隨後一起去飯店的早餐就餐廳吃飯的時候,那兩人親密無間的舉動讓圍觀群眾的鈦合金狗眼都快瞎了。
  當然也有例外。
  比如說某人就差點把手上的筷子捏折了。
  
  這其實是很多誤會造成的狗血。
  首先是郭耀妹子一個人獨來獨往長大到雖然沒成自閉症卻變成了個家裡蹲,結果情商理所當然底下到讓人髮指的八九歲純潔兒童的地步。
  所以她不覺得給韓光這個幼時發小擦擦嘴角的豆漿殘留物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男女之防這個問題上,韓光沒有上她的黑名單。
  
  至於韓光如果是個普通而又正常的現代青少年那也覺得會害羞,可偏偏人家是個千年老鬼神馬大風大浪沒見識過?比起被黑狗追而言擦擦嘴角神馬的真不是什麼大事情。
  
  結果這倆人理所當然的表現愣是讓韓國隊的帳單上多了一筆筷子賠償的清單——
  「永夏——」
  秀英少年擔憂的看著面不改色的高永夏。
  
  「我很好。」
  如果那雙筷子不是被他折斷了的話。
  
  「等下還有比賽。」
  林日煥很擔憂。
  
  就高永夏這狀態,真的沒問題嗎?
  
  「再好不過了。」
  高永夏如是說道。
  
  領隊安太善七段忽然間很憂鬱。
  .
  .
  據說三星杯主辦方——北斗通訊的室長想為日本隊加油,但是立刻被手下的秘書小姐給制止了。
  鐘泉助理不出三分鐘就入手了這個在對戰牌前發生的小故事。
  他想了一下,拿起手機開始撥電話。「孫合,你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非常囂張的聲音,如是回答,「還是那句話:我就等著今天開盤後大幹一場!」
  「那麼,儘快吧。」
  鐘助理如是回答。
  「瞭解。」
  
  這一番舉動和對話發生的原因,源自于蘇子期一個想法。
  「在手機網路平臺上增加小說閱讀的這一功能……也是多好的一塊蛋糕啊……」
  其實他的本意只是想啃一口手機小說這塊蛋糕,但是鐘助理卻認為在找一家通訊公司合作前,先握有足夠的股份再談話比較好。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於是這一場腥風血雨的股權爭奪大戰作者描述無能於是那就暫且放在一邊,現在回過頭來看被鐘助理捎帶到日本去的郭耀妹子,正和韓光一人拎著瓶礦泉水,蹲在對局室的角落裡圍觀韓國隊和日本隊的成員今日互相見面的場景。
  高永夏一反之前吃早飯時的態度,徑直朝塔矢亮走去,並詢問道:「我今天的對手,不是塔矢而是進藤?」
  
  「電光火石硝煙彌漫啊……」
  郭耀捧臉,看著韓國隊的林日煥一臉驚悚的插嘴詢問:「你們今天的大將是進藤?」
  
  至於無辜的秀英少年,則默默地扭過頭捂臉。
  身後有一頭戴烏帽身穿狩衣的藤原佐為擔憂詢問:「秀英,你沒事吧?胃疼嗎?要不要去一邊找醫護人員求助?」
  
  韓國方面,同隊的隊友誰不知道就高永夏現在的心理狀態,還有進藤他對高永夏之前那一番被傻缺的二百五翻譯給扭曲掉的對秀策的言論上的怨恨執念,他都可以知道今天這對局得多精彩了。
  
  「小耀,你不覺得很神奇嗎?」
  韓光左手拿著一個捎帶出餐廳的菜包子,拎著礦泉水瓶子的右手手肘捅了捅郭耀的腰。
  他指得是那個之前跟在進藤光身後,結果現在又跑到那個韓國隊的……洪秀英身後的鬼魂。
  而郭耀此刻正努力辨認在遠處的林日煥所說的話,看著他繼續一臉驚訝的說下去,「雖然我們有這麼猜想過,可是……」
  
  韓光在看到被自己當成弟弟看著長大的塔矢亮驚訝的回答,「你們猜想過……?」時,恨得內心將進藤光紮小人紮了一百遍再一百遍。
  「呀啊……」
  
  「韓光,你要是胃疼的話要不要去那邊的醫護人員哪裡要點胃藥吃吃?」
  郭耀莫名和藤原佐為同步了的提議,換來被詢問者相同的義正言辭的拒絕:「不需要。」
  
  「因為昨天的日中之戰,倉田先生對進藤的評價非常好。」
  林日煥一個日中之戰前的國家先後順序一出,立馬上了郭耀妹子的黑名單,韓光少年也在內心記了他一筆。
  「只是,那時他說『進藤的努力是托永夏的福』,這我就不太懂了。」
  好學是件好事情。
  但是塔矢亮接下來的話,讓無差別護短的韓光少年在內心又記了倉田七段一筆。
  「因為倉田先生說過『先看對中國之戰的情況,在決定大將人選』,所以選了進藤。」
  
  秀英少年此刻恍惚覺得伴隨著佐為大呼小叫的「秀英秀英,我們還是去看醫生吧但是對局怎麼辦啊啊啊啊果然秀英還是去找醫生就醫吧不然就和虎次郎——」說到虎次郎的名字,藤原佐為就默了。
  洪秀英早就在入手這個日本千年老鬼的半個月時,就知道那個虎次郎是誰——本因坊秀策。
  一想到自己身邊跟著的這個千年鬼魂,居然就是本因坊秀策時,那種驚悚啞然加上難以抑制的激動,在每每看到他脫線的表現後就恨不得捂住臉時,就已經破滅了。
  走下神壇的本因坊秀策的真實身份,卻是一個絕對脫險到銀河系外的藤原佐為。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此時,洪秀英也只能在內心露出了然神色,『果然,是因為永夏那一番被某個翻譯給歪曲的言論。』
  偏偏某個中二病傲慢帝卻一點都不想去解釋清楚這件事情。
  反而露出那種「這樣不是很有意思嗎?」的表情實在是越發加重了洪秀英胃疼的幻覺真實性。
  就在此時,有一個念頭油然而生。
  「我們很驚訝,你竟然會因為無法原諒永夏的言論,就做了大將。」
  顯然洪秀英這一番忽略了那個傻缺翻譯造成後果的陳述,正合了內心煩躁之情無處紓解的高永夏的心意。
  「看來……」他側過頭,語氣緩慢之中帶著點玩味的詢問,「你特別偏袒那個……本因坊秀策?」他嘴角一揚,「而且偏袒到了這種異常的地步……」洪秀英嘴角不自然的一抽,抬頭看向身邊在別人眼中空無一人,但是在自己眼中卻站著個一臉迷茫苦苦思索的藤原佐為。
  秀英少年扭過頭,堅決不想承認這個一臉迷茫的二頭身脫線傻瓜就是那個本因坊秀策。
  讓我幻滅了一次又一次又一次,蒼天你這是為哪般啊!
  
  蒼天說,不信抬頭看,我饒過誰了?
  
  於是洪秀英為了強迫自己轉移對於身邊真•本因坊秀策的注意力,於是追問進藤光,「你和秀策到底是什麼關係?」
  「是啊是啊!」藤原佐為貌似也覺得直接去問他本人比去回憶虎次郎當年遇到過的那些人中,有沒有和眼前的進藤光相似的人來得快。
  
  「因為……」在高永夏的追加詢問下,進藤光臉上表情堅定的回答道:「因為,因為當初,我會開始開始下棋,就是——」
  
  「時間到了,開始對局,請選手們各就各位。」
  韓光拿著之前和郭耀一起去幫忙修好的話筒說道。
  郭耀一邊內心怒吼「我還沒看完八卦呢混蛋!」一邊拿過韓光遞過來的話筒,用韓語和中文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高永夏再看到韓光與郭耀兩人吃好早飯一人拎著瓶礦泉水,走到隔著玻璃的走廊上,各就各位準備繼續開始網路直播這種坑爹事情的一幕後,閉了閉眼睛,然後率先邁開大步,不再理睬自己面前站著的進藤光,走到了擺放自己名字身份牌的座位前。
  
  
  在比賽開始時,郭耀先迅速的說了一遍拿在自己手上的兩方的對戰表,然後韓光主觀表達了下自己對於日本隊居然讓進藤光擔任主將這一職位的驚訝,隨後又「順口」一提了中國的某個經典的段子——
  
  「韓五段,你想說的是田忌賽馬嗎?」
  
  「G小姐一語命中啊……」
  韓光感慨了一番後,解說了一下「田忌賽馬」到底是怎麼回事後,又被郭耀無任何語調的提醒道:「現在對局已經開始了。」
  
  「好的。」
  韓光愉快的回應後,點開了對局開始解說。
  
  高永夏抓子,進藤光猜子。
  雙數,進藤光執黑。
  於是日本隊依次下去是:塔矢亮執白,社清春執黑。
  
  韓光默默地在內心又給進藤光加了一筆。
  
  當然除了他說出大多數圍觀者不滿的一點時,倉田七段也被渡邊老師追問自己到底是在想些什麼用這種在所有人眼中的「小手段」。
  渡邊擔憂如果這樣還全敗的話,造成的影響可比按照之前的對戰表上結果全敗要糟糕多了。
  而倉田七段卻反問一句「為什麼我們還沒比賽就要擔憂會輸」而說的對方吞吞吐吐的趕緊修正,「我只是說,我們會輸的可能性……」但是前者卻無比堅定的回答,「你聽我說,我是覺得有勝算,才會讓進藤他擔任大將。」
  
  北斗杯研討室中,楊海聽著安太善七段一番來龍去脈的解釋後,這才恍然,「這麼說,進藤就是因此而當上了大將?」
  得到肯定回復後,楊海揉了揉太陽穴,感慨一句「好熱啊……」
  
  此時,在走廊上吹著空調的韓光和郭耀兩人,正互相輪換著說介紹比賽進程,抽空喝水。
  偶爾郭耀會趁著韓光的話語告一段落時,報著現在場上比賽的情況然後被韓光吐槽「G小姐你太迷信電腦了」隨後兩人鬥嘴一番,隨後韓光在不經意間就將話題轉回了對局上。
  
  圍棋是一項古老而又固執的運動。
  但是當網路開始融為人類生活不可缺失的一部分時,圍棋這項古老的運動也在隨之發生變化。
  會選擇在網上收看圍棋實況轉播的愛好者,自然也能接受來源於網路的對局解說。
  而韓光,顯然在這方面極具語言天賦。
  比起純粹是起輔助的郭耀而言,韓光才是整個解說的靈魂人物。
  他好像要將一千多年沒人能交流的寂寞全都痛痛快快的說出口一樣,郭為此耀掛著一後腦勺的黑線,心頭幾次忍下想吐槽韓光的情緒太過激動的想法。
  
  「殺氣騰騰。」
  關於場上的局勢,郭耀一針見血的形容道。
  「不過,目前為止,進藤的黑子占上風呢。」郭耀妹子的這個結論,來源於邊上鐘助理發派過來的一個懂圍棋的工作人員遞過來的小紙條。
  與此同時,高永夏做出的下一手決策卻是——斷!
  對於這一手,韓光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個若有所思「原來如此」的玩味笑容,說道:「之前白子下出了一手問題棋,使得黑子佔據先機展開二間圍地,但是——白子這一手斷,實在是漂亮。」
  對於下面圍觀對局的談話欄中滾動出來的大片日文的疑問,韓光五段慢條斯理的分析。
  「現在的形勢,如果黑子提掉採取切斷戰術的白子,白子就會形成好的局面。若往中央擴張,黑子的形勢又會越來越差。」
  抿了口礦泉水瓶裡的水,「黑子若是考慮朝右方進逼,左方就會被白子連成一氣。那麼,黑子將被迫必須在左邊下一子,這樣一來,就等於讓白子搶得先機。」
  「至於黑子因此不向右方進逼反而改守左方,那麼右方馬上就會被白子攻擊。剛才在二間圍地時,進藤初段下得那手黑子,造成的傷害太大,以至於現在已經——無從反擊。」
  一分析完,郭耀看著不再跳出質疑反而詢問下一手該如何決斷的談話框,又看看坐在自己身旁老神在在喝著礦泉水的韓光,歎了口氣。
  伸出左手掐了一下韓光腰間的嫩肉,他立刻放下手上的礦泉水瓶,不動聲色的拍掉郭耀掐著自己腰間嫩肉的手,安撫在網路上圍觀對局的圍棋愛好者:「這還只是開局而已呢。」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
  不過,激戰並沒從中盤才開始,反而從現在的開局就已經展開。
    
  
第15章 北斗杯(完)

  現在大將的對局,黑子飛,鞏固領地的同時也起死回生,在局勢被黑子追回來時,白子碰!隨後黑子只能被迫在小陣地內活動而結束了左上角的戰鬥。
  
  高永夏的棋力,顯然是中日韓三國代表中最高的一位。
  師承名門,天賦過人,殺伐果斷。
  比起中日兩國的職業圍棋,韓國的職業圍棋顯然殘酷的多。
  一旦選擇這條路,就不能放棄了再回頭。
  在競爭激烈的各項比賽磨礪脫穎而出的佼佼者,自然實力可怕的驚人。
  
  而與高永夏同樣來自韓國的林日煥,自然也讓人生出「啊,韓國這一代可怕的年輕棋士可不止高永夏一人。」
  
  韓光似乎說膩歪了大將的對局,於是將話題轉到了副將的身上。
  「現在這一塊的黑子,」他拿著筆在數位板投示的電腦螢幕上用紅線圈了一個位置,「全都被白子殺掉了,但是左邊白子的陣地卻越來越厚,而且活了過來,白方故意將這塊地方送給黑方啊……什麼?」
  韓光看到黑方——塔矢亮的下一手,驚訝的連中文都冒了出來。
  
  自然引來不知所以然的郭耀妹子的側目。
  
  「之前的白子故意用蠻橫的手段布下了一個陷阱,但是黑子卻沒選擇比較穩妥的尖反而直接深入,嘛,之前黑子已經下得太過了,結果雙方現在都亂了陣腳……」韓光在郭耀的側目下,立刻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網路現場直接轉播的一個特色,就是你可以不必聽職業棋士的解說者語氣一成不變的說著每一步。顯然韓光這種特色解說,比較能勾起依憑網路來看對局的觀眾們的興趣。
  「而現在日本隊的三將社初段也陷入了苦戰……」有輕重緩急,「讓我們重新回到大將的對局上。」
  韓光話鋒一轉,又回到了大將的對局之上。
  「現在的形式對黑不利,白子的每一手都下得很順暢,而黑子在對局進入中盤時,戰場已經不在局限於某幾塊地方了……」
  
  「處處……烽煙四起?」
  郭耀覺得韓光的狀態不太對,語氣眼神越來越飄忽時,及時插話。
  
  「誒,正如G小姐所說。」伴隨著郭耀的掐肉行為,韓光立刻反應過來,「在中央的白子看上去是連著,但實際上卻很薄弱……啊,黑子此時也選擇切斷中央的白子了!」
  韓光興致一起,郭耀立刻心裡松了口氣,伴隨著耳邊韓光的對局分析,拿起一邊的礦泉水瓶旋開蓋子喝水。
  舉起瓶子仰起頭,眼角餘光真好撇到一臉仿佛看到慘不忍睹場景的鐘助理派來的下屬,她想了想自己之前的行為,就多喝了一口水鎮壓內心的囧然感。
  
  「你們是不會懂多年竹馬成姐妹的這種感情的。」
  郭耀如是想。
  
  但是若被人知道了她的想法,自然也會被反吐槽「誰家姐妹會隨便掐腰間嫩肉來提醒別走神的啊!」
  不過若是被這樣吐槽,郭耀一定反駁回去:「不然你讓我怎麼不出聲不做大動作的提醒他?」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在郭耀內心神展開的時候,韓光已經將大將的對局從黑子雙覷,白子接,黑子這一手斷雖使得白子可反過來吃,仍防不了黑子的切斷,「形勢大逆轉——」韓光說到此處,不由得提高了音量感慨,「雖然黑被提掉五子,但中央厚實,右邊的攻防仍對黑方有利。」韓光剛說完自己的評價,再看到進藤光的下一手後,小聲的發出了疑問音節,「誒……等等,黑方攻到右邊的白子,目的是將之逼往中央的厚實區,但是……高永夏接下來的這一手應對可真是精彩!」
  韓光自顧自的陷入自己的喃喃自語境界中時,郭耀為了那合同上的給力報酬,不得不再一次做了回惡人。
  「韓光五段,能解說一下原因嗎?最起碼我是看不出來這一手……」郭耀沒說自己其實根本不懂圍棋她來這裡唯一的目的是渾水摸魚順便轉移一下人家主辦方北斗通訊的注意力。
  果然用小姑娘打掩護的鐘助理,與壓榨自己表妹物盡其用的寫大綱設定表的表哥從小一起長大果然連這個秉性也相似……一想到此處,郭耀妹子內心認不出跪地內牛,自然也沒注意到韓光回過神來,開始耐心的擔任起了解說一職。
  「啊,這個啊……」
  他用一句萬能大眾化的句子來開場拖延時間整理情緒和將要說的臺詞,隨後說道。
  「在這裡黑若叫吃的話,就會被白切斷,白子會從週邊叫吃,下麵就會變成白子的領地。但若是下尖,白子依舊會從週邊入侵,下面仍然會被白子穩固住。高永夏巧妙地利用了攻過來的白子使黑子領地減少。」
  頓了頓,韓光的語氣略微往上提了提。
  「不但如此,原本在黑方計畫中,打算逼往中央厚實區的白子,也被逃掉了。」
  然後語氣略微輕快的感慨一句,「高永夏,可真是不可小覷的對手。」
  
  「但是,」郭耀直覺上覺得韓光剛才那句話會引發微妙的問題,於是當機立斷的說出娛樂大眾轉移目標的話,「剛才的形式,高永夏三段一定不自覺的緊張到出了一後背的冷汗吧。」
  
  「G小姐,請不要將注意力轉移到奇怪的地方去。」
  韓光吐槽道。
  
  「哪裡有?我只是感慨一下,就好像是剛才進藤光初段的那一手……」
  郭耀注意到了進藤光剛才的落子,但是顯然她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於是號稱女性之友體貼無比的韓光少年閃亮登場。
  「是的,進藤初段也不甘示弱,他剛才下得一手飛,白子只能妥協了。」頓了頓,「這麼一來,白子的領地就會被削,勝負仍然不一定。」然後摸著下巴做出推斷——
  「輸贏,大概在半目之間吧。」
  
  郭耀妹子翻著鐘助理下屬遞過來的小抄條:「韓光五段,你還真是執著於半目勝負這一點啊。」
  關於這個小段子,指的是韓光在成為職業棋士、第一場和自己老師塔矢行洋的正式對局勝了半目,隨後的十四場職業比賽的對局居然都是以半目勝出,隨後才是各種勝利持續不斷到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極有希望追平、甚至反超徐彰元當年創下的最高對局連勝紀錄時,就因為和學校的期末考試時間相撞而毅然決然的放棄了比賽。
  此事,也使得當時不戰勝的對手森下九段,怒得好幾個月見了韓光都沒給過好臉色,自然也拖累了其門下的一票弟子比如冴木光二與和谷義高。
  而韓光當年為了掙學分不留級和為了考大學而各種選擇性放棄對局的行為,自然在他瀟灑的拿到了東京理科大學的數學科入學通知書後,與他那在女性職業棋士中的超高人氣一樣成為了名流界內的小段子。
  
  在韓光說出輸贏在半目之間這個判斷時,他的老師——塔矢行洋,也給出了這個相同的答案。
  
  在韓光做出這一局判斷後,就徑直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副將的比賽上。
  他只掃視了一下此時局面,沉吟思索一小會兒,就做出了判斷:「若是給白子下飛,那麼……」
  正在他說話間,塔矢亮已經下飛作活,即便林日煥發覺不對立刻補救下沖——
  「現在下沖太晚了,優勢全都在白方那裡。而執白的塔矢亮最值得讓人忘記他年齡的地方,就在於在這種情況下,他絕不會犯出任何的錯誤給對手可乘之機。」
  
  「啊,韓光五段你說的很不甘心呢。」
  郭耀調侃。
  「不,G小姐。」韓光認真的回答,「這是誇讚。」
  
  「啊。」郭耀再一次接過鐘助理下屬遞過來的小炒,「現在三將的比賽結果已經出來了,很遺憾的是,日本隊擔任三將的社,還是以三目半飲恨。」
  雖然措辭幾近完美,但是郭耀的語氣裡不見絲毫遺憾。
  這是職業素質。——她如是想。
  「林日煥中盤認輸,現在日本隊和韓國隊的勝負,就要看大將現在終盤後數目的結果了。」
  既然韓光沒有心思接下去說,那麼郭耀只能認命的說下去。
  
  「很遺憾。」
  韓光合上了眼睛。
  語氣極具「職業素質」。
  「黑棋輸了半目。」
  
  是的,正如他所說,最後的對局結果,加上貼目,黑棋輸了半目。
  
  半目之差。
  北斗杯比賽的冠軍,是韓國隊。
  
  這一答案出來之後,剩下的事情就和韓光還有郭耀沒什麼大關係了。
  兩人又說了兩句「場面上的話」,結束了解說之後,切斷網路連接,收拾起桌子上屬於自己的東西。
  
  「韓光,你……」
  郭耀覺得比賽結果一出,韓光的情緒就不太對。
  
  而她開口喊他的名字時,他也沒有做出任何回應的微低著頭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直到郭耀再一次喊著韓光的名字,對方才一邊有條不紊的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對於郭耀擔心自己是否有事的詢問,直到在她重複了兩遍自己現在的名字後,才輕描淡寫的微微一笑,回答:「那是因為,他們現在還和我差得遠呢。」足足有,一千五百年。「還差的……很遠呢。」 這後面被韓光重複的一句話,語氣卻帶著郭耀無法理解的悲哀。
  反正,這兩句話,郭耀都沒搞明白韓光到底想說些什麼。
  
  「不,比起那個SAI來說,從後面我看到的滔天巨浪才比較值得更加在意。」
  對於倉田七段的詢問,已經宣佈金盆洗手退出職業圍棋界的塔矢行洋,這般說道。
  
  倉田七段想了想,立刻明白過來。
  「是呢,令公子,還有那個韓光五段,也是您的弟子吧。」
  
  「不,不是弟子。」
  塔矢行洋對於這種弟子的說法,居然持否定回答,著實讓一旁圍觀的楊海吃了一驚。
  「我只是,」塔矢行洋如是說道,「教會了他一些東西,然後他在我沒注意到的時候,居然長成了讓我都覺得吃驚的存在。」
  如同神賜的觀察力和讓人戰慄的計算能力。
  簡直和……怪物一樣。
  
  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網路上的SAI是個只能借助別人下棋的千年鬼魂。
  沒人知道,在自己老師眼中是個怪物的韓光,披著十九歲的外表之下,是一個曾經孤獨存在世上一千五百多年的鬼魂。
  
  「不過,這樣說來,韓光五段也是您的學生吧。」
  對於楊海七段換了個概念的說法,塔矢行洋倒是默認了下來。
  
  即便被一些人記住了又怎麼樣呢?
  韓光站在下樓的電梯前,看了一眼邊上那架電梯站著的韓國隊的一行人中的洪秀英……和他身後的那個千年鬼魂。
  隨後轉身,邁入了電梯之中。
  
  出了電梯,又出了旋轉門。
  韓光抬頭看著外面悠悠的藍天白雲,抬起手遮在眼前,再一次的輕輕笑了起來。
  
  回到自己房間的郭耀,隨手抄起從鐘助理那邊弄來的望遠鏡,站在窗前往下望去,正好看到韓光抬起手遮在眼前的一幕。
  忽然想起了唐詩三百首中的一句句子。
  「白雲千載……空悠悠。」
  .
  .
  有那麼一瞬間,郭耀妹子對於自己忽然間上身的酸腐之氣,狠狠打了個噴嚏。
  然後轉身,跑去洗澡。
  
  正如她之前所言,出了一身冷汗的高永夏,現在毫不猶豫地拿著換洗衣物霸佔了衛生間——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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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妄言

第16章 兩年(一)

  高永夏站在領獎臺前,拿過屬於自己的證書和一張巨大無比的支票。
  當然最後三人合影的時候,除了林日煥沒有那張三戰全勝的證書外,高永夏和洪秀英兩人都是一手捧著證書一手拿著那張支票的一邊——顯得無比滑稽。
  
  而在事後,郭耀自然也從韓光那裡拿到了這張照片的掃描件。
  看著自己手上的這張照片,雖然事後想想覺得自己提出這個請求真是蠢極了,但是也沒捨得將一份存臺式電腦、一份存筆記型電腦,還有一份存在U盤裡的這張照片刪除掉。
  
  『以後等高永夏更加牛逼一點,就把這張死蠢死蠢的照片拿去刺激他!』
  一想到到時候高永夏的表情,郭耀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隨即睜開雙眼,才發現是白日夢一場。
  
  裹著酒店提供的被子,從床頭旁的櫃子上摸到空調遙控器,關掉吹了一晚上冷風的空調後,這才伸出手在枕頭邊上下意識的來回摸了三四回。
  一看手機上的時間,立刻揉著一頭亂髮從床上爬了起來。
  
  西班牙馬德里時間,下午兩點半。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按下通話鍵,「韓光……你要是不說出個子丑寅卯因為所以到底為什麼要給我打電話,我回國去的時候一定順道轉去日本殺了你!」
  熬夜熬得胃裡空空卻無比噁心的郭耀,一瞬間換掉自己臉上的頹廢之情,精神十足的朝著手機話筒哪裡吼道。
  
  「輕點輕點,我這邊都要九點了。你還沒起床嗎?」
  
  
  「日本和馬德里,時差應該是六小時吧?」
  郭耀毫不猶豫的指出韓光話語裡的問題。
  
  「我現在在上海,不是在日本,時差要七個小時。」
  韓光耐心解答道,所以他這八點半快九點一說,是有根據的。
  
  「你怎麼跑上海去了啊……」
  郭耀拿著電話走到自帶的旅行包前,取出梳子開始梳頭發。
  
  「因為有應氏杯比賽啊。」
  韓光繼續耐心無比的和郭耀解說這個每四年舉辦一次,有圍棋界奧運會之稱的應氏杯。
  
  「啊,是嗎?」
  郭耀淡定的回答,歪著頭用肩膀和側臉夾住手機,一手拿著梳子一手拽著頭髮,猛地往下拉扯——這般梳通頭髮。
  「上上個月11號旅客列車爆炸案之後,我就在旅館裡一呆一個多月沒出去過了。」
  
  「不問世事不是你這樣子的喲。」
  韓光這般表示。
  
  「不過,你才是個八段吧,日本已經悲劇到要派八段出席這個比賽的地步了嗎?」
  
  「那是因為……」韓光的語氣,一派輕鬆悠然的如是說,「九段的實力,大多數都比不上我啊。」
  
  「……好糟糕。」郭耀好不容易梳好了自己的頭髮後,又道,「說起來,這麼晚了你打電話給我幹嘛?害怕比賽嗎?」
  
  「你,」韓光微微垂下了眼簾,「以為我是誰啊。」
  
  「韓光。男,二十一歲,職業八段,隸屬日本關東棋院……」郭耀眉角都不用挑一下的報資料,「你還要繼續聽下去嗎?」
  
  「好狗仔隊。」
  
  對於韓光的這句評價,郭耀毫不猶豫地回答:「和你認識這麼多年,這些都不記得怎麼可以?」
  
  韓光聽罷,笑了一會兒,才說出自己打電話的來意,「聽說你家表哥錢多的沒處花了?」
  
  郭耀一聽,立馬就明白過來韓光說的是什麼事情了。
  「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所以我家表哥可能即將到來的婚事,就再一次告吹了。」
  這也是為什麼郭耀要從國內千里迢迢跑到西班牙馬德里,哪怕上個月差點捲入了旅客列車爆炸事件,也堅決不回國的原因。
  
  兩個月前,郭耀的表哥蘇子期準備自己掏錢去舉辦一個世界性的圍棋比賽。這個想法一出,立刻被他的女友給駁回了。
  當然言之鑿鑿的理由說了無數條,但是蘇表哥卻立刻炸毛的冷眼一瞥,反問一句:「我的錢,哪怕結婚了都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據傳說當時那位溫柔大方體貼可人的女友,淚奔而出從二十三樓的消防秘密頻道樓梯狂奔而下。
  而蘇子期卻毫不猶豫的轉身對著鐘助理不假思索的說:「絕對要分手!」
  
  郭耀對此表示了那自家表哥的前女友披荊斬棘浴血奮戰明刀暗槍兵不血刃總而言之以各種殘酷無比的手段解決了一堆對手之後,剛獲得蘇子期女友的頭銜還沒多久,就變成了「前任」這一事表示了默哀。
  蘇子期此人看上去各種不著調——其實本質上也確實如此——但是,他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插手自己的事情、最噁心的就是非他聘請的專業人士之外的別人把他的錢當成自己的錢來對待,結果兩項都攤上後,那據說各種賢良淑德的姑娘變成前任,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當然這之間又是一番血雨腥風的娛樂新聞剛出一個苗頭,就被公關部門權利扼殺在了搖籃之中。於是這一事就變成了低調分手以解決。
  
  當了人家表妹這麼多年,郭耀妹子只憑「沉默是金」四個字明哲保身。
  
  而多虧了那位前女友的這一番據理力爭的話,蘇表哥原本只是一個想法的構思,立刻變成了他決定當成一件事業去做。
  當然,他只負責掏錢,所有事情全都是萬能的鐘助理下派人手去搞定的。
  
  不過,既然鐘助理一出馬了,那麼郭耀自然可以在自己多年竹馬打電話前來諮詢的時候,這般回答:「嗯。」算是肯定剛才韓光的詢問後,又反問:「你要參加比賽嗎?」
  
  「當然要參加啦。」
  韓光肯定了自己要參加這項比賽之後。
  兩人沉默一會兒,隨後互相道別,一個收拾儀錶準備出去買點紀念品;一個準備早點上床睡覺,為明日的對局養精蓄銳。
  
  而蘇子期在練書法的當口被鐘助理問起賽事的名字時,楷書兩字——
  天樞。
  
  被鐘助理追加詢問一句為何要起這個名字時,蘇表哥撇撇嘴,如此回答:「本來想叫蘇氏杯,但既然有了個應氏杯,那我幹嘛還要拾人牙慧?」
  對此任性且幼稚之舉,鐘助理只是神色如常的確定下來後,開始詢問具體章程。
  
  基本上確定比賽的公開賽一共32個席位,其中有18個參賽席位從預選賽中選出。
  剩餘12個席位給予上屆比賽的4強以及中日韓三國共8名種子棋手。不過因為這是第一次比賽,所以全都以蘇子期的名義邀請足夠分量的職業棋士參與。
  1名外卡選手。
  剩下最後一個名額,則給予通過之前蘇子期公司旗下的圍棋網站上,以填表報名參加對戰比賽後,最後根據分組之後取得第一名成績的人。
  
  參加預選賽的棋士不分職業和業餘,只要交了報名費填好報名表就可以參加。
  而且參加預選賽的選手,住宿三餐費用與來回機票全都自理這一點上,到確實和韓國的三星杯如出一轍。
  
  不過那只有一個名額的網路對戰,雖然目光投去的人很多,但是規則上並沒有說明參加預選賽的選手不可以再參加網路對局,那麼要決出這個名額,棋力上自然不容多讓,但是運氣也得好得逆天。
  尤其是32名公開賽的選手名單一定,那麼接下來一切的食宿費用全都由主辦方承擔這一項條款一出,能從網路上拿到這個名額,也就意味著能省下在預選賽時的一大筆自費開銷。
  
  在郭耀買好一切土特產又在第二天早上去旅館前臺退了房,自己拎著裝有全部行李的旅行包,拿著護照和機票,決定破財一回瀟灑的攔了一輛計程車前往機場回國去時,執白的韓光正直面執黑的森下茂男九段。
  
  應氏杯執黑一方最後要貼8點的規則,使得執白要比執黑來的划算。
  
  而這邊廂執白的韓光八段用一手跳,回應了執黑的森下九段之前那相同的一手跳。白方一邊威脅著黑棋大龍的生死,一邊又在圍著上方的空。
  韓光一邊追殺一邊收空的做法,讓森下沉思二十多分鐘後,一子落下將之前韓光的跳出的白子斷掉。
  
  這可真是——
  韓光抿起嘴唇。
  黑棋斷則白棋應,黑棋提劫。
  白棋斷則黑棋應,白棋提劫。
  如是這般幾次三番之後,黑棋氣勢洶洶的一手上扳,將中盤局勢再一次拉入了白熱化的廝殺階段。
  
  但是峰迴路轉的卻是在這之後,隨著執白的韓光看上去有些退讓的落子,森下九段居然連下了兩手長。
  .
  .
  「老師這是怎麼了?」
  遠在日本國內的和谷三段看著網路轉播的對局,無比迷惑。
  長,指的是將指圍棋一個子一個子的連起來。但是現在的局勢,顯然不適用雖然堅實,可效率極低的長。
  白棋斷。
  
  此時,進藤光看出了黑棋此時的問題。
  他分析道:「剛才森下老師那一手上扳,雖然看上去氣勢洶洶,但遭遇白棋的一退讓,卻將自身的缺點都顯露出來了。」
  
  伊角慎一郎也發現了黑棋的問題,立刻補充道:「而且就算現在白棋不斷。但他後面還是會被黑棋往左上角掛一手。這樣一來,不僅是左邊的兩顆黑子都會受到攻擊,而且連右上角星位元上的黑子都會被牽連。」
  
  森下九段自然是看出了問題的。
  於是他選擇了退讓一步。
  
  對此,韓光自然也不必窮追猛打。他連貫的一步跳,在自己這邊搭出兩個眼位。
  這一步棋,不僅是將黑棋之前開局時的大模樣給破壞掉了,而且還隱隱準備將黑棋之前圍下的地都給徹底的奪過來。
  
  但是接下來的十幾手,雙方卻下得四平八穩。
  固然是因為執黑的森下九段不會如韓光奪地的願望,而韓光也得因為之前沖的太猛而付出代價,現在他得回頭鞏固陣地。
  
  這一攻一守,再次異位。
  
  
第17章 兩年(二)

  雖是此時黑白二方攻守異位,然此時黑子看似氣勢洶洶,在局勢上卻步步受制。
  反觀白子,在之前逼迫黑子起大模樣後,又在其合攏收勢前,被白子一腳踩進了來。破勢之後,白立時舍掉左邊兩個廢子,當下便是無事一身輕,自此轉而直奔中原,三飛兩跳之後,依憑之前佈局時的幾枚落子,連成一氣便優勢盡占。
  
  此時目數差距之大,早已不堪急追,森下九段即便此時咬牙不理在佈局之時,於中腹對白落子的幾手應對,冒險去右下硬搶官子——
  不過,他心下計算再三,還是中盤棄子認輸,終此局。
  
  高永夏正在網上看著現場直播的應氏杯對局,其中這一局他也是重點關注。
  原因——
  于公於私,都值得重點關注。
  ……尤其是在隔壁的青梅姑娘一年多前說要回國後,兩人就真的再沒見過面的情況之下。
  
  話說回來,至於緣何森下九段在中盤時就棄子認輸,高永夏五段也是有所思量。
  
  若是黑棋要去右下硬搶官子,若是能逆收8目,那便已算得上是大官子。
  反之,倘若被白棋真得衝開中央,那很可能要為此輸上更多。
  但就算森下九段厚著臉皮拖到收官之時,可他遇上韓光是自定段以來,直至今日,在收官部分隱隱有「官子天下第一舍我其誰」之勢的棋士,到時候只怕是輸得更加丟人。
  
  於是應氏杯第一輪比賽剛一落幕,韓光稍作休整,回去日本解決了名人戰和本因坊迴圈戰之間,前者留下後者捨棄的對局一結束,就立刻收拾行裝,和自己昔日的學弟、今時今日在職業聯賽中也相遇過數次的對手——塔矢亮打過招呼後,就先行前往上海,準備參加天樞杯的預選賽。
  
  坑爹的是,似乎被前女友那對於那自己的錢當她錢的做法各種感到不滿而衍生出來的暴躁,蘇子期愣是幾個月內用錢和自己十幾年來的人脈關係,砸出了一條暢通無阻一路綠燈的康莊大道出來。
  實際上由中國自己舉辦的世界性範圍的圍棋比賽,除了兩年一屆不尷不尬一直吊著的春蘭杯外,就是因為歷史原因而有著各種複雜而又神奇且微妙關係的應氏杯。
  此時既然蘇子期要用圍棋這項運動給自己那登上福布斯榜世界前百位富豪的身份上刷個一層文雅與愛國氣質,那麼手上最不缺的「錢」,就成了他運作一切的依據。
  
  錢、權、色,只要你有了其中一樣,剩下的兩樣便會接踵而來。
  自古這是不二真理。
  當然隨之而來的可能不是好事反而常常是禍事這種結果,有起點男V5霸氣的模式全開,蘇子期表示毫無壓力的各種壓榨萬能的鐘助理,從而顯擺自己搞出來的這項比賽的後臺到底有多少財大氣粗。
  顯然我們不可否認的是,若是沒有鐘助理和他手下的團隊在,光是一項聯繫比賽場地就足夠蘇表哥抱著自己那堆錢蹲牆角默默哭泣去了。
  
  「冠軍有五十萬美金?還有一個價值八萬八的24K金的蓋金花碗?蘇子期這傢伙是傻×嗎?」
  好不容易回了原來家裡在韓國時爺一直沒捨得賣掉的老房子,郭耀妹子在前幾天剛剛媽媽找人打掃的乾乾淨淨的屋內床上看著報紙上的體育新聞,各種感覺自己的表哥是個傻×不解釋。
  不過細細一想,這些年來他搞出來的事情在積累了一定讓人眼熱無比的財富時,也積累下來了一堆由錢引發的各色矛盾,這也算是破財消災了。
  不過這麼個破財法子……
  只要蘇子期那雙對網路市場動向的眼睛不失去敏銳性,那麼自然不必擔憂十幾二十年內這項賽事會煙消雲散。
  而且看他在好幾年前就搞出來的根本掙不到錢,反而每一個季度都是貼錢在搞的網路圍棋網站,現在又搞出了這麼一項世界性的圍棋賽事,顯然根本早就打算好了的。
  
  「東風已至。」
  放下報紙,郭耀感慨一句後,篤悠悠地夾著報紙拿著鑰匙,從錢包裡摸出兩個嶄新的菊花硬幣,下樓買油條去。
  
  報紙嘛,看完還可以買好油條的時候包一包。
  抱著這種想法,樓梯剛下了兩層,就看到左手拎著豆漿的韓光,帶著右手拎著極具魔都早點攤特色「粢飯團」的塔矢亮上樓。
  
  打了個照面,郭耀就算對於塔矢亮出現在這裡再過驚訝,也得露出獨自一人出國旅遊時養出來的淡定笑容,點頭微笑欠身示意後,趕緊下樓去買油條……
  哦,托韓光左手上拎著的豆漿的福,她還得去買豆漿。
  
  回來後,自然是一手拿著報紙抱著油條,一手端著一個大碗公,搬著小板凳在家門口和對門的韓光擺開龍門陣,開始交流起情況來。
  
  雖然昨天就知道韓光也回來了,但是今天再一次親眼見到,才能確認昨天與自己同樣此時此地擺開龍門陣的是真人,而不是白日夢。
  不過造成這一情況的,卻是對於這兩位一男一女毫無形象和風度的吃早飯的方式,感到站也不是坐下更加不覺得對了的塔矢亮。
  
  「小亮,這位是郭耀,我認識好多年的女性朋友。」
  
  「喲。」
  郭耀此時,已經毫不不在意自己穿著件黑色T恤下著一條黑色七分褲坐在小板凳上吃早飯的形象了,於是端著裝著豆漿的大碗公朝著站在玄關處的塔矢亮舉了舉,算作打過招呼。
  隨後,立刻喝了一口豆漿,又咬了一口手上握著的油條。
  一早上看到蘇子期這麼大手筆做善財童子的行為,郭耀就算不是他表妹都為他肉疼。
  
  「郭耀,這是塔矢亮。我的同門師弟。」
  瞧著韓光臉上那燦爛而又得意的笑容,郭耀妹子不得不抬起碗靠著喝豆漿掩飾自己快要被閃瞎的犬眸。
  『你妹的……』
  郭耀剛剛內心抱怨一句,就立刻想到韓光他們家這一輩就三兄弟他還是最小的那個,他哪裡來的妹妹可以被自己惦記?
  呸呸呸,她惦記人家妹妹做什麼?
  
  內心黑線了一把,自然在塔矢亮很有風度的取出自己的名片雙手遞過來後,黑線呈幾何水準再次在腦後吊了一大把。
  
  「……我沒有名片。」
  最後,也只能從牙縫中擠出來這句話。
  
  坑爹的泥轟……
  傳說日本平均每秒都有人在交換名片,郭耀現在終於肯相信這是真相,而絕非傳聞了。
  
  再一次冷場。
  
  不過韓光是誰啊?
  號稱在同系的一票被迫單身的理科男中,只要大家帶著他出去聯誼,就立刻妹子大把大把湧上來,並且氣氛絕對不會在各種定理公式與各種習慣性脫口而出的C語言中微妙冷場的聯誼之王……他妹的,別問我怎麼搞出來的這個扯淡的XX之王,我也不知道。
  
  於是在郭耀知道了韓光是為了照顧自家同門師弟別因為睡不慣那坑爹的旅館而影響發揮,於是專門去接機順便圍觀了一下和自家師弟一起團隊行動的幾個新生代棋士們。
  別問郭耀為什麼認為是韓光圍觀他們而不是他們圍觀他一人,韓光少爺這些年來和郭耀妹子的種種接觸下,他已經就是「坑爹的天才」的代名詞了。
  
  「小光,一直很照顧我。」
  塔矢亮對此,用標準的普通話,表明了自己的內心真實想法。
  
  但是郭耀非常不懷疑自己昨天在韓光敞開的大門往裡面瞧時,看到屋內的茶几之上,並非和現在這般收拾的整整齊齊。
  
  『我也想要個各種家事萬能的好竹馬啊!』
  妹子內心咆哮。
  可惜她的倆竹馬一個傲慢帝的毫不懷疑他從來沒擦過一次餐桌,一個懶散帝的不必質疑他可以在自己製造的垃圾堆中生存半年以上。
  
  不過塔矢亮的這項能力,也僅限於熱個自家媽媽做得飯菜,和收拾收拾東西。
  而且郭耀妹子絕對不懷疑是被韓光本性給逼著誕生這些技能的。
  
  最後三人已經能夠在韓光這個臺灣土豪家受寵的小兒子,都可以厚著臉皮帶著自己小師弟去剝削郭耀這個有錢人的表妹。
  
  我這可是辛苦掙來的血汗錢,你妹的土豪家受寵的小兒子還來我這邊蹭吃蹭喝真不要臉!
  話雖如此,但是兩個天朝土著——雖然是在外面飄了這麼多年的——帶著頭一次來中國的塔矢亮,在一家店面雖小,但是乾淨整潔且五臟俱全的小麵館裡……吃了一碗陽春麵。
  
  「一人一碗,不夠再叫!」
  郭耀說的很豪氣萬千,韓光翻了個白眼,三塊錢一大碗公的陽春麵你還說不夠再叫……
  沒有經歷過七年後陽春麵要六元一碗這般坑爹漲價的人,自然不懂那種時過境遷我也老了的滄桑之感。
  
  不過口味一貫清淡,絕對吃不慣各種天朝美食必須的重油過火菜肴的塔矢亮,據說在天朝逗留期間,除了回程時給國內的親朋好友專門轉車去蘇州買的一堆蘇繡工藝品外,吃得全都郭耀推薦的各種食物。
  其中自然以陽春麵撐了足足好多天以居功甚偉。
  
  嗯,十幾年後,當塔矢亮成為日本職業圍棋界的中流砥柱時,他對中國的陽春麵長達十數年的愛好,也成了圍棋界內的一個讓人為之一笑的故事。
  當然那時,當年端著一大碗公的豆漿,手上拿著油條坐在小板凳上和對門同樣這般作法的韓光嬉笑怒駡毫無形象的郭耀,早就嫁給了被的高永夏。
  婚後美滿的讓一票將這稱為一段孽緣婚姻的人跌碎了一地的眼睛,隨後她依舊用層出不窮虐心虐身沒有一個好下場的人設腳本,嫖瞎了一堆人的鈦合金犬眸。
  這時,自然也沒人敢相信,韓光和塔矢亮這對感情甚好的同門師兄弟,幾年之後竟成陌路。
  此為後話,姑且不提。
  
  此時,窗外瓊花如盤,潔白如雪,晶瑩剔透,開得正好。
  
  捏著筷子的郭耀,看著對面一位君子如玉,溫潤謙和;一位丰姿雋爽,湛然若神。
  卻透過相處日久而舉止之間默契十足的二人,想到那個因為自己準確無誤丟出去砸中腦袋後的冰棒,而抬起頭狠狠地朝著自己比劃一個中指卻不解其意的驕傲小孩。
  高永夏。
  郭耀心下默念這個名字的中文念法,咧嘴苦笑一下,想著現如今他自然不會和幼時一般,但是那骨子裡從靈魂中帶出來的驕傲的以至於傲慢的人,長大之後,怕是也不改自己本性如此。
  
  日頭正午,陽光正好,自韓國首爾往中國上海飛去的航班中,有一個坐在靠窗座位,看著窗外白雲卻不覺得有絲毫無聊的男性,恍惚若有所思。
  
  蕭疏軒舉,傲氣凜凜。
  自也是,天賦才華驕人之輩。
  
  這個世界,是屬於我們的,也是屬於年輕的你們的。無論如何,最後還是屬於你們的。
  
  
第18章 兩年(三)

  當蘇子期一切聽上去不切實際的想法有了鐘泉在,那麼這些想法就變成了可以被實行的計畫。
  
  於是第一屆天啟杯的預選賽,就在被日本人村松梢風稱為『魔都』的上海,浩浩蕩蕩的拉開了足以被載入史冊的序幕。
  
  而郭耀在打發走同自己嬉鬧一番以「排解精神壓力」的韓光後,這才拿了看好的報紙,下樓去買早點。
  不過,她卻在人家點心攤前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要買什麼。
  「兩根油條。」
  遞去一張十元紙鈔,拿回找來的零錢後,這才轉去買豆漿。
  
  買好豆漿後轉身回家,等上了樓,進了屋,找了張椅子坐下來了後,吃早飯的胃口卻早已全無。
  
  郭耀捂臉,使勁揉了揉頭髮後,去飲水機旁倒了滿滿一大杯的冷水,一口喝幹後擦擦嘴角殘留的水漬,拿起油條豆漿,外加房門鑰匙和錢包後,穿好鞋子鎖了門狂野奔下樓。
  來到外面街上攔了一輛計程車,報出在腦子裡徘徊許久的一個位址,直奔位址上所寫的天啟杯預選賽的比賽場地而去。
  
  郭耀在路上隨意的解決了自己的早點。到達目的地後,立馬從錢包裡摸出張百元大鈔付了車費,拿了找錢也不看錢是不是對,徑直往錢包裡一塞,奔向了前臺接待處。
  
  總而言之,和鐘助理以前一道去日本時對方給的身份卡,再一次派上了大用場。
  
  直到被前臺小姐客客氣氣的請到了一旁的會客室後,郭耀坐在沙發上,雙手捧著瓶礦泉水,心神依舊各種不寧。
  
  『口胡!這種忐忑不安的情緒……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啊?』
  郭耀心下痛駡,扭開手上瓶子的瓶蓋,猛地仰起頭喝了兩大口礦泉水之後,這才平復了一下心情,一邊想著『怎麼著也不能在這樣子幹坐著下去了。』一邊拎著扭好瓶蓋的礦泉水瓶子,走出了會客室。
  
  「Sorry,can you speak English?」
  前臺小姐貌似快被一個拉丁系的帥哥給逼瘋了。
  
  而對方使用的語言,郭耀想了想,了然。
  
  之前幾個月為了給自己當年一時興起去學的義大利語做環境訓練,於是背上行李拿好護照留書一封,就自己一個人先跑義大利後奔西班牙玩兒徒步旅行去了。
  其實有這一番膽大包天的舉動,還是多虧了自家媽媽當年因為怕自己真的變成自閉症而逼著走出去面對陌生的外面世界。
  結果這麼一來,居然讓郭耀自己也習慣了手中有地圖一張,及出走前做好的詳細計畫表一本,準備好其他必備的徒步旅行的東西後,就真得敢一個人跑到國外去。
  
  於是拿著礦泉水瓶走上前,三言兩語便搞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郭耀轉過身和前臺小姐翻譯說:「這也是一位參加比賽的棋手。」
  
  前臺小姐便說:「請讓他出示獲取的序號,我好去名單上查詢。」
  
  天啟杯的預選賽報名方式,分為網路和去郵局寄出信件兩種。
  前者可以在網上直接轉帳支付報名費,獲取的序號在比賽時直接由主辦方安排對局。
  而郵局寄出信件這一種,則需要最起碼提前七日到達比賽城市,隨後與主辦方聯繫並支付參賽金額後,這才可以獲取序號。
  
  於是那個拉丁系的帥哥從自己的口袋裡翻出一張寫在紙條上的序號,前臺小姐確認之後,寫了一張座位號交給了對方。
  
  麻煩解決後,那個拉丁帥哥一把抱住郭耀,激動的說了一長串的話後,這才放開她順便用蹩腳的中文道一句,「寫寫腫果姑涼~」
  
  郭耀看著對方一派瀟灑的空身前往後面的對局場地,對於拉丁系的帥哥到底有多熱情,早就有了一個認知,但是下圍棋的……
  
  「雪特,他以為是那個俄羅斯的亞歷山大嗎?」
  這句話,自然是前臺小姐翻了個白眼所說的。
  
  郭耀腦後燈泡一亮,扭頭,正色道:「這個拉丁系的帥哥,其實比老毛子的要中看很多……」
  
  「正是如此。」前臺小姐順口接上,「義大利居然出了個不去踢足球,而去學圍棋的奇葩,這可真是……」
  她剛說到此處,就立時貌似想到什麼囧了一下。
  
  「郭耀。」
  郭耀伸出手,那位前臺小姐也笑著伸出手自我介紹,「錢朝白。」
  
  取自于李太白《早發白帝城》這首詩第一句「朝辭白帝彩雲間」這個各種V5霸氣的名字,是前臺小姐一生的痛處。
  
  這讓郭耀妹子情何以堪?
  郭耀,國耀。
  
  郭耀想了想自己目前的生平,除了熱愛各種翹家跑國外去晃悠外,也就幾門絕對考不上證書的語言同與生俱來灑狗血的天賦而已。
  
  正好有一段空閒時光,所謂「白首如新,傾蓋如故」也就是一下子的事情。
  
  「原來……」錢朝白聽罷一段,表情變得無比奇怪,「原來就是你啊……」
  
  郭耀眨眼睛,各種不解。
  
  「你妹的……姐玩兒個單機遊戲,最後拼著一口氣就是為了在一堆坑爹的結局裡面找個和諧點的happy ending,結果一共52個結局你丫的居然全都寫死了還用各種坑爹的理由寫死了……」
  郭耀捂臉,回答曰:「這是年紀小不懂事,那個時候受了刺激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我只是寫東西洩憤而已……孰料……世事無常,你懂得。」
  
  「懂你妹啊!結果玩兒個網游,居然所有的NPC和任務劇情都是坑爹再坑爹的你以為這足夠狗血了,結果下一秒居然還有更加狗血的真相在後面等著你……玩兒個網游比上班還內傷……」
  
  郭耀繼續捂臉,再次回答曰:「我以為,反正不是很多人玩網游根本不看劇情就為了做任務升級的嘛……」
  
  資深家裡蹲遊戲宅錢朝白姑娘正色回答:「這樣的遊戲人生是沒有樂趣的!」
  
  
  從來不玩遊戲也好好活到現在的郭耀妹子表示各種理解不能。
  但是這一回她不再去觸對方黴頭。
  
  結果話題一轉,改去兩人一道轉去吐槽別的了。
  
  「妹的姐今天一共看到了無數的棒子啊一個兩個各種人五人六二大爺的,你妹的思密達,你妹的地球起源!」
  對於錢朝白各種捏筆的吐槽,吃了這麼多年坑爹的韓國伙食和各種變態的制度,給被逼得差點去搶銀行舒緩神經的郭耀妹子,表示非常能夠理解她的心情。
  
  期間兩人也中斷幾次對話,錢朝白或者郭耀去處理自己的事情,不過時間卻過得快到難以置信的地步。
  比如說兩人正在一起互換手機號相約一起去看電影壓馬路吃三色球冰淇淋甜筒……這種情侶該做的事情由一見如故的兩位閨蜜來做,絲毫不顯的有什麼問題。
  在這裡,郭耀再一次吐槽了一下韓光所說的日本各種給力的手機功能,比如說有一個能聯網的手機,你根本不需要去銀行就能夠解決各種水電煤氣車票等等的付費問題。
  當然在地域寬廣的天朝,還得等上個好幾十年才能看到這一天數位化電子網路覆蓋的春天。
  順便話題又轉到了蘇表哥請求妹子寫點文章故事,來支援自己的那個在手機上閱讀小說的網站。
  郭耀只想表明蘇子期此人,其實只是個鬧出一堆爛攤子後,要求自己的各種友人來技術支援的傻×,偏偏這個傻×的請求每一次都如願了。
  
  錢朝白表示,自己只是打工了幾個月,就已經知道無名網路發展有限公司的真正總管負責人是鐘泉,而蘇子期的存在目的除了他那只能由時間證明此時不時玩兒人坑爹的遠望想法外,就是傳說中的吉祥物。
  
  而這個吉祥物的價值和外表,足夠惹來無數狂蜂浪蝶。
  
  對此,錢朝白和郭耀都不明白為何鐘泉願意屈居蘇子期之下這麼多年。
  
  就在此時,參加預選賽的勝出者,已經出現了。
  
  看到邁出門口的那個人,郭耀抬起手,笑著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了啊,小夏。」
  
  錢朝白愣是一口把自己「這就是今天我遇到的那群棒子裡頭,最坑爹的一個!」這句話給咽下了肚子。
  既然求不得吾心靈之友一同圍觀,那麼就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在心底圍觀順便吐槽一下韓國這地方真是地貧人少資源差。
  
  平心而論,高永夏這人就沖那實在是傲慢又自大的性格,著實讓第一二三次接觸他的人,想各種捏爛他這張絕對不可能整過的臉。不過在這種險惡的環境下,居然還能有這種給力的奇葩沒被韓娛這個近幾日爆出來的都快黑透了內幕的業界給挖走……什麼時候圍棋的魅力大到這種地步了?
  這是錢朝白完全理解不能的事情。
  
  這也是郭耀無法明白的事情。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笑眯眯的看到高永夏眯了眯眼睛,沉默三秒後回答:「好久不見。」
  
  相隔六百零五天又十二小時又三十四分鐘五十四秒的再重逢,這一對從第一次見面起,就沒有給過對方好臉色看的青梅竹馬,居然雙方都平心靜氣的仿佛從幼時開始的不對盤,都從未發生過一樣的打著招呼,說著「好久不見」。
  
  互訴衷腸自是不要想,但是互相捏臉往死裡掐,也得再沒人的地方隨便怎麼下黑手才行。
  
  這是獨屬於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不過實際如何,雙方都沒有將那點兒心思拿到檯面上來的意思。
  
  正是因為——
  
  郭耀率先開口,詢問:「對局結果怎麼樣?」
  
  高永夏目不斜視的往她前方走去,四步半之處遙遙停下,狀若隨意的回答:「贏了。」
  
  「還是和以前一樣的那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啊……」
  郭耀感慨一下,錢朝白此時已經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前臺位置上等著圍觀各種對她而言的神展開。
  
  高永夏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在「該諷刺的反駁一句」還是「輕描淡寫的揭過這一頁換個話題」,當即選擇第二項後又在該換個什麼話題之間猶豫不決躊躇不定時,身後傳來一個清爽的男性聲音:「小耀,我贏了喲~」
  
  「韓光!」郭耀對於能從奇怪的尷尬氣氛之中擺脫出來感到萬分的慶倖,但是這不代表她可以容忍韓光現在這種耍白癡的做法,「你還能再幼稚點嗎?」
  
  這一番反問,只換得韓光舉起右手,朝著郭耀豎起了食指和中指,比劃了個配著他咧開一嘴健康又雪白的牙齒,閃亮無比V字的勝利動作。
  
  「果真神展開。」
  錢朝白不由得感慨一句,此時她終於領悟了為何郭耀能搞出這麼多的狗血了。
  「她這人生,就是一堆一堆的狗血啊……」
  
  若不狗血,枉為人生。
  
  而郭耀此時,正覺得自己為何前幾日與韓光同塔矢亮三人一起去吃陽春麵時,竟覺得韓光此人「丰姿雋爽,湛然若神」。
  正在她為自己瞎了犬眸糾結之時,高永夏的臉色怎麼說呢……這麼些年來,他還是不知道如何在面對韓光「因為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師弟居然婉言謝絕了他說『比賽期間,就來我家住好了』的提議,跑去和一起組團而來的友人們一起住坑爹的旅館。」心下怨恨煩躁時,更加要用閃亮的笑容刺瞎暗戀自家小青梅的小竹馬的雙眼。
  
  然後他一招手,和高永夏打了個招呼:「喲小夏,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也不等對方回答什麼,就攬著郭耀那吃不粗的小腰帶著她「我們去外面好好吃一頓吧」。
  
  自然,郭耀扭頭和錢朝白揮揮手表示自己是被迫的。自然這一舉動,被韓光掰回來繼續往外面邁步而出時,結束了預選賽第一輪對局的塔矢亮六段,看著這一幕,他臉上的表情,讓圍觀的錢朝白不由得抿了抿嘴,心下感慨一句:「藝術來源於生活,高於生活呀啊……」
  
  還是老生常談一句:若不狗血,枉為人生。
  又及,種什麼因,結什麼果,半點怨不得。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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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番外:幹吃湯糰

  今日無事,不甘不願的爬回棒子國的郭耀在被子裡懶洋洋的翻了個身,兩眼無神的看著窗外。
  天氣好的讓她憂鬱。
  陽光在窗臺上映下一圈圈耀眼的光暈,藍藍的天空萬里無雲。
  『我是曬被子呢還是曬衣服呢還是曬自己呢……  』
  
  在同自己鬥爭了片刻後,郭耀她毅然決然地做下了決定:還是等再睡一覺再說吧。
  『這麼好的天氣不睡個懶覺就算老天也不會允許的! 』
  如此這般的想完,她心安理得的拉高了被子決定在夢中與狗血大嬸JQ。
  
  祈禱萬能的狗血大嬸保佑她可以在這個月搞定新遊戲的支線劇情。
  嚶嚶嚶嚶,快半年木有交稿了再不幹活就木有錢花了。
  
  然而還沒等她和狗血大嬸抵死纏綿,電話就把她叫回現實了。
  正是那多年竹馬成姐妹這麼多年居然混成「第三性別友人」的韓光少年打電話誘惑道:「小耀,要不要去棋社踢館?」
  
  
  郭耀沉默了片刻,慢吞吞的回答:「……我在棒子國的家裡……」
  
   「啊?你怎麼回去了?」韓光很詫異,他可是專門把這個特殊的日子空了下來打算陪自家小青梅來著。
  
  
  「嘛……因為種種不得已的原因。」
  其實只是沒錢了而且家裡一直木有人,再不收拾就不能要了。
   「真遺憾。」韓光表示了遺憾,惋惜的掛了電話,扭頭去找乖寶寶小亮去了。
  
  『反正他今天一定要踢館就對了。』
  握拳!
  
  「這貨腦子抽風了?」握著手機眨了眨眼,郭耀妹子表示不解。
  『好端端的踢什麼館。又不是隔壁高貴冷豔天上地下老子最大一天不得瑟會死的永夏少年。  』
  
  
  準備把電話放下繼續睡的時候,郭耀妹子無意中看了一眼日期……
  『原來如此,光棍節啊! 』
  她悟了。 原來是棍棍節各種芥末空虛了。
  
  抓了抓頭髮,她覺得這麼特殊的日子應該大家同樂才對。
  於是立刻群發了光棍節快樂的短信,並且很快得到了回應。
  .
  .
  蘇子期:我正在和來自法國的模特約會,不勞你費心。事實上這個節日從來與我無緣。
  鐘泉:我正和老闆在外國度假,這裡還不是十一月十一日。
  錢朝白:姐從來不擔心自己嫁不出去。
  .
  .
  窩槽!表哥你們3p麼!?看到鐘泉的短信,郭耀果斷的不淡定了,各種狗血段子不斷湧現,什麼兩男搶一女啊,什麼一女傍兩男啊,什麼兩男攪基女的無辜當擋箭牌啊……
  
  忽然間發現上面一段話裡,居然還包括了極端最無辜的躺著也中槍的錢朝白。
  『唔……小白是無辜的。』
  
  不過——
  
  『恩,支線的靈感有了!』
  郭耀一骨錄爬起來,隨意的抓起書桌上一支筆就開始奮筆疾書。
  肆意的潑灑狗血時,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有一條短信木有看。直到電話再次想起,她才從自己的世界裡又回歸現實。
  「下來。」熟悉的,將高貴冷豔四個字體現到極致的聲音讓郭耀渾身一激靈。
  趴著窗臺往下看,那在陽光下幾乎可以閃瞎狗眼的紅發幾乎立刻映入眼簾。
  
  『這貨怎麼也回來了?』
  自從高永夏正式走上圍棋這條路,郭耀就很少在這邊看到他了。
  
  雖然很困惑,但是在「熟人」的前提下,郭耀妹子還是披了件大衣就蹦噠下去了。
  「你這穿的是什麼衣服。」
  高永夏永遠知道怎麼挑起郭耀的火氣。
  「冬天穿的衣服。」眉毛一挑,妹子皮笑肉不笑的回應。
  「……」少年皺了皺眉,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執著。
  「換衣服和我出去。」
  『……你讓我出去我就出去,那我的面子往哪兒擺?雖然在韓國女性地位很低,但她可是天朝好少女好吧?』
  
  【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
  
  但是看在多年的那些坑爹的情誼上,還是好脾氣問一句。
  「去哪兒?」
  少年的臉似乎可疑的有些紅了。
  「花種,去買花種。」微微偏過頭,只給郭耀留了一個溫潤的側臉。
  「……」你想把之前挖的坑填上麼?想到鄰居家院子裡那大大小小的坑,妹子多少有些憂鬱。 她以為那些坑他不打算填了呢。
  「快點!」感覺到妹子古怪的視線,永夏少年有些惱怒的催促。
  
  總覺得有古怪。
  郭耀眯了眯眼,決定跟著他去,探探究竟。
  「等著。」說完,乾脆的扭頭回家換衣服。
  和閃亮亮的生物,高永夏一起出門,郭耀表示壓力很大。
  至於各種視線好像探照燈一樣的掃射過來也就算了能忍下,還有一個個白內障青光眼的女生不時的撞到她……
  『尼瑪的眼睛用來出氣兒的啊!?高永夏身旁這麼大個我你們看不到麼!?看不到麼!?當老娘是浮雲還是隱形人啊!』
  雖然一直知道韓國女生追星很瘋狂,但是郭耀從沒想到就連高永夏這麼個只在圍棋方面有點名氣的人都能成了「星」。
  
  『果然棒子國都是歪瓜裂棗麼,有個長的是人類的就這麼受歡迎…』
  『還是天朝美!』
  郭耀妹子再一次堅定了自己生是天朝人死是天朝鬼的信念。
  「小光,我需要你!」
  最後郭耀憤怒的用手機發電子郵件。
  後面又跟上:「我也想要開後宮左擁右抱妹的這世道越發坑爹了!」
  
  正和自家乖巧聽話各種美的小師弟一起去踢館道路上的韓光一看到這條電子郵件,立刻噴了。
  遂而發信息回復曰:「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孔孟之道你怎麼當我未曾學過?」
  
  郭耀妹子順勢挽起身邊高永夏的胳膊,完全不顧身邊那少年撐不下那冷豔高貴的表情:眼睛直盯著螢幕回復,「妹的,日本居然還教這個?」
  
  韓光不由悵然一笑,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六歲的時候就學完《孟子》了:「我是自學成才的。」
  
  郭耀妹子發過去一串省略號。
  
  高永夏那走她手上的手機,合上這個翻蓋手機後再還給她,理所當然回答道:「我們到了。」
  
  「哦。」
  郭耀抽走挽住高永夏的胳膊,拍拍他的肩膀道一句:「少年,勤勉的把那些坑都給填上吧。」然後率先邁步進去。
  
  職業棋士中,有人喜歡養熱帶魚,比如說緒方精次九段這位目前成為日本棋壇中流砥柱領軍代表人物之一的職業棋士;有人喜歡種花,比如說高永夏他老師徐彰元九段就種了一院子的木芙蓉,徐彰元九段的老師徐奉殊養的一盆君子蘭長達數十年,當然這一脈相承的高永夏,種了三色堇也仿佛成了一項傳統。
  自然還有韓光這種連仙人球都會養死的懶到不可思議的奇葩。
  
  不過為了韓光那張欺騙萬千少女的臉,以及那傳說中各種坑爹的名牌大學數學系學生同前途無量的圍棋職業棋士的身份著想,所有認識的他的人都默默地極有默契的將這懶惰的一點給省略掉了。
  
  這種不知道哪個封建地主舊社會家庭裡冒出來的小少爺!
  曾經郭耀妹子圍觀過韓光的屋子後,這樣子吐槽道。
  
  韓光卻仿佛理所當然的一瞥她,回應曰:「雇個人來打掃打掃好了。」
  
  「貴重的東西丟了怎麼辦?」
  這是塔矢亮小師弟的擔憂。
  
  而韓光卻笑著揉了揉對方的頭髮,告訴他說:「真正貴重的東西,全都在我的腦子裡。」
  
  塔矢亮欲與還說,卻還是看到韓光那燦爛的不可思議的笑容後,歎了口氣,不再將擔憂的事情說出口來。
  
  話說高永夏兩位老師那所種養植物的意思,倒是有一段趣聞。
  
  徐彰元當年橫掃世界棋壇年輕氣盛之余,自然也有那麼一點是眼高於頂,於是他老師徐奉殊,便帶他去登門拜訪了一位在現代圍棋界聲明堪稱泰山北斗的老人之後,徐彰元回去時,便默不作聲的開始種了木芙蓉。
  
  那位老人,本是福建人士,12歲嶄露頭角,13歲在國內再無敵手,14歲東渡日本,19歲對陣本因坊秀哉名人。
  此後在日本棋壇橫掃千軍,超邁前賢,雄居「天下第一」的無冕王位,——
  如今已在韓國某處退隱棋壇。
  
  徐奉殊與他,亦師亦友亦是敵。
  
  見識過這一位的棋譜,只能揣摩知曉一半實力。
  當你真正坐到他對面與之對弈之時,所面對的不僅僅是每一手都帶有無窮後招變化,也有數十年累計下來的深不可測的底蘊在後面等著你。
  
  徐奉殊與這位老者第一次的對局時的結果不容考證,但以此往前遙想一下,橫掃當年中日韓之中最為強大的日本棋壇時後者該是多驚才絕豔?
  而前者在家中養著的那一盆君子蘭,又豈是一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退。」能夠來概括的終生抱憾?
  
  徐彰元此後性情如何,前文已述,此處不表。
  
  而當徐彰元在見到了高永夏後,是不是也想起了自己當年姑且不提,反倒是自己身體力行的把自己當成了入室弟子高永夏心心念念都要打倒的對象。
  
  以高永夏的悟性,自然是知道這一點的。但是以他的性格,自然也是毫不猶豫的給自己家後的花園裡挖了個坑後,就立誓不在正式比賽中以互先下贏自己老師,就絕不填坑,絕不甘休。
  
  少時遭遇的事情,似乎往往決定了你將來成為一個科學家還是研究狂抑或者是連環殺人犯,再比如說——
  
  「佐為……」
  有一個少年,每每想起這個名字,在再一次堅定自己的目標時,又有永遠不可回轉的一輩子的後悔。
  
  如果當時……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
  
  「秀英秀英,來下一局吧。快點快點,我們來下一局吧。」
  回家後剛剛洗好澡吃好飯的洪秀英,聽著背後靈藤原佐為的話,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
  擦了下嘴,和還在餐桌上的家人說了一聲後,回房間去了。
  
  「媽媽,秀英又去下棋嗎?」
  端著碗筷的秀英姐姐,看著一旁的母親,而父親卻說:「既然秀英已經是職業棋士了,那麼就隨他去吧。」
  
  取出棋盤,擦拭乾淨,打開裝著黑白二子的棋盒,「開始吧,佐為。」
  .
  .
  .
  在最合適的時間遇到,也在最不經意間失去。
  於進藤光。
  
  人總要在失去的時候才會後悔,之前再多的提醒也是廢話。
  于韓光。
  
  那麼,高永夏,你是怎麼想的呢?
  
  『勝利,屬於我。她,我為什麼要放棄?』
  
  啊啊,少年,你的前路光明,路途卻坎坷的很。
  
  
第20章 天樞杯(一)

  一台連上網際網路的筆記型電腦,右手握著滑鼠,纖細的手腕在滑鼠墊下輕輕的移動著。
  
  如金霧般的長髮,垂在少女病態蒼白的臉旁。
  
  和少女容貌有著五分現實的金髮男子敲門而入,「我的甜心,今天的中飯你又沒吃嗎?」
  他提醒著目光沒有絲毫離開過電腦的少女,雙手端著她的晚飯走了過來。
  
  有著如同名字一般漂亮的琥珀色瞳仁的少女,看到了螢幕上對手「投子」認輸後,這才抬起頭,伸出雙手。
  
  「Dad,如果我拿到冠軍了的話,那麼能去中國嗎?」
  她努力的吃著父親端進來的醫院提供的營養餐,忽然間詢問道。
  
  而男子——父親,肯定的點了點頭,「這是當然了。」然後背後傳來一句「我怎麼不知道你們還做了這個約定?」的詢問後,他臉色一變,然後立刻正色修正之前的那句話,「當然,我是站在你這邊的,我的甜心。但是,你還得去問過……」
  
  他有些尷尬的轉身,背後站著一個黑髮的俊美男性,他正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架,語氣森冷的詢問,「誰來回答我的問題?」
  周圍的空氣驟降好幾度。
  
  Amber很和時宜的捂著胸口咳嗽了兩下,吸引兩個男人的全部注意力。
  
  「事實上,」她給自己的兩位父親解釋,「現在我贏了。」
  
  金髮男子猛地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黑髮男性,隨後立刻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一邊說著:「我去訂機票。」然後沒跑兩步,又想起來——
  「嘿,我記得Amber你參加的那個圍棋比賽,是不是來回機票和食宿費用全都包括在裡面了?」
  
  名叫Amber的少女,只是將自己面前的電腦轉過來,將螢幕上的一封中英對照的郵件給兩位父親看。
  
  兩人共同表示自己需要出去,然後打電話重新安排日程。
  
  她沒有媽媽,但是有兩個爸爸。
  他們將自己的精子一起放入一個代孕母親的子宮裡,十個月後,就有了Amber。
  
  至於最後在這裡是誰獲勝了,看現在Amber和誰長得像就知道了。
  當然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因為肺炎而在醫院裡一直被逼著住到全好為之的Amber,可以去中國了。
  
  中國——上海。
  
  與此同時,第一屆天樞杯圍棋比賽的預選賽的最後一輪,也拉開了帷幕。
  
  早就知道對手是誰的幾人,在看到對方後,除了感慨一句天意弄人外,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當然了,郭耀在看到對戰表時,不由得想拽著自家表哥的衣領狠狠地前後搖晃一下,質疑一回他那抽籤軟體是不是真的和傳說中一樣公平。
  
  洪秀英深吸了一口氣,身後的佐為也不再是平時讓前者各種無法冷靜下來看傳說幻滅的脫線形象,伸出手,拈了一枚黑子,輕輕落在棋盤上——
  高永夏放開了握著一把白子的右手,修長的手指從棋盤上移開。
  帶著厚厚一層繭子的右手食指與中指,兩枚兩枚的開始數起總數。
  
  也就是幾秒的功夫,一共八枚白子,雙數。
  高永夏執黑。
  
  這可不是什麼情況,在貼六目半的規則下,執白從一開始就落了半成下風,可——
  
  既然走到了這裡,那麼……誰還會甘心就此止步?
  
  黑棋第一手左上角小目,白棋應,至此展開一場激烈的鏖戰。
  
  即便是追求速度和最大化利益的韓國棋士中,也有洪秀英老師這種相對而言比較浪漫的人。
  拖李木秀九段這位老師的福,在洪秀英看到高永夏在面對左邊的一個變化中,並不是按照一般的規矩小飛,而是跨象步到二路,隨後被自己當機立斷的兩刺自作了兩個刀五【注1】,棋形幾乎醜得難以入目。
  
  被李木秀清新培養教導出來的內弟子;又在職業聯賽中拼殺了快三年……但洪秀英理智上能夠理解高永夏下出這一手的原因。但是感情上,他又無法接受,不選擇比較瀟灑飄逸看上去更加美的小飛,而選擇為了兩目而把自己打得凝成一團的下法。
  ——連學生都這麼習慣性的感覺了,那麼這也是為什麼說,身為老師的李木秀九段是個相對而言比較浪漫的人了。
  
  洪秀英搖搖頭,決心不被帶入高永夏的思考之中,他不是自己早就棋風浪漫飄逸的老師,也不是高永夏這個徹頭徹尾的實際利益追求者,他只是——
  
  拈著一枚白子的洪秀英,氣勢甚佳的應對了高永夏之前的那一手。
  
  似乎要向對方宣佈:
  
  ——他只是洪秀英!
  
  在一局棋的佈局階段,所講究的就是子力在高低上的配合。既需要照顧實地,也要顧慮發展的潛力。要平衡,更要注意發揮子力的效能。
  而高永夏之前的那兩個自作的刀五,簡直根本就是子效低下的經典教材。
  簡要來說,這一團東西,根本就沒什麼子效可言。
  
  錢朝白和郭耀正大光明的開後門跑去圍觀對局。
  
  當然,郭耀是去看人,錢朝白是去看棋。
  
  真不可思議……對吧?
  
  身為舉辦了這項聲勢浩大的世界性圍棋賽事的主辦者的表妹,郭耀雖然和在場上的幾位選手或多或少都打過照面——有兩個甚至是可以說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但她偏偏只知道一句「金邊銀角草肚皮」這種誰都知道的俗語。
  
  郭耀的目光在渾身上下輕鬆無比的韓光身上落了一下,掠過靜靜思考下一手的塔矢亮,餘光瞧過神色凝重的進藤光,最後停在了高永夏的身上。
  
  從郭耀的角度看去,卻只能看到高永夏的側臉。
  
  他認真起來的樣子,雖然不是沒有看到過,但是郭耀每次除了「誒呀……」感慨一句外,現在又有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用【當年那個和自己互比中指長度的死小鬼居然長成了現在的這個……傲慢貴公子?真是不可思議。】來形容,幾乎再貼切不過了。
  不過郭耀妹子也在內心鄙視了一把棒子國到底多喜歡XX貴公子這個頗具泥轟特色的形容詞。
  若是天朝……她的目光又轉回韓光身上。
  
  只見得他嘴角輕揚,眉眼含笑。丰姿雋爽,湛然若神。
  
  而錢朝白卻雙手十指卻緊緊攥著一枚一元硬幣,硬幣被掌心的溫度捂得溫熱也不絲毫察覺不出不對。
  
  高永夏和洪秀英兩人的對局,此刻的形式在右邊有黑棋的拆邊,白棋在變化結束後,先飛一下,希望尋求轉機。這個動作如果按照錢朝白的想法,那就讓白棋占個便宜,反正黑棋完全可以脫先在上邊拆大場,等白棋逼向右邊時,黑棋再蓋住。這樣一來,也就形成了黑模樣白實地的格局,如此——雙方應該都能接受。
  
  這是錢朝白天朝的思路,完全不能套用在高永夏的身上。
  這可是位睚眥必報的主。
  而郭耀完全可以用自家後花園從此不再種的番茄苗,與高永夏自己在後花園挖得那幾個坑來舉例說明這一本性。
  
  錢朝白猜中了洪秀英的想法,但是她卻不知道高永夏的性格。
  而還抱著這種相對高永夏而言實在是天真想法的洪秀英,立刻就知道了自己到底有多想當然。
  
  高永夏看到那一飛,就像是見了殺父仇人一樣,很直接很乾脆很惡狠狠的就跨了上去斷掉。
  
  如此兇狠為什麼?
  難道上邊的大場都不能滿足?
  難道兩分的局面就這麼不能接受?
  
  錢朝白的腦子一團亂,而實在看不懂對局的郭耀,身邊沒有萬能作弊的女性之友韓光在,自然也只能仰天長歎——還不許發出聲音的那種——然後晃晃腦袋,注意到了在最邊上的那個金髮腦袋。
  
  哦。
  她恍然大悟,然後有些不可思議,這個義大利的拉丁系帥哥居然沒在第一輪就被刷下去,反而撐到現在。
  
  但是,郭耀很快就不用擔憂了。
  因為她認出了這位帥哥的對手是誰。
  
  雪特!
  郭耀立刻傻了。
  楊海九段,為什麼這貨居然還會在預選賽裡?
  
  郭耀一直覺得,就算楊海按資格和實力拿不到直接參加比賽的邀請函,但是也該去參加韓光特別偏好的網路圍棋的名額爭奪而不是在這裡——
  嘛……郭耀想著,他可能運氣不太好所以才輸掉了對局結果現在要在這裡掙十二分之一的出線名額……
  
  很快郭耀就覺得楊海可能在網路對局上的真的運氣不太好……
  因為他是最早出線確認勝利的一位。
  
  而那位金髮的義大利帥哥,也樂顛樂顛的使勁抓著楊海的手上下搖了搖,並且拿出簽名本求了一個楊海的簽名,最後又附送一個大大的熱情擁抱,並且用鳥語……哦不對,是義大利語祝福了楊海。
  當然郭耀知道這是祝福語,但是在楊海聽來,這分明就是根本理解不能的扯淡鳥語。
  畢竟義大利語是小語種,誰沒事去學這個?
  當然,日語和韓語也是小語種沒錯,但是術業有專攻啊。
  
  當然這一番鬧劇,很快就被平息了。
  郭耀妹子覺得很遺憾自己沒有用武之地,但是所有工作人員都默默地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妹的,要是讓蘇子期那不按常理出牌的貨,知道我們居然讓他的小表妹挺身而出去救場,就算是各種以身作則三百六十五天遇上閏年就是三百六十六天全年無休的鐘助理都得讓我們滾蛋了。」
  
  郭耀於是悻悻然的轉頭回去看高永夏。他現的表情,讓郭耀看的有些蛋疼。估摸著一定是洪秀英剛才在對局上占了小夏的便宜。
  小夏同學在棋盤上自己佔便宜是理所當然的,但如果被對手占了便宜……
  郭耀歎氣。
  小夏你怎麼這麼多年都是這個脾氣,怎麼就死都改不掉呢?
  不過,如果高永夏真的改了這個脾氣,他也真的可以直接改名讓大家叫他小夏算了。
  
  而知道此時,錢朝白也領悟過來了。
  高永夏他不走那幾步,是因為自己在厚實的地方被便宜了緣故。
  ……唔,這和之前他寧可下出刀五也不願意小飛讓掉兩目的做法,還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兩人都顯然明白了,高永夏要讓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占了自己便宜,那是絕對的不能接受的死穴。
  
  而洪秀英也因為自己的這一行為,在後面遭受了高永夏一手接一手撕咬自己大龍的報復回應。
  只能讓高永夏肆意屠殺己方大龍的洪秀英到底有多憋屈,連他身後的佐為都憂心忡忡的注視著洪秀英。
  藤原佐為強忍住自己內心開口的衝動,看著洪秀英垂著頭苦苦思索應對之法的時候,也默默地思考著此時的局面。
  
  作活,當然是可以的。
  
  但是——
  
  藤原佐為擔憂的看了一眼自己身邊坐著的少年,『秀英……已經失去了平常心了。』
  
  不,不對!
  
  錢朝白對於洪秀英的一手應對,差點忍不住叫出聲來。
  
  是的!就是這裡!
  
  她高興極了,雖然都是棒子哪一個勝出都沒啥好說的……但是比起高永夏這個她各種蛋疼的傢伙,從頭到尾的對話都有禮貌的洪秀英與之一對比,這高下就立見了。
  
  而郭耀,卻注意到了耳邊傳來的一番走到外面去的楊海與那位義大利拉丁系帥哥的對話。
  
  拉丁系帥哥用英文說:「Be careful……that……Amber。」
  姑且不提這句英文有沒有存在語法上的問題,但是楊海卻鄭重回答。
  「I know why。」
  然後他後面用中文加了一句義大利帥哥聽不懂,但不意味著同為天朝子民的郭耀妹子聽不懂的話。
  「畢竟,輸過一次了啊……」
  .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蘇子期拿著鐘泉最後呈交過來的一份天樞杯的比賽表,看著上面的一串名字,除了在所有人眼中都純粹是來當陪客的歐洲亞歷山大初段和完全是因為國籍而拿到美洲參賽名額的美籍韓國人尹真伊四段外,最惹人注意的,還是那個從網路圍棋上異軍突起殺出重圍運氣和實力都好得讓蘇子期這個重生的起點男都咂舌的美國姑娘——
  十六歲的Amber·Joyce·Michel。
  
  在網路上被昵稱為紅心王后的——擁有著讓人驚訝天賦的女孩子。
  
  「可真有意思啊……」
  蘇子期笑著隨手一丟這張名單,隨後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自然惹來鐘助理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反駁,「我記得,你好像從來沒有學過一天的圍棋吧?」
  
  「但這不妨礙我開比賽啊。」
  只負責掏錢的蘇子期,無比豪爽的一揮手。
  畢竟……千金難買……爺樂意嘛。
  
  財大氣粗王霸之氣起點模式大開的蘇表哥一揮手,再牛逼再橫空出世的天才都得靠邊站。
  
  注1:一塊棋被包圍,其眼位呈刀形狀的五個空交叉點
  
    
第21章 天樞杯(二)

  中午封盤,對局暫時告一段落,於是錢朝白帶著郭耀去員工飯堂蹭飯吃。
  這個飯堂與那些參加比賽的棋士們只有一堵牆之隔。而這堵牆中間還有一個沒有裝門的大洞。
  郭耀一邊吃著很不錯的中飯,一邊聽著錢朝白嘈嘈雜雜小聲說著今天的比賽。
  「……楊海九段是最早出線的,估計那個義大利佬也看著自己沒前途了乾脆就中盤認輸了。」
  郭耀妹子點點頭,夾了一筷子青菜塞到嘴裡。
  
  錢朝白喝了一口番茄蛋湯,繼續說:「不過,今天那些韓國人一個個都不對勁。高永夏之前的對局是一看到對手起大模樣就一定要破掉——一定要破掉的都成習慣了,但是今天的對局卻是——」她皺眉,似乎解釋這個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描述範圍,「而且,洪秀英今天也很奇怪,還有林日煥六段和車厚載八段……」
  她說的這幾個名字,全都是韓國的棋士。
  
  郭耀妹子眨了眨眼睛,一口吞下嚼了半天的一塊牛筋——差點被噎到了——於是立刻順順氣後才反問一句:「小白,你怎麼都關注他們去了?」
  
  錢朝白一笑,淡定無比的回答:「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那一瞬間的眼神,讓郭耀恍惚間想起當年的自家老媽。
  想當年郭媽媽因為工作時遇到了個坑爹韓國大男子主義的男性後,一回家就碎碎念的計畫著怎麼把這傢伙搞得身敗名裂妻離子散。其方法之陰暗,讓郭耀妹子受損的心靈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
  
  於是她下意識的喃喃回答錢朝白顯然音量大過頭了的話,「小白,你和他們一樣都思密達了嗎?」
  
  尼瑪的要不是你表哥是蘇子期你表哥是蘇子期你表哥是蘇子期——一票聽到這句話的職員們都用這句話來憋笑。
  
  錢朝白當時就想回郭耀一句「你才思密達你全家才思密達!」但是想想,還是忍下來了。
  畢竟她已經從周圍無數人那坑爹的恍若便秘一樣的臉色上,懂了自己剛才的聲音到底招來了多少注目視線。
  
  當她看到隔壁食堂的一個中年男性也朝著自己看過來後,翻了個白眼撇撇嘴,擱下筷子問郭耀妹子:「小耀,你吃好了嗎?」
  
  郭耀一口把湯喝完,放下湯碗回答:「嗯。好了。」
  
  那一盤子乾乾淨淨的簡直不可思議。
  
  而郭耀在錢朝白驚訝的眼神注目自己的餐盤時,反而詢問一句:「難道浪費糧食不是可恥的行為嗎?」
  
  錢朝白頭一次覺得,剛才食堂阿姨給自己要的那份大排是挑骨頭多的給是多麼的可人。
  她在痛苦的減肥路上,而對面那妹子卻需要增肥都不知道從何去增……
  
  「說起來,」兩人起身,去還餐盤。路上郭耀忽然想起一件被自己忽略很久的事情,「小白你圍棋懂得可真多啊……」
  
  「還好吧。」
  關於這一點,錢朝白敘述來龍去脈的情緒到真是不高。
  「說起來,小耀你不懂圍棋嗎?」
  
  錢朝白剛說完,內心就自動下意識的浮現出『假如真這樣……這也太坑爹了點吧?』這種自問。自答部分隨即跟上。
  想之前那倆貨,可都是金光燦燦的就差在自己頭頂上頂一塊「勞資從娘胎出廠後設定的屬性為『天才』」的牌子橫著走在街上。
  雖然也下意識將韓國當成假想敵;也對灣娘家的那坑爹的GOV各種磨牙,但是不代表錢朝白平心而論光看外表——就足夠走在街上獲得一票妹子的注目了。
  尤其是以高永夏更加稀罕。
  畢竟沒往自己臉上動刀子,居然還能長得這麼給力的棒子家天然貨實在是太罕見了!
  一邊心裡YY著,一邊錢朝白內心倒向了韓光那邊。
  反正,無論怎麼說,畢竟都是自家人嘛……
  
  錢朝白正在發散性思維的轉移自己不想回憶「如何懂得圍棋」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就被郭耀順口的一句話給嚇到了。
  她都忘記倒好餐盤得去擦擦手這件事情了!
  
  只聽聞剛才郭耀順口一說:「我們家都沒啥藝術和體育細胞。」
  
  於是錢朝白下意識的再一次想到:要是包括蘇子期的話……那樂子可就大了。
  
  隨即被這個想法給驚嚇到的無辜白妹子,下定決心將這句話給摁死在自己的肚子裡,然後一定要死後一起帶到火葬場燒成灰才成。
  
  而她顯然根本不在意,自己看到之前的那個中年男人卻揉了揉太陽穴,隨後最先往對局室走去。
  
  圍棋,也被稱為木野狐。
  在八十年代裡下圍棋能拿到職業段位證書,下棋下到成為國家公務員之後,根本做不到一個父親該做的事情。
  
  那只木野狐……
  
  再厲害的九段又怎麼樣呢?
  反正,錢朝白的母親最後在她拿到大學入學通知書之後,就將離婚書給了父親。
  而父親卻乾脆的簽了下來。
  
  可惡的木野狐……
  
  自己當時一個人背著一個小包,同身邊大包小包的同學相比,輕鬆瀟灑的背後到底有多淒苦又有誰知道?
  結果從那時候起,父女兩人一鬧翻,這就鬧了這麼多年。
  
  所以……
  
  錢朝白坐在前臺的位置上,處理著一堆瑣碎的檔。
  看著遙遙無期的一疊檔,然後各種暴躁的站起來,又狠心坐下來。
  
  怪不得,怪不得——
  媽媽以前說「你和你爸學什麼不好居然學這個……沒救了!」
  
  忽然間想想,要是父親沒有有足夠的天賦的話,那麼……
  錢朝白揉揉太陽穴,她覺得自己當初被媽媽打回家從而沒有繼續去學圍棋……也算一件好事情吧?
  
  畢竟,要是真的把人生全都蹉跎到這上面的話……
  
  不過——
  
  在郭耀吃完飯後邀錢朝白出去一起消食失敗後,就自己晃出去消食好——嘴裡叼著根現在已經賣到一塊的鹽水冰棒溜達回來後,看到的就是錢朝白一甩手上的那疊檔,一臉恍若下定了決心的一幕。
  
  「小耀。」
  錢朝白就如同那啥11區給力的民工少年漫裡的主角一樣……一臉燦爛的笑容。
  郭耀往後退了一步。
  
  在這世界上,郭耀最胃疼的就是兩種表情。
  燦爛的不可思議的笑容,以及陰暗的不可思議的笑容。
  
  「來來來小耀,我們去看對局吧。」
  錢朝白大力揮手招呼郭耀,郭耀取下嘴裡叼著的鹽水冰棒,拿著棍子和前者一起去圍觀對局了。
  
  而錢朝白顯然也做好了這個月白乾並且丟掉工作的各種準備,現在趁著最後一點榮光,趕緊帶著郭耀奔向對劇場外一道圍觀對局。
  
  其實中午時分,錢朝白的那番被郭耀成為「思密達了嗎?」的關於韓國棋士們的情況,完全是屬於女人的第六感。
  
  高永夏和洪秀英兩人對局,屬於韓國內部的爭鬥這姑且不提;
  林日煥六段本次的對手,是在日本國內以長考聞名的加藤成一九段,這一遇上長考派,一上午就蛋疼的總共才下到二十一手,而當對方一想清楚所有的棋子發展,這才開始在無盡的讀秒聲中一次次落子的滋味,可真是讓用眼神圍觀看了一小會兒的錢朝白都沒蛋也疼的存在;
  
  而車厚載八段和自己父親的對局,從她眼中看來,就要相對而言刺激多了。
  在現如今,據說韓國的棋士們已經對直到目前為止出現的局部定式熟悉到麻木的地步,而中國棋士們雖然與之相對好一些,但也同樣對變化的研究,已經堪稱是達到皓首窮經的水準。只要對手下出一手棋來,就能大腦條件反射的想出所有的變化可能。
  
  【這是飛刀氾濫的時代,這是飛刀滅絕的時代。】
  
  在這種攻防拉鋸戰進行到最後,在執黑的車厚載八段把在天元那子硬拉了出來以後,對弈中的兩人雙雙一先一後的進入了讀秒階段。
  
  錢朝白左右不需要思考,也知道小時候教自己圍棋的父親在看到對方一子都不舍的情況下,必定會讓白棋纏繞,接著借勢進攻中央,用兩子把中央走厚,那麼在上邊黑棋就差不多完了。
  但是,車厚載八段卻看到在中央的白棋裡有個很不顯眼的中斷點,在最後的讀秒聲中,硬是抬手一飛,佔據纏繞進攻的天王山【注1】。
  
  錢朝白看到這一手後,神色一僵。車厚載這一手挖斷,在局面上並不是中斷點,可一旦下出手後,那麼黑棋即便會被連打成一坨,可白棋在腰眼上,就被形成了雙打。哪怕任意被提掉一子……那就都是萬劫不復。
  可錢朝白卻注意到,面對這種形式,自己的父親拈起一枚白子,閉了閉眼睛,隨後開始打劫。
  
  也對。
  她細細思量,現在最好的應對,也只可能是打劫。
  不過,現在黑白雙方,誰的劫材也不比誰多。
  
  在飛快的讀秒聲之中,雙方幾乎都是憑藉著本能在下棋。
  
  身為典型的一名自己不舒坦,那麼也要把棋面攪得一團亂讓對手也不舒坦的韓國棋士,車厚載現在在之前費盡心血才攪成的混戰,現在要面對的窘境就是白棋如果殺掉自己的黑大龍,那麼就必輸無疑,但如果他把中央給洗掉,那麼毫無疑問就能笑納勝利。
  
  可是——
  
  錢朝白咧嘴一笑。
  她爹以前下棋,可都是最喜歡四處找劫材,然後特別賴皮的把自己殺得七零八落,最終結果只能是拱手讓出勝利。
  兩人雖然鬧翻了這麼多年,但是在這種時候,錢朝白自然當仁不讓的站在自家老爹這邊。
  
  於是她不擔心了,轉頭去看郭耀。
  卻只見得她臉上的表情無比嚴峻的拿著一張棋譜,錢朝白看了開頭,就明顯的一愣。
  事實上,郭耀好歹也被韓光在之前塔矢亮還沒來時的早上,兩人侃大山的時候韓光興致一上來,給自己舉例說明其實圍棋真的不難學。
  他舉得那個開局例子,就是現在他今天下得這一局的開局。
  
  「這個是……」
  錢朝白摸著下巴仔細回想,身後傳來一句解說——
  「這是中國古典圍棋才有的大角圖定式。」
  看著紙上對局的兩人回頭看去,楊海九段就站在她們倆的身後。
  
  他朝著兩位小姑娘笑了一下,隨後才感慨一下,「趙石不熟悉這個開局,一開始吃了大虧後,棋盤上的步調,至今都沒能掙脫開韓光八段。」
  這也就意味著,趙石他輸定了。
  隨後又自顧自的說下去,「不過可真沒想到,韓光居然對這種古典定式都這麼有研究……」
  
  「不止這些。」
  郭耀喃喃的駁回了楊海九段,但是卻換來他身邊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子的一個注目。
  
  而郭耀只是在想那天韓光給自己一連介紹的好幾種開局。那時候每一種他愣是給仔仔細細說明白了每一種變化的應對之法,而這些應對到底是好還是壞,他也仔仔細細的說了個清楚明白。
  
  郭耀自然知道就韓光現在的水準,若是去給別人講棋那得收一大筆的錢。但是她依舊挺覺得自己當時完全浪費了韓光的一片良苦用心。
  所以現在想想,他說自己朽木不可雕,也是有根有據來著。
  
  而楊海在一邊給今年剛剛定段成功的樂平,解說起韓光--趙石的這一場對局。
  「黑棋沒有飛刀,沒有手筋,每一手都看上去平淡無奇普普通通,卻牢牢將局面掌控在自己手裡。趙石他根本沒辦法將局面攪亂,好趁機擺脫自己從開局後就被掌控的情況來。」
  
  當趙石現在用光所有的時間,在進入讀秒階段之後,他拈起一枚白子,舉在半空,卻遲遲落不到棋面上。
  最後他的右手輕輕移開,擱在了一邊的桌子上,低下頭。
  這一個動作,伴隨著他隨後用中文輕聲說的那一句:「我認輸了。」所有人也知道這預選賽最後一輪的第二名勝出者已經誕生了。
  
  「多謝指教。」
  韓光禮節上沒有絲毫錯誤的同樣用中文回答。
  
  韓光贏了的話,郭耀是毫無壓力,而一另一邊廂的高永夏,卻在被洪秀用征子對付自己時,沉默了三十分鐘後,拈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
  這一手,絕妙之極。
  
  楊海在看到這一手後,略微沉默了一會兒,這才說出黑棋這一手的絕妙之處。
  「一子……解雙征。」
  
  所謂征子,即是「兩邊逐之,殺而不止」曰征。
  
  但是高永夏一子破了這一問題後,勝利的天平,就開始不斷的往他這邊傾斜。
  就如同錢朝白之前所說的那樣,高永夏在之前的對局中,刀刀直逼對手的大模樣,但是卻沒有和現在這樣,每一手都是沖著為了毀掉洪秀英而去。
  
  如果熟悉他師門三代傳統的人過來,大概就是吐槽一句:「怎麼你們都這麼喜歡把自己當成牆堵在別人前行的道路上呢?」
  隨後再翻個白眼,一揮衣袖,施施然的走人。
  
  高永夏被自己的老師明裡暗裡影響的結果,就是在他十六歲時才升上三段。直到現在他看清楚了當初的形勢,也咬牙死都不高興去把花園裡那個挖好的坑給填上,反而隔個一段時間有空了就去把那個坑給挖深一點——再挖深一點。
  
  現在他做的事情,和自己老師做的事情又何其相似?
  
  洪秀英身體習慣性的從棋盒裡拈出一枚白子,冰涼的棋身從指尖透到他的心上,這才讓他清醒過來,不知道如何撐著將手舉在桌上,不知道如何說出:「我認輸了。」這句話。
  
  『秀英……』
  藤原佐為沒有去看成為第三名優勝者的高永夏。他只是擔憂低著頭,雙手握拳放在大腿上的洪秀英。
  眼淚砸在他自己的手背上,洪秀英抬起手,打算用衣袖擦掉自己臉上的淚水時,看到一塊草綠白格子的手帕遞了過來。
  
  順著拿著手帕的那只右手看去,他看到了郭耀。
  『唔……這人好眼熟。』
  這是洪秀英的想法。
  
  然後郭耀伸出左手,使勁的揉了揉他的腦袋。
  「當年差點被車撞死的小鬼居然已經定段成功了,真是不錯!」
  
  洪秀英認出這人是誰了!
  當初拿著個照相機最後還塞給自己一張寫有圍棋網站地址的奇怪的女人?
  『為什麼這傢伙在這裡啊!』
  
  兩人都忘記了,其實他們曾經在兩年前北斗杯對局的時候,見過對方很多次……
  不過那個時候都不出來,現在郭耀能認出來,還是托了洪秀英剛才那副難過到哭出來的表情,與自己記憶裡某個輸掉對局定段失敗小孩的身影重疊起來了。
  
  「……」
  這一回,洪秀英總算拿著郭耀遞過去的手帕,沒有再抱怨她的行為多此一舉。
  但是——
  喂喂喂,這手帕我是用好了還你呢還是就自己留下呢還有我記起來了你就是高永夏的那個那個……
  洪秀英看到回來打算和自己複盤的高永夏的臉色,一下子囧的無可附加。
  他母上的,勞資才是輸掉對局的那個好不好!為毛我要糾結這些東西!
  
  而郭耀給他指了指站在一邊看著自家父親對局的錢朝白,「這手帕是她的,不是我的。」
  今天出門和之前一樣太匆忙了,別說手帕,她連紙巾都忘記帶了。
  
  『我知道有個毛線用處高永夏不知道啊!』
  洪秀英內牛滿面,他忽然間覺得自己一定得想辦法儘快當著高永夏的面把手帕親自還給那個……中國人?
  
  其實錢朝白只是在被郭耀拉了拉衣袖詢問:「小白你要不要去幹活了?」的時候,順手從口袋裡摸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塞到郭耀手裡,希望能打發走她別來煩自己看對局。而正好郭耀拿著手帕不明所以結果一轉頭,居然看到了洪秀英在落淚的一幕,於是就順手給他了手帕而已。
  
  不過錢朝白隨即在洪秀英只要不仔細聽就不會有彆扭的中文裡,聽得對方說了一聲「謝謝」隨後又補充「手帕洗乾淨我會還給你的。」之後,立馬心中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
  錢朝白強撐著面色不改瀟灑自然的揮揮手:「不用還了。」留下一句我還有事,就趕緊走人。
  
  你妹的老娘從來沒打算支援棒子過啊!
  愛國人士錢朝白內心內牛滿面,後來轉念一下,自我暗示無數遍『要有泱泱大國的氣度和風範要有泱泱大國的氣度和風範要有泱泱大國的氣度和風範』這才看看壓下自己內心不絕於耳的草泥馬的嘶鳴聲。
  而最後得知自家老爹淨勝半目出線的結局,也讓草泥馬的陰影煙消雲散——哪怕被扣了半個月薪水的陰影都沒辦法遮住她的好心情。
  
  『這就好了。』
  藤原佐為看著恢復精神的洪秀英,長舒一口氣。
  
  哈?什麼?
  你說草泥馬就是帝都動物園裡的羊駝?
  至於嘶鳴聲從來沒聽過?
  都說了我們說的不是同一種生物了。
  .
  .
  .
  注1:指序盤或中盤時大勢上最顯要的一著。源出日本「山崎合戰」史事。天正十年(1582年)豐臣秀吉與明智光秀戰于山崎天王山(又名山城山)而大破之,後人遂以「天王山」表示盤中最重要的選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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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天樞杯(三)

  預選賽一結束,獲勝的棋士們就收拾收拾各自的東西與自己。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可以人模狗樣——這說得太難聽了——於是那便是一群一表人才的職業棋士往臺上一站——
  蘇表哥說要拍個照留個念吧,於是上司動動嘴,下面的鐘助理立刻組織攝像師和數個翻譯將這份指令——被下了死命令【必須】——準確無誤的轉達給國際友人。
  
  而在這一群人的最左邊,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子。
  金色的頭髮散落在肩頭與白色連衣裙上,解說起自己現在的這一情況時,碧綠色的眼睛透著無奈的糾結。
  「一個半月前出了車禍,半個月前又不小心得了肺炎……」
  總而言之,在名為Amber的少女和前來採訪的體育記者解釋了一下自己為什麼會坐在輪椅上的這一情況後,就退到一邊的角落等著採訪結束後大家可以走下臺去。
  
  感謝上帝,後面還有一個酒會基本上是愛來不來性質的,所以她可以不必去。
  
  而今晚沒人做飯的郭耀妹子既然有得混吃混合那就是毫不猶豫地換上她自己最好的一件正裝,端著餐盤在食物區飽餐一頓。
  而看著同樣端著餐盤偷溜到這裡的韓光,兩人露出不可言傳的會心一笑,然後各自往下一個目標奔去。
  
  而這些內容統統都是開胃酒,真正的前菜要等一周後的第一輪三十二進一十六的比賽開始後,才算真正的上桌。
  
  而在老家醉生夢死混吃混喝,除了叫外賣和付錢外完全喪失了其他所有語言功能地步的郭耀,在這種日子進行到了第三天一早,就被遠在韓國的老媽一個電話吼了回去。
  
  妹的……
  
  在韓國的日子除了玩蘇表哥出品的單機遊戲遊戲打怪獸外,就只能咬著胡蘿蔔和醃黃瓜下飯,偶爾配點菠菜就謝天謝地看到肉都快吐了的情況下,比坐牢好一點的是她可以隨時出門放風而一回到家——
  寫支線劇情賣錢吧反正蘇表哥的腦袋上就頂著「此處人傻、錢多,速來。」的牌子很多年了。
  嘛……雖然最後這個傻子把所有這樣看他的人當成白癡下鍋涮了一遍又一遍。
  
  鬼知道他怎麼知道這些東西能撈到錢這些東西一定賠本的。
  有些人就是被滿天諸佛無比垂青……即便沒有剃個光頭燙上幾個洞,但是就這麼運氣好到讓人各種羡慕妒忌恨。
  沒有繼承到這個運氣的郭耀妹子,只好在郭媽媽一聲令下,就乖乖的滾回在韓國的居所。一邊咬著手指甲一邊窩在沙發上看了半集不知所云的電視肥皂劇後,發覺光靠那張推動了思密達國旅遊業數十個百分點的裴X俊的臉自己也撐不到一集看完,於是去上個廁所洗個手,回房間寫故事給自己掙零花錢去。
  
  快點寫點什麼交差吧不然真的被鐘助理登門拜訪那就不是熬心熬力被吸血了而是連骨髓都他母上的給全都榨出來啊。
  怎麼對付一個不單是自己的骨髓連別人的都不放過的資本家?
  那就得先自己放點血……
  
  但是再怎麼被榨幹,也需要去看看自己在後花園半死不活吊著的小白菜。
  
  「好可憐,連葉子都黃了……」
  既然沒有坑爹的母上在一邊吐槽「死丫頭這些你只管吃不管種還來發什麼無用的爛好心啊!」那麼郭耀妹子可以繼續蹲著身子,雙手托腮捧臉看著那些半死不活的小白菜,想著「我是啊、該殺了他全家好呢還是全族好呢還是讓他殺了全家好呢還是讓他殺了自己全族好呢……」隨後立刻想到「殺了全族以為是一吻定情裡面那坑爹的鼬哥啊。」
  隨後一想到自己自己當初靠著高永夏那張臉想出來的集各種狗血於大成的故事,果然只此一次沒有下回……
  
  所以我一開始以為在上飛機前被小白掐著脖子威脅詛咒「你擔心被自己筆下的人物追殺到現實世界來!」這個詛咒應驗了,但是回過身去卻看到高永夏正看著自己的那一刻,那種玄妙的感覺真是尼瑪的都看到北京動物園裡的羊駝了。
  
  不不不,我是照耀在祖國和諧光輝之下被和諧了的好銀不是吐槽帝。
  郭耀妹子捂臉,高永夏只是想了一下,如同偶像劇裡那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剪輯方式,一翻柵欄,輕鬆一躍而下。
  
  午後的陽光,於蕩在身後的衣服下擺之上灑落一片讓人心軟的溫柔光澤,卻絲毫不能遮得去少年臉上飛揚的神采。
  
  郭耀妹子蹲久了結果想一下子站起來,猛地——不好意思大腦缺氧直接跌回地上雙手在背後撐著石子地,對於現在這種神展開的情況發懵。
  
  被高永夏在背後用目光注視,與現在這種和他面對面眼對眼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啊。
  
  結果等郭耀妹子伸出右手尷尬又生硬的打了個招呼:「喲,小夏。」
  
  結果當初第一次見面時,妹子吐槽正太傻×正太吐槽妹子窮酸的情況,如今卻是只見得高永夏稍稍彎下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怎麼說呢?
  
  郭耀內心閃過莫名的自我厭棄的感覺,但是卻下意識的將自己抬起來打招呼的右手反握了回去。
  
  被高永夏從地上拉起來後,郭耀正準備說些什麼,但是似乎因為種種原因,扼殺了少數幾個貌似可以實際上根本不行的話題後,就陷入了沉默。
  
  「要來下一局嗎?」
  高永夏似乎能說起來的話題,也只有這一個了。
  
  總覺得是非常悲哀的兩個人。
  不過,在旁人看來確實是這樣子的兩個人,最後卻在郭耀回去翻出那個收得好好地簡易棋盤,然後在這期間,高永夏也弄來了兩張小折疊椅。
  
  「總而言之……是讓你四子還是六子?」
  剛剛打開棋盒,高永夏看著自己的那一盒白子,忽然間提出了一個讓郭耀一口回答:「讓我九子吧!」的答案。
  
  高永夏在聽到這個答案後,差一點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最後的結果如何倒是沒有出來,不過那個下午,倒是郭耀和高永夏兩人從見面之後,所渡過得最愉快的一個下午。
  
  而這種如同讓八十年代的美學大師大竹英雄看到難看無比的棋型時瞬間想要棄盤拂袖而去的心情,從一開始就圍繞在高永夏的內心之中。
  
  而這種因為內心那種種不可言說的被強壓下的情緒,在看到自己的對手時,徹底的爆發了。
  
  高永夏內心磨牙,眼神一如以往的傲慢一切。
  
  郭耀妹子雙手抓著一個麵包一邊啃著,一邊內心翻著白眼抱怨著自家竹馬。
  「小夏這個笨蛋……要是被極端的女權主義者看到了,一定會被當面用刀切下紅腸來抗議的……」
  不,說不定會更加悲劇一點。
  郭耀嘴裡叼著麵包,扭開礦泉水瓶的瓶蓋,一扭頭看到一旁手上拿著一把嶄新扇子的韓光。
  而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她,含蓄的對她微微一笑,一甩手上的扇子。
  
  只見那扇面上寫有四個大字。
  俯仰一世。
  
  字體端正,蒼勁有力。
  
  完全不像是韓光這個人寫出來的。
  郭耀翻了個白眼,將剩下的一點麵包全都塞到了嘴裡,合水一道咽下喉嚨。
  你以為誰沒學過蘭亭集序啊。
  
  你要和圍棋周旋一輩子嗎?乾脆取了那只野狐好了。
  抱著這種想法吐槽一番,拍拍胸口,捋順胸口的氣後,開始臨時工作。
  
  反正就是坐在對局大廳的最邊上,等著確認比賽結果,誰輸誰贏這種最簡單的工作罷了。
  順便還可以看看對局時那些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棋士,會做出什麼坑爹的舉動。
  
  總而言之,據說那邊那位趙姓棋士,最喜歡的一件事情就是對局時遇到需要苦苦思考的一手,就開始撕扇子。
  不過日本的扇子賣得太貴了哪怕是中國的都不便宜,所以最後他改去折火柴棍。
  然後一折就是折了好幾十年。
  
  而這種習慣,當年在日本棋院裡許多擁有一定分量話語權的日本棋士紛紛抗議,都沒辦法改變這種影響對局的習慣,而當郭耀終於看清楚了刻在韓光扇骨上的那三個「王星記」的小字後,頭一次覺得自己的視力太好是一種無比負心的事情。
  
  他的對手,是和高永夏相同的女棋士——美籍韓裔尹真伊。
  
  洗去平日裡在郭耀眼裡的輕浮之氣,如今的韓光,恍若從水裡取出,擦拭去表面殘餘水跡的玉石。
  君子如玉,溫潤謙和。
  
  而與之相對的,是一旁恍若出鞘利劍一般寒光四溢的高永夏。
  
  他對面的那個金髮碧眼的女孩子,笑得虛偽的顯而易見。
  
  這兩個人,根本完全就是互看對方不爽啊……
  想到這裡,郭耀莫名覺得心上湧來沒來由的不舒服之感。
  
  然後抽出一張雪白的草稿紙,在上面化各種不舒服的感覺為靈感女神下賜予自己的動力。
  
  妹的。
  我要報復世界啊!
  
  少女的詛咒,在幾個月後,化為了錢朝白摔滑鼠的怒駡之聲。
  「尼——瑪的!蘇子期你還能再坑爹一點嘛?!」
  
  不過此時此刻,她正和無數圍棋愛好者一樣,打開網上直播的視窗,幸福的想著果然有蘇老闆的光輝照耀,這種想看啥對局就看啥對局的給力情況,抱著枕頭幸福的無可附加。
  而且還有林遲夏九段與孫少合九段兩人的夫妻檔解說,雖然只解說徐彰元九段和拿了本屆比賽外卡的塔矢行洋九段兩人的比賽,但是還是覺得——
  「好幸福……」
  
  可惜,天上的草泥馬神獸之神的光輝,卻沒有漏照耀一個人。
  
  
第23章 天樞杯(四)
  
  在比賽開始前,孫少合與林遲夏倆個職業九段夫妻檔正在再一次確認一遍那些直播時的幾個必備按鈕怎麼用。
  總而言之,感慨「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啦……」這話說多少遍都不足為奇。
  
  事實上,剛才這兩位棋士在拿到一堆詳盡資料時,也頗為驚訝於這些只在圍棋界內流傳的事情——居然能被人收集詳盡到這種地步。這可真是不能用破費了一番苦心,就可以全都掄圓回來一言概之的。
  
  不過,有些事情還是不用收集就可以知道的。
  比如兩年多前,在韓國那坑爹的地方曾經有體育週刊負責圍棋板塊的某個記者,不怕死的為了報導去追問徐彰元關於的他對於塔矢行洋退出職業圍棋界的想法,當時剛剛半年前第二次因為胃癌進醫院,好不容易從醫院裡再次出院的徐彰元棋士,連一個眼神都沒留給那記者就在自家弟子高永夏殺必死的目光注視那記者的情況下,給小心的同自己家人一道護送回家去了。
  
  可以說從八十年代開始就鬥了足足大半輩子的兩個人,在其中一個知道對方因為差點魂歸去兮的心臟病突發,結果萌生退志後,那種一口氣悶在胸口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真是無比的讓人想要掀桌大罵。
  
  至於是罵「你坑爹呢?」還是罵「真他母上的沒志氣!」,這就不是外人能夠揣測的了。
  不過,在當初徐彰元只是知道塔矢行洋因為身體原因而退出職業界時,也最多淡定下來,私下裡對著自家學生小夏同學,稍微抱怨一下自己關於這一件事情的看法:「塔矢九段急流勇退的也太早了。目前為止,我已經看不到一點日本八十年代僅剩下的餘輝了。」
  
  後半句那種理所當然的直白,固然有和弟子私下抱怨的因素在裡面。不過,更大的一部分的原因則是日本職業圍棋界的種種制度,導致後繼無人人才凋零的必然。以及近些年來一堆日本棋士因為這些制度而僅僅偏居國內一偶就心滿意足,以至於在世界性的幾項圍棋大賽上都沒見到絲毫斬獲——甚至多次連四強都沒能殺進去。
  
  然而在這兩年時間,卻足夠讓徐彰元從各種不算特殊的管道看到了塔矢行洋的那一張和SAI的對局。
  而他則對於這位元只存在於網路上曇花一現的棋士這樣子評價。
  「不能面對面手談一局,一切都是廢紙一張毫無意義的存在。」
  
  而這一回前幾個月剛剛因為胃病第三次住進醫院後先在剛剛出院,徐彰元九段就堅定不移誰勸都沒用的踏上了開完中國上海的國際航班。
  
  假如神之一手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那麼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可以趕過去!
  但是一個不敢不能露面的對手,就沒有必要理會。
  ——這個就是徐彰元的想法。
  
  總而言之,當第一輪比賽就是徐彰元對上塔矢行洋時,所有人都絲毫不懷疑那個所謂的「程式公平抽籤」到底有多少的黑幕在裡面,反而一個個和打了雞血似地想看這對報導一人,就一定要提起另外一人——昔日細數三天三夜都說不清的宿敵們的對局。
  
  坐在電腦前面抱著自己枕頭的錢朝白,正咬著枕頭的一個小角,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的看著這兩位的對局。
  
  徐彰元執黑,塔矢行洋執白。
  貼目六目半。
  
  一開始就是迷你韓國流的佈局,而塔矢行洋大力上飛則意味著這場宿怨的對局,從開局的十幾手後就開始捲入了戰鬥。
  黑方咄咄逼人步步殺機,白方絕無退讓之意反守為攻。
  
  遠在日本的塔矢亮,在看到父親的白大龍被黑方的征子一口口咬著卻圍而不吃時,居然跳出來直接殺入中央腹地,攪亂一盤局勢,以此來尋求突破時,不由得大為吃驚。
  雖然知道父親在中國的這兩年加入了北京隊後,棋風和之前已經並不相同……之前和父親的一些對局,也可以看出這種端倪。
  但是如今在這種比賽時,居然也下得這般毫無顧忌,實在是——
  
  不對不對!
  塔矢亮搖搖頭,聽著一旁複盤的棋士們的分析,自己心中也思考著問題。卻只聽得「砰」的一聲,似乎是杯子之類的東西掉在了地上。轉過頭去一看,卻是進藤光把伊角的水杯不小心撞倒了。
  而一旁帶著連到筆記本上耳機的伊角慎一郎,手忙腳亂之下,不小心將線給拔了出來。
  
  「……是呢,韓光八段和尹真依四段的對局,根本就是在拼兩人對局部定式變化的掌握能力。」
  不知道什麼時候,網路直播忽然間插入了關於其他對局的分析。
  孫少合九段的話音剛落下,他的妻子林遲夏九段已經在除了直播室內的人外,誰都看不到的搖頭了。
  據說韓國的棋士們,已經到了對於局部定式的變化,研究到了完全身體條件反射的麻木地步。現在出自韓國棋院,卻有著美國國籍,所以能參加天樞杯世界圍棋比賽的尹真依,雖然僅僅是個四段,但是卻能從她身上看出韓國的職業圍棋界到底到了多麼慘烈的一個地步。
  
  「不過,在大局觀的把握上,顯然是韓光八段更勝一籌。」孫少合九段放下了手上剛剛喝了一口潤潤喉嚨的礦泉水瓶,介面道:「尹真依,她雖然在局部定式上可以稱得上優秀……但是,如果沒辦法逃離韓光在大局上的掌控的話,怕是……」
  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來,但是所有人都清楚孫少合的潛臺詞是什麼。
  
  落敗只是個時間問題。
  
  為了不輸。
  在遇到困境時,韓國棋士最拿手的一件事情,就是攪亂棋盤的局勢,將局勢拖到一個無法讓某一方完全掌控在手裡,或者是看清楚未來所有走勢——要是兩者兼有,那麼勝利的天平就再一次重新擺平,再一次開始加上砝碼了。
  
  「這一手……」林遲夏顯然被尹真伊剛才的那一手夾給嚇到了,「在剛才的形勢來看,應該最好的應對方法是先靠一下,隨後在下面一托。但是尹真伊四段的這一手夾,卻很莫名的……」
  
  在現場對局時,直面剛才尹真伊氣勢洶洶,顯然只是為了攪亂局面的一枚扣在棋盤上的白子,韓光輕輕扯了扯嘴角。
  剛才,叩在棋面上的一子
  他一甩手上的摺扇,扇面上寫有 「俯仰之間」這個詞語的大字,就如同大山一樣壓得剛剛為了攪亂接下來的局勢,而開始不得不孤注一擲的尹真伊喘不過氣來。
  
  就見得韓光拈起一枚黑子,與他的對手相反。
  他只是慢條斯理,有條不紊的落下了自己的一手應對。
  
  「原來如此。」
  作為在棋院對局研討室中,少數幾個能聽得懂中文的日本棋士,塔矢亮小聲的自言自語。雖然對於原因——
  如果不是因為沒有可以平平安安的拿到足夠的實地,然後順順利利的一目勝出的能力。那麼誰會願意攪得棋面一團亂麻呢?
  誰又會願意,在看不清楚的亂局下交鋒呢?
  
  這一手——
  韓光的這一手,讓尹真伊在用完自己的所有時間後,不得不飲恨低下頭,將右手夾著的一枚白子下意識的鬆開手指,等到棋子落回棋盒之中的聲音響起,她才用自己完全不知道怎麼開口說:「我認輸了。」這一句話。
  
  韓光樂顛樂顛的跑到自家小青梅那邊,臉上笑眯眯的和她說:「我勝出了。」
  
  郭耀白了他一眼,回了一句:「這不是應該的嗎?」
  隨後,丟給他一瓶礦泉水和一包紙巾。
  
  和其他幾位時不時用冷水浸過的毛巾擦臉的棋士比起來,韓光實在是太輕鬆了。他的對手尹真伊這時候才發覺,自己背後的襯衫已經濕透了大半,而他卻只是笑眯眯的和郭耀小聲的磨著嘴皮子求麵包進食:「我快餓死了。」
  他如是說著。
  
  並且在棋品上,比起喜歡折火柴棍來打擾對手和周圍對局的棋士們的趙治勳來說,只是偶爾打開一下自己捏在手上的那把摺扇的韓光,根本就是毛毛雨了。
  
  「我從來不幹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韓光這樣子哄騙著郭耀妹子,而郭耀妹子絲毫不為淫威誘惑所動的搖頭拒絕。
  「有水就不錯了,出門右轉直走再左轉直走再右轉,下三層樓就是飯廳,要啥有啥。」
  
  韓光留下哀怨的一個眼神,隨後混在工作人員裡面,妄圖別被記者抓到。
  事實上,他這個主意沒出幾秒就落空了。
  
  被纏著詢問了一堆感想,結果只用萬能的微笑扛過去後的韓光,一抓到空隙就直接落跑了。
  
  妹的,吃飯可比皇帝大。我管你們寫不出報導就得下崗啊……齜牙。
  稀裡嘩啦吃著一碗陽春麵準備先填填肚子再奮戰的韓光,這般內心想著。
  
  事實上,孫少合與林遲夏兩位元會將話題轉移到韓光和尹真伊兩人的對局上,那是因為徐彰元和塔矢行洋的對局,已經堅持了足足有三十分鐘。
  雖然一場對局常常有那麼幾次會在中間斷開好幾十分鐘,但是在網路直播上,這確實最大的破綻。
  
  脾氣再好的人,在一開始發洩了自己對於塔矢行洋的不滿——
  不論是因為身體原因而萌生退意也好,還是因為輸給了網路上的一個棋手也罷,我絕對不會輸給塔矢行洋這個懦夫!
  
  他已經為自己的祖國和圍棋付出了太多,現在選擇隱退,誰都不可以覺得塔矢行洋是個懦夫。偏偏徐彰元可以這樣子覺得,而且沒人可以反駁。
  他與塔矢行洋是同一時期的站在世界頂峰之上……甚至可以說在某方面來說比他的成就要高上一些的棋士。就算三次因為胃癌而住進醫院,一旦出院後卻依舊撐著身體活躍在圍棋棋壇上,並且實力風采並不多遜色于當年——
  這樣子的一個人,現在正同自己當年的對手重新面對面坐下來,中間隔著一張棋盤開始新一輪的對弈……
  
  真是奇妙的命運。
  當然,這個命運有很大程度上,是許多人都覺得有黑幕和內幕的程式抽籤決定的。
  
  孫少合在現在這種徐彰元遙遙沒有落子意向的情況下,只好轉去說別的對局。
  而第一眼看到的,則是截止至目前為止,居然只下到二十二手的一盤對局。
  對局的雙方。執黑的是高永夏五段,執白的是名為Amber的少女。
  
  而穿著白色連衣裙的Amber,已經趴在桌子上無精打采的看著棋面好久。
  
  不是說韓國的棋士都是速攻派嗎?怎麼遇到個讓人最討厭的長考派了?而且這傢伙……Amber心中越發的感到暴躁。
  而且這傢伙,之前根本不是個長考派!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被磨掉耐心的Amber深呼吸幾口氣,等著自己的對手——高永夏將所有的時間用盡。
  進入讀秒了。
  
  高永夏在讀秒聲中,拈起一枚黑子,敲在了棋盤上。
  他的那雙黑色的瞳仁中閃爍的光彩,讓Amber也重新振作的認真起來了。
  
  現在,輪到她開始思考了。
  
  對於局部定式上的研究,托了網路的福,只要有誰在正式比賽中下出新的一手,那麼其他所有人都能看到,隨後研究個全套變化出來。
  下出一手棋來,就能背出來幾乎是所有的變化。
  這就是被現在的圍棋時代。
  重複那句老話,便是「這是飛刀氾濫的時代,也是飛刀絕滅的時代。」
  
  現在中日韓三國的圍棋現狀,卻是非常的有趣。
  托深刻歷史原因的福,日本圍棋發展到本格流為極限。
  而韓國棋士將那堪稱攪局天下第一的戰鬥能力:即在巨大的形勢差距之下,利用對方棋形的缺陷,不擇手段地衝擊——死不認輸。
  輸了正常,贏了撿著。
  這種無賴心理,這種無賴手法,也是被日本人那無與倫比的控制局面的能力給逼出來的。
  而中國……中國的棋士們,卻一直在走戰鬥和平衡的鋼絲,誰叫先是被日本人刺激,後面又被韓國人刺激出來的結果?
  
  在美國這個風氣自由卻散漫的開放國家裡,會培養出Amber這樣子的一個思考計算能力,根本不遜于中日韓三國職業棋士的女孩子,可以說這也算是美國誕生出來的一朵奇葩。
  不過,似乎在發生什麼都不需要大驚小怪的國家裡,這也不算什麼神奇的地方。
  但是現在這朵不需要大驚小怪的奇葩,也被高永夏逼到了讀秒聲裡。
  
  在無盡的讀秒聲裡,Amber一邊落下自己的白子,一邊心裡對於為什麼自己的讀秒聲要比高永夏快這一件事情——非常懷疑那個負責記錄對局,以及負責讀秒的韓國棋院出來的女研究生她暗戀高永夏。
  而事實上高永夏本人,也還覺得那位日本棋院派出來的男院生對Amber一見鍾情以至於給自己讀秒讀快了呢。
  
  事實上,這兩位准職業棋士,根本不敢犯這種一旦發現就毀掉自己職業圍棋道路未來的事情。
  他們兩人算是盡心盡責了。
  
  不過,那位女研究生確實是對高永夏有那麼點純屬於羡慕和傾慕,但絕對沒有發展到暗戀地步的好感。
  順便一提,她是現場除了Amber以外,最對於高永夏居然在這一場比賽中陷入長考派別,而感到驚訝的人。
  
  而在隔壁的直播廳,卻已經進行到了互相落子,又劈裡啪啦只聽得提子聲一片的徐彰元與塔矢行洋兩人的對局到底勝負如何的分析地步。
  
  每一子落下,都可能意味著勝負已分,或者將勝利女神推給了對方,亦或者是讓她對自己那清晰的微笑變得模糊不清。
  
  幾個大劫材早已用盡,小劫材也尋遍了,最後一盤終了,開始計算目數時,林遲夏九段小心翼翼的斟酌自己的一字一句,說道:「大概,勝負在半目之間吧。」
  
  這一答案,自然也是孫少合唯一能夠給出的。
  
  最後統計的結果,卻是不可思議的——
  「徐彰元九段半目勝。」
  又是在情理之中的勝利。
  
  頓等在外面的記者們,在徐彰元起身,前去郭耀妹子哪裡告知了自己勝出之後,剛剛邁出對局室。哪怕他立刻反手關上了門,也阻擋不了外面一片劈裡啪啦的快門與閃光燈交織出來的絢爛景象。
  
  而高永夏與Amber的對局,卻已經進入了最後的收官階段。
  收官收到後面,就是沒什麼可以選擇的細棋。
  
  在一片落子聲中,恍若還可以聽到兩人內心的獨白。
  
  我沒有媽媽,這沒有什麼。但是我最厭惡看不起女性的男人了!
  Amber惡狠狠地將自己手上拈著的白子刺入黑方的大龍之中。
  
  又不是日本八十年代的那批——早就該被丟到歷史垃圾桶裡去的那群追求名局,而每一子都要美觀的過時傢伙。
  我才不要被人限定什麼不單單是要勝出,還要漂漂亮亮的贏下來這種無聊的事情!我只需要拿到勝利就好了。反正——
  假如一百年後的歷史會刻上武宮正樹的名字,那麼我的名字……將會被刻在他的名字之上!
  
  在錯綜複雜卻又沒什麼多餘的步驟可以浪費的細棋上,有一個決定勝負的亮點在閃閃發光。
  
  高永夏從棋盒之中拈起一枚冰冷的黑子,敲在了那個亮點上。
  他看到了決定這一局勝負的眼。
  
  錢沐生在聽到自己的對手投子認輸後,靠在椅背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隨後,幾乎是和高永夏同時起身,前往郭耀那邊登記自己勝出的事宜。
  
  有一位元記者,在自己的筆記本上這樣子描述這一幕場景的:我最先看到一位年輕的中國棋士神采飛揚的走出大門。
  接著是意味著一個時代頂峰的兩名棋士交手過後的勝利者走出門口。
  而在閃光燈結束不久之後,我看到了與第一位勝出者同樣年輕的棋士。
  
  他似乎不覺得錢沐生九段的勝出,是需要大書特書的。
  畢竟,他也曾經作為代表之一,見證了九十年代的中國職業圍棋棋壇的發展。
  即便犯過錯,失去過許多,最終,他還是回到了這個世界比賽的舞臺上。
  
  
第24章 番外:同學少年多不賤(一則)

  郭耀妹子被噩夢驚醒後看了一眼放在枕頭邊上的手機,在柔和的背景光線中,視線確認了現在是淩晨四點五十後,又想到時差的問題,之前去韓國之後就把手機的時間給調整過了……隨後又才想起,回國以後,已經把時間給調回來了。
  
  啊啊啊,果然看到禦劍而行的朗月清風的劍仙渾身煞氣的在身後追殺,前面還有放著坑爹的禁咒大招的魔導師對著自己邪魅一笑神馬的噩夢實在是太糟糕了。
  郭耀妹子正在想著自己說不要多撒點狗血報復回來還是倒點蜂蜜積攢下人品,這麼裹著棉被在涼席上左右翻滾的一掙扎,掙扎到七點多才爬起來。
  刷牙洗臉梳頭發,在對於頭上的一撮不知道是到該分到左邊還是右邊的頭髮躊躇一小會兒後,狠狠地直接往腦後一梳算是搞定了最後一道起床後的步驟。
  
  喝了一杯水洗洗胃後,拿好鑰匙錢包和手機,往脖子上一掛自己的身份牌,跑到樓下,往外面走大約兩百米,在車站上等經過這裡的班車。
  上車後,摸出手機,開始吃豆豆。
  
  吃豆豆啊,娛樂性和下一關慣性各種強大,雖然沒啥技術含量,但實在是打發時間、浪費人生的不二選擇。
  別吐槽為什麼不是俄羅斯方塊。
  自從上一個手機被連衣服一起丟到洗衣機裡,結果報銷了手機不算還把那讓人大喊「你到底有多無聊啊!」的百萬積分給報銷了後,已經傷心過一回的郭耀,下定決心堅決不要再玩兒這個遊戲第二次了。
  
  不過話說回來,郭耀都給人家號稱佔據世界多少多少遊戲市場份額的蘇子期打工多少年了,居然還在樂此不疲玩這種傻瓜單機遊戲,實在是因為郭媽媽說的一句叮囑——
  玩網路遊戲上浪費的生命比你預想的要多得多。
  
  這句話,是快要被小黑屋秒殺的本文作者的親身體驗。
  珍愛生命,遠離網路遊戲。
  每天一場保質保量的對局,有益身體健康。
  
  而在三十二進十六的賽事告一段落,十六進八的比賽開始前的三個星期,韓光坐飛機回到日本後,一路拼殺到最終預選賽,強勢入手了三個能夠進入本賽循環賽的名額之一,又考了一張還算所有科目合格線上面一些的成績單後,算是圓滿的解決了一個學期的問題。
  
  而就算眼睛上熬出一圈黑眼圈,他卻依舊精神十足的奔向塔矢家開的圍棋沙龍找自家小師弟……求蹭晚飯。
  
  「小亮小亮,你捨得讓我一個人和泡面再度過一個只有燈光的夜晚嗎?」
  如此坑爹的幾乎是直白的「我要去你家吃白飯呀啊……」的宣言,塔矢亮只能收拾好東西,同進藤光說了一聲道別後——
  「再見啦,進藤三段~」韓光笑眯眯的揮揮手。
  隨後,笑得各種沒有形象的韓光一把摟在肩膀上,並且一副理所當然的說著:「小亮小亮,我的月卡不見了怎麼辦?」
  然後,只見得塔矢亮從口袋裡摸出錢包,從裡面抽出一張月卡,抬手伸到韓光面前。
  「上次你忘在我家了。」不必懷疑塔矢亮那已經不在一後腦勺掛黑線的背影,他已經習慣了,「一直想還給你卻沒有機會……」
  
  韓光一把接過那張月卡,信誓旦旦地說著:「小亮我要是沒有你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而看著自己的那張月卡各種內牛滿面之余,根本就選擇性的無視了塔矢亮每次都習慣性的一句:「韓光你也稍微改一改丟三落四的性子比較好吧?」
  
  要不是塔矢家的家教好,估計塔矢亮不是好脾氣的聽著韓光夾雜著一串中文的抱怨,順便最後還提醒韓光地鐵到了「快點上車吧。」,而是翻個白眼撩起衣袖就一拳砸在他胃上吼一句:「韓光你丫的混蛋,能不能稍微收斂一下自己那除了圍棋啥都能忘記了性子?!」
  
  當然,這種性子的受害者,不單單是從小各種家教好的塔矢亮一人,還有正在大門口和郭耀打著招呼的錢朝白。
  她爹當年能夠搞到後來夫妻離婚父女陌路的地步,也是被那只木野狐給迷得神魂顛倒的緣故。
  而那種翻白眼撩衣袖大吼怒駡——這種連鐘助理都不能對著自己發小蘇子期幹出來的事情,此刻正在蘇子期的辦公室內上演。
  
  「蘇子期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怒吼的是遊戲專案開發專案部的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
  
  「我只是問了一句還能不能再狗血一點,結果……」
  蘇子期聳聳肩,攤開手做無奈狀的看著來他這邊尋尋有沒有早飯可以蹭的自家小表妹。
  
  郭耀眨了眨眼睛,看著將熱切的目光投向自己,尋求支援的那位混得挺熟的專案部經理,如此正色回答:「我決定金盆洗手棄惡從善……初一十五隻吃素齋以表決心。」
  
  蘇子期剛剛端起來喝了一口還沒咽下去的咖啡——強忍住了吐回咖啡杯裡去了。
  
  當他從一邊擺在桌子上的紙巾盒裡抽了一張紙巾擦擦嘴邊的咖啡漬,一邊聽完郭耀妹子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一早的噩夢內容後,以一副活見鬼的表情看著自家那個以各種層出不窮錯綜複雜牽連廣泛的讓人拍案叫絕的狗血設定——撐起遊戲腳本小半邊天的小表妹,居然如此信誓旦旦的說著這種話——
  「好吧,」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支票簿,從前面雕刻著禦劍而行朗月清風的某遊戲奢侈品周邊之一的竹雕筆筒裡抽出一支鋼筆,開口了:「加百分之三十的基本工資?」
  
  郭耀妹子堅定不移的搖頭。
  妹的,再被那遊戲的最終Boss禦劍飛行追殺一次,別說禦劍飛行了連路都快不會走了。
  
  將「這個世界上沒有錢做不到的事情,假如做不到,那是因為給的錢不夠多。」這一句當做座右銘的蘇子期蘇表哥頓了頓,又道:「拿去買點不犯法的東西回家玩兒。」開好支票「再給你七天帶薪假期……」又道:「這個月月底我要看到新的設定,不然……」
  八顆潔白整齊的牙齒高難度的出現在他的微笑之中,「我最後會叫阿泉去給你上門取稿的。」
  
  算你狠……!
  郭耀妹子小內八內牛滿面掩面而去,和當初那位和蘇子期蘇表哥掰了的那前女友頗有幾分相似。
  
  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後者哪怕踩著高跟鞋捂臉奔出門,也要維持著自己的儀態風度,而郭耀妹子直接跑出蘇子期的辦公室,朝著還在房間內的蘇子期狠狠地比劃了一個中指後,這才繼續掩面淚奔而去。
  
  對於自家下屬那驚悚眼神,卻只見得坑了無數人的蘇子期毫不在意的揮揮手,「反正只是氣頭上的小姑娘,讓她撒撒氣平復一下心情也好。」
  潛臺詞是:『接下來就可以隨意壓榨平復心情下來的人家小姑娘了……是吧?』
  
  為了自己一個月之後的未來不那麼慘澹無關的漆黑一片,郭耀和錢朝白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的離開了對她而言就是各種沒動力的祖國,奔向了除了趕苦工就是追星人生基本毫無意義的充斥著思密達的國家。
  
  依靠著飛機上提供的不知道神馬牌子的小圓麵包和礦泉水活下來的郭耀一下飛機,剛剛打開手機就收了好幾條因為在飛機上而不能收到的短信。看著韓光發過來的郵件上那幾張圖元高清的晚餐照片,各種羡慕妒忌恨的暗自磨牙不解釋。
  
  而悲劇的是好不容易攔到一輛計程車回家,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往電腦前一坐,打開文檔翻開之前的人設,找出再之前寫的大綱提要,不由慶倖:「還好還好之前沒有頹廢家裡蹲到底……」
  
  結果第二天家裡居然陷入了斷水的窘境。
  
  不會吧,真的不會吧!
  打開廚房龍頭,結果卻沒有一點水下來後,端著準備倒水進飲水機上篩檢程式的大杯子,郭耀妹子頓時內牛滿面無語哽咽。
  
  「媽媽,你不是連水電費都忘記交了結果落到這個地步了吧。」
  不用懷疑,郭耀深切覺得這是真相。
  
  明明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還有一大半的水,怎麼就沒了呢?!
  妹子實在是對此感到很憂鬱。
  
  後來想著是不是昨晚習慣性的杯子裡的水一沒有就去倒一杯,一沒有水就去倒一杯結果全都倒完了還懶得去加水的結果就是——
  「總有一天我會懶死的……」
  郭耀捂臉,單手撐在牆上內牛滿面。
  
  後來靠著冰箱裡的小半瓶礦泉水撐下去洗臉刷牙梳好頭髮後,深吸一口氣,抱著杯子拿好鑰匙,就轉身出門去敲隔壁高永夏……小夏同學家的大門。
  
  敲了半天都沒人應門,在快渴死了和渴死邊緣徘徊的郭耀妹子轉身回了屋子。
  
  而慢吞吞走到門口打開門的高永夏,看著空無一人的前門,嘴角一抽,猛地關上大門,轉身回自己房間去了。
  
  郭耀途徑客廳時,視線從通往自家後花園……不對,是後菜園的那扇落地窗,穿越小夏同學他家那一花園的三色堇,從視窗看到了小夏同學的身影。
  
  抱著「憑什麼高永夏你可以翻我家的牆,我卻不可以翻你家牆」的原則,郭耀妹子換了一身家居裝就利索的爬上欄杆,往下一跳。
  
  尼瑪的……
  郭耀妹子捂著差點扭到的左腳腳踝,心中怒吼咆哮:「明明我和小夏都是腦力工作者,為毛他翻牆就沒有任何事情,我翻牆結果腳差點扭到了這是神馬差別待遇?!」
  後來轉念一想,就用「說不定上次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來安慰自己那顆因為男女差異而受傷的心靈。
  
  郭耀妹子對於是直接稱呼高永夏的全名,還是喚他「小夏」,有著自己一套根據內心感情微妙的變化,而在兩者間隨意切換的準則。
  
  不過順手從廚房冰箱拿出來兩瓶礦泉水的高永夏,看著翻牆到自己家後花園,結果一副內牛滿面無語哽咽模樣的郭耀,內心頗大幅度的歎了口氣後,這才邁開大步往花園方向走去。
  
  郭耀妹子看到朝著自己走來的高永夏,嘴角微微抽搐著抬手打招呼:「喲,小夏……」
  然後朝他那邊走去,剛邁開兩步,就被一個坑給絆倒了——眼瞅著就要仰面朝下撲倒在大地母親的懷抱裡時,高永夏趕緊上前兩步。
  但是慣性這種東西,不是你想阻止就阻止得了的。
  
  就舉例說明就是,酒吧女神習慣拆散每一對在她下方的吧臺上認識的情侶。
  嘛……這個例子不太好,但是只是想用旁白的角度來說明一點。
  
  高永夏被郭耀撲倒了。
  
  嗯。
  一貫傲慢的理所當然的衣冠楚楚年輕才俊——高永夏,被自家前來借水的天朝小青梅郭耀給撲倒了。
  
  總而言之,沒有發生撐在身後的左手或者右手骨折脫臼什麼的狗血事情,這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不過,因為久等高永夏不來的洪秀英,前來尋找他到底怎麼還不到對局室來的時候,看到了郭耀摔在高永夏身上的一幕。
  
  『坑挖太多的下場就是這個嗎?』
  洪秀英第一反應是淡定的讓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自己和自己詢問。
  然後看到高永夏非但沒有那啥那啥,反而是居然讓郭耀先從自己身上下來,隨後站起身,整理整理自己身上的那件衣服——郭耀順手幫他拍了拍衣服下擺上的土灰。
  在看到高永夏居然是心平氣和的那一幕,他決定趕緊上樓,滴點眼藥水順便答應自家姐姐去醫院複查下自己的雙眼。
  一邊上樓,一邊想道:『永夏你不會是為了這一天,而挖了這麼多坑的吧?』一想罷此處,瞬間渾身一激靈,走樓梯的動作都比之前僵硬了許多。
  
  而郭耀妹子已經迅速的恢復了過來,平復情緒後,立刻說出自己的來意。
  「小夏……我家裡斷水了求借水渡過難關嗷嗷……」
  郭耀妹子就差淚眼婆娑的說出自己「洗澡都不能天天洗了……嚶嚶嚶嚶,這可怎麼辦?!」的這一悲劇事實。
  
  而高永夏翻了個白眼,將手上的一瓶沾了點泥土的礦泉水遞給了郭耀。
  「你沒看到社區發來的通知嗎?」
  
  「什麼通知?」
  郭耀擰開礦泉水的蓋子——很努力地——但是怎麼都擰不開後,她都快崩潰了。
  
  而一直留意於自己身邊那個少女的小夏同學,對於這個居然越是長大卻居然越活越回去的小青梅絕望了。
  高永夏幹乾脆脆的將那瓶水從她手上拿回來,一擰就開了後,遞還給她。
  順便解說:「今天更換水管,所以斷水一天啊。」
  
  郭耀還在糾結於「我居然是個連礦泉水瓶子都打不開的廢柴,有沒有搞錯啊……」然後正在進行自我安慰「其實那是因為我早飯沒吃的緣故我早飯沒吃的緣故……啊哈哈哈哈——」
  看到遞過來的那瓶已經被擰松的礦泉水,郭耀妹子內牛滿面哽咽的含糊道謝後,立刻大口大口喝掉了小半瓶才算緩過來。
  
  雖說人身體百分之九十多都是由水組成的,但是今天內牛滿面了好幾次估計都要瘦了一圈了……
  
  但是接下來該幹嘛……居然就沒啥話題了。
  
  妹的。作者你不是說讓我嫖了高永夏嗎怎麼居然連個話題都沒有這讓我怎麼嫖啊嫖個毛啊!
  作者回曰:若是真讓你去嫖了那就直接上第八字母了,哪裡用得著現在還要費勁腦子的都想讓你被人穿了獲得圍棋這一技能去開通「共同語言」這一選項去嫖高永夏了。
  我錯了,我會努力想話題的。
  懺悔之。
  
  然後話題就轉向:「小夏,你該到服兵役的年紀了吧?」
  就在那一刻,郭耀妹子開始擔心起就高永夏這性格,在這個坑爹的思密達國家的軍隊裡絕對是被人那啥那啥那啥啥的倒楣存在。
  要是高永夏現在結婚生娃生他兩個以上,說不定就可以搞定兵役所了。
  但是——
  郭耀妹子一點都不想回憶起那天高永夏的對局結束後,那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少女對高永夏說的一句話。
  那個女孩子對高永夏說得一句話大概意思是——「我可以要(你的)一個吻嗎?」
  
  當時郭耀心跳都快一百八了。
  結果高永夏一臉森冷眼神透著迷茫的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拉著自己衣袖的對手,一把利索抽走自己的衣袖堅定不移的邁向就餐大廳。
  隨後,小夏同學的第二門語言根本沒學好這一件事情,讓郭耀妹子既是沒蛋也腎疼,又是內心狂笑不已……表情扭曲著捶桌發洩自己不能大笑出聲的心情。
  
  總而言之,這似乎是戳到高永夏的一個痛處了。
  就見得我們的小夏同學,幾乎是表情扭曲的對郭耀反問一句:「你記得當初在小學畢業考的時候,看到我了嗎?」
  
  郭耀妹子回想了一下,雖然不記得當初有沒有看到這個冷豔高貴目下無塵的傲嬌小鬼,但是自己妒忌他不用上初中這件事情,卻仿佛還是昨日剛剛發生過一樣歷歷在目。
  
  於是想通關鍵之處後,妹子捂著嘴,默默地扭過頭去了。
  
  思密達國家的男子兵役是強制性服的。但是對於身體健康無任何殘疾的職業棋士們不必服兵役的前提,是這樣子要求:比如說,在應氏杯和富士通杯上拿到冠軍和亞軍。
  本來還有一個東洋證券杯,不過停辦了,所以又少了一條路。
  
  小夏同學顯然目前為止沒有入手過個世界冠軍,但是這不代表他需要服兵役啊。
  
  「有什麼好笑的啊!」
  小夏同學被踩到炸毛點了。
  
  郭耀妹子笑得一臉扭曲的說著:「我懂的,我懂的。我理解你的。」一邊說一邊拍著他的胳膊。
  
  思密達國家規定,中學以下的學歷可以免服兵役,因為學歷過低會影響軍隊整體構成,缺乏對於軍事理論的理解能力。
  
  缺乏理解能力?
  你讓傲嬌的小夏同學情何以堪喂……
  
  話說小夏同學當初為了專心去學圍棋,乾脆決絕的不再上學後,搞入手了一張職業定段證書。
  但這又不是他為了不服兵役而兵行險招的。畢竟就思密達國家的圍棋界那殘酷的職業賽事,和自己前途比起來,誰能下狠心幹出這種事情來?
  
  高永夏下了這個狠心,然後他成功了。
  再然後,小夏同學被自己抱著不是很能見得人心思的小青梅給打擊到了。
  
  而洪秀英已經等得無聊到和藤原佐為一人一鬼,在棋盤的一個小角落上開始玩兒四路棋打發時間。
  
  一邊想著這種雙叫吃的棋型到底可以有多少種變法,想完了後結果還是沒等來高永夏,收拾好棋盤後,就正準備和藤原佐為開始玩兒九路棋打發時間。
  一人一鬼正在為了到底誰執黑,執黑後又該貼幾目討論到一半——
  「必須貼六目半啊!」秀英據理力爭,「棋盤越小……先行的優勢越大,貼七目半都不過分。」
  而藤原佐為正準備妥協了「貼六目半就六目半吧……」
  ——就見得高永夏進了房間。
  
  『還好之前已經收拾好了……』
  洪秀英無比慶倖之。
  
  小夏同學默不作聲的坐在了洪秀英的對面,隨後抓了一把白子後,這才開口。
  「開始吧。」
  
  洪秀英深吸一口氣,振作精神,開始了這一次的對局。
  
  思密達國家的圍棋協會,其實根本沒有天朝的組織力度。鬆散的情況之下,要想保持和高水準的對手之間的高品質和數量的對局,就必須看你自己的人際交往能力了。
  
  高永夏這性子,要不是有個好老師,老師的人脈關係也足夠好,他怎麼也不會現在就有如今這般成就。
  而洪秀英……和高永夏比起來,他簡直是脾氣好得不可思議。
  而且……雖然老師最近幾年棋力下滑的厲害——畢竟人人都不是徐彰元這個坑爹的精神和身體各種彪悍的怪物——但是,他身後的那個藤原佐為,可是……最接近神之一手的傳說級人物之一。
  
  而且……
  
  本因坊秀策。
  他可是本因坊秀策啊!
  就算現在,也被職業棋士奉為傳說級別的存在。
  
  當然了,現在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圍棋界,有一個當年東渡日本後,在十次十番棋中,戰勝了全日本最頂尖的七位超級棋士,並把所有的對手打到降級——迫使敗者改變交手身份以表示弱者不具備和強者公平競爭的能力的號稱「昭和棋聖」,並且「敢讓天下一子先」的吳清源。
  ——就是當初徐彰元他老師帶他去見的那個傳奇。
  
  圍棋史上可以勉強成為最強的三個人:道策、秀策、吳清源。
  本因坊道策作古很多年了,本因坊秀策也已經去世了……藤原佐為死了也更加很多年了。
  雖然吳清源的人品稍稍值得商榷,但棋力,無人可以質疑。
  與道策、秀策並稱的他,是活在世界上的一個傳奇。
  
  但是現在的藤原佐為……卻能旁觀圍棋新時代的浪潮!
  
  至於你們問郭耀妹子後面去哪裡了?水借完了當然回家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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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番外:白髮一半對青山(一則)

  我叫洪秀英,男,十八歲。學歷……和高永夏一樣這你們還要問下去嗎?
  職業,職業棋士,五段。
  啥?你說目前看來還算可以的成績?
  
  哈——哈哈哈哈。
  這是我聽過最不好笑的笑話。
  
  最多算得上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
  
  當初我說不想念中學要專門下圍棋的時候,父母姐姐全都圍著我問了好幾遍,我還是沒動搖。但是誰知道——估計圍棋之神也管不到我頭上來——結果居然在本來以為十拿九穩的定段賽前,卻在研究生班裡降了一級。
  一級一級,降的我都無所謂了。
  然後定段賽當然是失敗了。
  
  啊啊啊啊。
  當時我真得覺得自己和父母姐姐誇下海口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尤其是被在棋院裡才遇到過幾面的高永夏也這樣子說後,我直接跑出來了。
  
  剛出大門我就後悔了,於是正準備回去拿我忘記的東西時,我的手被人拉住了。
  啥?想不開尋死?其實我只是想事情的時候反應慢半拍而已,尋什麼死啊!……又不是電視劇裡動不動就尋死動不動就尋死的那些要死不活的演員。
  再說了你怎麼不去吐槽高永夏這個想問題一入神,別人朝他說話他絕對會無視掉的傢伙?
  ……反正你也不認識他,那算了。
  
  事後回想起來,這是我人生中,因為一個女性而犯下的第一個大錯誤。
  因為我後來才知道,她和高永夏是多少年宿敵成互相愛慕的青梅與竹馬的鄰居關係。
  
  後來我被那個拉住我的女孩子往手裡塞了一張紙條,這才慣性的往回走。
  慣性,和我念,這叫做慣性!
  才不是什麼後知後覺呢。
  
  事後回想起來,我沒把那張紙條丟掉,這是我人生中因為一個、而且還是同一個女性而犯下的第二個大錯誤。
  這個錯誤直到後來拿到個棋盤,開出了藤原佐為這個大獎後,才知道這個紙條上寫著的網址,對我而言到底意味著多麼完美兩全了的存在。
  不過那是去了日本再回來的事情了。
  ——這裡就暫且不提了。
  
  後來我徹徹底底輸了定段賽,就被父親送去日本的親戚那裡散心。
  說實話,能夠認識了個讓我重新振作起來的進藤光,確實是件好事情。
  又不是人人都是高永夏那一入門,就和自己老師下互先棋的傢伙。
  
  在我定段成功之後,也曾經在名人頭銜戰的比賽中遇到過徐彰元九段。
  不出所料輸得幹乾脆脆,翻盤都不能。
  和他下棋,就好像是在被迫下指導棋一樣。
  局勢發展全都被牢牢控制在他的普普通通的每一手下面。
  
  我研究的幾乎成為身體本能的定式變化飛刀手筋,統統沒有了用武之地。
  真是讓人高山仰止為之歎息的存在。
  我沒敢去看佐為的臉色,他的語氣已經足夠為我擔心了。
  
  所以我握拳,發誓一定要從高永夏身上找回場子來,當然能再遇到徐彰元九段的時候也不會害怕!
  當然輸了這一局後,我就被老師狠狠地拍了下腦袋表示了他內心的不滿。
  
  哈?老師你還不滿?
  我背後還跟著個你給我的古棋盤裡開出來的日本平安京時期的圍棋鬼呢。
  要知道名字不?
  
  得瑟什麼的……還說是自己的老師當年從日本帶回來的傳說中本因坊秀策用過的棋盤。
  是啊,這個叫做藤原佐為的平安京時代的鬼,就是本因坊秀策。
  他妹的,坑死爹了。
  
  擦,我怎麼知道本因坊秀策有沒有妹妹?
  不過我知道本因坊秀策小名虎次郎,這你知道嗎?
  哦,你要是知道也沒關係啊,反正野史上有些嘛。
  野史上沒寫的那是啥知道嗎?
  本因坊秀策能看到藤原佐為,他下的棋,都是代藤原佐為下的。
  
  坑爹的是老子這些東西全都不能說啊。
  一說出口,我絕對被當成神經病送去國安局解剖了。
  話說我們國家的CIA是不是叫國安局?
  管他呢,總比義大利那個基佬遍地的國家黑手黨都要到網上正大光明招聘的好吧。
  說起來,這個招聘我當初也去圍觀了啊,學歷居然要求碩士……我擦,我還是老老實實去下棋吧。沒看到高永夏和我一學歷的也有青梅竹馬的好妹子兩情相悅著嗎(不過還沒捅破這感情)?
  
  我才不會告訴高永夏人家妹子看著你的眼神就和那啥我老姐看的電視劇《人魚X姐》、《妻子的X惑》裡面的女主角暗戀男人不得一樣呢。【坑:寫到這裡,我不知道該吐槽秀英你居然也看電視劇你眼神也太偏差了點還是該吐槽自己毀了一個萌孩子】
  當然我覺得也沒那麼複雜,最多是小姑娘臉皮薄不知道怎麼告白而已。
  摔,你還敢不敢更坑爹一點啊?
  這年頭的韓國女孩子一個個看上去弱不禁風多吃一口會死,誰不知道回家就是一大碗涼麵填肚子的貨啊,不然你覺得我姐姐賣給醫院的那些儀器為什麼每個月那麼能搞到手這麼多業績啊?
  真不想說我姐姐在醫學院念了這麼久的書,居然最後出來是給人家賣醫療儀器的公司打工的。
  不對,好像人家不是韓國人……高永夏你的前路更加無望了。
  雖然我經常一看到就忍不住告訴那些對高永夏有意思的姑娘們,他小學沒畢業不算,還有暗戀對象了。
  是啊是啊,就是那個好像給我塞了本武功秘笈一樣塞了張小紙條的女孩子。
  人家還是青梅竹馬的關係。
  
  我擦,高永夏你居然這麼悶騷還喜歡吃窩邊草,活該你到現在都告白沒成功了。
  這性格一看就知道是做電視劇裡男二號炮灰的主。說不定是男三男四?那我得當心自己的姐姐被啃了或者是……算了,高永夏周圍也沒啥值得注意的女性物件了。
  還是當心我姐姐去吧。
  
  「秀英,到比賽直播時間了,快點吃飯啦快點吃飯啦。」
  妹的,催什麼催啊,老子在思考人生呢,佐為你安靜點行不行……再說,反正晚上直播有重播功能的……
  
  「秀英秀英,思考人生也不要在吃飯的時候進行,快點去看比賽快點去看比賽吧~」
  催催催,這麼些年我已經對日本人口中所說的圍棋歷史上傳說最牛逼的三個人之一絕望了。
  本因坊秀策就是個有圍棋比賽看,就可以笑得和我小學下贏了爺爺時一樣?
  
  「來了。」
  我有氣無力的跟在藤原佐為身後進了屋。
  擦,我終於明白本因坊秀策為什麼最後會吐血死了,絕對被藤原佐為你給迷得神魂顛倒的。
  能夠有這樣子一個隻屬於自己的棋力如此深不可測的對手,怎麼可能,捨得下一時片刻的空閒給自己?
  
  再多學一點,再多思考一點。
  多一點,再多一點。
  
  我才不要告訴別人只有我才能看得到的佐為的存在呢,就和我才不要告訴高永夏你喜歡的那姑娘也喜歡你,趕緊湊在一起成堆吧——一個道理。
  
  大概,圍棋之神聽到我還沒老師時候的祈禱了吧,不過啊,現在我已經有一個老師了,所以我能不能在許願一次呢?
  人家高永夏的前路雖然無望,但是好歹還有光在前面亮亮可以盼盼,但是我這邊……這路一千多年前就被人毀得沒法走了啊。
  
  能換個走法不?
  
  
第26章 天樞杯(五)

  當高永夏坐在名人戰決賽席位上,氣勢凜然的向著上一屆的名人頭銜保持者發起挑戰時,韓光此刻也從緒方精次九段的手中接過了兩日制的名人戰在第二日重新開始對戰後,之前記錄完畢又封存好的對局。
  在雙方都確認無誤後,這才重新開始了這七番棋大戰的第二輪對局。
  
  在高永夏五段執黑以三連星開局求戰後,又接著快步在白右下掛角。然而他的對手李木秀九段卻每一手應對的都是穩紮穩打,直面黑棋的大模樣時,先把黑棋的角控奪走——隨後兩人如同驟然狹路相逢的兩名劍客,互相試探幾下之後,白左上高飛,黑則立刻無需多做思考的打入!
  白棋此時決不能被黑上飛,不然之前的幾手就會暴~露出極大的問題,但是執白的李木秀九段只是輕輕鬆松的在邊上尖,就不得不逼得高永夏和他後面幾手一起各得其所。
  
  什麼各得其所?
  
  高永夏這可是位最習慣於一上來就撈地,隨即逼得對手不得不在外起大模樣做上巨空後,在直接撲過去撕咬的對方鮮血淋漓——他當然現在是各種不滿足目前的情況。
  
  所以說在之前天啟杯的第一輪比賽上,這貨居然一反常態的成了個偽長考的計算派,那名韓國棋院的女研究生被狠狠的嚇了一跳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過小夏同學隨即在後面一輪上,可也是將自己作為極具代表性的「極端恨空」這一特點發揮的淋漓盡致。
  ——也讓國內的體育記者不再質疑自己第一輪比賽時的發揮問題了。
  
  順便一提,第二輪的那場比賽郭耀妹子沒去看,原因在於她陷入了瘋狂不已的趕稿地獄之中。
  請注意,小夏同學是因為自個兒本身對實地的極度敏感,而造就出他極端恨空的特點。
  ——絕對不是因為沒有看到感情有升溫趨勢的妹子沒來捧[加粗]自己[/加粗]場的小心眼報復心裡在作怪。
  不然輸給小夏同學的人家日本那位好不容易願意走出國門,願意去世界比賽上走一走的小林裕泰三段,雖然不至於一臉血的站窗外,但是估計胸悶個好幾天那是一定的。
  
  你說都是拿過自個兒國內新人王比賽冠軍的人,為什麼高永夏可以坐在名人頭銜戰五番棋的決賽席位上,而他只能回國後,與塔矢亮五段為了晉級下一輪的本因坊迴圈戰而戰鬥的難捨難分?
  不過估摸著就算此刻正在為了緒方精次的一手,苦苦思索了足有一個小時四十多分鐘的韓光在,他也沒心情安慰小林三段了。
  
  「雖然早就知道緒方不好對付,但是沒想到居然真這麼狠……」
  錢朝白抱著自己繡好的抱枕坐在電腦前面,目不轉睛的看著日本名人戰的對局。
  
  「放心放心,小光這人要是這麼好對付,之前的那一場比賽緒方精次就不會輸掉了。」
  郭耀妹子各種無壓力的口頭安撫著從自己身上找了份新工作的友人。而在關於圍棋這方面,錢朝白有著非常讓人絕望的堅持,比如說——
  「小耀,你今天要上繳的字數好了沒?」
  
  「嚶嚶嚶嚶,小白你是壞人!」
  郭耀哭訴完了就繼續翻著之前的人設小冊子,而錢朝白則繼續耐心的看著下面的網友討論,偶爾也插一腳進去一起參與討論。
  
  QZB:緒方九段那一手立,坑的韓光八段不得不往兩邊騰挪,按韓八段的個性,怎麼都不會應下來的。
  本來信誓旦旦的打算COS一把真相帝的錢朝白,立刻就把自己的話給吃了回去。
  執白的韓光在兩個小時又十七分鐘的思考後,應下來了那一手。
  
  錢朝白:口、口胡,韓八段你要對得起我壓在你身上的那五十萬幣啊!
  據說當年說武宮正樹的棋譜才可以流傳一百年的藤澤秀行這輩子最愛的三件事情,一是圍棋,二是喝酒,三是打賭。
  排名第一的圍棋姑且不提,據說職業棋士在重大賽事開始前的那坑爹的交杯酒儀式,在錢朝白當初小時候第一次看到後整個人都精神恍惚了好一陣子。
  話說職業棋士中間愛喝酒的人也是很多,比如說錢朝白她爹——不過還好,人家的酒品好,喝醉了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不過是誰和他說話都不回答而已。
  而第三的打賭,賭博是不對的,但是既然這一次的對局有網站的官方背景坐莊,大家互相壓誰贏誰輸那就是個子隨意的事情了。
  當然,壓上去的都是虛擬幣。不過一下子少了這麼多,就算是視錢財如浮雲的錢朝白,都得心疼好一陣子。
  
  而當緒方精次在面對韓光幾乎是退讓的一手,採取了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的舉措——深深地打入後,韓光八段在剛才那明則退讓的一手背後含而不露的劍刃,這才散發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輕巧的一擋,隨即緒方精次立刻發覺了不對,但是已經無法阻止韓光將自己的白子跳入中腹,與之前在中腹攪起的一片混亂,以至於現在無比複雜局勢中的白子連成了一氣。
  
  而之前看上去可以直接咬死白大龍的那一枚打入的黑子,不單單是做了無用功,反而將局面拖入了對黑不利的情況。
  
  「先中後啊,居然是先中後……」錢朝白此刻也只能感慨一下就算是緒方精次,也被韓光坑得犯下這等糟糕的錯誤。
  
  在對局上,掌握先手是非常至關重要的一個事情。不然就不會有執黑先行得在對局結束之後,倒貼子給執白後行的那一方了。而後中先指的則是後來居上,佔據主動先行。要是能使出這一招,那麼這絕對是一妙手。
  而後中先的意義則正好相反,要是犯出這個錯誤,那麼基本上可以說句「昏了頭」還算是客氣的了。
  
  當年有依田老虎之稱的依田紀基,號稱在棋盤之上自己看不清的,對手也一定看不清。
  而現在橫空出了個韓光這等在計算能力上強到不可思議的人,假如這一次的名人戰要是被他拿下了頭銜,那麼最年輕頭銜獲得者的記錄被刷新就是必須的了。
  在一開始的佈局,以及連之後的中盤鏖戰時攪得混亂到一塌糊塗的中腹全都計算在內的存在,與其說是人類或者電子電腦,倒不如說是連棋神都站在韓光的哪一方比較好。
  
  而這一次,就算棋神沒站在韓光的背後,命運女神估計也不好緒方精次那一口。
  
  「中盤白棋勝。」
  第一百七十二手後,緒方精次緩緩地長歎了一口氣,隨後將自己右下角的一枚黑子挑反過來。
  沒人懷疑這一動作代表的含義是什麼。
  
  日本名人戰七番棋的第二局,韓光勝。
  
  要是韓光再次獲勝的話,那麼緒方精次面臨的情況,大概只比橋本宇太郎在上演升仙峽大逆轉前說準備好了和服和洗乾淨了脖子,要好上那麼一點。
  畢竟日本名人戰目前最年輕記錄的保持者,可是韓光的老鄉。
  
  而郭耀妹子洗心革面奮發向上的找了錢朝白這個友人來做技術指導,那麼交出一本披著圍棋對戰皮實則依舊走坑爹的沒有最悲慘只有更悲慘的單機遊戲出來,那麼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推廣圍棋運動,人人有責!」
  瞧郭耀那一臉正氣凜然的表情,蘇表哥都不想告訴她其實自己會搞個看上去能辦很多年的世界性圍棋比賽,是因為賭一口氣的緣故。
  
  所以他根本不看好這個遊戲做出來能掙多少錢——不,倒不如說是能少賠一點就謝天謝地了。
  
  不過反正蘇子期幹過的賠錢惹佳人一笑的事情不止那麼一樁兩樁了,所以鐘助理已經開始在想著自己到底要用什麼宣傳語了。
  
  即便是號稱韓國最後的一個飄逸派,李木秀被高永夏撲上來狠狠的咬掉了自己的白大龍一個尾巴,也是心疼的和他將中盤點燃的戰火一直燒到了最後的官子部分。
  兩人一先一後的分別進入讀秒階段後,就聽得棋盤之上一片劈裡啪啦的起手落子之聲。
  互相提子、互相著劫材,互相期望著最後一個劫材在自己這邊。
  
  收官之後,最後清點盤面計算數目的時候,高永夏喃喃的說道:「勝負在半目之間吧。」
  
  而回答他的卻正是之前和自己戰鬥到最後一刻的李木秀。
  「啊,應該是半目。」
  
  最後的勝負確實是在半目之間,在黑棋貼目後,執白的李木秀九段以半目勝出。
  
  高永夏閉上了眼睛,背挺得筆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在第二場比賽開始前,他還得去中國被稱為「六朝古都」中指的古都西安,去參加天啟杯第三輪的迴圈戰。
  之前的「六朝」南京一行,可是讓他的印象無比的深刻。
  
  總而言之,輸掉在氣勢上至關重要第一局的高永夏,用這種發散性的思考方式來轉移自己內心的各種焦躁不安的情緒。
  
  圍棋——是一場在十九縱橫的棋盤上廝殺博弈的比拼腦力的計算運動。
  他看上去很美,實際上卻是在手起子落之間,不見血的刀光劍影。
  
  郭耀將收尾收到一半的文檔縮小,又打開圍棋網站的頁面,搜索高永夏的名字,點開屬於他的姓名連結後,在看到他最新更新的對戰情況表上最新的一場對局「名人戰」,看到他第一局輸了的情況後,不由得歎了口氣。
  「小夏啊……」
  郭耀妹子自言自語的感慨了一半又沒說些什麼其他的事情,可捨不得關掉小夏同學的網頁,於是重新開了一個網頁去看自家竹馬韓光的。
  「果然贏了呢。」
  
  剛剛看到個好消息,可是內心那種仿佛理所當然的情緒,怎麼也沒辦法打消自己對於高永夏輸掉了在氣勢上至關重要的五番棋第一局的憂慮。
  
  「希望他別挖坑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在郭耀妹子腦子裡忽然冒出來很久很久之前,那個名為高永夏的小孩蹲在地上,拿著把小鏟子在自己家的後花園裡挖坑的場景。
  「噗嗤」一笑,心中的憂慮全部散去,然後很高興的應下了錢朝白「今晚去外面吃一頓好的吧」的邀請。
  
  錢朝白眨了眨眼睛,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去想郭耀為了韓光勝利感到高興的同時,為什麼自己還看到了她的電腦下放的狀態列上標明「高永夏」這三個漢字的網頁標題比較好。
  
  青梅竹馬嘛,你讓她說啥。
  
  郭耀妹子拿好錢包和鑰匙後,在門口彎腰穿鞋時忽然道:「小白,我請你去吃陽春麵吧。」
  錢朝白對於這個稱呼,非常義正言辭的表示:「別叫我小白了啊混蛋!還有陽春麵……這也太摳門了吧!」
  .
  .
  PS:「六朝古都」這個詞語,「六朝」指的是南京,「古都」指的才是西安。
  
  
第27章 天樞杯(六)

  天啟杯第三輪八進四的對局,在西安舉行。
  在賽事負責人的安排下住進酒店套房內的高永夏,第二天一大早,因為昨天轉了幾班飛機而在飛機上補眠的結果就是導致今天起得特別早。
  結果睜著眼睛在床上躺了半個小時後,小夏同學終於決定起床。刷牙洗臉梳洗完畢換好衣服,就穿好鞋子準備下樓去餐廳吃飯。
  
  結果端著白粥醬瓜,又順手拿了兩個菜包子的小夏同學朝著後面的餐桌位置一轉身,就看見郭耀的左手扒拉著自己一頭亂毛,右手拿著調羹,大口大口舀著白粥喝下去。
  
  小夏同學內心彆扭了三秒鐘,期間左右觀察了一下餐廳內的人員情況——
  很好,沒有別的人了。
  他完全忽略了提供早餐那邊的工作人員。
  現在才早上六點半,當然不會有其他的人這麼早起床下來吃晚飯。
  
  於是他端著餐盤坐到了郭耀那桌的對面位置。
  「早上好,小夏。」
  郭耀抬了抬自己的眼皮,看到了認識的人後,語氣飄忽的打了個招呼就算完。
  
  「沒睡好?」
  高永夏拿起一個菜包子,在咬下去之前隨口提出了個問題。
  
  「啊,吃好早飯我就準備去睡覺了。」
  郭耀打了個哈欠,戳了戳自己喝剩下的半碗粥,然後眨了眨眼睛站起身。
  「我去找找看有沒有鹹蛋。」
  說罷,就去前面那一圈挑選早飯的地方找鹹蛋下粥喝去了。
  
  在高永夏保持「食不言」的作風慢條斯理的吃完了自己手上的那個菜包子後,剛端起那碗粥喝了一口,就看到郭耀的食指和中指上夾著只鹹鴨蛋凱旋歸來。
  於是等郭耀重新落了座,高永夏也咽下了嘴裡的那口稀粥,順便連碗也重新輕輕的擱回了桌子上。
  抱著「山不就我,我就山去」的想法,高永夏開口,用罕見又難得的平和語氣詢問: 「你怎麼會來這裡?」
  
  雖然小夏同學的語氣很平和,但要是換做稍微熟悉他一點的別人,估計絕對能從他這句話裡聽出莫名的三分諷刺意味來。
  但郭耀妹子好歹也是和這位隔壁鄰居青梅竹馬了這麼多年,到如今是早就修成了「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的第三重境界。
  所以她可以非常心平氣和的敲開手上的鹹鴨蛋,剝殼後用筷子一邊扣掉蛋白朝著蛋黃戳去——「居然流油欸!運氣真好……」——嘀咕完了,這才想起剛才高永夏的問話,於是分出視線去看坐在自己對面的小夏同學,但見得人家端著碗,慢條斯理的一小口一小口喝著碗裡的稀粥呢。
  
  「吃飯、吃飯。」
  郭耀把鹹鴨蛋的蛋黃全都挖出來後,尷尬的笑容配上她的那副不修邊幅的樣子,讓小夏同學嘴角一抽。
  唯一能想到的她不願意說的答案只有——
  「又被催稿了。」
  
  郭耀咬著筷子尖內牛滿面。
  然後把頭埋在加有鹹鴨蛋的稀粥碗裡,稀裡嘩啦一口氣全吃下了肚。
  等到吃完了取出紙巾一抹嘴,看到高永夏又給自己拿了兩個菜包子,眨了眨眼睛,想起今天他還有非常重要的比賽,於是很認真的問道:「要再來一個菜包子嗎?」
  
  小夏同學正襟危坐,克制的點點頭後,郭耀在去還碗筷的時候就順手幫他又拿了一個菜包子。
  
  早飯得吃多點,等下還有非常消耗體力的腦力運動等著呢。
  
  ………………
  …………
  ……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遇上韓光這個作弊器,就算是再怎麼天才都是一個輸字。
  可悲的是,天才這個頭銜現在歸得卻是這個作弊貨。
  
  郭耀啃了最後一口夾心餅乾,拍掉手上的餅乾碎屑後,迎著韓光走去。
  道賀恭喜完了,在記者按下快門前功成身退。
  
  那個彆扭的小夏同學,才讓她比較在意。
  
  郭耀在花圃邊上雙手叉著腰,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輸掉對局後的小夏同學遍尋不得,她尼瑪再也不找了。
  
  在人生地不熟的西安,這貨逃了最後的宴會是要鬧哪樣啊?
  不過話說回來,在這如今天朝國人愛國情操蹭蹭往上漲的年代,小夏同學被套麻袋掄悶棍的概率之高——讓郭耀妹子的表情扭曲成了搞笑與擔憂的混搭產物。
  
  「蠢死了。」
  這句話從對面那個逆光追走過來的男性口中說出後,郭耀妹子毫不猶豫的從口袋裡抽出一雙筷子砸了過去。
  剛剛砸完,立刻爆出一句——
  「你妹!還我的筷子來!」
  
  高永夏彎下腰,把砸了自己腦袋的筷子撿了起來。
  「正常了?」
  
  他問。
  她回答:「原因不明的逃了宴會的傢伙,沒有資格問我這句話。」
  
  「你居然不去?」
  
  「這表情太假了啊哥兒們。」
  郭耀妹子拍拍他的肩膀,隨即問他要不要去吃路邊攤。
  
  似乎有了一個非常不美好的回憶在作祟,小夏同學非常堅決的拒接了這個提議。
  
  郭耀妹子決定自己去買,結果高永夏黑著一張臉跟了過來。
  「切,不吃還跟著來……不就是怕再拉肚子麼……韓國那鬼地方連油水都沒啥……各種苦逼要不要啊。」
  如此嘀咕,引來小夏同學仗著身高優勢的居高臨下的一瞥——
  
  「瞥你個頭,吃啦。」
  郭耀妹子把剛從店主手裡接過的肉夾饃,整個塞到了他手裡。
  
  隔著廉價的塑膠袋,那滾燙的熱氣從小夏同學的手心,一路燙到了心裡去。
  
  「居然不覺得燙麼……」
  郭耀妹子咬了一口肉夾饃,看著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夏同學那默不作聲的表情,嘟囔了一下後,同自己的晚飯作著鬥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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