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個搞事的是太宰
有多久沒有見到太宰治了呢？
在此之前時音其實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只是在他說出那聲「好久不見」之後, 盯著眼前已經不能稱之為少年, 容貌和四年前相比卻並無多大變化的黑髮青年，時音才恍然間回過神來，產生了「啊, 已經四年了啊」這樣恍惚而淺淡的想法。
「好久不見。」時音愣了一會兒, 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太宰君。」
在太宰三言兩語的介紹和叮囑下, 那個名為中島敦的少年拿到資料後, 先一步回偵探社了。被剩下的時音和太宰四目相對, 短暫的沉默後, 時音率先收回了視線, 低頭看著懷裡嬌豔欲滴的花束。
唔，總覺得，有點尷尬。
「啊啊, 肚子餓了, 剛好中午了，找個地方吃飯吧，順便坐下來好好聊聊。」率先打破沉寂的是太宰，他伸了個懶腰語氣輕快, 泰然自若得好像兩人之間從未有過間隙和時隔四年的分別。
「誒？但是我已經吃過了。」時音下意識地回答, 她本來就是懶得在家做飯於是出來吃，用完午餐後剛好看到了一家可麗餅的攤位，於是就在這裡逗留了一會兒，意外碰見了昨天的劫持事件裡遇見的那個白髮少年。
說起來才兩天她就碰見那個少年三次了……概率事件比買汽水中獎小多了, 說不定她可以去買瓶飲料試試看能不能中獎？
「時音……你這樣說話讓我沒法接啊。」太宰困擾地歎了口氣，緊接著揚起了漫不經心的微笑，平靜地說，「就當陪陪我吧，我可是有很多問題想問時音呢。」
時音點了下頭。
用餐的地點是太宰挑選的，在附近大廈頂樓的觀景餐廳。通過帶防護欄的落地窗能俯視這個片區的每條街景，陽光傾灑在桌面上留下了璀璨的斑駁，餐桌與餐桌之間相距甚遠，在這裡只要不大聲喧嘩，放心交談也毫無問題。
已經用過午餐的時音隨意點了些蘇打水和甜點，觀景餐廳一般傍晚時人才會多起來，今天又是工作日，所以雖然還是中午，餐廳裡也非常的安靜。
太過安靜了，稍微有點，不自在。
她看著對面的青年。依舊是那未經打理有些蓬鬆的黑髮，發梢微卷，青年的五官精緻而清雋，金棕色的眼眸像是氤氳著陽光，卻無法覺察出他一如既往微笑下的真意。
時音看不懂太宰治，四年前就看不懂——話說如此，對於絕大多數人的感情和情緒她都並非通過自身的感情去感知，而是透過影視作品和書籍裡學到的知識去揣摩罷了，現在雖然好點了，但習慣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所以看不看得懂，其實也沒必要那麼在意……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太宰君……原來眼睛沒有壞掉啊。」時音在意的目光落在了青年沒有纏繞繃帶的右眼上，他的眼神散漫，眼睛卻是明亮的。
「誒？原來時音是這樣認為的呀。」太宰食指點了點太陽穴，輕鬆地解釋著，「以前的時候，這裡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受傷啦，相較起來現在的工作要輕鬆許多，而且我也放棄撞豆腐自殺了。」
撞豆腐自殺……？
時音懵了一下，她無法理解地眨了下眼，選擇換個話題：「……太宰君說有事想問我，是什麼呢？」
「哎，讓我想想，我的問題真的很多呐，首先，我最為關注的一個……嗯，就問這個吧。」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以不變的笑容和漫不經心的口吻問道，「為什麼不告而別，時音。」
那之後她換掉了手機號。
時音並沒有想太多。
她只是，討厭與過去糾纏不休而已。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心情有點奇怪，又是那種……做錯了什麼的感覺。
「……你生氣了？」時音想不明白，所以直接問了。
回應她的是太宰僵硬了一下的笑，但他很快收斂了微不可查的異樣，歎了口氣：「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啊時音，我只是字面意義上的詢問哦。」
「時音你是那種看准了前方就不會回頭的性格呢，嘛，雖然這樣的時音我也蠻喜歡的，但是，偶爾回頭看看，說不定會有意外的發現。時音昨天收到了花吧，是一束風信子，敦君將它帶回了偵探社。」太宰知道時音肯定對花語這些沒有研究，索性直接說了，「而風信子的花語是——永遠的懷念。」
時音驚訝睜大的深茶色瞳眸裡倒映著青年清秀容顏上心不在焉的微笑。
「你所珍視和追尋的事物，未必就在前方呢。」永遠直視前方，不會回頭，也絕不停下腳步，為此就算斬斷再多羈絆也在所不惜，驀然回首，身後早已空無一物，這樣，真的是她所祈願的嗎？
時音抿緊了唇，緘默不語。
用餐到一半，時音收到了任務短信，太宰眸光輕閃，她起身告離，時音在拿起沙發上的那束玫瑰時，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過了頭：「說起來……太宰君為什麼送我花？」
「很適合你哦，而且女朋友都被其他男人送花了，我卻無動於衷也太不像話了，就當是出於我的嫉妒心理好了，順便，雖然我覺得時音可能已經忘記了，但我果然還是提醒你一下好啦，」他語氣輕快，笑容親切，但總有種危險的氣氛悄無聲息地鋪展開來，與之伴隨的是那人一字一句的輕鬆話語，「我們還沒有分手吧，時音。」
時音：「……」
對不起她真的忘了。
「那……」時音沉默了一下，剛剛開口，就被太宰淡淡地打斷了。
「啊，如果要說分手的話還是免了吧，我不同意哦。」他從座位上起身，「那個時候請求交往的是時音呢，一直這麼任性就算是我也會感到困擾的啊，走吧，我送你下樓。」
時音到底還是沒能將「分手」這個詞說出來。
為什麼呢？
通過直升電梯下行的時候，她抬起頭眼角餘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身旁的太宰，思考了很久，還是沒能找到正確的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不出標題了……其實吧，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什麼的也不錯嘛（。）
待會兒修改下上章錯別字，還有小修下後面不順暢的地方QAQ，更新提示什麼的，無視就好啦，勤快到雙更什麼的，好久沒有過了【喂】
太宰（微笑）：好生氣但是我就是不說。
時音（冷漠）：哦，既然你不生氣那就算了。
☆、第三十一個搞事的是章魚
唔……好困。
少女的意識像是陷入了柔軟而虛無的雲層般困頓, 她托著腮不時點著頭, 直到再也支撐不住，滾燙臉頰觸碰到冰涼的桌面時，忽如其來的冰涼讓她睜開了眼。
眼前是空掉的玻璃杯和裝著不足十分之一威士卡的酒瓶, 時音的酒量很好, 饒是如此, 一次性喝多了酒也讓她的大腦變得昏昏沉沉的, 如同亂麻。
幾點了……？
她撐著桌面起身, 偏頭看向了落地窗外的景色, 辦公室裡燈火通明所以不覺, 外面的天空卻早被夜色覆蓋, 如同墨水打翻了潑灑在了玻璃上，形成了厚重得化不開的黑暗。
啊，已經這麼晚了。
因為想到「酒後駕車不好, 再晚就趕不上公車了」, 時音抓起了辦公桌上的資料袋，步伐有些虛浮，但還不至於走不了路，拉上辦公室門的時候, 她聽見旁邊傳來了男人訝異的聲音：「白崎桑還沒回去啊？」
她順著聲音看了過去, 出現在面前西裝革履的男人面容俊秀，笑意靦腆而溫柔，時音想了會兒，才想起來男人是最近升上來的新人, 是廣津柳浪的部下，名字好像是……嗯，忘了。
「嗯，現在正要回去。」時音隨意地回答了一句。
「白崎桑……喝酒了？」男人詫異地微微睜大了眼，隨後說，「不介意的話，我送你回去吧，白崎桑住在哪裡？」
頭開始痛了。
撐著疲憊的身體去車站和搭車回去，時音幾乎不用思考地就選擇了後者，喝了酒後她開口時的聲音有些沙啞，低聲道謝後她說出了一個位址。
說著她步伐不穩地走了下，因為突如其來的頭疼和空腹喝酒後胃裡泛起的噁心而不舒服地蹙起了眉有些踉蹌，男人伸手去扶她，手在觸及她手裡的那份檔案袋時，被她有些生硬地避開了。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少女緋色的臉頰，印象裡白崎時音不是一個會借酒消愁的女性，做出反常行為的原因……在那份檔案袋裡嗎？
不等男人想明白，她抬手將落到臉頰上的長髮捋到了耳後，站直了身體，神色淡淡：「走吧。」
從隔壁辦公間裡出來的廣津柳浪恰好撞見了這一幕，他看了自己的部下一眼，若有所思，然後低頭編輯了一條短信。
•
時音倒不是借酒消愁，至少她喝酒的時候完全沒有要借酒消愁的想法——時音酒量很好的事情E班的人都知道，他們將在聚會裡從沒有將時音喝趴下過作為一種遺憾和挑戰。這瓶威士卡是赤羽業托人從愛爾蘭帶的，兩人打了個賭。
上車後，在溫暖的車廂和緩慢的車速裡，艱難維持的理智還是被睡意緩緩侵蝕，她在後車座上輕輕地閉上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和赤羽業打的這個賭的原因，時音半夢半醒裡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是她剛空降到E班不久後發生的一件事，在一次的體能訓練後，所有人都在空地上圍坐著休息的時，赤羽業帶著惡意捉弄的笑容對她說：「雖說小律才是機器，但是啊，白崎比她要更像機器，你不這樣覺得嗎？」
說這話時，少年金色的眼眸裡淬著銳利而明亮的譏諷，臉上的笑容更像是故意扯出的假面，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笑意。
赤羽業的語氣裡的嘲諷露骨，就連E班裡的其他人也忍不住出聲制止，替她打抱不平，時音其實並沒有被中傷的感覺，她點了下頭：「是呀，你說的沒錯。」
看似針鋒相對的話語，其實時音只是很認真地肯定了他的想法，的確，比起小律，不識感情的她要像機械得多，所以對於其他人的圓場，時音是有些不能理解的。
「黏滑呵呵呵~~~」殺老師怪異的招牌笑聲乍然響起，移動速度能達到20馬赫的章魚怪物殺老師將自己的觸手搭在了赤羽業的肩頭，「業君，對同班同學說這種話可不好啊，白崎桑傷心了怎麼辦！」
「剛才在烏間老師帶你們做體能訓練的時候，我去了一趟橫濱調查了點事情，」能在一節課的時間從東京到橫濱一個來回並做個詳細調查也只有殺老師能做到了，他的另一隻觸手拿出了一個有一些年份邊緣卷起的牛皮袋，「白崎桑你的過去被人為的抹去了，我輾轉多方到處拼湊下，終於拿到了這份資料，雖然還不詳細，但是對於白崎桑的能力，我已經瞭解得差不多了，雖然你的異能對於老師無法直接發生作用，但是和班上的大家一起協作，將這份能力用到暗殺上，肯定能打磨成非常優秀的利刃。」
出於對時音異能力的好奇，其他人小聲地在下麵談論了開來，防衛省的烏間惟臣朝她的這個方向看了眼。
「但在那之前，作為老師，我有教導你使用能力的責任，白崎桑，你的異能實在是非常優秀，只要是實體層面上的真理都能在你的異能下被強制灌輸入你的大腦，情感的存在卻並非那麼簡單的東西，回想起來，在你被異能所影響之前，不依靠理智分析，你自身的感情的存在，開心的事情、難過的事情還有會引起你憤怒的事……所有的事情，老師也會和你一起學習。」殺老師走到了她的跟前，他的觸手溫柔地落在了她的頭頂上，「白崎桑雖然對感情的認知比常人要遲鈍，但絕對不是機械一樣的存在。」
在察覺到有人靠近的時候，時音睫毛輕顫，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記憶和夢境裡的喧囂如同退潮般驟然遠離，現實是非常寂靜的夜晚。
車門大開著，車在公寓門口停下。
「那個，看白崎桑一副很累的樣子，不知道該不該叫醒你。」手裡拿著脫下外套像是要給她蓋上的男人尷尬地笑了笑，時音拿上檔案袋下了車，寒冷的夜風拂面，讓混混沌沌的她也精神了許多，她說了聲，「謝謝。」
「白崎桑一個人上樓沒關係嗎？」男人擔心地問了句。
「嗯，酒已經醒的差不多了。」時音往前走了兩步，她忽然想起來了什麼，於是回頭問道，「說起來，你的名字是什麼？」
「……鶴田晴人。」冗長的沉默後，單手捂臉的男人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出聲，「那個，白崎桑……」
「嗯？」
「這是你這個星期第三次問我的名字了。」
「……」誒？
•
喝多了酒的後果就是時音大腦有些混亂，意識卻很清醒，她用鑰匙將門打開後，視線自然地落在了空曠的客廳裡。
鏡花不在。
港口黑手黨是制度森嚴的組織，鏡花在上個任務裡犯下的失誤導致她被關入了幽閉室裡，就算是尾崎紅葉也不能對此說些什麼，她也一樣。如果要在黑手黨裡生存，鏡花就需要斬斷多餘的猶豫。
雖然她覺得鏡花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資格，但尾崎紅葉大概不這麼想。
時音伸手打了個哈欠，房間就在裡面，被酒精麻痹困乏的身體卻抗拒著繼續移動，她懶惰地陷入了沙發裡，伸手打開了自己一直都在拿著的檔案袋。
裡面的資料她並沒有細緻去看，大概掃了一眼是屍檢報告和警方對於某個案件現場勘察記錄，還有DNA鑒定報告之類的，本來應該是被完全銷毀的資料，現在卻因為某個理由出現在了時音的手中，時音興致缺缺地掃了眼報告的標題，最後拿出的是裡面夾著的幾張照片。
照片是某個監控鏡頭拍下的畫面，照片裡的人戴著帽子和口罩做了基礎的偽裝並且刻意走了監控的死角，身姿挺拔，步伐匆匆。
儘管看不到臉，時音卻知道他長什麼樣子，說來奇怪，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平時也沒有刻意去回想過那時的事情，不說刻意，就是無意識的回憶都很少有，時音甚至都以為自己早就忘記那時的事情了，但是看到照片的瞬間，她就發現，自己清楚地記得那些人的臉。
記得，被血浸透的屍骸和地毯，還有蒼白如幽靈的臉。
那是距今為止十二年的一場案件，案件的當事人在警方的屍檢報告中是全員死亡，然而出現在時音手裡的這張照片，再度出現的當事人之一，他的樣子卻極其不自然。嗯，怎麼說呢……就算是保養，也未必保養得太好了，那麼果然是那個原因嗎？
那個藥的實驗成功了？
鬆開了手裡的照片，被酒精徹底侵蝕了大腦的時音終於放棄了思考的能力困乏地合上了眼。
不知道睡了有多久，時音在察覺到有人靠近的時候，睡眼惺忪的她第一反應是去摸被她隨手壓在了抱枕下麵的短刀，扣住來人的手腕，伸手一拽就將他壓制在了沙發上，好在她沒有關掉客廳裡的燈，在她揮刀刺出之前，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於是酒醒了一半。
「你怎麼在這裡……？」
☆、第三十二個搞事的是情商
通亮的光下是青年瓷白的肌膚, 散亂在米色沙發上烏黑的發和唇邊凝固般的微笑。
「啊呀, 時音突然這麼大膽地撲上來還真是讓人受寵若驚呐。」
略顯輕浮的笑聲落下，太宰對架在他纖弱脖頸上的利刃視若無睹，像是完全不擔心她會對他動手似的, 金棕色的剔透眼眸裡流轉著散漫的光。
他揚了揚手裡的金屬絲, 聲調明朗地道：「當然是, 就這樣走進來的。」
「你是小偷嗎？」時音將刀拿開, 撐著沙發起身, 昏昏沉沉的大腦忽然眩暈, 天旋地轉裡, 剛下沙發的少女因為身體失重而栽倒。
她下意識地想要去扶住旁邊的茶几, 纖細的手腕卻被太宰扣住，緊接著整個人被他溫柔地擁入懷裡，目眩的症狀漸漸消散後, 她輕輕眨了下眼, 視野重新變得清晰，眼前是太宰纏繞著繃帶和被衣服包裹著的精緻鎖骨，她輕聲道謝，想要重新站直身體, 太宰卻並未鬆手, 她疑惑抬頭，太宰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然後說：「時音還真是喝了不少的酒呢，在沙發上睡覺可是會感冒的, 我送你回房間吧。」
他將身體虛軟的時音打橫抱起，身體懸空，她只能雙手摟住他的脖頸不讓自己掉下來，直到被放到柔軟的席夢思上，她才鬆開了手。
太宰低頭看著少女緋紅的臉頰和耳垂，溫聲道：「身體還是不舒服嗎？冰箱裡有牛奶沒有？」
時音搖了搖頭，她的嗓子有些啞，於是說話的聲音也被放得很輕：「幫我倒杯水就好，沙發上有個檔案袋能幫我拿進來嗎？」
「我出去一趟，剛才上樓前，樓下的超市還在營業中。」太宰拒絕了她的提案，他站直身體後，忽然想起了什麼於是問，「說起來，時音你不會是空腹喝酒吧？」
時音沉默。
於是在少女的默認下，太宰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酒雖然是好物，但是時音你這樣也太亂來啦，不過你要是缺酒友的話，我隨時都有空哦。時音先休息，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這句話，太宰體貼地替她關上了房間的門。時音脫下外套後縮進了被窩裡，她其實還有些頭疼和昏沉，卻不想閉上眼睛。只要一閉上眼睛，浮現在腦海中的就是那如同玻璃碎片反射著銳利冷光的血色記憶，事到如今時音並不是在害怕什麼，她只是……討厭那樣的感覺。
像是溺水的人越是掙扎越是沉入深海，直到四周再無一絲光亮，窒息的感覺就算是夢醒後也仿佛刻入了肺腑裡，越是回想越是……想要破壞些什麼。
分解毀壞摔碎踐踏——
殺掉殺掉殺掉殺掉全部都破壞掉！！
啊啊，真是，讓人討厭。
她的能力「解體諸因」是觸碰「真理」和「法則」的異能，並非是異能的副作用，只是長期使用異能，習慣性用異能去窺測這個世界的她所擁有的是近乎冰冷的理智。
物質的構成、分子的解析、嚴密而一絲不苟的公式……只要是有形態的存在她都能夠解析和理解，唯獨對於「人性」，她總是仿若隔岸觀火般，近乎漠然地注視著這一切。
因為無法理解。
無法理解明知實力懸殊還要赴死的人，無法理解垂死掙扎的人為了他人而爆發出的勇氣和執著，無法理解即使知道前途未蔔也要拼搏奮發的那些人，那不是無用功嗎？
蟄伏于時音身體裡名為「理智」的怪物，迄今為止，只有兩次被名為情感的存在吞沒，吞噬一切的怒火像是要將她燃燒殆盡，卻奇異地讓她找到了存活於世的實感。唯獨兩次，但都不是什麼值得銘記的事情，時音不是喜歡回顧過去的人，就算是這樣，她偶爾也會生出，如果那樣的事永遠都不曾發生就好了這樣的想法。
四年前她誤以為黃瀨涼太死亡的那次，理智尚存。而對於距今為止十二年前的那場命案，很矛盾的，時音記得血泊裡每個人的臉，記得墜落到地面上的燈具碎片銳利的反光，記得子彈在眼前碾作塵時血液順著額頭流淌的溫度，記得那麼多細節，時音對於那件事的整片記憶卻是模糊的。
像是精緻的五彩玻璃被驟然摔碎在地面上，每一個碎片都棱角分明，閃閃發亮，卻怎麼也無法拼湊成完整的一片。
就算是憤怒，那也是，游離於這個世界之外的時音，第一次那麼清晰地感受到「情緒」的存在。
清淺的敲門聲寂寥地響了一兩聲，將她從回憶裡喚醒，時音撐著床墊起身，吱呀一聲門被推開，太宰一手拿著檔案袋，另一隻手拿著裝著牛奶的玻璃杯。
「給，喝了牛奶後就好好休息吧。」太宰將牛皮袋放到了床頭櫃上，靜待她喝下牛奶。
總覺得，有些奇怪。
從太宰手裡接過了牛奶的時音發現牛奶是溫熱的，一飲而盡，被牛奶溫暖後的胃部的難受得到舒緩，她將空掉的玻璃杯遞給他的時候，在不知道困於心扉的陌生情緒究竟是什麼的情況下，指尖輕顫，然後，拉住了他的衣袖。
「嗯？」太宰疑惑地應聲，「怎麼了嗎？時音。」
「我睡不著，能稍微陪下我嗎？」時音輕聲。
「……孤男寡女在一個房間裡，提出這種要求可是在耍賴呀，時音。」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稍微地沉默後，太宰垂眸看著少女坦率而明亮的眼睛，無奈地彎了彎唇問，「是要聽童話故事嗎？」
「我又不是小孩子。」時音撇了下嘴。
「是是~」對於時音不覺間流露出來的孩子氣，太宰輕笑一聲，包容地附和著，他拖過一旁的椅子在她的床前坐下，聲音明朗地問，「那你想聊些什麼呢？」
「不知道……」時音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忽然提出這麼奇怪的要求，簡直就像是……在撒嬌一樣。露出了困擾的神色，時音思考著可以說的話題時，突然想起來了什麼，抬眸道，「對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又是怎樣知道我住的地方的？」
「誒？這是秋後算帳嘛。」太宰狡黠地笑著，「我這邊也有我自己的人脈呀，有人發短信給我說『我再不回來女朋友就要被人搶走了』什麼的，再加上我想見時音了，所以就過來看看情況了。」
「撬鎖進來？」時音偏了偏頭，提出了質疑。
「哎呀，時音不也做過同樣的事情嘛，彼此彼此~」太宰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似的，坦然地回答後，順著這個話題又說，「說起來，還沒向你道謝呢，那個時候要不是時音，我就要因為高燒過度孤零零地死在公寓裡了。啊，對了，還沒有問過你，為什麼要救我呢？時音，因為一條短信就趕來什麼的，果然還是有些意外啊。」
「順便就……」時音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四年前她打算暫時離開橫濱時，偶然撞見了順著湍急河流漂走的太宰，她那時原本是打算扔下太宰不管的，只是望著就快漂流到下游的太宰的身影，鬼使神差的，她還是拜託一旁的漁夫將他打撈了起來。
太宰治的友人，織田作之助死亡的事情，時音後來有從廣津先生那裡瞭解到相關的情況。
——絕非是同情。
太宰既不需要憐憫，對感情的認知一向不正常的時音也缺乏這樣的情感。她大概只是，在某個瞬間，確實地產生了「不想讓他再一個人」這樣帶著溫度的想法。
是……心血來潮吧？
凝望著青年明澈清亮的眼睛，時音忽然有些回答不上來，倒不是不清楚自己那時的心意，她只是，不知道充斥於內心，讓她在那時產生了那樣想法的理由。
果然，很奇怪啊。
「我困了。」坦率積極到不可思議的時音，有史以來第一次產生了逃避的想法，她縮入了被窩裡，把被子拉高遮住了半張臉，聲音悶悶的從被窩裡傳來，「走的時候幫我帶上門吧，太宰君。」
「呐，時音，撒嬌可以，太過任性了可不太好呢。」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撐在了她腦袋的兩側俯視著她，太宰治有一張很好看的臉，極具欺騙性的微笑讓人無法窺測他笑容下的真意，然而他凝視著她，不笑時的神情看起來顯得涼薄而冰冷，漫不經心的語氣更是如同懸在頭頂隨時都要掉下來的刀刃，讓人不寒而慄，「白天的時候，時音問我是不是生氣了，我那個時候否認了對吧？那是騙人的，說實話，我有點生氣。」
「最初說要交往的是時音，擅自切斷聯繫的也是時音，我明白時音想要告別過去的心情哦。但是啊……毫不留戀地將我也拋棄，果然還是讓人很不爽啊。」他輕描淡寫地說著，臉上卻沒有慣有的輕鬆微笑。
時音一時有些怔忪，她看著他的乾淨溫和的眉眼，於他眼中氤氳的風暴，忽然間，心裡像是堵著一團氣似的，壓迫著她的心肺，讓她說不出一個字來。
「開玩笑的，被我的演技嚇到了嗎？」話鋒一轉，陡然露出了輕快笑容的太宰低頭在她額上落下了一個如羽毛般輕軟的吻，「晚安，時音。」
他起身就要離開，時音心裡堵著的那團不知名的氣體卻在無聲地膨脹擴大，化作陰霾，她微微張口，終於在他離開前，發出了聲音：「太宰。」
「嗯？」太宰回頭，毫無異樣地微笑著，聆聽她的話語。
就和以前的許許多多次一樣。
說來也奇怪，時音並不是話多的人，她習慣於緘默，不但容易錯估他人的情緒，就連對自己的情感的存在都缺乏認知，但是在兩人的相處裡，太宰卻總是作為傾聽者的一方而存在。
倒不是因為時音跟他說了些什麼——她並不太喜歡將自己的事情說個不停。而是只要在他的面前，就算她什麼也不說，他也能知道她的心緒。
「對不起。」她說。
「誒呀，時音不需要道歉也可以的，都說了只是演技而已。」太宰雲淡風輕地笑著，「我就是想看看時音被嚇到的樣子罷了，很可愛哦。」
「騙人。」時音撐著床面坐起身，她抬手將滑落在臉頰上的長髮捋到了耳後，認真地注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無法正確地理解其他人的情感，更不知道太宰君的想法，但我至少清楚，剛才太宰君說的『演技』，是在說謊。」
「……」
「對不起，我並不是想惹太宰君生氣，我只是覺得……」說到這裡時音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下，她微微垂下眼瞼沒有再繼續看太宰的眼睛，輕聲道，「太宰君要是沒有遇見我的話，會更好些。」
——啊啊，原來如此。
——她原來是……這樣想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的意思大概就是——
#情商負數的人就不要亂說話×#
☆、第三十三個搞事的是助攻
在時音說完了那句話後, 房間裡陷入了漫長的寂靜。難以形容的壓抑氛圍如同一張密集的網悄無聲息地延展開來, 低垂眼瞼的時音看不見太宰此刻的神情，她分外安靜地等待著，乖巧得好像法庭裡等待法官宣讀審判詞的被告。
「原來時音是這樣想的啊。」許久的沉默後, 太宰輕笑一聲, 語氣如常, 「很晚了, 時音早點睡。」
隨後是自床邊逐漸遠離的腳步聲。
在門被關上的細微聲音落下之後, 原本就非常安靜的房間愈加地沉悶。她抬起的視線落在了緊閉的房門上, 很是突然的, 有些後悔。
前半夜的時候時音反反復複地夢見過去的事情, 淺眠與夢魘交織著，直到後半夜才在酒精的作用下不知不覺間重新睡了過去。
平時沒有任務的時候，時音喜歡睡懶覺, 但是第二天她卻很早就醒了, 夢見的都是一些糟糕的事，時音在洗漱間裡看著面色蒼白得不像話的自己，竟然覺得很陌生。
冷汗將衣服黏在身上，再加上一身的酒氣讓人很不舒服, 洗浴和吹幹頭髮之後, 回到房間的時音拿起了床頭櫃上的手機，在通訊錄裡翻找了一下，撥出了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後就被接起，從手機那頭傳來的是赤羽業懶洋洋的招呼聲：「早上好呀, 白崎，昨天的酒好喝嗎？」
「早上好，酒的味道還不錯，雖然比起威士卡我更喜歡紅酒，不過我有一個疑問希望赤羽君能夠回答我，」時音微挑了下眉，開門見山地道，「你是不是在酒里加了點別的什麼東西？」
時音和赤羽業打了個賭，賭的就是喝完那瓶威士卡她會不會醉，雖然不執著於酒，但是時音對自己的酒量是自信的，再加上她以前也喝過這款威士卡，然而昨天她的狀態著實算不上好，她不由得懷疑赤羽業是不是在裡面做了什麼手腳。
「也就是說白崎你輸了？願賭服輸，我本來也沒有說過，那瓶酒和其他的酒一樣。那麼，那件事就按說好的去做吧，白崎時音同學。」就算隔著手機看不見赤羽業的臉，時音也能想像出他說這話時捉弄的神情，「嘛，作為沒有提前告知的補償，特意告訴你一條情報好了，大概是和白崎同學有關係的情報。」
「一個多月以前，因為某個案子，我認識了東京這邊警視廳的某個高層，是個難得地和那群平庸的政府人員不同的實幹家，然後呢，我稍微調查了一下發現，這個有趣的員警是在五年前因為工作升遷原因從橫濱調來的，以前在基層苦幹，尤其是對現場偵查很有一套，和他搞好關係後，我從他那裡知道了某件事。」赤羽業說得輕描淡寫，但實際上他拿到情報的過程肯定沒有他說得那麼輕鬆，至少他謀劃了一個多月這件事就足以說明情報提供者的謹慎了，「具體的情況我告訴小渚了，電話裡說不怎麼安全，畢竟我是政府高官嘛，就算有小律在，電話也容易被監視，我讓他來橫濱了，之後的事你問他就可以了。」
中學時代填寫志願的時候，赤羽業胸有成竹地在將來的目標中填下了「暗中操控別人的政府官員」，作戰策略上也以「不管怎麼樣還是先從背後操縱開始」為准的赤羽業，大學畢業後如願以償地成為了公務員，具體的情況時音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赤羽業現在在東京地區的政壇上踴躍活動。
「嗯，謝謝。」時音不善言辭，她說「謝謝」的時候就是真正地覺得感謝。和不會去聯繫偵探社的人一樣，時音也不怎麼會主動去聯繫E班，對於在人際關係裡處於被動地位的時音來說，像這樣與E班的人維持近十年的聯絡，就算是不怎麼理解感情的時音自己也知道，那個時候，殺老師對她的教導，直至現在也深切地影響著她。
——如果殺老師還活著的話，她說不定會得到改變。
掛斷電話後，時音站在原地走了下神，如此想到。
•
和潮田渚約定見面的地方在鶴見區小野町創業廣場附近，附近有很多公司商社的事務所，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與商務街隔著一條鬱鬱蔥蔥的綠化帶。時音點了杯冷飲，坐在露天奶茶店的籐椅上等待。
冰塊和玻璃杯碰撞發出了清脆悅耳的響聲。
「好久不見，白崎桑。」
於漸漸炎熱的季節裡，潮田渚的聲音像是冰鎮飲料裡的冰塊，臨近她身旁時乍然響起，空氣裡那縷微不足道的熱氣也被冰鎮了似的緩慢退卻。
雖然他現在的職業是教師，但能無知無覺間將殺氣和存在感都削弱到最低的潮田渚，無疑是能人輩出的E班裡，最為有暗殺天賦的存在。
——時音是光明正大地殺。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把自己排除了。
「好久不見，小渚，」時音托著腮側過頭，她打量著眼前的男人，輕眨了下眼，直白地評價，「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身高。」
「為什麼突然要提這個？！」潮田渚對自己中學後身高就沒漲過這件事怨念頗深，他拉開椅子在時音的對面坐下，歎了口氣後卻露出了笑容，「不過太好了，從業君那裡聽說白崎桑去黑手黨後，我嚇了一跳呢，不過看起來白崎桑沒怎麼變。」
「啊……確實，E班裡最開始知道我去港口黑手黨的是赤羽君。」這麼一說，時音才忽然想起來，她並不是會主動說自己事情的人，最開始通過小律調查到她現在情況並且言語挖坑讓她承認的就是赤羽業，她不由得說，「所以說，我不擅長對付腦袋太聰明的人啊，一般情況下，對於這類型的人，直接動手揍比與他們勾心鬥角要來得爽快得多了。」
「白崎桑一臉平靜地說了很可怕的話啊。」潮田渚吐槽後，將一份檔案袋遞給了她，「這個是業君讓我轉交給你的。」
時音接過資料拆開，熟悉的排頭讓她微怔後抿緊了唇：「你們怎麼會……？」
那件事，她沒有告訴過E班的人。
雖然他們知道的理由，她或多或少都能猜到。
果然，潮田渚低下頭，雙手交叉的十指不由自主地收緊，潮田渚開口道：「是殺老師告訴我們的，白崎桑身份的事情，恐怕那個時候他就預料到了政府不會讓他活下去的事情，就算奧田同學製作的矽化物溶液成功了，和地球相比，殺老師存在的風險也太大了。所以，殺老師讓我們在那之後，也盡可能去幫助白崎桑，這份報告就是白崎桑父母身亡時警方的現場報告吧，資料原本應該是被銷毀了的，老師那個時候也沒能查到，這份資料是被藤原先生私藏下來的，白崎桑的父母是黑手黨吧，那個時候的案件被當做黑幫仇殺草草收尾了，但是，這份資料顯示，現場並不只是單純的仇殺，那個時候，襲擊了白崎桑父母的那群人，是在找什麼東西。」
與森醫生之前交給她的資料對比，這份資料裡，的確多了些東西。時音對那時的記憶一直以來都是處於模糊的狀態，除了大腦的保護機制這個理由外，更多的原因是她異能徹底覺醒時副作用的影響。
如果將時音的大腦比作是一台電腦，那時的情況就是時音完全開啟異能後，電腦無法承載資料的計算，硬碟過熱導致資料損失。
通過現場多出來的照片，很容易看出來翻找的跡象。
「白崎桑有什麼頭緒嗎？」潮田渚若有所思地道。
「不，我……」時音下意識地要回答，一段記憶卻如雨後春筍般浮現在了時音的腦海中。
找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資料。
對了，是資料。
時音的雙親是港口黑手黨的成員，父親更是先代首領的近親，母親是科學家，那個時候，她記得，他們好像是在負責某項研究。
與黑衣組織合作研發的某項藥物，在父母死亡後，研究中止。藥物的目的在於「長生」，然而實際的結果卻是「服下藥物的實驗品死亡」。
她記得，森醫生說過，合作失敗後，黑衣組織繼續了實驗，並給那種藥命名為——APTX4869。
「時間就快了，媽媽知道，這份資料應該被銷毀才對，但是……」
想不起來。
越是回想幼年的記憶，時音頭疼的症狀愈烈，正在這時，潮田渚近乎透明的清涼聲音從對面傳來，讓她停止了回憶：「白崎桑的身體不舒服？」
「之前見面的時候就發現了，白崎桑的心情很不好。」時音重新看向了潮田渚，他審視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臉上，並不鋒芒，只是很溫和地判讀著，然後問，「是發生了什麼嗎？」
時音嚴重懷疑潮田渚有一個記下了E班所有人弱點的小本子，知道在洞悉能力一流的潮田渚面前隱瞞也無濟於事，而且也並不是什麼值得隱瞞的事情，時音喝了口冷飲，冰水的溫度好似一注鎮靜劑，讓她雜亂的心緒稍微平復下來，時音緩了緩才以若無其事的口吻道：「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就是，我可能做了讓某個人生氣的事情。」
「白崎桑會做讓人生氣的事情……總覺得，」潮田渚理解地點了下頭說，「挺普通的。」
「……」她竟然找不到能反駁的話。
「白崎桑做了什麼？」潮田渚順著話題繼續。
「只是因為想要搞懂感情的存在所以擅自說要交往，交往後又一聲不響地失蹤四年，並且在重新見面後還說出了『希望對方沒有遇見過我』這樣的話。」時音掰著手指表情平淡地數如家珍，「果然還是有點過分了？」
「……」不，怎麼想這都不是一般的過分吧！潮田渚忍不住於心底吐槽後，忽然察覺到了什麼，他開口問，「為什麼不希望對方遇見你？」
「我……無法回應其他人的感情，畢竟我對於喜歡啊、好感啊這些情緒的存在都不能確切地體會，也不知道，自己對他抱有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心情。」時音踟躕了一會兒，還是回答，「所以還是不要遇見會比較好吧？」
「但是這只是白崎桑自己的想法吧，擅自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其他人的身上，惹對方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潮田渚撓了撓頭說，「喜歡什麼的，我也不是很明白啦。不過，一向對其他人漠不關心的白崎桑，會認真地去考慮對方的想法，站在對方的角度上去理解問題，因為對方的情緒變化而失落，這不正是白崎桑在意對方的證明嗎？」
潮田渚的話讓她醍醐灌頂，她眨了眨眼，忽然開口。
「小渚。」
「唔？」
「茅野桑喜歡你哦。」
「……」為什麼忽然要提這個？！
「但是，我大概知道我應該怎麼做了，謝謝，小渚。」看著對方糾結的表情，少女微笑著，鄭重其事地道了謝。正在這時，她感到了風衣口袋裡手機傳來的震動，她將手機打開，沒有備註的號碼給她發了短信，在看見了郵箱裡的幾張照片後，她略微一怔，臉色轉沉。
☆、第三十四個搞事的是APTX4869
「拜託你們了。」
委託人鶴田紀子正襟危坐, 她雙手疊放在了膝蓋前, 低著頭語氣懇切。
起因是鶴田紀子小姐的男朋友北村智也於三日前失蹤。據紀子小姐講述，北村消失前的行為很不對勁，有時說話遮掩, 有時又會陷入突如其來的發呆和驚惶裡, 有些擔憂的紀子小姐特意留意了北村智也的行蹤, 發現身體一向健康的北村公事包裡出現了未知名的藥物, 感到不安的紀子悄悄留下了兩顆膠囊。
這就是紀子對於北村突然失蹤的全部線索了, 她懷疑男朋友瞞著她吸食毒品。
「如果那個真的是毒品, 我希望……能給智也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所以還不想報警。」
伴隨著紀子小姐殷殷切切的聲音, 太宰晃了晃手裡裝著藥囊的玻璃瓶，瓶子裡裝著的是被紀子私留下來的膠囊，膠囊呈現紅白二色, 與玻璃瓶碰撞發出了細微的輕響。回憶著昨天在時音那裡看到的照片, 太宰將藥品放入了兜裡，從沙發上站起身，笑著開口：「既然紀子小姐懷疑是毒品，就去找醫院檢查一下怎樣？放心, 紀子小姐不想被警方知道, 拜託醫生檢測的時候，就說是社內的工作好了。」
這麼說也沒錯，本來就是武裝偵探社收到的委託。
「這次怎麼這麼積極？太宰。」作為搭檔的國木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才道，「不過確實, 雖然社內也有醫生，但是要檢測藥品，相應的設備也是必要的。」
「我隨時隨地都這麼積極哦，國木田君。更何況是這麼一位美麗小姐的請求。」太宰慣性使然地說出了不真切的話語，雙手插兜，手心觸碰到的是玻璃瓶冰涼的溫度，他漫不經心地將接下來的話補充完整，「剛好我知道一名醫生在藥物檢測上頗有研究。」
如果他沒猜錯，這個藥……
啊呀，說起來，最開始和時音認識，就是因為這件事呢。不知道她那邊怎樣了？
一路插科打諢，油腔滑調的太宰和一本正經的國木田將百無聊賴的路途也渲染得趣味橫生，去往醫院的漫長距離也被無知覺地縮短，期間國木田雖然質疑「附近不是就有醫院嗎？」也被太宰若無其事地糊弄過去了。
到了醫院後，也沒去掛號和預約，太宰輕車熟路地找到了過去認識的醫生，將對方詫異的表情盡收眼底，太宰搶先一步開口道：「啊，好久不見，藤野醫生，因為社內工作，有個藥品要麻煩你檢驗一下了，現在有時間嗎？」
「當然，有時間。」立即反應了過來的藤野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他站起身來從太宰手裡接過了樣品，眯著眼睛仔細地研究了一會兒膠囊才說，「化驗需要半到一小時，勞煩太宰先生你們在外面稍作休息。」
在藤野帶著樣品往研究室裡去後，太宰將目光投向了一邊的鶴田紀子，像是隨意地探尋著：「紀子小姐之前說，紀子小姐的男朋友是你大學時代的前輩吧。在北村君失蹤前，有沒有接觸什麼紀子小姐不知道的人呢？」
考慮到「如果北村先生的失蹤真的和毒品有關，毒品的提供者很可能就是那群人」，國木田也緊跟著看向了紀子。
被審視般的視線盯著的紀子有些拘謹地抿唇埋下了頭，她露出了回憶的神情，半晌後才搖了搖頭說：「智也不怎麼跟我講他的事……說實話，對於智也的工作還有認識的人，我都不是很瞭解。」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紀子小姐也不必太過驚慌，」太宰在紀子看不見的角度，若有所思地微眯起了眼，意味深長地道，「暫時還是先等研究結果吧。」
紀子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那雙清澈剔透的眼睛裡透露著與她驚惶表情所不符合的冷靜。
看穿了一切的太宰卻微笑著，什麼也沒說。
在等待的時間裡，對任何事情都有著嚴格規劃的國木田利用這不算短的世界對鶴田紀子進行了詢問，大約在半小時以後，研究室的門重新打開，穿著白色大褂的藤野醫生手持著報告走了出來，國木田迎了上去。
紀子悄無聲息地將手放入了衣服的口袋裡。
變故就發生在那一霎那。太宰眼角餘光瞟見的是于陽光下劃過的銳利反光，剛來得及喊了聲「國木田，趴下！」，轉身將站在原地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女人按到在地，下一刻，子彈如落雨般掃射在了牆壁和玻璃上，將辦公室的玻璃打得粉碎，劈裡啪啦的聲音卻像是被什麼東西驟然切斷了般戛然而止。
沒多久，太宰聽到口袋裡傳來了郵件進入的提示音。得到了喘息餘地的國木田趕緊問「太宰，沒事吧？！」，撐著地面站起身來的太宰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又伸手將還有些懵的紀子拉起來後，看向了自己的手機螢幕。
電子郵箱裡收到了一張新的照片，赫然是他將紀子壓倒在地時被拍下的，照片方位顯示拍攝者就在剛才狙擊手所在的位置上。下麵還附贈了一句話——
[打擾了？]
太宰偏頭往對面事務所大廈最適合狙擊的位置看去，於窗前一閃而過的是黑髮少女綽約倩麗的模糊身影。
「哎呀呀，時音還真是任性呢。明明……嘛，算了。」太宰將手機收好，問藤野，「是那個藥嗎？」
「目前對藥物的化驗尚且粗略，所以還不能百分之百確認，不過當初我也參與了太宰先生帶回來藥劑的實驗，透過兩者已知的資料比對，是同一種藥品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七十六。」藤野給出了可以說是肯定的答覆。
紀子悄然地深呼吸後，強裝鎮定地道：「果然是……毒品嗎？」
「毒品？怎麼會，是毒/藥哦。我想想，黑衣組織的人是怎麼稱呼這種藥的呢？好像是，」太宰觀察著紀子流露出了不安的神情，故意捉弄似地拖長了音調，才她的惴惴近乎達到了極限的時候，才不緊不慢地說出了藥品的名字，「APTX4869？」
「APTX4869？什麼毒/藥？」剛才還一頭霧水的國木田突然醒悟了太宰捨近求遠的理由，他有種又被搭檔涮了的感覺，鏡片下銳利的目光看向了太宰，「喂，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太宰！」
「難以想像，黑衣組織的人會來找偵探社。」儘管鶴田紀子曾辯解藥品是她從男朋友那裡拿來的，太宰的這番言辭卻顯然無視了她的說辭，已經自顧自地下了判言，然而因為是太宰說的話，無論是國木田還是被拜託化驗的藤野醫生對此都深信不疑，他好整以暇地看著紀子，微笑不變，「如果被組織的人知道了紀子小姐的行為，紀子小姐肯定會被當做背叛者裁決吧？所以，在紀子小姐說出真正地委託前，就麻煩國木田君保護紀子小姐先回偵探社了。」
已經重歸冷靜的紀子放棄掙扎似的露出了輕鬆又冷靜的神情，她笑了笑：「不愧是……」
話說到一半就被她曖昧地停止了，默認了太宰說法的鶴田紀子絲毫不打算反抗地站在原地，垂下了眼瞼。
眼見著太宰雙手插兜往外走去，國木田趕緊道：「讓我送鶴田小姐……？你這繃帶浪費裝置又打算跑到哪個地方去幹什麼？」
「當然是——」太宰揚了揚手機，沒有回過頭，走出科室的大門後，輕快的聲音才傳了過來，「去哄吃醋的女朋友。」
「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