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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我真的是酒廠老板》作者:手植【完結+番外】

《(綜)我真的是酒廠老板》作者:手植【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5817個瀏覽者
文案:

天宮八重從時政退休回家時,不小心穿錯時間,來到五十年後。
還看到了她當年隨手建立的制藥公司,居然變成了日本最大的假酒生產組織。
天宮八重:「……」
跟過來的近侍刀:「……」

為防止好端端的公司被那個不成器的Boss搞沒,天宮八重不得不踹開他,勤勤懇懇地開始重新改造。
首先,改造第一步,就是把組織裡那麼多假酒全都變成真酒!

某琴爺:這是我們的新Boss,作為一個逼格十足的反派,最喜歡的事情是給青組室長送玫瑰花,以及去橫濱和港口Mafia的首領約會。
某FBI:其實她上個月還和蛤蜊家族十代目來了趟說走就走的旅行。
某貝姐:好了,Boss你停下,我幫你說吧——我不是我沒有你們不要亂說!
天宮八重:……
  
本文又名《Boss和她沒用的男人們》、《八一八酒廠那個屑Boss》、《那個以一己之力策反紅方全體的女人》
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
臥底不規範,酒廠兩行淚。
本文旨在讓假酒們感受到酒廠如沐春風的愛,從而投入組織溫暖的懷抱!
  
閱前預警:
·蘇爽文,沒有邏輯,女主全文最攻
·存在假酒變真酒、酒廠洗白等一系列劇情,時間軸混亂
·本質搞事業,業余談戀愛
·主酒廠和小野犬。
·cp未定,歡迎買股
  
內容標簽: 綜漫 天之驕子 少年漫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天宮八重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帶領酒廠走上巔峰
  
立意: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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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宮八重從時空隧道走出來,降落在四下無人的小巷裡。

  她剛剛結束自己在時之政府的工作。

  作為一個新卸任的審神者,她終於可以不再每天寫那些裝模作樣的文書和報告,而是帶著近侍刀和豐厚的退休金告老還鄉,從此過上揮金如土的頹廢生活。

  然而生活總有意外。落地的那一刻,天宮八重就立刻察覺到周圍的環境與自己離開前的區別——這裡太先進了,比她離開之前那個繁華但普通的東京更加先進,高樓林立,人潮湧動,到處都是電子音樂的聲音,不遠處的商場外還掛著巨大的電子顯示屏。

  黑發紫眸的近侍短刀皺了皺眉:「大將,這裡是不是有點奇怪?」

  短刀名為藥研藤四郎,是早已消逝在歷史中的刀劍,如今被天宮八重從時政帶了回來。

  回來之前為了能夠更快融入主君的世界,藥研還特意調出天宮八重所在的時間線研究了一番。

  但現在小巷外面喧囂虛幻的十字街道,顯然與他調查到的資料不符。

  如果他沒記錯,大將所在的時間,應該是二十世紀的……

  「沒錯。」

  天宮八重的視線從電子顯示屏下角顯示的時間移開,緩緩點頭。

  「這裡,是我離開的50年後。」

  ……

  穿越時不小心走錯時間,穿到50年後該怎麼辦?

  天宮八重覺得自己應該去發個匿名貼求助一下。

  本來她作為退休審神者衣錦還鄉的時間,應該在幾個月前。那時候時之政府剛結束一次大型的人員調動,加上溯行軍被她們消滅了十分之九,天宮八重就向時之政府申請了辭職。

  但連接時之政府與天宮八重所在世界的那條時空隧道,不久前因為敵人的一次突襲,被炸了個干淨。

  每條時空隧道的建立都需要花費數十年的時間,修補的難度非常高,時政花了大半年也沒完全修好。天宮八重准備回去時,裡面還充斥著極不穩定的氣流。

  雖然走進時空隧道,就被告之回去的時間很可能出現偏差,但天宮八重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偏差半個世紀之久。

  天宮八重無奈地嘆氣:「我原本以為再差的情況也不會差過在時政干等幾十年,沒想到現實這麼不給我面子。」

  藥研無奈:「大將,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最關鍵的問題還擺在眼前,那條時空隧道極其不穩定,就算他們現在想要重新傳送回時政,也有很大可能被送到別的犄角旮旯地,反而連時政的門都摸不到。

  唯一的選擇,就是留在這個安定的時間線。

  外面烈日炎炎,為了避一避燒心的酷暑,他們找了個開著冷氣的冰飲店稍作休息。

  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以天宮八重近乎黑戶的身份,不想想別的辦法,恐怕難以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

  而且,更重要的是……

  藥研一聲不吭地看了眼天宮八重。

  天宮八重來到本丸時才16歲,花朵般的年紀,在時政工作了八年也才20出頭。她還很年輕,可惜時間不等人,現世50年嘩嘩翻篇,轉眼就跳到21世紀,她的父母、親人還有朋友們,說不定都已經……

  藥研藤四郎是脫離世俗的刀劍付喪神,見慣了時代更迭,但天宮八重不同,她固然有審神者的身份,始終只是個年輕姑娘。如果讓她和自己的親人生離死別,藥研怕她會受不了打擊。

  還是先不要向大將提起這事吧,他想道。

  這頭藥研提醒自己謹言慎行,那頭,天宮八重不緊不慢地拿出剛買的手機,熟練按鍵,發了一封短信出去。

  發完,她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低頭喝起冷飲。

  藥研猶豫著詢問:「大將,接下來你打算去哪裡?」

  「等人來接我們吧。」

  天宮八重把外壁還掛著水珠的玻璃杯放回桌面,帶著一絲淡淡的笑看向窗外,全程她都表現得很平靜,似乎完全沒意識到五十年後她的家人會變成什麼樣。

  藥研問道:「大將要去找你以前的朋友嗎?」

  「先不急。」天宮八重搖了搖頭,「烏丸和跡部……我是說,那群和我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混小子,以前的聯絡方式都換得差不多了,我撥了一圈,全都聯系不上。」

  「不過,無論其他人變成什麼樣,還有一個人,只要他還活著,我就能聯系到他。」

  天宮八重抬了抬下巴,示意藥研去看,不遠處立著一座過分威嚴的建築。藥研抬頭,能看到尖尖的塔頂被雲層遮住,方正的建築外殼彰顯著無上的權力。

  正在這時,路邊停下一輛漆黑的車。

  天宮八重掏出錢包結賬,拉著藥研一起鑽進車裡。

  「請問是天宮小姐?」

  車裡只有一個穿西裝的青年,他確認了天宮八重的身份,就不再說話,專心開起車。

  目的地是不遠處的建築。

  趁這段路程的時間,天宮八重對藥研藤四郎簡單說明了一下。

  如今的日本受到德累斯頓石板體系的控制。石板會自動選出七位王權者,賦予他們強大的力量,讓他們成為人上之人,並且擁有自己的氏族。

  這裡是七大王權者中的第二位,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的黃金氏族聚集的地方,世人稱之為——非時院。當下,已經90多歲的黃金之王掌控整個國家中心的權力,是真正意義上的領導者,黃金氏族的精英人才更是遍布社會各行各業。

  而非時院所在的這座建築就叫做御柱塔,是黃金之王常年居住的領地。

  藥研:「剛才大將說的熟人,就是指黃金之王嗎?」

  天宮八重笑了一下,露出像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躊躇神情。

  「是啊,與其說認識,倒不如說他是我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被帶進御柱塔,來到那個寬敞的廣庭。

  聲音戛然而止。

  她深吸一口氣,帶著自己也說不清的沉重心情走上前。

  那位威嚴的老人就坐在那裡。

  天宮八重懷念地望著國常路大覺年邁的臉,直到與國常路大覺那雙和年齡全然不符的,鷹一般銳利的眼睛對上。

  天宮八重彎一彎唇。

  「好久不見,老師。」

  被天宮八重稱為老師的黃金之王,看著時隔半個世紀仍舊年輕美麗的弟子,看了很久很久,才閉上眼睛。

  「回來就好。」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聽到這句話,天宮八重神色微微動容。

  遙想當初,她會同意跟那只狐之助離開,是在征詢了國常路大覺的意見後,才做出的決定。

  五十多年前,為了培養可以支撐國家未來的下一代,國常路大覺在一眾優秀的青年才俊中挑出三個能力頂尖的優秀學生,分別從不同方面來培養他們,使他們成為日本的支柱。

  天宮八重就是這三個弟子中的一個。

  她從12歲開始就進入御柱塔,從此成為黃金之王座下的重要角色。

  直到她16歲那年。

  一只自稱來自西歷2205年的小狐狸找到她。

  狐之助描述了充滿挑戰性和未知性的未來世界,天宮八重和國常路大覺聽完,都認為這是一個不可多得鍛煉她能力的機會。再加上時之政府拍著胸脯打包票,保證和溯行軍的戰鬥結束後,會把天宮八重完好無缺地送回來,於是她從學校退學,走進了狐之助打開的時空隧道。

  結果一去不回了五十年。

  國常路大覺本以為天宮八重早就死在未來的戰鬥中,沒想到今天她重新出現了,而且時間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

  天宮八重向他解釋了原因。

  「是嗎?」國常路大覺神色未變,對這位近乎百歲的老人來說,現如今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能比失蹤許久的徒弟回歸更能牽動他的心了。

  國常路大覺問她:「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天宮八重沉吟片刻:「我記得我離開之前,把手裡一個制藥公司丟給烏丸代為管理了,現在正好可以收回來。老師,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嗎?」

  國常路大覺:「……」

  「老師?」

  天宮八重看到原本關切看著她的老人視線忽然飄忽,默默移到角落。

  天宮八重覺得自己懂了,她很冷靜地開口:「老師,你別隱瞞了。烏丸蓮耶是把我的公司弄倒閉了還是怎麼了?你說吧,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我受得住。」

  國常路大覺:……我覺得你不一定受得住。

  他讓手下把收集到的資料拿上來,天宮八重接過那厚厚的一沓紙,蹲下來,方便藥研也看到上面的內容。

  她翻開第一頁,接著聽到國常路大覺的聲音。

  「你離開五年後,烏丸以你的制藥公司為雛形,建立了一個國際型的犯罪組織,還在秘密研發危險的藥物。世人俗稱黑衣組織。」

  「他借你留下的職務之便,一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渾水摸魚,直到幾年前才被我發現他的小動作。但經過半個世紀,他的勢力已經發展到不可小覷的程度,和整個國家的經濟政治都有重疊,我無法輕易動他。」

  「這幾年裡,國內外有許多間諜組織都往裡面安排了臥底,可惜沒有人能找到他的弱點給他一擊斃命。八重,我記得你走之前烏丸和你的關系最好。你們既然是青梅竹馬,不如你去勸勸他。」

  「……」

  天宮八重一臉懵逼地抬頭,半晌,才緩緩吐出一個:「……哈?」

  作者有話要說:

  開坑啦!女主是黑衣組織的Boss,大概是一邊帶著酒廠走上人生巔峰,一邊收服假酒的爽文故事。

  用一句話概括就是——Boss和她沒用的男人們。

  ☆

  私設有很多,比如烏丸蓮耶按柯南的劇情算是一個140歲的老不死,這裡改成八重的青梅竹馬。不過他的戲份並沒有很多,下一章就殺青。

  考慮到劇情連貫性,除了第一章 ,後續不會再有刀劍和時政的劇情啦!藥總因為是一開始定下的改不了,大家可以把他看做霸道Boss的貼身小秘(bushi

  慣例的求收藏求評論~


第二章

  天宮八重和烏丸蓮耶是青梅竹馬,這不算什麼秘密。

  畢竟當初,還是她把烏丸蓮耶介紹給國常路大覺的。而且國常路大覺從茫茫人海中選的三個徒弟,其中一個就是烏丸蓮耶。

  作為家裡有一整棟黃金打造的別館的富N代,烏丸蓮耶能被國常路大覺親自培養,不只是因為他有錢,還因為他擁有天賦。

  只是天宮八重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會把自己的天賦用在做黑手黨上,還公然與他們的老師叫板。

  以前也沒發現他有這麼叛逆啊?

  天宮八重無力地按了按眼角,繼續看起黃金氏族收集的那份資料。

  可以看到為了對付烏丸蓮耶的黑衣組織,他們花了很多功夫,光是安排進組織的臥底,就有1234567……

  等等,這怎麼還數不過來了?!!

  越往下翻,天宮八重凝重的表情就越發微妙。終於和藥研一起把這份厚厚的文件上所有內容看完,她忍不住發問道:「老師,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嗎?」

  烏丸蓮耶的黑衣組織,看起來如日中天,聲勢浩大,實則早已被安插進了無數臥底。光是日本這邊,被黃金氏族記錄在案的就有整整兩位數……這組織怕不是都被潛成篩子了!

  都成這樣了,國常路大覺為何還說他拿這個組織沒辦法?

  難道國常路大覺因為烏丸蓮耶是他過去的學生,無法痛下殺手,就希望讓她代為出面,為師門除害……可是她和烏丸蓮耶也是兩小無猜的幼馴染啊,他難道就不擔心自己也會心軟下不了手?

  天宮八重不知不覺想偏了,國常路大覺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天馬行空,淡淡道:「我們確實是派了很多臥底進去,但很可惜,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接觸到組織核心。」

  烏丸蓮耶極其聰明,在組織擴大之前,他就把總部放在他的家鄉,那裡也是他的家族烏丸集團的地盤,任何消息都無法逃出他的手心。

  天宮八重失蹤後他終生未娶,整個烏丸集團的能量都被他用來支持黑衣組織,同時他還擅長繞過政府的監視,將勢力散布到國外。

  因此,國常路大覺才會遲遲發現不了他的動作。

  現如今,黑衣組織已經是個勢力遍布多個國家的國際型組織,自上而下多層結構分布,從外部根本無法輕易擊潰。

  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派遣臥底進入組織內部。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還沒有哪個臥底能真正接近組織的權力中心,接近烏丸蓮耶本人。

  國常路大覺倒是留有他的聯系方式,但這麼多年過去,烏丸蓮耶對國常路大覺的恨意只增不減,兩人根本不可能坐下來好好談話。

  正在這時天宮八重回來了,國常路大覺就想到,如果讓曾為青梅竹馬的天宮八重去找烏丸蓮耶,那個被偏執感情蒙蔽了雙眼的男人,是不是就會清醒過來了?

  除非連天宮八重都無法拉他回頭,到那時,他就只能……

  天宮八重看到提及烏丸蓮耶時國常路大覺冷峻的眼神,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定了定神,開口道:「老師,我答應幫你去勸說他,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只有你同意我的要求,我才會去找他。」

  「你說。」

  「那個組織是以我的制藥公司改造而成,烏丸把組織交出來之後,組織的所屬權必須歸我。」

  ……

  從御柱塔走出來的天宮八重,已經拿到了烏丸蓮耶現在的手機號。

  藥研一直在旁邊安靜地聽著,也大概弄懂了天宮八重在這個世界的人際關系。

  作為天宮八重長達八年的近侍刀,他貼心地在出門之前就拿出手機叫好了車子——時之政府所在的時間線是西歷2205年,是發生在未來的事情。所以藥研藤四郎雖然是古刀劍中的器靈,使用現代科技也是如魚得水。

  「大將,你現在是直接去找烏丸先生,還是先回家看看?」

  藥研從國常路大覺那裡得知天宮八重的父親仍健在,並且就住在東京。他提議讓天宮八重先回家報個平安,但天宮八重要先去找烏丸蓮耶。

  對此她振振有詞:「都已經出走五十年了,早回去晚回去還不都一樣!」

  藥研:「……」說的好有道理哦。

  話雖如此,藥研還是看得出天宮八重隱藏在淡定外表下的近鄉情怯,要讓她現在就和自己八十多歲的老父親相見,恐怕雙方都沒做好心理准備。

  他嘆了口氣,不再提這件事。

  烏丸蓮耶的老家是鳥取縣,天宮八重記得他有個藏在山裡的秘密基地,以前還向她和小伙伴們得意洋洋地炫耀過。下車後,她帶著藥研熟練地左拐右拐,穿過林間小道來到一欄冰冷的鐵門前。

  她撥通電話,不久就被幾個穿黑衣服的壯漢帶了進去。

  沒有人知道這對青梅竹馬說了什麼。

  他們在書房裡待了好幾個小時,待天宮八重出來時,她的神色沉重陰郁,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等候在外的藥研往屋子裡看去,昏暗的房間裡,體態微胖的老人用手拄著額頭,看起來比天宮八重剛進去時老了十歲。

  藥研清凌凌的紫眸掃過烏丸蓮耶的身影,作為在場唯一的局外人,他的聲音帶著與他本體刀刃相近的冰冷,嘩得一聲打破此處蒼涼苦悶的氣氛。

  「大將,有結果了嗎?」

  天宮八重聽到他的聲音,回過神,用復雜的眼神看了眼身後漸漸闔上的門,隨後嘆息一聲:「他同意把組織讓出來。藥研,你去通知老師,讓他過來處理之後的事。」

  藥研依言離去,天宮八重緩緩坐下,垂眸望著地面。

  她知道她不該主動給自己找麻煩做,但一來黑衣組織是她以前的公司,哪怕中途讓烏丸蓮耶代為管理,也不會改變公司的本質;二來,天宮八重曾經是黃金之王的徒弟,她肩負著維護社會秩序和穩定的責任,無論多少年,這份責任感也不會減少。

  如今從表面看社會趨於穩定,看似輪不到她出手,但有很多看不見的底層還淌著混亂的泥水。

  烏丸蓮耶確實做了很多反社會的事,建立黑衣組織,走/私/軍/火,商業壟斷,制作反人類的藥物,一樁樁罪責數不勝數。天宮八重卻覺得她可以順勢拿過來,利用黑衣組織在黑手黨中威名遠揚的地位,從黑手黨內部的角度來治理這些混亂。

  為了讓瘋狂的幼馴染停下來,也為了讓黑衣組織不落入外人之手,她決定親自接管組織。幸運的是烏丸蓮耶從以前就一直聽她的話,這次也一樣,聽到她的請求,十分痛快地交出了組織。

  非時院很快接手了烏丸蓮耶。

  自從組織權力轉移,別館裡的黑衣人立刻改變了態度,站隊的速度讓天宮八重都大吃一驚。

  不過他們沒有提出異議,倒讓她省了不少心,再加上有藥研的幫助,權力交接的過程基本沒出問題。

  在此之前,天宮八重還拿黃金氏族調查的臥底名單和組織裡記錄在冊的成員對比了一下,這一對比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近幾年組織裡開始嶄露頭角的那群人,幾乎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臥底,加起來都可以在組織裡開一個小型聯合國了!

  ……總覺得就算她不來,總有一天組織也會被臥底們徹底搞死!

  看完名單,她反而對那些還在堅持為組織效力的人們肅然起敬,尤其是其中有個叫琴酒的好孩子,什麼都會干,又吃得了苦,簡直是組織的勞模。

  只可惜幼馴染在位時不是很看重他,導致琴酒手下除了臥底就是廢物,幾乎沒人可用。

  天宮八重當即拍案,決定給琴酒漲工資!

  眼看著主君的思維朝反派方向轉變,藥研無奈道:「……大將,你還記得你接管組織的最初目的嗎?」

  天宮八重:「可我也沒說我要立刻從良啊。」

  她只是說她會幫忙維護秩序,卻沒說要用什麼辦法。有時候,不正當的手段也能起到正面的效果。

  曾經是黃金之王最得意弟子之一的天宮八重十分淡定。

  「先不說這個了,我之前讓你收集的東西呢?」

  「在這裡。」

  藥研放出一段視頻,分別是他這幾天拍到的影像。

  由於黑衣組織裡臥底濃度過高,再加上組織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被授予了酒的代號,天宮八重忍不住給組織內兩撥人起了個真酒和假酒的代稱。

  藥研收集的就是那些真酒的資料。

  隨著視頻播放,他拿出那份名單,面無表情地念起來:「首先是組織的NO.2,代號朗姆,烏丸先生的心腹,神出鬼沒的男人,平時極少在組織內現身,與別人通話往往使用短信和郵件。現在正在一家壽司店當廚師。」

  屏幕裡,一個頭戴白帽的方臉男人正笑容滿面地招待顧客,有小孩在店裡奔跑,不小心在他身邊摔了一下,小腿出血,他還熱心腸地把人帶到後廚衝洗傷口,全程像極了一個樸實無華的打工仔。

  天宮八重:「……」

  「接下來是貝爾摩德,千面魔女,神秘主義者,同時擁有莎朗·溫亞德和其女兒克裡斯·溫亞德雙重身份。現在正在美國拍攝電視劇。」

  屏幕裡,美艷的銀發女人正在拍攝一場親情戲,她望著鏡頭裡手牽手的年輕男女,宛如一個磕cp上頭的老母親,露出慈愛的姨母笑。

  天宮八重:「……」

  「接下來是大將特別關注的琴酒,心狠手辣的殺手,被烏丸先生撿回來後就一直效忠組織。他還有一個貼身部下伏特加,沉默寡言,說一不二,是琴酒最合拍的副手。他二人這段時間沒有接到任務,一直是自由行動。」

  屏幕裡,銀發男人和他胖墩墩的小弟毫不在意來往的車輛,直接從人行道左側橫跨馬路到右側。脾氣暴躁的司機被迫剎車,剛把腦袋探出車窗要問候一下他們家人,就被琴酒冷冽的眼神嚇了回去。

  天宮八重:「……」

  幾十分鐘後,進度條終於走到頭。藥研吐出一口氣,放下名單:「以上就是全部了,大將,你有什麼看法嗎?」

  「……」

  天宮八重眼神十分復雜,她感覺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沒有哪次比今天還要心累。

  「怎麼說呢,我覺得……」

  她用手指點了點書桌,惋惜道:

  「這個組織已經沒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開始的八重:我要把組織改造成黑手黨中的紀檢單位。

  後來:假酒那麼多,真酒又有毒,我不干了,我要辭職!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xx

  感謝在2020-09-07 20:10:41~2020-09-08 20:08: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左十右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三章

  雖然天宮八重是這麼說了,但作為組織新上任的Boss,她還是分別召見了烏丸蓮耶常用的幾個部下。

  琴酒就是其中一個。

  他接到短信時,下意識皺了下眉。

  直覺告訴他有哪裡不對。

  短信上的措辭和Boss以前發給他的郵件天差地別,就好像一個人從年老變年輕,連說話都變得可愛起來了。

  但琴酒知道Boss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不可能一夜之間產生那麼大的變化。

  照這麼看,Boss忽然改變語氣,難道是有什麼暗語要傳達給他?

  多疑的殺手留了個心眼,來到別館,他讓伏特加等候在外,隨後孤身走了進去。

  剛走進別館正門,琴酒立刻發現這裡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總是漆黑陰沉、好像因為電費短缺而從來不開燈的別館,新裝了時下最流行的後現代風格頂燈,溫暖明亮的白光從頭頂灑下,照亮大堂的布局。

  側對著門的拐角處,有個陌生的女人,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從廚房走出來。

  這是個看一眼就無法忽略的女人。

  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肩側披著蓬松柔軟的酒紅色長發。她的眼睛是比頭發略淺一點的紅,眼眸微彎,這分明是溫暖明媚的顏色,但看上去好似一汪被夕陽照射成紅色的潭水,從眉眼裡透露出一絲清冷疏離。

  「來了啊,走吧,去樓上談。」

  看到琴酒,天宮八重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跟隨自己上樓。

  然而還沒走幾節樓梯,天宮八重就感覺後腦勺被冰冷的槍口對准。銀發男人悄無聲息走到她背後,龐大的身軀投下一片恐嚇的陰影。

  天宮八重:「……」

  「你是誰?Boss現在在哪裡?」

  問得好!你心心念念的Boss就在你面前,被你拿槍指著呢!

  「……我們先打個商量好嗎,你把槍放下,我怕我的咖啡灑了。」

  眼前女人無奈地說,比起她的性命,她似乎更關心手中的東西。

  琴酒用槍口頂了頂她的腦袋,作為回答。

  好吧。

  天宮八重默默嘆氣,她沒想到琴酒的行動力這麼足,上來就是威脅。

  不過想想也是,烏丸蓮耶的別館從來不讓外人進入,琴酒是組織的高層,對組織成員的容貌了如指掌。冷不防看到天宮八重這樣陌生的臉龐在別館裡自由行走,自然會多想。

  她原本還打算一會兒向他細細道來,但眼下自己暴露在槍口,再不說清原委,說不定她就要成為第一個死在部下手裡的Boss了……

  「放下槍,琴酒。」

  「你是不會對我開槍的。」

  琴酒冷笑一聲,正覺得這個女人過於天真時,他看到她向身後投來淡淡一瞥。

  她緋紅的眼睛帶著一絲嘲弄,仿佛在審視著一件有價值的物品。

  琴酒忽然大腦空白。

  待到反應過來,他已經松開手,把槍放回了口袋。

  天宮八重慢悠悠轉身,含笑拍了拍他的肩。

  「冷靜下來了?」

  「……」

  她微笑:「很好,那我們走吧。」

  上樓的過程中,天宮八重能感覺到身後緊緊盯著她的視線,不過她並不在意。

  就在剛剛說話的一瞬間,她使用了自己的異能,短時間內,琴酒都不會再對她舉起槍——或者說,他做不到。

  天宮八重有一項非常特殊的異能,她稱其為【解體諸因】,簡單來說就是她可以修改一件事情發生的概率,從0%到100%。

  就比如剛才的琴酒,他可能直接對她開槍,可能把她關起來審問,甚至可能突然心肌梗塞,暴斃而亡……各種各樣的情況都可能發生。但在天宮八重使用自己的異能,說出那句話後,事情的發展就只會變成她期望的那樣——

  【放下槍。】

  【你是不會對我開槍的。】

  所以琴酒乖乖地收起槍,並且跟隨在她身後,無論他心裡有多麼震驚。

  正如她剛才演示的那樣,這個異能無所不能,而且沒有副作用,只需要她一句短短的命令。換而言之,如果天宮八重想,她甚至能以一己之力凌駕於整個社會規則之上。

  如果放在現在,她可能會被異能特務科嚴加看守起來。

  但天宮八重是五十年前的人,那時候的異能者遠不如現在這麼多,異能特務科也還沒建立。面對她這樣反派Boss級別的異能者,國常路大覺沒有把她掐死在搖籃,而是接到自己身邊,親自培養她。

  也許是因為黃金之王的教導,也許是因為天宮八重本性向善,她的確沒有走上反派的道路。

  可她的青梅竹馬變成反派了。

  如今她還要給他擦屁股,誰讓烏丸蓮耶拿了她的公司亂搞。

  想想就愁,唉。

  天宮八重內心惆悵萬分,臉上倒是沒有表現出來。

  她把琴酒帶進烏丸蓮耶原本的書房,這裡也被她好好裝修了一遍。

  琴酒注意到房間裡布局的變化,又看到天宮八重大大方方地在桌子後坐下來,立刻意識到了什麼。

  她贊嘆道:「真聰明,不愧是他最常用的部下,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Boss呢?」琴酒啞聲問道。

  「烏丸生病了。」天宮八重手指輕點桌面,「離開前他把組織交給我了,現在我是你們的Boss,琴酒。」

  她沒有把烏丸蓮耶和她、黃金之王的關系說出來。

  那些封存在古老時光中的往事早已流失,沒有被高科技的電子儀器記錄,反而化為他們心中各自的珍藏。

  她不願將它拿出來公諸於世。

  天宮八重繼續說道:「這次叫你過來,就是為了通知你這件事。我知道,你們中可能有人不服氣,畢竟我是忽然空降過來的。沒關系,你可以自己做決定,如果心有怨氣,你大可以選擇離開,我不會阻攔你。」

  書桌後的女人安安靜靜地坐著,看起來像個端莊文靜的千金小姐。

  可端莊的千金小姐不會有那樣詭異的異能。

  琴酒回憶起剛才與天宮八重交鋒的瞬間,她顯然是胸有成竹,才敢赤手空拳地出現在他面前。

  「如何,你的回答是?」

  天宮八重直視著琴酒,輕聲催促。

  說是催促,她的聲音裡卻帶著淡淡笑意,一點兒也不著急。

  同樣的話她對另外兩瓶酒也說過,這句話聽上去像個下馬威,事實上它的確是。天宮八重需要盡快收復底下人的忠心,所以她直接將現狀挑開了說。

  朗姆是個聰明的,他不愧是烏丸蓮耶的心腹,早在見到天宮八重之前,就隱約聽到了風聲。

  剛來到她面前,那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中年男人就火速向她表明忠心,其滑跪速度堪稱一絕。

  天宮八重見他這麼識趣,本來還准備試探他一下,頓時就沒了興致,揮揮手讓他離開了。

  第二個被告知的是貝爾摩德,那位遠在美國的國際影後反應要稍微大一點。但她很快也接受了烏丸蓮耶退位的消息,臉上掛著饒有興致的笑,說從今天起您就是我效忠的Boss了,似乎想看看她一個小姑娘能把組織管理成什麼樣。

  第三個就是琴酒。

  能在組織工作那麼久,說明他們是聰明人,所以朗姆和貝爾摩德才會迅速選擇了她。

  畢竟天宮八重手中捏著烏丸蓮耶的親筆信,論繼位,她是名正言順,論後台,國常路大覺也允諾會在她繼承黑衣組織時搭一搭手。

  有黃金之王這個國家真正的領導者做後台,組織裡的人連篡位都做不到。

  天宮八重知道琴酒對組織有著超乎常人的忠誠,只是不知,在組織換了一個Boss後,他是否還會繼續維持自己的忠心。

  琴酒的表情微微僵硬,他聽得出來天宮八重的威脅,如果他真的按她所說離開,恐怕連別館的門都走不出去。

  何況,他本來就是專殺臥底的殺手,如今忽然被人說他也可以加入其中,成為臥底的一員……這是在耍他嗎?

  心高氣傲的殺手臉色有些難看,他向來不是會忍耐的人,所以他直接問出來了。

  「你在耍我嗎?」

  「怎麼會呢。」

  天宮八重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我只是讓你自己做決定,畢竟我是個善解人意的上司。」

  只是……

  他這幅樣子,看來她說的那句話,正好踩到他的雷區了啊。

  就那麼厭惡叛徒和臥底麼?

  天宮八重若有所思地收起笑容,不再追問這個話題。

  她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推到琴酒面前。

  「開玩笑的,不逗你了。我把這裡的事情解決完就要搬去東京,你幫我在東京物色好一點的房子,這事就交給你去辦。」

  琴酒離去後,藥研藤四郎從書房的暗道走出來。

  「我覺得他還沒有徹底服從,大將。」

  「我知道,慢慢來吧。」

  畢竟馴獸這種事,不急於一時。

  今天在別館裡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都是天宮八重對琴酒的一個試探,否則,倒水這種小事怎麼會輪到天宮八重自己去做。

  只要她說一聲,別館裡有的是黑衣人願意為她效力。

  為了讓劇情更逼真,她還特地讓藥研回避,把別館裡的人都趕到後山樹林裡除草。

  好在琴酒沒有辜負她的安排。

  第一次見面,天宮八重對這個冷傲而自負的部下還算滿意。

  等去了東京,就把他調到自己身邊吧。

  她想著,讓藥研去後山把那些薅了半天草的人都叫回來。

  組織裡有資格見到Boss真容的人不多,她這幾天都在與他們一一對話,恩威並施,除了琴酒,其他人都誠惶誠恐地表示自己生是組織人,死是組織鬼。

  看來組織以前給他們留下了很可怕的印像,哪怕看到天宮八重這麼年輕的臉龐,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恐懼。

  倒是給了她一個便利的開局。

  至於剩下那些沒資格見到她的真酒,和那些連她的鞋跟都摸不到的假酒……

  天宮八重看了看手邊的名單,視線落在其中一個名字上。

  先拿假酒開個刀吧。

  作者有話要說:

  真酒:第一次見面就給下馬威的Boss是屑。

  假酒:直接和官方合作揭我們馬甲的Boss是屑。

  八重:???

  解體諸因:出自西澤保彥的同名推理小說。八重的異能名一開始選擇是阿加莎的《空幻之屋》,後來又改成京極夏彥的《狂骨之夢》,但總感覺都不太合適,和姬友從歐美系討論到日系,還是選了《解體諸因》

  ps:有個沒寫到的梗,其實老琴進屋之前讓伏特加裝備了rpg火/箭/筒,一旦發現Boss出事他就打算直接炸別館。

  老琴,不愧是你!

  不過寫完後發現一整章太滿沒地方塞了,就放作話裡解釋一下吧ww

  這章搞完真酒,下章我們去找個假酒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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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四章

  去試探假酒之前,天宮八重先回了一趟東京。

  她原來的身份失蹤超過五十年,早就按死亡處理了,黃金之王幫她弄了個新的。

  畢竟如果按以前的那個身份,她理應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了。

  黃金之王又召見了她一次。

  天宮八重問起她的幼馴染:「烏丸的情況怎麼樣?」

  「還不錯,吃好喝好,就等著幾年後上死刑架。除了被限制與外界交流的自由,其他都好好的。」

  見天宮八重眼神一暗,國常路大覺安慰道:「你不必介懷,他早就預想到這個結局了。」

  「我知道。」

  只是,看著兒時的小伙伴走上歪路,這麼殘酷的現實,就算她心裡有所准備,也還是感到不好受。

  接著國常路大覺又詢問她組織裡的進度。

  「你要知道,不只是烏丸本人,組織內部的所有成員——包括其他情報機構派遣進去的臥底,他們的手上都沾滿鮮血、身負罪孽。」

  坐在高位上的黃金之王輕聲說道。

  「如今,你想做的事情,是把他們全都劃到你的羽翼之下。這意味著,無論他們做什麼……」

  國常路大覺沒有說完,但他眼中關切的神情訴說了全部。

  天宮八重目前所做的事情,在他看來是有些不理智的。

  拋棄自己光明的前途,主動投身黑暗……雖然她是中途上位的繼任Boss,還有黃金氏族這樣的官方機構與她合作。

  但在其他人眼中,她始終是壞事做盡的黑手黨,她的部下所做的事,無論善惡,都會被安到她的頭上。

  因為她是黑衣組織的「Boss」。

  天宮八重當然知道,她決定接手組織之前就考慮到這一點了。

  但她還是接手了。

  「畢竟,畏手畏腳可不是我的習慣啊,老師。」

  天宮八重笑著說道。

  看著格外自信的學生,國常路大覺嘆氣。

  「我可不記得當年有教過你這個。」

  天宮八重:「這說明我比較聰明,自學成才。」

  國常路大覺:「……」

  天宮八重三言兩語挑去話題中的沉重氛圍,國常路大覺見狀,也明白她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談。他點了點頭,說道:「如果你在途中遇到什麼麻煩,可以多向我求助。」

  「我會的。」

  「還有,你現在在做的事情,不久前橫濱就已經出現過成功案例。你在行動時如果遇到不明白的,可以參考他們的方式。」

  「啊……你是說橫濱的港口黑手黨?」

  天宮八重知道這個組織,早些年並不合法的黑幫勢力。現任首領森鷗外上位後,逐步將港口黑手黨提拔成為橫濱最大的黑幫勢力,並且設下計謀,引來歐洲的異能組織讓異能特務科自顧不暇,最後以提供幫助為由,僅靠犧牲少數成員的代價,就獲得被政府承認的營業資格。

  在橫濱那座混亂的城市,也算是十分難得了。

  天宮八重誠懇地誇贊:「他的確很厲害。」

  雖然是以犧牲自己的部下為前提,這種行為她不認可,但作為和他地位相同的Boss,天宮八重不得不贊嘆森鷗外的機智。

  照這麼看,黑衣組織目前所做的,和港口黑手黨的行為相差不大。

  只不過黑衣組織有天宮八重積累下來的人脈,直接得到黃金氏族的認可,而港口黑手黨,則需要森鷗外多花點計謀。

  還有……

  橫濱啊。

  她在那裡,倒是有個許久未見的朋友。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天宮八重想了想,決定近期動身去橫濱走一趟。

  反正黑衣組織以前和港口黑手黨合作頗多,她作為新上任的酒廠Boss,自然是要去見見同盟首領的。

  這時,廣庭外有人急匆匆地進來:「御前,赤之王和青之王來了,在外面等您。」

  御前就是黃金氏族和其他氏族的人對黃金之王的尊稱。

  國常路大覺微微一怔,想起今天是例行與赤青兩色的王權者見面的日子,收起在學生面前才會露出的和善表情,嚴肅道:「讓他們進來吧。八重,你從側門離開。」

  天宮八重:「好。」

  她在那人的帶領下,從廣庭一個不起眼的偏門離開。身後沉重的大門緩緩合上,她忽然聽到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

  她回頭,看向已經關閉的門。

  「剛才的聲音是……」

  「是赤之王周防尊,天宮小姐。」黃金氏族的人見她神色微妙,解釋道,「他成為王權者後,威茲曼偏差值一直不太穩定,御前便要求他每月都要來御柱塔一次。」

  「怪不得。」天宮八重笑道,「他身上赤之王的特征太明顯了,一開口我就聽出來了。」

  黃金氏族的人:「?」

  您居然能從一個人的聲音裡就聽出王權者的屬性?

  那您也太厲害了!

  直到把天宮八重送走,他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才忽然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天宮小姐,為什麼會對王權者的屬性如此熟悉呢?

  ……

  安室透覺得最近有些不太對勁。

  他是日本公安派到黑衣組織中的間諜,真名降谷零,臥底至今已有兩年時間。

  雖然已經見到了組織中較為有名的琴酒等人,但他一直沒有資格見到Boss,為此,安室透還在努力地獲取組織高層的信任。

  可是,從上個月開始,組織就沒有再給他安排任務了。

  安室透有些擔憂是不是他的身份暴露,畢竟他是公安的臥底,神經總是要比別人更敏銳一些。

  諸伏景光倒不這麼認為。

  「我聽說最近組織裡在發生不得了的大事情,說不定是他們自顧不暇……」

  諸伏景光是安室透從小長大的好友,兩人一同從警校畢業,後來安室透去了警察廳,諸伏景光去了警視廳。但命運巧合,兩人都被各自的上司安排進入組織,安室透獲得波本的代號,諸伏景光獲得蘇格蘭威士忌的代號,就這樣再次偶遇了。

  「什麼大事情?」

  「我也只聽到伏特加嘴碎說了一句,其他的並不清楚。」諸伏景光搖頭,「不過應該是和Boss有關的。」

  安室透眼神一凜。

  和黑衣組織的Boss有關,這可是天大的消息啊!

  話雖如此,兩人還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把這份情報傳給他們各自的組織後,安室透決定繼續尋找突破口。

  「好啦,先別管組織的事情。你昨天不是接了一個私人偵探的活兒嗎?委托人和你約定的時間快到了,你還不出門嗎?」

  「也對。」

  安室透對著鏡子戴上帽子。

  除了公安警察和組織成員這兩重身份,安室透在平日閑暇時刻,還會接一些偵探的活。

  昨天就有一個委托人在熟人的安利下找到他,說是收到了恐嚇信,希望安室透幫她找到是誰是寄信的人。

  兩人約在今天下午,安室透整理了一番著裝後匆匆出門。

  ……

  天宮八重從御柱塔走出來。

  她交給琴酒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近日就可以拿到房子。聽聞她今天來東京,琴酒問她要不要先過來看看。

  天宮八重想了想,覺得也可以。

  她讓琴酒和伏特加開車過來接她,接著轉身走進一家商場,打發時間。

  二十一世紀的潮流和五十年前相差不大,都說時尚是個輪回,天宮八重覺得這句話還真有道理。她平時喜愛穿端莊古雅的服飾,如今在商場裡行走,倒也在櫥窗裡看到了許多與她風格類似的衣服。

  她隨意走進一家服裝店,裡面裝飾得金光璀璨。

  她在店員的安利下試了幾件衣服,都還算滿意,便讓人包起來。

  剛走到門口准備付款,身後卻傳來一聲尖叫。

  原來,在她剛出來的更衣室旁邊,有位比她早進去許久的客人一直沒出來。店員敲半天門都沒人應聲,進去看了一眼,發現她已經倒在地上,沒了呼吸。

  天宮八重:啊這?

  出門買衣服居然也能遇上殺人案?

  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服裝店被迅速封鎖起來。

  一個體態微胖的警察很快抵達現場,了解了案件詳情。

  死者死於毒物,毒被下在了店長給她倒好的果汁裡,死者進入更衣室換衣服時將果汁帶了進去,估計是在裡面喝了一口,這才毒發身亡。

  他們一致認為犯人還在店裡。

  好在天宮八重走進服裝店時,死者已經去更衣室換衣服了,她很快被警察從嫌疑人中排除。

  「不,這話說的不對哦,警部先生。」

  這時,一個淺金發的男人從旁邊走過來,他摘下棒球帽,露出一張過分帥氣的臉。

  「這位小姐雖然是在死者進入更衣室後才進來的,但她也去過另一間更衣室,就在死者的隔壁。只要把毒物從更衣室上方的空檔投進去,也可以成功下毒。」

  目暮警部一驚:「什麼,這是真的嗎?」

  男人點頭:「沒錯,所以這位小姐,也不能輕易從嫌疑人中排除!」

  天宮八重:「……」

  好啊!波本你好大的膽,居然敢往你Boss頭上潑髒水?!

  天宮八重差點沒被氣笑。

  但警察們還在,她也不能將自己的冷笑展露出來。於是她聳了聳肩,似笑非笑地看向安室透。

  「如果這位小哥覺得我有嫌疑,那就請你們,徹底,調查一番吧。」

  作者有話要說:

  此時的透子還不知道自己遇到了誰

  現在的時間線在柯南變小兩年前,蘇格蘭還沒死,我也不會讓他死的。

  友情提示,琴酒正在來的路上。

  透子:……


第五章

  「如果這位小哥覺得我有嫌疑,那就請你們,徹底,調查一番吧。」

  徹底這兩個字被她咬的格外清楚。

  安室透未察覺到她話語中的暗示,轉頭加入了調查。

  目暮警部對他還有所懷疑,畢竟他忽然出現,聲稱自己對案發現場了如指掌,目暮警部不可能立刻就相信他。

  安室透淺淺一笑,向目暮警部介紹了自己,他稱自己是個私家偵探,死者生前收到一封死亡威脅信,懷疑是身邊熟悉的人干的,特地委托他幫忙調查。

  他和死者本來約在今天見面,但死者說她要先去上個月預約過的成衣店裡取衣服。

  死者走進服裝店後,他一直站在對面觀察著這邊,所以才會對店裡發生的事情看得那麼仔細。

  目暮警部:「原來如此……但是,就算你是死者雇佣的偵探,也不能隨意觸碰現場的東西,知道了嗎?」

  安室透無辜道:「當然。」

  接下來是警方例行問話的時間。

  店裡除了死者,加上天宮八重在內只有三人,店長、店員和她。而巧合的是,除了她,另外兩人都和死者有些關聯。

  店長與死者是多年的朋友交情,店員則是曾被死者懷疑偷了她一串價值昂貴的項鏈,屢次找過她的麻煩。

  「不、不是的!」

  一見這種陳年舊事被翻出來說,店員急忙解釋,「我當時只是在後面修改別的客人的衣服料子,而且店長已經給她翻過監控了,我根本沒碰過她的項鏈!對吧,店長?」

  「呃,嗯……」

  忽然被點名的店長一愣,眼神有些閃爍。

  「店長!」

  天宮八重悠閑地坐了下來,比起神色慌張的店長和店員兩人,她顯得輕松許多。

  畢竟她知道死者與她毫無瓜葛。

  而波本,作為一個優秀的公安警察,是決計不會犯下冤假錯案的。

  她翹著腿,靠著店內柔軟的單人沙發,她今天穿了一條墨藍色的長裙,上半身是定制的絲綢襯衫,看起來華貴而美麗。

  望著她如此輕松的樣子,警察們心裡下意識浮現一個想法:

  這位小姐,大概與這場殺人案件沒有關系吧。

  不過為了了解案件細節,還是有個外貌正直憨厚的青年警官走上前:「這位小姐,請問你的名字是?」

  天宮八重抬頭,看到青年警官的身後,安室透正朝她投來探究目光,笑容漸漸加深。

  「天宮。我叫天宮八重。」

  她的語氣和緩,咬字清晰,似乎是要讓現場所有人都聽清楚她的名字。

  青年警官急忙記錄下來,接著又接二連三拋出新的問題,天宮八重心情不錯,便耐心地一一回答了。

  「天宮小姐和死者之前認識嗎?」

  「完全不認識。」

  「來這家服裝店之前,你人在哪裡?」

  「我去見了我初中時候的老師,他就住在附近。我應該是半個小時前從他家離開,之後讓我的部下開車來接我,為了打發等待的時間,我來這裡逛一逛。沒想到竟然會遇到殺人案,看來東京還是那麼不太平啊。」

  「啊哈哈哈……」青年警官干巴巴地笑了幾聲,一時竟有些不知如何接話。

  最後那個名叫高木的青年警官被目暮警部喊了回去。天宮八重接過警察為她准備的瓶裝水,擰開瓶蓋,正准備喝時,忽然注意到安室透的目光還落在她身上。

  她把瓶子遞到自己唇邊,嘴角慢慢揚起一抹明媚的笑。

  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

  天宮八重拿出來一看,原來是伏特加發來的,他說他們兩人已經抵達了商場地下的停車場。

  哎呀,這可真是……

  天宮八重失笑,不知道是感慨琴酒二人速度之快,還是事情的巧合。

  她不打算讓琴酒現在就過來,警察把這裡都包圍了,他們兩人平時壞事做盡,就這麼貿貿然闖到警察眼皮子底下,未免太過冒險。

  但是無緣無故晾著他們也不好。

  她思索片刻,回復了一條消息。

  停車場裡,琴酒正在和朗姆通話。伏特加收到天宮八重的短信時臉色有些微妙,他看了眼身邊的大哥,猶豫了幾分鐘,還是打開車門,示意他下車。

  「她在哪裡?」

  琴酒走下車時剛好結束和朗姆的交談,他低頭把手機放入左側的大衣口袋,隨口問道。

  伏特加硬著頭皮道:「大哥,Boss說讓我們去七樓。」

  琴酒以為是天宮八重告知了她的所在地,並沒有起疑。

  卻被伏特加帶去七樓的電影城。

  伏特加掏出手機,在取票器那裡一掃,取出兩張電影票出來,接著他又跑到櫃台買了兩杯可樂和兩桶爆米花,轉身塞了一桶給琴酒。

  琴酒低頭,懷中的爆米花剛出鍋,還散發著香甜的氣味。

  「……」

  琴酒:「你這是做什麼?」

  偏偏伏特加還不覺得他做的有什麼不對,揚了揚手機,認真地向琴酒解釋:「Boss說樓下發生了殺人案,警察過來了,她被困在現場暫時出不去。為了避免警察一會兒去停車場搜查,她給我們買了票,要我們先看場電影躲一下。大哥,我們走吧,我想看這場電影好久了。」

  「………………???」

  琴酒抱著爆米花,如撲克一般沒有表情的臉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

  就在琴酒懷疑自己的小弟是不是腦子被砸壞了的時候,樓下的殺人案件,漸漸地也有了眉目。

  安室透找出了犯人投毒的工具,順藤摸瓜找出了犯人的身份,正是與死者是好朋友的店長。

  原來她早就和死者的老公有了婚外情,為了除掉死者自己上位,就想方設法給她投毒,並准備嫁禍給曾被死者刁難過的店員。

  那封死亡威脅信也是她寄的。

  安室透指出真相後,她撲通一聲跪地承認了罪行,最後被警察帶上警車。

  案件結束,警察們在清理現場,現場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去。店員需要去錄口供,也失魂落魄地跟隨警察離開,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差點被信賴的店長陷害。

  天宮八重仍悠閑地坐在沙發上。

  安室透也留在原地,注視著警察將犯人帶走,表情微微嚴肅。

  他總覺得剛才有一股視線從他的背後穿過來,仿佛要穿透靈魂,讓他感到脊背發涼。

  但等他回頭去看時,那股視線又消失了。

  是錯覺嗎?

  安室透皺著眉。

  然而還未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他的視線中忽然出現一抹銀色。

  那個是——

  他瞪大眼睛,眼睜睜看著銀發男人從他身邊略過,丟給他一個冷冰冰的眼神,接著他走進服裝店,一直走到那個紅色頭發的女人身邊。

  他聽到男人喊了一句。

  「Boss。」

  「……」

  公安警察的表情忽然變得一片空白。

  誰……?

  天宮八重嘴角噙著一抹笑:「怎麼沒去看電影,那可是我自掏腰包給你們買的票。」

  琴酒眼角一抽,他覺得這個女人大概腦子有點問題。

  哪有人為了躲避警察,就特地往電影院鑽的?

  何況他和伏特加還是兩個大男人。

  此時的琴酒還不知道,兩年後他會親自帶著伏特加去坐雲霄飛車,足足被組織裡的人嘲笑了好幾天。

  所以他簡單地跳過這個話題:「我怕你等急了。」

  天宮八重微微一笑:「這可真是個好理由啊,琴酒。」

  她毫不避諱在公共場合喊出琴酒的名字。

  接著她站起身,拍了拍裙邊不存在的灰塵,緋紅的眼睛轉到一旁呆滯的安室透身上。

  「你在玩什麼新游戲嗎,波本?」

  安室透心髒猛地跳了一下。

  「B……Boss?」

  天宮八重笑吟吟地望著他,默認了他的稱呼。

  見此情景,安室透心裡湧出的第一個想法,不是欣喜他終於見到組織Boss的真容了,而是驚恐。

  他可沒忘記,就在剛剛他攔住了警察,指著天宮八重說她也有殺人的嫌疑。

  作為臥底,差點把自己的Boss賣了,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驚恐之余他還有些後悔,如果早知道這個女人就是黑衣組織的Boss,將她賣給警方的話……

  好吧。

  安室透知道案件已經結束,他再回去後悔也無濟於事。

  何況天宮八重正在看著他,他要盡快彌補自己的過錯。

  生怕自己剛才陰差陽錯的魯莽行為,導致自己失去在Boss面前的信任——雖然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信任可言——安室透垂下眼瞼,仗著自己臉好,就露出一個溫順乖巧的表情。

  「我不知道您會來這裡,Boss。」

  「真巧,我也不知道你會在這裡。」

  天宮八重微笑著,把安室透辯解的話還給他。

  安室透臉色一白。

  雖然天宮八重只是淡淡地笑著,但在他眼裡,她卻像是可怕的洪水猛獸,一舉一動都顯得極為危險。

  「我只是在做偵探的工作……」

  「看得出來。」天宮八重笑了起來,「你做的不錯,連警察的信任都能取得。看來我以前小看你了。」

  他干巴巴道:「您過獎了。」

  看著安室透狀似冷靜,實則已經心虛到了極點的模樣,天宮八重產生了幾分愉悅感。

  好在她是個好人,捉弄了幾番便不再玩弄,帶著琴酒從電梯離開。

  畢竟我也不是什麼魔鬼.jpg

  不過嘛……

  離開前,她特地走到安室透身邊,含笑的紅眸把他看得大腦發麻。

  「等會兒從後門跟上來。」

  「……是。」

  作者有話要說:

  透子頭頂大寫的危。

  琴酒和伏特加看電影源自我做過的一個夢,夢裡我和舍友去看柯南劇場版,然後在影院大廳驚恐地看到琴酒也在!

  我:完了,柯南要完結了(。

  當然比起第一集 兩人坐雲霄飛車,我覺得他們攜手看電影這都不算奇怪了(雖然還是沒看成x)


第六章

  安室透從商場後面的安全通道繞到停車場。

  琴酒的黑色保時捷就停在某個角落。

  安室透打開車門,坐進後座,剛才見過的紅發女人正倚著車窗,單手撐著下巴望向窗外。

  當安室透出現,她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Boss。」

  他趕忙收起自己探究的眼神,低眉順眼喊道。

  如果不是天宮八重手裡捏著黃金之王提供的臥底名單,她大概不會想到,眼前這個乖巧帥氣的男人,居然是公安警察派過來的臥底。

  可惜,她已經提早一步知道了他是臥底。

  此時此刻,看著安室透在她面前展示他精湛的演技,天宮八重心裡只感覺到好笑。她甚至有些惡趣味地想戳穿他的身份,看看那個時候,他會露出怎樣驚慌失措的表情。

  好在她忍住了心底的小惡魔。

  天宮八重收起打量他的視線,輕飄飄道:「開車吧,伏特加。」

  安室透此時還不知道自己被放過了,維持著他順從的模樣,問道:「我們要去哪裡,Boss?」

  「我的家。」

  安室透一怔,急忙追問:「Boss就住在東京嗎?」

  這次,不等天宮八重回答,前排副駕駛座上就傳來一聲冷哼。

  「別問你不該知道的事情,波本。」

  琴酒向後座投來一個冷漠的掃視,墨綠色的眼睛裡慢慢都是殺意。

  面對他這樣直白的表達,安室透反而鎮靜下來,他無奈地舉起雙手,做了個受驚的表情:「看來我還沒資格知道Boss的住址?但是琴酒,你的反應是不是太大了,就算是為了Boss的安全著想,你這樣多疑,是不是太激進……」

  未等他話說完,一把冰冷的手/槍就對准了他的前額。

  琴酒臉色陰沉,說話時聲音冷得像一塊冰:「我說了,別去管你不該知道的事情。」

  安室透笑道:「別這樣,我可沒有試探你的意思。」

  琴酒冷笑:「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有數。」

  車內,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伏特加把著方向盤,一看這兩人有些拔刀相向的意思,不禁慌亂起來:「大、大哥,別這樣吧,Boss還在這裡……」

  聽到伏特加把話題引到天宮八重身上,琴酒和安室透同時看向坐在後座左側的女人。

  天宮八重始終注視著窗外逐漸後退的風景,哪怕剛才這兩人都快打起來了(雖然是琴酒單方面的),她仍不為所動,沒有將自己的注意力轉到他們身上,哪怕一秒。

  琴酒也知道不適合在車內動武,何況Boss也在車內。

  他最後警告了一句安室透,收起槍。

  安室透瞥了眼未發表意見的天宮八重,適當讓自己露出示弱的神情。

  他剛才所做的事情,看似在激怒琴酒,實則是為了試探天宮八重的反應。

  他知道琴酒生性多疑,但那只是對有臥底嫌疑的人來說。自己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露出馬腳,琴酒就算懷疑,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

  至於以槍威脅……那是琴酒的習慣,比起口頭威脅,這位冷血的殺手更喜歡用真實的死亡來警告別人。

  所以安室透才會特地拿琴酒的性子做文章,故意讓他掏出槍對著自己。

  只是他沒有想到,即使剛才他如此生動的表演,也沒有引得天宮八重的一句勸阻。

  是覺得自己沒有重要的價值,所以吝嗇開口嗎?

  但就算她不在乎他的生命,也要擔心一下萬一琴酒在車內開槍,流彈亂飛,威脅到她自身的安全吧?

  安室透有些搞不懂這位組織Boss的想法了。

  他萬萬想不到,天宮八重之所以不開口,其實只是因為懶得說話。

  安室透一開口,她就聽出這瓶心思很深的假酒想要做什麼了。

  不得不說,他的演技足夠逼真,膽子也夠大。

  一個與琴酒不對付、又自視甚高的神秘主義者——組織內部都是這麼稱呼他的,大家都說,他和神秘兮兮的貝爾摩德一個性子。所以琴酒哪怕被他挑釁,也不會真的對他扣下扳機。

  他完美地利用了這點,試圖看看她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是個聰明人。

  她勾了勾唇角。

  雖然她沒有踩進安室透的陷阱裡,但還是會稱贊他的頭腦。

  就是不知,這個頭腦聰明的家伙,什麼時候能為她所用。

  一車人裡除了伏特加,其余三人均心懷鬼胎,卻也平平穩穩地來到了目的地。

  新屋在一處安靜適宜的住宅區,三層的復式建築,一層到三層共有四個客廳,僅一樓的南北兩面就各占一個,其中一個還配有現代城市很少見的壁爐。除此之外還有餐廳、廚房、宴會大廳等房間,二樓和三樓錯落分布著多個臥室和書房。

  屋前有一片大草坪,如今是春季,正開滿了花,清新典雅。

  天宮八重把屋子完整的逛了一圈,愈發滿意起來。

  琴酒雖然擺著一張臭臉,沒給她好臉色看,但辦事效率確實不錯,天宮八重看得出,這棟建築的設計風格,與鳥取縣烏丸蓮耶的別館有幾分相似。

  大概是認為她喜歡那樣子的風格吧。

  她沒有掩飾自己的贊賞,笑著看了眼琴酒。

  「做的不錯。」

  琴酒沒有回答,站在二樓的轉角,目光沉沉地注視著她。

  這棟房子面積頗大,但因為太久沒有房客,有些房間還沒有完全清洗干淨,桌子上還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天宮八重來回看了看,心想,等找人把這屋子裡裡外外都清洗一遍後,可以把琴酒和伏特加兩人也安排進來住。

  一樓,安室透和伏特加站在大廳的南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雖說是聊天,但安室透時不時還會試探地問幾個關於天宮八重的問題,想要從伏特加口中得到答案。

  畢竟比起冷漠寡言的琴酒,樣貌憨憨,實則更是個憨憨的伏特加,要好套話多了。

  「為什麼Boss忽然要搬到東京來?」

  「誰知道呢,Boss肯定有她自己的想法吧。只是……」

  「有什麼問題嗎?」

  「Boss吩咐大哥去找房子時,特地說要買大一點的,但她又打算讓原來別館裡的部下們繼續留守在別館裡,不跟來東京……到時候只有她一個人,真不知道她要買那麼大的房子,干什麼用。」

  「哦,Boss以前的別館很大嗎?」

  「這個嘛……」

  這時,天宮八重扶著螺旋樓梯的扶手走下來,恰好聽到安室透的追問,忍不住笑出聲來。

  「怎麼了波本,你難道對我的住所很感興趣?」

  「那這樣如何,等這座房子修葺一新,我讓人為你整理出一間臥室,你搬進來?」

  被當場抓包的安室透:「……」

  他急忙回答不敢,低下頭,好讓天宮八重看到自己毫無防備的順從姿態。

  天宮八重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

  看完屋子,她回到琴酒的車上,他和伏特加負責把她送回鳥取縣。安室透則在一個地鐵口匆匆下了車,背影有幾分慌忙逃竄的味道。

  天宮八重倒是不擔心安室透會去調查自己。

  面對一個已知是臥底的人,她大大方方地說出自己的真名,展示自己的新房子,足以證明她不畏懼。

  畢竟,安室透是日本公安的人,而公安警察聽令於警察廳,警察廳聽令於政府……最後彎彎繞繞,還是回到國常路大覺身上。

  誰讓他才是這個國家真正的領導者呢。

  有權有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黃金氏族為她建立了嶄新的身份,為的是防止有人順著她的名字調查,追查到她過去的那個身份上,從而找到她的老父親。

  雖然現在還無法向他坦誠,但這不代表天宮八重就忘了他。

  只不過,她如今行走在黑暗中,為了防止父親被無辜殃及,她必須與一無所知的父親切斷聯系——至少表面上得如此。

  所以不管安室透怎麼搜查,都無法得到更進一步的信息,因為阻撓他辦案的不是黑衣組織,而是黃金氏族。

  有一說一,她還蠻想看到他發現自己被上頭阻撓時的表情。

  那一定會很有趣吧。

  ……

  回到別館。

  藥研迎接了她。

  這段時間天宮八重把他和朗姆安排在一起,讓他們來管理組織的事務。

  如今幾周下來,效果還算不錯。

  藥研作為她的近侍刀長達八年,她從未把他從近侍這個位置上換下來過,他鍛煉出了極強的辦事能力。而朗姆一直是組織的二把手,經驗自然沒得說。

  見到天宮八重回來,藥研帶來了新的消息。

  「這是來自港口黑手黨的邀請,那位森鷗外首領說,希望和大將你見一面。」

  天宮八重皺了皺眉:「他從何處知道組織換人的消息?」

  這消息明明已經封鎖了,連組織內很多真酒都不知道Boss換代了,遠在橫濱的森鷗外怎麼會……

  藥研搖頭。

  天宮八重神色一暗,她心裡隱約有了一個推測。

  「看來……除了我們目前已知的臥底,連同行也往我們這裡安排了眼線啊。」

  她用兩根手指輕佻地接過藥研手中的信件。

  藥研擔憂:「大將,你要去嗎?」

  「為何不去?港口黑手黨再怎麼危險,也是我們的合作伙伴吧。」天宮八重展開這封帶著微醺酒味的書信,上面用流暢華麗的字體寫下幾行短句。

  為表禮節,黑衣組織的Boss換代,理應是要去見一見同盟組織的首領的。

  她本就計劃著近期去一次港黑,只是沒想到,森鷗外先她一步發出了邀請。

  正合她的意。

  她揚了揚唇角:「正好,我已經五十年沒去過橫濱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透子:這波我在第二層

  八重:我在第五層

  琴酒:……

  別看透子這會兒試探的起勁,早晚有一天他會變成忠犬。

  到那時,這些事就都是他的黑歷史了x

  ps:雖然港黑在酒廠安了臥底,但是不用擔心!酒廠也在港黑安排了臥底!

  八重:這就是同行之間的禮尚往來嗎,學到了(指森先生和烏丸)


第七章

  天宮八重很快就定下了去橫濱的日期。

  但在隨同她一起去的人選上出了問題,藥研和朗姆各執一詞,遲遲爭論不定。

  藥研心知港口黑手黨裡存在許多異能力者,首領森鷗外暫且不提,他手下還有一名令異能特務科都忌憚的得力干將,重力使中原中也。

  誰知道黑手黨都是一群什麼樣的瘋子,萬一他們惡向膽邊生,公然對大將出手呢?他不跟在身邊,怎麼能放心?

  藥研堅持要天宮八重帶上他。

  朗姆則認為她此行應該帶上琴酒。

  黑衣組織和港口黑手黨不同,不是異能組織(起碼組織高層沒有異能者),從表面看確實不如他們。但論資歷,黑衣組織可是港口黑手黨的前輩,港黑的前代首領還在橫濱那一小塊土地作亂時,黑衣組織早已將手伸到海外了。

  要知道,這可是烏丸蓮耶動用了他富可敵國的烏丸集團,用真金白銀砸出來的組織。

  所以,朗姆覺得藥研有些太大驚小怪了。

  他的話聽上去是有幾分道理。

  藥研皺著眉說道:「確實,你說的合理。但是我冒不起險。」

  對刀劍付喪神來說,主君的安全高於一切。

  哪怕知道朗姆說的在理,他也不能安心。

  朗姆也猜到了藥研的想法,但身為一個合格的黑手黨兼組織二把手,他更喜歡從利益的角度思考問題。

  畢竟藥研是刀劍付喪神,他的實力哪怕放在一眾異能者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強大。這麼一尊強大的戰力,只有等到最合適的時候再放出來,才能更好地威懾他人。

  「何況我們還有琴酒在!」

  朗姆振振有詞地說:「他雖然不是異能者,但平時總是板著臉,眼神凶惡到曾經嚇哭了十幾個小孩。你不覺得他很適合去嚇嚇港黑的人嗎?」

  「……」

  藥研:「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推薦琴酒了。」

  琴酒和朗姆關系不怎麼好,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朗姆推薦琴酒的時候表現得很信任他,但他言語中的惡趣味怎麼也遮掩不住。

  他是想讓脾氣暴躁的琴酒去港黑,萬一和港黑的人爭起來,他好在遠方樂呵呵地看戲吧!

  要不要這麼小心眼啊!

  見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朗姆故作茫然:「啊,你說什麼?」

  藥研沒有回答,他轉身前往天宮八重的書房,想要讓她親自做決定。

  面對這兩個剛才在外面爭執了好一番的部下,天宮八重眨了眨眼,神態十分淡定。

  「我不打算帶你們說的任何一個。」

  「Boss?!」

  比起疑惑的朗姆,藥研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反應過來:「大將心裡已經有合適的人選了嗎?」

  「當然。」

  天宮八重笑了笑,從抽屜中拿出一張紙。

  翻過來,上面是個年輕的黑皮帥哥的臉。

  「這家伙是……波本?」

  朗姆認出來他來,「我記得就是他上周在商場指認了Boss,差點給您帶來麻煩。現在Boss還要帶他去橫濱?」

  「我像是會介意這點小事的人嗎?」天宮八重微微一笑,把手邊一本厚厚的書籍遞給藥研,「再說了,只是去趟港黑,何必表現得像是遇見了洪水猛獸?我想,森鷗外還不至於可怕到那種程度吧?」

  她沒有指名藥研和琴酒,倒不是為了隱藏戰力或者別的什麼理由。

  她只是想要禍水東引。

  港口黑手黨在黑衣組織裡安排了臥底,這件事她和藥研都已經確認過了。雖然還沒找出來臥底是誰,但是,天宮八重准備給對方下個套。

  和琴酒朗姆這種組織的老牌干部不同,安室透加入組織還不超過兩年。如果他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就忽然成為Boss面前的紅人,那位港黑的臥底勢必會去調查他。

  最好是調查到公安頭上,到那時,她什麼都沒做,就能引得港黑和公安互相對打。

  她們黑衣組織還能隔岸觀火。

  藥研:「……」

  自從繼位,大將就時不時露出漆黑的一面,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是壞……

  藥研憂愁地嘆氣。

  反倒是朗姆,聽完她的考慮,沒被眼罩覆蓋著的另一只眼流露出幾分真心的佩服。

  在此之前,他對天宮八重接任組織都是抱有一分半信半疑,畢竟她太年輕了,一個才二十多歲的小姑娘,能在組織裡翻起什麼浪花?

  但現在,他開始認識到,她雖然年輕,但思維模式和辦事方式並不差,她確實擔得起他一句「Boss」。

  於是他真心實意地說道:「真不愧是Boss!」

  藥研和朗姆都沒有提出異議,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安室透收到消息時,差點沒把喝下去的威士忌噴出來。

  「怎麼了?」

  諸伏景光見他神情微妙,走過來看了一眼,這一看臉色也變了,「真的假的?Boss真的要你陪她一起去橫濱?」

  兩人對視一眼,均在眼中看到了不妙的情緒。

  自從那天安室透回來,將他遇到組織Boss的事情告訴諸伏景光後,兩人就如臨大敵,同時將自己獲知的情報告訴各自負責的機構。

  安室透還委托他的下屬風見調查了一下【天宮八重】這個名字。

  在日本,姓天宮的人不多,比起天宮,更多被使用的姓氏是讀音一樣,但寫出來漢字不同的雨宮*。而八重這個名字也很少見,雖然是取自一種常見的櫻花,但直接拿它做名字的人很少。

  兩者相結合,得到的結果就更少了。

  所以沒過多久,風見就把情報發給了他。

  同時,諸伏景光也拿著他調查到的資料上門,准備和安室透對一對答案。

  兩人得到的情報相差無幾,上面顯示天宮八重是土生土長的東京人,父母雙亡,沒有別的親屬,因為繼承了雙親留下的大筆遺產,她索性從就讀的高中退學,沒有在外工作,而是獨自一人生活。

  安室透&諸伏景光:「……」

  這……怎麼看都是假身份吧!!!

  什麼父母雙亡繼承遺產?什麼土生土長的東京人?安室透那日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她分明是從鳥取縣過來的!

  就算是親人遭遇了不幸,總不可能連一個可以證明她身份的親屬也沒有吧?

  安室透泄了氣,推測這大概是組織為Boss專門打造的偽裝。

  怪不得那天她被警察圍著,也表現得那麼淡定。

  他們不知道,雖然天宮八重是從鳥取縣過來的,但她以前的確是土生土長的東京人,她也真的從高中退學了,只不過不是為了繼承遺產,而是為了前往未來。

  黃金氏族為她打造的新身份,是有參考她以前的舊身份的。

  但這兩瓶假酒不知道。

  無奈之下,安室透只好讓風見派人盯著天宮八重的那棟房子。這段時間出入那棟房子的工人不少,他准備找個時機,讓公安往裡面安幾個竊聽器。

  而就在這時,他收到了天宮八重的消息,指名要他跟著去橫濱。

  安室透直覺其中有詐。

  但俗話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是一個難得可以接近Boss的機會,哪怕知道其中可能有陷阱,他也必須要去。

  他潛伏組織這麼長時間,為的不就是這個機會嗎?

  於是安室透迅速接下了這個任務,並在第二天先行一步來到了約定的地點。

  他還沒有資格知道天宮八重別館的所在地,只能將車停在一處偏僻的停車場。過了一會兒,琴酒標志性的保時捷轟鳴著在他的白色馬自達旁邊停下。

  貌美的紅發女人從車上下來,鑽進他的車裡。

  「出發吧。」

  天宮八重不等他說話,直接往後座一靠,開始閉目養神。

  安室透幾乎是立刻進入「波本」模式。

  「了解。」

  東京到神奈川的車程並不遠,很快,白色的馬自達就來到預定好的酒店樓下。

  隨著車子停下,天宮八重睜開眼,推門下車。

  立刻就有侍從過來,接過她手中的行李。

  安室透和天宮八重走到酒店前台,來之前她提前預定了兩間套房,在酒店的最高層。

  安室透婉拒了侍從的幫助,提著天宮八重帶來的皮箱走進電梯,正准備按下頂層的按鈕。忽然,一只毛色鮮亮的三花貓邁著小短腿,啪嗒啪嗒地走進電梯間。

  「咦?」安室透愣住,不明白酒店裡怎麼還會有貓?

  看這只三花貓外表如此干淨,說不定是酒店裡哪位顧客帶過來的。

  他想按下開門鍵,讓酒店的服務生把貓帶出去。

  伸出去的手卻忽然被按住。

  天宮八重抓了一下他的手腕制止。她蹲下身,抓起貓咪的前爪,輕輕一拎,這只三花貓就像被馴服了一般,乖乖地把自己的肚皮露出來。

  安室透注意到這是一只公的三花貓。

  公三花的數量極其稀少,而且價格十分昂貴,他更加確信這是酒店內某位客人的寵物。

  但天宮八重低著頭,與貓咪圓滾滾的兩只眼睛對視了一會兒,忽然把它抱入懷裡。

  安室透:「等等,Boss,這只貓說不定是人為飼養的……」

  天宮八重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麼,漫不經心地看向他:「這是我的貓,你有什麼問題嗎?」

  安室透:「可是……」

  天宮八重:「嗯?」

  「……」

  沒有問題了。

  他強行咽下自己的聲音,看著三花貓躺在天宮八重懷裡,被她輕輕摸著腦袋,舒服地連小紅舌都吐出來,不禁感到滿腹疑惑。

  為什麼你堂堂一個組織的Boss,居然連一只貓咪都要和別人搶?!!!

  作者有話要說:

  *天宮和雨宮在日語裡的念法都是Amamiya

  八重:誰說要和別人搶?這就是我的貓貓!

  透子:(不信)

  給沒看過文野的讀者解釋一下,最後出場的這只貓咪是文豪野犬的角色夏目漱石,可以變成可愛貓貓入住漂亮女生的家(bushi)

  這章反復寫了好幾遍,主要是拿捏不准結尾夏目老師出場的時機。本來想寫他在結尾變成人形和八重敘敘舊,不過想了下還是挪到下章更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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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把行李送進天宮八重的房間後,安室透暫時退了出去。

  他的房間在隔壁,一牆之隔。

  「有什麼事請及時呼喊我,Boss。」

  說著,他低下頭,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貓咪,那只漂亮的三花貓正抬起一只爪子,用舌頭舔舐順毛。

  安室透額角一抽。

  這只貓還真是……完全不把自己當成外人啊!

  不是都說貓咪不粘人嗎?這只貓怎麼就是個特例?

  他懷著疑問離開了。

  待他走後,天宮八重走到窗前,拉開厚重的窗簾,上午的陽光透過兩扇碩大的落地窗照射進來,展示城市的風景。

  「這個位置還能看到海呢……真不錯。」

  天宮八重呢喃道。

  「喜歡的話,你可以在這裡多住一段時間。」

  她的身後,原本是貓咪蹲著的地方,忽然出現了一個拄著手杖的男人。

  他穿著雙排扣的駝色大衣,頭上戴著一頂略顯老舊的昂貴帽子。而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發色,和剛才那只三花貓一樣,他的頭發總共有三種顏色,半黑半橘,發尾還夾雜著一點點白。

  明眼人都猜得出來,他就是剛才那只三花貓。

  「算了吧,我可不像你早早退休。」天宮八重笑了笑說,「組織還有一大堆事情等我去做呢。」

  說著,她轉過頭。

  看到身後男人的模樣,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嚇到,她先是愣了一下,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微微凝固。

  然後,她噗嗤一聲,露出了少見的輕快笑臉。

  「你這是什麼發型啊夏目……也太遜了吧!」

  她非常熟稔地與貓咪變成的男人說話。

  「啰嗦。」夏目漱石輕哼一聲,拄著手杖坐下來,「對老爺子說話要客氣一點,你以前沒學過嗎?」

  天宮八重彎起眼眸:「啊啦,我可不知道,和自己的同門師兄弟說話還要像個外人。」

  她隨手鎖了門,防止一會兒有人進來。

  接著,她來到夏目漱石身前,望著他熟悉而陌生的容顏,心中湧起幾分微妙的酸澀。

  「好久不見了,夏目。」

  「這話應該由我來說,我們可是等了你整整五十年啊!」

  夏目漱石用手杖敲了敲地毯,指責道。但當他看到天宮八重復雜的神情,語氣漸漸從教訓式的口吻轉變成溫和的詢問。

  「這五十年,你到底到哪裡去了,天宮?」

  「嗯,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

  天宮八重為他倒了杯茶,「你坐下,我們慢慢說吧。」

  ……

  夏目漱石,是天宮八重曾經最熟悉的人。

  在五十年前,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從年輕一代中選出三個才能出眾的孩子,作為日本未來的支柱培養,簡稱為三根楔子計劃。

  這三根楔子分別是天宮八重、烏丸蓮耶、以及夏目漱石。

  三個稚嫩的孩子同時進入御柱塔,開始學習各自的課程。其中,天宮八重和烏丸蓮耶是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幾乎形影不離,但同時,她也很喜歡能變成可愛貓咪的夏目漱石。

  天宮八重:沒有人能抗拒可愛貓貓!

  盡管夏目漱石和他們階級不同,但天宮八重還是拉著烏丸蓮耶,去和夏目漱石主動聊天,順帶擼一擼貓。

  漸漸的,他們變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由於年齡相近,周圍也只有他們三個年幼的孩子,他們一度被御柱塔裡的人喊作【黃金的三人組】。

  他們也分別被授予了不同的職責。

  天宮八重的異能是修改概率,這是十分稀少而便利的異能。國常路大覺教導她王權者的相關知識,待她成年後,他就會安排她去接觸德累斯頓石板,從而成為僅次於黃金之王的第三王權者——赤之王,以她特殊的異能來抵抗赤之王容易崩潰暴走的特性。

  烏丸蓮耶的祖上和黑道有扯不清的聯系,國常路大覺希望他發揮家族優勢,建立一個黑手黨組織,統領那些政府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好讓那些沒有秩序和法律可言的組織不輕易搞事情。

  夏目漱石內斂穩健,異能也十分強大,他將在未來成為橫濱的奠基人,將橫濱打造成一座異能者可以安穩生活的獨特城市。

  三個孩子,三種性格,同一時間,三足鼎立。

  這便是國常路大覺選出的三根楔子,從正道、黑道和異能者三個方面,面面俱到地培養接班人。

  這也是為什麼烏丸蓮耶的黑衣組織建了有半個世紀,黃金之王還遲遲沒有反應。不僅因為他和黃金之王的師徒關系,更因為他所做的一切,從表面看就是黃金之王給他安排的路線。

  只不過隨著天宮八重失蹤,烏丸蓮耶脫離掌控,三根楔子只剩下了夏目漱石這一根。這個計劃就慢慢地消失在歷史洪流中,直到今天。

  ……

  天宮八重向夏目漱石說了自己的經歷。

  「是嗎,所以你接了烏丸的擔子……」

  夏目漱石暗自惋惜,心知天宮八重是個閑不下來的工作狂。她回來後見到烏丸蓮耶如此瘋狂的模樣,見到黑衣組織造成的嚴重後果,絕對不會對它們視而不見。

  「老師知道你回來了嗎?」

  「不會吧夏目?」天宮八重被逗樂了,「烏丸就算了,難道這些年連你也和老師斷絕關系了?你倆好歹是老師的親傳弟子啊,總不會都背信棄義了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她倚著沙發,也許是因為在熟人面前沒有架子,她懶洋洋地坐著,沒有半點在外面時的端莊矜持。酒紅色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散開,花朵一般簇在她性感的鎖骨邊,這讓她看上去別具風情。

  她依舊年輕美麗。

  也還是那麼喜歡陰陽怪氣。

  夏目漱石用手杖輕輕敲了一下她躺著的沙發腿:「說話正經點。」

  「你古不古板啊!我還是二十芳華好嘛!你就不能對美少女多一點寬容?」

  天宮八重瞪他一眼吐槽,卻還是聽話地坐好,繼續說道。

  「老師早就知道我回來了,當初烏丸走上彎路的事情,還是他告訴我的呢,把我嚇得以為自己還在夢裡。後來我去見了烏丸,接手他的組織……那些事情老師也有幫忙,所以你看,現在我已經是一個國際型組織的頭兒了!」

  她炫耀似的向夏目漱石攤開手,笑道。

  不過她也有自己的疑問:「你既然沒有和老師聯系,又是怎麼知道我回來了……哦。」

  天宮八重忽然想起來,橫濱是夏目漱石的地盤。

  當初國常路大覺的設想確實沒有實現,但夏目漱石仍然堅持完成了他的任務,他提出了三刻構想,培養屬於自己的接班人,成功把橫濱打造成一座異能者聚集的大都市。

  「好吧。」

  天宮八重笑了笑,不再問那個愚蠢的問題。

  屋子裡一時陷入安靜。

  這對年齡迥異的青梅竹馬面對面坐著,各自思索著一些事情。

  天宮八重漫無目的地看了眼窗外,海景在明亮的陽光照射下熠熠閃光,十分夢幻。

  和五十年前他們三人見到的橫濱比起來,現在這座城市,已經變得截然不同了。

  可以想見,夏目漱石在其中做了多少事。

  對了!

  「夏目。既然你已經隱退不干了,要不……」

  「不要。」

  夏目漱石一聽她開口就知道她想要說什麼,想也不想便拒絕了。

  天宮八重垮下臉:「我還沒說完呢。」

  好歹被她抱著擼了那麼多次,夏目漱石何嘗不了解天宮八重的想法:「你無非是想讓我幫你管理黑衣組織。老頭子我隱退了那麼久,干什麼還要出來自找麻煩?」

  天宮八重表情嚴肅地譴責他:「你太過分了,為社會做貢獻不是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做的嗎?你怎麼能只顧著自己享福……要享應該帶上我一起!」

  話雖如此,她也知道夏目漱石為了橫濱這座城市有多麼辛苦。

  如今要把好不容易清閑下來的他再度拖到事件中心,她自己也舍不得。

  何況夏目漱石長期守著橫濱。

  「算了。」

  天宮八重聳了聳肩,向他伸出手,招了招。

  這個動作太過眼熟,早已刻進了夏目漱石的DNA。

  他下意識地變化為貓,從沙發上跳下來,向前一撲,躍進天宮八重的臂彎裡。

  回過神的夏目漱石:「……」大意了!

  重新擼到貓咪的天宮八重笑得很得意,她捏了捏三花貓的耳朵,忽然開口道:「夏目,我記得你有兩個不成器的弟子?」

  世事無常,變幻莫測。事到如今,五十年前還是個稚嫩少年的夏目漱石也培養出了兩個徒弟,而那兩個徒弟,正是目前橫濱鼎鼎有名的兩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和武裝偵探社的社長福澤諭吉。

  夏目漱石隱退後,他們接下他的擔子,以各自的方式來守護橫濱。

  夏目漱石耳朵微微一顫,心裡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只見天宮八重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顏,聲音甜膩得像是喝了一斤糖水:「正好,這次我收到了你徒弟的邀請,來談談組織和港口黑手黨未來的關系。夏目,你陪我一起去吧∼」

  夏目漱石:「喵喵喵!」

  天宮八重笑得愈發開心:「怕什麼,我不會對你可愛的弟子做什麼的,畢竟——」

  「論輩分,他也算是我的半個弟子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此刻,一無所知的森先生還在港黑默默等待(xx

  八重:你們也是我的弟子。

  森先生&社長:???

  夏目老師的過去完全是我胡謅的,和原著完全一點關聯都沒有。在這裡他和烏丸蓮耶一樣都是八重的小竹馬,只不過一個走上正軌一個走了彎路。

  這章盡量縮減了三人組過去的事情,但還是寫滿了一章,下章一定把森先生寫出來!

  好歹是一支股,居然預熱了整整三章才能有戲份,森先生真的太慘了233

  ps:黃金之王麾下三弟子,一個拯救世界的審神者,一個橫濱背後的男人,一個黑衣組織的Boss,這三人一個頂一個強。

  所以說,黃金之王挑弟子真的是一挑一個准啊w


第九章

  幾小時後,天宮八重被恭敬地請入港黑首領的辦公室。

  剛進門,她的眼前就暗了下來。

  她站在原地等了幾秒,待視線逐漸適應黑暗後才走上前,同時在心裡默默吐槽,又是個不開燈的家伙!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是不是所有黑手黨的根據地,都是不開燈的?

  烏丸蓮耶也好,森鷗外也好,他們就這麼缺電費嗎?!

  作為喜歡把家裡照得锃光瓦亮的Boss,天宮八重表示不理解。

  她想著,主動走上前,於書桌對面那把特地准備的椅子上坐下。

  「森首領,抱歉我來遲了。」

  「不必道歉。」森鷗外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望著面前美麗的紅發女人,她的發色鮮艷明亮,眼神卻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冷淡。似乎是為了更加禮貌,她今天穿了一套略顯成熟的黑色套裝,外面是稍淺一點的灰大衣。

  她看上去極美。

  森鷗外站起身,溫和道:「你第一次來橫濱,未能及時迎接你,是我的過失,天宮小姐。」

  明明沒有告知名字,他卻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

  是從她入住的酒店名冊那裡知道的呢,還是從港黑臥底那裡知道的呢?

  不管是哪一種,都足以證明森鷗外這人手眼通天。自己剛來到橫濱沒有幾個小時,他就已經把她的身份摸清楚了。

  不愧是把控著橫濱地下的男人啊,天宮八重在心裡感嘆。

  她將手中提著的旅行包放到腳邊,微微一笑:「無事。我在來的路上,也好好欣賞了一番橫濱的海景。」

  森鷗外看著她,客客氣氣地說:「如果天宮小姐喜歡,完全可以在橫濱多住一段時間。」

  哦?

  這可真是……驚人的相似啊。

  應該說真不愧是師徒嗎?

  聽到這句熟悉的句式,天宮八重嘴角微微上揚。

  只不過雖然是同一句話,夏目是真心實意想請她在橫濱住下,而對森鷗外來說,應該只是一句客套話吧。

  這時,她的腳邊,寬大的旅行包不安地動了一下。

  森鷗外注意到了它:「這是……?」

  「是我的貓,森首領要看看嗎?」

  天宮八重本想把包拿起來,將裡面的夏目漱石抱出來展示給森鷗外看。但她的手剛拉開一點旅行包的拉鏈,就被一根毛茸茸的貓尾巴討好地纏住,尾巴尖端輕輕蹭了蹭她的手腕。

  天宮八重失笑。

  「算了,小家伙怕生。」

  森鷗外見狀也笑起來:「既然怕生,就讓他待在裡面吧。」

  他並不知道趴在大號旅行包裡的貓咪,正是被天宮八重強行帶過來的,他尊敬的恩師夏目漱石。

  若是知道……他還能露出如此裝模作樣的表情嗎?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內心湧上一陣看戲的愉悅。

  森鷗外端起桌子上的茶壺,為她倒了一杯紅茶:「此次邀請天宮小姐前來,是為了商討一下港口黑手黨與烏丸組織繼續合作的事宜。」

  好吧,天宮八重坦然地接過他紳士的服務,看來黑衣組織在港口黑手黨這邊有了個新名字。

  烏丸組織?聽上去倒是比黑衣組織高級多了。

  她笑了笑,不打算糾正森鷗外的措辭。

  「不必擔心,森首領。」天宮八重搖了搖頭道,「我們當然會繼續合作下去,畢竟,這對你我都有好處不是嗎?」

  港口黑手黨是橫濱乃至整個關東最大的異能組織,黑衣組織在國際上名聲巨大,幾乎是每個情報機構都要重點研究的對像。

  他們二者合作,等於是強強聯手,只有利沒有弊。

  雖然現在,黑衣組織的Boss從烏丸蓮耶換成了天宮八重,但她並不打算切斷這條合作線。

  這回答正是森鷗外想要的,他舉起茶杯:「那就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當然。」

  天宮八重回以他溫情似水的眼神,兩個人面上都表現得萬分親切,卻絕口不提他們互相送進對方組織的臥底。

  所謂笑裡藏刀,便是這樣了吧。

  夏目漱石默默地用兩只爪子捂住耳朵,把自己縮成團狀。他知道森鷗外的性格,但是,當天宮八重滿臉好笑地看他演戲,而他自身還截然不知時,夏目漱石作為唯一一個局外人……局外貓,越聽越覺得尷尬。

  別說了別說了!再說下去,他的貓爪就要摳出一棟港黑大樓了!

  森鷗外自然是聽不到他的心聲,繼續說起了下一個話題。

  「天宮小姐,你們不久前向港黑申請搜查的被偷竊的那批物資,已經找到了,如今扣押在橫濱港的一個倉庫裡。這件事你是否要過目?」

  「物資……啊,你說的是那個。」

  天宮八重記起來了,黑衣組織一直在秘密研究一種神秘的藥物,簡稱APTX-4869。據說藥物研發成功後,就能讓死者復蘇,生者長生不老。

  天宮八重:哪有這麼邪乎的東西?這是傳/銷吧?

  為了藥物的研發,烏丸蓮耶經常會去國外購買大量新型實驗器材和藥劑,用以支持實驗室的進度。那批物資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從海上漂泊而來,但在剛入港口時,被橫濱的一個地下組織打劫了。

  鑒於橫濱是港口黑手黨的地盤,組織便將找回物資的事委托給了他們。

  那是天宮八重回來之前發生的事了。

  她回來後,組織的重心就轉移到Boss權責交接以及與政府的合作,負責這件事的人也將此事拋到腦後。

  那批醫療物資就這樣,被遺忘在了橫濱港口。

  天宮八重:「……」

  居然會把這件事忘了,那群真酒們都是干什麼吃的?!

  不僅沒有假酒能干,還把自己分內的事都忘了!扣工資,通通給我扣工資!!!

  天宮八重依稀記得,負責APTX-4869藥物研發的科學家名叫雪莉,是個年輕的十六歲天才。

  都說天才們有自己的怪癖,雪莉要是生氣起來,怕不是要把整個實驗室都掀了?

  她想到這裡忍俊不禁:「是我失誤了,明天我會派琴酒過來,這件事你讓人去和他商討吧。」

  森鷗外輕笑幾聲:「看來天宮小姐是個好首領呢,就算部下做錯了事,也主動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那當然。」天宮八重歪一歪頭,笑靨如花,「部下可不就是拿來寵的嗎?」

  森鷗外:「哦?這還真是少見的觀點呢。」

  而且——

  安室透就等候在門外,她卻不把這件事交給他,而是交給更加忙碌的琴酒。

  森鷗外眯了眯眼。

  「看來天宮小姐已經知道了?」

  「什麼?」

  天宮八重一怔,看到森鷗外暗含深意的眼神,忽然靈光一閃。

  「等等,難道說森首領也知道波本他是公安的臥底?」

  這次她的臉上是真的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她知道安室透是臥底,是因為有黃金之王提供的名單。

  可森鷗外又是從哪裡得知的?

  還是說安室透已經出名到連港黑都知道的程度了?

  森鷗外平靜地坦白:「事實上,這只是我的部下所做的無心之舉。」

  「是你那個頭腦聰明的得力干將嗎?」

  天宮八重記得港口黑手黨有一個叫做太宰治的小男孩,還未成年就已經成為五大干部之一。

  他為人詭譎,性格乖覺,卻早已犯下大量罪行,平日裡行事如風,沒有半點章法,是朗姆最討厭應付的那類孩子。

  值得一提的是,自從港口黑手黨獲得異能特務科的異能開業許可證後,那個聰明的小男孩就從港黑失蹤了。

  好像是因為那場動亂中,森鷗外犧牲掉了太宰治的摯友。

  這些都是組織在港黑的臥底送回來的情報,但天宮八重注意到,當她提起太宰治時,森鷗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松動。

  看來是真的。

  「是呢。」停頓了片刻,森鷗外用一種無所謂的態度說道,「太宰君確實是個優秀的下屬。」

  「……」

  天宮八重挑了挑眉:「所以你真的這麼做了?」

  為了獲得異能特務科承認的開業許可證,森鷗外犧牲了大量有能力的部下,甚至賠上了一位年輕的天才?還放任了太宰治叛逃,留下未來有可能被他報復的隱患?

  這可真是傷筋動骨的損失啊!

  不過……

  仔細想想,若是將港口黑手黨損失的東西和獲得的利益比起來,哪怕算上太宰治的離開,港口黑手黨最後也是賺的。

  他的計劃過於激進,但論結果還是好的。

  「好吧。」

  天宮八重緩緩呼出一口氣,惋惜道,「把那種能干的部下拱手送出,你可真是大方啊,森首領。」

  「換成是天宮小姐,我想你也會這麼做的。」

  森鷗外聳了聳肩,他沒有計較天宮八重從哪裡知道那麼多港黑內部的消息。

  畢竟雙方都藏有秘密,哪怕如今兩人僅僅隔了一張桌子,也不可能把真實的內裡展現出來給對方看。

  半小時後,天宮八重從森鷗外的辦公室走出來。

  安室透就等在門外。

  「走了。」天宮八重瞥了他一眼,沒讓他碰自己手裡的旅行袋,轉身走進電梯。

  回到車內,她放下車子前座的隔音板,打開包,把夏目貓貓從裡面抱出來。

  「夏目,我就說一件事。」

  她注視著三花貓深邃的圓眼睛,十分認真地說:「你徒弟真棒!」

  夏目漱石:「……」

  夏目漱石:「???」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就是Boss和Boss互相對招,一邊試探一邊互揭老底x

  森:你的組織到處都是臥底。

  八重:你的親傳弟子跑了。

  森:你家真酒不頂用。

  八重:你的親傳弟子跑了。

  森:……

  八重是個愛護部下的好Boss,畢竟她以前是作為正派人士培養的(感謝黃金之王吧)

  當然,比起社長她還是很屑。從某種程度上她和森先生是可以互相理解的,所以才會說出最後這句話。

  夏目老師:我徒弟和我搶人了???


第十章

  第二日,琴酒緊隨其後來到了橫濱。

  運走那批貨物的事情由他負責,天宮八重拉上安室透做司機,好好地逛了一圈橫濱。

  當然,她沒忘記帶上夏目漱石。

  五十年前,他們三人曾用步伐親自丈量街道的長度,用手指計算天空的高度,在腦海裡自由地幻想著,想像他們把這座城市打造成什麼樣子。

  她甚至找來了鈴木和跡部,讓那兩個極具商業頭腦的同學幫忙寫了一份發展藍圖。她和烏丸一邊暗戳戳地搞事,一邊慫恿夏目成年後去參加市長競選,說這樣他們就能光明正大地搞事了。

  如今想來,還真是孩子般的幼稚。

  而且,現在已經沒必要了。

  天宮八重游歷了一遍回憶裡的地點,最後和貓咪形態的夏目漱石坐在碼頭前看海。

  她忽然感嘆:「結束了啊。」

  「?」夏目漱石看向她。

  「我是指我的假期。」天宮八重頭痛地說,「等這次回去後,我就又要忙起來了。」

  三花貓晃了一下尾巴:「喵?」

  「你問我要忙什麼?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遠處是平靜的海面,腳下是翻滾的碧藍浪花。她輕笑一聲,眼中帶著成竹在胸的淡定。

  「當然是把烏丸留給我的那個組織,從上到下都改造一遍了!」

  要知道,她可是曾經要成為赤之王的女人,就算卸下責任,投身黑暗,也絕不會放任自己隨波逐流。

  她要把黑衣組織,改造成黑手黨中的風紀委員會!

  天宮八重眼中閃著明亮的光。

  夏目漱石看著那張他多少次回憶的臉,慢慢閉上雙目。

  她側耳聽了一會兒海浪。

  身後,安室透的白色馬自達慢慢停下。她用手撐著地面,起身朝他走去。

  她的背後已經沒有貓咪的蹤影,就好像憑空消失了。

  「Boss。」安室透為她打開車門,「琴酒的任務結束了,明天就可以動身離開。」

  「好。」

  她點點頭,鑽進車內,「你來安排吧。」

  「是。」

  安室透知道,他還沒有完全取得Boss的信任。比如這次組織和港黑的合作,她特意叫來了遠在東京的琴酒,也不肯讓他介入,說明這件事的保密等級在他之上。

  切不可心急……安室透叮囑自己,好不容易得到和組織Boss近距離接觸的這幾天,他不能暴露自己的想法,使他的臥底生涯功虧一簣。

  這段時間和天宮八重相處,安室透看得出來,她是一個表面親和力很強,實則有些冷淡的人。

  因此,他必須謹慎計劃。

  安室透想得很好。

  然而第二天,當他收拾好回東京的行李,敲響天宮八重房間的門時,卻發現裡面遲遲沒有動靜。

  安室透:「……」

  過來接人的琴酒&伏特加:「……」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人開門。伏特加於是喊來酒店的前台,讓他用備用鑰匙打開房門。

  房子裡窗戶大開,三十幾米的高空,強風拉著窗簾隨意飛舞。客房裡的大床沒有人,被褥凌亂,房卡放在床頭櫃上。

  她的衣服還掛在衣帽間裡,沒有整理,她人卻不在。

  安室透下意識摸了一把被子,冰涼無比,說明房間的主人離開有一陣子了。

  見此情景,安室透呆住,偵探的天性讓他立刻就有了個不好的猜想。

  「……」

  「Boss怎麼不見了?」伏特加滿臉疑問。

  比起還在夢裡的伏特加,琴酒則要干脆許多,他直接走到窗邊,在陽台角落找到一張被釘子釘住的卡片。

  看完上面的文字,琴酒眼眸一縮,掏出槍指著安室透的眼睛。

  「大、大哥!」

  「你這是干什麼,琴酒?」安室透微怔,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是無辜的,「我可什麼都沒干啊。」

  「呵。」琴酒冷笑,「你最好祈禱這與你無關。否則等我找到Boss,你的人生就到此為止了。」

  他把卡片丟給安室透。

  安室透接過一看,表情頓時凝重起來。

  伏特加左看看琴酒,右看看安室透,慢慢地也反應過來:「Boss她,被綁架了是嗎……在這個十幾層高的酒店裡。」

  ……

  黑衣組織的Boss在睡覺時被綁架了。

  這事傳出去,簡直可以讓一眾同行首領笑到腹肌抽筋。

  大概是考慮到這裡是橫濱,是港口黑手黨的地盤,沒有人敢對港黑的同盟家族動手,安室透也就放松了警惕。

  殊不知敵人和他想的一樣。

  「那我們怎麼辦?」伏特加擔憂道,「去找港黑?」

  「不行。」琴酒否定了這個想法,港口黑手黨雖然是同盟,但自己的腦袋只能掛在自己脖子上,琴酒不信任除了組織外的任何人。

  「我也贊同琴酒的想法。」

  安室透難得和他意見一致,他蹲下來,指著從陽台到床邊的地毯上殘留的幾個泥點:「Boss昨晚讓人送了杯牛奶,我猜那裡面被下了強效安眠藥。罪犯等Boss睡著後,從窗戶進來帶走了她……但是Boss睡前有鎖窗的習慣,他們要從窗外進來,就必須——果然!」

  安室透找到了窗玻璃上一個小小的洞。

  「提前在房間裡設下機關,只要用釣魚線之類的東西,就可以從外面打開窗戶!」

  「這個酒店裡有他們的內應。」琴酒立刻明白了,「伏特加。」

  「是,大哥!」

  伏特加轉身跑下樓。

  安室透注意到琴酒瞥了一眼他,表情極冷。

  他啞聲道:「你最好別讓我逮著把柄,波本。」

  安室透假笑:「你放心。」

  ……

  天宮八重醒來,立刻察覺到不對勁。

  她坐在椅子上,雙腿被結實的繩子綁著,雙手越過後背,被手銬拷著。她掙了掙,打不開。

  眼前是一個破舊的庫房,兩側分別堆著高高的紙箱,裡面是一些積了灰的運動器材。庫房的門被鎖著,中間透出一條窄窄的縫隙,可以看到外面似乎是條避光的走道。

  她稍作回憶,便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啊……

  這可真是丟死人了。

  她忍不住雙目放空,心想自己剛剛和夏目誇下海口,隔天就被綁到這個犄角旮旯來,還得等自家部下來救……

  她這一張老臉往哪兒擱啊。

  天宮八重深深嘆氣。

  「有什麼煩惱,請務必說給我聽哦,美麗的小姐。」

  這時,坐在她身邊,和她同樣姿勢被綁著的少年開口道。他比天宮八重更早醒來,似乎一直在觀察庫房內的環境,所以沒有說話。

  少年的頭發微卷,五官精致,他的外貌非常優秀,更不要提他有一雙少見的鳶色眼睛,裡面閃著細碎星光。

  只不過,他一開口,之前的那些星光碎屑通通變成了扭曲。

  天宮八重:「……」

  她認得這個少年。

  巧的是,就在幾天前,她在港黑大樓的首領辦公室,還對著森鷗外惋惜了一番少年的離去。

  而現在,他像只兔子般乖巧地坐在自己身邊。

  雖然是被綁著的。

  天宮八重:「你怎麼回事,小老弟?」

  太宰治:「???」

  他眯起眼,饒有興致地望著身旁的紅發女人,由於是從睡夢中被虜來的,她還穿著一條薄薄的絲綢長裙,長發如披帛遮遮掩掩,卻露出了她雪白的後背。

  她看上去沒有半點驚慌。

  「我在那家酒店預定了一個房間,想從高處跳下去。但是我剛打開陽台,就有人抱著小姐你從我頭頂跳下來了呢。」

  太宰治愉悅地說。

  看來是自己被綁架的時候,太宰治正在她客房的樓下陽台准備自殺,才會被那群人一起順走?

  天宮八重眼眸一閃,笑了笑:「那真是對不起了。」

  太宰治鼓了鼓臉頰,委委屈屈的模樣:「我說的是真的。」

  他的眼睛濕漉漉,可憐極了,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憐愛之心。

  天宮八重卻只是望著他微笑。

  「嗯,我相信你。」

  不,她沒信。

  太宰治見狀也不演了。他只是聽說有個大人物近期頻繁出入港黑,一時興起,想來探探底。

  但綁架這事和他真的沒關系。

  他只不過發現酒店後廚的不對勁,沒有制止,反而順水推舟幫他們抹除了痕跡而已。

  太宰治打了個響指。

  冰冷的金屬手銬應聲而解,他轉了轉手腕,解開腿上的繩索站起身:「我想,也許你需要我的幫忙?」

  「不用了。」天宮八重笑容輕快:「說不定等一會兒,我的手銬自己就解開了呢。」

  太宰治:「……」

  此時的太宰治畢竟只有18歲,還很年輕。他只當她在說氣話,沒有當真。

  走到庫房門口,太宰治透過門的縫隙向外看,觀察著外面的守衛情況。

  由於注意力過於集中,他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變化。

  天宮八重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了幾秒,隨後手腕一松,她攤開手心,接住了從自己手腕上掉下來的手銬。

  手銬斷裂處有奇異的橫截面,似乎是被更堅硬的東西直接切斷。

  她揚起唇角。

  這就是她的解體諸因,修改概率的異能。

  只要是她想的到,不管多麼荒唐的事情都會發生。

  讓金屬手銬無聲斷裂,又有什麼難的呢?

  把手銬放到一旁,她彎腰解開腿上的繩子,起身向太宰治走去。

  全程她都沒有發出聲響,等太宰治終於察覺到來自背後的風時,已經來不及了——

  天宮八重握著從庫房角落拿來的棒球棍,朝他的後腦狠狠揮下!

  太宰治來不及躲。

  他距庫房的門太近了,以至於沒有躲避的空間,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下。

  為了避免發出聲音,天宮八重伸手抓住他的腰,慢慢把昏迷的少年放到地上。

  然後她看向身後,輕聲說了句:「我想綁匪把武器遺漏在這裡了。」

  說著,她伸手,穩穩當當地接住了忽然從紙箱頂部掉下來的一支槍。

  門外,看守庫房的人正疲倦地打了個哈欠,忽然聽到裡面傳來椅子翻到的巨大聲響,立即抄起手中的槍跑進去。

  「不許動!」

  他踹開門,舉槍威脅道,然而屋內只有一個昏迷的黑發少年。

  那個女人不見了!

  看守臉色蒼白,趕忙拿出對講機,想要呼喊同伴,他的額頭就被一支冰冷的槍口抵住。

  站在門後的天宮八重慢悠悠走出來。

  她笑容和煦,看守卻覺得自己在對方眼裡已經是個死人了。

  「早上好,綁匪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黑衣組織祖傳神器·棒球棍上線√

  琴酒:學到了,這就拿去和工藤新一對線。

  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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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十一章

  等安室透他們找到庫房時,看到的只有一地倒著的男人。

  天宮八重剝了太宰治的駝色風衣,披在肩頭,懶洋洋地坐在房間正中央,手中拿著手機在編輯短信。

  她的周圍零零落落倒著十幾個綁匪,有的小腿中槍倒在地上呻/吟,有的後腦被砸昏迷過去,總之全都失去了行動能力。

  「Boss,您沒遇到危險吧?」

  安室透焦急地走上前。

  天宮八重抬眸,好笑地看著他。

  「你覺得我能遇到什麼危險呢?」

  「不。」安室透搖了搖頭,滿臉都寫著發自內心的欣喜,「您沒事就好。」

  他的語氣過於真誠,天宮八重不禁多看了他好幾眼。

  這瓶假酒怎麼回事……該不會忽然良心發現,決定認賊作父了吧?

  國文學得很好的Boss完全不認為自己的成語用的有什麼不對。

  這時,她的余光掃見琴酒在檢查地上綁匪的身份,阻止道:「不用了,我已經找到他們的根據地了。」

  她揚了揚自己的手機。

  這群人正是不久前劫走了酒廠醫療物資的那伙人,受到港黑的打擊後不敢報復港黑,便欺軟怕硬地找到自己頭上來。

  估計是以為她一個女人好欺負,才會如此膽大妄為。

  怕不是失了智。

  天宮八重內心嘲諷,解決門前的看守後走出來,看到現場十分松垮的布置後,表情愈發冷漠。說實話,如果不是太宰治陰差陽錯之下幫他們抹除了痕跡,就他們這種不專業的小組織,恐怕連下了藥的那杯牛奶都送不進她的房間。

  琴酒眼神微冷:「我派人去解決。」

  Boss被綁架一事,無疑是在組織頭上挑釁,讓他感覺自己的尊嚴都連帶著受到踐踏。

  他是絕不會放過這些人的。

  天宮八重點頭:「那就交給你了。」

  說著,她站起身。

  卻被安室透強行按回椅子上。

  天宮八重:「?」

  她疑惑地看向他,安室透指了指她的雙腳,展現他紳士的態度:「請您在這裡稍等片刻,我把車開過來接您。」

  天宮八重低頭看了眼,明白了。

  她是在睡後直接被綁來的。如今還是春季,春寒料峭,綁匪連保暖的外衣都沒給她准備,害得她不得不扒了太宰治的衣服,自然也不會給她准備鞋子。

  她知道自己赤著腳,但並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安室透如此細心,連這點都指出來了。

  因為剛才踩著地面走出來,圓潤的腳趾染了些灰撲撲的塵土,就像細膩潔白的寶玉被潑上墨水,讓人想要伸手將它擦拭干淨。

  她也不在意,抖了抖風衣的下擺,起身說道:「不必了。裡面有個黑頭發的男孩,波本,你去把他帶上,伏特加,你去開車。」

  安室透見狀,也只好和另外兩人一起跪下,恭敬地回答:「了解。」

  ……

  考慮到有個太宰治,天宮八重沒有直接回別館。

  好在東京的那套新家已經清理的差不多了,隨時都能入住。天宮八重讓琴酒把她送到那裡,然後把人把太宰治抬了進去。

  安室透推薦了他的臥底好兄弟蘇格蘭,說是可以幫太宰治療傷——不知為何,這男孩的頭上有一個巨大的腫塊,像是被什麼鈍器狠狠打了一下,但綁匪們用的明明都是手/槍,鈍器又是哪裡來的呢,真是奇怪。

  天宮八重:「……」

  她懷疑這瓶假酒在內涵自己。

  她咳嗽一聲,選擇跳過這個話題:「蘇格蘭?既然你說他有醫學經驗,就把他帶來看看吧。」

  接到電話的諸伏景光:「……」

  他哪裡有什麼醫學經驗,最多是在警校時和其他四個同學學習了相關的知識。幸運的是太宰治沒有內傷,而他和安室透在組織裡摸爬滾打,也早就練就出一身處理輕度傷口的經驗。

  把太宰治的小腦袋用繃帶裹得嚴嚴實實,諸伏景光把他側著放到沙發上,松了口氣。

  之後,他小心翼翼地退到一邊,開始打量房間裡的幾人。

  他們此時正處在一個富麗堂皇的客廳裡,頭頂明亮的吊燈把房間照得比外面陽光下的庭院還要亮堂,但並不刺眼。房間中央井然有序地擺放著一條寬沙發和多個單人軟椅,太宰治就被放在上面。

  琴酒坐在角落的藤椅裡,正拿著電腦處理消息。伏特加從壁爐上裝飾精美的擺件中抽出一本書,低頭百無聊賴地看著。

  安室透不在,他去隔壁廚房泡咖啡去了。

  然而Boss也不在。

  待安室透回來,諸伏景光接過遞過來的杯子,壓低聲音問道:「Boss呢?」

  安室透不答,下巴微微上揚,示意他去看樓梯。

  諸伏景光轉頭,正好看到一抹倩影從過道上飄過。

  諸伏景光:「……」

  好吧,天大地大,洗澡最大。

  聯想到安室透說Boss在橫濱的遭遇,諸伏景光覺得,Boss沒有當場發飆,指責他們辦事不利,就已經很給他們面子了。

  於是他也找個了地方坐下。

  這就導致了,太宰治悠悠轉醒時,驚訝地發現自己正和四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同處一室。

  而且注意到他的動靜,他們齊刷刷地向他投來關注。

  太宰治:「……」

  他這是被綁架了嗎?

  明明他才是導致別人被綁架的元凶,這會兒面對四個明顯不是善茬的男人,又露出可憐巴巴的狗狗眼神,企圖萌混過關。

  如果安室透不知道黑發少年的來歷,他都要信了。

  琴酒的反應則比他要大許多:「太宰治,港口黑手黨的前干部。你有什麼遺言要說嗎?」

  「誒——怎麼這樣?」太宰治拖長了尾音,剛脫離變聲期的18歲少年軟軟糯糯,讓身為人民公僕的安室透和諸伏景光內心都湧上一股心虛,好像被琴酒威脅的少年,真的是一個清白無辜的孩子似的。

  琴酒冷笑:「你知道你做了什麼。現在沒有港口黑手黨的庇護,還敢對Boss犯下這等大罪,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太宰治為自己叫屈:「我這不是什麼都沒做嗎?再說了,小姐她又沒出事,還反過來給了我一棒子呢。」

  然而琴酒不為所動。

  伏特加還在狀態外,聽到這裡驚訝地喊了聲:「啊?Boss這麼厲害的嗎,怪不得能反殺。那我就不給她報這些亂七八糟的防身術培訓班了。」

  太宰治:「……」

  等等,重點是不是錯了?

  好端端的一個酒廠Boss,去學女子防身術干嘛?

  他開始懷疑眼前這個方臉的大高個腦子不太好使。

  不過眼下明顯不是糾結女子防身術的時候,太宰治想了想,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輕快道:「那這樣吧,我給你提供一個情報,你放了我,怎麼樣?」

  琴酒皺了皺眉。

  太宰治便道:「想必你也知道你們組織裡有很多臥底,那正好今天我就告訴你幾個——」

  這時,眾人頭頂傳來敲擊木頭沉悶的響聲。

  眾人抬頭。

  天宮八重倚著樓梯扶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洗完澡她換了衣服,她換了條白色長裙,在外面套了一件正紅的長外套,她本就高挑纖長,婷婷綽綽,如今換了一身復古典雅的裝扮,看起來更顯氣質。

  琴酒起身:「Boss,這家伙怎麼處置。」

  「是呢,理論上他還是森的徒弟,我不好殺他。」天宮八重慢慢走下樓梯,莞爾一笑,「要不把他打暈送去彭格列,我記得他們的雲守部門正在友情招收抗揍的沙包。」

  太宰治:啊?還能這樣的嗎?

  安室透和諸伏景光對視一眼,均面露難色。他們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開口救人,畢竟太宰治說他知道組織有臥底,雖然不知道那個倒霉蛋是誰,但萬一他們把太宰治保下,他轉頭就把臥底賣了怎麼辦?

  兩人飛快地思索著辦法,殊不知那個倒霉蛋正好就是他們。

  太宰治呆了一秒,接著道:「但是我知道你手下有臥底呀?」

  「挑撥離間就算了吧,太宰君。」天宮八重笑著說,「誰知道你拿出來的東西到底是真是假?一個背叛自己組織的人,我可不敢相信你說的話。」

  說著,她的目光落到諸伏景光身上。

  他下意識挺直了後背。

  「蘇格蘭威士忌?」

  「是,Boss。」

  「你加入組織多久了?」

  「兩年。」

  「兩年了啊——」

  天宮八重回想了一下他在組織中目前的等級,不禁肅然起敬。

  短短兩年時間,這兩人都能爬到組織中層,並且得到正式的代號。就算是假酒,這速度是不是也有點過分了!

  她忍住自己吐槽的欲望,和善地拍了下諸伏景光的臉:「別太累著,記得給自己放個假。」

  再讓這群假酒攀上去還得了?組織高層早晚得被他們架空!

  所以你們還是趕緊休個假吧!

  然而面對她這句意義不明的話,諸伏景光和安室透都是滿頭問號。

  天宮八重轉身看向太宰治。

  對方正饒有興致地回望她。

  剛才這一番互動,這個頭腦聰明的少年也看出了端倪。

  看來是要和他談一下了。

  天宮八重當然不會真的把他送去彭格列,太宰治這樣的人天賦異稟,多智近妖,留他在橫濱建設城市,怎麼看都比懲罰他要劃算得多。天宮八重是個一心為社會的正派人士,又怎麼會分不清輕重。

  剛才說的,只是為了嚇嚇他。

  而這孩子也確實給了她十分可愛的反應。

  想到他一瞬間的呆愣,天宮八重彎了彎眸。

  「時間還早,太宰君,難得來一趟東京,不如今晚留下來陪我,就別走了。」

  「啊?」

  這話一出,第一個接話的人不是太宰治,不是安室透,也不是琴酒,而是伏特加。

  他用驚恐的眼神看向太宰治:「這、這不太好吧,Boss,他是不是……太小了點?」

  作者有話要說:

  伏特加:他太小了(指年齡)

  噠宰:……

  按時間線太宰現在才18歲,還未成年,真的挺小的(指年紀),但是已經可以睡……啊不是,可以帶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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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白天很快過去。

  天宮八重讓琴酒和伏特加先住了下來,波本和蘇格蘭則主動提出要離開。

  天宮八重嘴角微揚:「真的不留下來嗎,我的房子還蠻大的。」

  兩個年輕小警察把頭搖得像運作中的榨汁機。

  「啊,那真可惜。」

  她語氣輕佻地看著他們離開,笑容仿佛看透一切,把安室透看得頭皮發麻。

  送走了兩瓶假酒,她回到樓上。琴酒和伏特加的臥室被安排在二樓,等鳥取別館那邊的事情結束,藥研也會搬進來,到時候也是住在二樓。

  三樓的主臥是她住的。

  路過二樓的過道時,她忽然注意到琴酒的房間門半開著。

  那個銀發的冷面殺手就站在床邊,低頭看著什麼。

  她走近了些。

  床頭櫃的抽屜裡放著一把老式的左/輪/手/槍,年份有些久了,槍身上有些微生鏽的痕跡。

  天宮八重側頭:「在想什麼?」

  似乎沒想到她忽然出現,琴酒倉促地轉頭,他的眼中有還未褪去的茫然。

  「Boss……」

  他站起身,脫了黑外套後的琴酒只穿了一件白襯衫,使得他身上永不消退的冷峻殺意在此刻消散了一點,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柔軟。

  他一開口,柔軟的氣質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來干什麼?」

  天宮八重:「……」好吧,說話還是沒那麼不可愛。

  她斜倚著門,伸出一只手指指著他的眉心,一針見血地說道:「你有心事。」

  「……」

  「說來聽聽唄,我應該還挺擅長開解小朋友的。」

  她說話時一副老成滄桑的語氣,像極了倚老賣老的長輩,琴酒凝重地瞥了她一眼,硬邦邦地拒絕:「你誤會了。」

  天宮八重可沒有理他的傲嬌(雖然只有傲沒有嬌),收回手指,把手指放在臉頰旁邊,像動畫裡的女主角一樣戳了下自己軟軟的臉蛋。這個動作有點像在賣萌,這就導致她接下來問的問題少了幾分嚴肅,聽上去像是一句撒嬌。

  「你不喜歡我的行事方式?還是不喜歡我這個人?」

  琴酒還是那句話:「你誤會了,我沒有這麼想。」

  「我想也是。」天宮八重笑了笑,她走進房間,敏銳地注意到琴酒的四肢稍稍僵硬,便停下腳步,站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

  這段時間琴酒對她的態度相當不錯——相比那些被他盯上的目標,已經算很溫柔了——但她看得出來,琴酒還沒有完全獻出自己的忠心,他心裡還沒有認可她。

  之所以隱忍,只是因為她是烏丸欽定的繼承人,琴酒效忠烏丸蓮耶,自然也會耐心對待他看中的人。

  那麼——

  「我猜,你還沒有接受烏丸離開的事情吧。」

  那雙微怔的墨綠色眼眸回答了她。

  天宮八重笑了:「果然如此。烏丸和你是什麼關系,養父?親人?師生?……哦呀,看你這個表情,難道只是單純的上下屬?」

  琴酒低喝道:「這和你沒有關系!滾出去!」

  天宮八重挑了挑眉。

  她早就調查過琴酒,她知道這個人對組織有著超出常人的忠誠,卻不知這忠誠從何而來。可惜組織裡關於琴酒的相關記載很少,只說了他是在德國出生的混血兒,年紀輕輕就加入了組織,直到朗姆把他知道的事情說出來。

  琴酒對組織的忠誠來源於一次混亂的鬥爭。他原本家庭美滿,有個教師出身的母親,警察出身的父親,一家人其樂融融,無憂無慮。但不幸,他的父親和德國法蘭克福本地的一個不法團伙起了爭執,被他們滅了口,他的母親為了救丈夫,混戰中也失去了生命。

  恰逢那時烏丸蓮耶把自己的手伸向了中歐,琴酒就是在那時加入組織,借助組織的能力報了仇。

  自那以後,他便開始一心一意為組織做貢獻。

  烏丸蓮耶則把自己的一把配槍送給他當做禮物。

  回想朗姆告訴自己的事情,天宮八重嘆了口氣:「既然你忠誠於烏丸,那麼,你最好對我收起你的尖刺。」

  琴酒:「什麼?」

  天宮八重越過琴酒,拿起那把左/輪/手/槍,槍身上有一個烏鴉樣式的紋章,那是烏丸家族傳承了一百多年的家徽。

  「這槍是半個世紀前的產物,烏丸家的工廠出產,你應該是不認識的。這個紋章是烏丸家的家徽,呵,我一直對這個醜醜的圖繪有意見,不過……」

  她轉了下槍,槍托的底部刻著兩個字母。

  A.Y。

  Amamiya yae,天宮八重。

  「嘖。」

  雖然早有預感,但在看到這兩個字母時,天宮八重還是磨了磨牙,語氣有些酸溜溜的:「居然把我的東西隨便送給部下,你可真是大方啊,混蛋烏鴉。」

  看來書裡說的都是騙人的,小時候三個人堅不可摧的友情長大就會變質,連互相贈送的信物都能轉手給別人。

  天宮八重邪睨著琴酒,對方皺了皺眉,逐漸把這兩個他以前沒有讀懂的文字和天宮八重的名字串起來。

  他瞪大雙眼。

  這……怎麼可能?

  如果她真的是五十年前的人,是這把手/槍的主人,怎麼可能還這麼年輕?

  如果琴酒知道組織正在研究的神秘藥物APTX-4869,也許還會推測她是服下藥物變得年輕,但他對藥物的效果並不知情,這會兒才更加吃驚。

  他啞聲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你就不用管了。」天宮八重把左/輪/手/槍拿在手裡轉了轉,「雖然有點不爽,但他都已經把這送人了,那我再要回來會顯得我自己沒風度……而且,既然你願意為了組織拋頭顱灑熱血,那你最好也對我全心全意。」

  她靠近琴酒,琴酒的身軀高大健碩,即使天宮八重有著在女性中十分優秀的身高,站在琴酒面前還是低了半個頭。

  雖然身高不夠,但她的氣勢不輸人。她踮起腳尖,湊到琴酒面前,像是給予獎勵一般,用手/槍的槍膛輕輕拍了幾下他的臉蛋。

  紅發女人如此說道:

  「因為,我才是繼承了烏丸真正意志的人。」

  籠罩在她咄咄逼人的氣場下,琴酒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天宮八重有著一張美到極致的臉,她的容貌是典型的氣質美人,高貴典雅,落落大方。但她同時還有一雙罕見的緋紅雙眸,分明是灼熱的紅色,眉眼卻有著漫不經心的冷淡,像是一輪正在燃燒的太陽從天空墜落,掉進了極冷的深潭,冰與火就這樣激烈地碰撞起來。

  大概任何男人都無法抗拒她溫和而冷淡的一瞥。

  而這位瑰麗颯冷的美人正站在他面前,把那支刻著她名字的槍送到他手裡。

  指尖相觸,凝脂般的手掌慢慢從他手上滑落。

  琴酒握緊了生鏽的槍托。

  美人最後走到門口站定,側過頭,提醒道:「對了,別忘了我給你的承諾。」

  承諾?

  琴酒回想起來,他第一次在黃昏別館中見到她時,她說,如果他選擇離開,她不會阻攔。

  這個女人是瘋了嗎?

  他心中不禁湧上一陣譏諷的笑意。

  如果真的如她所說,她與烏丸是半個世紀前的同伴,她完全有理由以此強迫自己低下高傲的頭顱,臣服於她。

  她卻沒有。

  波瀾不驚地把自己的秘密告知於他,然後輕飄飄來一句,你如果實在不願意為我賣命,可以直接走。

  她就不擔心自己真的離開,並且把她的秘密公諸於世嗎?

  還是說……她有那個自信,認定自己不會離開?

  她當然是後者。

  天宮八重在和琴酒談完心後,就轉身回了臥室,一邊走還一邊輕松的哼著歌,沒有半點把柄握在別人手裡的負擔。

  她根本不介意琴酒會不會把她的秘密說出去——事實上,就算他真的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

  一個芳華正茂的年輕女人,居然會是半個世紀前的老奶奶?這樣極具反差感的故事恐怕只有小說和電影裡才會存在,放在現實中,哪怕是異能者盛行的橫濱,也不會被人相信。

  所以她很淡定地洗了個澡,被子一蓋,直接睡著了。

  天宮八重的作息很好,早上6點准時起床。因為是春季,窗外的天還沒有完全亮起,為了不把屋子裡的其他幾人吵醒,她沒有開燈,借著窗外昏暗的晨光走下樓,准備去廚房做點早餐吃。

  剛從樓梯下來,她看到北邊的客廳裡,有個單薄的身影坐在沙發上,背影看起來孤寂而冷清。

  她走過去。

  靠得近了,能看到黑發少年蜷縮在沙發上,抱著雙腿,仰頭盯著牆壁上一副宗教風的油畫,聖母抱著聖子,看上去無比神聖。

  她給他倒了杯熱水:「一晚上都沒睡?」

  太宰治的雙手冰涼,看來確實是在這裡坐了一晚。不過在看到她之後,這個少年彎起雙眸,原本脆弱無辜的表情立刻變成天真爛漫。

  「早上好,八重小姐∼」

  看得出太宰治是個極為輕佻的人,和她接觸才短短一天,他就能用曖昧的語氣直呼她的名字。

  天宮八重面無表情:「要吃點什麼?」

  「八重小姐親自下廚嗎?那我就不客氣了。」太宰治光速報出一長串菜名,幾乎涵蓋了全世界的料理,天宮八重沒忍住,打了一下他的頭,好笑道:「只有面包,你自己吃吧。」

  「誒∼怎麼這樣?」

  不過他畢竟是在別人家做客,抗議也沒有用,只好抓著一片吐司慢吞吞咀嚼。

  天宮八重坐到他對面:「吃完我讓人送你回去。」

  太宰治的動作一頓:「八重小姐不打算把我留下來嗎?我很有用的。」

  天宮八重笑了笑:「我知道,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之一的你,那個森鷗外看中的人,當然不會是平庸之物。但是,我可不打算接收別人的徒弟。」

  黑發少年撇撇嘴:「可是連八重小姐都不收留我,我就沒有地方可以去啦。」

  他裝起可憐來也有一手,一張純良的臉蛋配合他毫無下限的賣萌,可以欺騙世間眾人。

  但天宮八重不吃他這一套。

  她嗤笑一聲:「別鬧了,我們酒廠和港黑性質相似。你既然都已經決定改頭換面,找內務省的人幫你洗白履歷了,還留在我身邊,恐怕不太合適吧。」

  停頓片刻,她又說道:「不過,既然你還會回到橫濱,我想,有個地方應該很適合你。」

  太宰治歪了歪頭,表情乖巧:「哪裡?」

  天宮八重微微一笑。

  那當然是,夏目漱石三刻構想裡的最後一個組織。

  「一個獨立於特務科和政府的民間異能機構,武裝偵探社。」她說道,「那裡的話,說不定會很適合你。」

  作者有話要說:

  八重:先馴會兒獸,再去指點指點小男孩。日本的未來就由我來守護!

  酒廠眾:?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前幾章有人問太宰會不會來酒廠,這章解釋了他不會來的,太宰要在地下洗白兩年履歷才能去武偵,再轉來酒廠就是黑上加黑,黑得透頂!夏目老師來了也洗不了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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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將太宰治送走後,天宮八重重新回到鳥取別館。

  天宮八重曾在橫濱對夏目漱石許下承諾,她會把黑衣組織改造成黑手黨中的風紀委員會。這句話不是騙人的,回去後,她就開始著手對組織進行了分離。

  烏丸蓮耶在位時,烏丸集團和黑衣組織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烏丸集團的整體規模堪比鈴木集團,之所以近年來在民氣沒那麼大,只是因為烏丸蓮耶把它的財富逐漸轉移到組織當中,用烏丸集團的錢來支撐黑衣組織。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烏丸集團還遠遠沒到死的地步。它到現在還是一個涵蓋了金融、投資、生物醫藥和傳媒領域的大集團。

  烏丸蓮耶在被關起來後,似乎也察覺到自己時日無多,就委托國常路大覺送了一封親筆信出來,說是要把自己名下所有資產都轉讓給天宮八重。

  烏丸蓮耶一代單傳,沒有兄弟姐妹,沒有結婚,更沒有子嗣。

  也就是說,他的所有資產,正是整個烏丸集團。

  天宮八重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沒撅過去,她怒氣衝衝地打了個電話給夏目漱石,抱怨道:「他這是干什麼?他這是干什麼?!我又不是沒錢,又不是養不起組織,他為什麼還要把整個家族都送給我?他這算不算看不起我?」

  以貓咪形態趴在公共電話亭上的夏目漱石:「……」

  聽聽,你這是人說的話嗎?

  平白無故獲得一筆巨款,正常人不是都應該先高興一下嗎,她倒好,先開始懷疑對方的想法。

  「天降橫財,這不是一件惹人愉快的事情嗎?」

  「怎麼可能啊!」

  天宮八重無奈地嘆氣,「東西一口氣塞太多,可是會噎住的。而且——」

  比起把他的一切東西都留給她,她更希望烏丸蓮耶能為他自己考慮什麼。

  烏丸蓮耶幫她管理了五十年組織,雖然是往壞的方向管理的,但他如果想要輕松,大可以丟掉組織,不管它死活。

  可他並沒有。

  僅僅因為五十年前她從學校退學時,對他說的那句話。

  ——在我回來之前,你能幫我管一下公司嗎?

  那時候烏丸蓮耶是三個人裡唯一一個不同意她離開的,皮膚雪白,身軀微胖的富家子弟像一顆圓滾滾的雪團子,眼圈紅紅,但還是執拗地抓她的手。

  不得已,她只好對他說了這句話。

  本意是想給一個約定,讓他慢慢地遺忘這件事,卻不曾想到,他不僅沒有忘記,還管理了組織整整五十年。

  天宮八重感覺她有愧於烏丸蓮耶。

  所以她更不想看到現在她都回來了,他還抱著那麼深的執念。

  天宮八重抓了抓頭發,萬分頭疼。

  夏目漱石則是笑了一下,他猜得出這個不喜歡欠人情的青梅在想什麼,但同時,他也知道烏丸蓮耶做下的決定就不會再更改。

  烏丸集團有著非常優秀的律師團,資產轉移和合同簽署的各種事宜都安排的穩穩妥妥。沒過幾個月,天宮八重就搖身一變,從小富婆變成了整個日本最有錢的單身富婆。

  這段時間,她重點關注了一下雪莉的實驗室。

  藥研疑惑:「那個藥有什麼特殊的嗎?」

  「當然了。」天宮八重笑道,她從抽屜裡拿出一份資料,交給藥研,「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黑衣組織的前身嗎?」

  「記得。」

  黑衣組織的前身是天宮八重16歲時用她的壓歲錢建立起來一個制藥公司,名字叫做雪鸮生物科技。

  和烏丸蓮耶相似,天宮八重的父親也是個富有名氣的實業家,雖然不如烏丸蓮耶那麼有錢,但在東京也是名門大家了。

  她就是在這樣富裕的家庭環境中出生的,不然,她也不會和烏丸、跡部、鈴木這群人從小玩到大。

  哦,沒有「大」,她沒來得及和伙伴們享受成人禮,就被拐去未來的時之政府了。

  天宮家以房地產發家,還沒有接觸過生物科技,雪鸮生物是她當年的試水之作,第一次嘗試著走進生物科技領域。當初雪鸮生物主打的項目有兩個,針對癌細胞誘導治療的調節,以及人腦神經系統的控制鏈接。

  其中,人腦神經系統這一項目被烏丸蓮耶撇去,他把腦神經項目轉移到旗下別的生物科技公司。而前一個項目則被他留下來,重點關注,一直發展到現在,具體演變成了APTX-4869。

  為了達到長生不老的效果,APTX-4869在細胞活性的研究和調節上下了苦功夫。這個未完成的藥物,也成了黑衣組織拉攏人心的重要工具。

  沒有人可以抗拒長生不老的誘惑,只要有一線希望,那些政客和富豪就會為此瘋狂。

  可以說,黑衣組織發展到今日,APTX-4869的研發已經是非常重要的一環。

  雪莉的父母宮野夫婦也是組織的科學家,這個藥最初就是他們負責的。十七年前他們在一場火災中去世,留下兩個女兒,大女兒宮野明美在組織安排下讀完大學,小女兒宮野志保由於表現出了超強的醫學天賦,被組織送去國外讀書。

  半年前宮野志保歸國,開始在實驗室裡負責APTX-4869的研發。她也因此獲得了代號雪莉,成為組織重要的一員。

  當然,天才歸天才,天宮八重對制造什麼長生不老的藥物沒有興趣。

  但是,如果真的能制造出延長人類壽命的藥,對人類來說是一件好事,所以天宮八重不打算停止雪莉的研究。

  「順便把我們在那個世界得到的東西給她吧。」

  天宮八重說道。

  藥研心領神會,他走到自己的房間,從床下拿出一個鎖起來的箱子。

  解開鎖,打開箱子,裡面擺著一個堅不可摧的黑色盒子。盒子也用牢固的鎖緊緊鎖住,像是一個雙重保險。

  藥研先拉開了窗簾,讓窗外熾熱的陽光把房間曬得暖烘烘的,這才打開盒子。

  盒子剛打開一點縫隙,立刻就有一只觸手似的東西從裡面鑽出來,然而它剛脫離盒子,就暴露在火辣的陽光下。

  「啊——————!!!!!!!!」

  綠色觸手形狀的怪物凄慘的叫了起來。

  藥研眼疾手快,立刻用特制的半透明容器將它裝進裡面。這怪物懼怕陽光,窩在容器裡四下衝撞,想撞出一個口子好逃出去,但這容器的材質十分特殊,像蹦床一般柔軟,怎麼撞都只能彈回來。

  為了防止出現意外,藥研還從箱子裡拿出一束紫藤花,手指碾碎花瓣丟了進去。

  怪物的慘叫愈發尖利,太陽和紫藤花的雙重打擊下,它嚎叫了兩聲,就半死不活了。

  這種可怖的生物叫做鬼,與民間傳說的靈魂形狀的鬼不同,是一種由人類轉化而成的怪物。

  他們吃人,吃得越多實力越強,有些鬼還擁有特殊的異能力——當然,鬼們稱呼自己的能力為血鬼術。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時,天宮八重滿臉嫌棄,很不解到底是誰想出來的名字,怎麼這麼中二。

  他們力量和強度比一般人類都強,還擁有極強的再生能力。能殺死他們的辦法只有幾種:日光、紫藤花,以及一種特質的刀劍,日輪刀。

  在天宮八重曾經還是審神者的時候,有一次為了追趕逃跑的時間溯行軍,誤入了異世界,恰好遇見這只綠色的怪物。

  當時這只怪物正在追殺兩個年輕的小孩。

  天宮八重立刻讓自己的刀劍付喪神上前救人。

  但不論怎麼砍,那個全身上下都被手裹著的怪物都能再生,他叫聲尖利,大笑著嘲笑他們,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這麼做是沒有用的!」

  那兩個被救下的孩子,一個在地上一滾轉身跑遠了,另一個則焦急地想衝進戰場,但被她一把抓住。

  無奈之下,肉桂色頭發的那個男孩只好告訴她,這怪物叫手鬼,要真正消滅他只能等待天亮的太陽,或者是用日輪刀砍斷他的脖子。

  「只要砍斷脖子就行了?」

  藥研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錆兔被他的出現嚇了一跳,隨後十分擔憂地說道:「對,但我的日輪刀已經斷了……大姐姐你快點讓你的同伴回來,你們的刀劍是無法對他造成傷害的!你們先走,我替你們殿後!」

  天宮八重望著男孩,他看起來也不超過15歲,心智卻十分成熟。

  她微笑起來,伸手揉了揉男孩蓬松的頭發,說道:「別擔心,斷了正好。」

  錆兔一愣,還沒想明白她的意思,手中斷裂的日輪刀就被藥研拿走。

  身高和他差不多的刀劍付喪神用了幾輩子的短刀,斷掉的日輪刀也毫不影響他的發揮。只見他輕巧地跳躍於樹枝上,一個旋身,就跳進同伴特意制造出的空檔,手中斷刃如一道光,用力揮下,似乎連空氣都能一並斬斷。

  那怪物的頭顱高高飛起,身體失去了支撐倒下,仿佛被看不見的烈火灼燒,他的每條手臂都化為了醜惡的灰燼。

  在他死之前,天宮八重留下了他的一小部分軀體,打算回去後做研究。

  隨後,她把錆兔送到山下——根據錆兔的說法,他們此行是來參加一個叫鬼殺隊的組織的考核,這山上困著大量的鬼,只要能在山中生存七天,就可以加入鬼殺隊,成為殺鬼的一員。

  本來錆兔已經把山上的鬼都屠了個遍,沒想到山的背面還生存著如此強大的鬼,為了救另一個小孩,這傻孩子差點衝上去白白送死。

  「謝謝你。」

  錆兔禮貌地對她道謝,還把自己的面具摘下來送給她。

  天宮八重沒有接,她只是為了消滅一伙溯行軍,才會來到這個世界。為了避免改變這個世界的歷史,還是不要和這裡的原住民產生太多交際比較好。

  因此,她只向錆兔要走了他的日輪刀,用來壓制封印起來的手鬼。

  幾天後她和藥研解決了時間溯行軍,便離開了異世界,回到時政,當然她也沒忘記帶走鬼和日輪刀。

  如今這兩樣也被她一並帶了回來。

  天宮八重聽說雪莉在研究長生不老的藥物時就想到了手鬼。他們擁有極強的再生能力,而且能活很長時間,說不定是因為他們的身體裡存在人類沒有的東西?

  她喊來雪莉,准備把這份手鬼的殘肢交給她,讓她去研究。

  雪莉走進她的辦公室,見到了這個醜陋的怪物。

  「Boss,這是……」

  「來的正好。」天宮八重伸手招了招,讓她上前,把關在容器裡的怪物推出去——辦公室窗簾緊閉,怪物叫的沒有剛才那麼慘了,「這是一個怎麼殺都無法死亡的異形,我覺得它的細胞與正常的不同。」

  雪莉的眼中立刻閃出感興趣的光。

  她是個科學家,自然知道如果這個綠色的怪物身上存在不死的基因,將會對醫學界產生怎樣震撼的影響。

  於是原本醜陋不堪的怪物,在她眼中瞬間變為珍貴的研究對像。

  「這個真的可以給我嗎?」

  「當然,不過你最好在實驗室裡准備一些紫藤花和陽光,這玩意兒害怕它們。」

  看著雙眼閃閃發光的雪莉,天宮八重溫和地笑了一聲。

  她輕聲說:「從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了。」

  她的笑容在雪莉看來極其美麗,容器裡的手鬼卻在惡狠狠磨牙,威脅道:「等我出去你們就死定了。」

  來自大正時代的無知手鬼並不知道接下來等待他的是什麼。

  畢竟,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而今天之後,他將永遠淪為實驗室中的小白鼠。

  就像他曾經吃過的那麼多孩子一樣,他將在無限重生中體驗被人類翻來覆去研究的痛楚,永遠見不到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

  鬼:等我出去就把你們都殺了!

  八重:大人,時代變了。

  無慘大概想不到他的鬼還能這麼用233

  我一開始是安排無慘來當這個小白鼠的,後續還可以逃個獄,再搞個事什麼的,但他最後死得實在太諧了(炭治郎,不要丟下我一個人!)過於生草反而讓我不想迫害他了。無慘,你在干什麼啊無慘!你反派的排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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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收到那份來自異世界的禮物後,雪莉的態度肉眼可見的變了。

  原本她剛進屋,渾身上下透露著清冷冷的氣質,像極了不善和人交流的科技宅。

  但當她走出門,身上那難以形容的冷淡感消失的無影無蹤,從她背後看去,仿佛都能看到頭頂盛開的花朵。

  藥研:「……」

  真不愧是大將,輕松地做到了他們做不到的事情。

  「是嗎?我倒不這麼覺得。」天宮八重手持白棋,輕聲說著,把棋子下到滿滿當當的棋盤上。似乎所有坐鎮背後的大佬都喜歡自己和自己下棋,天宮八重也不例外,左手黑子右手白子,下得不亦樂乎。

  「我只是擅長於用最有利的方法去獲得人心。」

  要知道天宮八重也是名門大家,這些手段只是基礎教學。

  她擅長用直擊人心的方式去和組織裡的成員溝通,他們想要什麼,她就提供什麼。比方說朗姆想要錢和權力,天宮八重就繼續給他組織二把手的地位,雪莉是個科學家,她就抓住科學家的命脈,送給她世間少見的鬼。

  大部分人加入組織,都是有求而來,只要組織還能繼續為他們提供那些東西,他們的忠心便永不漫滅。

  只有琴酒是特例。

  那個人和朗姆等人完全不同,不會因為錢財權力而動心,加入組織只是因為烏丸曾經幫過他。為了能盡快收復琴酒,天宮八重只好拿出殺手锏,把自己與烏丸的關系說出來。

  自那之後,琴酒的態度才緩和了不少。

  天宮八重想到這裡,不禁搖了搖頭:「那個孩子……還真是傲嬌啊。」

  「大將是指琴酒?」

  「嗯。」

  天宮八重落下最後一子,松開手,黑白棋在棋盤上呈現出幾個文字,G,I,N。

  GIN,琴酒。

  她不是在下棋,而是用棋子在繪制圖案。

  藥研提醒:「是你說要把他留下來的,現在又為了他的事頭疼,你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啊啦,你吃醋了?」天宮八重挑眉,好笑地看著陪伴了自己八年的刀劍付喪神。

  少年自從來到現世,就常穿著一襲白大褂,裡面是居家的灰色襯衫和短褲,他面容清秀,聲音卻是和外貌截然不同的老成穩重。

  雖然頂著不足一米六的少年身姿,但藥研藤四郎還是擁有十分吸引女性的外貌。

  只不過,與天宮八重相處的那麼多年,兩人都早已把對方視為自己重要的親友。

  如今天宮八重說出這句話,也只不過是口頭調侃。

  藥研可沒理會她的笑語,聳了聳肩,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厚刊物:「除非哪一天他能成為大將你的戀愛對像,那我可能才會對他吃一點醋。」

  「那還是免了吧,那孩子一看就不是會喜歡上別人的。」

  天宮八重隨口說道,抬手一揮,嘩啦啦的聲響,棋盤上成堆的棋子被盡數掃開。

  她單手撐著下巴,開始新的一局。

  這是她最近找到的新樂趣,在棋盤上用棋子拼寫酒名,真酒假酒通通被她拼寫了一遍。

  她格外喜歡這種在旁人看來有些無聊的游戲。

  反正工作都推給朗姆和藥研了,她作為一個無所事事的Boss,自然得給自己找點游戲打發時間,不是麼。

  ……

  第二天,天宮八重去御柱塔彙報近期的情況。

  距離她接管組織已經有好幾個月了,這段時間黑衣組織逐漸停止了主動搞事。為此,那群假酒還一頭霧水,紛紛找人來試探,想知道為什麼組織上層沒有新的任務派下來,導致他們傳給自己上司的情報都變少了。

  但這段時間的安逸只是暫時的,等天宮八重徹底解決別館那邊的事情,就會和藥研一同搬來東京。

  到那時,他們又要變得忙碌起來了。

  天宮八重思索著,順便去御柱塔地下那座無法逃脫的監獄裡,和她的幼馴染見了一面。兩人面對面交談了一下午,交流了很多關於組織的情況。

  離開前,國常路大覺忽然提了句:「數天前,青之王從我這裡調取了你的相關資料。」

  「青之王?」天宮八重一愣,「就是那個Scepter 4的頭頭,第四王權者宗像禮司?」

  「對。」

  「為什麼他會突然……」

  天宮八重有些不解。

  按理說自己還沒有和這群王權者產生過正面碰撞,為何宗像禮司會忽然注意到她一個不起眼的路人?

  「他該不會知道了我是黑衣組織的新Boss吧?」

  「不太可能。」國常路大覺搖頭,黃金氏族將這個秘密藏得很深,只等天宮八重回到東京再放開消息。現在,除了黑衣組織內部成員和留有後手的港口黑手黨,其他人都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天宮八重打趣道:「那沒道理啊,總不會連Scepter 4也往我們這裡安排了臥底吧……啊,我知道了。」

  打趣到一半,她的大腦忽然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

  是她的異能。

  Scepter 4的全名是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表面看只是政府內部一個普通的分室,實際上它是負責整個日本的異能管理機構,與橫濱的異能特務科結構相似,但權責範圍要更廣些。

  黃金氏族確實幫她新建了身份,但同時,也把她的異能原原本本地寫了上去。

  她的異能是修改概率,除了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其他的事情,無論是正在發生的,還是未來可能發生的,她都能夠輕松修改。

  任何人看到她的異能,恐怕都會先倒吸一口涼氣。

  無他,只因為這個異能過於Bug了。

  Scepter 4是專門打擊處理異能者犯罪案件的機構。忽然看到檔案中多出一份異能者的資料,點開一看,還是這樣誇張的異能,他們能坐得住就怪了。

  也難怪宗像禮司會調取她的資料。

  估計過不了幾天,那位青之王就會親自找上門吧。

  強大的異能者一般都會被政府嚴加看管起來,就算能夠自由行走,也會被他們監視著。

  到現在為止,宗像禮司只是向黃金之王要了她的資料,已經算很客氣了。

  想到這裡,她有些無奈地搖頭:「別管了。他如果要找我喝茶,早晚都會來的。」

  古人雲既來之則安之。再說了,她就不信自己還對付不了一個古板的青之王。

  然而天宮八重不會想到,自己剛說了這樣的話,轉身離開御柱塔,就迎面撞上了一群穿青色制服的人。

  天宮八重:「……」

  啊這。

  你們是不是來得太快了?

  還是成群結隊來的,這是打算以人數取勝嗎?

  天宮八重涼涼地瞥了身邊跟著的波本,就這孤零零的一瓶酒,還是個假的,這要是和他們對上,恐怕連一秒鐘都堅持不下去。

  她干脆當做沒看到,腳步一轉,就要換個方向走。

  「請留步。」

  果不其然,身後響起青年儒雅禮貌的聲音。

  天宮八重在內心嘆氣。

  「有什麼事?」

  對面如太陽般耀眼的女人慢吞吞地回了一個眼神,在Scepter 4一眾年輕人看來,她的態度孤傲而冷漠,仿佛從未把他們放在眼裡。

  明明是如此無禮的態度,卻又讓人生不起氣,好像她天生就應該如此。

  「怎麼這樣……」

  青色制服中,頓時就有幾個人撇撇嘴,小聲吐槽起來。

  「安靜。」

  宗像禮司一個眼神,原本有些吵鬧的青年們立刻閉上嘴,停止了私語。

  他走上前,軍裝式制服很好地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腰間配著一把華麗的西洋刀,長發整齊地偏向一邊。僅看他的外形,宗像禮司確實是個高貴的王。

  見到他靠近,安室透下意識伸手擋在天宮八重身前。

  這個動作完全是他的潛意識。連安室透自己都沒發覺,他身前站著的是正派的青之王,身後是黑衣組織的Boss,他伸出的手卻擋在了Boss前面。

  宗像禮司停下腳步,目光越過護主的安室透,直接與他身後紅發紅眼的女人對上。

  天宮八重毫不畏懼地回望過去,嘴角微揚。

  半晌,宗像禮司先移開視線,微微偏頭,主動向她提出了邀請。

  「能談一談嗎,天宮小姐。事關你的異能,我們有些事情想要告知你。」

  天宮八重盯了他一會兒,不緊不慢地露出一抹微笑。

  「我的榮幸。」

  然而,在她的心裡,一個念頭正緩緩湧上來。

  ……等回去後,她一定要往Scepter 4裡送個臥底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上一章大家都想買烏丸股和夏目老師,你們清醒一點!看看森,看看琴酒,再看看這章的室長,他們難道不香嗎(。

  至於夏目老師和烏丸,我只能說正文不會寫到他們的,等正文完結我會寫個番外寫一下三人組小時候的故事。不知道有沒有人想看【緊張搓手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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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王權者之間的對話,發生在一個隱蔽的位置。

  天宮八重放下紅茶,她微微側頭看向窗外,距離在御柱塔門口的對峙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外面的天慢慢陰沉下來,從天空落下細密的雨滴。

  她坐在一張鋪著潔白餐布的桌子邊,對面是身穿青色制服的宗像禮司。桌子中央放著瓷白的花瓶,裡面插著幾朵玫瑰花,以這一道紅為界限,桌子被分成兩半。

  宗像禮司捧著一杯抹茶——天知道他是怎麼說服服務生,讓他們在這樣環境高雅的法式餐廳裡給他提供日式抹茶的。

  「那麼,來正式談一談吧,天宮小姐。」

  「請說。」

  雖然禮貌地做了個手勢,但天宮八重能猜到宗像禮司要說什麼。

  而他接下來說出口的話語,果然與她猜測的相差不遠。

  「……綜上所述,為了保證天宮小姐的生活自由和公共社會的秩序穩定,我決定正式邀請天宮小姐你,加入Scepter 4。」

  看吧,果然如此。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對這早已在大腦中走過一遍的劇情展現出無聊的態度。

  正思索著要怎麼回絕,對面姿態悠然的男人忽然話鋒一轉,補充道:「——在來見你之前,我本來是這麼想的。」

  天宮八重一怔:「……所以你又改變主意了?」

  似乎很高興自己能震懾到她,宗像禮司喝了一口茶水,露出泰然平靜的笑容。

  「在調查你的資料時,我的部下發現,早在半個世紀以前,政府的異能者名單上就記錄下了一模一樣的異能。從異能力到異能的名字,乃至所屬者的姓名,都與你沒有半點不同。」

  說話間他專注地盯著天宮八重的臉。

  「那些資料在Scepter 4建立之前就已經存在,等到Scepter 4建立之後,隨著王權者權力的變更,那些資料幾經周轉,最後被積壓在Scepter 4資料室的最底層。如果不是我有個機靈的部下,說不定連我都會錯過這條信息。」

  天宮八重抽了抽嘴角:「既然積壓已久,就沒有必要把它調出來了吧。」

  「你這麼說,就是承認了?」宗像禮司微笑道,「看來五十年前神秘失蹤的異能者天宮八重,和你確實是同一個人了。」

  天宮八重:「……」

  她先是看了眼遠處,大廳很寬,她和宗像禮司坐在角落,青組眾人和波本則被趕到另一個方向。他們顯然很好奇這邊的談話,紛紛伸出耳朵,但由於離得太遠,什麼都聽不清楚。

  確認了自己的聲音不會被聽到,她收回視線,嘆氣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又多此一舉呢?」

  「為了確認事件的合理性和真實性。」

  「這算什麼?強迫症嗎?」

  「只是單純的個人愛好罷了,我對你的存在非常感興趣。」

  「……」

  看著對方正經無比的表情,天宮八重一時竟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下一秒,宗像禮司就用探究的眼神看向她:「是服下特殊的藥物變小了嗎?還是遇上類似於黑洞之類的奇點,穿越時空了呢?不管哪一種可能,感覺都存在很大的風險呢……」

  「……你這家伙其實只是想滿足自己惡劣的好奇心吧?」

  「哈哈哈,怎麼可能,你想太多了。」

  「嘁。」

  不得不說,宗像禮司推測得十分准確,如果不是知道他並不知情,天宮八重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演戲了。

  宗像禮司從貼身口袋中拿出一張照片的復印件。

  「五十年前那位【天宮八重】的信息,已經被抹去了大部分。本來我以為是你的家族所為,但今日看到你從御前的房間走出,我明白了幫你清理痕跡的人就是御前。不過幸運的是,我們Scepter 4還留存了一張照片,一張小學畢業的班級合照。」

  天宮八重掃了一眼照片,在右上角友枝小學幾個字上停頓了片刻。

  盡管黑白復印紙上看不到顏色,但很明顯,照片裡站在人群中央的女孩正是年少時的她。

  黃金氏族大概只銷毀了她加入御柱塔後的那些資料,遺漏了她加入御柱塔之前的,這才留下破綻給宗像禮司。

  畢竟……誰也沒想到宗像禮司居然這麼無聊,把五十年前的文件都重新翻出來了啊!

  她抿唇微笑:「多謝提醒,我會讓老師幫忙銷毀的。」

  宗像禮司友善地說:「不留下來給自己做紀念嗎?」

  「不必了。」

  「哦,那真是可惜。」

  宗像禮司沒有詢問她口中的老師是誰,其實只要根據她多次出入御柱塔、且能夠使喚黃金氏族幫她清理痕跡這幾點來看,這個老師只可能是黃金之王。

  很簡單的推斷,而且宗像禮司相信,她並沒有打算向他隱瞞這件事。

  比起信任,更多的應該是無所畏懼。

  他用手轉了轉抹茶的杯壁,繼續提起下一個話題:「那麼,天宮小姐曾經學習過王權者知識的傳言,也是真實發生的嗎?」

  「……」

  還是來了啊。

  天宮八重了然地挑起半邊眉毛。

  宗像禮司用謙遜的態度說出這句話時,她便明白了這個男人此行前來的真正目的。

  未曾變老的少女、超Bug級別的異能、和御柱塔的特殊聯系……這些事情在這位凜然高潔的男人眼中,都不重要。

  青之王宗像禮司,他司掌著秩序與穩定。這個男人成王只有短短的半年時間,然而他身上已經擁有了許多成熟的王權者應該有的特征,他上位後迅速穩定了一團亂的Scepter 4,從國常路大覺手中拿回屬於他們的權力,還在政府內打響了青之王的名聲。

  不得不說,非常優秀。

  但作為青之王,宗像禮司必然有一個在意的點。

  就是現任的赤之王。

  有理性,就有癲狂。赤之王就是這樣一個隨時都可能暴走的存在。

  十一年前,上一代赤之王由於威茲曼偏差值過高,頭頂高懸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墜落,直接砸在他頭上,在地面擊墜出一個巨型隕坑,還造成了七十萬人喪生。而上一代青之王為了阻止他,也被卷入那場注定無解的暴走中。

  有了這慘烈的前車之鑒,宗像禮司對赤之王周防尊格外關注。

  就在這時,他調查到了天宮八重曾經接受過王權者的培訓。

  恰好,她曾經要成為的就是赤之王。

  「所以,你是希望我作為前輩,去幫助周防尊降低他的威茲曼偏差值,對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

  天宮八重不禁抬頭,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宗像禮司。

  藍發的男人穩穩當當地坐著,接觸到她的視線,嘴角微揚。

  天宮八重終於露出從坐到這裡為止,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很好,宗像禮司,你太讓我驚喜了。」

  本以為他今日來是為了微不足道的掌控欲,為了王權者之間的權力鬥爭,才會去調查一個忽然自由進出御柱塔的女人。但他不是,他花費諸多精力,最終的目的竟然是為了更加宏大的東西,是為了社會的秩序與穩定。

  天宮八重發覺自己小看他了。

  原來以為他古板又老成,現在看來,卻是自己偏頗了。

  於是她笑得暢快:「你很好,我開始喜歡上你了。」

  只不過,天宮八重不打算白白幫忙。

  「我幫助你去穩定周防尊的力量,你能給我什麼呢?」

  宗像禮司望著她片刻,從女人淡淡的笑顏中看出了點頭緒:「你想要什麼?」

  天宮八重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微微前傾,笑容帶著幾分愉悅:「我需要你的一個承諾。」

  宗像禮司:「請說。」

  天宮八重:「我要你和我簽訂協議,接下來,無論我和我的部下做什麼,你們Scepter 4,都不能插手。」

  沒錯,這便是天宮八重的要求。

  黑衣組織接下來會逐漸在東京嶄露頭角,雖然有了黃金之王的協助,但她們畢竟是黑手黨團體,所作所為都是不合法的。要知道這裡除了御柱塔,還有很多別的執法機構,例如警視廳、警察廳和Scepter 4。

  其實他們找上門來,她也不是不能擺平。但與其等到以後翻來覆去地解決,還不如趁著現在,一次性清干淨。

  她笑吟吟地望著宗像禮司。

  宗像禮司沉吟片刻,無法立刻就給她回復:「我需要考慮。」

  「沒問題。」

  反正有求於人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

  想到這裡,天宮八重笑了起來。她站起身,從花瓶中摘下一朵鮮嫩欲滴的紅玫瑰,走到宗像禮司身旁,手腕輕盈盈地一轉,便將這朵熱情飽滿的花放進他上衣的口袋中。

  接著,她在青組眾人齊刷刷的吸氣聲中,彎下腰。

  她的一只手從正面伸出,攬著宗像禮司的肩膀,貼緊他的身體,湊在他耳邊,緋紅眼瞳與對方深沉的藍眸對上,兩人的眼中都帶著難以解析的情緒。

  她微微一笑,輕飄飄地說:「我等你的好消息∼」

  說完這句話,天宮八重就送開手,轉身離開。

  分開之前,似乎是沒有留意,她的唇角不小心擦過宗像禮司的耳朵,本應該是一次不留痕跡的接觸,但宗像禮司能感覺到耳廓還殘留著令人心動的熱度。

  面無表情的青之王坐在原位,注視著窗外她的背影。

  半晌,他取出自己口袋裡的玫瑰花,慢慢地收了起來。

  「回去吧,淡島君。」

  作者有話要說:

  室長:初次見面就送了玫瑰花,我覺得我可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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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這場雨下了半個多月。

  天空一直是陰沉沉的,空氣裡充滿潮濕的水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為了舒緩壓抑的半個月多的心情,天宮八重找了個難得放晴的日子,准備和琴酒伏特加幾人一起把新屋前那一大片草坪修理干淨。

  恰巧這天,雪莉也來了。她的實驗室就在新屋附近的一個藥品公司裡,坐車來回一趟,也不超過一個小時。

  她這次過來是為了提交APTX-4869的新報告,之前天宮八重送給她的那個異形,就暫且稱呼它為異形好了。雪莉在它的內部發現了它擁有比正常人更具活性的細胞,現階段實驗室的儀器還不能做進一步研究,但相比之前的研究,已經有了很大進展,於是她特地寫了一份報告,准備交給天宮八重過目。

  剛騎著自己的哈雷進來,她就看到伏特加頭上包著墨綠色的碎花頭巾,帶著永不離身的墨鏡,推著割草機,像遛狗一樣在碩大的草坪上悠閑散步。

  雪莉:「………………」

  誰特麼除草還戴墨鏡的?!!!!!

  眼前這個畫面簡直可以震撼雪莉一整年。她當即眼神就呆了,差點沒握住把手,把Boss的新屋撞出一個窟窿來。

  聽到發動機停止的聲音,只見草坪左側的觀賞樹搖晃了幾下,接著,一顆黑色的腦袋就從繁茂的樹冠裡探出來。

  「雪莉?」

  「蘇格蘭……」

  看到他,雪莉內心竟然毫不奇怪地湧上幾分安定感。比起推割草機的伏特加,坐在樹上修剪樹枝的蘇格蘭顯得正常多了。

  可能是他那張臉一看就像個居家好男人吧。

  眼下,這個居家好男人正用結實的胳膊攀著樹枝,雙腳在樹干上一蹬,安穩地落了地。

  他把手中的工具放到一旁,朝她走去:「你怎麼來了?」

  「我來找Boss。」

  她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諸伏景光的視線凝在上面,停留了幾秒,迅速移走。

  他伸手給她指了個方向:「Boss在廚房,你自己進去吧。」

  「好。」

  雪莉轉身走進屋子。

  門口有換鞋的地方,雪莉今天穿了一雙不好穿脫的系帶長靴,她只好把文件袋擱在邊上,蹲下來准備脫鞋。

  這時,不遠處傳來說話的聲音。

  「等等,Boss,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你是覺得我考慮不夠清楚?」

  「屬下不敢。但是,還是請您再仔細考慮一下,這太危險了!我說琴酒,你也來勸勸她啊!」

  雪莉:「……」

  這是怎麼了?

  她急忙解開靴子上的綁帶,換上拖鞋,急匆匆地跑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Boss!」

  走近一瞧,她看到天宮八重坐在沙發上,手裡捏著一個物件高高舉起,而安室透為了和她爭奪她手裡的東西,整個人都快撲到她身上了。

  望著這一幕,琴酒的臉色黑得讓人心顫。

  雪莉出現後,正在爭奪物品的兩人都轉頭看她,琴酒趁機抓住安室透的衣領,一把將他往後拽。

  「……你們在干什麼?」

  作為組織著名的冰雪美人,雪莉平常很少露出除了冷漠臉之外的表情。如今看著三人,她的表情卻變得難以言喻,像是撞破了什麼多人運動現場。

  「雪莉,你來得正好。」

  天宮八重坐直身體,隨手一扔,把那個被安室透搶奪的物件扔到雪莉手裡。

  是一個手機。

  「你打開看看。」

  雪莉依言打開了。

  屏幕裡是一棟莊嚴肅穆的高樓建築。

  天宮八重問她:「喜歡嗎?」

  雪莉:「???」

  她摸不清這是什麼情況。

  不過抱著Boss的心思你別猜的想法,她還是篩選了一下語句,猶豫道:「還……不錯。」

  天宮八重滿意地拍起手來:「很好,那我們就買下來吧!」

  「請等一下!」

  終於忍無可忍,安室透一把甩開琴酒的手,無奈地勸道:「這真的不是一件小事,Boss,請您再考慮仔細。」

  雪莉走到琴酒旁邊:「他們在說什麼?」

  琴酒慢吞吞地吸了口煙:「Boss要買這棟大樓,當做組織以後新的據點。」

  雪莉:「所以呢?」

  買一棟大樓而已,有什麼問題?雪莉不明所以,干脆重新把照片看了一遍,這回她終於看出了端倪——隔著層層綠化和繁華街道,可以看到建築的左側,赫然坐落著一座方正的建築群。

  「嘶——」

  雪莉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Boss要買的,居然是警視廳旁邊的辦公樓!

  要知道,那可是警視廳啊!

  雪莉一時失語,不禁在心裡感慨,Boss,你還記得我們這是一個黑手黨組織嗎?

  直接在警視廳旁邊安家,這不是等於騎臉自爆嗎!萬一哪天警視廳集結起來,把組織打包帶走怎麼辦?!!

  還有琴酒你是怎麼回事?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也不阻止一下,你的常識呢?還有外面那兩個人,難道他們就眼睜睜看著波本一個人勸誡Boss嗎?

  於是她也加入了勸誡的隊伍裡,和安室透一起成為唯二還存在理智的人,好說好歹,總算是勸天宮八重放棄了這個想法。

  只不過,她是為了不讓Boss被抓,而安室透則是為了身份不暴露。

  況且比起他,諸伏景光的身份更為尷尬,他本人就是警視廳的一員,要是哪天去警視廳彙報臥底情況,恰巧被組織逮個正著,豈不是會很尷尬?

  一想到可能出現的情況,安室透不禁心有余悸。

  而提出這個奇妙想法的本人,天宮八重並沒有流露出失望的情緒,她早就料到自己會被阻止。

  理了理裙擺,她看向雪莉:「實驗有新的進展嗎?」

  「啊。」

  聽她這麼一說,雪莉才想起自己這次來的目的。把手中的文件袋遞了出去,她回答道:「有。那個異形身上的確存在與人類不同的細胞,我目前正在研究它的構造。不過我還需要新的儀器和藥材。」

  「你想要什麼直接去問組織要,他們會給你的。下次也不用再來找我了。」

  天宮八重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把文件袋放到茶幾上。

  她的態度過於淡定,仿佛不管雪莉做什麼,她都能報以十足的信任。

  雪莉心中湧上一陣暖流,科學家最喜歡合作的,就是這樣大方投資又不多管閑事的甲方,於是她的笑容擴大了幾分:「好的,Boss。」

  天宮八重舉起茶杯:「要留下來一起吃飯嗎?今天是波本下廚。」

  早就聽說過波本的廚藝非常精湛,但一直沒有嘗過。雪莉想了想,還是拒絕了:「實驗室還有事要處理。」

  那沒辦法,天宮八重也不強留雪莉,喊來波本把她送回去。

  波本一直把她送到門口,雪莉搖了搖頭:「不用,我自己騎車來的。」

  聽到這話,一旁的諸伏景光體內公正的警察因子開始蠢蠢欲動。他看了看雪莉茶發下稚嫩的臉蛋,板起一張臉開始教訓她:「未成年不得駕駛機動車輛,你甚至沒有駕照,怎麼可以開摩托車?還有波本你,雪莉年紀小就算了,你怎麼也不知道阻止她?」

  被劈頭蓋臉說了一頓的雪莉:「……」你是哪裡來的男媽媽嗎?

  無辜受牽連的安室透:「……」剛剛還在摸魚的人有資格說我?

  雪莉涼涼地看了眼諸伏景光,收起在天宮八重面前和顏悅色的笑容,直接走了。

  茶發少女騎在哈雷上的身姿帥氣無比,然而看在諸伏·警察叔叔·景光的眼中也是心痛無比。

  天宮八重好笑地把這一幕收入眼底,眼中藏不住的愉悅。

  「不覺得很愉快嗎?」

  她看向身邊的琴酒。

  琴酒面無表情:「你覺得開心就好。」

  天宮八重嘆息著:「真無趣啊,琴酒。你就不能稍微享受一下這樣的日常嗎?」

  琴酒冷哼一聲,臉上寫滿他絕不與這群笨蛋為伍的抗拒。

  然後他馬上就看到伏特加在樹上發現一只受傷的鴿子,已經被半個月的雨季澆成了透心涼,伏特加趕緊跑回來。身高一米八的壯漢雙手捧著脆弱的鴿子,表情擔憂而驚慌,看起來竟有一種荒誕的好笑。

  波本和蘇格蘭也湊過去,開始討論鴿子傷在哪裡,要用什麼藥。

  天宮八重倚著門口,笑吟吟地看著三人。明明性格和立場都截然不同,但他們三個湊在一起救治受傷的動物,看起來居然並不違和。

  「哼,無聊。」

  琴酒低頭點燃了第二根煙。

  煙頭明明滅滅,不知不覺間,他身上冰冷的氣質削減了少許。

  ……

  黑衣組織有個秘密的酒吧,組織中的成員經常會去那裡喝點小酒,順帶交換情報。那裡也成為假酒們喜歡去的地方。

  諸伏景光在吧台憂愁地喝酒。

  他和安室透雖然被允許接近Boss,但這不代表他們就可以把組織拿下。

  酒廠不是由天宮八重一個人組成的,就算抓了她,還有別的人可以接替她的工作。想要徹底消滅組織,就必須從內部瓦解他們的勢力。

  但是他的幼馴染,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越來越關心Boss的起居來。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戀人是國家,諸伏景光甚至懷疑他要投敵。

  唉,愁啊。

  諸伏景光完全忘了自己在Boss面前是多麼乖巧,開始唉聲嘆氣。

  這時,一個黑色長發的男人坐到他身邊。

  諸伏景光認得他,他叫諸星大,代號萊伊,也是組織裡的一瓶酒。

  諸伏景光以前與他合作過幾次,知道他是個沉默寡言但實力強勁的男人。

  「一杯銀色子彈。」

  「立刻給您准備。」

  諸伏景光看向萊伊,用酒杯碰了碰他的酒杯:「最近沒怎麼見你了。」

  「我去洛杉磯做了個任務。」

  萊伊端著調酒師制好的雞尾酒。沉默片刻,忽然用他一貫的沙啞聲音問道:「我聽說,你見到Boss了。」

  作者有話要說:

  酒廠日常:波本在投敵,蘇格蘭在摸魚,只有萊伊還在當臥底。

  酒廠會慢慢變成充滿沙雕和傲嬌的組織的。反正已經變成紅方!大家都慢慢放飛自我了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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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諸伏景光愣了一下。

  「是,我是見過Boss了。你聽誰說的?」

  組織內部的消息再怎麼靈通,也不可能現在就知道他和波本被Boss調到身邊的消息。

  為了隱瞞這個消息,兩個年輕小警察特意減少出任務的次數,只希望能更快獲得Boss的信任。

  但萊伊,他又是從哪裡知道的?

  萊伊喝了口酒,緩緩道出一個名字。

  「貝爾摩德說,你最近和琴酒走得很近。」

  諸伏景光挑眉。

  貝爾摩德嗎?

  如果是那個女人說漏嘴的,諸伏景光便不覺得奇怪。貝爾摩德是組織中著名的神秘主義者,她千面魔女的稱號不只是因為她高超的變裝技術,更因為她乖覺多變的性格。

  說起來,這次萊伊去洛杉磯執行任務,正好是和貝爾摩德一起去的。

  怪不得他會聽到這些流言蜚語。

  諸伏景光搖頭:「那個女人啊……你最好不要和她走得太近,她可不是什麼好人。」

  安室透手裡掌握著貝爾摩德的秘密,諸伏景光對此也知情。萊伊以前和他們兩人合作過好幾次,諸伏景光對萊伊的印像還算不錯,雖然知道他的雙手沾滿鮮血,但出於基本的同事情誼,諸伏景光還是開口勸他。

  萊伊臉色不變:「是嗎?」

  酒吧播放著舒緩的輕音樂,酒杯中的酒空了又滿,圓球形的冰塊和杯壁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過了一會兒,萊伊又開口了:「聽說Boss還是個女人。」

  諸伏景光:「……」

  不是吧,貝爾摩德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他略帶驚訝的表情落在萊伊眼裡,等同於是承認了。

  諸伏景光不知道,萊伊之所以發現Boss的性別,不是因為貝爾摩德。貝爾摩德根本沒告訴他這件事,她並不是什麼都會往外說的。

  萊伊是發現一周前,琴酒曾出入一家高奢成衣店,從裡面取了兩件定制的女裝出來。

  琴酒在組織裡高冷無比,一直沒有情人,整天只帶著他那個胖墩墩的小弟到處走,平時也沒見他和組織裡哪個女人走得近,只有一個實驗室的雪莉。但那兩件衣服也不是雪莉一個16歲少女的風格,何況它的價格太高了,根本不是雪莉消費得起的。

  思來想去,萊伊只想到了一種可能性——琴酒是為了黑衣組織的Boss而取的。

  也就是說,Boss是個女人。

  這個推測推翻了萊伊以前的所有情報,讓這瓶真實身份是FBI的假酒一時有些茫然。

  正好今天他遇到了蘇格蘭,萊伊便想起之前貝爾摩德隨口說的話:「明明你比他們都要早加入組織,可惜了呢,說不定以後他們就要比你站的更高了∼」

  於是他假裝路過,從蘇格蘭口中套出了情報。

  諸伏景光眨了眨眼,他確實沒料到萊伊這次出現,背後還藏了這樣的彎彎繞繞,只是作為一個公安警察,他還是因為萊伊的試探產生幾分不悅。

  看著萊伊,他禮貌而客氣地笑道:「你既然都知道了,那還問我干什麼。」

  萊伊這會兒舉起杯子回敬他:「不,我只是想和你取取經。都說Boss喜怒無常,為人乖戾,我擔心自己什麼時候惹到她,自己卻還不知道。」

  諸伏景光抿了抿唇:「你多慮了,我想Boss她還不至於如此昏庸無能。」

  萊伊:「那就好。」

  不動聲色的交鋒過後,兩人又恢復了開始不說話的狀態。萊伊開始回顧剛才獲得的情報,諸伏景光則在心中暗暗加深了對萊伊的懷疑,萊伊平時不聲不響,為何忽然對Boss產生了那麼大的好奇心?

  難道他想要造反?!

  諸伏景光心下一緊,當即決定把萊伊這人好好調查一番。

  吧台冷白色的燈光略顯昏暗,兩個同樣是被各自機構委派任務的臥底肩並肩坐著,他們本該是同一立場,卻在內心手持利刃,對准了對方。

  真是可喜可賀。

  ……

  幾日後,天宮八重收到了宗像禮司的郵件。

  對方同意了她的要求,並且提出邀請,請她去Scepter 4簽署協議。

  琴酒頓時起了疑心。

  要知道Scepter 4在民間的名聲雖然沒有警視廳響,但也是個官方組織。如今他們明目張膽地說要和黑衣組織合作,還要Boss去他們的基地——這其中必然有詐。

  多疑的殺手並不同意天宮八重前往。

  這番護主的行為讓天宮八重大為感動,她嘴角微揚,用誇張的詠嘆調說道:「我好開心啊,琴酒,你居然願意如此關心我。」

  琴酒:「……」

  看著Boss毫不精湛的演技,琴酒直接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回書房。

  「你還真是完全不長記性啊,忘了上回是誰在橫濱被綁架了?」

  「大哥?」

  「這件事交給朗姆去做也可以,你留在這裡。別忘了,你是組織的Boss,不是別的阿貓阿狗。」

  「可是大哥,我覺得朗姆也不是阿貓阿——」

  「閉嘴,伏特加。」

  「對不起……」

  天宮八重:「……」噗。

  她差點沒笑出聲來。

  站在她的角度,這就是一個衷心的部下逾規越矩只為保護上司,順便損了一下自己看不慣的對手。

  真是令人喜聞樂見的發展。

  「別擔心,我會讓波本陪我去。」天宮八重走上前,像是順毛似的輕輕拍了下琴酒的背,「至於你,琴酒,我有個任務交給你。」

  琴酒皺了下眉。

  第二天還是下著雨,安室透准時過來接人。

  Scepter 4位於東京的椿門。那片區域除了Scepter 4,還坐落著好幾棟政府大樓,因此人流量很少。

  天宮八重下車,在幾個穿著青制服的人帶領下走進Scepter 4的屯所大門。

  宗像禮司就站在不遠處,他雙手背在身後,把自己修理得干淨整潔。

  隔那麼遠看去,還以為他是來迎親的新郎……安室透心裡下意識閃過一個想法,接著整個人抖了一下,趕緊呸呸呸,把大腦裡的糟念頭丟出去。

  簽訂契約在宗像禮司的辦公室裡,安室透作為部下留在門外,只好讓天宮八重和宗像禮司單獨相處。

  一走進房間,天宮八重的眼皮就猛地一跳,在她還不算長的人生中,從未見過有人把自己的辦公室建造得如此……分裂。

  一側是洋氣的歐式裝潢,他偏偏在另一側割裂一塊空間出來,用幾根和風的竹子劃出和室的位置。

  天宮八重默默捂住嘴巴。

  「哦呀,看你這副模樣,似乎對我的品味有什麼意見呢。天宮小姐。」

  「……怎麼會呢,相反,我覺得你太有品位了!」

  面不改色地說出違背良心的誇獎,天宮八重主動坐下,誠懇地看向宗像禮司,「我准備好了,協議呢?」

  宗像禮司眨了眨眼:「不去茶室那頭坐坐嗎?」

  「抱歉,我趕時間。」

  「真是可惜,為了迎接你,淡島君還特地准備了她珍藏的紅豆沙。」

  天宮八重:「……」

  雖然不知道他說的紅豆沙是真是假,總之拒絕就對了。

  客人都坐下來了,再把她請到茶室那邊,會顯得不太禮貌。宗像禮司無奈嘆氣,惋惜自己無法用紅豆沙戲弄她……不是,無法請她品嘗抹茶了。

  他撩起制服的下擺,在她對面坐下。

  簽署協議的速度很快。宗像禮司明確表示他不會阻攔天宮八重及其手下的活動,但他也在協議上添加了一些保障,要求天宮八重不能做出任何危害社會秩序的事情,否則協議作廢。

  天宮八重提筆就簽。

  宗像禮司:「……你不再看一眼嗎?」

  「沒有必要。」天宮八重說道,「我相信你不會在這上面鑽空子的。」

  這信賴來得毫無邏輯,宗像禮司忍不住看向她。紅發女人低著頭,在紙上寫下華麗的斜體漢字,她的長發別在耳朵後面,紅眸沉靜,動作優雅,愈發顯得她溫婉嫻靜。

  宗像禮司忽然問道:「若我鑽了空子呢?」

  天宮八重抬起頭,歪了下腦袋,露出甜美的笑容,語氣卻冰冷似劍:「後果自負。」

  宗像禮司:「……」

  好吧。

  向來穩操勝券的青之王露出少見的無奈表情。

  協議一式兩份,天宮八重簽完後,把自己那份收好,之後宗像禮司把她送到門口。

  「你就不好奇我從哪裡得到你的電話嗎?」

  「當然不。我想,只要你想要,我的一切過往都會呈到你的面前。」

  說著,天宮八重忽然走近幾步。

  安室透下意識屏住呼吸,瞪大雙眼看著這一幕。

  宗像禮司身軀高大,好在天宮八重也不算矮,還踩了一雙十釐米的高跟鞋。只要她揚起下巴,就能與低下頭的宗像禮司對視。

  天宮八重能聽到周圍傳來驚恐的吸氣聲。

  她毫不在意,踮起腳尖,伸出手,輕輕觸碰宗像禮司的胸膛。

  吸氣聲更響亮了。

  她露出標准的大和撫子式笑容,深深地看進那雙深藍色眼睛裡。

  接著,她細語柔聲地說道:「別忘了你的承諾,青之王。」

  聽到女人如此柔情似水的聲音,宗像禮司反而提高了警惕。剛簽完協議,她就說出這樣的話,看來她馬上就要做出什麼動作了。

  很好。

  就讓我看看你究竟要做什麼吧。

  他抬手,調整了一下眼睛的位置,鏡片上有詭異的白光閃過。

  雖然在心裡說出了近乎挑釁的話語,但他臉上神情未變,坦然地攤了攤手。

  「請隨意。」

  作者有話要說:

  這時候萊伊還沒有加入投敵隊伍裡,蘇格蘭和波本都准備排擠他了(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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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從Scepter 4出來後,安室透感覺自己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他不清楚這情緒從何而來,但他心裡下意識地把宗像禮司劃入危險人物的範圍。

  說來也奇怪,明明是天宮八重主動湊近了宗像禮司,俊美清冷的男人和明艷動人的女性站在一起,看起來是一副十分養眼的畫面,放在電影裡也不為過。安室透卻覺得那個陰險的眼鏡男從頭到腳都透露著不懷好意。

  抱著糾結不清的情緒打開車門,安室透注意到天宮八重一只手搭在車頂上,側過身,專注地看著不遠處的一座高樓大廈。

  「Boss,你在看什麼?」

  「那棟建築,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

  聽著這無比熟悉的回答,安室透心髒一梗,立刻想起不久前天宮八重揚言要買下警視廳隔壁大樓的舉動。

  「您該不會又要……」

  「真聰明。」

  天宮八重回過頭,對他眨了下眼,緋紅的眼睛帶著一絲狡黠,「買下來當做以後你們的上班地點,你覺得怎麼樣?」

  還怎麼樣?當然是不可以啊!

  您真的沒有考慮以後翻車的事情嗎?咱們可不是兒戲,而是貨真價實的黑手黨啊!

  安室透吐槽的念頭都快溢出來了,但看到天宮八重興致勃勃的眼神,他還是強行忍住,彎腰坐進駕駛座。

  剛停了一會兒的雨又開始下,細細密密地飄在空中。

  天宮八重慵懶地靠著後座,望著窗外後退的風景,Scepter 4連同她看中的那棟大樓都漸漸遠去,消失在雨幕裡。

  天宮八重忽然開口:「你不打算阻止我嗎?」

  安室透恭敬回答:「您做主的事情,屬下不敢插話。」

  說得好聽,難道不是因為上一個大樓的地點就在警視廳附近,他擔心諸伏景光會受到牽連,才那麼強烈反對的嗎?現在她把視線投向Scepter 4,他的反對意念就沒有那麼強了。

  想到這裡,天宮八重笑出聲來:「可是你上次明明那麼抵觸,為什麼現在又松了口呢,波本?還是說,你有什麼不能和警視廳接觸的理由。」

  安室透:「………………」

  天宮八重這一句問話,直接將安室透一直想要忽視的東西無情撕開,把根本的問題拋到他面前。

  正如她所說,安室透確實存了一些私心。無論天宮八重要做什麼,只要不威脅到他和諸伏景光的身份,哪怕她把組織開到內務省旁邊也無所謂。

  因為,他是臥底,是公安警察。

  就算黑衣組織的Boss選擇自取滅亡,那和他們又有什麼關系呢?

  作為臥底,他應該是喜聞樂見的,甚至願意在背後再推一把,加速組織滅亡的腳步。

  但是——

  不管是之前在別墅,還是現在,他都像是著了魔一般,瘋狂地阻止她那些不理智的舉動。

  明明知道眼前這個人,是他必須要解決的敵人。

  可他卻……

  安室透雙手緊緊把著方向盤,抬眼,不著痕跡地透過後視鏡觀察後座女人的動作。她雙手抱胸,微微側頭,正好和後視鏡中安室透冰藍色的眸子對上。

  她在笑,笑容極美。

  安室透心髒抽緊,下意識彎起眉眼,發揮自己良好的演技辯解:「您誤會了。只是組織以前行事都是避開政府的,如今忽然改變風格,我害怕您會被人盯上。」

  「呵。」

  後座的女人收回視線,發出一聲不在意的氣音,「你想得太多了。你以為,我今天是為了什麼才來的Scepter 4?」

  安室透微怔。

  他確實不知道天宮八重為什麼要來Scepter 4,只是,他很清楚Scepter 4是官方認定的異能機構。

  他們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官方的態度。

  可如今,他們卻和黑衣組織簽訂了協議。

  「您是要和他們合作嗎?」安室透疑惑。

  天宮八重好笑地看著這瓶假酒,他對待她的態度還是原來那般恭敬,眼中卻重新帶上了警惕,原本平和的日常像一個虛幻的泡泡,在他面前被戳破,讓他猝不及防看到了被隱藏起來的現實。

  她勾起唇角。

  這才對嘛。

  之前安室透對她真心實意的示好,讓天宮八重自己都在懷疑這瓶假酒是不是吃錯藥了。

  他是公安警察,要是就這麼輕易地被她蠱惑,那公安也太沒有面子了吧。

  何況,此刻的他還是一瓶假酒。

  天宮八重是准備收服安室透的,但那不是現在。她要的是安室透身心的徹底臣服,而不是虛妄的表面功夫。

  因此,面對他的疑問,她只是輕輕一笑。

  「以後你就知道了。」

  ……

  拿到宗像禮司的承諾後,藥研藤四郎也搬來了東京。

  剛入住,他就主動接管別墅的大小事宜,上上下下把屋子打理得煥然一新。

  天宮八重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儼然變成一條鹹魚。

  琴酒:「……」

  伏特加:「……」

  除了基本的生活起居,藥研還擅長幫天宮八重處理公事,組織這邊的事、烏丸集團那邊的事,他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條,簡直是個AI級的超級秘書。

  一時間,別墅裡另外兩瓶真酒感覺自己失去了作用。

  除此之外,藥研還帶來一個消息。

  「大將,你看看這個。」

  他遞上一份文件袋,裡面裝著四五張照片。照片裡面是幾個鬼鬼祟祟的外國人,他們躲在高層公寓的窗戶邊上,借不透光的窗簾作掩護,偷偷拿著相機對准某個方向。

  而他們偷拍的,正是天宮八重的這棟別墅。

  藥研是刀劍付喪神,感官比一般人類更加靈敏。早在踏入這片區域時他就察覺到異樣,他稍微觀察了一會兒,就發現在遠處的公寓裡,有幾個人正在監視著這裡。

  他趕緊把這個情報告訴她。

  天宮八重嘴角微揚,贊許地看了眼藥研,拉開抽屜,從抽屜裡拿出幾張相似的照片。

  照片裡是一輛停在角落的黑色汽車,照片拍下時車門正好打開,有個金發碧眼的外國男人從車裡走出來。

  看長相,恰好是藥研拍到的那幾人中的一個。

  藥研松了口氣:「原來大將也發現了。」

  「他們是三天前出現的,我讓琴酒注意了幾天,推測是組織裡某個臥底安排的眼線。」天宮八重點頭說道。

  她拒絕讓琴酒陪她去Scepter 4,就是為了這件事。而琴酒也不負她的期待,成功揪出了這伙人的根據地。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她讓琴酒查到這一步就停下。

  天宮八重摸著下巴想,自己剛搬到這裡沒幾個月,就有人開始監視她,還真不怕她發現後轉移據點啊。

  那麼,到底是哪瓶假酒泄露的消息呢?

  波本?他可沒那個速度,如果不是她一語道破,他險些就要沉溺在她營造出來的虛幻現實裡了。

  蘇格蘭?那家伙看起來蠻正經的,會做出這麼大膽激進的舉動嗎?

  可是除了他倆,還有誰……

  「你准備怎麼處理?」

  藥研收起照片,看向沉思的主君。

  「這簡單。」

  天宮八重打了個響指,笑道:「既然這群人主動送上門,就讓我們打開大門,好生招待他們吧!」

  過了幾日。

  黑衣組織的Boss忽然收到港黑首領的邀請,請她去橫濱洽談生意。

  她帶上琴酒和伏特加,以及那個中途出現的黑發少年前往橫濱,原本就住客稀少的復式別墅直接空了。從遠處望去,像極了在電視劇裡才會出現的空蕩蕩的鬼屋。

  在公寓監視的外國人分成兩撥,一撥跟隨琴酒的黑色保時捷,確認了他們真的離開東京。

  留守在公寓的兩個人則等到夜深,偷偷潛入那棟別墅。

  他們監視了好幾天,從外部基本摸清了房子的布局。

  輕門熟路地找到Boss的書房,一個人候在門口為他放風,另一個人則走進房間,打開電腦,准備竊取裡面的文件。

  黑暗中,瑩藍的屏幕光安靜地投在男人臉上。

  正在這時,整個別墅忽然燈光大亮,險些刺瞎他們的眼睛。

  書房角落有個暗門,那個本來應該離開東京的女人居然站在那裡。她穿著白色的雪紡長裙,肩上披著不屬於她的男士風衣,優雅地倚著門,欣然望著瞠目結舌的兩人。

  「晚上好啊,先生們。」

  兩個男人拔腿就跑。

  天宮八重露出幾分惋惜的表情:「唉,真沒意思,連一句話都不留下。」

  她走到桌子前,隨手拔掉他們沒來得及帶走的儲存卡,叮當一聲,丟在木制的桌面上。

  看她的表情,似乎真的想和那兩人坐下好好交流。

  也不想想那兩人有沒有這個膽子。

  簡直是惡趣味,太惡魔了!

  伏特加推了推墨鏡,被嚇得不敢說話。

  天宮八重沒有著急去追人,她知道,琴酒和波本早已埋伏在外面。至於藥研,他負責開者琴酒的車將監視的人引開一部分。

  她輕松地坐下,伏特加為她倒上熱茶,等待他們的好消息。

  然而等了半個小時,琴酒和波本還沒有回來。

  倒是伏特加接到一個電話,之後表情變得很復雜。

  「Boss,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天宮八重挑起半邊眉毛:「好消息。」

  伏特加:「好消息就是,那兩人在逃跑的過程中來不及剎車,出了大型連環車禍,自己把自己就給解決了。」

  「……那壞消息呢?」

  「壞消息就是他們沒解決干淨,兩個人都還活著。」

  「……」

  「現在大哥和波本在車禍現場,Boss,接下來怎麼做?」

  天宮八重沉默了幾分鐘,默默地用鑷子夾起一塊檸檬,丟進茶杯。

  然後她沉痛道:「叫救護車吧,等人救活交給貝爾摩德,一定要審出他們背後的組織。」

  伏特加:「好把臥底連根拔起嗎?」

  「不。」

  天宮八重冷靜地說:「好給他們組織寄賬單。」

  作者有話要說:

  之後FBI收到了巨額賬單xx

  八重:車禍+破壞公共設施,給我賠錢!!!

  FBI:???

  臥底三兄弟裡透子會是淪陷最快的那個人,沒別的原因,只因為我最喜歡他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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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解決這伙監視者後,天宮八重在第二天召見了貝爾摩德。

  昨晚引開監視者的同伴時,藥研想辦法把他們引出東京,一網打盡,全都抓了起來。這會兒他們都被送往一個不為人知的地下據點,等待組織的審問。

  貝爾摩德聽說了昨晚的鬧劇,大笑著誇獎她:「這實在是一場出色的空城計啊,Boss。」

  「你說反了。准確來說,這應該是反空城計。」天宮八重聳了聳肩。

  要知道,這個在中國大名鼎鼎的計謀,是主動打開城門迎接對手,讓對手心生戒備,反而主動退兵的故事。天宮八重采取的計謀,則是創造她離開別墅的假像,讓監視者麻痹大意,主動走進來。

  但對她而言,無論用什麼計謀,能達到目的就好。

  貝爾摩德隨後就去了據點,花了一周的時間,總算在這群人嘴裡獲得了一個關鍵詞。

  FBI。

  其實早在他們開口前,貝爾摩德就從他們明顯的外國人長相判斷出他們是來自國外的情報組織。只是國外的情報組織那麼多,到底是哪個組織如此膽大妄為,敢往酒廠裡安排的臥底呢?

  直到她撬開了一個最軟弱的男人的嘴。

  「FBI?你能確定嗎?」

  據點的地下一樓,朗姆拿著貝爾摩德寫好的報告,皺眉道。

  貝爾摩德用牙齒咬著發圈,雙手抬過頭頂,梳理自己散下的長發:「別懷疑我的手段,朗姆。我可是最清楚怎麼從血氣方剛的男人嘴裡拿到情報的,你難道忘了嗎?」

  冷白燈光拖長了他們的影子,可以看到貝爾摩德身後一排整齊的血點子,那是她腳下高跟鞋踩出的花紋,還沒有干涸。

  再往裡面看去,剛剛被審問的那個男人鼻子被打出了血,糊了一臉。

  這不是什麼大傷,他卻露出無法忍受的絕望表情,痛苦地呻/吟著。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虛得不行,仿佛生命都已經走到了盡頭。

  但他其實還活得好好的。

  朗姆沉默了一下,不是很想知道這女人是怎麼做到不留下明顯外傷,又能讓臥底乖乖招供的。

  這就是組織的千面魔女嗎?真可怕啊。

  「把這份報告帶回去,交給Boss。之後這裡的人就由你處置了。」

  「你呢?」

  貝爾摩德扎了個高馬尾,調笑道:「我?大明星克裡斯·溫亞德還有通告要趕,就不奉陪了。」

  言下之意,就是拍電影要緊。

  好吧。

  朗姆回去後將貝爾摩德整理的報告原封不動發給了天宮八重。

  別墅裡,天宮八重正在處理文件,冷不防看到朗姆的來信,立刻點開看。

  看完後,她眼中笑意轉深。

  FBI啊……很好,她知道這次搞事的人是誰了。

  天宮八重拿出最底層抽屜裡的一份名單,很迅速地眾多假酒名字裡找到其中一個。

  萊伊,FBI搜查官,原名赤井秀一,加入組織後化名諸星大。

  這人比安室透和諸伏景光要更早一年進入組織,如今已經干了三年,獲得了黑麥威士忌(Rye)的稱號。值得一提的是,他在組織內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明星角色,尤其擅長狙擊,其能力與琴酒不相上下。

  至於他加入組織的方式……

  天宮八重查了一下,驚訝地發現他居然是被組織底層的一位年輕女性引進來的。

  宮野明美。

  萊伊的女朋友,雪莉的親姐姐。

  宮野明美不如妹妹那般有科學頭腦,也不願意為組織做違法犯罪的事,念完大學後就一直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忽然有一天,她在開車時不小心撞倒了一個長發男人,宮野明美心地善良,不像組織別的成員下車就把他滅口了,反而把他送到醫院救治。

  後來兩人相識相愛,宮野明美還把雪莉介紹給他,男人便順勢加入了組織。

  啊這。

  望著這上面堪比偶像劇的劇情描述,天宮八重無語凝噎。

  她還真是小看萊伊了,沒想到他堂堂FBI搜查官,居然會用這麼、這麼……這麼荒唐的手段!

  女孩子的芳心是你可以隨便欺騙的?!

  天宮八重現在還不知道赤井秀一和宮野明美之間竟然真的發展出了感情,只當他是個騙心的臭渣男,當即拍桌,要琴酒立刻去找FBI要賬!

  伏特加大驚:「您居然要來真的!」

  「不然呢?」

  天宮八重冷冷一笑:「我們酒廠的女孩子,豈是外人可以褻瀆的!」

  不知情的真酒們:「???」

  幾天後,趁著雪莉來遞交新的實驗結果時,天宮八重隱晦地提醒她,要雪莉多回家照顧姐姐,以防她被外頭的渣男欺騙了。

  雪莉:「您放心吧,我姐現在在談的這個還挺老實巴交的。」

  天宮八重:「……」

  我指的就是你姐現在談的這個!!!

  不過她很快就從雪莉的隨身物品中,發現宮野姐妹和萊伊的合照。

  宮野明美也是個美人,和清冷美麗的雪莉不同,她的長相偏溫柔,黑發文靜,氣質賢淑,是個讓人一眼看去就會喜歡上的溫暖女子。

  但最讓天宮八重震驚的,還是她看向萊伊時那滿懷愛意的目光,以及萊伊回望她時眼中的溫和。

  天宮八重:「……這就是真愛嗎?」

  雪莉不明所以,只能乖乖回答:「我姐前不久還帶我去看戒指來著。」

  「那完了。」

  「Boss?」

  「沒事,我是指萊伊完了。」

  「???」

  天宮八重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當了Boss,竟然還要關心下屬的感情生活。

  她本想把萊伊就地處決掉,雖然對方是個頭腦聰明的假酒,有極大的策反價值,但他干的實在不是事。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萊伊再怎麼心懷鬼胎,居然也栽在宮野明美身上了。

  這可還行!

  本以為揭穿了個渣男,沒想到還是個情痴?天宮八重感覺自己的心情在幾天之內大起大落,忍不住捂住臉呻/吟,心想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這樣復雜的心情一直持續到她前往橫濱。

  森鷗外在陪她逛街時忍不住開口問道:「發生什麼了,你看起來不太高興。」

  天宮八重生無可戀,拿起一條絲質的白色披肩,在身上比了比。

  「森,如果你發現自己的下屬談戀愛了怎麼辦?」

  因為情緒沉悶,她直接去掉了對森鷗外的敬稱。

  森鷗外眼神微閃。有些訝異地看了她一眼,隨後,這個文質彬彬的老男人順從地接過她拋來的問題,溫和地笑道:「聽上去你不同意這門婚事。」

  「也不是不同意,我還不至於那麼古板——啊,請幫我把這件包起來,順便這件外套換一條尺碼小一號的,等會兒送到港口黑手黨大樓。」

  她把手中試好的衣物交給店員,之後便和森鷗外,還有他的異能愛麗絲一同離開。

  這是個燦爛的艷陽天,兩位黑手黨首領並排逛街,和氣地交談,倒不是為了什麼風花雪月的事。

  原因是森鷗外收到了一封拍賣會的邀請函。

  根據港口黑手黨的調查,這場拍賣會盛情邀請了好幾位黑幫大佬前來參加,其中還有意大利彭格列家族的十代首領。

  天宮八重卻被他們摒除在外。

  這可不是拍賣行眼高手低,看不起黑衣組織。

  只不過組織Boss換代的消息還沒有對外公開,他們便認定黑衣組織還是烏丸蓮耶管著。烏丸蓮耶如今六十多歲,傳聞還重病在床,奄奄一息,拍賣行也因此沒有向組織寄出邀請函。

  這反而給了森鷗外一個機會。

  注意到天宮八重不在參會名單上,他立刻發出郵件,希望她陪自己一同前往那場拍賣會。

  天宮八重對拍賣會上的展品沒有興趣,但她之前欠過森鷗外幫她找物資的人情,再加上最近比較清閑,思來想去,便也同意了。

  這次兩人出來逛街,就是為了給天宮八重去拍賣會時挑一件好看的裙子。

  逛了半天,天宮八重有些累了,她提議回港黑。森鷗外准備說好,注意力卻忽然被一旁的童裝店吸引去了。

  森鷗外一身西裝長褲,外面套著白大褂,本來是嚴肅沉靜的紳士作風,卻在看到那家童裝店時眼睛唰得亮了起來。

  「那是沒見過的新款呢!一起去看看吧,愛麗絲醬!」

  愛麗絲急忙抱住天宮八重光滑的大腿:「我才不要,昨天已經逛了十幾家洋店!」

  森鷗外看向天宮八重:「吶,陪我一起去看看吧,天宮,你作為女性的意見肯定會很適合愛麗絲醬的!」

  天宮八重:「……」

  這個幼稚的老男人真是夠了!

  她冷漠地看著森鷗外和愛麗絲開始賣蠢,本想吐槽,但拗不過對方的力氣,被強行拉進店裡。

  等過來接人的中原中也趕到時,金發藍眼的小蘿莉已經換了十幾套風格迥異的洋裝,累到快要虛脫。

  而她的周圍,兩個本該坐鎮關東威風凜凜的首領,卻拿著一頂帶羽毛的帽子討論該如何搭配。

  中原中也:「……」

  雖然這場面看起來其樂融融,但他怎麼看都覺得,這像是兩個志同道合的陰險大人在哄騙單純的小蘿莉。

  他摘下帽子,走上前打斷兩人:「首領,車來了。」

  「好吧。」森鷗外撇嘴,露出非常不情願的模樣,「只能下次再逛了呢,愛麗絲醬。」

  愛麗絲:「去死吧林太郎!」

  就兩人的相處來看,港黑首領還真是沒有半點架子。

  天宮八重失笑。

  但她也不會因此就真的以為森鷗外是個沒心機的男人。

  想到這裡,她的視線偏移。

  身旁,橘發少年略低著頭,禮貌道:「請上車吧,天宮小姐。您購買的東西已經送到港黑了。」

  她聞言微笑起來:「那,就麻煩你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萬眾期待的第三個首領終於出現了!(還沒有)

  好吧,等下章他就來了~

  ps:雖然八重口頭上拒絕,但是她也喜歡給漂亮小蘿莉搭配衣服,所以心裡還是蠻爽的xx


第二十章

  拍賣會在一艘豪華游輪上進行。

  游輪將在海上飄三天兩晚,其中最受矚目的便是接連兩個晚上的拍賣會。主辦方收集的是來自世界各國的奇珍異寶,一直受到各路有錢人和收藏家的關注。

  這天黃昏,游輪在碼頭准備出發。港口黑手黨的車停在附近,從車上走下一個黑發略長的男人,正是這幾年逐漸在裡世界嶄露頭角的港黑首領森鷗外。

  他下車後,從車裡邁出一條羊脂玉般細膩潔白的長腿,接著那條美腿的主人出現在眾人面前。

  入眼先是奪目的紅。

  紅色來自於女人的頭發,灼熱溫暖,被逐漸下沉的夕陽一照,更是呈現出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奇異美麗。

  她毫無疑問是個美人,高貴而艷麗。受她容貌的影響,連她身上那條簡單的黑色長裙都變得華麗了不少。

  然而,這樣的美人卻是從大名鼎鼎的蘿莉控,森鷗外的車上下來的。

  一時間,眾人都在心裡打了個問號。

  被關注的兩人沒有理會外界的目光,天宮八重挽著他的手臂,森鷗外自然地伸出手,顯露出一副親昵的姿態。

  兩人一同上了游輪。

  游輪上早已有不少人,均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富豪,有政客,企業家,也有黑手黨。

  這場拍賣會,最受人關注的無疑是彭格列的十代首領。

  這位意大利的新晉教父向來以仁慈出名,也沒有收藏藝術品的愛好,所有人都在好奇,到底是什麼拍賣品能夠讓他打破自己的傳統,公然出席一場拍賣會。

  不需要刻意尋找,天宮八重就在周圍人有意無意的關注下,找到了沢田綱吉的所在。

  這位成年沒多久的黑手黨首領今年才剛過二十二歲,容貌尚顯稚嫩,行為舉止卻已經非常成熟。他和他的家族成員站在甲板上,輕聲交談著什麼,兩人周圍空出了一大片區域,沒有人敢上前和他們搭話。

  天宮八重只看了那邊一眼,便回到房間。

  她這次答應森鷗外參加拍賣會,是以森鷗外「女性朋友」的身份參加的。

  至於這個「女性朋友」具體指什麼,就讓別人自己猜了。反正這些富豪都是聰明人,不需要她解釋,他們就會從只言片語中腦補出「完整」的設定。

  游輪上下共有十七層,由於參加的都是些達官顯貴,給他們安排的都是頭等艙的VIP房間。天宮八重的房間在頂層,還附帶了一個奢華的私人陽台。

  站在陽台向下看去,數十米的高度讓甲板上來往的人群都變成了小黑點,遠方是即將沉沒在大海裡的太陽。

  在這裡,一切都是那麼舒適。

  她半坐在藤椅上,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慢慢等待夜晚來臨。

  海風徐徐吹著,過了大約半個小時,那輪金紅的圓日看起來不再刺眼,游輪也在海浪的起伏中慢慢駛離碼頭。

  這時,天宮八重聽到門外響起禮貌的敲門聲。

  她起身去開門。

  打扮妥帖的森鷗外在門外等她。

  天宮八重揚起一抹笑容:「走吧。」

  拍賣會之前先是晚宴,宴會在十層的餐廳舉行,一眾名流和他們的女伴攜手而入。頭頂是明亮的吊燈,周圍是貴氣的來賓,這些往日很難聚到一起的名流們正舉著酒杯高聲闊談。若是讓一般人前來,只怕剛踏進宴廳大門就會嚇到膽戰心驚。

  這其中,人群關注的重點一直在房間中央,那個棕發的東方青年。有好幾個政要聚集在他身邊,舉杯與他共飲,沢田綱吉帶著不失禮貌的溫柔笑容,一一應對。

  當然,作為港黑的地下掌控者,森鷗外也是這場晚宴的明星。

  很快就有幾個國外的企業家走上前,想要和森鷗外攀談生意。

  森鷗外看向天宮八重。

  「你先忙∼」

  她回以他一個柔情似水的眼神,識趣地走遠。

  天宮八重手持香檳,走到一個安靜的角落,斜倚著落地窗,懶洋洋地看著宴廳中央,臉上帶著淺淡疏離的微笑,似乎這裡發生的熱鬧都與她不相干。

  端莊冷艷的紅發美人本該是被人呵護的對像,此刻卻寂寞地站在角落,這一副畫面看得人心生憐憫。

  不一會兒就有男人上前搭話:「小姐,願意賞臉跳一支舞嗎?」

  聽到他的聲音,正在發呆的天宮八重將視線轉回來,落在男人臉上。

  「嗯?」

  這一聲聽得他心神震顫,像是被人用羽毛輕輕撩撥了一下。

  接著,她露出略帶歉意的笑,眼神冷淡:「抱歉,我的朋友馬上就來。」

  男人還在回味剛才的聲音,就聽到身後有人開口:「您與我的朋友有什麼事要談嗎,布洛爾先生?」

  男人被嚇了一跳,趕忙回頭,便看到一雙含笑的狹長眼睛。

  「森、森首領……」

  布洛爾抖了一抖,急忙笑著解釋,「誤會,這是誤會!我的意思是說,您有一位非常美麗的女伴,請務必享受這場宴會……」

  說完就匆匆離開。

  天宮八重無奈地看著男人逃跑,忍不住用手肘戳戳森鷗外的腰。

  「你看起來很可怕嗎?」

  森鷗外眨了眨眼,無辜地回望:「我可怕不可怕,你不是最清楚嗎?」

  好家伙,對外人用那種冷冰冰的態度,對她倒是和顏悅色的。天宮八重忍俊不禁地指出:「這麼油嘴滑舌,你一定很擅長欺騙女人吧。」

  「真遺憾,我的女人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

  森鷗外笑容加深,平靜地說出了會讓人誤解的話語。

  天宮八重只是笑了一下,沒放在心上。

  畢竟,她很清楚,森鷗外說的是真的。他歷來不近女色,在傳聞裡更是個喜歡蘿莉的變態,因此身邊一直沒有交好的情人或戀人,她如今和森鷗外一起出席晚會,從某個方面來說,的確算得上是他的第一次了。

  啊,也不對。

  應該說這家伙的戀人,是橫濱才對。

  天宮八重合上手中已經看過很多遍的商品單,在心裡默默吐槽,是不是所有出生在橫濱的人,都會把這座城市當成自己的命根子來守護?

  這時,有個人從宴廳中的人堆裡跑出來,似乎是注意到這邊比較安靜,徑直朝這兒走來。

  「哦呀,這不是沢田先生?」

  森鷗外換下在天宮八重面前不設防的態度,舉杯向他致意:「宴會還算不錯吧。」

  沢田綱吉苦笑:「你就別取笑我了,森先生。」

  看得出來,作為今晚最受歡迎的主角,他被眾人的熱情招呼得不輕。

  天宮八重友善地笑出聲:「你就這麼走過來,那些人不會追過來嗎?」

  「不用擔心。」沢田綱吉露出溫和的笑,「有獄寺君在,沒關系的。」

  不遠處,代替沢田綱吉去進行社交的銀發青年臉色黑得透徹,但因為受到十代目的叮囑,不得不耐著性子和別人交談。

  天宮八重和森鷗外:「……」

  啊,怎麼說呢。

  就挺慘的吧。

  天宮八重為可憐的忠犬君默哀了幾秒。

  說完客套話,沢田綱吉的目光移到天宮八重身上:「這位是?」

  來參加宴會的大多是身份顯貴的人,天宮八重他還是第一次見。雖說船上的名單寫著她是森鷗外帶來的朋友,但沢田綱吉的直覺告訴他,這位紅發姑娘的身份並沒有那麼簡單。

  天宮八重慢悠悠地舉起酒杯,她知道沢田綱吉有超直感,一般的謊言瞞不住他,便笑著說出了組織在外界的官方稱呼:「烏丸集團,天宮八重。」

  「初次見面,天宮……誒?」

  沢田綱吉剛露出的笑容僵住。

  此時此刻,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不是說,烏丸集團的Boss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嗎?

  天宮八重言簡意賅:「我們換代了。」

  沢田綱吉了然:「原來如此,那是我失禮了。」

  他也舉起手中的杯子,與天宮八重的輕輕一碰。

  角落裡三人相談甚歡的場景,逐漸也被宴廳裡的其他人注意到。他們並不知道天宮八重就是黑衣組織的Boss,只當沢田綱吉是在和森鷗外聊得起勁。

  一時間,眾人看向森鷗外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難道說港口黑手黨這一回,要搭上彭格列這條線了嗎?

  這可真是個大消息啊!

  見此情景,許多人都把港口黑手黨在心中的分量拔高了一層,對這個長期處於混亂、直到近幾年才開始步入正軌的組織提起了提防。

  天宮八重把酒杯放到嘴邊,注意到周圍人眼神的轉變,嘴角微揚。

  這次是你欠了我人情呢,森∼

  ……

  時間到了晚上八點,拍賣會准時開始。

  一眾名流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來到房間,每個位置都貼好了名字,方便他們落座。

  首先開始的簡單的珠寶首飾,隨後是名畫和歷史古物。拍賣到中途,一個天鵝絨的盒子被推上台。

  光束從台上落下,在眾人疑惑的注視下,主辦方舉起手,高聲介紹商品的來歷。

  「從神秘的科學家威爾帝的實驗室中流出的迷之匣子,據說是用不可思議的技法制作的超級武器,各位是否想買一個放在身邊,來保障自己的安全呢?來,起價50萬,價高者得!」

  站在舞台上的男人敲響木槌。

  叫價的只有幾個人,畢竟這個匣子和之前的珠寶名畫比起來相差太多,很多人甚至不理解主辦方為何會把這平平無奇的東西放到拍賣會中途才拿出來,也不理解這玩意兒怎麼能賣出50萬美金。

  但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彭格列的獄寺隼人一直在叫價。

  與他跟價的是一個沒見過的炮灰臉,到最後價格被喊上了500萬,只剩下炮灰臉和獄寺隼人一直在舉牌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彭格列對這項賣品勢在必得,但那個炮灰臉又是為什麼……

  天宮八重看了那人一會兒,壓低聲音問道。

  「他是誰?」

  森鷗外為她解釋:「是密魯菲歐雷的人。」

  天宮八重:「不認識。」

  森鷗外笑了笑:「你自然是不認識的,這是最近一年在意大利新崛起的家族,首領也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來勢洶洶,勢要對標彭格列呢。」

  「哦?」

  天宮八重挑眉,沒想到一個新型家族居然如此大膽,去和底蘊深厚的彭格列硬碰硬。

  就在兩人交談的時候,局勢忽然發生了轉變。

  叫價已經被喊上了三千萬,獄寺隼人本來還算淡定的表情漸漸出現裂縫,而那個密魯菲歐雷的炮灰臉仍舊自信滿滿,舉牌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顯然是勝券在握。

  周圍人深深地吸氣。要知道,那可是三千萬美金啊!

  又不是什麼名畫珠寶,為了這樣一個樸實無華的匣子,至於嗎?

  天宮八重仰頭喝下最後一點香檳,注意到沢田綱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她忽然問森鷗外:「森,你介意出風頭嗎?」

  森鷗外茫然:「並不會。你要做什麼?」

  天宮八重要的就是他這個回答,放下酒杯,她舉起手中一直沒動的號碼牌,抬高聲音。

  「5000萬!」

  作者有話要說:

  黑手黨三巨頭首次會晤,是日後可以寫進教科書的名場面(bushi)

  八重:千金搏美人一笑,劃算。

  森:我也是美人呀。

  八重:謝謝,他比你年輕。

  綱吉:……

  柯南劇場版裡梵高的畫拍了3億,所以這裡的金額都是瞎扯淡,大家不必當真ww

  ps:現在三個組織裡港黑是名氣最低的,彭格列傳了十代,黑衣組織建立於半個世紀前,而森先生接手港黑才4年,也剛剛才獲得特務科的開業許可。論勢力他現在是最弱的。

  所以八重才會說你欠我人情,她和綱吉聊天無意間幫森先生刷了一波逼格。

  反正這兩人就是這樣來回欠人情的,這就是首領之間的情趣x


第二十一章

  一聲5000萬,直接讓現場的氣氛變得僵硬。

  本以為只是彭格列和炮灰臉的對決,不曾想中途忽然插入一人,看戲的人們紛紛轉頭,將目光投向會場前排的方向。

  受到眾人關注,天宮八重沒有流露出上不了台面的怯懦。相反,她甜甜一笑,更加親昵地挽上身邊人的手臂,把頭輕輕靠在對方懷裡。

  森鷗外:「……」

  他算是明白她說的出風頭是什麼意思了。

  現場的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當她是跟隨森鷗外而來的女伴。如今,這位冷艷昳麗的女伴大大方方地舉起號碼牌,加入競拍,在外人看來,一個陪同的女伴哪裡拿得出那麼多錢,這只可能是森鷗外的屬意。

  何況她叫的價格還這麼高。

  雖說在場的無一不是富豪,身家上面寫著數不清的零,但願意掏出幾千萬來購買一個無趣的匣子,還是與彭格列互相競爭,這足以見得她——或者說,港口黑手黨的底氣之足。

  到最後,競拍的價格越高,他們便越覺得港口黑手黨深不可測。

  森鷗外頃刻間想明白了利害。

  於是他欣然接受天宮八重的幫助,伸出手,像是撫摸自己的戀人一般,輕輕撫摸她的長發。

  根本不需要交流,兩個心機深沉的首領就迅速達成一致,開始了默契地扮演一對眷侶。

  主辦方敲槌的動作停頓了一秒,好在憑借著出色的業務能力,他還記得把木槌敲下:「5000萬一次,5000萬兩次……」

  「5100萬!」

  「5200萬!」

  獄寺隼人和炮灰臉急忙跟上。

  然而,比起兩人相對保守的喊價,天宮八重更加大膽。她隨意地舉起牌子,直接把價格喊上了5500萬。

  獄寺隼人「嘖」了一聲:「這個女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本來就被密魯菲奧雷的炮灰臉氣得不輕,又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紅發女人攪亂了局勢,脾氣火爆的獄寺隼人有些壓不住火氣了。

  沢田綱吉看向天宮八重。

  同樣是黑手黨家族,彭格列和港口黑手黨坐在同一排,一南一北的隔開,這就導致沢田綱吉只要一轉頭,就能看到那頭的兩人。

  天宮八重坐在椅子上的姿態美得過分,然而更加吸引人的是她淡然的神情。她臉上帶著淺淺笑意,舉牌的動作如呼吸般自然,仿佛跟價只是一件和吃飯喝水差不多的小事。

  注意到沢田綱吉的目光,她微微側頭,沉靜的紅眸轉了過來。

  一個不超過三秒的對視。

  隨後,那雙漂亮的紅眼睛染上幾分得意,她向他眨了下眼,拋了個滿懷風情的媚眼。

  沢田綱吉笑了起來。

  這個對視發生在轉瞬間,沒有人察覺到。畢竟,所有人的關注都放在了逐漸攀升的價格上。

  連敲著木槌的主辦方都開始擦汗。

  無他,只因為此刻密魯菲奧雷的炮灰臉咬著牙,把價格喊到了7100萬。

  這已經是今晚為止最高的金額了。

  但很快就有人打破了局面,天宮八重嘴角微揚,繼續加價:「7500萬。」

  原本還很淡定的炮灰臉,此刻是真的有點坐不住了。他們在來之前就已經提前打探好彭格列的底價,知道彭格列拿不出太多錢,畢竟他們還要在全世界尋找流落在外的匣子,就算彭格列底蘊深厚,也無法統籌全局,同時拿出那麼多錢。

  密魯菲奧雷正是看准了這一點,才會派人參加這場拍賣會。對匣子,他們勢在必得。

  可是……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女人又是怎麼回事?

  炮灰臉惴惴不安,卻又氣急敗壞,臉上開始瘋狂地冒冷汗。

  他不敢相信本來已經勝券在握的事情,怎麼就會從自己手中溜走呢?

  這要是讓白蘭大人知道了……

  炮灰臉打了個冷顫,舉牌子的手更加慌張了。

  「7600萬!」

  「該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獄寺隼人有些氣惱,他們這次前來只准備了八千萬的金額,本來就准備好了和密魯菲奧雷打一場硬仗,卻沒想到中途被天宮八重攪了局。

  眼看著價格和他們預期的愈發接近,獄寺隼人咬了咬牙,還是決定跟價。

  密魯菲奧雷對流落在外的匣兵器虎視眈眈,他們決不能放任這玩意兒落入白蘭手裡。否則,裡世界遲早要掀起一陣驚天動地的巨變。

  然而他的手剛抬起,就被沢田綱吉按了回去。

  「十代目?」

  沢田綱吉溫和地說道:「放下吧,獄寺君。」

  獄寺隼人顯然還有些疑惑,但他忠心耿耿,絕不會對尊敬的十代目產生質疑。

  「是。」

  彭格列退出競爭後,戰場就變成了炮灰臉和天宮八重的一對一。只不過這一回,穩操勝券的人變成了天宮八重。

  此時的價格已經到了9000萬,要知道在開價之前,這匣子只被定了50萬的底價。拍賣行的人一邊互相對望懷疑人生,一邊嘴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1億!」

  炮灰臉顫巍巍地拿手帕擦汗,連喊價的聲音都開始抖。

  他這幅表情,落在眾人眼裡等於是主動示弱。

  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已經到極限了。

  見時機差不多了,天宮八重舉起牌子,不再是五百五百的往上加,而是直接喊出一個數字。

  「2億。」

  「!!!!!」

  會場頓時一片嘩然。

  炮灰臉懵了,1億已經是密魯菲奧雷定下的最高價了,要知道他們只是個剛建立起來的新家族,能拿出那麼多錢,還多虧了首領白蘭的能力。何況在來之前,他們也篤定彭格列暫時拿不出1億美金那麼多錢。

  炮灰臉本以為自己拿出壓箱底的娶老婆本,還可以和她再爭一爭,可是……2億?

  不管密魯菲奧雷怎麼有錢,他們也注定無法承受如此高昂的價格。

  饒是拍賣行也從未見過跨度如此大的加價,反復確認了天宮八重喊的價格,最後開始倒數。炮灰臉這次是實在喊不動了,只得灰頭土臉地放下號碼牌,放棄了競拍。

  「2億美金,成交!」

  會場到處都是吸氣的聲音,如果說在此之前他們還只是看好戲般地看兩人爭搶,如今心裡就只剩下了震驚與退縮。

  無論是大膽地加入到拍賣中,還是輕松拿出高昂的錢財,甚至到1億變2億的驚天加價,都足以在眾人心中留下一個訊號——

  港口黑手黨,比他們想像中更強大。

  ……

  拍賣會結束後,天宮八重在會場裡似有若無的視線中,悠然自得地挽著森鷗外一同離開。

  她准備回房,不料路上已經有兩個人在等她了。

  沢田綱吉平靜地看著她,盡管重要的拍品被她搶走了,他也沒有露出半點惱怒。

  「能談一談嗎,天宮小姐。」

  天宮八重點了點頭,讓森鷗外先行離去,隨後和彭格列的兩人走到一處空曠的露台。

  她開門見山地說:「如果你們想要那個匣子,待下船後直接找我來要就行了,那玩意兒於我沒有半點用處。」

  拍賣會上所有購買的貨物,都會在下船時,被船員裝好送到每個買家的手裡。而天宮八重說,讓他們直接下船時就去找她。

  沢田綱吉微怔,隨後便明白了:「謝謝。這次拍賣所花的錢,我會在兩個月內為你打過去。」

  天宮八重挑了下眉,看著沢田綱吉柔和的目光,不禁惋惜。

  「你就不能讓我占一占便宜嗎,沢田先生。」

  她拍下那件匣子時可沒打算讓沢田綱吉付錢,她是打算白送出去的。而與之相對的,她要讓沢田綱吉無條件答應她一個要求。

  可惜對方並不打算在這上面吃虧。

  他輕聲笑道:「你我都是同行,怎麼會不知道人情一詞才是最無價的。」

  他可沒有忘記,眼前這個年輕的女人坐擁整個黑衣組織,如果在這裡欠下人情,保不齊以後會被黑衣組織狠狠地鑽空子。

  與意大利的彭格列不同,黑衣組織在歐洲的勢力範圍主要在德法奧等國,雙方一直秉持著友好合作的關系,互相不攻擊對方的地盤。可以說,他們平分了半個歐洲。

  正因為如此,沢田綱吉才更不敢輕易給她承諾。

  但是。

  「這次出手相助的恩情,算我個人欠你的,與彭格列無關。」沢田綱吉溫和地說。

  這還差不多。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既然如此,那我再免費送你一個建議好啦。今晚船上會發生混亂,如果下船後還想要見到匣子,你們今晚還是不要睡的比較好。」

  沢田綱吉若有所思:「你是指……」

  獄寺隼人皺了下眉,提出了異議:「這可是在船上,這麼多名流都看到了他和你爭奪匣子。如果今晚匣子真的失竊,不是會立刻懷疑到他們頭上的嗎?」

  天宮八重搖頭,意有所指道:「這不是還有兩個可以甩鍋的冤大頭在嗎?」

  兩個冤大頭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明白了。」沢田綱吉拿出一張名片,「以後可以用上面的電話聯系我。另外,今晚請保護好自己,我們不能保證密魯菲奧雷的那個人會做出什麼。」

  「放心吧,他做不到的。」

  夜風微寒,女士們清一色穿著露胳膊露腿的禮服裙,看著就讓人覺得冷。天宮八重在來之前往肩上披了一件淺藍色的西裝,當她抬手接過名片時,沢田綱吉注意到她的西裝內襯裡別著一把薄如蟬翼的短刀。

  刀身鋒利,在燈光昏暗的角落並不是很明顯。但不知為何,沢田綱吉覺得這把刀比它的外表更具危險性。

  他放下心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就稍微撩一下27x

  這裡27按年齡算才二十二歲,八重是二十四,應該也算年下……?。上次誰說要買年下股的,你們要的小可愛來了~感謝在2020-09-28 01:09:19~2020-09-29 00:41: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凜月祭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二十二章

  和沢田綱吉分開後,天宮八重回到房間。

  雖然打著森鷗外朋友的名號上船,但天宮八重沒打算真的和他共住一間。

  然而,當她走進自己的單人套房,卻看到對方自然地出現在她房間的沙發上。

  天宮八重:「……」

  她無奈地望著森鷗外:「時間不早了,你來我的房間做什麼。」

  森鷗外放下茶杯:「夜深了,不是應該休息嗎?」

  「……別鬧,你的房間在隔壁。」

  「是啊。但是明知今夜會有動亂發生,我怎麼能放任你一個人呆著。」

  森鷗外坐姿端正,言語間流露出真切的關心。

  天宮八重卻聽得嗤笑一聲。

  她脫下西裝,把短刀從西裝內襯中拿出來,放到床頭:「如果你是擔心今晚即將開演的那場鬧劇會波及到我,大可不必。我還不至於被一個炮灰傷到。」

  森鷗外笑出聲:「明明在橫濱被一個小組織綁架過?」

  天宮八重:「……能不能不要提這件事,很丟臉的好嗎!」

  這可真是她迄今為止遇到的最尷尬的事情了,明明前一天還在裝逼,隔天就被打臉……這要是讓外人知道,她就當場社會性死亡了。

  而且,這事要怪還得怪太宰治,如果不是他忽發奇想跑來搞事,她根本不會被綁走。

  所以思來想去,都是森鷗外的錯!

  面對這毫無破綻的強盜邏輯,森鷗外有些無奈:「這你都要怪到我頭上嗎?」

  「那當然。」天宮八重聳肩,「你自己養出來的孩子,你自己背鍋。」

  說完,屋內安靜了一會兒。天宮八重走到窗邊,透過玻璃看外面寬闊的海域,月光灑在海面,清冷冷一片。

  拍賣會結束後,所有人都去睡了,這時的游輪正安靜地可怕。

  她忽然開口:「出名的感覺如何?」

  她指的是剛才的拍賣會。

  用大筆大筆的錢把炮灰臉按在地上摩擦後,她就收起號碼牌,像個小女人似的嬌羞地躺在身邊人的懷裡。於是會場所有人都認定今天這場戲是森鷗外主導的,紛紛向他投去探究和敬佩的目光。

  想到這裡,森鷗外嘆了口氣:「這次你可真是表演了一場大戲呢,天宮。」

  天宮八重微笑:「是麼?我以為這就是你想要的。」

  「……」

  森鷗外沉默了一下,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天宮八重的笑容更深了:「知道什麼?是指你打算借助我的身份,在宴會中得到某個家族的合作的這個計劃嗎?」

  森鷗外側頭,看了她一會兒。

  他並沒有否認她的話。

  這就是他邀請天宮八重來參加拍賣會的理由,港口黑手黨如今正處在發展的過程,若能與多個黑手黨家族展開合作,對港黑有利無弊。

  而黑衣組織Boss這個身份,顯然是個很好的敲門磚。

  天宮八重早早地看破了他的計劃,她沒有選擇被他利用,反而在拍賣會上,以森首領女伴的身份大出風頭。這下森鷗外再想在游輪上揭開她的身份,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雖然不是原定的計劃,但從結果來看,港黑的名氣也確實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森鷗外思索片刻,重新露出笑容:「看來這次是我理虧了。」

  這會兒他的臉上終於不再是虛情假意的曖昧,而是帶了幾分陰險的冷意,他看上去也終於像是一個統領黑手黨的首領了。

  天宮八重並沒有被他一瞬間的變臉嚇退,她懶洋洋地倚著落地窗,看著沙發上的男人,眉眼一彎:「你知道就好啦∼」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

  分明是共處一室的兩人,對望時眼神溫情似水,就是放到熒幕上出演一對恩愛情侶也不為過。

  但是,房間內漸漸凝重的氣氛卻讓人覺得,上一秒還在恩恩愛愛的兩人,下一秒就能從衣服裡掏出手/槍對射。

  這時,屋外傳來奔跑的聲音。

  兩位首領同時將目光放到門口。

  「開始了呢。」

  「真是耐不住性子啊。」

  兩人同時嘆息道。

  到底是成立一年的新家族,連等到深夜的耐心都沒有,這麼快就動手了。

  想也知道,早有防備的主辦方和彭格列會把他攔下。說的嚴重點,以後密魯菲奧雷的所有人都會上主辦方的黑名單,再也不能踏上這條游輪。

  天宮八重褪去眼底的戒備,看來密魯菲奧雷只是單純的有錢,暫時沒什麼好關心的。

  此刻,天宮八重還不知道她現在的忽視會帶來什麼嚴重後果。

  眼下她只關注更為重要的東西。

  「既然危險解除,你可以回去了吧。」

  「這麼急著趕人嗎?這是不是有點過河拆橋了?」

  「你說笑了,今晚收益最大的人分明是你啊,森。」

  說著天宮八重走到鏡子邊,打量自己。鏡子裡她的面容精致嫵媚,像是被仔細雕琢的畫像,她年輕美麗,但眉目間已然露出比年齡更成熟的沉靜。

  這時,有人從她背後輕輕攬住她的腰。

  天宮八重看向鏡子,與背後男人投在鏡子裡幽深的目光對上。

  逼仄的空間裡,她被控制在他和鏡子之間,最敏感的腰肢被他虛虛握著,如此曖昧的動作,連空氣變得微妙了。

  她卻只是看向身後:「怎麼了?」

  「時間還早。」森鷗外說道,慢悠悠地抬起她的手,捧在手心,「也許,你不介意與我再下一盤棋。」

  瞧他的動作,知道的當他是想和她下棋聊天,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想要邀請她共舞一曲呢。

  天宮八重轉身。這個動作像是她主動把自己送進森鷗外的懷裡,兩人的身體幾乎要貼在一起。

  因為距離過近,她甚至能感受到森鷗外落在她肩頭的目光。

  片刻,紅眸微微一彎,她露出甜軟的笑顏。

  「好啊。」

  ……

  第二天,受到昨夜的襲擊影響,拍賣會的主辦方遺憾地告知眾人,拍賣會中止,他們將在下午黃昏時刻被送回橫濱碼頭。

  不少人都聽到了昨夜的動靜,再看今天起來,那位密魯菲奧雷的炮灰臉神秘失蹤了,心裡便清楚這是怎麼一回兒事了。

  只是,因為密魯菲奧雷的莽撞,就導致他們期待已久的拍賣會中止。這件事讓許多政客和富豪心生不滿,心裡給密魯菲奧雷和白蘭分別記上了一筆,若無意外,以後在遇到和他們家族有關的事情時,這群政客和富豪都不會讓白蘭過得輕松。

  沢田綱吉找到在甲板上曬太陽的天宮八重。

  天宮八重把太陽鏡摘到頭上:「雖然不知道你們把那個炮灰怎麼樣了,但還是恭喜你得到匣子了,沢田先生。」

  沢田綱吉挺拔地站著,笑容清淺:「這還得多虧了你的幫忙。」

  至於那個炮灰……

  「他已經被主辦方關押起來了,不必管他。」

  天宮八重訝異地挑了下眉:「我以為你會把他丟海裡喂鯊魚?」

  沢田綱吉軟軟一笑:「他畢竟是受人所托,我們沒必要取他性命。」

  聽到這話,天宮八重忍不住笑出了聲,沒想到,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麼心慈手軟的黑手黨首領。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看向沢田綱吉的眼神帶著些許欣然與喜愛:「你啊,再這樣下去是會被欺負的。」

  沢田綱吉卻說:「以前有很多人也是這麼想的。」

  「那後來呢?」

  「後來他們都變成我的手下敗將了。」

  說著,他朝她眨了下眼。

  沢田綱吉本來長得一副好欺負的模樣,性格更是軟的像兔子。但經過多年的洗禮,如今他早已變得成熟穩重,還會在天宮八重面前用輕快的語氣開玩笑。

  天宮八重被逗樂了,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那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什麼?」

  乖巧的彭格列十代不是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天宮八重擦了擦眼角,辯解道:「我這是在誇你。」

  沢田綱吉:「……」超直感告訴他,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但他還是跳過了這一茬。

  船在海面行駛了半天,距離港口愈發的近了,遠處已經能看到碼頭的黑影。沢田綱吉定了定神,伸出手和她道別。

  「以後有機會再見吧。」

  天宮八重回握:「別擔心,我們會有機會再見的。」

  「畢竟,我想要的東西,不管是什麼,都會不顧一切地拿到手。」

  她看著他,語氣曖昧。

  沢田綱吉愣了許久,才意識到她是在暗指黑衣組織在歐洲的勢力範圍。

  但這句話放在當下的語境裡,卻怎麼聽都不太對勁。

  就好像她想要的東西……是他。

  饒是當上了十代首領,沢田綱吉也不太能應付這樣的場面,火辣的太陽底下,他的耳朵悄悄紅了。

  兩小時後,游輪抵達了碼頭。

  彭格列的兩人拿著匣子離開了。天宮八重被森鷗外攙著走下來時,看到不遠處一身黑的琴酒和伏特加兩人。

  她笑了笑,與森鷗外道別,隨後朝兩人走去。

  這時已經是黃昏。

  「Boss,現在要回東京嗎?」

  「回吧。」天宮八重說道,「這裡的事處理完了。」

  伏特加開車又穩又快,天宮八重坐在車後座,對著鏡子慢慢地擦去有些斑駁的口紅。

  「Boss。」

  琴酒在車前座開口,天宮八重「嗯」了一聲。

  他繼續道:「昨天Scepter 4的青之王發來郵件,說希望你履行和他的約定。需要理會嗎?」

  約定?

  天宮八重知道這是她對宗像禮司下的承諾,她答應幫他解決周防尊的威茲曼偏差值。但是,為什麼這樣著急?

  她想了想,說道:「告訴他,我明天就去。」

  看來她明天得去見見那位赤之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大家都在問我就統一回復啦,除了藥總接下來不會有別的刀刀出場的,刀劍太多,加上酒廠的部下就更多了,怎麼也寫不過來QAQ

  前幾章有姐妹吐槽森先生太屑了。沒錯,他就是很屑的,包括這裡和八重也是一邊演戲一邊試探。這兩個首領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的。

  至於27,27是小甜甜。

  ☆

  推一下下個預售坑:《我真的是特務科科長[綜]》

  久世真理,橫濱這座城市最大的建設者,年紀輕輕就一手建立了異能特務科。

  穩定城市後,她決定功成身退,拿著天使投資人鈴木老先生的錢去周游世界。

  不料遭遇飛機空難,等睜開眼,發現自己來到了十五年後。

  在這裡,她過往的朋友都已經成為業界大佬,騷的騷,老的老,單身的還是單身。

  還看到當年她打算收養的兩個孩子,一個變成了滿懷黑泥的殉情狂魔,一個變成手握劇本的俄羅斯導演。

  而當她回到特務科准備重操舊業,卻發現自己的照片被掛著最顯眼的牆上,供眾人敬仰。

  特務科:久世大人是我們的榜樣!

  久世真理:……等等,我還沒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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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二十三章

  赤之王周防尊的據點, 在鎮目町的吠舞羅酒吧。

  天宮八重讓琴酒把她送到街口就停下。

  鎮目町的居民和橫濱的那一群人差不多,都有著強烈的地盤意識,認定了鎮目町是自己的地盤。天宮八重此次前來是為了幫忙的, 可不想因為身後跟著兩個高高壯壯的黑衣人, 導致自己剛走進門就被懟出來。

  她來到酒吧門口, 敲了敲門。

  「有人嗎?」

  「啊, 歡迎光臨——哦呀?」

  在櫃台用棉布擦拭玻璃杯的金發青年條件反射的抬頭, 卻在看清了門口的人時微微愣住。

  草薙出雲, 他是吠舞羅酒吧的老板,同時也是赤之氏族的二把手。

  作為和周防尊認識最久的朋友和臣子, 他對赤之王的氣息非常熟悉。

  而眼下,門口站著一位陌生的紅發女人, 容貌昳麗, 身姿傲然,與周防尊看起來沒有半點相同。草薙出雲卻在恍惚間, 從她身上感受到和周防尊同樣的氣息。

  這感覺稍縱即逝,隨著對方的一個眨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草薙出雲微怔。

  是錯覺嗎?

  見他還在發呆, 天宮八重只好再次開口提醒。

  「請問,這裡是吠舞羅嗎?」

  「啊,抱歉, 請進。」草薙出雲急忙伸出手,示意她走進來。

  「要喝點什麼?」

  「冰水就好。」天宮八重朝他點了點頭。

  這話一出, 身後那些被迫安靜下來的吠舞羅成員均露出幾分不滿。來酒吧什麼都不點,只點一杯冰水, 這不等於是來砸場子的嗎?

  有幾個脾氣火爆的人立刻就要站起來說話。

  「咳咳。」

  草薙出雲輕咳兩聲, 眼神冷冰冰的一掃, 就把那群火氣旺盛的小伙子震在原地。

  天宮八重好笑地看著這一幕。

  雖然被稱為王權者氏族,但實際上,他們都只是20歲出頭的年輕人,社會經歷都不算豐富,加入赤之氏族的時候甚至都沒有成年。

  「請不要在意,小姐。」

  草薙出雲把一杯冰水推到她面前,天宮八重接過,搖了搖頭。

  她還不至於和小孩子置氣。

  把玻璃杯放到嘴邊喝了一口,天宮八重直截了當地問出了問題:「你們的王在哪裡?」

  草薙出雲看了她一會兒:「小姐找尊有什麼事嗎?」

  「這個嘛。」天宮八重想了想,笑道,「有人委托我來幫他解決問題。」

  草薙出雲:「……」問題,什麼問題?

  吠舞羅的年輕人:「……」那位無所不能的尊哥居然也遇到問題嗎?

  一瞬間,赤組的眾人腦海裡閃過無數想法。草薙出雲解釋道:「你怕是誤會了,尊可沒有……」

  「宗像禮司。」

  正要用禮貌的話語勸走她,草薙出雲就聽到她說出一個名字。

  一個對於赤之氏族來說,如雷貫耳的名字。

  吠舞羅的幾個年輕人皺眉:「為什麼這裡會出現那個青之王的名字?」

  「我是受到宗像禮司的委托,前來解決問題的。」天宮八重安慰他們,「放心,我不會對你們的王做些什麼的。」

  這怎麼能讓人放心?!

  誰都知道赤王與青王是死敵,雖然兩位王並沒有這麼想,但平日關系也不會太融洽。

  而現在,對方居然還找人跑到他們吠舞羅的地盤上來。

  「那個青之王居然想用美人計!可惡,真是太陰險了!」

  一個穿格子衣服的少年氣惱,看天宮八重的眼神立刻變得不友好起來。

  天宮八重:「……」

  她有些無奈,現在的孩子思想都這麼復雜了嗎?

  正准備解釋幾句,忽然察覺到了什麼,她抬起頭,看向二樓的樓梯處。

  本就在關注她的動作的草薙出雲也條件反射地抬頭去看,過了約半分鐘,一道氣勢逼人的影子出現在那裡。

  「尊。」

  草薙出雲站起來。

  昏暗的樓梯口,赤發男子懶洋洋地站著,他嘴邊咬著煙,不緊不慢地瞥了眼一樓的動亂。

  當視線落到酒吧裡唯一一個外人臉上時,他的目光微微凝固。

  半晌,他取下煙頭,轉身往上走。

  「跟我上來。」

  天宮八重挑眉,她還准備說出自己的來意,但看周防尊這個模樣,他應該已經知道了。

  是宗像禮司告訴他的嗎?

  還是他自己猜測的?

  考慮到赤青兩組的關系不怎麼融洽,天宮八重覺得應該是周防尊自己猜測的。這個推測讓她有些驚訝,看來這位嶄新的赤之王,比她想像中要能干很多。

  不愧是他。

  天宮八重上去後,赤組的小伙伴終於像是解除了禁言一般,湊在一起嘰嘰喳喳開始討論。

  「那個女人到底是誰?該不會真的是青之王的美人計吧?」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但是我覺得她不是好人!」

  「別這麼快給人家下定論啊,我看她長得挺好看的。」

  「好看又如何?尊哥是不會被她蠱惑的!」

  「誰說的,尊哥不是都把她帶上去了嗎?」

  「臥槽!」

  隨著這一句話,這群正值壯年的年輕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腦子裡開始自動翻出以前十束多多良帶過來的一本少女漫畫,其中男女主第一次相遇的經典畫面,和剛才兩人的對視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

  完了,尊哥這是要栽啊!

  比起滿腦子不正經的氏族成員們,草薙出雲的臉色則有些不對勁。

  吠舞羅的裝飾均以紅色為主,從地板到吧台,都是草薙出雲為了紀念吠舞羅的成立特地挑選的。

  一開始是周防尊、他和十束多多良三人,後來又加入了許多同伴。紅色百搭,再加上他們是赤之氏族,自然選紅色為代表色,酒吧的裝潢就一直沒有修改。

  而在剛才的那個瞬間,一頭明艷紅發的天宮八重坐在酒吧裡,竟顯得無比適宜,她就像是赤之氏族的一員一樣,毫無違和地融入了其中。

  在她跟隨周防尊上樓時,那感覺更加明顯。

  草薙出雲有一瞬間,甚至覺得她與周防尊就是同一個人。

  仿佛她本就該應該待在這裡。

  草薙出雲的臉色慢慢變得蒼白。

  ……

  酒吧二樓是居住的地方。周防尊一向喜歡懶散地躺在床上,或者是一樓的沙發。剛才天宮八重來的時候,他就是躺在二樓休息。

  天宮八重大大方方地找了個位置坐下。

  周防尊瞥了她一眼。

  「要做就快點。」

  「是嗎?難道你已經知道我就是以前的赤之王嗎?」天宮八重故作驚訝道,「該不會連你也是通過查文件的方式知道的吧。」

  「不,是直覺。」

  本來想用簡單的話語讓氣氛不那麼僵硬的天宮八重,這次是真的驚訝了:「直覺?就憑直覺看出我的來意,你是哪裡來的野獸嗎?」

  周防尊看向她。

  「好吧。」她無奈地舉起雙手,「照這麼看,你還真是符合世人印像的赤之王啊。」

  「相比之下,你就是不符合世人印像的赤之王。」

  天宮八重笑了一聲,沒想到周防尊看著一副不愛說話的模樣,嘴倒是挺利的。

  她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坐下。」

  一聲不容置疑的命令。

  若是讓赤組其他人聽了,保不齊要生氣。

  但周防尊只是走過來,乖乖地坐下。

  他的氣勢凶猛,身材高大強壯,肌肉線條健壯得像一只捕食中的獅子。但此時此刻,這頭猛獸卻收起自己凶狠的爪子,隔著昏暗的燈光沉沉注視著她。

  天宮八重從上下到打量了他一番,最後點頭稱贊:「看樣子你也知道自己的情況。」

  赤之王的力量是除了黃金之王外,所有王權者中最具攻擊性的,與強大的力量相對應,他們往往具有容易暴走的特性。

  周防尊很明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用自己的情緒來壓抑力量。

  受此影響,他也一直沉默寡言,除非到了他必須釋放力量的時候,才會釋放出他駭人的火焰。

  「你話太多了。」

  周防尊重新點了一支煙。

  似乎是因為抽多了煙,他的嗓音低沉沙啞,聽上去有種特殊的質感。

  「別著急啊。」

  天宮八重一勾唇角,要他伸出手。待到對方乖乖遞出他的手心時,她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青年的手掌寬大無比,幾乎可以把她的手完全抓住,纖細的手腕就這樣輕柔地搭在他手上,好像一用力就會被捏斷。

  她看著他,命令道:「放出你的力量。」

  周防尊一皺眉:「你認真的?」

  「當然。」

  周防尊見她鎮定自若的模樣,垂下雙眸,慢慢地讓他封印在體內的暴力四散而出。

  同一時刻,Scepter 4的屯所響起了警報聲。

  淡島世理拿著緊急文件,大闊步地走進宗像禮司的辦公室。

  「室長!緊急情況!赤之王的威茲曼偏差值……」

  「到達臨界值了是嗎?」

  淡島世理一愣:「是的。為什麼室長會……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室長,請立刻下達命令,我們需要去阻止——」

  「不用擔心,淡島君。」

  「什麼?」

  比起焦急的淡島世理和其他人,宗像禮司的表情自始至終都十分淡定。

  他拿著一片拼圖,思考了幾秒,把它放到最後的空白處。

  他說:「已經有人替我們去解圍了。」

  ……

  吠舞羅的二樓。

  天宮八重欣賞了一番室內的場景。

  紅色的力量四散,化為灼熱的火焰,一旦接近就會感受到駭人的溫度,沒有人會懷疑這溫度足以把整座酒吧都燒毀。

  門外響起敲門聲。

  天宮八重早就料到樓下的人會來阻止,提前掛了好幾道鎖。眼下房間裡只有她和周防尊兩人,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就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輕輕撥弄,赤紅的力量本來是危險性十足的火焰形狀,卻在看不見的力量的侵襲中,慢慢化為繞指柔。

  周防尊感覺自己身體一墜。

  耳邊頓時傳來嘰嘰喳喳的鳥鳴聲。

  他睜開眼,看了眼周圍。

  此刻他們已經不在昏暗的酒吧二樓,腳下是松軟的土地,身邊是鳥語花香的公園。周防尊蹲下身,摸了一把帶著露珠的青草。

  手心一片濕漉。

  這觸感真實到讓人不敢相信。

  「這裡是……」

  「這裡是我的世界。」身後,把他引到這裡的人笑著揭秘,「准確來說,應該是我的精神世界。」

  周防尊眼中閃過一抹茫然。

  「啊啦,你難道忘了嗎?在你接受德累斯頓石板的召喚,成為赤之王的那一刻,不是會出現類似的場景嗎?唔,讓我想想,首先是虛無的黑暗,然後是御柱塔裡那座神聖的石板之間,哪怕身處遠方,你的精神力也能和德累斯頓石板相連。還記得嗎?」

  周防尊回憶起他成為赤之王的那幾分鐘。

  確實是如此。

  當時他在鎮目町,但確實看到了遠在御柱塔的德累斯頓石板。石板釋放出光芒,吞噬了他,待他恢復意識時,就發覺自己已經成了赤之王。

  「所以呢?」

  「啊——」

  天宮八重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向他解釋,「你偶爾做夢,應該也夢到過差不多的場景吧,前任赤之王燒毀大地後留下的大坑,在夢裡那個赤王會引誘你崩潰。那其實也是差不多的哦,你繼承了赤之王的位置,自然也繼承了他的怨念。」

  「那些怨念會在夢裡繼續糾纏你,從而創造出勾引你墮落的夢境。那也算是精神世界的一個側面,赤之王就是因為有容易暴走的特性,才會和上一代精神相通的。也就是說,我們的神經其實是可以連到一起的。」

  她用手指了下太陽穴,得意地像一只小狐狸:「這可是別的王權者都沒有的特權哦,高興吧?」

  周防尊:「……」這算什麼特權?做噩夢的特權嗎?

  他沉默著沒說話,天宮八重倒也不在意,繼續說道:「這本來是為了借上一代的慘劇來警戒下一代,但基本上,沒有哪代赤王能抵擋住力量暴走的壓力。所以他們不是掉劍,就是被殺,無一例外。」

  說著,她用手在脖子上一劃,露出慘兮兮的表情。

  周防尊嘲諷地笑了笑:「你的意思是,我只有掉劍這一條路可走?」

  天宮八重:「怎麼會呢,你明明一直很努力了。」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在這裡,學習控制能力。不用擔心,在這裡你的威茲曼偏差值影響不到外界。」

  她轉頭朝他笑了一下。

  周防尊低頭看向地面,陷入沉默。

  半晌,熾熱的火焰從他手中洶湧而出,幾乎要壓迫整個空間。

  天宮八重後退一步,找了一片干淨的草坪坐下。

  她仰頭,望著滿天的赤色。

  其實她可以用自己的異能來幫周防尊,她說一句「赤之王不會掉劍」,很大程度上就能緩解他的困境。

  但一個王權者的威茲曼偏差值和他自身的覺悟息息相關,天宮八重有自信自己成為赤之王後能穩定威茲曼偏差值,但她不敢把同樣的定論放到周防尊身上。

  萬一某一天發生了什麼事,導致他的怒火無法控制,或者他憤怒過後一心求死。

  到那個時候,哪怕解體諸因的修改率達到了100%,也會和王權者的力量互相衝撞,最後仍是有一半的幾率導致她的異能失效。畢竟德累斯頓石板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以解析的東西,哪怕她的異能也無法掌控一二。

  所以思來想去,還是讓周防尊自己做到控制力量,她再在外頭加一層保險。

  那才是最穩妥的。

  這裡的時間流速比外面慢很多。

  待到周防尊氣喘吁吁地收回力量時,他注意到遠處的天還是亮的。

  他用手臂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在訓練過程中,周防尊把外套脫了,現在他只穿著一件貼身的單衣,因為訓練了許久被汗淋濕,正緊緊貼在他身上,襯出他精壯的身軀。

  周防尊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女人。

  她蜷著身體,趴在樹下睡的正香。

  周防尊:「……」

  居然直接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睡覺,她的心是不是太大了?

  周防尊本想過去叫醒她,然而腳剛踏出一步,他的耳朵就捕捉到一段聲音。

  這裡除了他倆,還有別人嗎?

  雖然不想窺探天宮八重的隱私,但他聽到那段聲音中,有人在喊「八重」。

  他停頓了片刻,轉身朝發出聲音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棟教學樓。

  神奇的是,周防尊本來身處的公園,時間是清晨。而當他走到這棟教學樓前,天空驟然變成金橙色。

  到黃昏了。

  而在教學樓的走道上,有兩個孩子正手拉手地跑著。

  「等等、等一下八重,你跑的太快了!」

  後面那個孩子體態微胖,一看就被自己的家長養得極好,不過他有一張俊俏的臉,看起來反而白白淨淨的。

  「快點跟上了,不然夏目就要跑了!」

  「他、他跑就跑……我還有直升機……可以去追……追他……」

  「不行!老師都明令禁止你在城市裡開直升機了!好啦,快跟我來!」

  前面那個紅頭發的女孩跑得極快,為了跟上她的步伐,身後的黑發男孩不得不加快自己的速度。

  他們跑到走道角落的教室。

  女孩一把推開門,元氣地大喊:「夏目,你聽我說——」

  隨後兩個孩子就走進教室。隔著窗戶,周防尊看到裡面還有一個男孩,發色奇異。他正坐在椅子上看一本書,當兩人走進來時,他嘴上抗拒,臉上卻露出無可奈何的縱容神態。

  夕陽照在操場上。

  這個奇特的空間裡只有他們三人,看得出他們非常要好。不知說了什麼話題,黑發男孩就大笑起來,女孩和第三個男孩互相對望,也笑得眉眼彎彎。

  房間裡熱鬧非凡,然而從外面,這座空曠的教學樓,看起來卻顯得那麼清靜寂寥。

  像是有人在緬懷著什麼。

  周防尊沒有再看下去,他轉身,把三個孩子生動清脆的笑聲拋到身後。


第二十四章

  天宮八重被推醒後, 時間已經過了很久。

  她揉了揉眼睛。

  「唔,抱歉,不知不覺睡著了……你練得怎麼樣了。」

  「不太行。」

  「好吧……算了, 反正也沒指望一次就能解決。」天宮八重起身, 拍了拍裙子, 「你也可以嘗試用自己的精神力編制夢境世界, 我記得你身邊還有個小姑娘叫安娜, 她也是有成王天賦的, 如果你一個人不方便的話,可以讓她進你的夢, 就充當保險了。」

  「那你呢。」

  「我?」天宮八重聳肩,「等教會你成熟之後, 我就可以撒手不管啦!」

  畢竟她只是個引導者, 又不是真的要成為他的老師。

  何況,她還有組織的事情要管呢!

  兩頭都是大事, 她可不能厚此薄彼。

  想著,天宮八重帶他離開了此處。

  周防尊沒有把自己在她的夢境中見到年幼的她和另外兩個男孩的事情說出來。一是因為他明白這件事是她的私事,他沒有理由去插手;二則是因為, 他懶得問。

  回到吠舞羅酒吧二樓的房間,時間才過去了十分鐘。

  周防尊睜眼的一瞬間,原本四散的力量立刻收回, 他頭頂逐漸變得清晰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也在頃刻間消失。

  他的威茲曼偏差值又回到了正常。

  天宮八重起身:「既然你已經學會了初步的過程,那我就先走了。等我下次有空再來找你……對了, 我給你留個電話吧,這樣你就可以隨時聯系到我了。」

  說著, 她從桌子上拿了一支筆過來, 正要寫數字, 門就被砰的一聲撞開。

  「尊,你沒事吧?!」

  「尊哥!」

  草薙出雲和赤組的成員紛紛跑進來,卻發現房間裡比他們想像的更為整潔,沒有打鬥的痕跡。周防尊甚至懶散地向後一靠,從口袋裡摸一支煙來,態度悠閑極了。

  然後就被天宮八重一把奪走。

  「我不喜歡煙味,給我放下。」

  赤組的眾人本以為周防尊不會理她,誰知他竟然真的聽話地收起了煙。

  他們瞪得眼珠都快脫出來了。

  尊哥難道真的被這個女人蠱惑了?

  就在剛才短短的十幾分鐘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在赤組眾人惴惴不安時,天宮八重寫完自己的號碼:「好了,以後你可以用這個來聯系我。」

  居然連電話號碼都交換了?!!!

  一時間,赤組眾人腦子裡全是那本少女漫畫,再看房間裡坐著的兩人,不由得感到深深的恐懼。

  難道……以後吠舞羅真的要迎來一位女主人了?

  ……

  從吠舞羅離開後,天宮八重聯系了宗像禮司,通知他事情解決了。

  Scepter 4的屯所裡,宗像禮司低頭看了看手機。

  淡島世理還在奇怪,赤之王一度瘋漲的威茲曼偏差值到底是怎麼忽然降低的,接著就看到宗像禮司露出愉悅的笑容。

  「室長?」

  「今天周防尊險些王權失控的事情,你暫時壓下來,不用上報給御柱塔。」

  「這樣真的好嗎?要是讓御前知道了……」

  「只要我們不說,他就不會知道。」

  淡島世理:「………………」

  這樣欺騙百歲老人真的好嗎?

  淡島世理的良心感受到了疼痛。

  不過她的王是宗像禮司,盡管感到有些愧疚,淡島世理還是選擇了隱瞞。

  而過了幾天,御柱塔也確實沒有動靜。他們似乎沒發現這件事,淡島世理漸漸地也放下心來。

  解決掉赤青兩色王權者的事情,天宮八重回到了別墅。

  經此,停擺許久的黑衣組織終於重新開始了活動。

  組織以前可謂是個真正的黑手黨,暗殺、洗錢、操控議員、販賣軍/火(這個主要在國外),與之相比,敲詐勒索都算是小事了。

  但烏丸蓮耶還算有點理智,沒有做出販毒的醜事。

  她想著,把手中的幾項任務分別派發下去。只不過這回,暗殺的對像從一個和組織的目的意見相悖的議員,變成了東京地下某個小組織的頭目。

  安室透接到命令時表情有些復雜,那個小組織他也在調查,他們不知從哪裡搞來了一批警用手/槍,在私底下高價售賣,還搞起了大/麻走私。本來他還在糾結要怎樣才能抓到他們,沒想到今天Boss直接給了他搗毀對方的命令。

  安室透松了口氣,但又覺得太巧了,這樣的巧合讓他不安。

  但作為一瓶忠心的(假)酒,安室透還是拿上了自己的武器,和諸伏景光、萊伊三人一起去做任務。

  沒錯,萊伊也被Boss安排進了這次行動中。安室透有點看不慣這人,不僅因為他是組織成員,還因為他是從美國過來的。

  安室透常常在自己嘴上掛著「國家是我的戀人」,事實上他也確實有著拳拳的愛國之心,但不知為何,組織裡一堆混血兒他都沒有意見,卻唯獨看不慣萊伊。

  不過眼下任務最重要,他耐著性子,和諸伏景光一起離開了。

  隨後琴酒也被她安排了任務。

  如今天宮八重不打算掩藏自己的動作了,很快,接連兩個地下組織被搗毀的消息上了頭條,普通民眾議論紛紛,都以為是警視廳干的。然而警視廳卻陷入了一片安靜,搜查一課的目暮警部把自己幾個得力部下喊過來,桌子上擺著幾張照片,分別是那兩個地下組織如今的情況。

  「你們有什麼想法嗎?」目暮警部指著照片問道。

  高木涉有些不忍:「這是誰干的,真過分啊……」

  佐藤美和子拿著其中一張照片,提出了自己的意見:「說不定是黑手黨的報復,你看,現場處理得非常干淨,每個人都是一槍斃命,這樣專業的手法,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千葉警官則說:「但是他們自己也在做不法的勾當吧,現在他們消失了不是應該高興嗎……」

  「千葉君!」

  「啊,對不起。」

  目暮警部指責地看了眼千葉,隨後說道:「不管這兩個組織做過什麼,都不應該由外人來決定他們的生死。我們需要遵守的是法律,是秩序,而不是結果。」

  「現在,千葉君和高木君去現場調查一下。佐藤君,你跟我過來。」

  「是!」X3

  Scepter 4和吠舞羅也注意到了新聞,只不過,他們一時還沒有把這個案子和天宮八重聯系起來。畢竟沒過多久,東京就又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引開了他們的注意,有人在網絡上發帖,說是每到深夜,就會有神秘的老虎在街道上行走,一傳十十傳百,這事已然成為一樁都市傳說。

  因此,天宮八重現在還是一身清閑。

  只可惜世事無常,結束對那兩個組織的剿滅沒多久,天宮八重就在路上遇到了意外。

  這天她坐車回家,看到前面的岔路口有一個穿灰衣服的銀發男孩趴在那裡。

  伏特加急忙停車。

  「該死,這小子誰啊?!」

  他氣惱,卷起袖子下車就要教訓他一頓。

  琴酒也把手摸到兜裡,准備掏出槍把那個男孩滅口。

  天宮八重急忙攔住他倆。她看得出來,那個男孩應該是在過馬路時突然昏迷,才會在路中央忽然倒下。

  天宮八重讓琴酒下車去看看男孩的情況。

  當男孩像條鹹魚似的被翻面時,他的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巨響,男孩掙扎地翻起眼皮,向面前看不清臉的人伸手求救。

  「好餓……」

  琴酒:「……」

  伏特加:「……」

  天宮八重想了想,讓琴酒把這孩子抱上車。

  她先把男孩帶回了別墅,好在這時候安室透已經做完任務回來了。看到穿著一身破爛衣服,瘦到脫相了的男孩,安室透二話沒說,立刻下廚給他做了好幾碗茶泡飯。

  藥研則去樓上拿了幾件自己的新衣服給他穿,他們兩人身形和身高都差不多。

  飢腸轆轆的男孩只來得及道一句感謝,就開始了吃飯。

  天宮八重和諸伏景光坐在一旁,看著男孩吃得狼吞虎咽,連形像都顧不得了。

  連著三碗茶泡飯下肚,他還沒吃到半飽,肚子還在咕嚕咕嚕地叫。

  伏特加驚訝地挑起眉毛:「你到底被餓了多久啊……」

  琴酒站在門口吸煙,聞言朝這邊投來一個視線:「他穿著統一定制的服裝和鞋子,還餓了那麼久,應該是從一家孤兒院跑出來的。」

  男孩正吃著,聽到琴酒幾句話就把他的身份扒干淨了,露出驚訝的表情。

  「叔叔,好厲害!」

  「噗——」

  他不誇還不要緊,這一誇,房間裡所有人都笑了。諸伏景光笑著看了眼臉色陰沉的琴酒,走過來為他打圓場:「你名字是什麼,是從哪裡來的?你不要害怕,我們不是壞人。」

  男孩還是挺相信他們的,他放下碗,直視著諸伏景光的眼睛:「我叫中島敦,今年14歲。和那個叔、哥哥說的一樣,我是從孤兒院裡跑出來的。」

  「哪裡的孤兒院?」

  男孩說了橫濱的一個地區。

  「橫濱?」

  問話的諸伏景光驚訝了,「敦君,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中島敦疑惑:「這裡不是橫濱嗎?」

  天宮八重:「……」

  不是,這裡可不是橫濱,是東京啊!

  雖說兩座城市相隔不遠,但中島敦瘦瘦矮矮,還餓了那麼久,居然能一個人走到東京來?

  她真不知道是應該誇他體格硬朗,還是指責他找不著路。

  諸伏景光和安室透交換了一個眼神。

  才14歲,怪不得會喊琴酒是叔叔。

  而且,到底哪家孤兒院這麼不靠譜,居然讓一個14歲的小男孩流浪在外這麼久。

  「大將,明天我去橫濱調查一下吧,爭取把他送回去。」

  「沒用的!」

  聽到藥研說要把他送走,中島敦急忙喊了一聲,看到屋內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他縮了縮脖子,失落地說:「我已經被孤兒院趕出來了。」

  接下來,中島敦為他們講述了自己的經歷。卻原來,是他所在的孤兒院遭到不明野獸的襲擊,所有物資都被毀掉了,為了減少生活開支,少一張嘴吃飯,孤兒院把他趕了出來。

  伏特加義憤填膺:「這都什麼孤兒院啊,太沒道德了吧!」

  「不明野獸?」安室透把最後一碗茶泡飯放到他面前,取下身上的圍裙,「知道具體是什麼嗎?」

  中島敦訥訥:「我也只是聽大人們說的……是老虎。」

  諸伏景光臉色微變。

  他們聽說過,最近東京市區出現了一頭來路不明的老虎,有多個目擊證人看到了它。這件事的嚴重程度極高,已經引起了警視廳和東京消防廳的關注,但無奈一直沒有抓到它。

  如果他們猜的沒錯,中島敦所在孤兒院出現的老虎,和東京的應該是同一頭。

  「沒想到這頭老虎居然是從橫濱過來的。」

  幾人正在沉思,中島敦忽然驚醒似的,抓住身邊諸伏景光的手,焦急道:「難道說,東京也有老虎出現嗎?糟了,它追著我過來了,要快點逃,不然我就要被老虎殺掉了!」

  一聽這話,琴酒掐斷煙頭,走過來一把捏住他的臉:「說清楚!」

  琴酒原本的臉冷冰冰的,看起來有點可怕,但遠沒有現在那麼恐怖。被他陰沉的綠瞳這麼一看,中島敦嚇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諸伏景光急忙把人救下來:「別逼得那麼緊,琴酒。他只有14歲。」

  琴酒看了眼淚眼汪汪的男孩,冷哼一聲。

  諸伏景光拍了拍中島敦的後背安慰,同時用溫和的語氣問道:「敦君,能說清楚嗎?那頭老虎和你到底有什麼關系。」

  中島敦雖然還有些害怕,但在諸伏景光宛如媽媽般溫柔的安慰下,抽了抽鼻子,把事情都講了。

  「……不管我跑到那裡,那頭老虎都會跟過來。它已經盯上我了,所以我只能不停地跑,跑得越遠越好。」

  安室透思索道:「既然老虎盯上你了,那最好讓消防廳把你接手,把老虎吸引到陷阱裡……啊,抱歉,Boss,我不該說這些的。」

  「不。」天宮八重搖頭,按照安室透一個公安警察的思維來看,這是最簡單的解決方法。

  「你的想法是可行的。不過現在太晚了,這樣吧,等明天我把他送過去,等老虎的事情解決了,再讓他們給他安排別的福利院,如何?」

  眾人對視一眼,也覺得沒問題。

  這幅善解人意的模樣讓中島敦感動得淚眼婆娑,他一個勁地抓住他們的手道謝,絲毫不知眼前這群好心人就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黑衣組織。

  隨後他被諸伏景光帶去衝了個澡,男孩畢竟奔走了一路,吃飽喝足後馬上就感到了疲倦。藥研給他找了一個三樓的臥室讓他去睡。

  天宮八重准備上樓時,被安室透喊住。

  「Boss,您真的要留他過夜嗎?」

  天宮八重挑眉:「有什麼問題?」

  安室透擔憂道:「他說老虎盯上了他,萬一今夜老虎順著他的氣息找過來,波及到您就糟了……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是嗎?我倒是覺得還好。」天宮八重聳肩,有藥研在,這棟別墅是最安全的,別說一只老虎,就是十頭老虎也進不來。

  而且——

  「你不覺得,那孩子有點像琴酒的兒子嗎?」

  安室透:「……」

  這哪裡像了!

  他回憶了一下,琴酒剛才還很冷酷地捏中島敦的下巴呢!哪裡有老子這麼對兒子的?!

  一旁,諸伏景光則說:「我覺得不像是琴酒的兒子,反倒像是波本的兒子。你看他們頭發的顏色,是不是更像一點。」

  安室透:「?????」

  天宮八重頗為認同地點頭:「有道理。」

  說著,她忍俊不禁地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

  「要好好照顧自家孩子啊,波本!」


第二十五章

  天宮八重做了個不怎麼美好的夢。

  夢裡是烈火灼灼的荒原, 她孤零零地站在廢墟之上,周圍有看不清臉的怪物在互相廝殺,刀劍激撞出驚雷響聲。

  她感覺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壓著, 沉重到無法行動。

  這時, 有怪物出現在她面前, 高舉武器便要攻擊。她抬頭望去, 然後——

  耳邊傳來猛獸的低吼。

  天宮八重掙扎了一下, 睜開眼睛。

  寬大的床鋪上, 她被一頭雪白的白虎壓著。

  纖弱的女性被凶悍的野獸控制著,這畫面簡直不要太美。

  天宮八重:「……」

  這哪兒來的?

  見她蘇醒, 白虎張開巨大的嘴巴,露出滿口鋒利的獠牙。

  野獸的本能促使它舉起前爪, 准備把面前的獵物打到失去行動能力再進食。

  「吼——!」

  眼看那巨大的爪子就要拍向自己, 天宮八重握緊拳頭,直接在白虎最敏感的眼部狠狠砸了一拳。

  老虎帝王引擎般的吼叫震得整棟別墅都開始顫抖。

  恰在這時, 臥室門被打開。黑發少年如一道急發的箭,又像彎曲閃現的電光,閃身飛進屋子裡。他握著短刀向上一挑, 虎爪頓時鮮血四濺,這只意外來客從床上滾落到床下。

  但這頭野獸的防御力非常好,哪怕被堪比神明的刀劍付喪神打翻在地, 眼睛還受了傷,它依舊鍥而不舍地俯下/身, 繃緊四肢的肌肉,准備朝床上的人發起猛撲。

  藥研半跪在床沿, 一只手橫亙在天宮八重和老虎之間, 另一只手緊握著短刀, 曾在戰場收割過無數人生命的刀尖對准了老虎。

  他清凌凌的紫眸尖銳如刀。

  毫不懷疑,下一秒他就會用冰冷鋒利的刀刃割開老虎的喉嚨。

  「Boss,沒事吧!」

  「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可怕的聲音到底是從哪裡發出……」

  別墅裡的幾人趕過來,見到屋內的野獸時,齊齊噤聲。

  天宮八重不緊不慢地從床上下來,走到門口。

  她看得出,這頭野獸並不好對付,把空間讓出來,才好讓藥研能夠施展拳腳。

  夜裡氣溫較低,也許是怕她著涼,也許是怕她被房間裡的戰鬥波及,安室透竟下意識的脫下外套,從背後把她整個人抱住。

  諸伏景光不可思議地看向他:「波本?」

  琴酒瞥了他一眼。

  下一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安室透急忙松開手,好在他極強的臥底意志讓他壓下了眼中的慌亂,克制而紳士地笑了一下:「夜裡涼,小心不要感冒了,Boss。」

  然而,被抱住的本人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天宮八重平靜地抬起手,取下安室透放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掃視了一圈身邊的人,最後問道:「中島敦呢?」

  「咦?」

  這時,他們才注意到,那個銀白色頭發的男孩並沒有出現。

  這很奇怪。

  按理說,屋內的動靜大到可以傳遍街區,若不是別墅所處的位置偏僻安靜,周圍沒有住戶,恐怕早就有鄰居報警了。

  聽到這樣的聲音,無論睡得有多沉,也不至於醒不過來吧。

  琴酒立刻想到了什麼,他快步走到中島敦的房間門口,推門看向裡面。

  「他不在。」

  「哦?」

  天宮八重饒有興致地把目光放回臥室。

  「有意思,我還真是撿了個寶貝回來啊。」

  ……

  中島敦全身酸疼地醒過來。

  他感覺自己在夢裡進行了一場激戰,疼得像連骨頭都碎了——當然,他是被打的那一方。

  還有人一直在他耳邊說話。

  「……異能力者……老虎……」

  「……行走路線……監控……基本一致……」

  「……可以確定……就是他……」

  發生了什麼?他怎麼聽到有人在說老虎。

  中島敦猛地睜開眼,發覺自己正身處一個白色的房間。

  這裡的牆壁和地板都是由富有彈性的軟質材料構建而成。他疑惑地看了看身邊,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四肢都被牢固的鎖鎖了起來。

  「這裡是哪裡……」

  「哦,終於醒了。快去把室長叫來。」

  房間外傳來說話的聲音。

  接著是亂七八糟的腳步聲,過了幾分鐘,正對著中島敦的那塊牆壁緩緩落下,露出一整片光潔的玻璃。玻璃背後站著幾個人,正是昨天晚上熱情款待他的天宮八重和諸伏景光。

  中島敦懵了。

  「這是怎麼回事?大哥哥和大姐姐,你們把我賣了嗎?」

  也不怪他胡思亂想,只是他當下身處的地方怎麼看都不太正常,像是電影裡那些販賣人口的反派才會使用的囚禁室。

  天宮八重無奈:「中島君,你還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嗎?」

  中島敦露出困惑的表情。

  見狀,天宮八重也明白了,這孩子沒有保留他變成老虎後的記憶。

  她看了眼身邊的宗像禮司,揚了揚下巴:「你來說吧。」

  反正宗像禮司長著一張一看就很官方的臉,充當解說員再合適不過了。

  宗像禮司雙手背在身後,走上前:「中島敦,接下來,我們將通知你一件事,事關你自身的能力。但是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你對城市裡出現的那只老虎,有什麼了解?」

  「老虎……」

  「沒錯,根據你的證詞,那頭老虎盯上你了,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都會追上來。那麼,你有和它正面接觸過嗎?」

  「只有一次。」

  「但是那唯一一次,也是你在自己的影子裡,看到老虎發光的眼睛對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

  宗像禮司嘆了口氣。

  「我們要說的話,你千萬別害怕。根據我們Scepter 4的調查,你出現在東京的時間,與目擊證人看到老虎的時間基本吻合;而在你來到東京之前,橫濱也偶爾有老虎出現的傳言,等到你離開橫濱,這些傳言也就消失了。」

  「誒?」

  「當然,單憑這些證據不足以判斷真假。我派部下去了你所在的孤兒院——幸運的是你一直穿著孤兒院統一發放的衣服,稍微調查一下就找到了地址。得知我們是Scepter 4後,孤兒院的院長也給出了合理的口供。中島敦,你是一名未登記在冊的異能力者。」

  「我是異能者?」

  14歲的少年呆呆地坐在地上,一時間竟無法反應過來:「也就是說,我就是……那只老虎?」

  「沒錯。」

  中島敦瞪大了雙眼,生性內向懦弱的他下意識起身反駁:「怎麼可能?我怎麼會是老虎,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異能。再說了!如果我真的是破壞孤兒院的老虎,那為什麼院長不跟我說,還要趕我走——哎喲,好痛!」

  他捂住後腰,感覺骨架都要散了。

  「哦,抱歉。」藥研舉起一只手,歉意地說,「昨天晚上你失去理性,怎麼勸都停不下來。為了阻止你,我把你的頭打進牆壁裡去了。」

  中島敦:「……」

  他條件反射地捂住腦袋,恍惚間,大腦閃過一些零碎畫面。

  那些畫面裡,他看到自己的雙手是巨大的虎爪。

  中島敦臉色一白。

  「我真的是異能者……不會吧,怎麼會有這種事情。也就是說,我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被院長趕出來的……」

  說著,他的情緒變得有些低落。

  對一個年幼的少年來說,這一連串的事情簡直是災難。

  諸伏景光急忙安慰他:「敦君,你聽我說,你沒有錯。你沒有被拋棄,只是你的能力太強,孤兒院沒有合適的方式培養你。他們並不是真心要趕走你的。」

  昨天第一次見面,諸伏景光就給中島敦留下了長輩一般親和的印像,現在他最聽得進去的也只有諸伏景光的話。

  天宮八重和宗像禮司對視一眼,轉身離開關押中島敦的房間,留給那對「偽父子」一些空間。

  走道上天光大亮,操場上有穿著青色制服的人在訓練劍術。

  「這還真是一個熱鬧的上午啊。」宗像禮司笑著說。

  他指的是中島敦的事情。

  今天早晨天還沒亮,Scepter 4的大門就被敲響了。幸好Scepter 4的所有人都住在屯所後面的青雲寮裡,待宗像禮司從宿舍走到門口,他看到一輛白色的馬自達,車門敞開,後座塞著一頭巨大的老虎。

  天宮八重一點也不見外地指揮著青組成員,讓他們把老虎搬到地上。

  見他出現,天宮八重熟稔地和他打招呼:「青之王,快過來幫我一個忙。」

  看著地上昏厥過去,四肢還被捆成麻花的老虎,宗像禮司眼皮一跳,不知為何,他忽然感覺到了陰謀。

  隨後的發展就是他對中島敦說的那些。

  Scepter 4是全國最大的異能管理機構,在有些事的權限上甚至大於警視廳。他們很快就調查到了事情的全貌,並推理出真相。

  時間回到當下,事關中島敦的去向,宗像禮司問她:「你打算正式收留他嗎?」

  天宮八重笑了笑,反問他:「為什麼不?」

  「明知道那是一頭無法控制的猛虎?」

  「那孩子只是沒學會怎麼控制自己的異能。」天宮八重大度地說,「但是,你也知道我的異能。有我在,他完全不用擔心失控的問題哦∼」

  最後那個「哦」微微上揚,像是在炫耀自己玩具的孩子。尤其是當她說這句話時眉飛色舞的表情,愈發顯得她靈動活潑。

  陽光從窗外灑下,落在她漂亮的眼睛上,宗像禮司的手指下意識摩挲了一下衣袖,只覺得這一幕令人心動。

  有點可愛。宗像禮司想。


第二十六章

  天宮八重決定收留中島敦。

  這不是突發奇想。早在中島敦出現之前, 她就一直在想,要用什麼辦法來增強黑衣組織的實力。

  黑衣組織雖然名聲顯赫,但遠有彭格列, 近有港口黑手黨。雖然都是與她關系親近的黑手黨同行, 但天宮八重相信, 如果哪一天組織的實力下降了, 他們定會迫不及待地把組織吞吃入腹。

  別看她現在和森鷗外和睦相處, 同為黑手黨首領, 她可從未放下對他的警惕。

  以前烏丸蓮耶不怎麼重用異能者,如今組織高層也沒有可靠的異能者可以讓她使用。

  藥研倒是一個極強的戰力, 他是刀劍付喪神,天生自帶三分神格, 導致普通人類和異能者很少有能和他打的。

  但只有藥研一人, 遠遠不夠。

  恰好,這時候她撿到了中島敦。

  看到他變成老虎的模樣, 天宮八重就知道這是一張優秀的好牌。她想要,不,是必須得到他。

  所以, 在面對宗像禮司的詢問時,她大大方方地說出了自己的欲望。

  「那孩子是我的,你難道要和我搶嗎, 宗像禮司?」

  宗像禮司直視著她的眼睛。

  「你這麼想要得到他,是因為你所在的團體, 正在從事危險到需要動用異能者的活動嗎?」

  「如果我說是,你會調查我嗎?還是干脆直接阻止我呢?」

  「這你可冤枉我了, 我想我還不至於粗魯到那個程度——還是說, 你心裡清楚, 你做的事情違反了法律。」

  「呵呵,你猜。」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宗像禮司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看來你的確從事非法運動。」

  「會覺得意外嗎?」

  天宮八重站在他面前,褪去原本靈動活躍的表情後,她的臉上浮現平靜淡漠的笑意。這是第一次在御柱塔下與她見面時,她就展露出的表情,與那時候相同,此刻的她表現得像是一個刀槍不入的貴族小姐。

  宗像禮司有些惋惜地看著她,遺憾著剛才沒來得及拍下照片,但他的聲音還是古井無波:「我們簽署了協議。」

  之前他和天宮八重簽訂了協議,只要她幫周防尊解決掉劍的風險,Scepter 4就不會介入她和酒廠的任何活動。

  除非他們危及社會秩序。

  但很可惜,危及社會秩序這件事的主觀性太強,只要天宮八重狡辯說她所做的都是正義之事,宗像禮司也很難為其作出界定。

  換而言之,簽訂協議後,Scepter 4基本無權插手酒廠的事。

  「也是呢。」

  聽到他的提醒,天宮八重眯著眼笑起來。

  「那我就替我家的孩子們,提前感謝你了。」

  宗像禮司推了推眼鏡,沒有接她的話,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說起來,那孩子有些健康問題,可能是在孤兒院被虐待的緣故。」

  「我知道。」天宮八重點了點頭,中島敦畢竟是在孤兒院養大的孩子,不能和普通人家的孩子相比。之所以身體素質還算不錯,還多虧了他月下獸的異能。

  不過,等到事情結束後,她還是要讓諸伏景光把中島敦帶去醫院,系統地檢查一下。

  接收中島敦的手續需要幾天的批准,按照程序,他需要先留在Scepter 4。

  好在被諸伏景光和藥研安慰一陣後,失落的小老虎已經恢復了自信,聽說他以後會加入紅發大姐姐的組織,少年露出笑容,並答應他會好好聽話。

  ……

  用異能給中島敦設了一層限制後,天宮八重帶著兩人回到別墅。

  森鷗外不知從何處得知了這邊發生的事情,當她走進自己的書房時,對方的電話掐著點打來了。

  天宮八重無奈地接起,她甚至懷疑森鷗外是在她家安了監控,不然怎麼會卡的那麼准時。

  在電話裡,森鷗外真誠地恭喜了她手下又得一干將。

  「你說笑了,我總共就得了這麼一張好牌,哪比得上你那邊人才濟濟?」

  天宮八重靠著椅子,笑容輕佻地矢口否認。

  「是嗎?但是我聽說,那位新的異能者是個非常強大的存在,甚至驚動了Scepter 4。」森鷗外意味深長地說道,「如果有機會,真想見見這位被你親自選定的異能者啊。」

  聽他的描述,天宮八重猜測,森鷗外還不知道中島敦的異能是什麼。

  這也是正常的,畢竟那孩子從頭到尾只出現在黑衣組織最核心的幾位成員中,哪怕假酒如蘇格蘭和波本,他們也是公安警察的臥底,而不是港口黑手黨的臥底。

  森鷗外只知道她帶著中島敦,興師動眾地跑去Scepter 4,卻不知道更深層的東西。

  想到這裡,天宮八重嗤笑一聲:「免了吧,誰知道你是不是想撬我的牆角。」

  森鷗外微笑道:「你誤會了,我還不至於連你的人都搶。」

  而且,比起撬她的牆角,他更想要的是……

  森鷗外垂眸,回憶起游輪那晚明艷美人的表現。

  平時的她全身上下都充滿迷人的氣質,她行走於黑暗,手握大權。雖說總是以一副平易近人的表情對待他人,但她眼睛深處磨滅不去那份咄咄逼人的野心。

  她想要做什麼,森鷗外很清楚。

  盡管兩人口頭上都是親昵的曖昧話語,卻從未在心裡徹底相信對方,如果有一天黑衣組織真的按她的計劃成為地下的王,極有可能會對港口黑手黨的發展不利。

  按照常理來看,他們應該是競爭關系。

  但是。

  那個夜晚,她化身嬌羞女伴,溫柔體貼地伏在自己身邊時,森鷗外注意到會場內有許多男士向她投來驚艷的目光。

  森鷗外抬起一只手,輕輕地拂過桌面上那人的照片。

  他的手指停留在照片裡她的嘴唇上。

  黑暗的首領辦公室裡,森鷗外忽然低笑出聲,紫紅眼眸帶著令人心驚的算計。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你的人脈還真是好到讓人驚訝啊。」

  「嗯?」

  也許是他沉默的時間太長,突然轉換話題,天宮八重一時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下意識回了一個茫然的音節。

  隨後她反應過來,嘆了口氣。

  「羨慕嗎,拿時間換的。」

  這回疑惑的人換成了森鷗外。

  天宮八重笑而不語。

  她的人脈確實了得,畢竟,那些過去和她關系好的朋友,如今都已經變成社會頂層的那一批人。且不提她去見過的國常路大覺、夏目和烏丸,就是她還沒有去見的那幾個朋友,無一例外,都是在社會上呼風喚雨的角色。

  想到幼時的事,她的表情柔軟了幾分。

  天宮八重小時候,在東京圈子裡的名氣不比烏丸小。她從小就一身反骨,是熊孩子的領頭人之一,她常常帶著小伙伴們上山下海,做各種危險的探險。當然,一旦被家長發現,作為孩子裡的大姐大,她也是第一個被處罰的。

  那時候和她結下深厚友誼的人,如今再見到她,大多都願意給她一個面子。

  這就是她得天獨厚的人脈了。

  結束這段通話後,時間來到了夜晚。

  似乎是因為與森鷗外的對話,勾起了她的回憶。天宮八重孤身一人走到三樓的露台,開了一瓶酒,享受夜晚的寂靜。

  安室透來找她時,看到的正是這一副畫面。

  天空掛著滿月。

  月光把她火紅的長發鍍上一層朦朧的光,黑夜柔化了她的輪廓,她漫不經心地斜靠著椅子,一只手自然下垂,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指尖輕輕捏著玻璃杯的底座。

  注意到他上來,天宮八重不緊不慢地轉頭。

  「有什麼事?」

  「蘇格蘭讓我來喊您,關於中島敦的收養手續,需要您去過目。」

  「是嗎?反正那孩子是他養,讓他自己處理吧。」

  安室透:「……」

  您真的把諸伏景光當成奶爸了嗎?

  安室透一時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槽,他和諸伏景光好好地來當個臥底,怎麼還改行當了奶爸。

  正在他思索的時候,天宮八重的聲音打斷了他。

  「安室透,你對組織有什麼看法。」

  安室透一怔。

  他從未被這麼稱呼過。以前天宮八重總是用輕佻的語氣喊他波本,而現在,她卻喊了他的名字。

  雖然是假名,但安室透還是感覺到了不正常。

  他抿了抿唇,頂著天宮八重玩味的眼神,試圖揣測她的心思。

  「您有什麼新的想法嗎?」

  見他避而不談,天宮八重也不惱,低頭笑了一下,繼續拋給他第二個問題。

  「你願意發誓,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你都永遠效忠組織嗎?」

  聽到這話,安室透險些停止呼吸。

  他花了幾秒鐘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讓自己去想這句話背後的深意:「當然。」

  但這個回答並沒有讓天宮八重滿意。

  她舉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回答的太快了,沒有誠意。」

  說著她走到露台邊上,遠方是較為繁華的城市中心。天宮八重凝視著那裡,開口道:「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有新的想法。我想看到這座城市永遠安寧的樣子,而這需要你們的配合。」

  一個黑手黨首領,說出了想要守護城市安寧的話。

  如果放在以前,安室透只會當是個笑話。

  但現在,他望著面前安靜的女人,心裡湧出來的,竟是不顧一切想要相信她的情緒。

  他慢慢握緊拳頭。

  「你是唯結果論者嗎?」天宮八重側了側頭,不等安室透回答,她就繼續說下去,「我是。在我看來,無論做出什麼事情,只要能達到我想要的結果,那麼一切都是可行的。如果有人想用惡劣的手段制造混亂,我就以牙還牙,讓他們也品嘗惡果。」

  安室透想起了前不久被他親自解決的那兩個地下組織。

  這一刻,他猛然清醒過來,為什麼組織Boss換代後,她就一直做出一些讓他無法理解的事情。

  因為她的目的與上一代Boss有著根本的差別,她想要的是維護城市,而不是摧毀。

  一瞬間,安室透的心底湧起波濤駭浪。

  天宮八重勾起唇角。

  她目前看到的三瓶假酒裡,萊伊是FBI,蘇格蘭是警視廳的小警察,唯有波本是紅黑參半的公安。公安警察這個身份不算光彩,比起一般的執法機構,他們隱藏在背後,手段也要黑上不少。他們做過許多上不得台面的秘密行動,而究其目的,只是為了守護國家。

  所以,她很清楚安室透的信念,並且有信心策反他。

  因為他和她的目的驚人的一致。

  想到這裡,她轉過頭:「你覺得,我這個想法怎麼樣?是不是比以前的組織更有趣了呢?」

  安室透看著她。

  現在他心緒很亂,在他眼中,天宮八重是不知道他的臥底身份的,而面對一個壞事做盡的手下,她居然用淡淡的語氣說,她要改邪歸正。

  不,改邪歸正的是組織,不是她。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走錯路過。

  這需要什麼樣的信任和勇氣,才能讓她把最真實的想法都說給自己聽?

  因為不知道天宮八重早就把他的馬甲揭了,安室透絲毫沒有懷疑她可能在演戲。

  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錯愕。

  見他沉默,天宮八重輕笑一聲,向他伸出自己的手。

  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伸出手,做出邀請的姿態。

  「我再問一遍,安室透。你願意發誓,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你都永遠效忠組織嗎?」

  「……」

  諸伏景光在樓下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人,干脆走上來找人。

  剛走到露台邊,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說。

  「是,我願意。」

  諸伏景光的表情忽然變得茫然。


第二十七章

  如果諸伏景光不是和安室透從小玩到大的好友, 他肯定會認為安室透接受了黑衣組織的好處,跳反了。

  但他知道,安室透是個徹徹底底的國性戀。

  正因為如此, 他只用驚訝的眼神看了一眼安室透, 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的, 向兩人打了聲招呼。

  「波本, 讓你來喊Boss, 怎麼這麼慢?快下去吧, 琴酒在樓下等你們呢。」

  「呵。」

  聽到諸伏景光把琴酒都搬出來,天宮八重笑了一聲, 不等安室透接話,徑直繞過兩個年輕小警察走下去。

  離開前她丟下一句話。

  「把東西收拾一下, 晚上會下雨。」

  諸伏景光默默注視著她, 等確認天宮八重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後,走到桌子旁邊把喝了一半的紅酒和高腳杯收起來。

  同時開口問道:「你和她在聊什麼?」

  安室透先是搖了搖頭, 猶豫片刻,還是把剛才發生的那段對話告知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一臉懵逼:「你認真的?她說她要做好事,你就信嗎?醒醒, 她是黑衣組織的Boss啊!就算她說組織以前做的壞事都是上一代干的,那也不代表她就是好人。」

  「你別激動,聽我說, 我很清醒。」

  安室透無奈地向他解釋:「只是……我總有一種直覺,她的存在會對日本的未來產生巨大的革新。保護她……就是保護日本的未來。」

  諸伏景光:「……你沒事吧?」

  他抬手在安室透的額頭上試了一下。

  也沒發燒啊。

  好好的一個公安, 怎麼就傻了呢!

  他看著自己的青梅竹馬,痛心不已。

  安室透拍開他的手。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瘋狂……算了, 我們先看著吧, 如果後續她做出任何超出常理的事, 我再想辦法挽回錯誤。」

  挽回錯誤。

  這個詞對一個間諜來說,是多麼可望不可求的東西。有多少間諜在他們臥底的過程中暴露身份,最後慘死他鄉,連屍體都沒有尊嚴。

  而現在,安室透作為一個專業的公安警察,卻說出了這樣不負責任的話。

  諸伏景光皺著眉。

  說實在的,若不是兩人認識多年,積累了深厚的信任,諸伏景光真想一拳打醒他。

  但出於對安室透的信任,他還是退步了。

  「這是你說的。」諸伏景光嘆了口氣,說道,「如果到了要動手的時候,千萬別心軟。」

  「嗯,我知道。」

  ……

  樓上的兩個警察竊竊私語時,天宮八重走到樓下。

  收養中島敦的那份文件就放在桌子上。

  她俯首,仔細看了一圈上面的文字。

  諸伏景光似乎打算把中島敦納入她的名下,收養人一欄寫的是她的名字。

  天宮八重看得出,中島敦更信賴的人是諸伏景光。

  她垂眸,用筆劃掉上面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諸伏景光這四個字。

  注意到這一幕的藥研愣住,走過來小聲問道:「這樣真的好嗎,大將。萬一以後蘇格蘭叛逃,把中島敦帶走了……」

  天宮八重則是不在意地笑了一聲。

  「你要知道,這已經是我最不擔心的事情了。」

  她在Scepter 4的時候就刻意引導,讓諸伏景光對這個可憐兮兮的孩子產生憐憫之心。正如她所想,年輕又善良的小警察上鉤了,他盡心盡力地在照顧中島敦,比組織的其他人還要上心。

  而越是在乎,就越是不敢傷害。

  她會讓諸伏景光和中島敦成為真正的「父子」,兩個人感情越深,就越難從組織中脫離。

  諸伏景光是成年人,他倒是可以狠下心來逃走,但他帶不走中島敦。

  中島敦只是個14歲的孩子,對待感情比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要重,尤其是對著向他伸出手的諸伏景光。哪怕將來諸伏景光想帶他一起走,只要她發布命令,下令全世界範圍追殺諸伏景光,中島敦就會為了保護他的生命主動留下來,拒絕和他一起走。

  所謂孩子,就是這樣天真無邪的生物。

  天宮八重嘴角噙著一抹笑,下筆的動作漫不經心,卻又帶著一絲陰冷的算計。

  由於心裡藏著安室透一事,諸伏景光下樓時聽說中島敦被收養在自己名下,竟然也沒有作出反駁。

  於是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黑衣組織在有條不紊地活動著,而黑衣組織明面上的靠山——烏丸集團,則遇到了一些小麻煩。

  烏丸集團旗下有許多產業,分別涉及金融、投資、醫藥、傳媒娛樂和電子游戲等多個方面,集團的每個行業都已經有一批優秀的管理層了,天宮八重就沒有主動插手任何事務,而是讓朗姆加入管理委員會,代她拋頭露面,必要時刻還能代替她傳達意見。

  而這天,朗姆打來電話,告訴她一個壞消息。

  「Boss,新項目的開發出了點小麻煩。」

  接到電話時,天宮八重正拿著一本書在看。聞言她微微一怔,問道:「哪裡有問題?」

  朗姆向她解釋了事情的原委。

  烏丸集團旗下的游戲開發公司正在研發一項新游戲,項目已經研發了很久,如今正是關鍵時期。而這時,投資了這款游戲的跡部財團忽然找個了衣冠楚楚的律師,過來告訴朗姆,跡部家的董事要求見一面天宮八重,否則就不繼續和他們合作了。

  天宮八重疑惑:「……見我?」

  朗姆:「沒錯。」

  跡部家從游戲開發之初就一直是他們的合作伙伴,也砸了很多錢,這時候撤資,對他們的發展沒有益處。

  因此,朗姆推斷他們真的只是想見Boss一面。

  天宮八重深吸一口氣:「你再重復一遍,是誰要見我?」

  「是跡部家的董事,Boss。」

  很好。

  她知道是誰搞這一出了。

  天宮八重緩緩露出一絲冷笑。

  「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說完,她掛斷電話。

  別墅裡的幾瓶酒正好都不在,但是要讓Boss一個人出行,琴酒又放心不下。他干脆打電話命令他的一個部下過來充當司機。

  幾分鐘後,天宮八重和趕來的琴酒部下大眼瞪小眼。

  天宮八重:「……」

  赤井秀一:「……」

  天宮八重沉默地看著對面這瓶假酒,一想到居然連萊伊也是琴酒手下的得力干將,頓時就對琴酒產生了更多的憐愛之心。

  組織裡出色的假酒總共就這麼幾個,居然全都聚集到琴酒手下……這究竟是一種怎樣逆天的運氣啊!

  她胡思亂想著,如果派琴酒去買彩票,說不定還能中頭等獎。

  「Boss,接下來要去哪裡?」

  赤井秀一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面前的女人,把她的外貌和大致年齡看在眼裡。正如他之前的推測,組織Boss是個女人。

  但是……太年輕了,她看來只有二十幾歲,比他預想的年紀要年輕了幾十歲。而這樣的她,居然能統領一整個黑衣組織。

  赤井秀一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天宮八重才不管他在想什麼,直接報出跡部家的地址。

  跡部家住在東京的另一個富人街區,漂亮而廣闊的花園覆蓋了跡部家面積的五分之四,但即使如此,花園最中心的別墅還是比天宮八重的新家要豪華好幾倍。

  侍者早已等待多時,把赤井秀一安排在外面等待,領著天宮八重走進屋。

  除卻外面那扇金碧輝煌的大門,屋子裡的裝飾也是奢華昂貴的。天宮八重走了好久,才來到一間側廳,侍者打開門,把她請了進去。

  側廳的主位上坐著兩人。

  一個是跡部家的老爺子,一個是他的妻子。

  這兩人都是天宮八重幼年時的玩伴。

  天宮八重抬眸,在兩人衰老的臉龐上停留幾秒,然後來了一句。

  「萬惡的資本主義。」

  一聽這話,跡部老爺子不樂意了,瞪眼吹胡子,儼然是一副老頑童的模樣:「你以前的作風可比我鋪張多了!居然還說我!啊?以為我現在比你老弱,就不能教訓你了嗎?!給我拿劍來——!」

  跡部夫人默默給他拍背順氣:「冷靜點,親愛的。」

  然後她朝天宮八重展露一個溫和的笑:「好久不見,天宮。」

  「好久不見。」

  天宮八重在兩人的下位坐下,「你們比我想像中要好很多,看來短時間內我不必擔心參加你們的葬禮了。」

  跡部老爺子瞪她:「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話雖如此,他也知道天宮八重並無惡意,只是單純喜歡陰陽怪氣。

  畢竟她以前就是這麼得理不饒人。

  「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回來了?」天宮八重問道。她還沒有主動聯系過去的老友們,怎麼跡部就主動找過來了。

  跡部老爺子說道:「還不是你之前參加的那什麼拍賣會?我家的兒媳也去了,你那大手筆花錢的作風可一點沒改,光聽她的描述,我就知道是那個人是你。」

  天宮八重了然。

  原來是她替沢田綱吉買下拍品的舉動吸引了對方的注意。

  「好吧。」她聳肩,「抱歉瞞著你們,我現在還有別的重要的任務,所以不能立刻過來找你們。不過你們可是同學裡第一個知道我回來的,稍微好過一點了吧。」

  果然,聽到她這算不上安慰的安慰,跡部老爺子滿意點頭。

  「很好,排擠赤司,赤司沒我發現得快。」

  天宮八重:「……」啊這。

  富家子弟的社交圈總共就這麼點,他們這些人在一起玩的久了,基本都認識的七七八八了。而理所當然的,富家子弟中也誕生出以地區為對立的兩批派系,關東和關西。

  比起關東這邊,烏丸、跡部、鈴木的百花齊放,關西那邊則呈現一超多強的格局,以老牌勁旅赤司家為領頭人,兩邊總是展開一些激烈的角逐——例如在全國考試中比一比分數,或者在各自的學校裡比一比成就。

  對於那個年紀的他們來說,還真是很「激烈」了。

  而其中,秉持了家族完美作風的赤司,性格和行為舉止都比關東這邊的熊孩子團體成熟好幾倍,這也導致他一度成為家長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這一來二去,關東派這邊集體盯上了赤司,吵著要在下次全國聯考中把他打趴下,然後就在下次考試中以幾分之差落敗。

  然而,不管這些派系互懟的有多麼無聊,那都只是兒童時代的競爭。

  天宮八重沒想到,這都到老年了,跡部居然還這麼頑皮,口頭還要懟一懟赤司。

  「赤司都已經入土為安了,他家就剩下小赤司和小小赤司,你就放過人家吧。」她無奈道。

  跡部老爺子冷笑一聲。

  這時,側廳門口傳來聲音。

  「爺爺,我回來了。」

  天宮八重下意識回頭,接著就看到一個紫灰發的少年提著一袋網球包站在門口。


第二十八章

  跡部家的側廳。

  跡部景吾不著痕跡地掃過座上的紅發女人, 他來的不早也不晚,正好看到她與自家爺爺奶奶談笑風生的場景。

  雖說自家爺爺確實是老頑童的性格,但他們之間的氣氛也太融洽了, 就好像多年的好友。

  「這位是?」

  「哦, 景吾, 你來得正好。給你介紹一下, 這位是你爺爺我以前的……」

  「叫我天宮就好, 天宮八重。」天宮八重微笑著打斷跡部老爺子的話, 「你就是跡部先生的孫子嗎?真是未來可期啊。」

  跡部景吾注意到當天宮八重搶話時,跡部老爺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不由得嘴角一抽,心想這老頭今天是不是太活潑了點。

  不過秉持著優秀的家教, 他還是禮貌又不失風度地點了點頭:「初次見面, 天宮小姐。」

  「好了,你先回房吧, 景吾。我和這位天宮小姐,還有話要談。」

  跡部景吾點頭,他剛從網球部訓練完回來, 出了一身汗,准備回房洗個澡。

  天宮八重欣慰地看著門外的小小跡部。少年才14、5歲的模樣,繼承了跡部家出色的外貌, 氣質也相當出眾,甚至和當年的跡部老爺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嘿、嘿!我說, 回神了!」

  跡部老爺子敲了敲桌面,不滿自己居然還沒有孫子吸引人, 頓時向她抱怨起來, 「我家孫子就這麼招你待見嗎?眼睛黏在他身上就下不來了。」

  天宮八重端起茶杯, 悠然道:「是啊,他起碼比你可愛。」

  跡部老爺子聽她這麼說,立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提議道:「既然你這麼關注他,那不如這樣,我給你倆拉個紅線,等景吾成年後就娶你。」

  「噗——」

  這出乎她意料的一句話,使得天宮八重直接噴出一口茶。她慌忙地用手背擦了擦嘴,咳嗽道:「你瘋了嗎,那可是你孫子啊,親生的!那小孩都沒長熟,亂拉什麼紅線?!」

  跡部老爺子冷哼一聲:「啰嗦。當初咱們都說好了,等生了寶寶就互相定個親,咱倆還能當個親家。結果你一個人失蹤那麼久不說,等我家孫子都長這麼大了,才灰溜溜跑回來。我不管!你得給我補回來!」

  天宮八重無語凝噎,瞥了眼玩心大起的跡部老爺子,冷漠地戳穿他:「誰跟你說好了?我當初明明是和鈴木定的約定。」

  跡部老爺子:「……」

  跡部老夫人全程在邊上看戲,見自家丈夫吃癟,也只是捂嘴輕笑:「我也記得是這樣的,親愛的,鈴木的性子比你可要討喜多了。」

  天宮八重跟著點頭:「就是就是。」

  被接連補刀,跡部老爺子臉上難免有些掛不住,好在他也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物,並不在意這點尷尬。

  隨後,三人開始討論起正事。

  跡部夫婦並不知道烏丸蓮耶後來建立黑衣組織的事情,只知道他高中畢業後就漸漸銷聲匿跡了。這麼多年,他從未出現在過去的同學面前,只是一個人默默地掌控他龐大的家族。

  而他們也只有在每年發布的集團財報裡,才能看到他的一些動作。

  因此,得知天宮八重接管了烏丸蓮耶的全部資產後,跡部老爺子忍不住向她詢問烏丸的去向。

  天宮八重看著白發蒼蒼的兩位好友,嘆了口氣。

  她心知,若是把黑衣組織的存在告訴兩人,他們定會為昔日好友走上歪路而扼腕嘆息。

  於是她搖了搖頭,拿出她應付琴酒的借口:「烏丸生病了。」

  「那算了。」

  跡部老爺子無奈地放棄把烏丸蓮耶請出來吃飯的念頭,開始和天宮八重聊起生意來。

  過了一會兒,管家走進側廳,說是可以開飯了。

  跡部老爺子要天宮八重留下吃飯。

  天宮八重:「不了吧,我的司機還在外面等我呢。」

  跡部老爺子大手一揮,非常大度地說:「這算什麼問題,我讓人給他安排員工餐。你就留下來吧,正好我家景吾也在,你倆干脆趁這個機會聊一聊,增進一下感情。」

  他居然還沒放棄之前那個天馬行空的想法。

  天宮八重被逗笑了:「我說,你該不會想占我便宜吧?別忘了論輩分咱倆才是一輩的,你家寶貝孫子都應該喊我奶奶!」

  「奶奶?什麼奶奶?」

  說話間三人已經走到餐廳的門口,正好與從二樓走下來的跡部景吾撞個正著。

  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

  紫灰發的貴公子一臉驚訝地看著天宮八重,原本驕傲貴氣的少年被她最後那句話雷得不輕,一時間竟然無法理解她話語裡的含義,表情也變得迷惑。

  看上去還有點呆萌。

  天宮八重:「……」這是什麼該死的社會性死亡現場?!

  她狠狠瞪了眼偷笑的跡部夫婦。

  「你別誤會,我們是在說笑。」

  迅速整理好表情,天宮八重露出平靜的微笑,向跡部景吾解釋,「我與跡部老先生一見如故,二見就成了忘年交。別看跡部老先生已經六十多歲,到了該退休在家的年齡了,但他的心態還像個十歲的孩子,非常有活力,怪不得至今還在集團裡做掌權的一把手呢。」

  跡部老爺子臉色一黑,沒想到天宮八重居然在一句話裡同時嘲笑自己又老又幼稚,頓時氣得要拿手杖打人。

  跡部景吾眯起眼,好整以暇地看了看爺爺:「這樣……難為你和我家老頭做朋友了,他脾氣可不算好。」

  天宮八重笑了:「看來我們都深有體會。」

  跡部老爺子:「……」可惡,想罵人。

  隨後他們共進了一頓稱不上舒坦的晚餐——主要是飯桌上,跡部老爺子和天宮八重全程在聊天。他們看似在和和氣氣地談生意,說出的話卻句句帶刺,連跡部老夫人都驚訝起來,不明白時隔幾十年,這兩人怎麼還有那麼多話題可以聊。

  跡部景吾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抬眸看兩人交談。

  他當然是不信跡部老爺子說的話,只是那兩人看起來都不想讓他知道,跡部景吾也很貼心地不去問。

  反正財團裡的事情,現在還輪不到他管。

  並不知道自己差點就要被拉紅線的跡部景吾十分淡定地喝了口葡萄酒,開始在腦子裡擬定明天網球部的訓練計劃。

  吃完飯已經晚上八點了。

  天宮八重回到車上,赤井秀一早已等待多時。

  不過他也不是全程坐在車上干等。

  晚飯的時候,他被跡部家的僕人請到一個小餐廳,坐在那裡與僕人們一起共進晚餐,順便從僕人嘴裡套了不少信息出來。

  根據僕人的閑言碎語,他得知天宮八重是跡部家的商業合作伙伴,而且與跡部老爺子關系非常要好的樣子。

  今天之前她從未踏足跡部家,但跡部夫婦卻要僕人用對待最重要客人的姿態來對待她。

  這讓赤井秀一斷定,天宮八重與跡部財團關系匪淺,而她是今天才走進跡部家,說不定他們的商業合作是最近才開啟的。

  赤井秀一決定回去後,就從這個情報著手調查,查一下跡部財團最近的合作對像。

  天宮八重並不知道赤井秀一的想法,事實上,就算她知道,心裡也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畢竟他搜集的信息不全,還把他的推理帶上了一條彎路。

  「Boss打算去哪裡?」

  「把我送回去吧。」天宮八重低頭,扣好安全帶,「這個點,他們應該都回來了。」

  「是。」

  於是一路無言地開著車。

  赤井秀一不是喜歡說話的性格,他向來沉默寡言,也懂得隱忍蟄伏——雖然他一開口就是騷話連篇,但一個臥底基本的素養他還是有的。

  然而,他一聲不吭,不代表天宮八重就會輕易讓他舒坦。

  「萊伊,你知道幾個月前我的房子被人潛入了嗎?」

  聽到她提起那件由他策劃的事,赤井秀一沒有慌張,而是轉頭用擔憂的眼神看向天宮八重。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該不會Boss你的住址已經暴露了?我想你還是盡快換個地方住比較好。」

  見他演得真誠,天宮八重勾起唇角:「是嗎,可是我挺喜歡那棟房子的。而且琴酒把那些人都抓起來了,情報沒傳出去,為什麼還要換地方?」

  「但我們不能保證他們沒有同謀。」

  赤井秀一說的特別誠懇,然而提及被抓的同伴,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還是微微捏緊了。

  天宮八重拖長了尾音:「他們親口承認沒有同謀呢。我派專業的人拷問了他們,都變成那個慘樣了,如果他們還能隱瞞,那我可真佩服他們的忍耐力。」

  她刻意隱瞞了拷問的細節,赤井秀一就自然而然腦補出同伴死亡的模樣,眼眸開始變深。

  「啊啊,還有——」

  天宮八重又補充道,「逃跑的途中,他們在附近造成了三輛車連環撞的大型車禍,還撞壞了公共設施,為了給他們善後,我花了好大一筆錢填補空子。你覺得這筆錢我應不應該向FBI討?」

  赤井秀一:「……」

  你不是都已經把賬單發過去了嗎?

  一想到詹姆斯·布萊克前不久給他打來電話,用不敢置信的語氣向他說明,黑衣組織的Boss用一個國外的公共郵箱向他的電腦發來郵件,指名道姓要他賠錢,赤井秀一就懷疑眼前這個女人的腦回路不正常。

  不過礙於自己還是個臥底,赤井秀一只能繼續接話:「原來那些人是來自FBI的嗎?」

  演得真像。

  但沒有波本的反應好玩。

  天宮八重勾一勾唇,膩了這種互演的游戲,轉頭用沉默結束了對話。

  見她不再開口,赤井秀一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

  車子安安穩穩地回了家,天宮八重推門下車,讓赤井秀一自行離去。

  拿出鑰匙,她准備走進家門,卻看到門口躺著一個瘦瘦高高的黑發少年。

  看到她,少年濕漉漉的眼睛亮起,笑容也變得更加純良。

  「終於回來了,八重小姐,我等你好久了。」

  天宮八重:「……」

  這孩子看著有點眼熟。

  森……你的徒弟怎麼這麼喜歡到處亂跑啊?


第二十九章

  在這裡遇到太宰治, 是天宮八重沒想到的。

  但考慮到太宰治這人沒有固定的思維模式,天馬行空深不可測,天宮八重也就不覺得意外了。

  她用鑰匙開門, 像拎著一只迷路的貓一樣, 把衣服被夜露浸濕的少年帶了進去。

  和她預想的不太一樣, 家裡還沒有人回來。

  客廳裡黑漆漆的。

  除了跑去北海道解決臥底的琴酒和伏特加, 安室透與諸伏景光居然也沒回, 看來是在任務途中出了差錯, 沒辦法及時回來。

  不過安室透非常貼心,早就在廚房的冰箱裡准備了一些做好的雞肉咖喱。冰箱門上還貼了醒目的橙色便利貼, 告訴天宮八重,萬一他晚上趕不回來, 就把咖喱拿出來熱熱。

  天宮八重:「……」

  感覺她被當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廢柴了。

  雖說平時在家, 都是波本和藥研下廚,但她也不是不會做飯的好嘛?

  她無奈地撕下便利貼, 打開冰箱門,果然看到被保鮮膜包起來的一大盤咖喱。

  不過她已經在跡部家用過晚飯,把盤子拿出來看了看, 她轉頭問外廳的太宰治。

  「你吃過晚飯了沒?」

  外頭走路的聲音消失了,然後就是咕嚕的一聲。

  太宰治像是才意識到飢餓的樣子,從外間傳來委屈巴巴的回答:「沒有哦。」

  光是聽他的聲音, 天宮八重就能腦補出那孩子無辜地眨著雙眼,睫毛撲閃撲閃的模樣。

  她忍不住笑了一聲。

  「那正好。」她把這盤咖喱放進微波爐, 「我給你做點吃的吧。」

  「這麼好的嗎?」黑發少年從廚房外探出頭來,下一秒就垮下臉, 指責道:「切, 這分明就是加熱食物, 八重小姐對我真是太不上心了!」

  天宮八重忍俊不禁:「這可是我家的大廚親手做的,你能吃到就已經很幸運了。」

  聽到「大廚」這兩個字,太宰治立刻想到了某個被他親手剝開馬甲的公安警察,眼中閃過一抹了然。

  「原來是他啊……我說,八重小姐明知道他是公安的臥底,居然也願意把他留在身邊嗎?」

  天宮八重注視著微波爐裡橙黃色的燈光,漫不經心地開口:「他現在已經不是公安的人了。」

  太宰治:「???」

  懵逼了不到一秒,他立刻明白天宮八重所說的話。

  饒是聰慧如太宰治,也沒想到她會用這麼一手釜底抽薪的計策,一時陷入失語的狀態。

  「直接把敵人變成同伴,這樣就沒有敵人了……真不愧是八重小姐。」

  天宮八重瞥了眼身後。

  其實一開始,她計劃著把安室透作為一個誘餌,讓港黑安排在黑衣組織裡的臥底注意到他。接著禍水東引,將港口黑手黨的關注移到安室透、乃至他身後的公安警察身上。

  但很不幸,太宰治早就發現了安室透的真實身份,甚至連森鷗外也知道他,這個計劃就不了了之了。

  因此,如今看到致使她計劃流產的元凶端坐在她家廚房,和顏悅色地與她交談安室透的事情,甚至灶台上加熱著安室透做的食物……她就忍不住喟嘆。

  這都是些什麼奇妙的緣分啊。

  想到這裡,她再次打開冰箱門。

  「波本做的咖喱會比較辣,你要喝點什麼?」

  太宰治停頓了一會兒,才說道:「啤酒吧。」

  因為背對著太宰治,天宮八重沒有看到他一閃而過的古怪眼神,在冰箱裡掃視一圈,她抽出一瓶草莓味的牛奶。

  「你就喝這個。」

  太宰治:「……」

  剛要抗議,天宮八重就用手抵住他的嘴唇,挑眉笑道:「小孩子不能喝酒。」

  太宰治不滿:「以前都沒有人管我喝不喝酒的!」

  「那是以前。」

  天宮八重強硬道,「你現在在我家,自然得遵守我的規矩。而且——」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太宰治被桌子遮住的部分。

  「酒會影響你的身體健康。你還年輕,要是因為酗酒影響到未來的性/福,那多虧啊。你覺得呢?」

  紅發女人側著頭,嘴角微揚,即使說起葷/話來也不露羞澀,還是那番大大方方的模樣。

  太宰治:「……」

  作為曾經是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之一,太宰治見過許多他這個年紀本不該見到的東西,理論經驗可謂是相當豐富。聽到天宮八重這麼說,他非但沒有羞惱,反而眯起眼,故作真誠說:「雖然比你小,但是我也可以教給你一些更深入的東西的。」

  「免了吧。」

  這時微波爐的按鈕轉到底,發出「叮」的一聲,天宮八重把熱氣騰騰的晚飯拿出來放到太宰治面前,輕笑道:「我對小孩子不感興趣。」

  這可不是自己第一次被嫌棄年齡了。

  太宰治撇了撇嘴,有點委屈的樣子。

  不過在天宮八重眼神的示意下,他還是拿起勺子,開始了進食。

  咖喱色澤誘人,裡面的塊狀蔬菜吸滿了湯汁,脆爽又入味,表面還有一層辛辣的紅油,配合加熱到軟糯的米飯,毫無疑問,這是一盤能讓人食指大動的美味。

  天宮八重垂下眸,看著黑發少年埋頭吃飯的模樣。

  安室透做的咖喱確實有些辣了,太宰治吃著吃著鼻頭開始冒汗,臉頰微紅,不得不伸出一截小舌頭吸氣,紅撲撲的,看起來非常可愛。

  天宮八重相信,單憑這幅外表,他就能吸引到世間所有女性的憐愛。

  她把桌子上冰冰的草莓牛奶推過去。

  太宰治灌了一大口。

  再抬起頭時,他的嘴邊多了一圈白白的胡子。

  更可愛了。

  天宮八重輕笑了一聲,離開廚房,走到南邊的客廳,她找到今早被諸伏景光拿進屋的報紙,坐下來看。

  過了一會兒,吃飯的小家伙結束了進食。天宮八重聽到廚房傳來器皿放進水槽的聲音,而後黑發少年就朝她這邊走來。

  天宮八重收起報紙,指了指她對面的沙發:「坐。」

  「說吧,你特地跑到東京,找我有什麼事。」

  太宰治眼神清澈:「我想你了。」

  「嗯?」

  太宰治無奈地攤手:「好吧,我說。」

  接著,他說明了自己前來的原因。

  太宰治是港黑的前干部,雖然已經叛逃,在地下世界卻依舊有著不小的影響力。

  而就在兩天前,他發現有人通過警視廳的內部網絡,在調查天宮八重。

  「為了讓八重小姐有所防備,我緊趕慢趕地跑過來了,就是想要告訴你這個事情呢。」

  太宰治眨了眨眼,滿臉寫著快誇我快誇我。

  然而望著他這幅期待被表揚的天真模樣,天宮八重從頭到尾都非常平靜,眼中甚至沒有情緒的變化。

  「這就是全部了嗎?」

  好吧。

  見對方不為所動,太宰治鼓起臉頰,嘆氣道:「之前八重小姐不是拒絕收留我了嗎,可是最近你收了個新的異能者,我就想過來看看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啦。」

  天宮八重明白了,他是為了中島敦而來的。

  應該是和森鷗外一樣,從Scepter 4流出的流言中聽說中島敦的異能十分強大,便找到她,打算探一探虛實。甚至在聽說中島敦是個14歲的男孩,他就變本加厲地露出自己可愛的一面,向她釋放萌萌因子,

  但她又怎麼會讓他得逞。

  於是天宮八重露出一抹玩味的笑:「你吃醋了嗎?」

  「不可以嗎?」

  太宰治抱起沙發上的一個方形抱枕,用抱枕把下半張臉遮住,只露出一雙星子般的眼睛。

  「當然不可以了。」

  天宮八重笑吟吟地望著太宰治,神情十分溫和,但眼神卻冷冰冰的,「我不是都說了嗎,你都是准備洗白自己的人了,留在我這兒可一點都不合適。」

  雖然說著關心的話,聽上去卻像個警告。

  這無疑是在告訴太宰治,她知道了他的想法。就算他想繼續試探中島敦的事情,也是無濟於事。

  望著軟硬不吃的女人,太宰治惋惜了幾秒,隨後雙手一拍,又恢復了興奮:「既然八重小姐不願意和我聊天,那就讓我們來做一些更有意義的活動吧——」

  「拒絕。」

  「誒∼怎麼這樣。」

  ……

  雖說太宰治動機不純,但天宮八重沒有忘記,他隨口提及的有人在調查自己這一事。

  而幾天後,藥研藤四郎遞交上來的一份資料,更是讓她意識到太宰治沒有說謊。

  「大將,這是我們安排在警視廳的臥底傳回來的情報。」

  藥研把一份封口齊整的文件遞到她面前。

  天宮八重看了一眼:「裡面是什麼?」

  藥研回答:「警視廳裡有人在秘密調查你,半年前你曾經卷入一場殺人案件中,被波本當做嫌疑人懷疑了。雖然波本立刻就破了案,沒有去錄口供,但你的情況還是被警察們記錄在案。」

  「能查出對方是誰嗎?」

  「恐怕不行。」藥研提醒她,「別忘了,我們之前搗毀了兩個小型的地下組織,那兩個組織一直是警視廳在追查的。因為我們私下裡解決了他們,現在,警視廳內部開始懷疑有內鬼,加強了對內部的監控。這份情報也是臥底花了好些精力才傳出來的。」

  天宮八重:「……」

  啊這。

  她沉默了一會兒,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說道:「把蘇格蘭給我叫過來。」


第三十章

  當天晚上, 隨著幾瓶在外做任務的酒依次回來,中島敦也被帶了回來。

  政府那邊的收養手續已經完成,他被收養在諸伏景光的名下。為了慶祝他從今天開始就有家了, 諸伏景光開車回來時順路繞到商場, 給他買了好些禮物。

  天宮八重從書房推門出來時, 恰好看到中島敦換了一身新衣服。

  白襯衫,背帶褲,簡潔又不失凜冽的長領帶, 似乎是為了更時髦些, 他的手上還套著一雙精致的露指黑手套。

  這一看就是安室透的風格。

  也只有他才會准備那麼時髦帥氣的衣服, 如果讓琴酒來給中島敦搭配,保證把他搭配得一身漆黑。

  天宮八重笑了一下, 倚著二樓轉角的木制扶手, 居高臨下地望著客廳裡正在交流的幾人。

  伏特加坐在角落的藤椅上,萬年不摘的墨鏡讓他看起來古板又憨厚,但他還記得舉起手機, 讓中島敦擺個好看點的動作,他好給他拍個照留念。

  中島敦很少有這麼被關注的時刻,一時間竟有些窘迫, 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諸伏景光無奈地笑了笑, 走上前,在中島敦身後蹲下來, 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握緊, 試圖傳遞給他勇氣的力量。

  「沒事, 我和你一起合影。」

  於是銀發少年挺直了後背, 對著鏡頭露出羞澀的笑臉。

  哢嚓一聲, 伏特加手特別穩地拍好了照片,當即拉了個聊天群,把照片傳到群裡供大家自行收藏。

  天宮八重看了眼亮起的手機屏幕,嘴角微微揚起。

  不過似乎是和諸伏景光相處久了,連伏特加這個冷血大壯的殺手也生出了幾分男媽媽的責任感,對與中島敦這麼一個可愛又可憐的男孩合影心癢的不行,便把手機交給藥研,說他也想來一張。

  倚在壁爐旁的藥研:「……」

  「干脆你們都來一遍好了,回頭我們可以弄成一本相簿。」刀劍付喪神好笑地說。與審神者相處了八年,饒是原本溫柔沉穩的藥研也帶上了幾分壞心眼,他低頭操作了幾下手機,然後橫著舉起來,不等他們反應,就開口道,「好了,看過來,茄子——」

  手機記錄下眾人毫無防備的表情,安室透正在和諸伏景光對話,來不及轉頭,兩張帥氣的臉在照片裡糊成一片虛影,伏特加被擠到了最後面,只露出半張方形的臉,而中島敦甚至是閉著眼的。

  藥研:「噗。」

  「不行,重來重來,這張不算。」

  伏特加急忙要求道,藥研忍著笑,繼續給他們拍攝合照,同時用自己還算專業的眼光指揮他們擺出上鏡的pose。

  一時間客廳裡好不熱鬧。

  聽到樓下的動靜,琴酒從他的房間走出來,來到天宮八重身邊。

  天宮八重瞥了眼格外冷漠的真酒:「不加入他們嗎?這個機會可是很難得的。」

  「沒必要。」琴酒露出對下面幾人的嫌棄,「一群蠢貨,連殺手不能在任何地方留下照片都不知道。」

  天宮八重輕笑:「別那麼緊張嘛,這只是我們內部流傳的照片。難道我說,我想看你的照片也不行嗎?」

  琴酒冷哼一聲,不做反應。

  見他不為所動,天宮八重也不再打趣,她直起身。這時,客廳中的交談也到了末尾,安室透注意到二樓站著的兩人,立刻喊道:「Boss。」

  眾人把目光聚集到樓上。

  天宮八重提起長到腳踝的裙擺,慢慢從樓梯上走下來,走到從下數到上的第三個台階,她停下來。

  沐浴在她無波無瀾的平靜目光中,年幼的中島敦竟由內而外地產生一種臣服感。他心髒劇烈跳動了幾下,而後,他走上前,單膝跪地,發自內心地稱呼她:「Boss。」

  天宮八重揚起唇角:「中島敦。」

  「是。」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烏丸組織的一員。你的代號是『Arrack(亞力酒)』,當然,我相信他們更喜歡喊你『敦君』。」天宮八重說著,舉起手臂像征性地輕輕拍了兩下,「歡迎你。」

  諸伏景光也拍著手,笑得溫和:「歡迎,敦君。」

  藥研注意到伏特加背過身去,似乎是被眼前這一幕觸動到了心靈,伏特加從口袋裡掏出一條白色小手絹,把墨鏡摘下來,在偷偷地擦眼淚。

  藥研:「……」辣眼睛。

  安室透回憶了一下亞力酒,這是一種在東南亞和南亞生產的烈性蒸餾酒,常用椰子汁、水果和谷物等原料制成。

  椰子嗎?安室透心想,倒是和中島敦很像。

  隨後,天宮八重讓伏特加把中島敦帶到他自己的房間去,他們早已打掃出了二樓的一個空房間,並購置了許多生活用品。

  望著別墅裡日漸增多的住客,她再一次感慨,自己當初讓琴酒買大一點的房子,真是買對了。

  她回到自己三樓的書房,諸伏景光也跟了進來。

  考慮到中島敦畢竟是個未成年,不太適合待在殺手雲集的別墅裡,諸伏景光打算今晚過後,就帶著中島敦搬出去,另外找個安靜的屋子住。

  而當他向天宮八重提出這個意見時,諸伏景光看到天宮八重抬眸,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似是警告。

  諸伏景光的心髒咯噔跳了一下。

  「先不說那個了。」她輕飄飄地略過這個話題,把一份資料遞到他面前,「我有個任務安排給你。蘇格蘭,你知道警視廳嗎?」

  諸伏·警視廳小警察·景光: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就是裡面的警察。

  當然,這樣自爆身份的話他不可能說出來。

  諸伏景光接過那份資料,簡單地看了一遍,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警視廳有人在調查您!」

  天宮八重看著迅速領悟到情況的小警察,微笑:「你想辦法去警視廳調查一下,看看到底是誰在做這些事。」

  聽到這裡,諸伏景光心情非常復雜:「您要我去警視廳當臥底嗎?」

  他幾乎可以想見當他以新人身份走進警視廳時,他的上司和同事會用什麼樣的表情來看他。

  「怎麼可能。」天宮八重用批判的眼神看他,「中島敦剛接回來,你就打算棄他不顧麼?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薄情的渣男啊,蘇格蘭。」

  諸伏景光:「……」

  他沉默了一下,意識到Boss並不是那個想法,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

  不過,放松之余,他又開始犯了難,天宮八重讓他去警視廳偷資料。雖說他可以直接從同事那裡套取資料,但如果不演一手,導致事情太順利,可能還會招來Boss的懷疑。

  明明打個電話就可以的事情,諸伏景光卻覺得很不好做。

  直到他走進黑衣組織的秘密酒吧,坐到赤井秀一身邊時,還在煩惱這件事。

  赤井秀一注意到他的憂慮,轉頭詢問:「有什麼心事嗎?」

  諸伏景光涼涼地看了眼赤井秀一。

  雖然不久前他還在懷疑萊伊要造反,但赤井秀一在組織裡一直致力於塑造說得少做得多的可靠形像,此刻,面對赤井秀一的關心,諸伏景光輕輕嘆了口氣。

  「萊伊,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快速地接近一個目標,又不被人起疑。」

  赤井秀一故作深沉地喝了口酒,墨綠色的眸子在昏暗的酒吧裡微明微暗。

  「你想知道嗎?」

  諸伏景光豎起耳朵,洗耳恭聽。

  ……

  第二天,當天宮八重聽說諸伏景光當夜因為酒駕和車禍進了局子時,她正在和森鷗外遠程通話。

  天宮八重:「……」

  又聽藥研補充,說是昨天晚上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在酒吧裡見了面,天宮八重直接噴出一口茶。

  森鷗外:「你還好嗎?」

  「咳咳,沒事……」咳嗽了兩聲,天宮八重擦去嘴角的茶漬,「我們剛才說到哪裡了?」

  「說到太宰君的事情,天宮。」

  「好吧。」

  提及太宰治,天宮八重嘆了口氣,「森,恕我直言,你以前是不是對你徒弟的教育過了火。」

  森鷗外:「為什麼這麼說?」

  天宮八重向後一仰,靠在柔軟的椅子裡。想起太宰治那再明顯不過的勾引,以及他比起中島敦都不算大的年紀,不由地惋惜,一個好好的天才就這樣被染上了黑色。

  想到這裡,她聳了聳肩,用輕佻的語氣回道:「我覺得那孩子饞我的身子。」

  森鷗外:「……」哦豁。

  港黑不透光的首領辦公室裡,黑發略長的中年男子眯起眼,紫紅的眸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他側了側頭,看向鋪著柔軟地毯的中央,可愛的金發小蘿莉正趴在地上,用油彩筆繪畫。

  森鷗外深深地看了眼愛麗絲手中的繪畫本,隨後用平靜地語氣問道:「那你是怎麼想的呢?」

  天宮八重輕笑:「你在想什麼呢?那孩子還沒成年,森。我可不是會對小男孩動手動腳的人。」

  森鷗外也笑了一聲:「既然如此,我有點好奇,你的狩獵範圍是什麼?」

  「嗯?」天宮八重發出一個悶悶的鼻音,「怎麼忽然問這個?啊,你該不會想要追求我吧?」

  說著她曖昧地問了一句,語氣變得甜膩。

  而回答她的,只有男人似笑非笑的一句。

  「如果我說是呢?」


第三十一章

  「如果我說是呢?」

  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 讓天宮八重怔了一怔。

  不過她並沒有把這句話當真,同為黑手黨首領,兩個人交談時絕不會只看表面的輕浮, 他們總是需要思考更多的東西。

  稍作思索, 她開口問道:「你那邊發生什麼事了嗎?」

  森鷗外毫不意外會聽到她這樣的回答, 靠坐在椅子裡,他笑了一聲。

  「你連一點可能性都不去猜想嗎?」

  天宮八重低頭。

  她的面前是一盤凌亂的棋盤,而她正手持一枚白子, 落在棋盤的中央那個被她刻意空出來的位置。

  白子落下, 填補了棋盤的空缺, 於是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盤下無可下的死局。

  然而,面對這樣無從下手的局面, 她並未流露出任何煩惱。

  「猜想什麼呢?難道是你剛才要追求我的那句話?」盡管隔著手機, 天宮八重的臉上依舊揚起一抹甜膩幸福的笑容,「瞧你說的,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林、太、郎∼」

  三個簡單的音節, 在她口中卻成了悠揚回轉的動人音符。

  毫無疑問,這是一句戀人之間充滿愛意的話語。

  但說出這句甜蜜話語的天宮八重,一邊和森鷗外有來有往的調情, 一邊還能悠閑地盯著棋盤, 在大腦裡計算是否有破局之處。

  森鷗外捕捉到她語氣中一抹淡淡的隨意。

  他大致能猜到電話那頭的美人正在做什麼,於是他輕聲笑了起來:「是啊。」

  「那麼, 作為我最寵愛的公主殿下,是否願意陪我出席下個月的社交晚宴呢?」

  天宮八重拖長尾音:「誒——又是宴會啊, 這次又是誰主辦的?」

  「北歐的能源世家, 布洛爾家族。」

  「我認識嗎?」

  森鷗外輕笑:「你怎麼會不認識。忘了嗎, 數月前在游輪上, 鼓起勇氣向你搭訕的那個男人,正是布洛爾家族的大公子。」

  「……」原來是他啊。

  「幾天前他向我發來邀請,希望我能參加下個月他舉辦的一場社交晚宴。同時他特意在信中提起,要我順、便,將身邊的女伴一起帶過去。」

  森鷗外將「順便」這兩個詞咬的很重。

  天宮八重:「……」

  可是他不是被你嚇跑的嗎?

  森鷗外倒是不知道她心裡所想,眯了眯眼,意有所指道:「看來他對你還是念念不忘。要去見見他嗎,那個你的新追求者。」

  天宮八重嗤笑一聲,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免了吧。」

  布洛爾雖說是能源世家的公子哥,但與天宮八重又沒有什麼關系。無論對方懷揣著怎樣天真旖旎的想法,離開那艘游輪後,他就不太可能和她的生活再產生交際。

  何況,若是讓對方得知天宮八重不是什麼普通女伴,而是黑衣組織的Boss,他就會立刻收回自己的冒進,並且為他的失禮請求原諒。

  想到這裡,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看樣子他不在你的狩獵範圍內?」

  聽到森鷗外含笑的聲音,天宮八重挑眉:「一個年輕冒進的毛頭小子?得了吧,森,與其與那小子糾纏,我還不如繼續坐穩你愛人的位置。」

  盡管自己被拿來與一個毛頭小子做比較,森鷗外卻沒有半點生氣。他不緩不急地笑出聲,接話道:「是我的榮幸。」

  天宮八重挑眉:「那你確實應該榮幸。」

  這句簡單的回話,並沒有任何傲慢的意思。

  她只是發自內心地這麼認為。

  天宮八重平時極少演戲,尤其是她演的角色還是港黑首領的女伴。

  一般而言,這個身份在裡世界只會招來旁人的白眼和非議,天宮八重雖然不介意被人用異樣的眼神看待,但被看得多了,總是有些不自在的。

  之所以會主動演繹森鷗外的女伴,一來是為了阻止森鷗外把組織當墊腳石的計劃,二來,則是為了幫一把夏目漱石。

  港口黑手黨的崛起對橫濱有利有弊,但不管從哪方面看,都是利大於弊。

  三刻構想,這個以橫濱為基石的構想,至今還在夏目漱石的計劃內,而作為他過去唯二的摯友,天宮八重能夠看透,也願意幫忙。

  森鷗外不知道天宮八重是為了什麼而主動幫他,但她既然願意這麼做,森鷗外就知道,他們兩人暫時擁有相同的利益。

  隨後兩人默契地跳過了這個話題。

  他們又聊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半小時後,天宮八重放下手機。

  藥研藤四郎全程緘默不語,直到她結束通話後,才安靜地走上前。

  「恕我直言,大將,如果你真的要選擇未來的伴侶,森鷗外不是個好選擇。」

  「嗯?」

  天宮八重掀起眼皮,看了眼自己的近侍刀,而後勾起唇角:「你看我像是墜入愛河的樣子嗎?」

  不像嗎?

  就剛才她表現出的演技,恐怕讓任何人過來看,都會認為這是一個深陷愛情不可自拔的女人。

  若非藥研與她相處那麼久,估計都會被她騙過去。

  念及此,藥研一本正經地回道:「我只是為你提前打個預防針。」

  天宮八重笑了笑:「放心吧,組織的事還擺在眼前,我可沒有那個閑情雅致,去找男人談戀愛。」

  「……其實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什麼?」

  見自己的話被對方誤解,藥研藤四郎嘆了口氣,放棄了繼續向她建議不要去看外面的野花,偶爾也看看組織裡的家花一事。

  「學校的批准下來了,下個星期就可以安排中島敦入學。」

  「哦,那還算不錯。」

  天宮八重接過藥研手中的文件,看了幾眼,「你把這事告訴他了嗎?」

  藥研點頭:「已經通知了,只不過……」

  「有什麼問題?」

  「中島敦他……有些話想和大將你說。」藥研指了指身後的門,「他現在就在門外,要叫他進來嗎?」

  天宮八重看了眼藥研。

  一主一臣迅速交換了情報,隨後她開口道:「讓他進來吧。」

  「是。」

  藥研禮貌地打開書房的門,把中島敦請進來。為了避免書房裡人多中島敦會不自在,他十分貼心地走了出去,還順手帶上門。

  看著緊張的少年,天宮八重放緩自己的聲音:「我聽說你不太滿意我的安排,是嗎?」

  「不,這怎麼可能。」中島敦立刻搖頭,稚嫩的小老虎從小就生活在孤兒院裡,受盡了責罵和冷眼,冷不防遇到一群對他好的大人們,心裡滿是誠惶誠恐的擔憂。

  「大姐姐……Boss和諸伏先生,你們都對我很好。但是我已經受到足夠多的優待了,你們還特意安排我去上學,這樣的事情對我來說實在是……」

  「你覺得太貴重了?」

  天宮八重笑著望向他,「你擔心自己沒有這個價值,擔心以後達不到我們期望的高度,白白浪費了我們的好心?」

  中島敦露出驚訝的表情,沒想到天宮八重竟然一語點破了他的煩惱。

  看著狹促不安地站在牆角,雙手都攪在一起的銀發少年,天宮八重拿起一只簽字筆,筆端指著少年的眉心。

  「既然你這麼不安,那我也把話和你說清楚。中島敦,你是異能者,而且是很強的異能者,這就是我收留你的最大原因。我需要你的異能為組織貢獻力量,若非如此,我最多只會安排你去新的福利院,或者讓Scepter 4為你安排住處。」

  平緩沉靜地講述自己的目的,天宮八重看向低著頭的少年,問道:「會覺得驚訝嗎?」

  「不。」中島敦搖了搖頭。

  「那不就好了嗎?」她輕笑,「我需要你的能力,那麼你就心安理得地留下來,享受我們為你准備的一切,合情合理,不是嗎?」

  這句互利互惠的話聽起來過於冷漠了,實在算不上是一個安慰。中島敦卻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也開始好轉。

  「雖然是這樣,但是,Boss對我的關心是真的。」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誠懇地說,「我能感覺得到。」

  「不用感謝我,是蘇格蘭強烈要求的,他說你今年才14歲,理應像別的小朋友一樣去念書。」天宮八重低下頭,「為此他特地去找了東京幾所比較好的國中,挑了半天,最後給你精心選擇了帝丹國中這所學校。他還真把自己當成老父親了,呵。」

  她把之前藥研給她的文件疊好,又轉交給中島敦。

  「這是通知書,你先拿著。晚上去洗個澡,早點入睡,明天蘇格蘭會帶你去街上逛逛,買教科書和文具,最好再買個智能手機,你需要有一個和我們聯系的通信工具……等做完這些,你就可以准備好下周入學的事情了,還有問題嗎?」

  三言兩語就安排好中島敦接下來的行程,小老虎連插嘴的時間都沒有。

  「沒有了,謝謝你,Boss。」

  中島敦搖頭,再次真誠地向她道了聲謝,轉身離開書房。

  候在門外的藥研走進來。

  「和進來時候的神態完全不一樣了……大將,你對他說了什麼?」

  「實話實話罷了。」天宮八重笑道。

  中島敦是單純美好的少年,任何正向的東西在他身上都會獲得正向的反饋,反之,則是負面的反饋。天宮八重干脆放棄和假酒鬥智鬥勇的那一套虛情假意,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既不會讓他感覺到大人虛偽,又能讓他在理解組織意圖的情況下,加深對組織和Boss的忠心。

  藥研若有所思:「接下來,就只剩下蘇格蘭那邊了啊……」

  ……

  此時,被兩人惦記著的諸伏景光,正坐在警視廳的一個小房間裡。

  昨晚和赤井秀一談話過後,赤井秀一告訴他,既然不能主動進入警視廳,就被動加入好了。

  話裡話外,都在暗示他搞個騷操作。

  出於一個警察的責任心,諸伏景光不願意波及普通市民。從酒吧出來後,他在空曠無人的路上轉了半天,最後在一個十字路口遇到了警視廳交通部的迷你警車。

  他把車開得近了些,慢慢踩下油門。

  在他的控制下,兩輛車都沒怎麼受重創。

  迷你警車上那個叫宮本由美的交警氣呼呼地走下來,當即就扣留了諸伏景光,發誓要讓他知道交通部的可怕。

  被帶進警視廳時已經是深夜了,但警視廳裡總有人值夜班。沒過多久,警視廳公安部就得知了同事進局子的消息,派人過來領走了諸伏景光。

  一個大胡子的同事大笑著拍他的肩膀:「我說你怎麼回事啊,諸伏?大半夜的不光酒後駕駛,還撞了警車。哦呀,你該不會是看交通部的宮本小妹妹長得好看,故意碰瓷的吧?哈哈哈哈。」

  諸伏景光:「……」

  雖然他確實是故意碰瓷,但不是這個原因啊。

  上挑鳳眼的青年無奈地搖了搖頭,向大胡子同事解釋了事情原委。

  「原來如此,有人在調查那個組織的Boss……等一下,照這麼說,難道你已經知道那個組織的Boss是誰了嗎?」

  諸伏景光可疑地沉默了一會兒,念及安室透,搖了搖頭。

  「現在還不清楚。」

  大胡子同事沒有起疑,大大咧咧地站起來:「算了,既然你不惜進局子也要查案,我就破例幫你調取一下吧。不過,下次別忘了請我喝酒哦。」

  「那就麻煩你了。」

  諸伏景光笑著回道。


第三十二章

  諸伏景光在房間裡等了一個晚上。

  直到清晨六點半, 窗外天光亮起,大胡子同事才重新走進房間,眼下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諸伏景光:「有結果了嗎?」

  「有了, 你來看看。」對方向他招手, 壓低聲音說道, 「三天前,還真有人去資料室閱覽了你說的那份案件資料,而且還不止一次!」

  「是誰?」

  「你絕對猜不到那人是誰。」同事朝他眨眼, 神秘兮兮地說出一個名字, 「刑事部搜查二課, 雲川警部補。」

  諸伏景光微怔:「搜查二課?」

  刑事部的搜查二課,理應是專門調查經濟犯罪的部門才對, 為什麼會忽然開始調查搜查一課經手的案件?

  「這也是我好奇的問題。為了了解事情的全貌, 我托人查了一下這個雲川警部補的生平,然後就發現了一個重大新聞。」

  大胡子同事壓低聲音,「雲川警部補, 是東京都政府現任高官,雲川議員的上門女婿。這個雲川議員在政府內的風評不怎麼好,據說他經常給自己親戚的貨運公司走後門, 還串通了厚生省的人, 黑得很呢,嘖嘖嘖嘖……」

  聽到這裡, 諸伏景光逐漸理解了一切。

  東京都政府、高官、貨運公司、厚生省。

  以及幾個月前,天宮八重讓他們解決的, 那兩個地下組織。

  諸伏景光心裡清楚, 那位雲川議員與地下組織的大/麻走私脫不了干系, 說不定就是他通過自家的貨運公司走私毒/品, 在東京市內進行大量販賣,從而獲得巨額回扣。而現在,黑衣組織砍斷了他用來販/毒的手,他就轉而將矛頭瞄准了Boss。

  所以才會讓他在搜查二課當刑警的女婿調查Boss的相關事宜。如果是警視廳的刑警,無論調查什麼都是合法的。

  諸伏景光迅速串起了前後的關聯。

  同時哭笑不得。

  黑衣組織的Boss難得做了一件好事,東京都政府裡,本該是屬於正義的高官議員卻為此而不滿,並借助警視廳的手去給她下絆子。

  就像是一個黑色幽默。

  雖然這個反轉諷刺得讓人想要發笑,但諸伏景光還是深吸一口氣,開口道:「謝謝你了,成瀨前輩。」

  「不客氣。」

  被稱為成瀨前輩的大胡子爽快一笑,用自己粗壯的胳膊拍了下諸伏景光的後背,「不過我也要提醒你,諸伏,最近上頭的反應很奇怪。你發給我們的情報,我們傳到管理官那裡就石沉大海,再也沒有聲響。我猜上頭有人在暗保黑衣組織,你一直待在那個組織裡,自己千萬小心,我怕如果上頭真的有人和黑衣組織勾結,第一個賣的就是你。」

  諸伏景光抿了抿唇:「我會的。」

  兩人正在交談,而在相隔甚遠的另一個科室,有個剛剛結束夜班的刑警從科室裡走出來,因為這會兒時間還早,警視廳裡人比較少。他徑直走到一處無人的衛生間,拿出手機撥通了某人的電話。

  「是我……對,沒錯,你們要我轉達的事情已經做好了,真的?我真的可以得到那麼多點數嗎?太好了!……是,是,當然,接下來我也會繼續幫忙的!」

  ……

  諸伏景光帶著這份情報匆匆趕回來。

  「東京都政府?」

  天宮八重挑了挑眉,「這可真是個令人驚訝的消息啊,蘇格蘭。」

  安室透也明白了:「照這麼說,莫非我們之前解決的那兩個地下組織就是他的……所以他才要調查Boss?」

  琴酒捏斷煙頭,聽到這裡冷笑一聲:「他找死。」

  「他確實是在找死。」天宮八重懶洋洋地靠著沙發,笑著說了一句,她的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傲慢,「琴酒,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琴酒慢慢露出一個充滿殺意的笑。

  「組織裡的老鼠就算了,連外面的蠢貨都開始打組織的主意,還真是活膩了。」琴酒冷漠地掃視一圈室內,在諸伏景光身上停留尤為久,「我會讓他知道得罪組織的下場。」

  天宮八重:「很好,交給你了。」

  她注意到兩個小警察略帶驚訝的表情,笑了笑,沒有多說話。

  雖然天宮八重說過,她會把黑衣組織改建為裡世界的紀檢組織,但那不代表她就不會使用鐵血的手段。相反,早年就被當成精英教導的天宮八重懂的更多,如果到了必要時刻,她的手段甚至會比一般人更殘忍。

  何況,那位議員還是一個敢在東京市裡搞大/麻走私的家伙。

  不論他的背景有多深厚,天宮八重都不會留他的命。

  一周後,天宮八重起了個大早。

  藥研提前為她准備了早餐,趁她一邊切割煎蛋的時候,翻出提前准備好的行程表,把今天安排好的行程一件件告訴她。

  這時,天宮八重的手機上彈出一條新聞,新聞上顯示,東京都政府現任議員被人發現溺死在河川底下,目前尚未找到他殺的可能性。

  看來琴酒的手段還是挺利索的。

  她勾了勾唇。

  這時,諸伏景光拉著中島敦走下樓,中島敦已經換上了帝丹中學標志的藍色校服,頭發打理得整整齊齊。諸伏景光看了眼手表,見時間還早,就把中島敦按到餐桌上:「七點還早。敦君,你先吃早飯,一會兒我開車把你送去學校。」

  「好。」

  中島敦剛坐下沒多久。樓上忽然傳來砰的一聲,接著伏特加房間的門就打開了一條縫,伏特加滿頭泡沫地探出頭來,向著樓下大喊:「蘇格蘭,你過來幫我看看,我房間的熱水器是不是出問題了。」

  諸伏景光有些無奈,轉身喊了聲:「我這就過來——咦?」

  他的動作猛地卡頓了一下。

  天宮八重和中島敦也把視線移過去,這不看不得了,一看,兩人都差點被剛吃下去的早餐噎到。

  無他,只因為伏特加探出來的腦袋,因為洗到一半的緣故還帶著豐富的泡沫,而他憨厚老實的臉上,還掛著他永不離身的墨鏡。

  誰洗澡的時候還戴墨鏡的?!!!!!

  諸伏景光也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他咳嗽了兩聲,無奈地吐槽道:「我說你啊,洗個澡而已,還有必要戴著墨鏡嗎?」

  伏特加認真地回道:「真正的男人從不摘下自己的墨鏡。」

  諸伏景光:「……你這其實是從網上照抄來的句子吧。」

  諸伏景光走進伏特加的衛生間,好在熱水器只是因為伏特加的操作不當,自動關閉了,他搗鼓了幾下就修好了。

  安室透這會兒也醒過來,在房間裡簡單地洗了把臉,打著哈欠走下樓。

  「早上好,Boss。」

  安室透走過來,看到餐廳裡穿得全身藍色的銀發少年時臉色一黑,「敦君,你以後每天都要穿這件衣服去上學嗎?」

  中島敦茫然:「是的,這衣服有什麼問題嗎?」

  這……問題大了去了啊!

  安室透的表情頓時變得難以形容。

  琴酒默默從他身後路過,作為目前這棟房子裡,唯一一個酷哥形像不崩的男人,他只留下一個詞語,就高冷地飄然而去。

  「難看。」

  中島敦:「……」

  諸伏景光:怎麼和孩子說話的!

  安室透:雖然很不想認同他,但這次琴酒說得沒錯!

  藥研藤四郎無奈地看著房間內充滿生活氣息的眾人,雖然只過了半年左右,但這幾人已經在開始互相接受彼此的存在。從最初的針鋒相對、明槍暗箭,到現在已經可以指著一個男孩的校服進行沒有意義的爭吵,就連最冷漠的琴酒,現在也不怎麼對安室透和諸伏景光兩人發火了。

  他低頭,看了眼正在喝咖啡的天宮八重。

  難道這也在大將的計算之中嗎?

  天宮八重不知道藥研心裡所想,吃完早餐,她慢吞吞地放下杯子:「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等一等,Boss!」安室透見她要走,起身喊道,「我開車載您吧。」

  天宮八重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知道我要去哪裡嗎?」

  安室透確實不知,只是,他不放心讓天宮八重一個人出行。

  她輕笑:「這你就沒必要擔心,我讓萊伊過來了。波本,我記得你今天和琴酒有個任務要做,專心你的工作。」

  「是。」

  安室透有些遺憾地看著她離開,眼神在看到窗外赤井秀一的雪佛蘭時忽然變得銳利,下一秒又恢復了平時貼心的暖男模樣,變臉速度快到只有同樣敏銳的琴酒才注意到。

  赤井秀一的車停在別墅外的街道上。

  他孤零零地坐在駕駛室,抽出一根煙點燃,表情冷淡至極。而不遠處的房間裡,真酒假酒們正聚在一起熱鬧地吃早飯,在天宮八重看來,頗有一種「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的反差感。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

  「Boss。」看到她彎腰坐進副駕駛室,赤井秀一坐直身體,問道,「你要去哪裡?」

  她報出一個地名:「Scepter 4。」

  赤井秀一抬眸看了她一眼。

  雖然是美國人,但赤井秀一在組織臥底了三年多,對日本這邊的組織也相當有了解。他知道Scepter 4是這個國家官方的異能管理機構,而現在,黑衣組織的Boss居然要前往Scepter 4?

  是勾結在一起了嗎?還是黑衣組織打算利用Scepter 4做什麼事?

  一時間,赤井秀一的腦海裡閃過無數想法。

  但他面上絲毫不顯,而是盡職盡責地把天宮八重送到目的地。

  因為前一天打了招呼,宗像禮司特地派他的部下在門口迎接。

  迎面而來的,是一個瘦瘦高高的少年。

  Scepter 4統一的青色制服穿在他身上顯得要隨意許多,他懶洋洋地站著,手裡拿著一個平板,在上面飛快地輸入文字。方框形狀的黑色眼鏡架在鼻梁上,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文質彬彬的學生氣,但他眼睛裡掩藏不住他煩躁的心情。

  「歡迎。」

  少年連說話的聲音都透露著一股子倦怠,像極了一個瘋狂加班的社畜到了下班的點,還要被迫做自己不情願的工作,「我是Scepter 4的伏見猿比古,你就是室長的客人嗎?跟我到這邊來。」


第三十三章

  宗像禮司的辦公室, 與不久前來的那次幾乎沒有變化。

  只是房間最中央的桌子上,多了一個乳白的花瓶,其中隨意地放著滿滿一束紅玫瑰, 花朵飽滿美麗, 還凝著幾顆豆大的新鮮露水。

  天宮八重不著痕跡地掃過花瓶, 與走上前來和她主動握手的宗像禮司問了聲好。

  「青之王。」

  「天宮小姐,歡迎你,請坐。」

  她在宗像禮司的安排下提起裙擺, 走上和風十足的茶室, 在柔軟舒適的坐墊上坐下。

  她今天穿了一條裙擺極大的連衣裙, 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裙擺就如同一朵盛開的花朵, 在茶室一角鋪開。陽光從她背後的窗戶照射進來, 落在淺紅色的裙擺上,為其增加了幾分艷麗。

  恰與茶幾上的紅玫瑰遙相呼應。

  然而,這樣一朵優雅的紅玫瑰在下一秒, 看到宗像禮司推過來的那盤堆滿紅豆泥的食物時,迅速枯萎了。

  「……這是什麼?」

  「淡島君最喜歡的甜點,聽聞你過來, 她特地為你准備的, 請用吧。」

  宗像禮司一攤手,如願以償地看到總是鎮靜自若的女人表情開始崩壞。

  他勾了勾唇, 感覺心情明快了些。

  無奈地望著面前這份散發著恐怖氣息的甜點,天宮八重嘴角抽搐兩下, 把紅豆泥推回去:「你是這裡的主人, 理應你先食用, 請。」

  「這怎麼行?你是女士, 理應女士優先。」

  「我最近減肥,不能攝入大量糖分。」

  「只有多攝入營養,才能保證工作時頭腦清醒,我想你是需要這個的。」

  宗像禮司雙手交疊,自然地做出禮讓的姿態,然而這份姿態在天宮八重眼裡,就是妥妥的大魔王行為。

  看來這家伙前兩次吃了她的虧,如今迫不及待地想看她吃癟的樣子啊。

  她沉默片刻,緩緩勾起唇角:「我想我們今天約在這裡,也不是為了討論一份甜點的歸屬吧。」

  聽到這裡,宗像禮司也明白天宮八重打算談正事了,不禁惋惜:「原來在你的心裡,接下來要談的事情比紅豆泥更重要。」

  「那當然啦。」

  天宮八重彎了彎眸,稍微停頓了半分鐘,待宗像禮司將視線集中到她身上,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

  「最近我遇到了一點小麻煩,我的部下替我去調查之後發現了一條線索,似乎是某個異能集團的名字,我這才決定來找你。事關異能集團,你一定比我要清楚許多。」

  是的,雖然琴酒直接用鐵血手段解決了雲川議員,但那不代表事情就解決了。

  天宮八重還存著一個無法解答的問題。

  雲川議員,到底是從哪裡知道她的名字的。

  要知道,現在整個東京知道她身份的人不過了了,而且均呈現兩極分化的極端情況,要麼是黃金之王這種正道高層,要麼就是森鷗外、沢田綱吉這種與她同等級的黑手黨首領。

  除此之外,在一般人眼中——乃至在Scepter 4和宗像禮司眼中,她都只是個擁有強大異能的有錢女人。

  就算宗像禮司知道她背後藏著一大勢力外,在她還沒有透露更多信息的情況下,他很難把她和黑衣組織的Boss結合起來。

  用一句常用的話來形容:摧毀兩個地下組織的是黑衣組織的Boss,和她天宮八重有什麼關系?

  可是雲川議員,一個東京都政府普通的議員,偏偏注意到了她。

  這很奇怪。

  天宮八重和藥研一致認定,雲川議員背後還存在著幕後黑手。

  真正引導雲川議員找上她的,正是那個幕後黑手。

  而這件事,琴酒顯然也想到了。

  在把那個冤大頭議員連人帶車丟進河裡之前,琴酒直接把他的頭拉出車窗,用剛開過一槍、還在劇烈發熱的槍膛抵著中年男人的脖子,冷笑著逼問他。被死亡威脅的議員嚇得屁滾尿流,尖叫著說出了源頭。

  卻是他那個好女婿。

  原本他們都以為是雲川議員命令了他的入贅女婿,誰曾想竟是反過來的,是他的女婿,雲川警部補把天宮八重的線索透露給雲川議員,這才引發了後面的事情。

  琴酒聽到這裡,冷笑著松開手,正當雲川議員以為自己活下來了時,他的車忽然啟動,接著連人帶車栽進了幾米深的河川裡。

  之後他們又調查了雲川警部補,從他的手機裡得到了一個名字,那就是——

  「Jungle。」

  天宮八重端起宗像禮司遞給她的抹茶,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個英文單詞。

  宗像禮司皺了皺眉。

  不遠處,百無聊賴地站著發呆的伏見猿比古猛然抬頭,眼中閃過一抹不敢置信。

  天宮八重將兩人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心裡大概有了考量。

  「看來你們都知道這個叫Jungle的軟件?」

  「是啊。」

  從短暫的震驚中回過神,宗像禮司搖了搖頭,「反倒是你,居然連年輕人中流行的Jungle都不知道,莫非你是生活在原始山洞的原始人嗎?」

  原來這個軟件在當下社會非常受年輕人歡迎?

  天宮八重在心裡思索。

  見她沒有反駁「原始人」這幾個詞,宗像禮司眸光一閃,似乎領悟到了什麼。

  隨後他抬頭看向不遠處的伏見:「伏見君,你來解釋吧,畢竟你曾經與Jungle有非常直接的接觸,不是嗎?」

  天宮八重微怔,轉頭去看那個陰郁懶散的少年。

  其實在進門之前她就覺得這少年長得與她還在當審神者時召喚的一把刀劍,明石/國行有幾分相似,因此也愛屋及烏,對少年多了幾分好感。

  現在見少年要說了,她露出幾分專注的神情。

  ……

  伏見猿比古確實與Jungle、以及Jungle背後的人有著莫大的關系。

  Jungle,意味「叢林」。從名字就可以看出,它屬於七大王權者中的綠之王。

  在伏見猿比古還沒有加入周防尊的氏族,成為赤組成員時,就以他高超的電腦技術獲得了綠之王的注意。那時候還是國中生的他不知天高地厚,想要用自己的電腦技術和Jungle背後的人一決高下,卻被對方徹底打趴下。

  後來他從周防尊手下跳槽到宗像禮司手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由於綠之王在其中作梗。

  「是嗎?」

  天宮八重垂下眸,若有所思,「現任的綠之王啊……」

  由石板選出的七大王權者,分別擁有白銀、黃金、赤、青、綠、灰和無色這七個顏色,其中綠之王司掌「變革」的力量。

  天宮八重還記得,她那個年代的綠之王是一個激進暴躁的老頭子,經常會和當時還是壯年的黃金之王在某件事情的看法上爭個不停。每當他們吵架,她與夏目烏丸三人就躲在一旁角落,睜著三雙水靈的眼睛看著他們,順便還會從他們的交談中收獲一些知識。

  沒想到五十年後,這個時代的綠之王居然是個隱藏在網絡背後的家伙。

  還真是時代變了。

  「但是,他為何會找上我?」她疑惑道,如果是以前的她就算了,現在自己還沒有插手王權者的世界,怎麼就被綠之王針對了。

  宗像禮司嘆了口氣。

  「也許,這次是我連累了你。」

  他看了看茫然不解的天宮八重,將一些只有王權者內部才知道的事情娓娓道來:「雖然擁有『變革』的力量,但這個綠之王的想法十分激進,並且一直與赤青兩個氏族關系惡劣。我想,是因為我委托你去照顧赤之王,綠之王才會盯上你。」

  天宮八重眉頭一皺。

  聽宗像禮司這麼說,似乎她被綠之王針對,確實是無妄之災。

  但天宮八重的直覺告訴她,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要搞清楚對方的策略,恐怕還得從他的動機入手。按照宗像禮司所說,綠之王一直與赤青兩族關系惡劣,這恐怕不是平白無故產生的,而是綠之王故意而為之。

  他在有意和赤青兩族交惡。

  而他堅持了好幾年,這意味著這麼做,他能從中獲得利益。

  天宮八重在心裡留了個心眼。她決定找個時間,去問問這件事的另一個當事人,周防尊。

  然而,從Scepter 4回來的第二天下午,她剛在前往吠舞羅酒吧的路上,就冷不丁接到一個電話。

  她接起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十分急切,天宮八重聽著聽著,眉頭緊緊擰起:「……我知道了,現在立刻過去。你別急。」

  隨後她掐斷電話,轉頭向赤井秀一喊道:「去杯戶中央醫院。」

  赤井秀一一怔,轉動方向盤開上另一條路:「有人受傷了嗎?」

  他推測可能是組織裡的某一瓶酒受了傷,應該是琴酒、波本這種級別的,才能讓酒廠的Boss露出這麼焦急的表情。

  她卻搖了搖頭:「誰知道呢,醫院只說是一個受了重傷的病人,急需用血。但離他們最近的血庫裡儲存的血不夠了,為了及時輸血,他們找到了離醫院最近的我。」

  血庫裡血不夠,而她是最近的血源?

  赤井秀一思索片刻,隨即恍然大悟:「Boss是Rh陰性血?」

  「是啊。」

  天宮八重一只手撐著腦袋,無奈地嘆了口氣,「而且還是Rh陰性裡最稀有的AB型,少見吧?」

  赤井秀一皺了皺眉。

  Rh陰性血,一般這種血型的人只有輸同血型的血才不會發生危險,但這個血型在日本十分稀少,因此,各大醫院都會保留Rh陰性血的人的電話。而她,居然還是Rh陰性裡的AB型。

  赤井秀一瞥了眼身旁,看似柔弱的女性更加脆弱的脖子。

  若是她忽然受傷,又得不到及時輸血……

  一代黑衣組織首領,就會立刻香消玉殞。

  這個想法只出現了幾秒,赤井秀一抬了抬下巴,收回眼睛裡匆匆閃過的冷意。

  醫院很快就到了,赤井秀一用高超的車技漂移停車。天宮八重比他更著急,不等車停穩就開門下車,在護士的引領下匆匆走進醫院的門。

  她似乎是救人心切。

  護士領著她走過一個又一個拐彎,最後把她帶到一條筆直的通道。

  「病人正在裡面做手術,請您在這裡等待片刻,我讓人帶您去做血型匹配。一旦成功匹配立刻帶您去獻血。」

  說完她跑去找人了。

  但天宮八重此刻,卻是呆愣愣地停在原地,美麗的紅眸中緩緩流出幾分訝異。

  因為,在她的面前,正齊刷刷地站著一群人。

  他們站姿挺拔,穿著整齊劃一的青色制服——劃重點,青色的。

  天宮八重看了看手術室門口的金發女性,再看看她身邊眼熟的陰郁少年,心裡逐漸浮現起一個糟糕的猜測。

  「難道說,手術室裡躺著的人是……」

  淡島世理沉重的表情回答了她。

  「沒錯……」

  「裡面躺著的,正是室長。」


第三十四章

  宗像禮司重傷了?

  天宮八重眸光微暗, 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人,居然可以重創王權者。

  淡島世理的臉色非常不好,宗像禮司倒下後, 失去主心骨的她變得失魂落魄。天宮八重見狀, 把探詢的目光移到伏見猿比古身上。

  伏見「嘖」了一聲,雖然不想成為眾人的焦點,但還是耐著性子向她解釋。

  「是Jungle。」

  「哦?」

  天宮八重挑了挑眉, 「這可真是……巧的過分啊。」

  昨天, 天宮八重剛和宗像禮司交流了Jungle和綠之王的事情, 沒想到今天對方就動了手。

  說是巧合?恐怕只有伏特加才信。

  天宮八重有理由懷疑,綠之王一直在密切監控赤青兩色的氏族,否則怎麼會那麼巧的,就在天宮八重把目光放到他們身上時, 宗像禮司就出了意外。

  「是他們從後面偷襲的!」青組中有幾個青年氣呼呼地說道,他們面色不虞,顯然是被綠之氏族的卑劣手段氣得不輕。

  「沒錯!故意找我們的茬, 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以為我們Scepter 4是好欺負的嗎?」

  「絕對要讓他們好看!」

  這時,護士拉著血檢處的同事匆匆趕來, 天宮八重讓姍姍來遲的赤井秀一留在這裡等候消息, 隨後跟著護士去做抽血檢查。

  看見她的動作, 原本氣呼呼的青年們逐漸安靜下來。

  從醫生那裡聽說了宗像禮司是熊貓血的緊張心情也慢慢平復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議。

  「難道說這位小姐也是……?」

  她的確是。

  伏見猿比古默不作聲地從自己隨身的終端裡調出天宮八重的資料。

  她的資料加密等級很奇怪, 在過往經歷、學歷、住址、異能這些比較重要的內容,寫得一清二楚,任何有權限的人都能調查到。但是——

  伏見把屏幕向上滑, 就看到她的出生年月和血型一處, 均寫著模糊不清的【機密】二字。

  再結合護士說要聯系離醫院最近的陰性血救助者, 接著就聯系到了她。

  伏見猿比古可以肯定,天宮八重也是同樣的Rh陰性血,也許還是和室長一樣的AB型。

  血庫裡的血在室長受傷前幾個小時被用完了,從最近的血液中心調過來,饒是在這擁擠的東京市區也要好幾個小時。再加上宗像禮司是Rh陰性血裡最少見的AB型,和他同血型的人在東京市恐怕只有寥寥幾千人,若是其中再有人因生病熬夜等原因污染了自身血液,導致無血可輸……

  室長毫無疑問會倒下。

  然而,綠之王和他們都沒想到,就在室長的身邊,居然還有這麼一個人,有著和他完全一致的血型,住在離他很近的街區。就算室長真的倒下,她也可以隨時趕過來救人。

  可以說,這是讓綠之王措手不及的變故。

  而就是這個變故,讓綠之王徹底暴露了自己的想法。雖然不知道他為了什麼,但他對室長的殺意是真的。

  今天吃了虧的Scepter 4,必不會再留破綻給他,日後綠之王還想對宗像禮司做些什麼,已經是難於上青天了。

  伏見低頭思索著,忽然脊背一涼,猛地抬頭,狐疑地看了眼身邊的赤井秀一。對方一直維持著一個姿勢在吸煙,仿佛剛才他察覺到的陰冷的窺探只是錯覺。

  是錯覺……不,不是。

  這個男人有問題。

  伏見皺了皺眉,關閉終端。

  這時,他看到天宮八重從采血室走出來。

  「情況如何?」

  淡島世理焦急地走上前詢問,天宮八重見狀無奈一笑,解開針織開衫的扣子,拉開一半,露出她小臂上用棉球和繃帶緊緊固定止血的地方。

  青組的眾人都放松下來。

  「太好了……」他們低喃了幾句,隨後拉住天宮八重的雙手真誠地向她道謝:「謝謝你,室長夫……不!我是說,天宮小姐!」

  似乎不小心說漏嘴了什麼東西,一群粗糙的漢子急急忙忙地用聲音掩飾。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並不介意這群血氣方剛的青年誤把她和宗像禮司拉到一起的行為。

  雖然獻了血,暫時緩解了情況之急,但手術還要幾個小時。天宮八重懶得繼續在醫院等待,干脆告訴淡島世理她要先走一步。

  離開之前,她走到伏見猿比古身前,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到旁邊,低聲叮囑了幾句,隨後帶著赤井秀一離開。

  伏見猿比古回頭,看到青組的眾人正用復雜的眼神看他。

  伏見哂笑:「怎麼?」

  「我只是忽然覺得。」青組中唯一一個結過婚的加茂摸著下巴,故作深沉地說,「年下也很好吃的樣子。」

  伏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哈?你們腦子進水了吧!一個個不工作待在這裡是閑的發慌嗎?快點給我去封鎖消息,今天發生的事情絕不能讓外人知道,聽到沒有!」

  Scepter 4的三把手一聲令下,原本還站著八卦的大家立刻開始各忙各的。

  看著這群不得力的下屬,伏見用力「嘖」了一聲,眼中滿是嫌棄。

  想到離開前天宮八重說的那句話,他更嫌棄了。

  居然說要送點東西給室長……這兩人就算真的要找人秀恩愛,干嘛逮著他一個人秀?

  煩死了!

  伏見心情陰郁得不行,但幾個小時後快遞送到,他還是乖乖出去取了。

  那是一束精心修剪的玫瑰花,裝在瓷白花瓶中,由快遞員親手送到宗像禮司的床頭。

  宗像禮司醒來時,入眼正是這一大片熟悉的紅。

  他平靜地坐起身,笑著安撫了因為他忽然倒下而焦急的部下們。

  「我沒事,請不用擔心。」

  待病房安靜下來,只剩下淡島世理和伏見猿比古兩人時,宗像禮司才裝作不經意地問起床頭的紅玫瑰的來歷。

  伏見露出一個惡劣的笑:「是那個人送給你的哦。順便一提,因為室長的血型太麻煩,血庫裡的庫存都用光了,醫院這才特地,把她找過來給你輸血。」

  他把「特意」一詞說得格外清晰。

  宗像禮司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血型異於常人,當自己後背中彈倒下時,心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也是不妙。但從伏見三言兩語的透露中,宗像禮司逐漸意識到,天宮八重和他是一樣的存在。

  「哦呀哦呀,這可真是……」

  病床上,深藍發的男人輕聲笑了,下意識抬手想要推眼鏡,但他剛剛醒來,眼鏡還沒有戴上。這個突兀的動作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好在他立刻就彌補了這一刻的觸動,宗像禮司把手放下,開口道:「這是綠之王對我們的開戰宣言,淡島君,傳令下去,全市範圍內搜查綠之氏族的成員。」

  伏見猿比古:「……」呵,大人。

  淡島世理也發現了他的異樣,但作為宗像禮司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她會無條件聽從他的任何命令,因此她只是點了點頭:「我立刻去辦。」

  兩個部下也離開了。

  宗像禮司慢慢伸手,從玫瑰花中取出其中最飽滿美麗的一朵。

  玫瑰很新鮮,是當天現摘的,剛拿出來就灑了他滿手花香。

  宗像禮司揚起唇角。

  這還真是一個,不錯的見面禮呢。

  ……

  另一頭,天宮八重從醫院出來,天空下起了雨。

  雨大的不算很大,淅淅瀝瀝的,在周圍拉開一片細密的雨簾。

  天色已暗,天宮八重站在醫院門口,仰頭看了看天,決定先不去吠舞羅了,讓赤井秀一先載自己回去。

  漆黑的夜幕下,雪佛蘭悄無聲息地在路上行駛。車子劃開道路中央的積水,在昏暗的路面上拖出兩條長長的痕跡。

  今天赤井秀一做了一天司機,每次天宮八重要談正事時,他都在外面等候,看似是個很慘的工具人。

  但他也不是沒有收獲。

  伏見猿比古的直覺是對的,赤井秀一的確偷看了他平板上的內容,並把這些內容都記了下來。

  以後與黑衣組織交戰,這些內容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長發的FBI探員在心裡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並不知道組織裡另外幾瓶假酒早就投了敵。

  這時,在車後座安靜發呆的天宮八重,忽然看到窗外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停車!」

  她驚訝地瞪大雙眼,沉穩的氣質在這一刻被打破,竟流露出幾分茫然無措。赤井秀一從未見過她如此不鎮定的樣子,急忙把車停到路邊。

  天宮八重打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跑進雨裡。

  赤井秀一慢了一步,等他拿著兩把雨傘下車時,天宮八重已經來到不遠處的一個巷子。

  她有些喘息。

  但還是執著地望著巷子裡,堆滿垃圾的垃圾桶邊上坐著的那個人,驚訝的表情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不加掩飾的懷念和欣喜。

  「找到你了……」

  赤井秀一驚訝地發覺,天宮八重原本低沉的聲音變得柔和。

  聽到她的聲音,垃圾桶旁邊,那個雙手抱膝,把頭埋在膝蓋裡的少年也抬起頭。

  他有一雙閃著藍光的妖異眼眸。

  在他沒有做出任何情緒反應時,這雙妖異藍眸只是帶著淡淡冷意,仿佛眼前兩個人根本不是人類,而是需要斬殺的魔物。

  「你是誰?」

  少年的聲音也帶著一份清冷,然而,比起他的冷漠,天宮八重則要溫柔許多。她走到他面前,彎下膝蓋,伸出自己的手。

  寬大的裙擺因此垂到地面,被雨水和泥濘弄髒,但她並不在意。

  她只是溫和地看著他。

  黑夜中有霓虹燈的光投下來,紅發的女人身著紅裙,背後是霓虹燈偏紅的燈光。

  與之相對的,藍眸少年坐在肮髒的地面,雨水從他周圍砸下,打濕他身上廉價的運動服,他的背後沒有光,只有深藍色的黑暗。

  以不同顏色的光為分界線,他們仿佛身隔兩個世界。

  而現在,在現實這邊,有人向他伸出了手。

  「你現在還不認識我,這很正常。因為我們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未來。我們相遇在兩百年後,戰火紛飛的戰場。」

  她說著,露出一個太陽般溫暖的笑容。

  「未來的你找到了16歲的我,那麼現在,輪到現在的我來找過去的你了。夜鬥。」


第三十五章

  天宮八重把濕漉漉的夜鬥撿了回去。

  說是撿回去, 其實也不對。

  准確來說,在天宮八重說完那句話後,原本還有些頹廢的少年眉眼一彎, 直接從地面彈起, 擺出了一副誇張到極致的營業笑臉:「難道說是客人?你好,我就是多快好省安全安心送貨上門的夜鬥!不管有什麼事都可以呼喊我哦——」

  話未說完,他頭頂一重。

  一件薄薄的針織外套披到他頭上。

  外套不厚, 相反, 因為吸飽了雨水, 反而變得很沉。

  夜鬥微怔,臉上過分誇張的表情也凝固了一瞬。

  他下意識抬起手,摸了一把從頭上垂下來的衣袖。潮濕的棉衣摸起來是冷的,夜鬥卻覺得心底有一陣微妙的暖意。

  這很奇怪。

  在夜鬥的記憶中, 他與面前這個溫婉昳麗的姑娘,應該是素未蒙面。

  可是她的笑容,看起來那麼熟悉。

  「……」

  夜鬥沉默片刻, 忽然大驚失色,用兩只手臂緊緊抱住自己, 瘋狂後退:「該不會我以前拋棄過你, 你是回來復仇的吧?!請放過我!我真的知道錯了, 對不起!對不起honey(親愛的)——!!!」

  天宮八重:「……」

  啊, 是熟悉的味道呢。

  看來不管過多久, 這家伙帥不過三秒的蠢萌性格都不會改變。

  天宮八重知道,現在的夜鬥不是兩百年後的夜鬥,這會兒他沒有和她相處的記憶, 就算她把未來的那些事情說出來, 夜鬥也不一定會相信。

  而且, 赤井秀一還在她身後。

  念及此,她深吸了一口氣。

  「五元。」

  望著對面忽然愣住的少年,天宮八重溫和地笑道:「一次是五元對吧。你跟我回家,錢什麼的不是問題,正好,我家還蠻大的。」

  赤井秀一:「……」

  這是什麼引人犯罪的話題!!!

  在正義的FBI搜查官眼中,初見時神情冷漠脆弱的夜鬥就是一個窮困潦倒的失足少年,而天宮八重,宛如拿著錢財包養小白臉,使人墮落的無恥富婆。

  而且,一次五元是不是太便宜了點?

  赤井秀一懷疑,到底是怎樣殘酷的家庭,才能讓一個長相還算俊秀的少年出來做這種工作?

  他看起來只有19歲啊!

  天宮八重第一次開口時,聲音壓得很輕,赤井秀一沒有聽到她說了什麼。

  因此,赤井秀一並沒有把夜鬥往怪力亂神的方向去想,而是滿心疑慮的開始思考一些更嚴肅的社會問題。

  光線昏暗的小巷子裡,神明灼灼的藍眸還在和人類女性的紅眸久久對視。

  半晌,夜鬥垂下眸:「你認識我?」

  褪去了不正經的氣質,他又變得清冷凜冽起來。

  天宮八重微笑著點頭:「當然。」

  「在哪裡?」

  「想知道嗎?跟我回去就告訴你。」

  夜鬥:「……」

  警惕又謹慎看了眼天宮八重,確定對方身上並沒有敵意,夜鬥這才放松肩膀,再次變得不正經起來,跑過來一把抱住天宮八重的手臂,像一只流浪的貓咪蹭蹭。

  「那就拜托你啦!客人!」

  天宮八重:「……」

  啊,怎麼說呢。

  就算自己已經從16歲長到24歲,在這家伙面前,總是受累的那一方啊。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拉著夜鬥回到家中。

  寬敞的別墅燈火通明——這是天宮八重的習慣,每到夜晚只要家裡有人,就會把別墅裡幾盞最亮的燈都打開。

  真酒和假酒都還未歸,中島敦去參加帝丹的社團活動了,藥研倒是在的。聽到汽車停下又離開的聲音,他從三樓的窗口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忽然就愣住了。

  那個是……

  藥研一腳踏上窗台,用力一躍,從三樓輕巧地降落在草坪上。

  夜鬥被從天而降的刀劍付喪神嚇了一跳:「嗚哇?」

  他回過神來,好奇地看了眼藥研:「居然是刀劍付喪神誒——連這種少見的器靈之物都能擁有,客人,你到底是什麼人?」

  藥研則是抬頭打量了一番夜鬥,轉頭和天宮八重對了個暗號:「大將,你這是從哪裡撿來的?」

  天宮八重報了個地名。

  藥研了然:「原來現在就已經存在了嗎……夜鬥神。」

  他走到夜鬥身邊,像是什麼都知道一般,拍了拍夜鬥的後背。

  「我知道你還有話要問,但是先去洗個澡吧,大將的家可不允許濕漉漉的流浪貓進來。」

  夜鬥撇嘴:「……別把我比作流浪貓啊!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神明——」

  「是是,我知道的,有什麼話進去再說吧。」

  藥研藤四郎非常熟練地把人按進屋。

  天宮八重望著他們的背影,嘆了口氣。

  她緩緩抬手,觸摸著自己的左胸,心髒從最初見到夜鬥時的劇烈跳動到現在慢慢平復下來。

  她輕笑一聲:「不管如何,終於找到你了……」

  沒想到這個時代,還能與你相見。

  夜鬥,我最尊敬的神明。

  ……

  夜鬥被推進了藥研房間的洗浴室。

  磨砂的玻璃門一關,藥研藤四郎靠在門上,大聲朝裡面說道:「裡面缺什麼就跟我說。」

  「我知道啦,知道了啦。不要這麼著急。」

  夜鬥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衛生間中央。

  腳下是光滑的瓷磚,牆面貼著金色的高級牆紙,洗漱台上各類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另一邊用透明玻璃做了一道干濕分離的隔離門,浴缸大得可以容納兩個人。

  怎麼看,這都是居無定所、貧窮到只能睡神社的夜鬥神以前從未見過的地方。

  他走到洗漱台邊。

  鏡子裡的少年狼狽不堪,頭發貼著額頭,倒還真有幾分流浪貓的樣子了。

  磨砂玻璃門外,黑色的影子走得有些遠了。夜鬥抬高聲音:「我說,你還在嗎?」

  「我在。怎麼了,是不是水不夠熱?」

  藥研正蹲在衣櫃前翻找衣服,但他的衣服夜鬥穿不上。雖說是強大帥氣的刀劍付喪神,但藥研是由短刀幻化而成,就和港黑的中原中也一樣,頂了天也只有一米六。

  見自己的衣服不能給他穿,藥研打算去其他人的房間裡找找。這時,他聽到夜鬥疑慮的聲音。

  「那個人,為什麼要帶我回來?她認識我嗎?」

  藥研聽到這裡,無奈地放下手中的白襯衫。

  「夜鬥神,你知道我是刀劍付喪神吧?」

  夜鬥皺了皺眉。

  「那麼,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千萬別害怕。我會告訴你我和大將的故事,還有……你的故事。」

  與藥研房間一層之隔的三樓。

  天宮八重簡單地用熱水衝了個澡。

  從赤井秀一車上跑下來時,她沒有撐傘,淋了好一會兒雨,回來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四肢在變冷。

  明天還有事要辦,她不能在這個時候感冒倒下。

  裹著浴巾出來,她在梳妝台前坐下,用電吹風開始打理自己的頭發。

  紅發被打濕後結成幾塊,呈現出比平時更深的深紅色,天宮八重百無聊賴地望著鏡中眉目清淺的女人,恍惚間又想起正在醫院的宗像禮司。

  果然……她還是很在意綠之王的事情。

  Jungle是綠之氏族互相交流時使用的APP,那個雲川議員的贅婿,也是收到了Jungle發布的任務,才會把她的事情告訴雲川議員。

  照這麼看,綠之王應該是通過網絡APP來控制自己的軍團的。

  網絡啊。

  天宮八重出生的年代,距離電子計算機誕生也不過二十年,截止她去當審神者之前,互聯網還沒有發明出來。因此,天宮八重對網絡的一切知識,都是在未來的時之政府裡學習的。

  即便如此,她也對網絡了解頗多。她很清楚,沒有真實性的網絡可以徹底放大一個人的惡意,綠之王就是這樣。他很聰明地躲在了APP後面,利用Jungle這個軟件給用戶發布任務,同時告訴用戶們,只要點數達到最頂級,就可以獲得王權者的力量。

  那些點數最多的任務,均被設計成針對赤青兩組的任務。

  這樣,他就可以什麼都不做,還能給吠舞羅和Scepter 4下絆子了。

  就算任務失敗也不要緊,搞怪的是普通人,周防尊和宗像禮司不會閑到和沒有能力的一般人較真。那些用戶被王權者放過後,不僅不會反思自己,還會為了得到Jungle的點數,繼續鍥而不舍地接任務。

  可以說這是一個死循環。

  手機軟件、用戶、任務、點數……環環相扣。那麼,她應該從哪裡進行突破呢?

  二樓的洗浴室裡。

  藥研仔細向夜鬥解釋了2205年的審神者與刀劍付喪神機制。

  夜鬥若有所思:「所以,你們都是未來的人。」

  「不,只有我是。」藥研笑了笑,「大將是這個時代的人類。時之政府發現了這個時代的大將擁有很強的力量,這才穿越時空找到她。」

  夜鬥明白了。

  他頷首,但表情還是有些咋咋呼呼:「那——為什麼她會認識我啊?啊!難道說我在未來已經成為全日本最有名的神了嗎?!我有自己的神社了嗎?!」

  藥研禮貌地打破他的幻想:「你好,還沒有。」

  夜鬥:「嗚——」

  被現實打擊的神明頓時像一只泄了氣的小貓咪,土下座在衛生間的瓷磚上。

  藥研繼續補刀:「順帶一提,未來的你好幾次被大將搭救了哦。」

  夜鬥:「咕嘎——」

  夜鬥神,再起不能。

  他像一個被打敗的史萊姆,啪嘰倒在地上。

  門外傳來藥研輕笑的聲音,似乎是覺得他太慘了,藥研安慰道:「別難過,雖然還沒有成名,但未來的你已經是小有名氣的武神了。」

  夜鬥這才好受了些。

  聽到衛生間裡傳來淋浴的聲音,藥研看了一會兒磨砂玻璃門,轉身走出房間。

  他其實隱藏了一部分情況,沒有說出來。

  未來的夜鬥並沒有被天宮八重搭救,相反,是他屢次搭救了天宮八重。

  藥研至今還記得那一天。

  天宮八重當上審神者的前幾個月,還很稚嫩。只有16歲的少女,和只有寥寥幾把短刀打刀的貧瘠隊伍,他們還不具備上中級戰場的能力,甚至在低級戰場都有可能翻車。

  那天就是如此。

  那是一個他們來過好幾次的初級戰場。由於部署出了差錯,藥研和他的兄弟被接連斬落馬下,多虧藥研眼疾手快,一刀橫亙過去,把差點要踩到他們頭上的馬開膛破肚,這才勉強活了下來。

  但也因此,他們暴露出了站在最後面的天宮八重。

  16歲的審神者初出茅廬,眼睜睜地望著凶狠的敵人衝到面前,高舉手中沾滿血的武器。她雙眸瞪大,想要立刻躲開,身體卻因為恐懼而凍結,無法移動一步。

  藥研發了瘋一般要衝過去救她,但他所在的距離太遠,只能眼睜睜看著敵人的武器從頭頂揮下,眼看就要砍在審神者臉上——

  武器忽然斷了。

  斷裂的源頭是一個深藍發的少年,他手中舉著一把纖細的無鞘太刀,另一只手中是一把脅差,他的表情是藥研從未見過的陰冷殘酷,仿佛這些敵人要殺的不是審神者,而是他最珍貴的寶物。

  少年揮舞著雙刀流,短短一分鐘內,就把藥研他們打不過的敵人盡數解決干淨。

  然後他來到呆滯的審神者面前,丟下雙刀,一把抱住了她。

  「找到你了。」

  年幼的少女:「誒?」

  同樣疑惑的還有藥研,他和兄弟們對視一眼,驚疑不定。下一秒,他聽到少年聲音顫抖著說。

  「距離你去世已經一百多年了……現在,我終於又找到你了,八重。」


第三十六章

  天宮八重走下樓梯, 看到藥研站在二樓走道。

  「夜鬥呢?」

  「在裡面。」

  藥研指了指房間裡,「他應該還在洗澡,要不先等一會兒——」

  話音未落, 天宮八重推門走了進去。

  藥研:「……」好吧。

  屋子裡剛套上一件白襯衫的夜鬥:「……」

  他褲子都沒來得及穿上,就急急忙忙扯過床上的被子:「干、干什麼忽然闖進來……」

  從來都是自己用無下限的厚臉皮打敗別人, 夜鬥還是第一次遇到自己這麼羞赧的場合。被對方沉靜地看著, 夜鬥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發燙。

  「男、男女有別……對了!我可是男人!你這個樣子,可是會讓我誤會你喜歡我的哦!」

  為了緩解尷尬, 夜鬥左瞄右看, 當視線觸及房間裡的一扇穿衣鏡時猛地反應過來, 立刻露出輕浮揶揄的笑,用手抵著下巴, 一副已經懂了的樣子認真點頭:「是嗎, 原來是這樣啊, 你喜歡我啊!所以才會用貴賓的禮節款待我吧,嗯嗯。我知道了,你真是個了不起的信徒呢!為你點贊!」

  少年神明用理所當然的語氣接受了她的好意,裝傻賣萌的樣子一看就很欠揍。

  然而,面對他這樣欠打的態度,天宮八重只是溫和地笑了。

  「沒錯。」

  「誒?!」

  夜鬥瞪大雙眼, 吃驚地看著面前淡定承認的人類女性。

  她說的沒錯,是指哪方面?信徒,還是喜歡?難道說她真的……對他抱有愛慕之情?這就是桃花運嗎?真的嗎,單身了幾百年, 自己終於要轉運了嗎?!!

  糾結中, 夜鬥沒察覺自己緊抓著被子的手松了點, 潔白的被褥隨之掉下一半, 懸懸掛在腰際,一個非常危險的位置。

  天宮八重好心一指。

  夜鬥低頭看了眼,臉霎時紅了,急忙轉身套上睡褲。

  同時他抬高音量:「我說,你不要真的喜歡上我啊!我可是偉大的夜鬥大人,將來可是要成為日本第一的神明的!我們人神有別,你還是盡、盡快放棄這個想法吧!」

  天宮八重好整以暇地抱著手臂:「你在胡說什麼?」

  夜鬥呆:「誒?」

  天宮八重好笑地看他忽然空白的表情,熟練找到他的弱點,一擊命中:「你在未來也沒有成名哦。」

  夜鬥:「……」

  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話題了,但夜鬥還是露出被擊沉的表情。

  看著失落的夜鬥,天宮八重心情舒暢地笑了起來。要知道兩百年後的那個夜鬥也經常在她面前賣蠢,然後被她一秒戳破,像一個泄氣的氣球帥不過三秒,久而久之,天宮八重也摸索出了一套完美的哄人法子。

  「好啦,不和你開玩笑了。」

  玩弄完夜鬥,她輕笑一聲,走到他面前,「我道歉。剛才只是玩笑,未來的你很帥哦,非常非常帥。第一次在我面前出現時,我還以為你是神明下凡呢——雖然後來發現你只是個傻白甜的廢柴。」

  「你剛才說了廢柴吧,你說了吧!我都聽到了喂!」

  「但是——」

  沒有理會夜鬥的反抗,天宮八重自顧自說道,「你救了我,你將我引上一條完整的人生道路,我當審神者的那八年裡,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所以,不管現在你是什麼樣子,不管你過得有多落魄,在我心中,你都是我的神明,而我是你的信徒。」

  原來只是信徒啊……

  莫名其妙的,夜鬥心中劃過這樣一道失落的情緒。

  但這一點失落,很快就被湧上心頭的喜悅所衝淡,夜鬥的表情慢慢膨脹起來:「真的?你真是我的信徒?稍等一下,我找找手機,你再說一遍,要很大聲的哦!我要把這句話錄下來給其他的神聽!」

  僅僅是多了一個信徒,他就高興地像找不著家的孩子。

  天宮八重無奈,配合他錄好音後看了看時間:「都這個點了,你晚飯吃了嗎?」

  「沒有!」

  自從得知天宮八重是他的信徒,夜鬥就徹底拋棄了最後一絲神的尊嚴,開心地在房間大床上打了個滾,他雙手捧著軟乎乎的臉蛋,喜滋滋地把錄音發給自己交好的幾個神:「給神明供奉是你的責任吧?快點去快點去!我要吃最貴的肉!」

  「……」

  望著自信心膨脹到沒邊的少年,天宮八重清了清嗓子:「五元。」

  夜鬥默默轉頭。

  天宮八重將手中一枚銅制的五元硬幣彈了出去,夜鬥立刻撲過來接住,急忙把硬幣放到自己隨身攜帶的儲蓄瓶裡:「呼,好危險!」

  天宮八重蹲下來,笑吟吟地看著他:「這個五元,想要嗎?」

  夜鬥抱緊儲蓄瓶,點頭如搗蒜。

  「那麼,你就要聽我的話。我記得你會幫人類解決願望,而完成後收到報酬就是五元,一枚硬幣一個願望,對吧?」

  天宮八重笑容漸漸加深。

  在夜鬥看來,此時的她看起來宛如一個惡魔。

  「你、你要干什麼?」

  夜鬥裝作羞澀地捂住下/腹,「如果你一定要堅持,那我也不是不可以……」

  話未說完,他的額頭就被彈了一下。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不要惹我不高興,不然,我就要收回這個了哦。」

  一聽說要收回供奉的錢,夜鬥大驚失色:「魔鬼!」

  「對啊,我就是魔鬼。」天宮八重眯著眼笑得愉悅,「你該不會以為我是上天派來拯救你的天使吧?這可不行啊,夜鬥,你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居然還這麼天真?」

  夜鬥:「……」

  他捂著心口默默倒下。

  此刻,他滿腦袋都是一個想法。

  未來的自己,到底為什麼要救這麼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呢。

  ……

  天宮八重離開房間,叮囑門口的藥研。

  「給他煮一點食物吧。」

  藥研頷首,隨後又問她:「你打算拿他怎麼辦?」

  雖然天宮八重把夜鬥帶了回來,但對方畢竟是神,是彼岸的存在。若是將他長期留下來,說不定會把彼岸的妖魔鬼怪吸引過來,到時候牽連到家裡的幾瓶酒,就不太好了。

  天宮八重搖了搖頭:「放心,他會走的。」

  「為什麼?」

  明明冒著大雨和假酒的風險把他帶了回來,卻不打算留下他嗎?

  「夜鬥心裡有數。」天宮八重用篤定的口氣說道,「他是神,是活在人類信仰中的存在,他需要回應更多人的願望,而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所以他會離開。」

  言語中對夜鬥的想法了如指掌。

  「不過,就算他離開了,我這兒也有他的聯系方式。別擔心,他會隨叫隨到的。」

  說著她狡黠一笑,向藥研揮了揮手機屏幕。

  藥研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逐漸意識到,這兩人之間的羈絆就是一場時空閉環。

  16歲的天宮八重在未來邂逅了夜鬥神,與他結下緣分。接著她回到現代,找到了現代的夜鬥神,現代的夜鬥神和她結下新的緣分,也許是欣賞,也許是喜歡,總之他一直牢記了兩百年,直到在未來的戰場上遇到穿越時空的少女,再次展開那場命中注定的相遇。

  很難分清他們兩人到底是誰先遇到誰,但藥研可以肯定,這是一場注定會發生的相遇。

  而且,身為旁觀者的藥研很清楚,未來的那位夜鬥神對審神者抱有的想法,絕非朋友那麼簡單,他深愛著審神者。最初藥研不明白這份感情從何而起,現在他明白了,就在這裡,過去和未來交織的節點上。

  不過,藥研並不打算多嘴什麼。

  刀劍付喪神懶洋洋地靠著牆壁,雙手環胸,手中把玩著自己的本體短刀。銳利的刀尖在少年白皙的手指上轉動,轉出雷電驚鴻般的白光,映在他清凌凌的紫眸中。

  正如他以前冷眼旁觀那樣,藥研藤四郎的一舉一動,都是為了天宮八重而存在,也只為她而存在。

  至於夜鬥神——除非大將心動,否則,藥研不會對他做任何反應。

  ……

  第二天,天宮八重起床,果不其然聽到藥研走過來和她彙報,說夜鬥已經離去了。

  別墅裡的其他人並不知道昨晚有人入住,天宮八重也就沒有告訴他們。她伸了個懶腰,下床換衣服。

  「今天雪莉約你見面,說是有新的研究成果和你探討。」藥研拿著行程小冊子,一板一眼地念道,「司機還是安排萊伊,可以嗎?」

  天宮八重:「……」

  啊這。

  堂堂一個FBI搜查官,三番兩次來給她當司機,是不是太慘了點。

  何況,雪莉研究的APTX-4869是組織最重要的機密,是組織用來收買人心的關鍵道具,它的效果連琴酒這種等級的干部都不知道。又怎麼能隨便暴露給一瓶假酒?

  還是一瓶她還沒有收服的假酒。

  「換個人吧。」她搖了搖頭,「萊伊不行。」

  於是藥研把人選從赤井秀一換成了安室透。

  安室透當然很願意干這趟活,開個車而已,他的車技就算放眼整個組織也是數一數二的。更何況,他也很好奇雪莉研發的藥物。

  雪莉工作的實驗室在一個藥品公司裡面,但考慮到最基本的保密措施,她約天宮八重見面的地方是藥品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安室透停好了車,跟在天宮八重身後一起走進咖啡廳。

  雪莉就坐在咖啡廳角落。

  天宮八重正准備走上前,忽然被安室透伸手攔住,他用身體擋在她身前,後背肌肉緊緊繃起,似乎看到了什麼討厭的敵人。

  「先別上去,Boss!」

  安室透目光灼灼地盯著雪莉那張桌子。桌子旁邊有一盆兩米高的綠植,擋住了雪莉對面位置上坐著的兩個人,天宮八重朝那處看去,明白了。

  雪莉對面坐著兩個人。

  一個是面容清秀的黑發女人,而另一個人——

  安室透的表情完全沉下來。

  「萊伊……」


第三十七章

  雪莉是第一個發現門口異樣的。

  雪莉坐在正對門的位置。她今天和Boss約在這個咖啡廳見面, 還特意提早了半個小時過來。沒想到剛剛落座,就接到姐姐宮野明美的電話,她說她帶了點東西過來, 要送給妹妹。

  雪莉為了不讓姐姐摻和到組織的機密藥物中,一直避免和她在實驗室直接見面, 每次見面, 都是在實驗室附近的咖啡廳。正好她今天和Boss約的也是這裡,宮野明美打來電話時, 她注意了一下時間, 估摸著Boss還有二十分鐘才會過來, 便把自己的定位發給宮野明美,讓她到咖啡廳來。

  然而雪莉沒想到, 來的不只是宮野明美, 還有萊伊。

  更沒有想到, 她和兩人坐下沒說幾句話,Boss就來了。

  雪莉還記得天宮八重曾問過她關於萊伊的事情,那時候她表現出的態度非常古怪,似乎是對萊伊這個人有所顧慮。

  這要是讓Boss看到了萊伊……

  雪莉皺了皺眉。

  長期待在實驗室,遠離酒廠中心的雪莉還不知道,萊伊最近一直在當Boss的專職司機, 幾乎比伏特加還要任勞任怨。

  赤井秀一也注意到了她表情的變化。

  他轉頭,瞥了眼身後,墨綠色的眸中有暗光閃過。

  果然來了。

  赤井秀一知道今天天宮八重會來找雪莉,就在吃早飯時有意無意地提起雪莉的話題, 引導宮野明美惦記起她妹妹。之後他假借送她的名義陪她一起過來, 並且在路上特意卡了下時間, 在Boss過來的前半個小時通知雪莉。

  半個小時, 不多也不少的時間。考慮到這對姐妹平時見面時的時長,以及如果要連續跑兩個見面場所花的時間,加起來剛好半個小時多五分鐘,雪莉不會讓Boss等她,也不舍得讓宮野明美等很久,她必然會選擇最合適的方法,就是把宮野明美也喊道她和Boss約定的這個咖啡廳來,而不是別的地方。

  就這樣,赤井秀一成功找到了她們見面的地點。

  赤井秀一本想在附近貼一個竊聽器,待宮野姐妹談完後,他可以利用竊聽器偷聽雪莉和Boss的談話。

  雖然利用了女朋友,讓赤井秀一有些抱歉,但他心知今天雪莉和會Boss談論藥物的情報,再加上最近這個新Boss給他捉摸不定的印像……赤井秀一擔心,他要是再不行動,自己的身上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只不過他也沒想到,Boss竟然這麼早就過來了。

  他還沒裝上竊聽器,宮野明美也還沒走。

  赤井秀一看向神情溫和的宮野明美。

  內心浮現一陣擔憂。

  天宮八重站得遠,默不作聲地將幾人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她勾了勾唇,用手安撫地拍了一下安室透繃緊的手臂。

  「Boss?」

  「沒事。」

  天宮八重輕飄飄地說道。

  她猜得出來赤井秀一會出現在這裡的理由,很顯然,安室透高超的車技讓她提前十幾分鐘抵達咖啡廳,也間接打破了他的計劃。

  她倒是想看看,赤井秀一接下來還能做些什麼。

  紅發美人彎唇一笑,徑直走了前去。

  雪莉愣了愣:「B……天宮,你來了。」

  被天宮八重輕描淡寫地瞥了一眼厚,她立刻換了一個稱呼,雖然現場的幾人都是酒,但宮野明美屬於組織編外成員,對組織內部的事情一概不知。雪莉知道自己不能在外面暴露天宮八重的身份。

  另外兩瓶酒也迅速心領神會。安室透走過來,露出自己最標准的燦爛微笑:「雪莉,這位是?」

  雪莉惴惴不安地看向天宮八重,隨後說道:「她是我的姐姐,姐姐,這是我的……我的朋友。」

  宮野明美向天宮八重展顏一笑,眸子裡滿是溫柔的星光:「你好,我叫宮野明美,這位是大君,我的男朋友。」

  天宮八重深深地看了眼赤井秀一,在雪莉身旁坐下。

  「天宮八重。」

  「八重……八重櫻嗎?你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呢。」

  宮野明美溫和地笑了一下,雖然面前的紅發女人氣場凜冽,但宮野明美沒有把她往黑衣組織的Boss那方面去想。畢竟在組織底層成員和成員家屬眼中,酒廠的Boss還是那個被眾人稱為「那位先生」的人。

  面對宮野明美這樣一位柔弱的美人,天宮八重也收斂了她在假酒面前的氣場,她笑著點了點頭:「我的母親確實鐘愛這種櫻花。」

  「果然。」宮野明美笑了笑,「你和志保有話要談吧,那我和大君先走了。」

  哦?

  天宮八重挑眉,看來宮野明美比她想像中更加敏銳,發現她是組織的成員後,就主動提出離開。這樣她就不會聽到接下來的談話內容,即是在保護自己,也是在保護妹妹不被牽連。

  天宮八重微笑:「抱歉打攪你們姐妹重聚了。」

  宮野明美急忙道:「這沒什麼,還是志保的工作要緊。而且,我們平時也經常見面的。」

  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挽住赤井秀一的胳膊,忽然注意到安室透的視線,宮野明美回望過去,看到這個黑皮淺發的俊朗青年,她總覺得有幾分眼熟。

  看著看著,她忽然心髒一跳,露出驚訝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

  安室透自從聽到宮野明美說出自己的名字後,就一直盯著她。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凝滯了一瞬。

  宮野明美心驚肉跳地收回視線:「那我們先走了,下次再聊,志保。」

  說完拉著赤井秀一匆匆離開。

  安室透沒想到會在這裡重新遇到宮野明美,更沒想到雪莉竟然就是她的妹妹,宮野艾蓮娜醫生的另一個女兒。

  他滿心復雜,沒想到自己小時候認識的經常幫助自己的女孩,在長大後居然也加入了組織。

  而且,她還成了萊伊的女朋友?!

  一想到他尊敬的宮野艾蓮娜醫生的女兒,居然被那種男人泡到手,安室透就更看不爽萊伊了。

  若不是天宮八重在這裡,他恐怕早就一拳揍了上去。

  安室透皺著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壓下心頭想要把萊伊打一頓的念頭。

  雪莉倒是還記得她今天讓Boss過來的目的,只不過剛才他們在交談的時候,幾個外表出色的人齊刷刷站在一起,格外亮眼,咖啡廳裡已經有人開始注意到他們了。

  惹人注意可不好。

  雪莉思來想去,把天宮八重帶進了她的實驗室。

  「Boss,你來看看這個。」

  雪莉從電腦裡調出一個視頻,是她最近在研究藥物時的最新發現。

  視頻裡,一只實驗用的小白鼠垂垂老矣,虛弱地趴在透明的玻璃箱裡,一只套著白手套的手從玻璃箱外伸進來,手中拿著鑷子,把一枚特制的小藥丸喂給小白鼠。

  數倍速播放了十分鐘後,這只衰老的小白鼠忽然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開始冒煙發熱,小白鼠吱吱吱地慘叫著,然後過了幾分鐘,它的身體開始抽搐,在白煙的籠罩中慢慢縮小成幼鼠的模樣。

  雪莉關掉了視頻。

  「我們後來對這只小白鼠做了一些生理檢查,發現它的肌肉和骨骼都退化到了幼兒階段,我們懷疑它從老年退化到幼兒,這是返老還童的征兆。可惜的是藥物還不穩定,一周後它就死了。」

  返老還童,雖然和藥物研發的最初目的——長生不老有所出入,但這也算是一項突破了。

  天宮八重若有所思:「你利用了那只手鬼嗎?」

  「是。」雪莉認真點頭,「那個怪物的細胞非常特殊,就像有一種源源不斷的再生力量在裡面。尤其是它的端粒酶,我發現……」

  雪莉眸光清清冷冷,淡定說了一段專業術語,最後才道:「這種情況非常少見,所以我想繼續深入的研究它返老還童的功效,但是其他人認為我們應該專注在延長細胞壽命的項目上,畢竟這也是組織最初提出的命題。所以我想問問Boss,接下來應該往哪方面走?」

  其實這個問題,雪莉最初沒想要詢問天宮八重。

  實驗室裡都是熱愛科研的科學家,研究的藥物有顯著效果了,自然會朝著這個方向去深入研究。但前代Boss烏丸蓮耶對長生不老的執念幾乎要衝破天際,不知道現在換了Boss,是否還會繼續執著於長生不老。

  雖然雪莉有那個自信,相信自己是被Boss寵著的女人。但實驗室其他人不敢冒險。

  無奈,雪莉只好來詢問天宮八重的意見。

  天宮八重挑眉:「我記得在這個實驗室裡,你才是主任。」

  言下之意就是,她的想法勝過一切。

  雪莉淡淡地笑了:「好。」

  隨後雪莉又帶天宮八重參觀了一下實驗室,指了指幾個藥物效果比較明顯的小白鼠,天宮八重雖然不太懂這些生物科技的內容,但還是耐心地聽她講解。

  安室透站在門口,雙手隨意地插兜,左手抓著隨身攜帶的存儲卡。他不著痕跡地抬眸,瞥了眼房間裡的幾個明顯的監控攝像頭,喉頭動了兩下,最後還是放棄,把手從口袋裡拿出來。

  從雪莉的實驗室離開後,天宮八重又給她批了一筆巨額資金。

  安室透裝作不經意地問她:「雪莉在做的實驗很費錢嗎?」

  「做科研,可不都得花錢嗎?」天宮八重懶洋洋地靠著副駕駛座,「不過她的研究的確重要,那個藥如果能成功的話,全世界的人類都能活的更久一點了。」

  安室透瞥了她一眼。

  造福全人類……這樣的話如果是組織其他人來說,安室透也許會覺得對方在搞笑。

  但從天宮八重口中說出來,他不僅沒有懷疑,甚至覺得她說的就是對的。

  他又想起自己曾經告訴蘇格蘭,他在她身上仿佛能看到日本的未來……相處時間愈久,他就愈發動搖。

  為自己逐漸淪陷的心。

  由於想著事情,安室透開車的速度沒有來時那麼快。白色馬自達慢悠悠地開過街道,這時,天宮八重聽到人行道上熟悉的聲音在說話。

  「真的不用麻煩,毛利同學,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不行!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三年級那個前輩用卑劣的手段把中島同學從台上踢下來,中島同學的小腿都骨折了!數美前輩已經在教訓他了,所以我們必須把中島同學安全地送回家……我說,新一!你快點過來搭把手啊!」

  「啊?為什麼是我?」

  「閉嘴!讓你過來就是了啦!」

  「嗨——」

  天宮八重側頭去看。

  人行道上有三個中學生。

  她家的小老虎腳上纏著紗布,一個黑發的女孩子正體貼地扶著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女孩的旁邊跟著一個少年,面容清秀,冰藍色的眼睛閃閃發光,仿佛充滿朝氣。


第三十八章

  安室透把車到路邊, 搖下車窗喊道:「敦君,你沒事吧?」

  「咦?」

  中島敦這才發現路邊有他熟悉的白色馬自達。

  「安室先生和……天宮姐姐!」

  他有些驚訝,原本因受傷而懸空的腳無意間踩到地面, 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沒有察覺:「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天宮八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他的腿, 輕輕頷首:「我去見了一個人。」

  她說完, 轉過頭看向攙扶著他的毛利蘭和工藤新一。

  「好漂亮的美人……啊,對不起。」被那雙颯冷的紅眸一掃, 毛利蘭下意識喃喃道, 不過她立刻意識到自己看得出神了, 趕忙向她道歉,「你是中島同學的家長嗎?我是他的同班同學, 我們都是空手道社團的。中島同學今天被高年級的前輩誤傷了, 我和新一就負責把他送回家。」

  工藤新一雙手環胸, 目光同樣掃過中島敦踩在地上的傷腿,神情有幾分嚴肅。

  忽然抬眸,他的視線和天宮八重探究的目光對上,工藤新一馬上就變成吊兒郎當的樣子,雙手枕著後腦勺,大咧咧地道:「蘭就是太愛操心了, 他自己都說過不用送了吧。」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中島同學也是我們的朋友啊!」

  毛利蘭立刻反駁道。

  天宮八重靜靜地看了眼三人,三人都穿著同樣藍色的帝丹中學校服,毛利蘭的手中還拿著書包,書包的正面掛著一團疊好的白色空手道服。

  看來這個女孩子說的沒錯。

  距離中島敦入學才過了三四天, 這幾天天宮八重一直在忙綠之王和夜鬥的事情, 沒怎麼關注自家的小老虎, 但她也知道中島敦加入了帝丹中學的空手道社團。

  這還是諸伏景光幫他選的。

  中島敦雖然年幼, 卻非常明事理,他很清楚自己所在的黑衣組織不是什麼正派組織。如果想要報答天宮八重和諸伏景光收養他的恩情,他就必須提升自己的戰鬥能力,只有這樣,才能幫到組織。

  所以他選擇了加入空手道社團。

  雖然,諸伏景光一開始只是想讓他提升自己的身體機能。

  天宮八重收回視線,後退了一步,走到安室透的車旁邊:「謝謝你們送敦君回來,把他交給我吧,改天我去你們家登門道謝。對了,你們兩個住在哪裡?正好現在時間還早,我把你們也送回家吧。」

  毛利蘭有些赧然:「這怎麼好意思呢……」

  然而比起毛利蘭,工藤新一要更坦然一點:「那就麻煩你們了!」

  說著他拉上毛利蘭,直接坐上了安室透的車後座。

  天宮八重嘴角微微上揚。

  她把「受傷」的中島敦扶上副駕駛座,隨後也坐進了後排。

  毛利蘭還是第一次被新同學的家長接送,又注意到開車的是個黑皮淺發的英俊男人,頓時有些坐立不安。當安室透問她們家的地址時,低下頭,小聲報出毛利偵探事務所的名字。

  「哦?」安室透在後視鏡中彎了彎眸,「原來毛利同學的父親是偵探啊,好巧,我也是一個私家偵探。如果有可能的話,真想和你的父親見一見,交流一下偵探的心得啊。」

  「別這樣。家父雖然是偵探,但肯定比不上安室先生……」

  毛利蘭急忙擺手,生怕被同學的家長看到自家老爸那副丟臉的模樣,「家父只是曾經當過警察,才會有一點刑偵的經驗,但他的能力完全不行。」

  「你謙虛了。」安室透眯了眯眼,「警察嗎?能當上日本的警察,說明毛利先生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人吧,真想和他拜師學習一下呢。」

  毛利蘭干笑了兩聲,也知道安室透是在客氣。畢竟安室透也是個私家偵探,怎麼可能會拜毛利小五郎為師呢?

  這時,一直沉默著觀察車內情況的工藤新一冷不丁開口了:「安室先生真的是私家偵探,而不是別的職業嗎?」

  安室透:「怎麼忽然這麼問?」

  「啊,抱歉抱歉,這只是我的推測。」工藤新一嘴上說著賣萌的話,表情卻十分嚴肅:「因為後排的坐墊邊上有彈痕一樣的擦傷,痕跡還很新,應該是最近才發生的。彈痕的位置在靠近車門的角落,我想安室先生也沒察覺到。所以我有點好奇,到底是什麼職業……才會發生在車內/射擊的情況?」

  這話一出,車內頓時一片寂靜。

  酒廠三人同時看向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毫不畏懼地透過車的後視鏡與安室透對視,嘴角微揚,他的眼中熠熠閃光。

  「……等、等等新一……」

  這樣真的好嗎?

  毛利蘭有些慌,雖然不知道中島敦的家長是何來路,可是他們還在車裡啊!萬一這兩人被工藤新一惹怒了,他們不就危險了嗎?

  然而出乎毛利蘭的意料,天宮八重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抬起手,為他敏銳的視力和出色的推理能力鼓掌。

  「你很聰明。但是,你直接在我們面前說出這番話,就不怕我們一槍崩了你,將你毀屍滅跡?」

  工藤新一欣然接受了她的誇獎,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

  「如果大姐姐真的這麼擔心暴露,就不會邀請我上車了。因為你也發現了吧,我在注意中島同學的這件事。」

  忽然被點名的中島敦:「誒?」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

  她的確注意到了工藤新一對中島敦的觀察。自從上車後,他就一直沉默寡言地觀察著車內的情況,等到有十足的把握,才把他的推理說出口。

  看得出來,他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

  聰明到她有點想要了。

  不過表面上,天宮八重還是裝作無奈地嘆了口氣:「但是我也沒想到你會看得那麼深,既然已經被你發現了,那也沒辦法。實話告訴你吧,我們兩人在執行一項秘密行動,這件事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所以抱歉啦,工藤新一君,自作聰明的孩子是要付出代價的。」

  工藤新一:「……」

  秘密行動?

  雖然他早就看出安室透的真實身份不只私家偵探那麼簡單,但是……他們難道是特工嗎?

  年幼的小偵探呆了幾秒。

  原本意氣風發的少年忽然變得呆滯,這幅場景真是少見。天宮八重心情大好,懶洋洋地倚著車門,下令道:「安室,把車往郊外開去,我要親手解決這孩子。」

  工藤新一:「???」

  「這可不能怪我哦。」天宮八重輕笑,「萬一你把我們的事情說出去了,我們的行動就功虧一簣。所以為了保險,我只好把你封口了,抱歉啦,小、鬼∼」

  「我不是小鬼!」工藤新一抗議,「我可是偵探,是平成時代的福爾摩斯!」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那麼,看在福爾摩斯的份上,為你生命最後的時光做祈禱吧。」

  「……」

  工藤新一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他一手護住最左邊的毛利蘭,另一只手偷偷摸到書包裡,想要拿出自己的足球來。

  忽然,他的余光掃到車窗外。

  他發現安室透開車的路線沒有改變,還是在往毛利偵探事務所走。

  再轉過頭去看天宮八重的表情時,只覺得她臉上原本邪惡陰沉的冷笑,在短時間內變成了玩味的調笑。

  ——她不是真的要取他性命,只是和他開個玩笑。

  理解了這一點,工藤新一松懈下來,但還是有點委屈,聲音訥訥:「為什麼要騙人啊?你們根本不是特工吧!」

  「是忽然到人家車裡說出秘密的你不好哦,小鬼。」

  天宮八重用手指抵著他的嘴唇,玩笑道,「而且,就算是私家偵探,也會遇到很多危險的情況,如果你是福爾摩斯粉絲的話,就更應該清楚,這份工作可沒有表面那麼帥氣瀟灑。」

  她借這句話間接坐實了安室透的偵探身份。

  工藤新一:「……」總覺得自己被教訓了。

  安室透把兩個學生送到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的波洛咖啡廳。

  他用燦爛的微笑向兩人解釋了那個彈痕的來源,他演技極佳,編的故事也天衣無縫。很快毛利蘭崇拜的人就從工藤優作變成了安室透,並且緊緊捂著嘴表示絕對不會往外泄露一個字。

  天宮八重則對中島敦說:「解開吧,我想你的同學已經發現了。」

  「果然。」

  中島敦無奈,彎腰解開了腿上的繃帶。

  原本磕出血的小腿已然變得光滑,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不好意思地撓著頭,向她解釋道:「我受傷的時候昏過去了,那個時候傷口還在的,但是毛利同學他們把我送到醫務室,包扎完傷口之後,這裡就恢復健康了……」

  中島敦是異能者,這件事在帝丹國中是沒有人知道的。

  何況他的異能是治愈能力超強的月下獸,雖然還沒有經過特訓,但效果依舊強悍。哪怕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從高台摔下來,小腿摔得骨折,也能在短時間痊愈。

  只不過這件事無法和同學解釋。

  所以他只好裝作自己還受著傷的樣子,卻沒想到毛利蘭這麼熱心,一定要親自把他送回家。

  「那個叫工藤新一的少年肯定早就發現了。」安室透篤定道,「所以才一直強調你不需要送。」

  中島敦有點頹,頭發都垂下來了:「對不起,我的演技不好。」

  「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天宮八重說道,「相反,你做得很好,不在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異能力,這是現在還無法掌控月下獸的你必須做的事情。」

  被這麼一誇,中島敦惴惴不安的心放下來了。

  「但是你最好還是向學校請個假。」安室透說道,「那麼多人看到你受傷了,瞞肯定是瞞不過去的。干脆留在家裡幾天,等事情平息了再回去。」

  中島敦想了想,覺得也好。

  然而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後排座位上,天宮八重拿著手機,正在編輯一封短信。

  白色馬自達開進一條漆黑的隧道,一時間車內昏暗無比,只有手機屏幕瑩藍色的光,寂靜地投在她的眼中。

  她嘴角噙著一抹冰冷的笑。

  ……

  而另一邊。

  時間往回撥幾個小時。赤井秀一和宮野明美離開咖啡廳後,宮野明美沉默著回到車上,心裡沉甸甸的。

  她臉上素來藏不住情緒,赤井秀一一看就知道她心裡有事,俯身幫她系安全帶,同時問她。

  「有什麼在意的嗎?」

  宮野明美搖了搖頭。

  「我只是有點意外,沒想到零(Rei)君也在組織裡。看他那個樣子,在組織裡應該也是和大君一樣的干部吧……」

  「零(Rei)君?」

  「嗯。」宮野明美的情緒都被剛才的安室透勾走,沒有發現男友的不對勁,「零君是我小時候認識的,經常來我家的診所療傷。後來媽媽和爸爸加入了組織,我們一家就搬到別的地方……不過我聽說他在東京認識了新的朋友,還給他取了個帥氣的外號,叫『zero』呢!如何,大君也覺得這個外號很帥氣吧?」

  似乎是覺得話題太傷感了,宮野明美急忙擺擺手,用輕快的語氣跳過這個話題。

  「啊。」

  赤井秀一不慌不忙地踩下油門,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確實。」

  他意味深長地說,「這是個非常帥氣的名字。」


第三十九章

  被帝丹中學的老師喊到學校, 島谷夫婦覺得非常丟臉。

  他們知道自己的兒子性格暴躁,喜歡和校外的不良一起廝混。但島谷夫婦平日工作忙碌,很少時間能親自管教兒子, 本以為孩子長大後就會懂事,知曉待人接物的道理。

  然而, 老師的一通電話, 再次把他們的幻想擊破。

  他們說,島谷在社團活動時, 把一個同學從高台上推下去了。

  那位新同學傷得很重, 被兩個好心的學生送回了家, 如今他的家長找上門來,要向他們討一個說法。

  島谷夫婦被這事驚得瞠目結舌, 傷害同學導致骨折, 這可是犯罪啊!他們急忙推掉公司的事務, 匆匆趕到學校。

  事件相關的兩個學生的班主任、空手道社團的老師都在校長室裡等待,除此之外,沙發上還坐著一個明艷的年輕女子。她端著一杯紅茶,坐姿端莊典雅,聽聞島谷夫婦進來的腳步聲,她抬起眼皮, 波瀾不驚地看向島谷夫婦。

  只一眼,島谷夫婦就知道這位新同學的家長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偏偏他們的倒霉兒子還在一旁忿忿罰站,很不服氣的樣子。

  校長看當事人家長都來齊了,走上前開始和和氣氣地解釋事件起因, 告訴他們中島敦和另一個同學練習空手道基礎功時, 島谷同學忽然出現, 從背後推了他一把。當時正是單腳站立的中島敦下盤不穩, 晃了兩下,直接從台子上栽倒下來。

  這個過程空手道社團的社員都親眼目睹,可以說是板上釘釘的,島谷同學全責。

  島谷先生也明白這件事是他們理虧,掏出早已准備好的一沓錢,彎腰道歉:「非常對不起,我家孩子給您添麻煩了,請您一定要原諒他,千萬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警察!」

  島谷夫人則開始拍打兒子的後背,要他也去道個歉,這件事本來就是他做錯了。

  望著島谷先生遞到自己面前的一沓紙幣,天宮八重不甚在意地偏了偏頭。

  她看向唯一沒有悔意的島谷少年。

  這倒霉兒子面色不渝,緊緊咬著牙,不願意低下自己的頭顱。

  看他的表情,似乎還認為自己沒錯。

  天宮八重抬起手臂,輕輕一揮,直接打散了島谷先生手中厚厚的紙幣。

  錢幣在空中四散著落下。

  島谷夫婦驚疑不定地看著她,不明白她這是什麼意思。

  「也、也是,這麼點錢肯定不夠吧!」島谷夫人見狀趕忙打圓場,掏出自己的錢包,拿出一張信用卡塞到天宮八重手裡,「給孩子的,回去給他買點保健品,傷筋動骨一百天,一定要讓他好好養養。」

  她陪著笑說道。

  天宮八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這位母親只比她大十歲,但眼角已經有了皺紋,似乎是為兒子的事情操碎了心,連抵卡的姿勢也非常熟練。

  看來他們平時沒少和別的家長彎腰道歉。

  她偏頭:「老師,在學校裡欺負打壓同學,致使同學重傷,應該被處以什麼懲罰呢?」

  中島敦的班主任熟練地接話:「當然是給予處分,另外還需要承擔全額的醫療賠償。只是……島谷同學已經不是一次兩次這麼做了,以前他在校外到處打架鬥毆,學校都看在眼裡,如今他還欺負了別的同學,按照規則,島谷同學只能退學。」

  作為中島敦的班主任,她自然得護著自家學生,因此故意把懲罰說得嚴重了些。

  「退學?!!」島谷一家全都懵了。

  注意到島谷夫婦又驚又怒的眼神,天宮八重一勾唇角:「怎麼?莫非你們二位以為什麼事情都可以用錢擺平嗎?」

  她把中島敦送回家後又來到學校,才不是為了問對方的父母要一筆錢。

  比錢?那整個日本恐怕沒有人比得過她。

  且不提她繼承的烏丸集團,光是天宮八重審神者退休時領的那一筆退休金,也遠遠超過這個世界的正常消費水平。

  當初她在游輪的拍賣會上用兩億天價買下了彭格列匣子。那時她花的錢,就是從自己的退休金中抽取。

  抽了兩億還有剩余,足以見得她手中資產之多。

  至於島谷夫婦給她的這點鈔票,她根本沒看在眼裡。

  天宮八重淡然地望著島谷少年:「我家敦君因為你的暴行,不得不休學留家,你該不會以為說一聲對不起就能解決吧?而且,我看你臉上並無悔意,就連一句對不起,你也不打算說呢。」

  何止是沒有悔意,看著島谷少年快要噴出火的眼神,連老師和校長都能感覺到他目光裡的暴戾自大。

  望著天宮八重冰冷的臉龐,島谷夫婦逐漸意識到,以往慣用的花錢消災法不頂用了,這個女人是真的要他們的兒子引咎退學。

  可是他現在正是考高中的關鍵時期,從帝丹退學後,他還可以去哪裡?

  為了平息事件,島谷夫人把目光移到倒霉兒子身上:「快,過來和姐姐道個歉!你平時就一直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玩什麼,我和爸爸不好說你。現在居然還敢欺負同學,還把他傷的那麼嚴重,快點過來!」

  島谷少年狠狠咬牙,不甘道:「我沒有錯!」

  說著說著他激動起來,一把推開父母的桎梏,轉身跑了。

  島谷夫婦氣得臉色蒼白,實在是臉上掛不住,急忙向校長說了聲抱歉,就跑出去追兒子了。

  「………………」

  校長室裡,老師和校長面面相覷,臉上紛紛流露出尷尬的表情。

  天宮八重放下手中的杯子,平靜地看向門外三人的背影。

  半晌,她拿出手機,給某人發送了一條郵件。

  ……

  島谷少年被父母強行逮住了。

  他滿心不甘地坐在車上,島谷先生一邊開車回家,一邊大聲教育他:「你到底為什麼要去欺負同學?那個叫中島敦的同學不是新轉來的嗎?校長老師說他入學到今天還是第三天,能和你產生什麼矛盾?你干嘛要去欺負他?!」

  島谷少年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

  島谷夫人眼圈有點紅,不明白兒子到底遇到了什麼。明明小學時他還是那麼溫順,自從沉迷起手機裡的一個APP,他的性格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頂撞老師、逃學、抽煙、鬥毆……這些事情令他們心驚膽戰,卻又有心無力。

  由於缺少溝通,他們無法說服兒子放棄那個叫「Jungle」的軟件,回到現實中來,只能看著他一步步墮落。

  如今,他甚至為了Jungle的點數,開始學校裡的同學下手了。

  再這樣下去可怎麼辦啊?

  憂心忡忡的島谷夫婦沒有發現,遠處一條天橋的中央,穩穩當當停著一輛保時捷356A。車窗搖下,兩支狙/擊槍的槍膛伸出窗戶。

  「砰」「砰」兩聲。

  汽車的兩個前輪忽然同時爆胎,疾馳中的汽車受到前行的慣性,失去支撐的車輪與地面摩擦出刺耳干澀的聲音。

  車內頓時尖叫連連。

  島谷先生猛打方向盤,但車技不精的他面對這樣的局面毫無辦法,一時心急,車子直接在路上翻滾兩圈,倒著栽進路邊的灌木叢。

  伏特加心滿意足地收回槍:「就先做到這裡吧,我怕做的太過火,讓亞力酒知道這個混蛋因他而死。他還是個孩子,別讓他那麼快就產生心理負擔。」

  後排,沉默寡言的科恩點頭認同。

  科恩旁邊坐著基安蒂,兩人都是組織中槍法極佳的狙擊手。這回被伏特加喊來,基安蒂本以為有什麼特殊的任務,沒想到居然是為組織新加入的亞力酒報仇。

  基安蒂當時就覺得伏特加腦子進水了。

  但科恩一聽亞力酒出事,就主動走上去,把手伸向伏特加:「我干。」

  基安蒂:「……」

  不是,你也沒和亞力酒見過面啊。

  只不過是在伏特加的分享群裡看到了很多亞力酒的照片,至於嗎?

  ——雖然那孩子確實長得很可愛。

  妖艷的女狙擊手一臉懵逼,轉頭看向琴酒。琴酒冷漠地坐在一旁,抽著煙,壓低的帽檐遮住了他的上半張臉,基安蒂一時分不清他的想法。

  隨後她看著伏特加把車開到天橋,等收到Boss的郵件,他立刻和科恩架好了狙。

  好吧……

  基安蒂無奈,心想他們干就干吧,反正亞力酒也是組織新加入的成員,欺負他就是欺負組織。科恩和伏特加為他報仇很正常。

  卻沒想到,這兩人居然還手下留情了!還說什麼,不能讓亞力酒那麼快見到組織的黑暗?!!

  神經病啊!

  伏特加就算了,這家伙本來就是個憨憨,至於科恩……

  察覺到搭檔狐疑的眼神,科恩轉過頭,言簡意賅地解釋:「亞力酒心軟,殺人,他不高興。」

  基安蒂:「…………你們有病吧!!!!!!!」

  她徹底被打敗,干脆用帽子擋住臉,拒絕再和這兩個畫風清奇的男媽媽交流。

  天橋下,有路人開車路過這裡,發現島谷一家翻倒的車,和裡面被碎玻璃渣割破皮膚、頭破血流的一家三口,急忙下車報警。

  伏特加收起狙/擊槍,關上車窗。

  車內又恢復了平靜。

  「剩下的就交給朗姆吧,他在公司那頭,多得是手段。」伏特加開車離開這個逐漸熱鬧的地方:「對了,大哥,Boss說貝爾摩德近期會回國。」

  「那個女人?」基安蒂皺了皺眉,她和貝爾摩德不怎麼對付,忽然聽到她的名字,眼裡頓時流露出厭惡,「她好端端地回來干嘛?」

  伏特加也不清楚:「好像是Boss的命令。」

  相比困惑的三人,琴酒則立刻領悟到了天宮八重的意思。

  「是FBI。」

  「大哥?」

  「FBI?難道他們要來救被我們抓起來的俘虜了?」

  基安蒂和伏特加同時看向琴酒。

  「呵。」

  琴酒笑了一聲,他周身環繞著深沉冷酷的氣質,說出的話冷得像一塊冰,但三人都能聽出他語氣中的嗜血:「不管他們意欲如何,膽敢把手伸到組織裡面來,我就會讓他們知道代價。」

  「就讓我好好享受吧,那些……FBI的蟲子。」


第四十章

  島谷一家出車禍的消息很快就被媒體報道了。

  沒有人懷疑到天宮八重身上, 畢竟他們出車禍時,她還在學校裡和校長討論中島敦請假的事情。

  聽到消息,校長長吁短嘆:「怎麼會這樣……莫不是島谷同學又和父母起爭執了。要是早知道他們還在氣頭上不清醒, 我就不讓他們走了。」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

  隨後她禮貌地向校長道別,還用她理性又不鬧事的態度斬獲了老師的好感。

  到了晚上, 琴酒一行四人也回來了。

  科恩終於如願以償見到了中島敦真人,二話不說,就把他抱在懷裡, 慢慢揉搓他腦袋上柔軟的毛。中島敦還是第一次見到他, 被科恩不明所以的熱情搞得有點尷尬,只好僵硬地坐著, 任他撫摸。

  基安蒂放下自己背上的狙/擊槍, 坐在一旁,臉上寫滿了冷漠。

  不過她看到天宮八重時,眼裡倒是有幾分發自內心的恐懼:「Boss, 任務完成了。」

  「很好。」天宮八重微微頷首,不緊不慢地將目光移到琴酒身上:「那一家的情況如何?」

  琴酒知道她問的是島谷一家。

  「還在醫院裡做手術。」琴酒拿出手機, 看了眼上面線人傳來的消息,咧開嘴冷冷地笑了一下,「查到了,那個男孩的手機。」

  天宮八重波瀾不驚地抬眸, 看了以中島敦為中心的酒廠沙雕們,轉身往客廳外走。

  琴酒跟在她身後。

  待離開客廳, 她站在聽不到聲音的拐角處,雙手環胸倚著牆壁, 示意琴酒繼續彙報。

  琴酒於是繼續剛才的話題:「線人混進醫院裡, 偷拿了男孩的手機, 已經調查出來了,那個人是Jungle的G級成員。」

  天宮八重偏頭,沒有意外這個情況:「是嗎。」

  綠之氏族會把所有Jungle的用戶都分成六個等級,以Jungle這個單詞作為拆分,最高的是J級,最低是E級,以此類推。而用戶通過完成任務獲得點數積分,逐漸提高自己的等級,一旦等級高了,就能夠成為綠之氏族的成員,還有可能親自見到綠之王。

  因此,所有Jungle的用戶,對Jungle中發布的任務都有超出常人的執念。有些人甚至會因此混淆現實和游戲的區別,只顧著完成任務,卻傷害了自己現實中的朋友。

  而關於島谷少年,根據帝丹國中的風雲人物,工藤新一友情提供的情報,他變成如今這個模樣已經有兩三年了。

  都這麼久了還只在底層徘徊,也難怪島谷少年那麼心急如焚地想要得到積分。

  更何況——

  「襲擊中島敦的任務積分有一千分。」琴酒看著線人發來的補充消息,笑容冰冷無比,「把組織的成員當成數字在網絡上交易,他還真敢!」

  「問題在於,這只是任務。」

  這時,安室透從旁邊走過來,憂心忡忡,「Jungle發布的任務,不論成功或失敗,都會在第二天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根本無從取證。」

  在安室透還在當公安警察的時候,就察覺到了綠之王的小動作。

  他敏銳地意識到這背後有不對勁的點。只不過還未深入調查,他就獲得了潛入黑衣組織的任務,只好暫時不去管他。

  「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躲在背後,利用用戶替他達到目的。」天宮八重揚了揚嘴角。

  琴酒則有些不屑:「一個懦夫而已。」

  「別這樣。」天宮八重忍俊不禁,拍了拍琴酒的肩,「他確實膽小如鼠,但是……對方畢竟是王權者,還是很有手段的。」

  尤其是在電腦技術方面。

  她思索了一會兒,湊到琴酒耳邊,低聲對他吩咐了幾句。

  琴酒走後,安室透松了口氣,感嘆道:「不過,真不愧是Boss,居然能在醫院裡拿到那個人的手機。」

  「這沒什麼。」

  天宮八重倚著牆,懶洋洋地開口,「我提前讓人裝病潛伏進去了。」

  安室透微怔,隨後眼中浮現幾分深思。

  白天時天宮八重做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全都開始在他面前浮現。望著她仿佛掌握了一切的笑容,他忽然將所有事情都連到一起。

  從白天看到中島敦受傷的那刻起,她接下來所做的每一步,都是在有計劃進行的!

  先是把工藤新一和毛利蘭邀請上車,以溫柔和善的毛利蘭為突破口,她得到了他們的聯系方式。

  這樣她就能用郵件的方式和工藤新一溝通,詢問他島谷少年的詳情。她在車上發出的那封郵件,正是發給了工藤新一。

  知道了島谷的性格暴躁且倔強,與父母關系也不怎麼和諧,她就馬不停蹄趕到帝光中學,找到校長,要求和島谷夫婦當面對質。

  島谷少年那個時候剛傷害了中島敦,正處於任務完成的極度興奮中,忽然看到老師和父母過來,還用他聽過很多次的話語來指責他。興奮的熱與現實的冷交織在一起,他的情緒會變得不穩定。

  到時候,天宮八重再用言語故意羞辱一下他,他就會氣急敗壞地離開。島谷的父母都是公司高層,是體面人,最受不了這樣丟臉的情況,否則他們也不會一直用金錢和膝蓋,來為島谷少年善後。

  這才是天宮八重真正想要看的。

  如果不立刻來學校找人,父母均是工作狂的島谷少年會使用他一貫的回家方式——電車。電車上無辜的人太多了,就算是狙擊能力最好的琴酒和萊伊,也無法在茫茫人頭中精准定位到他。

  但把他的父母喊過來,島谷的回家方法就只剩下一種。

  島谷夫婦均是市場精英,且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他們聽說兒子出事,便急忙開車趕來,不出意外,他們也會開車把兒子接回去。

  這時候,就輪到黑衣組織登場了。

  伏特加和科恩確實對他們手下留情了。但事實上,就算他們不手下留情,天宮八重也會叮囑他們不要下死手,盯著輪胎打就好。

  因為一旦鬧出人命,接手島谷一家遺體的人是警視廳搜查一課,搜查一課最近加強了對內部的監控,要從裡面拿出點情報來可不容易。但如果島谷一家沒有死,只是因為汽車爆胎出了車禍,接管這件案子的人就從刑警變成了交警。

  再加上她提早一步,讓組織的線人以脖子受傷為由,潛入離事發地點最近的醫院。

  他順理成章地偷到島谷少年的手機,在手機裡發現Jungle和發布的任務,拍下來,從而證實了天宮八重的猜想。

  從計劃到實施,一切都嚴絲合縫,如果不是安室透是酒廠這邊的人,甚至都不會意識到這些事情之間有任何關聯。

  但是……

  「但是,我們為什麼不直接通過外部軟件去監控島谷的手機呢?」安室透提出疑問,「組織應該有相應的黑客人員吧。」

  天宮八重搖了搖頭:「不要小看王權者。」

  綠之王非常擅長網絡,宗像禮司麾下的伏見猿比古是一個厲害的黑客,卻在他手上吃了不止一次虧。

  如今組織內沒有綠之王的眼線,是得益於組織專用的私人網絡,其連接著烏丸集團的衛星,安全級別極高,而且不會輕易泄露。但若是利用外部軟件監控島谷的手機,很有可能被綠之王抓住尾巴,反過來攻擊組織。

  安室透皺了皺眉:「您從一開始就知道島谷是受他指示嗎?」

  天宮八重輕笑:「當然。」

  如果不是知道了島谷少年的背後有別人,她是不會做出這一系列算計的。

  畢竟對方再怎麼欺負人,也只是個普通家庭,她就是再如何冷血,也不至於牽連他的父母。

  只可惜,島谷少年和綠之氏族有著脫不了的干系。

  「問題在於動機。」

  天宮八重慢悠悠地晃到南邊的客廳,這裡有一個巨大的壁爐,連同著煙囪。現在入了秋,天氣漸冷,但還不到燃燒木柴的地步。

  她走到窗邊,攏了攏肩頭深褐色的毛織披肩:「一個人的行為受他的大腦操控,他做出的事情,在一定程度上會反映他的想法。中島敦轉入帝光中學的時間很短,截止到今天,也才是第三天。波本,你覺得島谷到底是出於什麼心理,才會忽然對他動手?」

  安室透了然:「不可能是普通爭吵,我們都知道敦君的性格非常內斂,入學短短三天,他不可能和島谷發生爭吵。就算真的發生了,也絕不可能嚴重到讓島谷不惜違反校規也要報復他。」

  天宮八重贊賞地看了他一眼,接話道:「更不可能是感情問題。雖然說出來有點不好聽,但中島敦現在的樣子,不太能引起同齡女生的愛慕,相反只會激起她們的母性——就像科恩和伏特加那樣。」

  安室透:「……」

  怎麼感覺Boss在吐槽敦君人見人愛的體質。

  但是這不能怪中島敦,畢竟他的異能是變成毛茸茸的白虎,而他平時的外在形像也像一只沒長大的貓。這個世界上可能有人不喜歡異性,但沒有人能夠拒絕rua可愛貓咪。

  天宮八重側了側頭:「綜上所述,排除一切不可能後,剩下的就是真相——有人在島谷背後,唆使他對中島敦動手。而且,對方一定支付了足夠多的報酬,才會讓島谷心甘情願,不顧自己被退學的風波也要完成。」

  她特意詢問了工藤新一,對方告訴他,島谷是高年級前輩裡出了名的不良,並且瘋狂沉迷一款手機軟件。

  於是所有的線索都連成了一條線。

  所以,她才會特地布下這麼大的局面,最後竊取到島谷手機中的證據,畢竟——

  「——從最開始,他的動機就一覽無余了。」天宮八重揚唇一笑。

  安室透深深地看了眼站在窗邊的女人。

  樹枝微垂,冰冷的月光投在窗邊,她望著庭院中被修理干淨的草坪,眸光漸漸飄散。

  望著這樣的她,安室透下意識問出了自己的心聲。

  「Boss如此執著綠之王,動機也是為了幫敦君報仇嗎?」

  「嗯?」

  天宮八重轉過頭,「報仇?」

  她忽然嗤笑了一下,似乎是覺得這個話題太淺顯了,很是無聊地向後一靠,柔軟的紅發被擠壓在牆壁與她之間,顯得有些隨性。

  「才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她緩緩開口,神情不屑,眼中卻有幾分溫和純粹的笑意,「綠之王的行為對這個社會不利,所以我要解決他,僅此而已。」

  安室透怔怔地望著她。

  許久,他精壯而緊繃的肩膀,終於像是卸下了心防,徹底放松下來。

  這一刻他竟是發自內心認為,如果是追隨這個人,那麼,這個國家的未來將會獲得徹底的革新。

  「Boss。」

  安室透聽到自己聲音壓抑地喊了一聲,對方回過頭來,緋色的紅眸不帶任何感情,只是單純地看著他。

  安室透沉默了幾分鐘,內心起伏不定,最後,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他認真地開口道:「我——」

  「喂——!波本,Boss,你們在這裡嗎?」

  「咳咳咳……」

  從北邊客廳傳來一聲呼喊,安室透剛准備說出來的話霎時就被打了回去,他捂住嘴咳嗽了兩聲,氣惱地回道:「伏特加你喊這麼大聲干嘛?」

  伏特加:「……」

  啊?我做錯了什麼嗎?

  伏特加懵逼之余還有點委屈。但此時的情況又不容許他不說,他只好繼續喊道:「可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來找Boss了。」


第四十一章

  森鷗外來的時間很巧。

  恰逢別墅裡聚集了那麼多瓶酒, 真的假的新的舊的,一應俱全。而天宮八重也還未上樓休息。

  「Boss,需要我去回絕嗎?」安室透收了收外露的情緒, 重新問道,「現在有點晚了。」

  「不必。」

  天宮八重思索片刻, 搖了搖頭,「把你的車鑰匙借我。」

  安室透微怔,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但還是遵守命令地交出鑰匙。

  天宮八重走向南邊客廳。

  此時客廳裡安靜地可怕。森鷗外穿著一身樸素的白大褂, 隨意地坐在椅子裡,好像是在發呆, 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一盤未下完的棋局, 這是天宮八重離開前下的棋局。

  若非酒廠眾人早已知道他的身份,恐怕也不會猜到這個略顯頹廢的中年大叔,就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

  畢竟與黑衣組織的琴酒和諸伏景光這些容貌深邃、腰細腿長、擁有堪比男模身材的男人比起來, 森鷗外的外貌乍一看有些普通了。

  眾人都在觀察著森鷗外,森鷗外也很清楚, 酒廠對他抱有警惕之心。

  他卻像是沒事人一樣,慢悠悠地拿起一枚棋子,開始在天宮八重的棋盤上添加籌碼。

  直到天宮八重走過來。

  她一出現,氣氛一瞬間緩和了許多。

  尤其是科恩和基安蒂這兩個狙擊手。雖然不願意承認, 但看到比他們小好幾歲的Boss出現,他們立刻放心了不少。

  中島敦早就後撤一步, 躲到諸伏景光的身後。

  「森。」紅發的Boss露出熟稔熱情的笑容,伸出手與森鷗外握了一下, 「好久不見, 你怎麼來了?」

  「如果我說想你了……你肯定也不會相信的吧。」森鷗外笑道, 「正巧路過,想著來和你打聲招呼。」

  天宮八重也笑了一聲,別有深意地看了眼森鷗外身上樸素的白色大褂。

  她可不會相信森鷗外的片面之詞,而且……

  余光掃過,客廳裡的幾瓶酒都有些提心吊膽,也許是被兩人之間收放自如的氣場威脅到了,連最激進的基安蒂都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坐在一旁用護具擦拭著愛槍。

  不想繼續讓下屬擔驚受怕,她干脆晃了晃手中的車鑰匙,愉快地一笑。

  「那正好,我准備出去兜個風,一起嗎?」

  ……

  夜色漸深。

  今天是滿月,天宮八重開著安室透的白色馬自達,停在了河岸的大橋邊上。

  森鷗外搖下窗戶,往外面看,注意到不遠處就是東京塔。

  「這裡是?」

  「我家的橋。」

  天宮八重解開安全帶,轉過頭看著森鷗外,玩笑道:「不是說好陪我走走嗎,莫非你又反悔不願了?」

  美人相邀,豈有拒絕的道理?森鷗外微一揚唇,做了個紳士的讓步:「請。」

  月色略顯寂寥,兩人在跨越河岸的大橋上慢慢行走,橋中央是忙著回家的社畜,他們目不斜視地握著方向盤,積累了一天的疲倦幾乎要將他們壓垮。是以,不會有人注意到在橋邊行走的,氣氛好到像是在談情說愛的一對男女。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天宮八重輕輕撫摸著大橋邊上一枚烏鴉與櫻花的圖騰,凝視片刻,她松開手問道,「像你這樣的大人物屈尊我們東京,是為了做什麼?」

  話語間將東京和橫濱劃分為兩個互不相干的地區,充滿了疏離感。

  仿佛以前見面時故意演繹的恩愛體貼,都隨著這段時間的分隔煙消雲散。

  然而,面對她的疏離,森鷗外的態度則要自然許多。

  「這裡有幾家新開的洋服店。」

  「所以你帶愛麗絲醬來逛街了?」天宮八重挑了挑眉,「那衣服呢?」

  森鷗外攤手:「寄回去了。」

  這怎麼聽都是個借口,想都不用想。

  天宮八重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背靠著大橋的鋼制欄杆。

  她勾起唇角,輕飄飄道:「這可真是個好理由呢。」

  「哪裡。」

  森鷗外笑起來,「我在外面的形像早已深入人心。既然如此,不如順應它的發展。而且,適當塑造一個親民的首領形像,對組織的穩定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這句話一出,等於承認他來東京是有別的事情,所謂的陪愛麗絲逛街買衣服,只是他慣用的借口。

  他這麼說,是在告訴她,他來東京是為了港黑的私事。天宮八重也清楚,港口黑手黨有自己的業務需要發展,放棄進一步詢問。

  他會過來找她,應該只是順路為之。

  然而——

  聽到他好不要臉的話,天宮八重不禁質疑起來:「親民?」

  天底下有哪個人會覺得一個蘿莉控首領親民?

  難道不是應該把他當成變態來看嗎?!

  森鷗外略顯無辜地看向她,似乎是在譴責她身為同盟家族的首領居然質疑他:「你不這樣覺得嗎?」

  「……」

  天宮八重忍俊不禁,「你對自己的形像到底有什麼誤解?何況,若真要論親民,那也是彭格列十代那樣的人……至於你。」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森鷗外,嘴角微揚,「最多只能讓人覺得你是個頹廢的中年大叔吧。」

  她伸出手,在森鷗外下顎處略略一指。

  他今天打理的不如往日利落,下巴處還有粗糙的胡茬沒刮干淨,從遠處看,確實像一個生活失意的中年男人。

  不過天宮八重知道他是有意為之,故意打扮成這樣,換下港黑首領的黑袍,穿著普通的白大褂和隨性的服裝,恐怕是為了讓他今天去見的那些人放松警惕吧。

  森鷗外笑著承認:「那個組織——若是有你半分聰慧,也不會被我吞並地如此干淨了。」

  天宮八重側了側頭:「聽起來你今天收獲不錯?」

  森鷗外的笑容漸漸加深。

  好吧。

  看他這副模樣,天宮八重就知道港黑的勢力又擴大了不少。

  「那就先恭喜你了,又消除了一個對手。」她彎了彎眸。

  「比起你的組織,這應該只是小巫見大巫吧。」

  他這話還真沒說錯,黑衣組織發展了近半個世紀,其範圍早已無法考究。港口黑手黨如今雖然發展速度極快,但比起已經成為龐然巨物的黑衣組織和彭格列家族,仍會顯得拘束。

  「怎麼會呢!」天宮八重看向森鷗外,言笑晏晏,「僅僅四年就能把港口黑手黨擴展到如今的程度,你的能力才是最讓我驚嘆的。」

  森鷗外客套道:「你過獎了。」

  「…………」

  秋天的夜晚已然有了一絲涼意,風呼嘯著在兩人之間穿過。他們靜靜地對視片刻,而後同時放棄了這段不說人話的官方交流。

  他們開始朝大橋的另一端走去,這時森鷗外提起:「那個銀發的男孩,就是你選中的異能者?」

  「你說亞力酒?」天宮八重自然地隱去中島敦的姓名,轉而念出他的代號,「沒錯。但他只有14歲,對異能的掌控也不熟練,短時間內還派不上用場。」

  森鷗外想起中島敦躲到諸伏景光背後的怯懦模樣。

  確實,他看起來還是個不諳世事的男孩,軟弱、膽怯,卻又情感豐富。

  而這樣的孩子,往往是最難管教的。

  「調/教這樣一個人,你辛苦了。」森鷗外似笑非笑道。

  「不辛苦。」天宮八重聳了聳肩,「組織裡有的是人願意當他的長輩。是呢,讓我想想……比起你當初一個人當單身爸爸,累死累活地養太宰治,可要好太多啦!」

  她說著,對森鷗外眨了下眼,似乎是在炫耀,說你看我們酒廠氣氛好吧!

  森鷗外:「………………」

  看著忽然在他面前露出嬌蠻態度的年輕姑娘,森鷗外終於有些忍不住,輕笑起來。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大橋的末端。天宮八重停下腳步,抬起頭,波瀾不驚地看向不遠處的一個監控攝像頭。

  這座大橋是東京塔邊上一座重要的地標,由於交通便利、且橋身寬敞,每天都有很多車子在橋面通行。

  理所應當的,這裡也被安裝了比普通大橋更多的監控。

  監控啊。

  天宮八重忽然開口:「森,你借我用一下。」

  「嗯?」

  還未理解她說的話的含義,襯衫領帶就被抓住。

  她抓著森鷗外領帶的上端,用力一拉,使他的身體靠近自己。

  隔著再靠近一點點就會相互親吻上的距離,他們靜靜地對視著,森鷗外幾乎能聽到她平靜的呼吸聲,以及她的指節偶爾觸到他胸膛的溫熱觸感。

  猝不及防撞入對方熾熱的紅眸中,森鷗外罕見地失神了幾秒。

  然後森鷗外看到,那雙奪目的紅眸慢慢偏移,從最初盯著他,轉而看向另一個方向——那處有一個高高掛著的監控攝像頭。

  容貌昳麗明媚的女人,忽然勾起唇角,綻放出比她平時更加燦爛的笑容,像是帶著挑釁意味的,她向那個方向豎起一根中指。

  森鷗外微怔。

  他大致能猜到,此刻在那個攝像頭中顯示的是怎樣一幅畫面。

  艷麗動人的紅發女人與黑發略長的中年男人貼在一起,擺出了情侶間最常見的親吻姿態,但紅發女人的眼睛卻漠然地望向監控,用一個標准的國際友好手勢擋住了兩人的面部表情。

  同時,也是在向那頭挑釁。

  再聯想到黑衣組織這幾天的情況,森鷗外意識到她這幅針鋒相對的姿態,是做給誰看的。

  只是……

  在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後,天宮八重松開手,想要後退,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但後腦勺卻被森鷗外反客為主地抓住,她目光上移,與對方幽深黑暗的眼睛對上。

  「?」

  「既然要給對方下戰書,那不如做得更完整一點。」

  看著疑惑的女性,森鷗外慢條斯理地抬起她弧度完美的下巴,輕聲道,「其實,你還可以這樣做。」

  說著,他慢慢俯下身。

  一個漆黑的房間。

  墨綠色頭發的青年雙手束縛,一聲不吭地坐在輪椅中。

  他的對面是一片巨大的投屏,這上面展現出來的畫面,正是此刻身處大橋的兩位首領相擁的場景。

  看著男人反客為主地捏住女人的下巴,雖然從這個角度上看不清楚,但兩人明顯是在俯身擁吻的畫面,青年的臉上揚起一抹古怪的笑。

  「港口黑手黨……森、鷗外……」


第四十二章

  天宮八重回到車上。

  身邊,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正在低頭系安全帶,注意到她的打量,他轉過頭:「怎麼?」

  「我以為你不會……不, 沒什麼。」

  說著她搖了搖頭,似是覺得自己多想了, 無奈地按住太陽穴。

  她往常對任何事都表現出駕輕就熟的自信,仿佛任何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這會兒倒是難得露出幾分呆怔的表情, 森鷗外覺得有些新奇。

  看來這位外表深不可測的酒廠Boss, 只是單純理論經驗豐富啊。

  也是。

  拋去她展現在他面前那份淡定從容的形像,她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

  森鷗外勾了勾唇。

  「難道不是你主動將我拖下水嗎?」他好整以暇地提醒她, 「你公然與王權者宣戰, 還在監控前和我做出那樣親近的舉動——如果那個人是個心胸狹隘的人,我猜,我們港口黑手黨也會受到波及。」

  聽到他一針見血地戳破她的想法, 天宮八重倒是立刻恢復了鎮靜。

  「可你不但沒有制止,還繼續添油加醋……森, 你想得到什麼東西吧,是我把綠之氏族徹底擊垮後從中獲利呢,還是你打算趁著我們混戰時,偷襲黑衣組織?」

  她說著趴到方向盤上, 側過頭玩味的看他。

  天宮八重清楚森鷗外的本性,他是一個利益至上的首領, 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橫濱的平安,而他會在監控前多此一舉地和她「親吻」, 恐怕也是另有所圖。

  森鷗外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如果說我是為了幫你, 你信嗎?」

  天宮八重:「……」

  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然後用誇張的語氣喟嘆道:「我真是太感動了,你對我可真好啊,林太郎∼」

  森鷗外坦然地接受她的輕諷。

  「如果能讓你輕松點,那沒什麼。」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再一次驚訝這男人的甜言蜜語說起來還真像這麼一回事。

  「而且。」

  森鷗外輕聲道,「我們彼此都是守護著自己寶貴東西的人。就不用互相揭短了吧。」

  天宮八重挑眉:「也是。」

  這個話題再次被淺淺的一筆帶過。

  天宮八重不慌不忙地點燃汽車引擎,沉悶的轟隆聲響起,這時,森鷗外忽然伸出手,輕輕撩撥了一下她的耳朵。

  車子已經開始行駛,她不方便轉頭,只能拋給他一個疑問的眼神:「?」

  「頭發亂了。」森鷗外收回手,詢問道,「接下來要和他們開戰了嗎?」

  「不,還早呢。」

  組織中還有尚未解決的變數,不把這個變數搞定,她是不會貿然實施計劃的第一步的。

  畢竟。

  忽明忽暗的車裡,紅發女人慢悠悠地轉動方向盤,嘴角帶著一抹冰冷的笑,「我倒要看看,在這場席卷一切的混亂局勢中,能笑到最後的到底是坐在幕後的他,還是我。」

  ……

  這個夜晚不為人知的互動,只被兩位首領,和藏在屏幕後的綠之王所知曉。

  天宮八重回去後,日子又恢復了平和。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中島敦被迫休學後,班上的同學擔心他曠課太久,回去會跟不上進度,便自告奮勇地決定每天放學後過來教他。

  為此他們還制作了一張完整的表格,從周一到周五分別是哪些同學來看他,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中島敦:「……」

  一方面他被班裡同學的體貼感動地眼淚汪汪,雖然只相處了幾天,但大家毫無例外,都是特別特別好的人。

  但另一方面,他還記得自己所在的是一個黑手黨組織。家裡聚集了那麼多殺人不眨眼的殺手,萬一同學們過來補課時遇到家裡的大人……

  一想到可能出現的血流成河,中島敦不禁打了個寒顫,更加堅定了拒絕的想法。

  絕對不能讓他們過來!

  於是他用靦腆的笑容勸大家打消這個想法,並說自己家中還有一個同齡的兄弟,他可以教他功課。

  被喊過來的藥研藤四郎:「……」

  「啊。」

  看到電腦上視頻聊天的屏幕,藥研不慌不忙,相當熟練地接下這個哥哥的身份,用他一貫的老成聲音答道,「我就是敦君的哥哥。」

  「敦君居然有哥哥?」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放心了。」

  「哥哥,你的聲音好老啊。」

  雖然中間還夾雜著一點奇怪的吐槽,但總算是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了。中島敦松了口氣,揚起笑臉和他們交流了幾句,關閉聊天軟件。

  藥研抱著手臂,好笑地看著他:「朋友,嗯?」

  中島敦知道他要說什麼,臉上有幾分赧然:「現在還不是朋友……」

  「沒關系。」藥研無所謂地說。

  天宮八重還在當審神者時期,藥研所在的刀派就以兄弟眾多而名聲遠揚,其中,性格成熟穩重的藥研更是被視為短刀裡的好哥哥。

  他不介意中島敦拿他當擋箭牌的事情,何況——

  「多交朋友,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藥研認真地勸誡道,「你以前在孤兒院很少有同齡的朋友,現在是個好機會。我看這些同學都是好人,別錯過了。」

  他隨意地揉了一下中島敦的腦袋,離開了。

  藥研沒有發現,房間裡靦腆的小老虎,朝他投來了憧憬的眼神。

  在這棟彙聚了千奇百怪人物的家裡,比起溫柔體貼的諸伏景光,冷酷卻可靠的琴酒,憨厚老實的伏特加,中島敦最向往的,其實是藥研藤四郎。

  得益於他十五歲少年的體型,藥研看起來就像是中島敦的同齡人,但他平日表現出來的性格是令人信服的從容穩重,仿佛一個老人的靈魂裝進了年輕人的殼子裡。

  如果能成為藥研桑這樣的人……諸伏先生和Boss,肯定也會很驚訝吧。

  中島敦暗暗期待著。

  不過想到天宮八重他又有些好奇,Boss這幾天去哪裡了。

  自從和港黑的那個首領交談過後,她就常常在白天外出,一整天都不見人影,莫非……是組織裡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嗎?

  中島敦並不知道,他猜對了。

  此刻,被他念叨的Boss,正坐在一家溫暖和諧的家庭餐廳裡。

  她今天忽然想出來逛逛街,看了看組織裡目前和她比較親近的幾個女人,她思索片刻,劃過貝爾摩德和基安蒂的名字,最後喊了雪莉出來。

  有點巧的是,宮野明美也在。

  看到她,宮野明美立刻露出溫柔的笑容:「好久不見!」

  宮野明美這番主動的開口,讓天宮八重有些疑惑地愣了一秒,隨後她明白過來,自己接連兩次出現在雪莉身邊,雪莉還對她態度親和,這給了宮野明美一個錯覺,讓她以為自己與雪莉是關系極好的朋友。

  她自然地揚起唇角,接下她的話茬:「好久不見。」

  交談了幾句,天宮八重和宮野明美就熟絡起來。宮野明美是十分優秀的年輕女性,專注工作、多才多藝、性格溫和,和她說話非常舒適,因為她會時刻關注對方的感受,一舉一動都充斥著如沐春風的溫暖。

  與她聊天之余,宮野明美還會照顧在一旁的雪莉。雪莉的性格偏冷,不愛主動說話,宮野明美便時不時將話題引到她身上,這一來二去,雪莉冷美人的外殼也漸漸破裂。

  天宮八重開始理解赤井秀一為什麼會愛上她了。

  正好。

  愛得越深,就越容易利用。

  她笑吟吟地和兩人逛遍商場,眼中時不時閃過她制定陰謀才會浮現的愉悅的光。

  逛街逛得累了,她們就近找了一家家庭餐廳,坐下來准備進食。

  「八重你,在組織裡是做什麼的呢?」

  這時,她聽到宮野明美小心翼翼地問了這樣一句。

  「我嗎?」

  天宮八重注意到雪莉臉上淡漠的神情一僵,就知道雪莉還沒有吐露實情,宮野明美至今還把她當成是組織中的普通成員。

  她放下戳布丁的小勺子,淺淺笑道:「我只是幫他們管理財務的。」

  宮野明美聞言,也舒展了皺緊的眉:「那你應該很受到Boss的器重吧。」

  「還可以。」天宮八重眯了眯眼,「雖然不如其他人那麼多,但我在組織中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角色了。」

  雪莉:「……」

  您可不有名嗎。

  雪莉知道天宮八重沒有瞎說,她稱自己小有名氣,是因為目前組織中見過她的人不多,可凡是見過她的組織成員,又有誰敢在她面前放肆呢?

  而所謂的管理財務,也是因為她掌握著組織經濟來源的烏丸集團。

  天宮八重說的全是自己真實的情況,但由於信息不對稱,她們兩人對同一句話的理解截然不同。

  真是可怕的人,Boss……

  「那就好。」宮野明美有些猶豫地問,「我一直想問問你,Boss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天宮八重咬著勺子:「好奇嗎?」

  宮野明美苦笑:「說實話,我很好奇……都說那位先生是個陰晴不定的老人,我一直很擔心,志保會不會不小心惹怒了他。她只有十六歲,在那樣龐大的組織裡,也不知道過得怎麼樣。她本人又總是不願意和我傾訴,我只好來問問你。」

  說著,她寵溺而又責備地看了眼雪莉。

  雪莉則有些感動:「姐姐……」

  天宮八重明白了,原來是宮野明美擔憂妹妹在組織中的待遇問題。

  她搖了搖頭:「雪莉是組織重要的科學家,你不必擔心……」

  「很多人都說,Boss是一個表面裝作親切溫和,背後卻可以毫不猶豫把手下當做棋子看待,把一切能利用的東西都利用起來的人,他上一秒可以和你面對面愉快地交談,下一秒就能送你去死。志保一直在這樣的人手下工作,說實話我是很不放心的。所以八重,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請你關照一下她。」

  天宮八重:「………………」

  宮野明美雖然是在吐槽前代Boss,但這些話怎麼聽都像是在諷刺她。

  她剛才不正是在一邊和宮野明美談笑風生,一邊在計劃著怎麼給赤井秀一下圈套嗎?

  莫名被戳中了心思,天宮八重沉默片刻,而後緩緩揚起燦爛的笑:「交給我吧。」

  「我會好好關照雪莉的。」

  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第四十三章

  宮野明美去廁所的時間, 雪莉松了口氣。

  天宮八重端起紅茶:「你很緊張?」

  雪莉回以無奈的笑。

  天知道剛才宮野明美當著Boss的面說她壞話時,雪莉一顆心都提到了喉嚨。她很清楚天宮八重不是這麼小氣的人,但是, 也許是父母死於火災這件事留給宮野姐妹的陰影太重,雪莉還是在那一刻,產生了一點後怕的心情。

  只不過下一秒, 她就看到親切和藹的Boss用手托著下巴,像是不甚在意這個話題, 端起杯子輕抿一口。

  「放心吧, 我可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較真。」

  陶瓷杯與杯墊相觸, 發出叮的一聲, 在嘈雜的家庭餐廳裡不容易聽到,雪莉的緊張情緒卻隨著這一聲慢慢退去。看到她的表情,紅發的Boss悠閑自得地笑了聲,安慰道, 「如果我真的在意外界的評價,那我還不如甩手不干, 不當Boss了。」

  雪莉則淡淡道:「如果真有那一天, 請務必提前通知我。我立刻收拾細軟跑路。」

  天宮八重彎了彎眸:「一定。」

  傍晚她與宮野姐妹道別, 雙手空空地回到了別墅。藥研別有深意地看了眼她像是出去散了個步的清閑模樣, 轉身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天宮八重知道,她今天早晨突發奇想想逛街, 最終卻一個袋子都沒提回來,著實會讓人覺得奇怪。

  但這也不能怪她,在遇見雪莉之前, 她真的只是想逛個街。但當她在約定的地方看到雪莉, 和她身後一臉溫和笑容的宮野明美時, 計劃立刻就改變了。

  天宮八重不得不感嘆命運的巧合。

  雪莉和赤井秀一都沒有對宮野明美說明她就是組織Boss,這就導致這位善良的女性一直把她當做普通朋友——或許說得再親近一點,當成閨蜜來看待了。

  雖然一共只見了兩面,但得益於雪莉的好臉色,宮野明美對她的態度會比其他人寬松許多。而眾所周知,閨蜜之間的話題,就算談得更深一點也不會惹人懷疑。

  ……

  過了一段時間,在與藥研的戰鬥訓練中,中島敦逐漸掌握了虎化的異能。

  有天宮八重的異能解體諸因的控制,他不會再出現異能失控的情況,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如何有效地輸出白虎的攻擊力。

  這就是藥研的工作了。

  只不過,饒是敬業如藥研,也總有脫不開身的時候。

  天宮八重倒是提前為中島敦找了一個新老師。

  白色馬自達平緩地滑過路面,穿過忙碌的街區,最後停在了一座氣派十足的方正建築前。早有人知道她要過來,門前的兩扇鐵門緩緩拉開,把車子放了進去。

  中島敦:「這裡就是……新老師的場所……」

  「沒錯。」

  天宮八重環顧著路過的風景,停車場在操場的右側,當她開著車沿著規定的路線行駛時,她還能聽到操場上身穿青色制服的青年們震耳欲聾的操練聲。

  很精神嘛。

  她彎眸笑了起來:「我特意為你聯系的,在異能方面這位可算是專家哦。」

  中島敦:「……」

  不,再怎麼專業都還是算了吧,因為……

  車窗外響起兩聲富有節奏的咚咚聲。

  中島敦頓時打了個激靈,嚇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因為,對方可是青之王啊!!!

  一上來就讓青之王給他訓練,這也太重量級了吧!!

  他驚訝地看著站在車旁泰然自若的男人,哪怕相隔一扇窗戶,他也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壓迫感。

  天宮八重卻像是沒有感覺,她淡定地走下車,與看起來儒雅威嚴的青之王對視一笑,而後同時把目光轉到車內。

  中島敦:「……」

  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只不過,作為黑衣組織裡唯一一瓶沒有自保能力的酒,他連恐懼的時間都沒有。宗像禮司拍了拍手,喊來他的副手淡島世理,讓她把中島敦帶去操場,加入Scepter 4隊員們的訓練當中去。

  天宮八重則和宗像禮司前往他的辦公室。

  「身體怎麼樣,還好嗎?」

  「多虧了你。」宗像禮司禮貌地說道,「已經好多了。」

  簡單的問候完,天宮八重在辦公室中央的沙發坐下來。

  這時,窗外的操場上傳來喧嘩的聲音,似乎他們原本張弛有度的訓練節奏由於加入了一個意外因子,忽然被打破。

  在一眾青組孩子或緊張或激動的尖叫聲中,天宮八重還聽到了虎嘯。

  看來已經開始了。

  天宮八重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次可要多謝你。」

  宗像禮司冷靜地提醒她:「事實上從第一次見面,你就一直在麻煩我。」

  「啊啦。」

  天宮八重挑眉:「你這話我可不能當沒聽到啊,宗像禮司∼你這樣的人物可不能算數不清,加上我私底下在醫院裡幫你的那次,我們不是已經扯平了嗎?」

  從認識到現在,天宮八重和宗像禮司,互相幫了對方三次,可以說是有來有往,誰也不欠誰的。

  幫助周防尊穩定威茲曼偏差值,對應Scepter 4與組織的協議,收養中島敦對應天宮八重因宗像禮司的請求暴露,從而引來綠之王的窺探,以及她的輸血,對應這次教導小老虎。

  三比三,很公平。

  她笑吟吟地彈了一下塗著半透明指甲油的手指:「既然已經扯平,事到如今,就不要再說這些冷冰冰的話了吧。」

  宗像禮司推了推眼鏡:「所以,你想和我聊一些更有人情味的事情嗎?」

  天宮八重:「……」

  這話聽起來怎麼有點奇怪?

  她沒有多想,拿出手機看了眼信息,而後笑道:「為慶祝你出院,我給你准備了一個禮物。」

  「哦?」

  敲門聲恰到好處地響起。

  宗像禮司看了眼天宮八重,對方的坐姿優雅而端正,察覺到他的視線,大大方方地攤了下手。

  「請進。」

  門打開後,露出伏見猿比古厭棄的臉,他手裡捧著一束與他氣質不符的艷麗紅玫瑰走進來。被濃郁的花香搞得頭大,伏見的整張臉都寫滿不耐煩:「室長,剛才有快遞送了這個東西過來。我說——這麼重要的東西你不能親自帶過來嗎?」

  最後那句抱怨直指天宮八重。

  看到熟悉的玫瑰花,宗像禮司明白這就是天宮八重的禮物。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示意伏見把花束交給他。

  似乎是為了慶祝他恢復健康,這次的花比他之前住院時送得還多,也更加美麗,宗像禮司輕輕撥了一下最外邊的幾朵,飽滿欲滴的花冠被撥得微微一顫。

  忽然,他眸光一凜。

  「這個是……」

  一捧拿到外面去都可以直接當成求婚花束的紅玫瑰中,被芬芳的玫瑰簇擁著不易察覺的,是一張折疊起來的燙金信封。

  天宮八重勾一勾唇。

  「我說了,這是給你的禮物。」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波瀾不驚的淡定。宗像禮司展開信件,簡單地掃一遍裡面的文字,隨後合上信紙。

  「原來如此,這確實是一個再好不過的禮物。」

  天宮八重微微向前傾一傾,從宗像禮司拿出信件後就放到茶幾上的玫瑰花束中,抽出其中一朵。

  玫瑰長長的莖還帶著未除去的尖刺,她捏著尾端,轉了轉,然後把紅玫瑰放到自己鼻尖,輕輕一嗅,植物的清香與花朵的甜在瞬間灑遍她的全身。

  「你喜歡就好。」

  她說出這句話時目光一直落在手中的玫瑰花上,讓人分不清她說的到底是玫瑰花,還是信紙中的情報。

  宗像禮司平靜地抬眸,雙手交疊放在胸前:「你很喜歡紅玫瑰嗎?」

  「喜歡啊。」天宮八重揚眉笑道,「我喜歡一切帶紅色的東西。說起來,現在想想我當初會想成為赤之王,也是因為我的配色比較襯赤之王這個頭銜吧。」

  「……」

  房間裡,兩個一身青藍配色的男人陷入詭異的沉默。

  她隨口胡謅的態度篤定得讓人信服,但兩人都清楚,她會被賦予成王的期望,是因為她的異能比較吻合赤之王的特性,可以抑制成王之後無限升高的偏差值。

  「原來如此,怪不得每次我們見面時,你都會送我紅玫瑰。」

  宗像禮司面不改色地接話道,「但是,這種花通常有著其他意思,如果不想引起誤會,我勸你還是不要隨便送人。」

  「怎麼會。」

  天宮八重嗤笑一聲,「從頭到尾,我只給你一個人送過紅玫瑰哦。」

  至於會引起誤會的問題——

  「想送就送而已,對我而言,世人制定的花語、日期含義都不重要。我喜歡這種花,所以送你做禮物,有什麼問題嗎?」

  理所當然的態度,其背後流露出的,卻是對世間規則的傲慢與漠視。

  從這點來看,倒是和他愈發得像了。

  宗像禮司抿唇:「當然,沒有。」

  針對異能者的訓練,Scepter 4是專業的,他們每天都要和大量異能犯罪者戰鬥,自然也能在戰鬥訓練中,給予中島敦合適的意見。

  看著天宮八重兩人離開後,伏見看著站在窗邊的宗像禮司。

  「伏見君,你來看看這個。」

  宗像禮司抬手,將手中的信紙轉交給伏見。

  伏見只掃了一眼,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上面詳細描述了綠之王和某個叫島谷的國中生的關系,還提到了一些Scepter 4都未查到的情報。

  「島谷不就是之前出車禍的那一家?」伏見覺得這個名字有幾分耳熟,在資料庫裡查了一下,果不其然,「室長,莫非他們的車禍是……」

  宗像禮司頷首:「十有八/九,與她相關。」

  但是,面對這明顯是她主動暴露出來的內容,宗像禮司並不打算深究她的罪責。

  「在我們Scepter 4還沒有注意到這個案件的時候主動透露消息,並且送上我們沒查到的情報,她是想讓我幫忙分擔綠之王的詭計吧……看來,她和她的部下,最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忙啊。」

  宗像禮司的大拇指輕輕擦過燙金信封的表面,他深藍的眼中閃過一抹深意。

  而提到她的部下……

  黑衣組織的秘密酒吧裡。

  琴酒和安室透四人坐在角落的圓桌,琴酒雙手插兜,低著頭專注地抽煙,諸伏景光拿著手機在刷新聞,而安室透和伏特加各自拿著一杯雞尾酒在品嘗。

  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似乎是在消遣時間。

  但很快,伏特加就受不了干等:「真是的!那個女人到底什麼時候過來?」

  「再等等吧。」諸伏景光耐心地說,「貝爾摩德也許是遇到麻煩了。」

  「但是,沒想到她居然同時給我們發消息,要我們在這裡等她。」伏特加半惱,「不管是什麼消息,直接在Boss面前說不好嗎?」

  「畢竟是那個女人。」安室透維持著自己與貝爾摩德不親近也不疏離的人設,冷冷一笑道,「誰知道她在想什麼。」

  說話間,有個穿著酒保衣服的男人走了過來:「幾位客人,這是那邊那位客人給你們點的曼哈頓。」

  男人指了指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老頭,伏特加看了幾眼,發覺對方有點眼熟,但只是組織中不出名的成員。

  酒保恭敬地給他們端上四杯色澤清澈的雞尾酒。

  正在這時,琴酒忽然起身,一把抓住酒保的後腦勺,用力向下砸,把對方的上半身狠狠摔到桌子上,他的一只手從背後控制著酒保,同時另一只手掏出手/槍,對准酒保側頭時露出的太陽穴。

  「琴酒?!!」

  眾人驚訝,連那位醉糊塗了的老頭都被嚇醒了一半。

  琴酒只是冷漠地看著酒保。

  「變裝游戲就到此為止吧,你拙劣的演技我看一眼就想吐……」

  即使在槍口下也露出詭異笑容的男酒保,此刻正用女人的聲音,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貝爾摩德!!」


第四十四章

  此刻, 組織酒吧的這個角落,已然成為眾人的焦點。

  那些組織中不怎麼出名的成員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只能眼睜睜看著這裡發生的事。

  琴酒緊緊抓著貝爾摩德化妝成的酒保的頭皮, 神情冷漠,而被他威脅著的貝爾摩德,卻輕輕松松地笑了幾聲, 被制在背後的手忽然一翻,用藏在指縫間的利刃扎向琴酒手腕的動脈處。

  趁琴酒松手的一剎, 貝爾摩德從他手中逃脫。

  撕開面具, 露出那張妖艷臉蛋的貝爾摩德揚起一抹笑:「只是個玩笑, 你是不是太激動了, 琴酒?」

  「哼。」琴酒收起槍,「對你這種女人,不需要廢話。」

  「是呢。」貝爾摩德別有深意地說道,「看來只有在Boss面前, 你才會變成聽話寶寶。」

  琴酒眼神一凜。

  「到此為止!」

  諸伏景光一只手放到琴酒肩上,勸他, 「這裡到處都是人, 你不能和她爭吵。」

  安室透也認同道:「你先冷靜, 等貝爾摩德說完她的來意, 再動手也不遲。」

  諸伏景光:「……」

  他有些無奈地看了眼見縫插針的安室透,搖了搖頭, 問道:「貝爾摩德,Boss召你回國,你卻推遲了半個月才回來, 還特地喊我們到這裡, 到底有什麼事?」

  貝爾摩德笑吟吟地看著幾個男人, 抬手,風情萬種地撩了一下金色的長發,悠然道:「本來我還想再捉弄你們幾下,但是……這是Boss的命令哦,她就在裡面。」

  幾人表情凝重起來。

  順著貝爾摩德的視線,安室透看到那個醉糊塗的老頭……准確的來說,是他的背後一間安靜的雅座。

  由於燈光昏暗,沒有人會向那扇緊閉的門投去目光,因此也不會有人關注那裡有誰進出。

  琴酒把槍放回大衣內襯:「怎麼回事?」

  「具體的情況等進去再說吧。」貝爾摩德笑道,「希望等你聽完還有閑心來批評我,琴酒。」

  安室透擰了下眉。

  她的意思是說,接下來Boss要通知的事情非常重要?

  琴酒回以一聲不屑的冷哼,也許貝爾摩德沒有虛張聲勢,但在銀發殺手的生涯中,他到現在都沒有遇到能讓他恐懼的事情。

  而隨著貝爾摩德的聲音落下,從酒吧的角落走出幾個統一穿著黑西裝的男人,他們開始清場,以一封印著Boss印章的通知書趕走了所有人。

  只剩下琴酒一行。

  他們被恭敬地請進那間雅座,比起酒吧裡的昏暗靜謐,小房間裡則是燈火通明,幾乎所有明亮的燈都打開了,把房間裡照得如同白晝。

  安室透:「……」

  這一看就是Boss的風格。

  他在心裡無奈地想著,完全沒有察覺到他在不知不覺中,早已把Boss的習慣記在心裡。

  帶領他們進來的幾個男人退出房間,關上了門,貝爾摩德走上前,來到坐在沙發的女人面前。

  「Boss,人都來了。」

  坐在沙發上的紅發女人和煦地笑了笑,將解釋的任務交給貝爾摩德:「你來說吧。」

  貝爾摩德輕一點頭。

  接著,她向四人說出她早就收到天宮八重回國的消息,卻推遲了半個月的理由。

  「早在半個月之前,Boss就一紙書信寄給我,要我帶上同時期也在紐約的皮斯科和基爾一起回國。但是,被發現了喲,皮斯科和基爾。」貝爾摩德彎著眸笑道,「很遺憾,他們在機場的時候被FBI逮捕了。」

  諸伏景光:「你說誰?」

  安室透:「FBI???」

  伏特加有些不可思議:「這怎麼可能……我是說,FBI高層不是有我們的人嗎?!是誰允許去抓人的?!!」

  貝爾摩德:「據說是詹姆斯·布萊克。」

  作為FBI重要的長官之一,詹姆斯·布萊克的決定可以切切實實地影響到一部分高層的立場。他說要抓人,組織安排進去的臥底自然是不便制止。

  琴酒抬眸,冷冷地掃了一眼故作神秘的貝爾摩德。

  「那你呢?」

  他直截了當問道,「他們兩人被捕,你為什麼沒事?」

  「瞧你急的,我還沒講完呢。」貝爾摩德嘖嘖搖頭,繼續說道,「我和他們不是同一天出發的,他們定的飛機在我之前。得知他們被抓後,我立刻推遲了回國計劃,留在紐約給FBI找了點麻煩。」

  諸伏景光猛地想起剛才看到的新聞:「銀發殺人魔?!」

  貝爾摩德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真聰明。」

  銀發殺人魔,是最近一年在紐約市頻繁出現的連環殺人犯,FBI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為了吸引FBI的注意,貝爾摩德把銀發殺人魔囚禁起來,自己則化妝成他的樣子,開始吸引FBI的火力,好讓組織的人有機會搶回皮斯科和基爾。

  遲到的這半個月,她正是去做這件事了。

  只不過在假扮殺人魔的過程中,有一次貝爾摩德險些失誤墜下樓梯,倒是被兩個年輕的男女救了起來。

  想到那對單純的少年少女,貝爾摩德眼中多了幾分寵溺。

  「別露出這種惡心的表情。」琴酒看著貝爾摩德陷入回憶的模樣,冷淡開口:「所以你成功了嗎?」

  「一半吧。」

  貝爾摩德無奈地聳肩,「皮斯科是救回來了,他本來就是外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沒有拿到證據的情況下,FBI可不敢把他徹底監/禁起來。至於基爾——」

  她不甚在意地笑了一聲。

  於是眾人明白了。

  「基爾還在他們手裡……」安室透轉頭看向天宮八重,「怎麼辦,Boss,我們是否要去把她救回來?」

  「救什麼救!」伏特加一皺眉,雖然還頂著平時的憨厚表情,說出的話卻十分冷血,「基爾只是一個加入組織只有兩年的人,當初還是組織把她送進日賣電視台當主持人,好不容易讓她爬到現在的高度,居然不小心被抓了,真是丟臉!」

  諸伏景光點頭:「我也贊成。」

  只不過他贊成的是不救回基爾,這樣FBI就能從基爾那裡得到組織相關的情報,也許能為消滅組織增加一份戰力。

  他不知道,看似是組織低級成員的基爾,實際上是美國中情局(CIA)的諜報員,她也是為了消滅組織,才會用假身份加入組織。

  如今卻被CIA的老對頭FBI抓了起來,說出去簡直令人發笑。

  天宮八重笑吟吟地看著幾人的對話。

  她早在假酒名單上得知了基爾的身份,組織真正的成員皮斯科被救回來,基爾還留在那裡,這讓她由衷地松了口氣。要知道皮斯科可是當初陪著烏丸蓮耶一起建立組織的元老,如果他被抓住,那天宮八重可要好生費一番腦筋了。

  比起是否要救回基爾的討論,琴酒則更在意另一件事。

  「為什麼FBI會知道你們的行蹤?」

  銀發殺手目光如炬,冷冰冰地盯著貝爾摩德,「是誰暴露了?」

  「你覺得呢?」被琴酒用冰冷的目光盯著,貝爾摩德絲毫不慌,反而是別有深意地看了眼表情古怪的兩個小警察,「為組織工作一生的皮斯科就算了,基爾加入組織不到三年。琴酒,你覺得FBI從哪裡得來的情報,知道她是組織的成員?」

  一個是日賣電視台的主持人,一個是組織的新晉殺手基爾。

  有誰,能把她們結合到一起?

  琴酒稍作思考就明白了貝爾摩德的暗示。

  「組織裡還有FBI的臥底。」

  沒錯,還。

  上次FBI探員夜闖天宮八重的書房時,被她設計抓了個正著。當初他們就已經從那幾個倒霉鬼的嘴裡問出名單,把FBI安排在組織中的臥底屠了個遍。

  但如今看來,他們還藏著名字沒說。

  琴酒:「繼續拷問。」

  「很遺憾,那已經做不到了。」貝爾摩德聳了聳肩,一副真心為他惋惜的模樣,「朗姆去看過了,那幾個人已經被我審問出心裡陰影,連開口都做不到——啊啊,真可憐呢。」

  琴酒:「……」

  伏特加:「這難道不是你的審問方法太暴力了嗎?」

  不過貝爾摩德都這麼說,看來無法從那幾個被關押的FBI探員口中問出新情報了。

  「那怎麼辦?」

  安室透沉思道,「所幸目前只有基爾一個人被抓,為了不讓她暴露組織的情報,最有效的就是搶在FBI把她轉移回大本營之前,殺了她。」

  這確實是最有效的方法。

  不論是處在純黑的組織立場,還是半紅半黑的公安立場,安室透都會這麼做。

  倒是引得天宮八重多看了他一眼。

  只不過聽到他的提議,琴酒提出反對意見:「把她救回來。」

  貝爾摩德愣住:「不會吧琴酒,你知道跨國救人的難度有多大嗎?你該不會迷上她了吧,一個小主持人?」

  琴酒冷哼了一聲。

  他沒有理貝爾摩德的玩笑話,而是轉頭看向始終沒有說話的天宮八重。

  身居高位的紅發女人直到此刻,才不慌不忙地揚起唇角。

  看著原本在討論的部下把目光轉到她身上,她的手指慢慢撫摸茶杯的杯壁,聲音悠閑而自在,仿佛她接下來說出的事情,只是明天早上吃什麼之類簡單的小事。

  「我贊成琴酒的主意,把基爾救回來。另外——」

  她偏了偏頭,看著室內因為她這一句話,而表情各異的部下們,聲音中帶上了幾分笑意。

  「既然要救,就鬧得大一點,最好是把整個FBI,都卷到我們制造的風暴中。」


第四十五章

  正在組織內風起雲湧的時候。

  另一頭, 赤井秀一撥了一通國際通話。

  手機那頭傳來歉意的聲音。

  「抱歉赤井君,沒經過你的同意擅自對那兩個組織的人員進行抓捕,還不小心中了他們的計, 被救走了其中一個……」

  詹姆斯·布萊克現在有些焦頭爛額,當初是他們做出了錯誤的判斷,沒有和赤井秀一溝通就直接去抓皮斯科和基爾,還因為大意和看守不利, 導致皮斯科被貝爾摩德救了回去。

  現在行動失敗得徹底,也暴露了他們的目標,黑衣組織那頭馬上就會調轉槍頭來對付他們。

  而赤井秀一還潛伏在這個組織裡。

  事到如今,為了他的生命安全,還是想辦法讓他先撤回來吧。

  詹姆斯擔憂道:「不如你想辦法假死,先從那個組織脫身回來,剩下的我們再做對策?」

  赤井秀一:「不用。」

  詹姆斯一怔,原本准備好的說辭都被他的拒絕打了回去。

  「為什麼?你也說了,自從黑衣組織換了新Boss後,她的行為就一直讓你捉摸不透。既然如此, 還是先回來比較好吧?」

  詹姆斯·布萊克是個理性到極點的人, 同時也有些膽怯,FBI調查黑衣組織這麼久了, 雖然對方明裡暗裡也知道他們的行動,但一直不理睬。畢竟黑衣組織在美國那邊的分部,雖然做得大多是犯罪一事,卻也獲得了許多增收。

  礙於利益,也礙於某些與組織有關系的政府高層的制止, FBI只好暗地調查。

  如今他們堂而皇之地抓捕組織成員, 直接打破了原本的僵局。且不說會不會引來對方的報復, 光是想到黑衣組織有可能把火燒到原本在組織潛伏得好好的赤井秀一身上,詹姆斯·布萊克就感到良心不安。

  是他們的錯誤決定讓赤井秀一面臨危險境遇。

  然而此刻,面對詹姆斯·布萊克的提議,赤井秀一卻表示他不需要回去。

  赤井秀一當然有著自己的判斷。

  詹姆斯·布萊克的激進行為確實給他造成了一些困擾。但是反過來,當黑衣組織因為怒火去攻擊FBI時,也會順勢把注意力放到那邊,從而減少對國內的關注。

  他沒有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簡單地說:「我還有要查的東西,另外,通知讓一部分人過來,我需要用。」

  詹姆斯·布萊克雖然不知道他的計劃,但還是回答了一句:「好。」

  掛斷電話,赤井秀一看了眼手邊,這是一份關於安室透的調查報告。

  有趣的是,翻開報告第一頁,寫在那位黑皮帥哥照片的旁邊寫的名字不是「安室透」,而是「降谷零」。

  望著上面一條一條詳盡的文字,赤井秀一眸色微沉。

  「日本公安嗎?沒想到,演技居然如此了得。」

  為了獲得那位大人的賞識和認可,居然可以把自己打造成最忠實的下屬,無時無刻都以她的想法為先,無論在哪裡都最先關心愛慕她,從而使自己成為信賴的部下……

  真是可怕的人啊,波本。

  都說騙人最先騙己,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他恐怕花費了比常人更難以想像的努力。

  赤井秀一皺眉看了幾頁文字,忽然想到,雖然立場不同,但他們都是為了擊潰黑衣組織才加入的,說不定……他可以試著拉攏他?

  ……

  天宮八重回了一趟鳥取的別館。

  在那裡她接見了皮斯科。

  這位組織的老人在外面有著響當當的身份,是某大型汽車公司的董事長,財經界的大人物。他與組織的關系雖是秘密,但這麼多年過去,仍有一些蹤跡可尋,能夠讓人發現他是組織的成員。

  不過也多虧了他在外面大名鼎鼎的身份,才導致FBI無法直接審問他,就連抓他也是在無人的廁所裡私下抓捕。

  這位遭難的老人有些落魄地坐在天宮八重對面。

  「Boss,我很抱歉這一次……」

  「無用的廢話就不必多說。」

  天宮八重頭也不抬地打斷皮斯科的話。皮斯科驚懼地看過去,發現她只是低頭專注地看著一份文件,神情平靜。

  「基爾現在還在紐約,皮斯科,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給我拿到FBI關押她的地址。」

  皮斯科大驚:「您要把基爾救回來?」

  天宮八重:「不行?」

  「我不是這個意思!」

  皮斯科急忙解釋道:「只是她被抓起來已經有一段時間,我擔心她早早得向FBI屈服。」

  「別把你做不到的事情,當成所有人都做不到。」看著他略顯擔憂的模樣,天宮八重勾了勾唇:「琴酒和基爾合作過。她以前也被抓到過一次,被CIA諜報員抓起來注射了吐真劑也能夠閉口不言,她是個優秀的部下。」

  「原來如此。」

  皮斯科對此略有耳聞,那件事中基爾的堅韌和毅力折服了琴酒,琴酒破格把她提到自己的隊伍裡來。

  當然,站在天宮八重的角度,她很清楚那個叫伊森·本堂的人和基爾其實都是CIA的諜報員,甚至還是父女的關系。

  之所以會聯手演這麼一出戲,要麼是為了獲取琴酒的信任,要麼就是他們兩人中有誰暴露了,不得已才演出這番苦肉計來。

  雖然那個叫伊森·本堂的人趁亂從琴酒的槍下逃跑了,但基爾留了下來,還徹底打入琴酒的交際圈,成為他得力的部下之一。琴酒對她也算上心,現在知道她被抓,還決定把她救回來。

  不得不說,非常聰明。

  回去後,皮斯科一邊慶幸自己沒有被問責,另一邊又開始頭疼接下來該怎麼辦。

  Boss給他下了命令,要他調查基爾被關押的位置。

  但是他動用了自己作為汽車公司董事長的全部人脈,也沒查到FBI的行動。之前他們還被貝爾摩德玩在手心,忽然一夜之間像是換了一個指揮官,行為舉止都變得詭異起來。

  眼看距離天宮八重給他定下的時限越來越近,他頭痛欲裂,干脆到組織的地下酒吧喝酒。

  「皮斯科?」

  忽然,從他的位置旁走過來三個人,其中一個看到他,發出驚訝的聲音。

  皮斯科抬頭一看,是最近在組織中風頭很盛的威士忌三人組。

  波本和蘇格蘭這兩個獲得Boss重用的家伙就不提了,萊伊這兩天一直在和波本出任務,而且都完成得相當不錯,已經開始有成為一對黃金搭檔的預兆。

  雖然波本每次聽到這個形容,臉都黑得不行,拒絕承認他和萊伊的搭檔關系。

  皮斯科舉起酒:「你們怎麼來了?」

  「藥研請我們來這裡見面。」諸伏景光笑了笑,正好遇到了皮斯科,他就干脆在桌子旁坐下來,「只是我們剛到他就爽約了,說是Boss那邊比較忙。」

  藥研。

  皮斯科了然,這位在組織中不以酒名做代號的少年總是顯得特立獨行,但Boss寵他,有什麼辦法呢。

  雖然有心理陰暗的人認為對方能爬到Boss身邊最親密的位置,定是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比如爬床之類的,但這些八卦對皮斯科來說只是聽聽,當不得真。

  見威士忌三人組坐下來,他招了招手,給每人點了一杯馬丁尼。

  赤井秀一瞥了眼他的表情,放下裝著霰/彈/槍的背包,聲音平靜地問道:「你遇到什麼麻煩了?」

  他一問,本就察覺到皮斯科煩惱的安室透和諸伏景光也轉過頭來。

  他們也關心皮斯科的情況——只不過不是關心他這個人,而是關心他被捕的經歷。

  皮斯科:「……」

  他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把天宮八重給他的任務說了一遍。

  「可是紐約那邊信息封鎖得很緊,連一點風都透不出來,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安室透皺了皺眉:「為什麼Boss忽然要你去……」

  皮斯科以往在組織裡可沒有干過情報收集的工作,這不是他擅長的領域。

  更何況他年紀大了,安室透覺得,哪怕讓現在的皮斯科去干暗殺的任務,肯定也沒有年輕時干淨利落。說不定還會不小心被別人看到,留下目擊證據。

  皮斯科搖頭:「我也不知道……也許Boss是想讓我將功補過吧。」

  「又或許。」

  赤井秀一不緊不慢地開口,「她是想用你來釣魚。」

  此話一出,周圍三瓶酒都同時把目光放到赤井秀一身上。

  皮斯科:「怎麼說?」

  赤井秀一理性分析:「你和基爾被捕,是因為組織裡還有FBI的臥底,很有可能那個臥底是遇到了什麼麻煩,身份即將暴露,這才會破罐子破摔,先把你們抓起來——否則這個行為太荒謬了,哪怕是抓捕琴酒,也比抓你們兩個要有價值。」

  不動聲色地吐槽了一遍自己人,他繼續說道:「臥底最想抓的人肯定是Boss或者琴酒,但他無法接觸到Boss,只能把目標選為普通成員。我推測他在組織的地位不是很高,是個急性子,並且最近一段時間做任務出了差錯,不然他也不會這麼冒進。符合這樣特征的人,在得知你的困境後必定會跳出來,以幫忙的借口再次對你動手。」

  最後他一錘定音:「Boss是想用你當魚餌,引出那個臥底。」

  皮斯科:「!!!」

  聽起來好有道理!

  雖然被赤井秀一形容為普通成員,但皮斯科也知道自己長期遠離組織中心,地位無法和琴酒相比。相反,正是因為他遠離組織中心,才有可能受這無妄之災。

  諸伏景光也和安室透對視一眼,覺得這個推測有幾分信任度。

  殊不知冒然實施抓捕計劃的人不是組織裡的臥底,而是FBI總部。

  詹姆斯·布萊克也沒想到他的失誤,反而幫赤井秀一掩蓋了一下身份。

  畢竟有誰會把那個失敗任務的指導者,和行事干練少說多做的萊伊聯系到一起呢?

  只是,沒想到黑衣組織的Boss居然想要把基爾救回來,還是在她生死不明的情況下。

  看來那個被抓的組織成員,有著比他想像中更大的價值。

  也許……他可以把那個女人也當成魚餌,去釣出深海裡真正的大魚。

  赤井秀一開始沉思。

  ……

  明亮的書房裡,藥研打開門,走到背對著他的椅子前低聲道:「大將,人已經集齊了。」

  天宮八重端詳著手中的金屬飛鏢:「你確定把他們都安排到一桌了?」

  藥研點頭:「我假意騙他們出來喝酒,等確定他們都進了酒吧才發了爽約的短信。」

  「干得不錯。」

  聽到她的誇獎,藥研輕輕地笑了一聲:「可是,就算把他們安排到一桌有什麼用?難道赤井秀一真的會按照大將的想法去做嗎?」

  天宮八重輕笑:「他會的。」

  「為什麼?」

  「因為他是聰明人,怎麼樣發揮出一樣東西的最大利益,他遠比我們更了解。」

  天宮八重抬起手,將手中冰冷的金屬飛鏢對准牆壁上的圓盤,「我都把面包剁碎了放到他嘴邊,他要是還無動於衷,可就太說不過去了。」

  輕輕一揮。

  飛鏢射到了圓盤的八環。

  看著沒中紅心的圓盤,她毫不在意,反而眯著眼笑了起來。

  「別讓我失望啊,赤井秀一。」


第四十六章

  天宮八重十分篤定, 赤井秀一是個優秀的FBI搜查官。

  因此,當她聽到身處紐約的FBI有了動靜時,毫不意外地露出冷淡的笑容。

  FBI確實有了動作, 只不過與大部人想得不同,他們並不是要把費勁千辛萬苦抓到的黑衣組織成員基爾,轉移到匡提科的總部,而是要把她轉移到日本。

  ——至少, 在明面上是這樣的。

  赤井秀一過去的搭檔,茱蒂·斯泰琳有些不解:「為什麼讓她和我們一起回去?東京是黑衣組織的大本營吧,萬一出了什麼岔子,好不容易得手的線索不就廢了嗎?」

  詹姆斯·布萊克搖頭:「這是赤井君的要求。」

  「就算是這樣……」

  茱蒂·斯泰琳百思不得其解,最終還是有些耿耿於懷地回去了。

  隨後,詹姆斯·布萊克制定了詳細的計劃,他們安排人數相當的三撥人,從同一個機場出發,分別乘上飛往匡提科(FBI的總部),英國倫敦, 和日本東京這三個地點的航班。

  而這一行動很快就傳到FBI的其中一位主管耳中。

  趁著所有人都在關注詹姆斯和他的下屬的計劃, 沒人留意這邊時,他借口去上了個廁所。

  十幾分鐘後, 一封郵件通過公共郵箱發進天宮八重的郵箱裡。

  她不動聲色地點開來看,看完後點擊銷毀。

  「沒想到FBI的膽子居然這麼大,居然敢公開他們的行動,這不是全都暴露光了嗎?」伏特加有些驚訝,「還是說……真正的基爾其實還在紐約, 他們打算等我們去追那三撥人時, 再用別的方法把她運出去?」

  然而此刻, 面對這封臥底第一時間傳回來的信件,安室透和琴酒卻做出了與伏特加截然不同的判斷。

  「不,這是陷阱!」

  「基爾在第三支隊伍裡。」

  兩人同時開口,說完互相看了一眼。諸伏景光見狀也開口解釋:「這三撥人中,只有兩撥是陷阱。他們把自己的行動鬧得那麼大,准備了專業的精英部隊來運送,就是為了迷惑我們,好讓我們以為基爾還在紐約,他們就可以趁亂將基爾送上飛機。」

  中島敦微怔:「可是,為什麼是飛往東京的第三支隊伍,而不是前面兩個?」

  作為目前組織裡最年輕且最稚嫩的酒,他雖然努力學習了很多,但仍有很多不明白的。

  中島敦伸出手,指了指電腦屏幕茫然道:「我們就在東京駐扎,他們這樣貿貿然地跑過來,難道就不怕被我們發現嗎?」

  諸伏景光疼惜地揉了揉中島敦的頭,耐心地向他解釋:「東京確實很危險,但是利益更大。我們現在的目標是奪回基爾,想必那位FBI搜查官赤井秀一一定是從組織的臥底耳中得知了這件事,才會做出這樣大膽的決定。基爾只是組織中的普通成員,但如果他能在奪回基爾的作戰中,抓到我們中的任何一個,那麼對FBI來說絕對是利大於弊的。」

  中島敦聽明白了,但也皺起了眉,不可思議道:「居然冒著這麼大的風險……」

  琴酒冷笑一聲:「那個叫赤井秀一的……聽說他是詹姆斯·布萊克的得力部下,這次行動是他親自指揮的。有趣,就讓我來看看,這個稍微有點頭腦的老鼠,到底能做出什麼有趣的計劃吧!」

  「別太激進了,琴酒。」安室透皺眉。雖然他對那群把東京當成舞台的FBI非常不滿,但也不得不承認,赤井秀一那個男人還是有幾分真材實料的,同樣隸屬間諜組織,他對他的名字早有耳聞。

  「是嗎?我倒是覺得沒什麼問題呢。」

  天宮八重用手腕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說道,「故意丟出多個誘餌,待我們把目光轉移到誘餌身上時,他們真正的王牌才開始行動——到那時哪怕我們反應過來,也毫無還手之力了。從這一點看,他也算是個聰明的家伙了。」

  說著她抬起眼皮,不緊不慢地看向早已將露出森然笑容的琴酒。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琴酒。」天宮八重一揮手,用縱容的語氣說道,「讓自作聰明的FBI嘗到我們的厲害。」

  ……

  眾人分配到自己的任務離去後,安室透留在了書房裡。

  「Boss。」

  「嗯?」

  天宮八重輕飄飄地應了一聲,見他有些躊躇的模樣,輕快道:「不比遲疑,有話直接說。」

  安室透張了張嘴:「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我覺得,我可能知道FBI在我們身邊安排的臥底是誰了。」

  天宮八重心髒猛然跳了一下:「誰?」

  安室透:「托考伊。」

  天宮八重:「…………」

  她先是花了幾秒鐘時間來思考托考伊是誰,隨後又花了幾秒鐘來思考,為什麼安室透會懷疑到她身上。

  面對尊敬的Boss的反問,安室透言簡意賅,把那晚他們威士忌三人組和皮斯科在酒吧的對話重復了一遍。

  「組織現在想要奪回基爾,這是我們幾天前剛剛決定的結果,FBI不可能知道它——理論上是這樣的。但是他們卻大張旗鼓地制造掩護,把基爾送上回東京的飛機,這說明他們知道了我們想要奪回基爾,並且准備將計就計。」

  金發帥哥坐在她對面,手指開始無意識地桌面輕點,「我思來想去,這個消息絕不可能從琴酒那裡走漏風聲,伏特加是憨了點,對組織大事也是守口如瓶。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天晚上在酒吧裡,我們被FBI的臥底監聽了。」

  天宮八重:「……」

  你就不懷疑一下你身邊的那瓶黑麥威士忌嗎?

  萊伊又不像蘇格蘭,不是你的摯友,你怎麼就擅自把他從嫌疑人中劃掉了呢?

  總不能因為FBI抓基爾的那次失敗行動,就認定組織中的臥底是個頭腦簡單的急性子了吧?

  天宮八重搖了搖頭。

  雖說如此,她也不打算挑破這件事。她留著赤井秀一可是有大用處的。

  一開始聽安室透說他對組織臥底的身份有眉目了,把天宮八重嚇得連抓筆的手都沒握住,擔憂她制定好的計劃會在半道出現差錯。好在峰回路轉,安室透不是真的發現萊伊就是赤井秀一。

  天宮八重重新抓起鋼筆:「為什麼認為是托考伊?」

  安室透拿出手機,將裡面的照片劃出來。

  從得知FBI行動的短短十分鐘內,他就拿到酒吧監控,並記錄下所有在場人員的名字。

  其中托考伊是距離他們和皮斯科最近的,其特征也符合他們對臥底的描寫,日美混血,急性子,最近接連任務失敗了幾次。

  看著在認真分析線索的安室透,天宮八重彎了彎眸,覺得他這一刻多了幾分偵探的帥氣隨性,便隨手將自己手中的鋼筆遞給他。

  「既然如此,那就交給你了。但是切記不要讓托考伊發現,私下裡調查。」

  「是……?」

  指尖相觸了短短一瞬,溫熱的肌膚與冰冷的鋼筆形成鮮明對比,那一刻差點要在安室透的手心烙下深深的痕跡。

  安室透微微瞪大眼睛。

  也許是這猝不及防的肢體接觸打斷了原本冷靜的氣氛,他顯得有些倉促,只感覺書房裡的空氣一下子變得逼仄曖昧起來。

  安室透抬頭看向天宮八重。

  然而,作為讓他一瞬間心緒混亂的元凶,Boss只是重新低下頭,平靜地打開下一本文件開始檢查。

  似乎覺得頭發垂下來礙事,她輕輕抬手,將左側一束紅發勾到耳後。

  做完這些動作,她察覺到安室透還在,驚訝地抬頭:「波本?」

  仿佛她剛才勾人的行為只是隨手而為。

  安室透握了握拳,極力壓下自己內心的混亂,露出一個再標准不過的營業笑容。

  「我立刻去做。」

  天宮八重滿意點頭:「去吧。」

  直到走出別墅,呼吸到草坪上植物的芳香,安室透才慢慢抬起他的左手。

  與他表面的平淡不同,此刻,他的手止不住地在顫抖。

  身體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安室透今年已經27歲了,早已經過了青澀懵懂的年紀。因此他很清楚,自己剛才的表現到底是出於什麼心理。

  他喜歡Boss。

  和之前在諸伏景光面前說的忠心不同,這份感情不是上下屬的忠心,也不是共同守護日本的意氣相投,而是更加私密的……男女間的感情。

  可是,為什麼?什麼時候發生的?

  安室透有點混亂,想不明白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越來越把那個人放在心上。甚至當他現在想起Boss,腦海裡就能自動浮現她的一顰一笑,她開玩笑時的奸詐,逗趣三花貓的懷念,算計別人時的陰冷……他也清楚地知道Boss喜歡光,不管到哪裡都要把房間照得燈火通明,Boss還喜歡捉弄他,時時刻刻都會用調笑的語氣和他們說笑……

  糟糕……

  越想越不對勁,安室透趕忙握緊拳頭,心緒混亂地離開了別墅。

  他覺得自己需要好好想一想了。

  ……

  而另一邊,赤井秀一在一家醫院裡見到了他的同事,包括越洋而來的基爾。

  基爾被抓時從摩托上摔了下去,至今未蘇醒。因此茱蒂·斯泰琳不得不找了家可靠的醫院把她安放起來。

  「聽好了,你們在外面一定要小心。」茱蒂警惕地告誡眾人,「如今我們都以普通人的身份入境,FBI在日本實施秘密行動這件事日本警察是不知道的,所以一定要小心,千萬別暴露了身份,聽明白了嗎?」

  眾人齊刷刷道:「明白!」

  由於FBI裡來的人比較多,茱蒂不好時刻管著他們,便讓他們兩兩一組互相照看。

  其中有一組看了看手表,時間還早,晚上才開作戰會議。他們決定先去不遠處的一家拉面店吃點午飯。

  「相信我,那家拉面絕對是好吃到要死的程度!你一吃就會愛上的!」

  金發碧眼的男人笑著用熟練的日語和同伴說話。他們兩人穿著簡單,走在東京的街道上,談起這邊的美食也頭頭是道,從周圍人看來,他們只是兩個在東京上班的外國人,沒有什麼稀奇的。

  然而下一秒,他們路過一個無人的巷子,忽然被狠狠摔在地面。

  「什麼?!」

  金發男人還未反應過來,口中就被塞/入一只手/槍的槍/管。

  「???」

  他驚恐地瞪大雙眼。

  他的面前正是FBI噩夢一般的存在,琴酒。

  看著兩個大意的FBI,銀發殺手冷冷地扯開一抹笑容,用嘲諷般的語氣打招呼道。

  「想死嗎,老鼠?」


第四十七章

  琴酒握著槍支, 蹲在FBI搜查官的面前。巷子狹窄,唯一的一束光是從琴酒背後的巷口照進來,落在他身上,顯得他一頭長長的銀發愈發聖潔, 恍若墜落人間的天使。

  ——雖然這個天使特別凶悍。

  而此刻, 這位凶悍的天使正拿著奪人性命的武器, 塞在FBI搜查官的嘴巴裡。

  「我給你十秒的時間, 告訴我你們的據點。」

  「啊啊啊啊啊啊……」

  金發男人愈發驚恐,眼珠子都快脫出來了,他掙扎著想要說話,但奈何琴酒一直沒有收回槍,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伏特加在他身旁,一腳踩著他的另一個同伴, 和琴酒一樣用手/槍抵著他同伴的頭,嘴上威脅著讓他們不要動, 否則就要殺掉另一個人。實際上, 伏特加卻看著手表,有條不紊地開始倒計時。

  「10、9、8、7……」

  金發男人這回是看明白了, 他們根本就沒打算讓他活!

  死亡的恐懼衝破了面對琴酒時的害怕, 他忽然暴起,一把抓住琴酒的手臂, 尖利的牙齒咬住槍管,用自己全身的力氣控制住琴酒,隨後支支吾吾地更加大聲, 好像是要從琴酒槍下逃生。

  然而, 他的眼神卻沒有放在琴酒身上, 而是轉向了伏特加腳下的同伴,他瞪大眼睛,試圖向同伴傳達訊號。

  「唔唔唔唔唔唔唔(快逃)!!!!」

  同伴看明白了。

  趁金發男人這一段疑似要反擊的動作,把伏特加的注意力吸引走的幾秒內,他一個橫掃腿過去,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向外面跑去。

  這一系列的變化只出現在幾秒內。

  待伏特加從地上站起來,FBI的同伴已經跑到大街去了。

  「嘖,還挺機靈。」

  伏特加氣惱道。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他收起槍,看著在琴酒那邊露出慶幸表情的金發男人,冷笑了一聲:「我說,你該不會以為把同伴送出去,就能通知到你們的人了吧?」

  金發男人一愣。

  沒過幾秒,他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劇響,接著是人們尖叫的聲音,有人喊著快來救人,還有人喊司機逃逸了快點報警,一時間人行道上熱鬧非凡。

  外面發生了車禍。

  車禍?

  金發男人神情一滯,身體不可抑制地開始顫抖。

  難、難道說……

  而此刻,從伏特加開始說話後就一直沒開口的琴酒,終於對著自作聰明的FBI搜查官,露出他冷酷而殘忍的一面。

  「要怪就怪那個愚蠢的赤井秀一吧,是他把你們送到這裡來的。」

  琴酒冷漠地盯著絕望的FBI搜查官,冷笑著道,「永別了,下水道的老鼠。」

  小巷子裡明光一閃。

  幾分鐘後,一輛黑色的保時捷365A從小巷的另一頭開了出去。

  ……

  消息很快就傳到赤井秀一那裡。

  聽到兩個FBI搜查官慘死的消息,茱蒂·斯泰琳慌了:「怎麼回事?他們已經發現我們的據點了嗎?」

  「不,還沒有。」

  赤井秀一站在窗邊,掀起簾子看了眼窗外:「這家醫院所在的位置比較巧妙,周圍還有七八家國立和私立醫院,光是排查我們的根據地也需要一段時間,他們沒有那麼快。另外——」

  赤井秀一放下窗簾,冷靜地補充:「弗雷德只是昏過去了,還沒有死。你們要看好他,等他醒來,說不定能從他口裡得到黑衣組織的情報。」

  弗雷德就是那個被車撞飛的FBI搜查官。

  也許是黑衣組織行事匆忙,他勉強撿回了一條命,經過十幾小時的手術後,如今已經脫離了危險,躺在特殊病房裡被其他幾個FBI搜查官照看著。

  茱蒂擔憂地皺起眉頭:「但是,萬一他們真的發現了這家醫院呢?」

  FBI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豈不是全部白費了。

  「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

  赤井秀一轉頭看了眼茱蒂,「那個組織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奪回人質,絕不可能大張旗鼓地闖進來,那樣只會把事情鬧大,曝光他們的存在。過去他們的行動也一直是躲藏在暗處,所以,如果組織的臥底真的潛伏進了這家醫院,也會先跑去和醫護人員試探。」

  「我們的人已經遍布這家醫院,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

  而且。

  赤井秀一知道,奪回基爾是上面傳來的任務。

  從詹姆斯·布萊克那裡聽說皮斯科被救走,而基爾被留下來時,赤井秀一立刻就明白這是黑衣組織放出的訊號:基爾已經被他們放棄,沒有用了。

  這兩瓶酒中,皮斯科是組織的元老級成員,基爾則無依無靠,聰明一點的人都會選擇皮斯科,而不是基爾。

  黑衣組織當然是聰明人,所以他們只救走了皮斯科。

  本來赤井秀一以為線索到這裡已經戛然而止,卻沒有想到,那天他在酒吧和皮斯科等人喝酒時,聽到皮斯科大倒苦水,獲得了意外的收獲。

  黑衣組織還對基爾念念不忘。

  對基爾念念不忘的人可能是琴酒,也可能是天宮八重,但不論是他們中的哪個,都有比基爾更加重要的價值。基爾現在還只是一個組織底層的小人物,抓到她,就像FBI過去抓到的酒廠雜魚一樣,沒有任何審訊的價值。

  但琴酒和天宮八重就不一樣了。

  如果能利用一個沒有價值的基爾設局,反捉到琴酒這種等級的組織高級干部,或者干脆抓到組織的Boss。那麼,對FBI而言絕對是穩賺不虧。

  就算基爾被救回去也沒關系,赤井秀一也想趁著這個機會,好好試探一下琴酒的手段。

  勝率是一半一半。接下來,就看誰的頭腦更厲害了。

  赤井秀一在心中說道。

  這時,詹姆斯·布萊克走上前:「赤井君,托尼的屍體我們已經處理了。」

  赤井秀一輕輕頷首,表示他知道了。

  「謹慎一點,日本警方還不能知道我們的存在。」

  詹姆斯·布萊克嘆氣:「沒想到剛來就被黑衣組織弄了一個下馬威,看來我們的計劃還不夠嚴謹啊。」

  「這不是你的問題。」赤井秀一開口,「我們身邊存在組織的臥底,所以計劃才會馬上傳到他們耳中。」

  茱蒂·斯泰琳皺了皺眉:「那現在也……」

  「別那麼擔心。」

  見她表情嚴肅起來,詹姆斯·布萊克安慰她,「參加這次作戰的人員,都是我親信的人,絕不可能是組織的臥底。」

  茱蒂仍有些擔憂。

  赤井秀一不鹹不淡地瞥了她一眼,開口道:「就算有臥底也沒關系,正好,我們FBI也需要一次大清洗了。」

  從頭到尾,他的表現都異常平靜。

  消息傳回來的時候,整個FBI團隊都陷入為同伴默哀的低沉情緒中,唯獨赤井秀一神色淡定如常。

  看著這樣的赤井秀一,茱蒂·斯泰琳下意識地生出一個想法:「秀,你該不會……是為了吸引組織上鉤,才故意讓他們暴露的吧?」

  「茱蒂君!」

  詹姆斯·布萊克急忙打斷她的話,嚴厲道:「在這個時候絕對不可以懷疑同伴,而且我相信赤井君絕不是這樣想的。」

  茱蒂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些過激了,搖了搖頭,道歉道:「對不起。」

  赤井秀一當然也知道他的表情太冷靜了,有點不正常。但他從來不會對別人解釋什麼,面對茱蒂的質疑,他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留下擔憂的茱蒂和詹姆斯。

  「秀他……很奇怪。」

  茱蒂壓低了聲音,「他好像有點急躁了。」

  詹姆斯:「真的嗎?」

  茱蒂頷首:「我也說不好,但是,和以前的秀比起來,現在的他好像被什麼事情絆住了……我很擔心他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詹姆斯聽到茱蒂的喃喃,若有所思:「是嗎?畢竟你是他的前女友,如果赤井君真的有哪裡表現的不正常,你一定要及時制止他。」

  聽到前女友這幾個詞,茱蒂神色暗了暗。

  但大事當前,作為一個優秀的FBI探員,茱蒂還是強顏歡笑地露出認真的表情,讓自己專注在計劃上面。

  「嗯,我會的!」

  ……

  赤井秀一真的急躁了嗎?

  並沒有。

  他知道自己這一次制定的計劃,與以前他的行為比起來略顯激進,但這些都是針對這次的敵人特制的。

  與黑衣組織的Boss相處了幾個月,雖然每次都是做一些司機的任務,但赤井秀一還是多少摸透了天宮八重的性格。

  冷靜、大膽、頭腦清晰,卻有著作為一個首領的獨到見解和狠辣,她會命令手下救回基爾,一定程度上說明她還有黑手黨所特有的忠誠,絕不輕易放棄同伴。

  雖然她也作出了許多清奇的想法,比如要購買警視廳隔壁的大樓作為黑衣組織的據點。但在赤井秀一看來,天宮八重的行為並不是如此深不可測。

  出發點在於動機。

  她的行為總是讓人捉摸不透,但其背後必然有她的理由——以利益出發。

  所以赤井秀一很好奇,救回基爾,對天宮八重來說,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利益?

  他想著,回到了他和宮野明美的家。

  一進門,赤井秀一看到女朋友愁眉苦臉地看著手機。

  「大君。」

  「怎麼了?」

  他脫下外套,在宮野明美面前,從來不笑的男人露出溫和的笑容。

  「你來幫我看看這個。」

  宮野明美把手機遞給他,嘆了口氣,「我忽然收到一條Boss的短信,他說……要我下星期去搶一個銀行。」


第四十八章

  赤井秀一:「什麼?」

  歷來無所不能的FBI搜查官覺得自己聽到了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情, 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宮野明美並未察覺到他一瞬間的僵硬,指了指手機屏幕上的文字,嘆氣道:「這家銀行下周會有十億元的現金從總行運過來,Boss說要我去搶劫他們的現金運鈔車, 包括行動計劃都制定好了。」

  不, 赤井秀一疑惑的不是這個。

  為什麼……會是宮野明美?

  她只是黑衣組織的邊緣人物, 就算她的妹妹雪莉是組織重要的科研人員, 她也從來沒有參與到組織的行動裡來。

  就算真的要搶劫現金運鈔車,為什麼執行這個任務的人會是宮野明美?

  不對。

  赤井秀一擰了擰眉,意識到這不是問題的關鍵。

  說到底,為什麼天宮八重忽然要去搶劫銀行的運鈔車?

  聯想到眼下的時間, 赤井秀一墨綠色的眼睛微微一暗,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FBI攜帶基爾來日本,即將於黑衣組織展開一場爭奪戰, 現在正是雙方需要激烈比拼腦力的時刻。

  卻沒想到就在這時,宮野明美收到天宮八重親手發布的任務, 搶劫現金運鈔車。

  如果宮野明美在搶劫運鈔車的過程中因計劃失敗被捕, 必定會在警局留下案底;就算計劃成功,她也會因為參與了組織的任務, 被迫牽扯到組織中來, 她原本正常的生活就會盡數被毀,再也回不到過去。

  而宮野明美是他的女朋友。

  FBI這次行動的實際負責人是他, 如果宮野明美在這麼緊張的時刻出了事,也許他會因為分心而所失良機,輸掉和黑衣組織的對抗戰。要是他因為FBI的任務忽視宮野明美, 則會導致她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因此, 不管從哪方面看, 這封短信都顯得不合時宜。

  這是巧合嗎?

  理性的FBI搜查官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從頭梳理一遍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赤井秀一逐漸意識到了,天宮八重隱藏在歡聲笑語之下的,真正的計劃。

  從基爾被捕的那一刻,她就迅速制定了這個計劃,以救回基爾為核心,從而牽扯出後續的一系列事情。

  她故意對皮斯科下達那樣嚴峻的命令,讓他調查他根本查不到的基爾的情報,就是為了讓皮斯科病急亂投醫,把這件事向別人傾訴。

  ——當然,這個「別人」,早就被安排了人選。

  藥研藤四郎那天晚上約蘇格蘭喝酒,肯定也在她的計劃之內。那天正好是他們三人組隊出一個任務,剛出完任務,藥研藤四郎就用一封郵件把他們約到組織的地下酒吧,還卡著時間發爽約的短信,從而順利地讓他們和皮斯科見面。

  就這樣,赤井秀一從大吐苦水的皮斯科那裡聽說了琴酒和天宮八重對基爾念念不忘的事情。

  基爾,和琴酒(還有Boss)。

  這兩人的價值放在天平上對比,不管基爾用什麼手段,都不會顯得比琴酒更誘人。若是能利用毫無用處的基爾作為誘餌,設局去抓捕琴酒,豈不是一件更有意義的事情?

  天宮八重深知赤井秀一是FBI中最優秀的搜查官,他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赤井秀一當然抓住了。

  他故意讓詹姆斯·布萊克設下那個看起來很聰明,實則充滿漏洞的局。同事三年,赤井秀一對琴酒這個人非常了解,知道他的頭腦與他不相上下。赤井秀一設下這個局,就是為了讓琴酒故意看破,知道他們FBI帶著基爾來東京了。

  可就連這個局,也在天宮八重的算計之內。

  基爾回來了,她就撕開了她和善的面紗。對那兩個搜查官的殺害,是為了讓FBI自亂陣腳,對宮野明美的設計,則是為了讓赤井秀一自顧不暇,陷入兩難的境地。

  工作和愛人,他要選哪個?

  若要為宮野明美解決難題,沒有他指揮的FBI在琴酒面前就像是失去武器的戰士,只有等死的份。若是專注FBI的任務,赤井秀一相信,天宮八重絕對會給宮野明美安排一個凄慘無比的結局。

  兩頭都走不通。

  赤井秀一內心開始湧上驚濤駭浪。

  雖然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個新Boss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可直到這次和她真正進行交鋒後,他才意識到她到底有多不好對付。

  而且……

  如果要完成以上這一系列的算計,必須有一個前提條件。

  天宮八重必須要知道,他萊伊,諸星大,就是FBI的搜查官赤井秀一。

  一瞬間,赤井秀一的脊背冒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他仿佛能想像到天宮八重高枕無憂地坐在她的書房裡,看著被她輕而易舉玩弄在掌心的眾人,發出陰冷的笑聲。她的計劃一環套著一環,環環相扣,讓他無處逃避。

  警惕之余,赤井秀一還有些疑惑。

  如果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為什麼還要設下如此曲折的計劃?直接將他綁了,聯系詹姆斯·布萊克,用他去和基爾互換不是更簡單方便嗎?

  她到底想做什麼?

  好在很快,赤井秀一就有機會去驗證他的猜想。

  為了尋找跑到東京來的FBI的據點,琴酒等人開始在東京內大開殺戒,但凡是落了單的FBI,幾乎都會被他們射殺。多虧了赤井秀一反應迅速,在第一天失去一位同伴、另一位同伴也車禍重傷後,他就立刻告訴詹姆斯·布萊克,讓他通知所有人留在醫院不要出門。

  赤井秀一則在第二天前往天宮八重的別墅。

  他不是這裡的住戶,甫一踏入房門,就收獲到旁人好奇的目光。

  赤井秀一捕捉到這束目光,維持著他一貫沉靜的表情,轉過頭,似是漫不經心地回看對方。

  這一看,倒是讓他皺起了眉。

  太小了。

  坐在餐桌旁用原子筆寫作業的少年,看起來實在是太年輕了。他才幾歲?14?15?總之不會超過讀國中的年齡,但他居然已經是黑衣組織的成員了?

  正巧這時,諸伏景光從廚房裡走出來,手裡端著一盤剛出爐的甜點,邊走邊問:「敦君,要吃點熔岩巧克力嗎……萊伊?」

  看到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赤井秀一,諸伏景光微微一怔。

  「你怎麼來了?」

  「Boss的命令。」

  這個回答讓諸伏景光有些驚訝。

  他放下蛋糕,走過去用身體擋住赤井秀一看向中島敦的視線,隨後指了指樓上,示意赤井秀一跟他上去。

  看來他非常在意這個男孩。

  赤井秀一不動聲色地記下這個情報。

  天宮八重的書房在三樓,一路走上去,赤井秀一能看到到處都有人居住的生活痕跡。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這裡住的都是些反派,恐怕會以為這是一個親密無間的大家庭。

  「Boss,萊伊來了。」

  諸伏景光敲了敲門,得到裡面的許可後打開門,赤井秀一走了進去。

  天宮八重就坐在書桌後。

  見赤井秀一走進來,她合上正在翻閱的文件,隨手一指她對面的皮椅:「坐。」

  赤井秀一依言坐下。

  「這次喊你過來,是為了讓你看看這個計劃。」

  天宮八重開口,「雖然我覺得你應該已經從明美小姐那裡得知了,不過你的經驗比她豐富,正好幫她看看計劃有沒有風險。畢竟我們都不想看到明美小姐被捕,對嗎?」

  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將一份打印好的計劃書推到他面前。

  從頭到尾,她都表現得淡定自若,仿佛赤井秀一原先對她的推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赤井秀一沒有把目光施舍給計劃書,專注地盯著天宮八重,注意她表情的大小變化。

  「Boss,這個計劃,我鬥膽請求您收回命令。」

  「哦?」

  書桌對面,端莊優雅的女人不緊不慢地勾起唇角,像是早就等著他這句話,好整以暇地反問,「為什麼?」

  赤井秀一垂下眸:「宮野明美不適合這個計劃,她從未犯過罪。」

  天宮八重微笑:「那從現在開始,她可以進行她的第一次犯罪了。」

  赤井秀一皺了皺眉,見她油鹽不進,干脆采用迂回的戰術,提醒她眼下需要關注的重點:「您為何執著於這個計劃?FBI現在還在東京,我們理應把所有精力都放到他們身上才對。」

  「是啊。」

  聽到他這幅真心關切的話語,天宮八重被逗笑了,她彎了彎眸,意有所指道:「還不是因為那群該死的FBI,如今正是組織資金短缺的時候,偏偏他們還抓走基爾。要奪回基爾,金錢是必不可少的東西,所以我才讓明美小姐去搶劫運鈔車,否則組織遲早有一天要面臨缺錢的困境。」

  她理所當然地說出一大段胡謅,就像是在指桑罵槐,把她要宮野明美搶劫運鈔車的鍋全都甩到FBI頭上。

  赤井·被甩鍋·秀一:「……」

  他還沒忘記,之前天宮八重去跡部家的時候,跡部家的佣人是怎麼誠惶誠恐對待她的。

  這樣一個人見人怕的大人物,居然還好意思說她缺錢?

  天宮八重當然不是缺錢,相反,同時掌握黑衣組織和烏丸集團的她有的是錢。

  之所以這麼說,只是為了給宮野明美的任務一個好的借口。否則等到事情平息,長期待在實驗室的雪莉知道她把宮野明美也扯到組織中來,還不得和她鬧別扭?

  天宮八重可舍不得讓這麼重要的科學家傷心。

  說完這句話,她看著沉默不語的赤井秀一,臉上笑容逐漸加深:「既然你這麼憐香惜玉,那不如,由你來替她實施這次搶劫?」

  赤井秀一心下一沉。

  原來是在這裡等著他啊。

  不論是關心宮野明美,還是代替她實施搶劫計劃,都會導致FBI那邊的進度落後,最後被黑衣組織徹底吞沒。

  事到如今,赤井秀一已然清楚,天宮八重確實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神情漸漸冷下來。

  此刻,坐在椅子中的黑發男人慢慢握緊了拳頭,手臂上結實的肌肉緊繃,如果他認真起來,不花一分鐘就可以輕松制服敵人。

  更何況他對面懶洋洋坐著的女人,看起來尤為纖細柔弱,仿佛一捏就會受傷。

  盡管看起來很好制服的樣子,天宮八重卻只是勾一勾唇,鎮定自若地看著赤井秀一。

  房間裡的氣氛凝重了幾分鐘,忽然,赤井秀一褪去眼中的肅冷,低眉順目地回答道:「既然如此,那我會讓宮野明美去完成計劃的。」

  哦?

  天宮八重有些訝異地挑起半邊眉毛,看著忽然收斂情緒的赤井秀一。

  他剛才表現出來的反應很明顯,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畢竟她設下的整個計劃都針對赤井秀一而來,他深陷其中,自然感受得到。

  只是,明知自己身份暴露,他居然沒有任何表示?還不打算幫宮野明美善後?渣男!!

  不對勁。

  天宮八重歪了歪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那你去吧。」

  赤井秀一轉身離去。

  房門輕輕掩上,遮住了背後Boss的深思,赤井秀一順著樓梯走下去,來到一樓客廳,注意到剛才還在餐桌上寫作業的白發少年已經不見了。

  蘇格蘭倒是還在。

  見他下來,諸伏景光問道:「Boss給你安排了什麼任務?」

  赤井秀一搖了搖頭,不作回答,反而拋給諸伏景光一個問題。

  「你知道波本去哪裡了?」


第四十九章

  深夜, 組織酒吧。

  安室透走進早已經被預約的包間裡。

  一進門,他就注意到房間裡的氛圍不對勁,約他過來的萊伊正擦開打火機點煙, 渾身上下散發著決絕的態度, 仿佛馬上就要去干一場大戰。

  安室透關上門:「有什麼事?」

  戴著針織帽的黑發男人安靜地坐著, 聽到他進來的腳步聲, 波瀾不驚地瞥了眼還在狀態外的人, 吐了口煙。

  「我有事跟你說。」

  幾分鐘後,這間房門禁閉的包間忽然傳出桌子翻倒的巨響。

  酒吧中的眾人紛紛把目光投過去。

  「發生什麼了?」

  「那裡……是萊伊預訂的包廂吧?」

  「喂!我記得剛才波本進去了啊!他們兩個不會打起來了吧?」

  「……」

  正如外面討論的那樣, 屋內此刻一片狼藉。

  赤井秀一側過了頭, 臉頰上有一個通紅的印。安室透握緊拳頭在他身前,臉上全是震驚和憤怒。

  「你居然是臥底?!」

  安室透不敢相信, 組織最近一直在尋找的FBI探員赤井秀一, 居然就一直潛伏在他們身邊, 他和諸伏景光居然還和他一起搭檔了那麼久?!

  而且——

  安室透皺起眉,看著剛剛在他面前,用平靜語氣說出他臥底身份的男人, 質疑道:「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件事?」

  明明已經潛伏到組織裡面來了,甚至在Boss面前取得了不錯的印像, 為什麼要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和敵人攤牌?

  他到底有什麼陰謀?

  安室透並未察覺, 此時他完全是站在組織的立場上,用看敵人的目光注視著赤井秀一。

  他早就不知不覺偏倒了他的立場。

  赤井秀一瞥了眼安室透的表情。

  他用自己的情報網調查到安室透的真實身份, 知道安室透是公安警察的人,他們既是同行也是敵人,他只當他這幅表情是對FBI的抵觸。

  擦了擦臉, 赤井秀一認真道:「我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她已經知道我是FBI, 所以我想把這件事告訴你,等結束後我會假死離開組織。宮野明美的安全就交給你了,她還什麼都不知道,如果是身為公安的你的話,應該能幫助她脫離組織。」

  公安一詞輕飄飄地落地。

  安室透的心驟然下沉,仿佛沉入冰冷的海底。

  他的身體本能行動起來,左手伸到背後要拿槍。

  赤井秀一也在防著他這一手,見他表情冷肅,雖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卻也分辨得出他充滿攻擊性的動作。

  赤井秀一踏前一步,一把擒住他的肩膀。

  安室透卻順勢矮下身,如一條靈活的魚從赤井秀一手臂內側繞出來,同時抓住他不靈活的大臂,想要把他過肩摔出去。

  赤井秀一的反應更迅速。既然上肢被抓住,他干脆用力彎折自己的手臂,用手肘卡住安室透的喉嚨。另一只手也伸出來,利用強壯的胳膊鎖住安室透脖子與他前胸的狹窄空間,用力向內部擠壓,做出十字絞的動作。

  兩人都是優秀的頂級特工,一番對峙下來,誰也討不到好。

  「冷靜,我不想和你打架。」

  赤井秀一盡量用沉穩的語氣勸道,「你也不希望你的身份被那個人知道吧?」

  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兩人都知道「那個人」代指的是誰。

  一瞬間,安室透的大腦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痛。

  好不容易得到那個人的信賴,如果、如果讓她知道他是公安……

  安室透也不明白,自己此刻恐懼的到底是臥底身份暴露,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但他總算是安靜下來了。

  見他冷靜下來,赤井秀一繼續說出他還沒說完的事情。

  赤井秀一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打算,他會在這幾天內從組織脫身。身份已經暴露,還是暴露給了組織最核心的那個人,他就沒辦法回到那個組織了。

  但在離開之前,他會把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宮野明美。

  他不會奢求讓宮野明美陪他一起走,畢竟她的妹妹雪莉是組織重要的科學家,組織可能不重視宮野明美,但絕不可能放任她離開。

  赤井秀一心知看在雪莉的份上,他叛逃後組織不會過多為難宮野明美。

  可這不代表組織就不會給她下絆子。

  從這次的計劃就可以看出,Boss是一個多麼睚眥必報的陰險人物,她迂回了那麼多步,甚至能不顧雪莉的情面,把宮野明美也牽扯到計劃裡面來。

  她是一個合格的黑手黨首領,合格到讓赤井秀一也有點害怕了。

  赤井秀一今天約見安室透,也是為了把這件事告訴他。宮野明美和安室透有一層青梅竹馬的關系,也許能在他離開後幫忙照拂一下。

  聽完赤井秀一的委托,安室透皺了皺眉。

  這種事當然不需要赤井秀一來說。若不是上次的偶遇,安室透都不知道他童年時喜歡的宮野艾蓮娜醫生的女兒,居然都已經成為組織的成員了,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雪莉居然就是艾蓮娜的小女兒。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知道了她們的存在,安室透當然會讓人留心。

  而且。

  想來他的身份暴露,也是赤井秀一從宮野明美那裡得知的。

  這個情報讓安室透更看不爽赤井秀一了。

  擅自跑到他的日本來,泡了他的青梅,現在身份暴露還護不住她,可以說赤井秀一把能踩的雷全都踩了一遍。

  安室透神色冰冷,忽然用力向後撞擊,狠狠砸中赤井秀一的下巴,趁他吃痛的瞬間擺脫他的控制,飛快轉身抽出背後的配槍。

  看他這個模樣,赤井秀一也明白他是不打算和自己好好談了,猛地衝上前,一手撐著牆壁,一手捏住左/輪/手/槍的轉輪。

  「沒用的,轉輪一旦被抓住,你是按不下扳機的。」

  哪怕安室透的槍口對准了他,赤井秀一也未露出一絲膽怯,「就算你想要殺了我去向那個人邀功,現在的你也是做不到的。」

  很顯然,赤井秀一把安室透這番行為理解成了臥底之間的內鬥。

  安室透也不解釋,冷冷地揚起唇角:「我看不一定吧。」

  然而就在此刻,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首先聽到的是高跟鞋的聲音。

  紅發女人披著黑色大衣走來,慵懶愜意地倚靠門框,看向屋內還在僵持的兩人。

  「你們在干什麼?」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忽然僵硬。

  他們剛才還想著的那個人此刻就出現在他們面前,就像是命運的巧合。

  兩個心理素質極佳的特工慌亂了幾秒,及時冷靜下來,赤井秀一松開手,安室透也急忙和他拉了一大段距離。

  看著安室透急切想要躲開赤井秀一的模樣,天宮八重有些好奇:「你們在打架嗎?」

  天宮八重剛進來的時候,安室透正握著槍對准赤井秀一的心口,赤井秀一則在壁咚……啊不是,在制伏他。

  而屋內茶幾和沙發都被掀翻了,站在外人的角度看,這確實是一副打架的場景。

  「不是。」

  安室透迅速說道,「Boss,我們只是……」

  話音未落,他看到天宮八重身後出現了一個人。

  琴酒。

  是了,他早該想到的,天宮八重身上那不合身的黑色大衣,顯然就是琴酒脫下來給她的。

  銀發殺手雙手插兜,脫去大衣後他只穿著一件灰綠的底衫,和他平日把衣領立起來看不到臉的樣子相比,倒是多了一點柔和的氣息。

  當然也只有一點。

  琴酒走到門口,冷冷掃了一圈室內,墨綠色眼眸凝著寒霜:「波本,萊伊,你們在干什麼?」

  赤井秀一此刻早已恢復了鎮靜,聽到琴酒殺氣四溢的問話,絲毫不慌張,還整了整衣領回答道:「我們在聊天。」

  「呵。」

  琴酒冷笑,顯然是沒有相信他的回答:「聊到這種程度的天?波本,看來你們的工作還是太輕松了。」

  安室透回敬一句:「彼此彼此。」

  他並沒有把赤井秀一的身份說出來。

  一來他知道說也沒用,畢竟赤井秀一在向他開誠布公時就已經提到,Boss早就已經知道他是FBI,只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沒說。

  二來,則是因為赤井秀一手裡捏著他的秘密。

  赤井秀一的態度很明顯,以幫他保密為交換,要他照拂一下宮野明美。

  雖然他根本不想接受赤井秀一的這個交換,但Boss正在這裡,安室透擔心自己把赤井秀一的身份公諸於世,赤井秀一轉手,也把他的秘密告訴Boss。

  那是安室透絕對不想見到的發展。

  於是他閉上了嘴,說道:「Boss,關於宮野明美的事情,我想和你聊聊。」

  「你說。」

  天宮八重歪著頭,示意他現在就說。

  安室透目光越過她身後,注意到酒吧再次被清場,定了定神,他認真地開口道:「我想代替宮野明美去執行計劃。」

  什麼?

  這一回,天宮八重是真的驚訝了。

  她高高地挑起眉毛,不可思議地看著安室透,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說。

  這時,她的余光掃到房間裡另一個人。看到他泰然自若的神情,一個想法躍上心頭。

  是他嗎?

  安室透會忽然跳出來,提出幫宮野明美執行計劃,這怎麼想都很奇怪。他和宮野明美是什麼關系?為何會忽然插手這件事?

  思來想去,只可能是赤井秀一。

  天宮八重意識到這是赤井秀一對她的反擊。

  因為她早已知曉他的身份,卻不打算說出來,這讓赤井秀一發現了一個真相:天宮八重留著赤井秀一還有大用處。

  借著這個契機,他迅速找來了安室透。他手裡應該捏著安室透的把柄,所以才能說服他主動幫忙。

  而有了安室透的幫忙,赤井秀一就可以不再關心宮野明美的事,可以專心致志的參與FBI和組織的對抗了。

  安室透也是組織主力,如果她真的讓他去執行搶劫運鈔車這種小事,反而會導致組織這邊失去一個戰力,給FBI喘息的空間。

  也就是說,她將宮野明美牽扯進來的計劃,徹底失敗了。

  天宮八重深深地看了眼赤井秀一。

  難怪這個人是FBI最優秀的精英。

  在她布下陷阱的短短半天內,他就迅速找到突破口,還反過來逼得她啞口無言。

  很好,很好。

  盡管現在是自己輸了一頭,但天宮八重內心抑制不住地湧上棋逢對手的喜悅。

  「呵,哈哈哈哈哈!」

  她嗤笑出聲,接著便是暢快的大笑。

  「有趣,你真是太有趣了!」

  就是要這樣才對!如果他什麼都做不到,被她直接踩在腳下,那豈不是非常無聊?

  這番對弈讓天宮八重心情大好,她愉悅地看著眼眸深沉的赤井秀一,勾了勾唇:「不必了,那個計劃已經取消了。我今日前來,也是要告訴萊伊這件事,記得回去轉告你心愛的女朋友,天下太平。」

  這個回答正在赤井秀一意料之內。

  他低頭道:「是。」

  安室透視線在天宮八重和赤井秀一之間徘徊,似乎也領悟到了什麼,神色逐漸嚴肅。

  說完這句話,天宮八重轉身離開。

  琴酒的保時捷就停在外面,天宮八重彎腰坐進車後座,脫下琴酒隨手蓋在她肩上的衣服,遞給對方。這時,她聽到琴酒聲音沙啞地問:「這場騷動的原因是什麼?」

  天宮八重:「嗯?」

  發現安室透並未跟出來,天宮八重意識到琴酒問的人是她。

  看來剛才房間內的暗流湧動,不只是安室透,連琴酒也察覺到了。

  也是,他本來就很敏銳,說不定別人說一句話,他就能聽出其背後的含義了。

  她輕輕一笑:「你很好奇?」

  「不。」

  琴酒轉過頭,面無表情地啟動汽車。

  「有異心的人,殺了就行。」

  言語之間滿滿都是琴酒特立獨行的風格。

  天宮八重忍俊不禁地揚起唇,安慰道:「別擔心,一切盡在掌握。」

  琴酒則是回以不屑的冷哼。

  然而,天宮八重卻從中聽出了一些退讓,以前是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冷峻殺手,如今倒是愈發信任她了。

  真乖。

  她彎了彎眸,轉頭看向窗外。

  逐漸後退的路燈在車內投下明明滅滅的斑駁光影,似乎這只是一個平靜到了極點的夜晚。

  然而,這樣的夜晚也存在見不得光的陰謀,在背地裡暗自籌劃著。


第五十章

  時間到了第二天。

  醫院裡還是聚集著一群FBI。為了戒備隨時都可能出現的黑衣組織的攻擊, 他們輪流換班,守著病房裡那位沉睡的「睡美人」。

  「赤井先生怎麼還沒有過來?」

  其中一個FBI探員看了眼手表,疑惑道, 「不是說好兩點開作戰會議嗎?」

  「說不定是遇到麻煩了。」另一個人隨口答道, 「他一直潛伏在那個組織裡, 現在還要用臥底身份在兩方奔走, 肯定有著我們想像不到的辛苦吧。」

  「也是。」

  兩人一邊交談, 一邊走出病房,和過來換班的另外兩個同伴打了聲招呼, 便前往作戰會議的指定房間。

  沒有人察覺到, 就在他們換班的短短幾分鐘內。

  躺在病床上的「睡美人」,慢慢睜開她貓一樣的眼睛, 看向門口。

  赤井, 秀一。

  基爾在心裡反復念這個名字。

  這位傳說中的FBI搜查官, 居然就潛伏在組織裡嗎?

  而且聽他們的交談,對方在黑衣組織中的地位還不低。

  基爾稍作思索,便產生一個想法。

  這時, 換班的兩個FBI探員推門進來,先是看了眼簾子後面的人。

  「一如既往地睡著呢。」他們松了口氣, 「看來暫時不用擔心這邊了。」

  「是啊。」

  他們說著, 隨便找了兩張椅子坐下。

  病床上,基爾仍安靜地躺著, 雙眸緊閉,沒有任何要蘇醒的跡像。

  ……

  作戰會議的房間裡。

  剛剛開完會的茱蒂·斯泰琳疲倦地吐出一口濁氣。

  詹姆斯·布萊克走過來:「辛苦了,茱蒂君。」

  茱蒂搖了搖頭:「應該的。」

  她和赤井秀一一樣, 都在竭力追查那個組織的下落。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點線索, 她當然要親力親為, 不放過他們的任何一絲蹤跡。

  「話說回來,秀呢?他怎麼不在?」

  詹姆斯:「赤井君說他要去處理一些事情。」

  茱蒂:「現在?」

  茱蒂有些疑惑,現在正是緊要關頭,有什麼事情不能等到這次的事件結束後再處理?

  詹姆斯·布萊克則以沉默回應。

  他想到昨天晚上赤井秀一打給他的那通電話,想到赤井秀一已經暴露,卻還待在那個組織裡,詹姆斯就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一定要平安回來啊,赤井君。

  詹姆斯在心裡祈禱。

  這時,有人匆匆打開房門走進來:「發現組織的人,已經潛入醫院裡了。」

  「什麼?!」

  茱蒂與詹姆斯同時抬起頭來,對方見他們如此激動也愣了一下,解釋道:「我們的人是在三樓發現她的,對方在和護士打探主持人水無憐奈的消息,由於我們提前和醫院打過招呼,護士對水無憐奈並不知情,所以蒙混過去了。現在該如何應對?」

  詹姆斯道:「不要急著和她接觸,先派人在背後跟著她,看對方到底要做什麼。只派一個人去監視就好,人太多的話,我們暴露的風險也會變大。」

  「明白了。」

  看著他離去,茱蒂皺了皺眉:「可是,為什麼組織的人會忽然出現在這家醫院裡?這附近明明有那麼多家醫院。」

  「我想他們還不確定具體是哪家醫院。」詹姆斯解釋,「所以才會派人四處勘察。如果確定了我們在這裡,他們這時候肯定已經展開行動了。」

  茱蒂卻還有些放心不下。

  忽然,她聽到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掀起窗簾的一角,她朝外面看了一眼。

  「外面發生了什麼?」

  「好像是有人要輕生。」茱蒂回答,她看到了消防員和警察已經趕到,捏著一塊巨大的四方氣墊鋪在地面,警察拿著擴音器在向他們頭頂的方向喊話。

  「這可真是不巧啊。」詹姆斯嘆氣,「偏偏在組織找上門的時候發生了混亂。」

  茱蒂含糊地應了一聲,忽然,大腦裡靈光閃過,一個可怖的念頭激得她頭皮發麻。

  「不好!這是陷阱!」

  茱蒂急切地朝外面喊道,「把剛才派去監視的人叫回來!快去呀!!」

  但已經來不及了。

  收到詹姆斯命令的FBI探員是一個長著亞洲面孔的年輕青年,他嚴格遵從詹姆斯的話,和組織的人始終保持距離不讓她發現。就這樣一路跟著她來到了天台。

  醫院的天台一直是鎖著門的,為的就是防止病人輕生。然而不知為何,今天這扇門居然是開的。組織的人直接開門走上天台,FBI探員不敢直接跟上,只好在樓梯口埋伏等待。

  可等待了好一會兒,他始終不見對方出來。再聽到樓下的嘈雜動靜,越想越擔心,急忙衝上去一腳踹開門。

  「你不要逼我——!!!!!」

  尖利的哭喊傳入耳朵。

  FBI探員愣住,他呆呆地望著站在天台邊緣,死死扒住欄杆的怯懦女人,不明白怎麼短短十分鐘,她就忽然變成這個樣子了。

  女人繼續哭,嘴裡大聲地申訴著什麼,說她最近一直被跟蹤狂尾隨著,就是今天來醫院看病,對方也跟了過來。她終於無法忍受這毛骨悚然的感覺,決定從這裡跳下去一了百了。

  說著,她伸出手用力地向FBI探員揮去:「你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真的跳下去了!」

  FBI探員:「!!!」

  糟糕!

  他霎時明白女人使用的詭計,但他距離天台邊緣有幾十米的距離,根本來不及過去。

  只聽得女人忽然尖叫一聲,身體向外栽倒,如一只斷了線的風箏跌落。她的頭發被風吹得亂七八糟,而在頭發之下,她臉上竟然是一副冷笑的表情!

  FBI探員:「……」

  此刻,他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完了。

  女人哭訴的內容所有警察都聽得一清二楚,她虛構了一個不存在的跟蹤狂,前半部分全是信口胡謅,後半部分卻結合了現實。因為在醫院的樓道裡,他確實跟蹤在她的身後,還跟出了好長一段距離。在外人看來,就是坐實了他跟蹤狂的身份。

  可那是因為她是組織的成員,他根本不是跟蹤狂啊!

  看著跳樓的女人不出意料被軟墊接住,FBI探員心如死灰。

  他想要立刻逃走,警察卻及時出現,把天台門堵得嚴嚴實實。

  衝在最前方的佐藤美和子拔槍對准他:「不許動!把手舉到頭頂,你被逮捕了!」

  FBI探員也知道自己任何辯解都沒有用,只好忍耐下來。茱蒂和詹姆斯站在樓梯口,焦急不安地望著他們的同伴被警察帶上警車。

  這時,茱蒂聽到旁邊有兩個護士在交談。

  「今天怎麼這麼多人輕生啊……剛才在隔壁醫院也有個年輕姑娘爬到頂樓要自殺呢。」

  「誒?真的嗎?」

  「對對,就在一個小時之前!據說是因為被上司性/騷/擾了,不想活了呢!」

  「討厭,聽起來好可怕!」

  「就是,男人還真是變態呢!」

  「……」

  聽著這段交談,茱蒂微微瞪大雙眼。

  忽然想明白了的茱蒂急忙把詹姆斯拉到一旁,壓低聲音說:「我知道了!組織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組織早就確定基爾就在這片區域,於是派出七八位女性,按照一小時一小時的間隔,分別在不同的醫院頂樓佯裝自殺。

  她們先是在醫院裡到處打探水無憐奈的消息,等時間到了再跑去天台。如果是FBI所在的醫院,一定會立刻注意到她,然後悄悄跟在她的背後。到時候她們在拿出准備好的借口,讓的確實施了監視計劃的FBI探員被警察當成跟蹤狂抓起來。

  同時,也暴露了FBI的據點。

  詹姆斯:「居然是這樣?!」

  茱蒂狠狠咬牙:「沒錯!我們必須盡快離開,否則組織就要……」

  這時,詹姆斯口袋裡的手機傳來震動。

  他看了眼發亮的手機屏幕,表情逐漸變得嚴肅。

  「怎麼了?」

  沉默片刻,詹姆斯將手機屏幕翻轉,交給茱蒂。

  「這是什……」

  茱蒂瞥了一眼,未說完的話頓時凝固在喉嚨裡。她先是擦了擦眼睛,然後不可思議地看了眼詹姆斯。

  「這是……組織Boss發過來的郵件?」

  還是從一個跨越多個國家的公共郵箱,發到了詹姆斯的手機裡。郵件中用一如既往的輕狂話語敲打詹姆斯,如果他不想看到自己的部下繼續折損在日本的話,就在今天下午單獨一個人過去和她談判。

  「這怎麼行!」茱蒂皺眉:「這肯定是陷阱!他們肯定是想騙你過去,你不可以去!」

  然而,詹姆斯看得清楚,郵件中特意加粗了「部下」這個詞。

  再聯想到赤井秀一昨晚的電話,詹姆斯知道這是組織Boss對他們的警告。

  看來這一趟鴻門宴,他是非去不可了。

  ……

  另一頭,天宮八重讓安室透特地空出下午的時間,陪她去一個地方。

  安室透還沉浸在昨晚赤井秀一喊出他身份的這件事中,但聽到天宮八重的要求,他想也不想便答應下來。

  答應之後,他才意識到天宮八重說的地址,居然在警視廳附近。

  Boss為什麼要去警視廳?

  懷著這樣的疑惑,安室透把天宮八重送了過去。

  車子開過那棟標志性的警視廳,一路向前,肅穆威嚴的高樓建築赫然映入眼簾。

  安室透:「…………」

  這棟樓……看起來有點眼熟?

  待車子開得近了些,安室透還看到高樓上列著一排醒目美觀的大字:雪鸮生物科技。

  大字旁邊還有烏丸集團更新後的新圖騰:一只簡筆畫的烏鴉站立著,背景是一朵盛開的八重櫻。

  安室透驚呆了:「那個是……」

  「當然是我之前就買下的。」

  天宮八重從車內走出來,滿意地看著早已裝修了好幾個月,如今終於竣工的大樓。

  「從今天起,這裡就是組織對外的辦公地點了!如何,你覺得好看嗎?」

  紅發女人朝他眨了下眼,臉上寫滿大樓竣工後有了新辦公場地的狡黠。

  從表情來看,她完全不覺得在警視廳旁邊買大樓有什麼問題。

  這下安室透全明白了,原來幾個月前她並沒有放棄那個不可思議的想法。相反,她還背著他們私自買下來進行改造!

  安室透當即想要指責她太亂來了。但看到Boss少見的柔軟笑顏,他一時間竟說不出任何不好聽的話,只好把批評盡數吞回去。

  「怎麼樣?」

  隔著車子,天宮八重雙手撐著下巴杵在車頂上,興致勃勃地繼續追問。

  安室透昧著良心恭維:「好看。」

  「那就好!」

  聽到安室透的話,天宮八重滿意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進去吧!」

  安室透:「去哪裡?」

  「那當然是去見這場騷動的另一方。鬧了這麼久,這場鬧劇……差不多也該收尾了。」

  站在高高的台階上,身著深藍色長裙的女人背著光,風吹動她火紅的長發,安室透眯起眼,只覺得Boss臉上忽然浮現冷淡的笑容。

  同時,街角出現一輛黑色的雪佛蘭。


第五十一章

  雪佛蘭裡面是赤井秀一, 他此次過來也是收到天宮八重的郵件。

  雖然現在在安室透的眼裡,赤井秀一的身份就像一枚薄如蟬翼的泡泡一碰就碎,但天宮八重看上去還不想戳破這層泡泡, 安室透便忍耐下來, 和走下車的赤井秀一對了個視線。

  見角色到齊,天宮八重微微揚唇, 率先走進了裝修全新的大樓。

  詹姆斯·布萊克比他們要早十分鐘到, 他被前台帶到十八樓的一間會議室中。剛進屋, 詹姆斯就警惕地打量周圍環境,但無論他以他FBI的嗅覺如何捕捉, 都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這裡沒有組織的人。

  其實想想也知道,這裡肯定沒有組織成員的。大樓剛剛竣工, 還沒有徹底開業,雖然有例如前台等部分崗位開始工作, 但組織最核心的APTX-4869的所有信息, 都還保存在雪莉的實驗室裡, 這裡什麼都沒有,自然也不需要組織成員過來保護。

  這裡招的都是些普通人。

  否則天宮八重也不會把詹姆斯喊到這裡來談判。

  即是組織的地盤,又沒有組織成員存在,這不正是一個絕佳的談判地點嗎?

  她唇邊噙著淡淡的笑意,推門走進會議室。

  詹姆斯·布萊克站起身,正要開口說話, 忽然注意到天宮八重身後跟著的赤井秀一。

  詹姆斯:「……」

  看著本不應出現在這裡的部下,詹姆斯·布萊克的心頭湧上一陣不安, 他僵硬地看著三人, 一時竟說不出一句話。

  反倒是身為反派的天宮八重笑著迎上去, 禮節性地握了一下詹姆斯的手, 然後示意他在方桌的對面坐下來。

  「那麼——」

  天宮八重撩起裙擺,優雅在椅子上坐下來,她雙手交疊,隨意按下桌面的一個按鈕。

  唰的一聲,大片大片的落地窗被忽然落下的窗簾遮住,隔斷了外面的太陽。

  頭頂亮起暖色的燈。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天宮八重才慢吞吞地繼續說道:「我就直接說出我這邊的條件吧,帶走你的所有部下,離開我的日本,以後不許再染指組織。這樣,我才會放過你們的人。」

  詹姆斯皺眉,沒想到對方居然毫不避諱地直奔主題。

  可身為FBI的高管,他絕不可能答應這樣的要求!他們調查了黑衣組織那麼久,怎麼可能因為眼前的一點小麻煩就輕易放棄?

  「不可能!」他快速道。

  看著義正言辭的詹姆斯·布萊克,天宮八重偏頭,還算善意地提醒他:「你沒有拒絕的權力。」

  「什麼?」

  聽到天宮八重如此傲慢的話語,詹姆斯微怔。

  直到此刻,端坐在對面的紅發女人終於慢悠悠地揚起一抹微笑。

  「主導權在我的手裡,詹姆斯·布萊克。」

  在暖橙色的燈光下,天宮八重柔順的紅發仿佛變得鮮亮了些,如一條燃燒的披肩落在她纖細的脖頸處,配合那身剪裁合身的長裙,她看上去就像一位優雅的貴族小姐。

  然而,在她赤紅的眼眸中,詹姆斯·布萊克看到的卻是陰冷的掌控欲。

  「這裡是東京。」天宮八重揚起唇,輕蔑地說,「你們要在這裡和我爭鬥,是沒有用的。」

  不僅沒有用,光是這短短幾天,他們就接連折損了三位FBI探員,一位被琴酒槍殺,一位被汽車撞到昏迷,最後一位被當成跟蹤狂抓了起來。

  黑衣組織只是略施小計,便讓越洋而來的FBI接連栽進陷阱裡。

  如果再鬥下去,也許他們真的會全部折損在東京。

  更何況,就在今天上午,FBI所在的醫院也暴露給了組織。可以說,他們最後的秘密也被扒得一干二淨,繼續留在這裡只能是自找苦吃。

  但是,這不代表他們就沒有還手之力。詹姆斯皺了皺眉,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天宮八重身後的赤井秀一。

  如果赤井君回來的話……

  察覺到詹姆斯看赤井秀一的眼神,天宮八重有些好笑地開口:「別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赤井秀一身上了,要知道,連他自己,都有一個重要的情報沒有發現呢。」

  兩個FBI驚訝地看向她。

  天宮八重用手指點了點桌面,隨後,嵌在天花板的投影儀開始自動播放一段影像。

  昏暗的房間,牆壁上的時鐘,還有幾個被捆住的外國人。

  詹姆斯猛地站起來,過激的動作讓安室透迅速拔出配槍對准他,以防他對天宮八重動粗,赤井秀一也同一時刻拔出槍,瞄准了安室透的太陽穴。

  碩大的會議室,氣氛逐漸變得焦灼。

  然而這一系列復雜的連鎖反應,並沒有引起詹姆斯的關注。

  這位頭發灰白的蒼老探員,只是用無比震驚的眼神看著影像中的畫面。

  「湯姆、傑米……」

  他聲音顫抖地念出那幾人的名字,這些都是之前夜闖組織別墅被抓起來的探員,全都是詹姆斯的部下。他們被抓後就一直了無音訊,詹姆斯以為組織已經把他們滅口了。

  但是現在,他們居然又出現了?

  注意到牆壁上時鐘顯示的時間與當下一致,詹姆斯不可置信地看向天宮八重,「他們還活著?」

  「你覺得呢?」

  天宮八重笑吟吟地轉頭看向戒備的赤井秀一,「我可是一次都沒有說過,他們已經死了哦,對吧,赤、井、君?」

  赤井秀一擰眉。

  他逐漸想起來,天宮八重只有在他當司機把她送去跡部家的那個晚上,在他面前提到過被捕的FBI。那時她只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並沒有真的說他們死了。

  難道說,她從一開始就在誤導自己……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知道他是FBI了?!

  赤井秀一驟然抬頭,訝異地看著天宮八重。

  「沒錯。」

  天宮八重坦然承認:「我是不會說謊的。」

  居然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

  詹姆斯腳下懸浮,有些虛弱地跌坐下來,也許是影像帶給他的震撼太過巨大,此刻的他看起來比剛才老了十歲。

  天宮八重好心地留給他幾分鐘慢慢消化。

  過一會兒,詹姆斯深深地吸了口氣,用手擦了把臉:「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以為我剛才說的很清楚了,帶著你的人離開日本,要不然……這幾個人的腦袋就不能留在脖子上了。」

  「……我做不到。」

  詹姆斯搖了搖頭,雖然部下還活著的消息讓他大為震驚,但這不代表他們就可以輕易答應黑衣組織的要求。

  更何況,基爾還在他們手裡。

  按照組織堅定地想要救回基爾的行為邏輯,詹姆斯還心存幻想,想用基爾的生命安全和天宮八重做交易。

  然而,聽到他的話,天宮八重直接回以一個不屑的表情。

  「交換俘虜?就憑基爾?」

  她嗤笑一聲,伸手取出桌上花瓶裡放著的玫瑰花,這束玫瑰放在這裡有好幾天,一直沒有人來更換,如今花瓣倒是有些蔫兒了。但就是這樣臨近枯萎的樣子,就像眼下被逼到無路可退的FBI,只能被她拿在手中隨意把玩。

  「莫非你們以為基爾的命在我這裡很值錢?免了吧!」

  天宮八重輕笑,將即將枯萎的玫瑰花高高舉起,然後手一松,干枯的花冠就從指間跌落,砸在桌子上,飛出一瓣一瓣殘破的紅,宛如流逝的生命。

  她說:「別忘了你是因為什麼,才想用基爾來釣我們的,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沉默不語。

  的確,如果基爾有很大的價值,他是斷然不會拿她當魚餌的。

  FBI內部早就清楚基爾沒有價值,可是……既然Boss不在意基爾,為什麼又要布下如此龐大的局呢?

  面對赤井秀一的質疑,天宮八重勾了勾唇。

  她不在意基爾,但是琴酒對基爾還算關注,當初也是他第一個提出要把基爾救回來。

  既然可愛的部下想要,那她也不是舍不得花一點精力來幫他。

  第二個原因,則是因為她要親自見到詹姆斯。

  天宮八重從包裡拿出一枚U盤。

  「這是什麼?」

  「你們過去做過的一些……唔,怎麼說呢,一些見不得人的醜事吧。」

  FBI雖然是情報機構,但也並不干淨。在過去的歷史中也做過一些無法見人的事情。雖然隨著時間推移他們公開了其中一部分,但還有更多內容是隱藏著的。

  天宮八重用兩根手指輕巧地捏著U盤,笑道:「下次記得轉告你的部下,夜闖別人家裡的時候,要把身上所有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都丟掉。否則就會像現在這樣,用他們的權限偷到了不少FBI的機密文件哦。」

  「…………………………」

  詹姆斯在一瞬間停止了呼吸。

  「這……怎麼可能?!!」

  且不說湯姆他們怎麼會那麼不小心,就憑他們的權限,根本觸碰不到FBI的核心文件才對!

  「安靜。」

  天宮八重手指抵著嘴唇,輕輕地噓了一聲,「我說有,那就是有的。或許你們還記得我的異能力,詹姆斯·布萊克。」

  兩個FBI同時回想起來,眼前這個年輕女人不僅是黑衣組織的Boss,還是一個有著奇特異能的異能者。

  解體諸因,修改概率的能力。

  如果是她,還真的有可能拿到FBI的機密。

  赤井秀一暗暗拔高了天宮八重在他心中的危險程度,手中的槍迅速偏移角度,從安室透轉到了天宮八重指間的小物件。安室透動作更快,他毫不猶豫地轉身扣動扳機,一槍打偏了赤井秀一轉移的槍口。

  只聽砰砰兩聲,室內頓時一片寂靜。

  兩人總共開了兩槍。

  一槍打在赤井秀一的槍管上,另一槍打在桌面的花瓶上。

  白瓷花瓶裂開,裡面妖艷的玫瑰散落一桌。

  兩個特工一動不動地持槍對峙著,臉色冰冷至極。

  盡管赤井秀一的子彈就從自己耳邊擦過,天宮八重的神色始終沒有變化,她手指轉動,將U盤放到自己唇邊。

  「這是我第三次重復了,詹姆斯,帶著你的人離開日本,以後不許再插手組織的事情。只有這樣,我才會把你想要的東西還給你。」

  她看了眼影像中的人,又看了眼手中的U盤。

  詹姆斯心髒一沉。

  直到此刻,他才終於明白,天宮八重這次計劃的最終目的,竟是將FBI徹底從組織中趕出去!!

  如果他真的答應這件事,就意味著他們FBI再也沒有資格去調查黑衣組織了。

  可如果他不答應,別說是他被抓捕的部下,就是對方手中捏著的機密文件,也足夠讓FBI喝上一壺了。

  所以她才要把他引到日本來,因為他是FBI裡少數幾個可以做主的高管!

  詹姆斯面如死灰,不敢相信他們居然被一個才二十四歲的小丫頭算計到這種程度。

  可無論有多麼不甘心,他必須要答應她。因為組織這邊有著那麼多不利於FBI的東西,而FBI手中唯一的底牌,只是基爾。

  看到天宮八重剛才的態度就知道了,很明顯,她一點也不關心基爾的死活。

  詹姆斯只能不情願地說:「好。」

  「一個口頭回答可不作數。」

  天宮八重搖了搖頭,拿出一份文件出來,上面寫著她早已擬定好的條款。詹姆斯意識到,她早就預料到今天這個情況了。

  「我們來簽協議吧,你撤走你的部下,我就松口,把機密和人都還給你——當然,包括那個被關在警視廳的倒霉蛋。」

  詹姆斯深深地吸氣,接過那份注定會讓他們失去主動權的文件。

  注意到其中的兩行文字,他猛地愣住:「你要讓赤井君留下來?」

  赤井秀一也愣住。

  為什麼?明明要所有FBI都離開日本,卻偏偏指名道姓要他繼續留在組織?

  詹姆斯:「你是要讓赤井君在組織當『人質』嗎?」

  天宮八重輕笑一聲,算是證實了他的猜想:「我不能保證以後你們會一直像個正人君子,遵守這份協議。萬一你們以後還有異心,這家伙的命,就在我們手裡了。」

  「當然,我也不是什麼魔鬼,不會白白搶了你們的精英。」

  她揮一揮手,佯裝大度地說:「基爾就送給你們了。我們互換人質,如何,很公平吧?」

  詹姆斯:「……」

  這話說得真是好不要臉,基爾和赤井秀一能比嗎?

  然而,他卻沒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她。

  對方是黑手黨首領,就是再不要臉,又有誰會去管呢?

  他嘆了口氣。

  他們就像是在兩軍對峙之際落入下風的騎士團,被組織用各種手段打得潰不成軍,還沒有還手之力。

  詹姆斯最終還是在協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看著他被擊垮的模樣,天宮八重揚起唇角。

  她之所以要把赤井秀一留下,不只是為了用他的命來敲打FBI,讓他們放棄輕舉妄動。

  更是因為,赤井秀一是FBI的精英。

  失去他的FBI等於是失去了一大戰力,以後他們再想對組織做些什麼,也不會有多大威脅。

  而且,她還順利牽制住了基爾。

  天宮八重可沒有忘記,基爾是中央情報局(CIA)的諜報員。

  雖然目前在組織裡的表現還不是很亮眼,但從基爾能夠和父親演那麼一場決絕的戲就可以看出,她的素質一點也不比赤井秀一和安室透低。

  如今她借口把基爾送去FBI做人質,就是為了牽制住這樣一位優秀的特工。

  眾所周知,FBI和CIA雖然是同一個國家的機構,但關系一直惡劣。她讓身為CIA的基爾去FBI當人質,FBI會把她當成組織成員嚴加看守起來,但為了不讓留在組織中的赤井秀一遭受危險,他們不敢對基爾下殺手。

  兩相制衡,可以到達一種微妙的平衡。

  FBI不會再往組織中派臥底,而CIA為了撈出他們困在FBI的諜報員,也會把精力放到和同行內鬥上面來。

  這樣,黑衣組織就能成功從這兩個情報組織的監視中脫身。

  哪怕後來基爾的CIA身份曝光也不會有事,因為在FBI眼中,她,黑衣組織的Boss是不知道這件事的。為了赤井秀一的生命,他們把基爾這瓶內裡是假酒的「人質」繼續留下來,直到赤井秀一成功從組織逃脫。

  可是天宮八重怎麼會給他逃跑的機會。

  別的不敢說,但對生物科技的研究,組織可是世界頂級的。天宮八重打算等這件事結束後,派人在赤井秀一血液裡打一枚納米追蹤器。

  到時候,無論是基爾還是赤井秀一,就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了。

  花費了那麼多時間,總算解決這兩個來自國外的情報員,天宮八重發自內心地感到開心。正好詹姆斯簽完協議,她收起這份文件,隨手一彈,把U盤丟給對方。

  她對那份無數人想要知道的機密文件一點興趣也沒有,甚至還語氣輕松地說:「那我順便給你們打個折,之前我發給你的那個賬單,你只需要付其中的八成就夠啦!」

  賬單?什麼賬單?

  詹姆斯愣了幾秒,隨後想起來組織曾經往他的郵箱裡發過一份賬單,只不過當時被他無視掉了。

  她居然是認真的?!真的要問FBI要錢?!!

  看到詹姆斯一臉懵逼的表情,天宮八重皺眉:「你們該不會想要賴賬吧?」

  詹姆斯:「……」

  他抬頭看向赤井秀一,想要征求赤井秀一的意見。

  黑長發的青年收起手/槍,神色一如平常的鎮定,仿佛已經接受了眼下這個被動到極點的結局。

  看到詹姆斯的眼神,赤井秀一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畢竟他們已經簽下了那樣的協議,就是再多付點錢,也沒什麼好在意的。

  至於他的安全,不必擔心,他自己有數。

  好吧。

  與赤井秀一眼神交流完,詹姆斯癱倒下來,無奈地說:「我回去就付。」

  天宮八重立刻喜笑顏開,一雙靈動的紅眸熠熠閃光:「多謝惠顧!」

  於是,隨著這句話輕飄飄落地。

  一場跨越國家的情報戰,終於以黑衣組織的全盤勝利,正式落下了帷幕。


第五十二章

  幾日後。

  隨著FBI的盡數撤退, 東京市區再次恢復了平靜。

  唯有警視廳內,佐藤美和子皺著眉在走廊上行走,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

  「美和子!」

  交通部的宮本由美跑過來, 親昵地拉住佐藤美和子的手臂, 「我們一起去吃午飯吧——啊,臉好可怕!發生什麼事了?」

  佐藤美和子一怔:「是由美啊。我沒事,只是在想一個案件,本來是跟蹤狂的嫌疑人忽然就有了不在場證明,被無罪釋放了, 我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蹊蹺……」

  一聽說有案件, 宮本由美眼睛亮了起來。

  「什麼什麼?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快說來聽聽。」

  「不行。」佐藤美和子笑了笑,一把推開好友湊上來的臉,「這是搜查一課的案件, 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切——」

  宮本由美撇嘴,好在她一直都是活潑開朗的性格,很快就把話題引到另一件事上面, 「說起來, 美和子知道咱們隔壁的那棟大樓馬上就要開業了嗎?」

  「隔壁?」

  佐藤美和子想起來, 那棟以極短的幾個月裡就重建了外觀和內裡,其裝修速度能讓一眾學校狂吃檸檬的建築。

  「你是說那家生物公司?」

  「沒錯!」宮本由美小聲地說出她打探來的小道消息, 「那家公司是烏丸集團旗下的——就是那個神神秘秘, 又好像非常有錢的烏丸集團哦!你看你看,就是那個——」

  恰好走到窗邊,宮本由美便指著窗外清晰可見的大樓頂層的赤金圖騰, 對佐藤美和子解釋道, 「那只烏鴉, 就是烏丸集團的新logo,」

  「哈……」

  佐藤美和子對這些瑣事不感興趣,隨意地點頭應答著,心裡沉甸甸地裝著的,還是幾天前那個古怪的外國人跟蹤狂案件。

  聰明而又敏感的女警官覺得這裡面,也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

  敵人離開,天宮八重又恢復了往日的習慣,待在她位於鹿生路8號的別墅裡平靜度日。

  秋天逐漸抵達尾聲,天氣愈發的冷了。雖然房間裡鋪著地暖,但由於屋子太大,總有一些角落無法被照顧到。

  南邊客廳的壁爐堆著木柴,此刻正在無聲地燃燒著,釋放出溫度,好讓整個客廳都變得暖烘烘的。

  天宮八重懶洋洋地躺在壁爐旁的藤椅上,身下鋪了一層厚厚的白色絨毯,藤椅一搖一晃,配合從窗戶照進來的溫暖陽光,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愜意。

  就在她半睡半醒間,客廳外面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聽上去有些耳熟。

  她閉著眼判斷到,是琴酒。

  而後,天宮八重聽到腳步聲愈發接近,當琴酒走進客廳時,她慢慢睜開雙眼,看向門口。

  「Boss。」

  身著黑衣的銀發殺手還是一如既往的樣子,雙手背在身後,認真地朝她點了點頭:「警視廳已經打點好了。」

  天宮八重笑了笑:「辛苦你了,別留下痕跡。」

  琴酒應聲。

  把那個倒霉的FBI從警視廳裡撈出來後,琴酒得到情報,說是搜查一課裡有幾人對這個古怪的案件產生了懷疑,正在緊密地展開調查。

  好在組織安排在警視廳裡的自己人手腳干淨,趁搜查一課還未反應過來時就把組織留下的痕跡全部抹除。現在搜查一課的警察就是想要調查也無處下手,更不要提那個倒霉蛋已經走了。

  天宮八重把放在腿上的書拿起來,書簽夾在剛剛看的那一頁,隨手合上。

  她坐起身,看了看琴酒黑帽之下安靜的側顏。

  這位組織第一的殺手一直都以冷淡無情的面孔示人,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心中對組織的忠誠,他就像是組織最堅硬的盾牌,只要看到他,就會有一種無可撼動的心安。

  可是在她和FBI談判的時候,她只帶上了波本,把琴酒和伏特加等人都遣到別的地方去了。

  而波本甚至是一個公安警察!

  想到這裡,天宮八重不禁生出了幾分愧疚。

  天宮八重把硬皮的書本放到身邊的玻璃圓桌上,瞥了眼琴酒,忽然開口道:「FBI被我放回去了,你沒有什麼想問的嗎?」

  琴酒搖頭:「沒必要。」

  看來,但凡是她所做的事情,他都會報以全盤的信任。

  這幅全心全意的態度,讓天宮八重愈發驚訝起來。回想半年前他們第一次見面,不好接近的冷峻殺手豎起渾身的尖刺,直接拔槍抵著她的後腦勺,質問她「Boss去哪兒了」,再看看他現在垂下眸等待命令的安靜模樣,簡直是天差地別。

  天宮八重無奈地嘆了口氣,簡單地說道:「基爾是臥底。」

  琴酒:「……」

  天宮八重說的時候輕描淡寫,然而這句話落在琴酒耳中,一點也不亞於他當初得知組織Boss換代的震驚。

  看到琴酒原本放松的四肢忽然繃緊,天宮八重收回視線,繼續說道:「她是CIA的人。而萊伊就是FBI的赤井秀一,我和他簽了個協議,從今往後他就是組織的人質了。」

  天宮八重面不改色地拋出信息量巨大的兩句話。

  琴酒也是聰明人,只要稍作思考,就明白天宮八重這番布局的意義。

  黑衣組織畢竟是黑手黨,無論多少次殺掉臥底,那些情報組織都會繼續安排臥底進來。與其這樣,還不如干脆從源頭解決問題,讓這兩個組織陷入內鬥,從而無暇顧及組織。

  可是……如此重要的事情,他居然沒有被告知?

  琴酒皺了皺眉:「波本知道這件事嗎?」

  天宮八重:「……」

  她挑了挑眉,總覺得此刻她無論回答「是」還是「否」,都會顯得不那麼真誠。

  天宮八重很清楚,對琴酒這樣的人,她最好用坦誠的態度來對待他。唯有坦誠,才能得到他的忠誠。

  要是為了避免一時的嫌隙說了謊,保不齊以後還要用更多的謊言來糊弄過去,而琴酒如此敏銳,哪怕任何一點謊言他都聽得出來,又怎麼能在他面前蒙混過關呢。

  想到這裡,她無奈地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對叛徒和臥底非常厭惡,但是赤井秀一還不能死,他一死計劃就全盤崩潰了,所以一直瞞著你。這件事我向你道歉,是我做得不對。」

  天宮八重抬頭注視著琴酒逐漸結冰的眼睛,誠懇地說道,她的聲音異常輕柔溫和,像是在哄情緒敏感的小女友。

  「既然你看不爽臥底。這樣吧,我把赤井秀一安排到組織邊緣,這樣你以後就可以不看到他了。」

  然而,Boss難得溫和的哄人,卻只是換來琴酒的一聲拒絕。

  「沒這個必要。」

  天宮八重歪了歪頭。

  琴酒不緊不慢地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既然是組織的人質,那就應該有人質的樣子。只是無視他,怎麼對得起他給組織添的那麼多麻煩。」

  天宮八重:「……」

  一瞬間,她的腦海裡閃過無數殘暴血腥的畫面。她不得不開口提醒:「如果你想把他弄得斷胳膊斷腿,那是違反協議的。」

  琴酒冷笑:「那就在協議之內讓他付出代價。」

  看著露出冰冷笑容的銀發男人,天宮八重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不應該說那句話比較好?

  不過算了,說都說了,沒有收回的余地。回頭她讓人多盯著赤井秀一,別把人弄死了就好。

  而且赤井秀一自己也是相當優秀的特工,哪怕面對琴酒的刁難,他也是挺得過去的。

  思來想去,還是自己的部下最重要。

  對琴酒的憐愛壓過了對赤井秀一的同情,天宮八重頓時不再糾結這件事,揮了揮手,讓琴酒先行離去。

  FBI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天宮八重開始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籌備很久的生物公司上面來。

  新大樓裝修得威嚴凜然,與上次她借用來跟詹姆斯談判不同,現在的公司裡已經有了數十個組織成員,他們都是真酒,被她安排到公司十分重要的位置,以保證公司的情報不會被雇佣來的外人輕易偷走。

  此刻,雪鸮生物科技已經全面開工,無論是上層的研究人員還是底層的基礎人員,都有條不紊地干著他們的活。

  而整個生物公司,砸錢最多的地方,是位於20層的實驗室。

  一整層都被打通了,變成雪莉專屬的實驗室,裝修完全參考她現在的那個實驗室。而其中安放的器材設備,甚至比她現在使用的更加高端,均屬於世界上最尖端領域的儀器。

  這樣無節制的寵溺,倒是讓雪莉有些不安。

  她特意找到天宮八重,說明了她不需要那麼多東西。

  天宮八重眯著眼看了一會兒明眸皓齒的茶發少女,揚起唇角,大方地說道:「買都買了,你如果不喜歡就直接丟掉。」

  雪莉:「……」

  那麼貴重的實驗儀器也是可以丟的嗎?!

  這番有錢任性的回答讓雪莉有些無奈,她長期待在實驗室裡,還不知道之前組織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姐姐宮野明美差點被安排去搶銀行的事情——宮野明美和赤井秀一兩個當事人都對此保持了沉默。

  所以,雪莉並不知道天宮八重這麼做,是帶了一絲補償她的意義。只覺得Boss給她如此多的寵愛,哪怕知道她其實是為了讓藥物研發更順利,也讓雪莉無以為報。

  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研發出APTX-4869。

  雪莉暗暗在心裡下定決心。

  等到研究資料被安全地運到現在的大樓裡,雪莉馬不停蹄地開始了下一輪科學研究。

  APTX-4869本就已經初見成效,如今雪莉又得了更加高端的實驗器材。這使得在新年之後雪莉就成功研發出了還不成熟的初代版本,還在陰差陽錯之下未來得及進行人體試驗,就被喂給了一個與組織毫無關聯的少年。

  當然,這是後話。

  眼下,雪莉從別墅離開後。天宮八重在書房裡一直待到半夜,才起身回到她的臥室,准備洗浴入睡。

  剛解開襯衫扣子,她忽然聽到窗外有急促的敲窗聲。

  天宮八重沉默了幾秒,轉頭看向被窗簾遮得嚴嚴實實的窗戶。

  這裡不是三樓嗎?

  誰能爬到三樓來敲她的窗戶?

  過了一會兒見她沒動靜,敲窗聲更急了。

  天宮八重冷靜地穿好衣服,走過去一把拉開窗簾——

  一張英俊又狼狽的臉緊緊貼著玻璃,臉部肌肉完全被玻璃擠壓成一張大餅,看起來有些滑稽。

  因為寒冷,他凍得鼻涕都出來了。

  但天宮八重還是認得出這張臉,或者說,這個人。

  還有他閃著妖異藍光的眼睛。

  「……夜鬥?」


第五十三章

  天宮八重打開窗戶。

  外面下著雨, 初冬的夜寒冷而刺骨,只一開窗,天宮八重就感受到從腳底爬上來的寒意。

  夜鬥如一只脫力的流浪貓, 撲通一聲跌進窗台。

  他的手裡還提著一個金發的男孩,看起來和中島敦一樣大, 不會超過14歲。

  男孩穿著樸素的純色浴衣, 浴衣很薄,還露出大片大片的胸膛,一看就知道無法抵御深夜的寒冷。天宮八重抬手關窗,果不其然地看到男孩用力抱緊自己,狠狠地顫抖了一下。

  夜鬥拍了拍身上的水滴:「呼!終於找到地方落腳了!我說,八重,這孩子是我的新的神器, 你能不能……」

  ——給他做點吃的。

  話未說完,夜鬥就看到天宮八重走到金發男孩身前, 慢慢蹲下來,用干淨的手帕擦去男孩臉上的污漬。

  「初次見面, 雪音。」

  明明夜鬥什麼都沒有說,她卻能精准無誤地喊出夜鬥剛剛給男孩取的名字。

  夜鬥皺了皺眉。

  這一刻,他再次在心底明晰了一件事。

  天宮八重和未來的他,的確有非常重要的羈絆。

  感受到觸碰在臉頰的溫熱, 雪音怔怔地看向面前面容嬌好,端莊大氣的女人。

  對方穿著一件居家的白襯衫, 頭發蓬松柔軟地用束發帶綁起來,垂在左側, 似乎是剛做好入睡的准備, 就被他們匆匆打擾。

  盡管如此, 她沒有露出任何厭煩的態度,而是耐下心來給他擦臉。

  就像是姐姐一樣溫柔。

  「……你是誰?」

  雪音訥訥。女人的優雅與他此刻的狼狽形成鮮明對比,仍處於青春期的男孩忽然產生了一種羞愧難耐的心情,後背下意識地開始蜷縮,想把自己縮成一個球,好躲開她看過來的視線。

  「我嗎?」

  見雪音露出自卑的神色,天宮八重也不戳破,她收回手帕,抬頭看了眼狀若無事的夜鬥。

  夜鬥本來是在很專注地盯著她,一見她看過來,立刻動作幅度極大地扭開頭,把頭埋到窗簾裡去,似乎忽然對窗簾上的刺繡產生了很大的興趣。

  這幼稚的動作引得天宮八重忍俊不禁,她輕笑了聲,向雪音解釋:「我是夜鬥的朋友,這裡是我的家,今天晚上你們無處可去吧?既然如此,不如先在我家住一晚?」

  說著,她起身走到門口。

  夜鬥從窗外跌進來的聲音可不小,家裡其他幾個沒睡的男人聽到動靜,此刻正准備上樓查看情況。

  天宮八重看到安室透正神色緊張地走上來,向他招了招手,把穿著簡陋的雪音推出去給他看。

  「這兩位是我的朋友,麻煩你給他們做點吃的吧。」

  上次夜鬥一個人來的時候,家裡正好只有天宮八重和藥研兩人,安室透是不認識夜鬥的。此刻,他皺著眉,用探究的眼神打量著行跡詭異的雪音和夜鬥。

  「這兩個人……?」

  天宮八重搖頭:「沒事。」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忽然出現在三樓臥室,但既然天宮八重都說沒事,安室透也不再懷疑他們。

  安室透把雪音帶到樓下。

  天宮八重半倚著走廊的木制欄杆,看著一樓餐廳裡,安室透走下去和還沒睡的諸伏景光說了幾句。諸伏景光先是露出訝異的神情,隨後也拿起另一條圍裙,加入了料理的隊伍中。

  夜鬥不聲不響地從房間裡走出來,走到天宮八重背後。

  雪音局促不安地坐在桌邊,也許是周圍金碧輝煌的裝飾,讓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待在這裡,他低垂下頭,飛快地打量著周圍環境,看幾眼就迅速收回,不敢再多看。

  夜鬥咋舌:「那個小鬼,在我面前那麼囂張,跑到人家家裡來又換了一副面孔……真是多變的小鬼啊!」

  天宮八重輕笑:「在夜鬥面前囂張是必然的吧,誰讓你那麼窮呢。」

  夜鬥一副被戳中了痛處的表情:「啰、啰嗦!我只是現在窮一點而已,以後一定會變得有錢的!」

  天宮八重笑著應了兩聲,轉頭去看一樓的金發男孩。

  雪音穿著單薄的純色浴衣,順著他大咧咧敞開的領口,可以看到他鎖骨的位置上印著一個紅色的小篆漢字,「雪」。

  「可是,真虧你能找到那麼年輕的神器啊。」

  她看著與她印像中完全不一樣的雪音,感嘆道。

  未來的雪音也頂著14歲男孩的面孔,但行為處事早已大相徑庭,變成了真正成熟的神器。而眼下的雪音……

  只能說還太嫩了。

  「沒想到如此年幼的小孩,居然也能成為神器。」天宮八重輕聲說著。

  夜鬥知道她的意思。

  神,尤其是像夜鬥這樣的武神,在和妖魔鬼怪戰鬥的時候,是必須要使用武器來戰鬥的。而被他們驅使的武器,就是神器。

  神器是指神明身邊一種特定的存在。他們本來是徘徊在人間的亡靈,因為生前抱有遺憾,沒來得及轉世投胎,只能留在人間。如果運氣好被某位神明遇到,收為神器,就能化身不同的器靈形狀,為神明所用。

  當然了,神器也有人類的模樣。平時不需要戰鬥的時候,他們就會以人類姿態待在自己所侍奉的神身邊。

  雪音化身人類的模樣只有14歲,按照普通人的一生,應該還是在上中學的時期。但他已經成為徘徊人世的亡靈了。

  可想而知他過去的遭遇有多麼令人唏噓。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收他做神器。」夜鬥一躍,像一只貓咪似的輕巧地蹲在欄杆狹窄的扶手面上,「小孩心智不成熟,管教起來可麻煩了!啊啊,為什麼我沒有其他的神器呢?」

  天宮八重:「……」

  聽到夜鬥煞有其事的抱怨,天宮八重笑著瞥了一眼他,然後指出:「可是,歸根結底不是因為你太窮了,所以別的神器都不願意在你手下打工嗎?」

  被戳中的夜鬥:「……」

  他沉默了幾分鐘,默默背過身去,用幼稚的不理人來表達他的抗議。

  天宮八重失笑。

  安靜了一會兒後,她低下頭,鋪著棕紅色木板的雙旋樓梯以這一道鮮明的紅為分界線,把燈火通明的一樓,與沒有開燈的二樓走廊分割成清晰的兩邊。

  這是第一次,天宮八重站在沒有光的這頭。

  她卻不覺得有什麼不自在。

  夜鬥半蹲在她身邊,天宮八重不著痕跡地抬眸,看向背著光的神明。

  逆光之下,他耳畔每一縷深藍的發絲都清晰可見,有幾縷被打濕的頭發還凝著水珠。

  他的外形狼狽,表情卻很認真。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認真起來的樣子,比任何一個神明都要帥氣。

  天宮八重彎了彎眸,好心提醒:「夜鬥,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頭發很難看哦。」

  「誒……啊,真的是!我現在就去!」

  帥氣的外表瞬間被打破,夜鬥從扶手上跳下,急匆匆地跑向上次去過的藥研的房間。藥研今天不在家,夜鬥直接就進去了。

  門晃蕩一聲關上,接著是熱水器運作的聲音。

  二樓的動靜也引來餐廳裡三人的關注。似乎是覺得夜鬥的表現太丟臉了,雪音撇過頭,帶著幾分不屑的語氣低聲道:「丟人。」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天宮八重卻聽到了。

  她嘴角揚起的弧度立刻下壓了一點。

  雖然她也用開玩笑的話語調侃過夜鬥,但是,在聽到別人用尖銳嫌棄的話語說夜鬥時,她還是感到一陣強烈的不悅。

  即使這個別人,是夜鬥的貼身神器。

  而且,不管未來的雪音有多麼成熟,現在的他都只是一個剛剛去世的亡靈。

  他還什麼都不懂。

  自然的,也不會去敬畏他人。

  「雪音君。」

  天宮八重走下來,看著逐漸熟悉房間後就恢復本性的金發男孩,眯了眯眼:「你是第一次做神器吧?」

  雪音一怔:「是的。」

  他不明白這個溫柔的紅發大姐姐為什麼忽然提起這件事,聽到她的問話,下意識抬頭去看她。

  這一看,他就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緊緊掐住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天宮八重依舊像是初次見面的時候,半倚著扶手,淺笑盈盈地看著他。可那雙初見時溫暖柔和的紅眸,逐漸浮現的卻是讓雪音渾身僵硬的冰冷。

  就好像……是在警告他。

  「啊啦,那真是太好了∼」

  雪音回答後,天宮八重笑容愈發燦爛起來,她彎起眸,語氣卻一分分加重,似乎是真心實意地為雪音感到高興:「夜鬥是個非常有愛心的老師,你在他這裡可以學到很多……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知道了嗎?」

  雪音:「……」

  他張了張嘴,從未領略過的可怖氣勢逐漸控制了他的全身,讓他只能動一動嘴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為什麼……她明明是個人類,居然還有這麼可怕的一面?

  這樣可怕的人,竟然是夜鬥這種蹩腳神的朋友,還為了他一句抱怨就為夜鬥出頭……這算什麼啊?!

  冷靜一點,我!別忘了我是個神器啊,在我的面前人類算得了什麼!!!

  雪音不斷地在內心鼓勵自己,想讓他表現得不那麼緊張,可是越鼓勵,他的身體越不受控制地開始顫抖起來。

  直到有人把一碗熱氣騰騰的豬排飯放到他面前。

  雪音:「誒?」

  諸伏景光摸了摸雪音的頭,無奈地看向樓梯:「只是個青春期的孩子,你就別對他較真了吧,Boss。」

  天宮八重揚起唇角:「小孩子是需要管教的。」

  比起之前對待中島敦時的溫和,此刻的她渾身散發著不好惹的氣息,仿佛被觸及到逆鱗。

  安室透解下身上的圍裙,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神色恐懼的雪音。

  淺發黑皮的青年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微妙的危機感。

  因為雪音的一句話就產生那麼大的反應,Boss對那個穿運動服的少年,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安室透抿了抿唇,走上前幾步。

  「Boss。」

  他揚起笑容,用自己一貫的燦爛笑顏說道,「時間不早了,不如您先去睡覺。這兩位客人就由我們來招待。」

  「哦?」

  聽到他這句明顯是在打圓場的話,天宮八重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安室透,直到把他看得以為自己的想法暴露了,她才側過頭去。

  「那就交給你了。」

  她轉身上樓。

  樓下的三人這才松了口氣。

  別說是直接被她用眼神警告的雪音了,就是在旁邊的諸伏景光和安室透,都能感受到從她身上傳來的冰冷。

  那一刻他們面對的好像不是溫暖和善的Boss,而是肅殺的琴酒。

  諸伏景光拍了拍胸口:「沒想到Boss竟然如此在意那個人……你怎麼了,波本?」

  注意到好友的臉色不對勁,諸伏景光想也沒想就開口問道。

  安室透用手捂著下半張臉,陷入沉思:「我在想,Boss和那個少年到底是什麼關系?」

  諸伏景光:「Boss不是說是朋友嗎?那個少年看起來年紀不大,總不可能是Boss包養的小白臉吧?」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好友臉上閃過一抹要綠不綠的焦躁。

  諸伏景光:「……」

  等等???


第五十四章

  深夜。

  位於鹿生路8號的別墅, 終於隨著最後一個人的熄燈入睡,開始變得安靜。

  唯有二樓右側的一個窗戶敞開,有一道人影靜靜地坐在邊上, 他一條腿彎曲著踩在窗台,另一條腿則是掛在窗外。由於姿勢的緣故,他的半個身子幾乎都露在窗戶外邊, 隨著腿輕輕晃動, 他看起來隨時都會掉下去。

  然而, 盡管用如此危險的動作坐著, 少年卻不感到危險。

  他只是安靜地坐著,注視著寬敞庭院中被修剪美觀的綠植。

  初冬的雨剛下過一陣, 夜空中一輪暗色的月亮隱在縹緲雲層背後,向地面投來灰蒙蒙的光。受此影響, 掛在窗戶邊上那個身深色運動服的少年, 身影看起來也不怎麼明顯了, 如果不仔細看,甚至不會發現那裡有人。

  比起白天時那些故意在別人面前表現的幼稚誇張不同, 此刻夜鬥的臉上寫滿猶豫不決的復雜。

  顯然,他也聽到了天宮八重幫他出頭的那些話。

  這還是第一次。

  夜鬥清楚地知道, 他只不過是個漂泊在世間的無名神。別說和傳說中那些赫赫有名的神明相比了, 就算是普通神明, 他也比不過。他甚至沒有自己的神社,要是哪一天世界上沒有人記得他了,他就會徹底消失。

  然而,就是他這樣一個隨時都會消失的無名神, 卻有人願意站出來, 幫他說話。

  那時候屋內放著水, 但夜鬥出色的聽力還是讓他捕捉到了,屋外的女人是用怎樣憤怒壓抑的語氣指責雪音。

  隔著一扇厚厚的門,夜鬥卻在腦海中想像出了那雙熠熠閃光的美麗紅眸。

  這是一種很稀奇的體驗。

  從未被人類維護過的夜鬥彎下腰,雙臂抱著自己曲起的腿,把下巴枕在膝蓋處。

  外表看起來十分年輕,但早已在世間生活了幾百年的夜鬥不得不承認,聽到那段爭執後,饒是沒心沒肺的神明也被觸動了。就好像被一根輕柔的羽毛輕輕觸碰了一下心弦,癢癢的。

  夜鬥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時,身邊傳來翻身的聲音,他側過頭,看了眼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金發男孩。

  他對雪音倒是沒什麼意見,與以前合作過的神器相比,雪音太過年輕,性格還不夠成熟。但沒辦法,夜鬥已經把他收為神器,自然有教導他的義務。

  思來想去,還是天宮八重最讓他煩惱。

  啊,頭疼!

  焦躁不安地弄亂自己的頭發,夜鬥越想越混亂,干脆鼓起臉,破罐子破摔地想著不如去當一只鴕鳥,明天一早就趕緊帶上雪音離開。

  畢竟。

  天宮八重是此岸的人,而他和雪音都是彼岸的存在,存在感極其稀薄。如果他們不主動打招呼,人類都不會注意到他們。

  只要一段時間不見面,此岸的人們就會把他忘記。

  夜鬥想,她應該也是一樣的。

  既然不知道如何處理自己復雜的心情,那干脆躲起來,等到她把自己忘掉就好了。

  沒錯!躲起來就好了啊!哎呀,真是的!自己還真是越活越過去了,居然把這麼重要的設定都忘記了,我這個人還真是……

  夜鬥臉上重新掛上沒心沒肺的笑容,手指抵著額頭,像是拿自己的記憶力沒辦法,無奈的搖了搖頭。

  也許是心情混亂的原因,夜鬥還沒有意識到一件事:

  既然天宮八重只要一段時間不見到他,就會忘了他,那麼,為什麼她還會在穿越時間歸來之後那麼久,還能依靠一個匆匆的側影,就認出他來?

  ……

  第二天,天宮八重醒來時被告知,樓下的兩個客人已經離開了。

  天宮八重點頭:「我知道了。」

  她本來也沒指望夜鬥在家裡住多久。

  而且她這邊也十分忙碌。解決掉組織內部的鬥爭還不算結束,要知道組織外頭,可還有人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呢。

  天宮八重動身前往Scepter 4。

  和FBI的這場不見硝煙的鬥爭持續了有一段時間,這期間綠之王不是沒想過要給她找點麻煩。多虧天宮八重提前囑咐了宗像禮司,每次綠之氏族想要做些什麼時,Scepter 4都會及時阻攔。

  就這點而言,天宮八重還是很感謝宗像禮司的。

  當然,要感謝的事情還不止這一點。

  安室透開著車,Scepter 4的門衛早已把他的車牌記錄進了熟人行列,遠遠看到白色馬自達駛來,就立刻打開大門放他們進去。

  車子路過Scepter 4的操場時,天宮八重側了側頭。

  可以看到,在一群身著青色制服的青年當中,有個穿白襯衫黑褲子的銀發男孩格外顯眼。

  他的四肢變成了毛茸茸的虎爪,原本可愛靦腆的臉蛋因為虎化,看上去有些凶狠。他彎曲身體,雙腿用力,接著忽然向前方俯衝,老虎極佳的彈跳力讓他瞬間就出現在前方一個青制服青年面前,男孩舉起他巨大的爪子——

  眼看就要拍下時,男孩的動作忽然遲疑了一秒。

  在緊密戰鬥的過程中,任何一秒鐘的破綻都是致命的。Scepter 4的青年們身經百戰,自然不會放過這小小的空隙。他們齊刷刷上前,擺出早已訓練多時的陣型,手中燃燒著青色火焰的西洋劍用力向前方刺出。

  被那麼多尖銳的冷武器攻擊,就算是身負異能,中島敦也著實嚇了一跳。他這麼一驚嚇,分神了,對異能的掌控就弱了幾分,原本蘊含著磅礡力量的爪子也因為失去力量,中島敦撲通一聲躺倒在地。

  「到此為止!」

  操場邊緣,同樣穿著青色制服,身材傲人的淡島世理面無表情地拍了拍手,示意他們停止戰鬥。

  她開始向操場中間走,剛才還擺出對敵陣型的青組眾人立刻如鳥獸狀散開。

  淡島世理走到坐在地上,表情沮喪的中島敦身前。

  虎化解除後,中島敦軟乎乎的小臉看上去是那麼惹人疼愛。淡島世理卻不為所動,她筆挺地站著,雙手環胸,低頭看著失落的小老虎,厲聲喝道:「站起來!」

  「是!」

  盡管內心還有些郁悶,但一聽到淡島世理的命令,中島敦立刻拋去多余的情緒爬起來,雙腳一並,筆直地像是在站軍姿。

  看得出來,這段時間在Scepter 4,他被教得很好。

  而淡島世理見他如此聽話的樣子,眼中也閃過幾分笑意。

  只不過面上她絲毫不顯,而是嚴肅地開始向他講解剛才那場訓練中他的破綻,一邊講解,還讓隊員走過來模擬剛才的情景,手把手教他該如何應敵。

  中島敦認真地看著,學著,眼中寫滿變強的渴望。

  天宮八重下車後也來到操場邊緣,看他們鍛煉。這時,早就在Scepter 4做客的諸伏景光走了上來。

  「Boss,你怎麼來了?」

  「我來找青之王。」她向諸伏景光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他的情況如何?」

  諸伏景光知道天宮八重問的人是中島敦。

  在黑衣組織和FBI針鋒相對的短短一周內,安室透和琴酒各自在其中發揮了不小的作用,唯有諸伏景光逐漸消失在了事件中心。

  倒不是他被Boss遺忘了,相反,他被授予管教中島敦的職責。每天他都會把中島敦帶到Scepter 4來,好讓他和青組隊員們一起進行戰鬥訓練。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周,但中島敦的進步非常大,從一開始的手忙腳亂到現在,幾乎是完美的蛻變。

  諸伏景光如實地報告了這些。

  天宮八重滿意點頭:「不錯,看樣子再過一段時間,他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諸伏景光微怔。

  聽天宮八重的意思,是要讓中島敦也加入到組織黑暗的行徑中來。

  雖然是早有預感的發展,但一想到他親手養著的孩子就要成為組織的殺手,諸伏景光還是感到一陣胸悶。

  而這不舒服的感覺在安室透出現時,就迅速轉變成另一種復雜的情緒。

  諸伏景光可沒有忘記,昨天晚上他無意之中說出Boss和那個神秘少年可能是情人關系,他的幼馴染在一瞬間露出了吃醋的表情。

  這反常的反應著實讓諸伏景光嚇了一跳,等到他再仔細去看時,安室透已經憑借良好的抑制力恢復了平靜。

  雖然如此,諸伏景光還是把這件事暗暗記在心裡。

  他決定再觀察幾天,如果確定安室透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樣,對Boss產生了感情……

  到那時,他真的需要和他的摯友好好談談了。

  兩個公安小警察的視線在空氣中對上。

  諸伏景光率先移開視線,生怕他再多看安室透一眼,就會暴露他的想法。

  安室透倒是不知道諸伏景光的想法,他走到天宮八重身後,離她兩步的距離,及時提醒她:「Boss,青之王正在等您。」

  天宮八重收回看中島敦的視線,淡淡道:「嗯,走吧。」

  宗像禮司的確在等著她,一進門,天宮八重就揚起笑容,向他打招呼道。

  「好久不見,宗像,這段時間麻煩你了……這個是什麼?」

  剛准備禮節性地客套幾句,天宮八重注意到桌子上擺著一副巨大的拼圖。

  拼圖還處於零碎狀態,似乎是一個人的照片,宗像禮司只拼了右眼的一小部分,認不出這人是誰,但天宮八重仔細看了看拼圖上那灼熱的紅眼睛,總覺得有點眼熟。

  感覺在哪裡看到過。

  宗像禮司不動聲色地用文件遮住拼好的那部分:「只是個拼圖罷了。不說這個,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天宮八重也不打算多問,她退了幾步,在沙發上款款坐下,微微一笑:「沒什麼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嗎?你好讓我心寒啊,宗像。」

  她彎著唇,微彎的紅眸閃著淺淺笑意,如果天宮八重能看到她這時的表情,就會發現,她的眼睛與宗像禮司桌上那副未完成的拼圖,竟然是一模一樣。

  宗像禮司看了一會兒調笑的女人,輕聲回答:「怎麼會?我很樂意。」

  「這還差不多。」

  天宮八重笑了一聲,她從包裡拿出幾個包著簡易塑料紙的方形盒子。

  宗像禮司:「這是?」

  天宮八重歪了歪頭:「我的公司最新研發的游戲,最近正是在內測階段。這段時間為了阻攔綠之氏族,你的部下出力不小,聽說其中有好幾個都是游戲迷,我特地要來了幾個內測名額,你就送給他們試玩吧。」

  她大大方方地揮手,把七八盤外面千金難求的游戲盤放到桌子上。

  「至於你的……」

  看了看宗像禮司正氣浩然的儒雅外表,天宮八重想像不出他帶上游戲頭盔,沉浸在游戲世界裡的樣子,不由地搖了搖頭,笑道:「我可是實在想不出你喜歡什麼了。」

  宗像禮司慢悠悠地拾起一塊紅色的拼圖:「既然想像不出,就不用送了。」

  他也不是為了所謂的禮物才幫她的。

  「可惜。」天宮八重聳聳肩。

  正在這時,門從外面被打開,灰藍發的眼鏡少年一臉煩躁地走進來:「室長,有什麼吩咐……嘖,你又在拼那副特制的拼圖嗎?這都是第幾次了?」

  說完,他才注意到房間裡還有另外一個人,正是拼圖上那人的本體。

  伏見猿比古:「……」

  他沉默了幾秒,不禁想到,在本人面前,室長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地拼她的照片。

  這到底是有多麼變態啊?


第五十五章

  見伏見猿比古過來, 天宮八重以為宗像禮司和他有話要說,便安靜地坐下,打算等二人談話結束。

  宗像禮司卻輕一抬手, 把伏見的目光引到了天宮八重身前的茶幾。

  「伏見君,作為你這段時間辛苦的回禮,天宮小姐給你們帶來了禮物。帶回去分給特務隊的大家吧。」

  伏見猿比古的目光落在茶幾上,看到游戲盤的包裝紙上寫著一行英文, 他的表情忽然怔住。

  「這個不是……Sword Art Online?」

  宗像禮司:「哦?」

  比起生活節奏老套古板、宛如一個老年人的宗像禮司, 身為電腦黑客的伏見猿比古顯然對眼前這款游戲的了解更深。

  「來年春天預計發售的,世界上第一款完全潛行(full drive)的虛擬游戲,開發者是天才科學家茅場晶彥,他是第一個提出在游戲頭盔裡添加了高科技的神經傳感系統,來達到更加真實的虛擬效果的設計者……但是, 這個不是還在內測階段嗎?」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 看著忽然說出一大段設定的眼鏡少年。看到游戲盤的名字後,他身上頹廢厭煩的氣場褪去了幾分, 原本有些無精打采的眼睛也流露出一點興趣。

  看來這個禮物沒有送錯。

  她輕輕一笑, 簡單地解釋道:「游戲開發公司在我名下。」

  伏見猿比古:「……」

  前段時間,特務隊的榎本還在惋惜沒搶到Sword Art Online的內測名額,如今天宮八重就大大方方地送來了這麼多游戲盤。

  這就是有錢人的力量嗎?

  伏見頓了頓, 正要說些什麼,天宮八重就移開目光。

  「專用的設備,回頭我會讓人給你們送過來。不用客氣,就當做是一個小小的禮物。」

  對天宮八重而言,這確實只是一個小小的禮物。

  很早之前天宮八重就和自己的親信提到過, 黑衣組織的前身是她隨手創建的雪鸮生物科技公司。那個時候, 公司裡有兩個主打的研究小組, 一個是針對癌細胞的誘導治療,也就是如今由雪莉主導的APTX-4869項目。

  而另一個,則是針對人腦的神經控制系統所展開的研究小組。

  她失蹤後,烏丸蓮耶沒有粗暴地抹除她遺留下來的遺產,他把第二個項目小組移到了烏丸集團旗下一家腦科學研究公司,這麼多年一直投資它。

  直到年紀輕輕就已經成為世界著名物理學者的茅場晶彥加入烏丸集團,注意到這項天宮八重留下的遺產。他開始嘗試把神經控制系統和虛擬游戲結合起來,從而研發出了一款劃時代的游戲。

  再加上有跡部財團加入合作,投資了大量金錢,游戲開發的過程非常順利。如果不出意外,明年的春天就能在全球同步發售。

  因此,從游戲開發者那裡要來幾個內測名額,對接手了烏丸集團的天宮八重而言,真的只是隨口說一句的程度。

  伏見猿比古則有些不擅長應付這種單純的善意,他皺了皺眉,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安靜下來。

  見此情景,宗像禮司,作為與天宮八重同等量級的組織首領,不緊不慢地揚起一抹得體的微笑,向她道謝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替特務隊的大家謝謝你了。」

  天宮八重也察覺到伏見沉默的態度,笑著搖了搖頭。

  「客氣。」

  於是在兩位首領的打趣之下,氣氛再次變得其樂融融。

  送禮這個話題就被淺淺略過。天宮八重此次前來,倒不是真的閑著沒事來找他,一來,中島敦在Scepter 4做學員,二來,她也想和宗像禮司談一談接下來應該做的事。

  只不過,看宗像禮司的表情,天宮八重覺得他似乎也有話要說。

  有什麼話要說呢?

  她端起紅茶,把主導權讓給對方,果不其然就聽到宗像禮司沉穩的聲音:「最近,伏見君找到了一張有點意思的照片,似乎和你有關。」

  「照片?」

  天宮八重疑惑地抬起眼皮,給宗像禮司投去一個不解的注視。

  總不至於是她小學時的那張畢業照吧?她已經聯系老師消除了。

  「不是那張。」

  宗像禮司轉頭看向伏見,伏見心領神會,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平板,劃開屏鎖,很快就翻出一張照片。他點擊了兩下,辦公室內自動投影出照片的全貌。

  看到照片,天宮八重松開擰起的眉毛。

  「啊——是這個。」

  這是一張畫質模糊的照片,可以看到是從一段監控錄像中截下來的,黑長發的中年男人與明艷的紅發女人相擁在大橋邊上,仿佛墜入愛河的眷侶。雖然攝像頭的距離遠,拍不太清,但還是能夠看到男人用手抬起女人下巴,俯下身擁吻的動作。

  毫無疑問,這是一張曖昧的照片。

  任誰看到,都會以為這是一對熱戀情侶(雖然年齡差有點大),在夜色籠罩下情不自禁的感情流露。

  然而,看到這張照片,天宮八重卻彎了彎眸,發自內心地誇獎道:「拍的不錯啊。」

  當初她和森鷗外夜游大橋時,天宮八重就知道,兩人在橋梁上行走的這一段會被原原本本地送到綠之王的面前,只是沒想到宗像禮司也拿到了它。

  就是不知……這照片是青組無意間拿到的呢,還是綠之王故意為之?

  天宮八重暗自思索。

  伏見猿比古則下意識地瞥了眼宗像禮司。

  作為Scepter 4中目前唯一一個了解兩人關系的人,伏見不會像屯所裡那些笨蛋一樣,把室長和天宮八重的關系理解為其他人以為的那樣親密。但他也能感覺得到,室長對眼前這位明媚動人的紅發女人,明顯比外面其他異性更加在意。

  不知道室長這時候是什麼心情。

  伏見猿比古轉頭,好奇從來不輕易露出破綻的宗像禮司,此刻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宗像禮司似乎並不介意那種曖昧的照片,天宮八重誇獎完後,他也點了點頭,贊同道:「氛圍不錯。」

  天宮八重有些驚喜地看向宗像禮司:「還是你懂我!」

  伏見:「???」

  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發展,還未成年的伏見眨了眨眼,有些迷茫地看著一紅一青兩位大人默契的談話。

  他們甚至開始對照片評頭論足起來。

  「可惜清晰度有點太低了。」宗像禮司惋惜道,「角度也很偏,這點減分。」

  天宮八重聳肩。

  辦公室裡的投影是為了宗像禮司擺放的,方便他坐在椅子上能看到最清晰的圖,天宮八重坐在沙發上,看起來倒是有些麻煩。

  為了看得更清楚些,她干脆走到宗像禮司的椅子旁邊。一只手輕輕搭著宗像禮司的肩膀,微彎下腰,歪了歪頭,找到一個最合適的觀賞角度。

  這個動作使得兩人的腦袋湊得很近,空氣一瞬間變得曖昧起來。

  偏生天宮八重還沒有任何旖旎的心態。

  她居然真的在評析照片。

  「攝像頭的位置是固定的,做不出改變,這個比較可惜。而且最初我准備的姿勢可不是這樣的。」

  本來應該是她對著鏡頭豎中指的挑釁畫面,誰料森鷗外忽然給自己加戲,和她來了個借位的擁吻動作。

  可惜了,這樣不就展現不出她的帥氣了嗎!

  天宮八重本來還想等以後和綠之王正式接觸了,從他那裡討要照片。卻不知道森鷗外也是這麼想的,這才故意與她曖昧。

  聽到這裡,宗像禮司明白了,她和森鷗外並不是照片上表現出來的那種關系。

  一直以從容外表示人的青之王松了口氣,在房間裡兩人都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極淺的弧度。

  「雖然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這樣,你會把港口黑手黨也牽扯進王權者的紛爭中的。」

  宗像禮司提醒她,「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怎麼會。」

  天宮八重笑吟吟地接受了他的關心。至於宗像禮司擔憂的事情——

  「我就是要把港口黑手黨也牽扯進王權者的紛爭中來。」

  冷艷昳麗的紅發美人坦然自若地站在他身邊,說出的話語卻大膽到讓伏見起了一身冷汗。

  王權者之間的關系本就錯綜復雜,要是把黑手黨、尤其是近些年在橫濱發展勢頭很猛的港口黑手黨也牽扯進來,只怕局勢會愈發讓人看不透……最後究竟會發展成什麼樣子,誰也無法知曉。

  她這樣的行為,會不會太草率了?

  伏見皺了皺眉,想看看室長對她的想法有何表示。然而他剛轉頭,就看到宗像禮司淡定地注視著身邊的姑娘,慢悠悠抬手,拾起天宮八重一簇垂落的發尾。

  「宗像?」

  「別動。」

  天宮八重不明所以,然而腦袋輕輕一動,她就發出「嘶」的一聲。

  「好痛。」

  「都說讓你不要動。」

  宗像禮司說話的語氣溫和寵溺,其中又暗含指責。天宮八重沒想到自己只是彎一彎腰,發尾就被宗像禮司制服大衣上的金屬扣子勾住,她鼓起半張臉,悶悶道:「這怎麼能怪我,分明是你的衣服設計太繁瑣了。」

  這抱怨聽上去毫無邏輯。

  宗像禮司卻揚了揚唇,接下這段任性的抱怨:「是我的錯。」

  三兩下解開纏住的部分,他緩緩伸手,安撫著拍了拍她的後背。站在伏見的角度,就像是宗像禮司把她摟到了懷裡。

  他捂著眼,心想自己到底是犯了什麼罪,才要在這裡被迫吃這兩人虛假的狗糧。

  正在這時,有個穿青制服的部下走進來:「室長,剛才副長要我通知您……」

  看清屋內兩人的動作,部下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滿腦子盤旋的,只有一個念頭。

  他是不是不小心打擾了室長的好事?!


第五十六章

  青組部下進來後, 一種尷尬的氣氛在房間裡流動。

  伏見默默低頭,略過部下投來的求救眼神,露出眼觀鼻鼻觀心的表情,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反倒是被部下認為正在進行風花雪月的宗像禮司率先開口:「請說吧, 淡島君找我有什麼事情?」

  天宮八重抽回自己那束頭發, 稍稍退讓幾步, 把空間交還給他們。

  待部下彙報完淡島世理的事情, 宗像禮司做出決策,對方離去後, 她才轉過頭來。

  「那麼,我差不多該走了。」

  「這麼快?」

  「該做的都做完了,再待下去只是浪費時間。」

  天宮八重輕笑一聲, 隔著半個房間的距離,視線落到茶幾上擺放著的那幾盤游戲盤上,稍稍停頓片刻,她揚起唇角。

  宗像禮司注意到她這短暫的停頓。

  伏見猿比古負責把她送出去, 等他回到宗像禮司的辦公室, 就發現行事古板的室長,居然站在沙發邊上,拿著一碟游戲盤在研究。

  「室長?」

  「伏見君。」

  見他回來, 宗像禮司不緊不慢地開口詢問, 「你對這個游戲有什麼了解?」

  伏見猿比古聞言, 臉上流露出幾分驚訝的神色,他沒想到宗像禮司居然忽然對Sword Art Online產生興趣了。

  不過室長都開口問了, 他也定了定神, 回答道:「Sword Art Online, 通稱SAO, 是一種完全潛行技術達到虛擬現實效果的全息游戲。」

  「哦?」宗像禮司訝異,「也就是說,這是VR游戲?」

  「不是。」

  伏見猿比古搖了搖頭,「比起普通的VR游戲,SAO所搭配的游戲頭盔NERvGear,采用了更加先進的神經操控系統。一般的VR游戲只影響玩家的視覺,NERvGear則配備了一套完整的腦科學技術,能夠捕捉玩家的大腦信號,使玩家的大腦直接與網絡相連接。不僅是視覺,玩家的各方面感官都會受其影響,從而達到更加真實的全感官式沉浸。」

  宗像禮司:「這樣。但是如果游戲頭盔出問題,不是會影響到玩家的生命安全嗎?」

  伏見點頭:「所以很多人都說這是一款劃時代的游戲。」

  因為比起普通的視覺特效,SAO這套直接連接人腦神經的系統,差別可太大了。

  這其中需要的不只是電腦技術,還需要龐大的生物科技技術來支撐。

  也只有烏丸集團那樣集大成於一體的商業帝國,才有可能把醫學和游戲,這兩個本不相關的領域連接到一起。

  SAO的宣發很早就開始了,在那個令人眼花繚亂的預告片中,明確表示他們所使用的生物科技技術,來源於一家名叫紅隼制藥的神秘醫藥公司。

  熱心網友順藤摸瓜地去調查,發現這家公司過去曾和軍方合作過。

  有這麼一個合作方,自然能激起玩家的信賴。再加上游戲的主開發公司一直以來名聲都很不錯,跡部財團的投資也是錦上添花,還有著名物理學者茅場晶彥的名聲,使得大眾普遍都願意相信這款游戲是安全無虞的。

  更何況,這是世界上第一款完全潛行游戲。

  哪怕只是出於好奇,都會讓大眾的目光聚集在這款游戲上。

  那些不是游戲宅的人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喜歡嘗試新事物的年輕人了。所有人都認為,能夠玩到SAO,絕對是一件中了頭獎的大事。

  宗像禮司看了眼手中的游戲盤。

  沒想到,一碟小小的游戲,居然有那麼多的社會關注。

  「伏見君。」

  宗像禮司若有所思地開口,「既然關注度很高,就意味著年輕人——人人都想要買一盤回家吧?」

  「如果定價合理的話,是這樣的。」

  「原來如此。」

  宗像禮司不由得撫掌贊嘆,「所以她才會忽然送這個禮物,真厲害啊。」

  什麼?

  伏見猿比古微怔,不明白室長為何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你下去吧。」宗像禮司這會兒卻不解釋了,他雙手背到身後,慢悠悠走到窗邊,看著操場上還在進行訓練的部下們,似乎心情變得大好,笑著說道,「記得把游戲也帶走。」

  伏見猿比古:「……」這兩人在打什麼謎語呢。

  他依言離開,回到特務隊那裡,最熟悉SAO的榎本最先注意到他手中的游戲盤,頓時驚訝到下巴脫臼,半天收不回來。

  同時,榎本的一聲驚叫也把特務隊其他人都喊過來了,眾人紛紛聚攏起來。

  「這個……難道就是那個SAO?」

  「是的!」榎本抱著他的那張游戲盤欣喜若狂,把臉貼在外包裝上蹭蹭,「我絕不會認錯的!」

  特務隊的秋山倒是還維持著應有的理智:「伏見先生,這些是從哪兒來的?」

  看到他們嘰嘰喳喳地吵鬧著,伏見忽然覺得有些煩躁,懶得應付。他干脆惡言惡語地丟下一個名字,轉身離開了。

  留下特務隊眾人一臉懵逼。

  「居然是天宮小姐送的?」

  「她果然是泡我們室長吧?」

  「什麼叫泡?那叫做正常追求好吧!」

  幾個年輕人互相說著玩笑話,伏見猿比古回到自己位於角落的桌子前,把游戲盤隨手丟到抽屜裡。他坐下來,安靜了一會兒,忽然鬼使神差般的打開電腦,開始在推特上搜索SAO相關的情報。

  點擊搜索鍵,頁面上出現的都是大片大片的期待和溢美之詞,內測已經進行了好一陣,已經有內測玩家放出游戲裡的一些情報和截圖,公眾的期待值被無限抬高。

  伏見隨意滑動兩下,甚至還能看到黃牛在摩拳擦掌地准備搶購。

  這也太誇張了,伏見咋舌,要知道,這款游戲是明年春天才發布的啊!

  雖然現在的時間已經是年底了,再過幾個月就是游戲的發售期,但這樣誇張的期待度,未免也太驚人了。

  到底是有多麼火爆啊,這款游戲。

  伏見轉動鼠標,忽然想起宗像禮司剛才的話語,電光火石間,腦海裡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難道說,她是要用SAO這款游戲,來撬動Jungle龐大穩固的用戶盤?

  ……

  天宮八重倒是不在意她的想法暴露了沒有。

  反正,從頭到尾她要做的事情只有一個,那就是摧毀綠之氏族。

  綠之氏族能發展到今天這個程度,還是多虧了綠之王把網絡作為傳播工具。那麼,想要打敗他,就應該直接從源頭摧毀。

  伏見猜測的沒有錯,她的確想要讓SAO和Jungle打個擂台。

  雖然二者的載體完全不一樣,SAO依托電腦,Jungle則只需要在手機上就可以玩。但沒關系,她可以慢慢等待,直到玩家轉移對Jungle的興趣。

  畢竟比起玩游戲的平台,游戲內容才是主體,只要足夠吸引人,玩家就會搶著購買,而完全不介意是否更換平台。

  事實上,比起還未發售的SAO,他們的游戲頭盔NERvGear及其依托技術,才是這個游戲真正的核心。只要有了NERvGear,日後他們可以繼續在平台上推出新的游戲,而且用戶基礎絕對不會比Jungle少。

  綠之氏族龐大的用戶量看起來非常可怕,可是歸根結底,都是一群精力旺盛的年輕人。他們會輕易地被新事物吸引,一旦發現新事物更加有趣,就會毫不猶豫地拋棄舊事物。

  到那個時候,以網絡用戶為基礎的綠之氏族,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真讓人期待啊。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

  這時,她的耳邊傳來一聲善意的提醒:「Boss,你這樣是抓不到娃娃的。」

  天宮八重:「……」

  安室透的聲音拉回了天宮八重飄散的思緒,她重新把目光聚集到眼前的機械爪子上來。

  她正站在一個抓娃娃機面前,機器裡擺著許多可愛的毛絨玩偶。

  剛才從Scepter 4出來後,路過一條繁華的商業街,天宮八重注意到路邊有家毛絨玩具店,門口擺著一個巨大的抓娃娃機。

  無論是在過去還是未來,都沒有玩過抓娃娃機的Boss忽然起了玩心,讓安室透就近停車,自己則去店家那裡換了些游戲幣,准備試試手氣。

  然而,也許全天下的抓娃娃機都是一個德行,無論用什麼方法,那個機械爪子都像是沒吃飽飯一樣,根本抓不起任何一個玩具。

  沒過一會兒,手裡的游戲幣減少一半,可她還是一個娃娃都沒抓上來。

  「這台該死的機器!」

  天宮八重氣惱地用拳頭錘了一下玻璃,隨後自言自語道:「我要不用異能作弊一下吧。」

  安室透:「……」

  那麼厲害的異能不要用在這點小事上啊!異能會哭的!

  天宮八重倒是有她的理由:「現在不用異能,那什麼時候才能用?難道要等到錢輸光了才用嗎?」

  安室透:「……」

  他忍俊不禁地看向繼續賭氣往機器裡塞錢的Boss,以往她的眼裡全是深思熟慮的陰謀詭計,如今居然和一台抓娃娃機較起真來。

  卻顯得更加可愛了。

  他彎了彎眸,走到她身後,主動請纓道:「我來吧。」

  說著他伸出手,覆在天宮八重握游戲杆的手上。

  手心相觸,羊脂玉般光滑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那一瞬間,安室透忽然意識到他做了什麼,下意識抬頭去看天宮八重的側臉。

  然而,被激起勝負欲的Boss只是專心地盯著機器,並未察覺他此刻的逾矩。

  安室透的心髒跳得很快,他定了定神,垂下眸,開始認真地手把手教她抓娃娃機的規則。

  他沒有放開手,而是微微用力,握得更緊了些。

  娃娃很快抓上來,天宮八重拿起來滿意地看了兩眼。

  她其實對毛絨娃娃沒什麼興趣,如果她想要,大可以砸錢買下一家玩具店,供自己挑選。

  她只是在享受挑戰的過程。

  念及此,天宮八重用誇獎的語氣對安室透說道:「多虧你指導了,下次我會試著自己成功的。」

  安室透輕笑:「您開心就好。」

  抓完娃娃,天宮八重就准備回家。兩人剛轉身要走,忽然,有一個黃色的毛絨小熊在地上彈了兩下,咕嚕咕嚕滾到她腳邊。

  有兩個女孩子焦急地衝上來:「小可!!」

  天宮八重見狀,彎腰拾起毛絨小熊。安室透注意到當她拾起玩具時,兩個女孩臉上的神色變了一變。

  「這是你們的嗎?」

  等女孩子們跑到她面前,天宮八重把小熊遞過去。

  「啊,這是我們的!」

  棕色短發的女孩從她手裡接過玩具,「謝謝,大姐姐!」

  天宮八重偏頭:「小可。有趣的名字呢,下次可別弄丟了。」

  「……是。」

  聽到她念出玩偶的名字,兩個女孩臉上有幾分倉促的不自在,似乎是隱藏了什麼秘密。不過天宮八重也不打算和小女孩計較,稍一點頭,她轉身准備離開。

  接著,她聽到身後兩個女孩的聲音。

  「太好了呢,終於找回來了,小櫻。」

  「是啊,知世……」

  天宮八重霎時停下步伐。

  小櫻……知世……?

  這兩個名字,她在哪裡聽到過。


第五十七章

  「請等一下。」

  木之本櫻和大道寺知世正要離開, 就聽到一聲淡淡的呼喚。

  剛才幫她們撿起小可的紅發大姐姐,不知何時已經轉身朝她們走來。

  木之本櫻怔了一怔。

  天宮八重走來的時候是背著光的,太陽在她的身後, 站在木之本櫻和大道寺知世的位置, 她們無法看清更多細節, 只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然而, 望著對方款款而來的姿態, 木之本櫻卻有些出神。

  蓬松彎曲的長卷發, 深邃精致的五官, 高挑纖細的身姿,還有那雙幾分相似的眼睛。

  雖然樣貌和氣質完全不一樣,但木之本櫻還是下意識地想起了一個人。

  「媽媽……」

  「小櫻?」

  知世的呼喊喚回了木之本櫻的思緒, 她回過神來,趕緊先把在她手中瘋狂暗示的小可塞到書包裡。

  做完上述動作,天宮八重就已經走到木之本櫻的面前。

  她微彎下腰,靜靜地注視著兩個開始慌亂的女孩。

  一直受到貴族教育的大道寺知世還能夠保持禮貌,得體的開口問她:「請問有什麼事嗎,大姐姐?」

  天宮八重不著痕跡地打量兩人,發覺木之本櫻似是被她盯得緊張了, 悄悄捏住身邊好友的袖子, 她的身體表現出退縮的姿態,一雙瑩綠的大眼睛卻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仿佛要在她臉上看出朵花兒來。

  天宮八重覺得有些有趣。

  不過她沒有恐嚇小朋友的打算, 只是打算和她們好好交流,便放輕語氣, 柔和地問道:「你們兩個, 難不成媽媽的名字分別是撫子和園美?」

  大道寺知世:「誒?」

  木之本櫻:「是這樣沒錯……為什麼大姐姐會知道?」

  「果然。」

  天宮八重露出了然的神色。

  從未來回來後, 天宮八重一直沒有去見自己仍存於世的那些親人們。

  當藥研提出疑問,她給出的借口是工作太忙,且她現在是黑衣組織的Boss,去和父親重聚,會不利於他老爺子的安全。

  但實際上,她只是有一些難以言表的近鄉情怯。

  天宮八重原本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慈祥的父親,大家閨秀的母親,還有頑皮搗蛋的兩個弟弟,在那個年代算是非常富裕幸福的了。從時政回來後,她也第一時間派人去調查了親人們的情況,卻發現她的母親與兩個弟弟均已過世,只剩下八十多歲的老父親天宮真嬉,在天宮祖宅裡頤養天年。

  她回去後,只能見到母親和弟弟們冰冷的石碑,以及一捧骨灰。

  這樣的現實,實在是有些太殘酷了,饒是見慣了風浪的天宮八重也無法接受。她可以用坦然自若的態度去見過去的老師、朋友,卻唯獨不敢面對父親,只好把自己掩藏在工作之下,作出非常忙碌的表像。

  天宮八重還得知,兩個弟弟雖然去世得早,但也有留下天宮撫子和天宮園美兩個女兒。

  天宮撫子和天宮園美本應是家族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只可惜命途多舛,在撫子上高中時,她意外地邂逅了學校新來的老師,木之本藤隆。

  嬌貴的大小姐與溫文爾雅的年輕教師,就如同命運書寫的惡作劇,兩人迅速墜入愛河,並且在撫子沒讀完高中時就頂著全家人的壓力結了婚。後來撫子生下桃矢和小櫻兩個孩子,卻因體弱多病,在小櫻三歲時撒手人寰。

  撫子的堂姐天宮園美,則是嫁給了門當戶對的大道寺家,成為大道寺集團的董事長,婚後生下了大道寺知世這一個女兒。

  說實話,看到這一段資料時,天宮八重是有些憤怒的。她尚且算是撫子的姑姑,就算沒有見過她,也不影響撫子在她心中的好感度,可是,撫子居然年紀輕輕就被一個野男人騙走結婚,這算怎麼一回事嘛?!

  歸來的天宮八重尚且如此,更不要提親自撫養了撫子的天宮真嬉。天宮八重失蹤後,像是為了彌補心中的遺憾,他把撫子當做親女兒一般照看,哪裡料到橫空殺出來一個木之本藤隆,氣得他好幾年都不再關注撫子一家。

  「……」

  天宮八重沒想到,自己會在什麼都沒有准備的情況下,偶然遇到過去的親人。

  不過這些大人之間的糾紛,都不是木之本櫻和大道寺知世所應該知道的。

  因此,她只是勾了勾唇,輕聲解釋道:「我的名字是天宮八重,和撫子園美她們有一些血緣關系,所以,讓我想想——是呢,理論上我也是你們的親戚呢。」

  還是你們的姑祖母。

  這句話天宮八重當然沒有說出來,畢竟她們好端端地在街上走著,忽然有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跑出來自稱是她們的姑奶奶——按照正常人的邏輯,肯定會把她當成一個騙子。

  大道寺知世露出驚訝的神色:「媽媽的親戚……」

  木之本櫻不免有些動容,她從一開始就在天宮八重身上嗅到了幾分熟悉的感覺。自從成為庫洛魔法使,開始收集卡牌後,木之本櫻就時不時的,在身邊看到了母親的幻影,如今天宮八重的出現,更是讓她激動不已。

  「那個!」

  見天宮八重打完招呼後就要離開,木之本櫻趕忙上前一步,「你認識媽媽嗎?我想知道……媽媽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天宮八重側了側頭,看著滿懷希冀的女孩。

  她其實沒見過撫子——這樣的話是萬不可說出口的,天宮八重實在不忍心打破侄孫女的期待,便做出思索的表情,想了一會兒說道:「她是個很溫柔的人。」

  反正不管撫子的真實性格如何,說一個母親溫柔,總歸是沒有錯的。

  果不其然,木之本櫻相信了。

  「謝謝,大姐姐!」

  「不客氣。」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你們繼續玩,改天等我有時間了,就去你家裡拜訪你和哥哥。」

  她刻意忽略了木之本藤隆,在她眼裡,高中就讀的天宮撫子早早結婚,也許是因為動情太深。可無論他們有多麼相愛,這個行為都顯得非常不妥。

  那時候撫子還未成年,會做出錯誤的決定很正常。可木之本藤隆是一個成年人,竟然還想不通嗎?

  在天宮八重看來,這鍋妥妥地得由他來背。

  揮別小櫻和知世後,天宮八重回到車內。

  系好安全帶,後背貼上舒適的座椅,她這才有種雙腳落到了地面的實感。

  「回去吧。」

  她仰頭後靠,手臂擋住了上半張臉,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安室透能聽出她語氣中的動搖。

  看來剛才那兩個女孩,和Boss的關系不小。

  莫非真的如Boss所說,她們是親屬的關系嗎?

  可是以前他和諸伏景光調查她的背景時,卻沒有任何一條信息說過這個。

  安室透暗暗思索著,啟動了車子。

  ……

  這次回去後,日子逐漸趨於平靜。

  就像琴酒他們不是每天都有臥底要殺,組織也不是每天都會發生大事件的。只需要派人盯好赤井秀一,再稍微關注一下雪莉的實驗室,這就是組織這段時間的事情了。

  綠之氏族雖然還像之前那樣不斷挑釁,但動作幅度沒有以前那麼大了。

  雪莉帶著她的整個實驗項目搬到了警視廳附近的大樓,這裡距離警視廳和警察廳都非常近,不但讓諸伏景光和安室透兩個小警察心驚膽戰,更是讓綠之氏族的成員望而卻步。

  畢竟警視廳和警察廳,這兩座明晃晃的金字招牌擺出來就能讓人心生膽怯,大多普通人——腦子稍微正常一點的,都不敢去碰瓷他們。

  於是APTX-4869的進展愈發順利。

  天宮八重去參觀雪莉的實驗室時,發覺變小的小白鼠比之前多了好幾只。

  「這裡都是成功體。」

  雪莉站在她身邊,指著箱子裡幼體形態的小白鼠淡淡道,「現在這一代藥物的成功率比上一代增加了不少。」

  天宮八重:「有多少?」

  雪莉比了一個數字。

  「30%?」

  「不是。」雪莉搖頭,「是3%。」

  天宮八重:「……」啊這。

  就算返老還童是逆天改命的操作,普通的藥物無法輕易達到。可只是增加了3%的成功率……這樣的成果也算有進展嗎?

  雪莉認真回道:「當然算。」

  「好吧。」天宮八重忍俊不禁地搖頭,「既然你說有,那就是有的。」

  忽然,兩人聽到樓下傳來嘈雜的警報聲。

  天宮八重側頭:「怎麼了?」

  雪莉急忙走到控台前,撥弄了兩下中央系統的監視器,發現樓下出現一群頭戴機車頭盔的男人,每個人手裡都拿著奇怪的小型炸/彈,正在大樓裡搞破壞。他們的頭盔還發出同樣綠色的光,一排齊刷刷地看過去,整整齊齊。

  「這群人是哪兒來的?!」

  雪莉皺眉,一把拉下牆壁上紅色的閥門杆。

  只聽轟隆的機械聲音響起,大樓從第十層開始,每層通往上層的過道、電動扶梯、安全樓梯都被堅硬的鋼制門封死,電梯也立刻進入休眠狀態,停止服務。雪莉的實驗室更是從內到外被紅外線緊密包圍起來,只要有人踏入這裡一步,就會被數不清的激光當場擊斃。

  做完這一切,她毫不猶豫地拉上天宮八重的手,轉身走進電梯。

  這是現在大樓裡,唯一一台還可以運行的電梯。

  站在電梯裡,雪莉拿著平板觀察上面肆意妄為的綠頭盔們,慢慢皺起眉頭:「到底是誰忽然襲擊我們?」

  APTX-4869正在穩步開發中,會在這個時間段跑來搗亂的……難道是敵對公司?

  雪莉想不明白,天宮八重則淡淡地掃一眼平板,安慰她:「別擔心。」

  事實上她們的確不用擔心,警視廳就在組織大樓隔壁,可以說不論這裡發生什麼,他們都能做到光速出警。

  電梯從20樓到達1樓的短短幾分鐘,已經有兩個熱心的警官在和綠頭盔們對峙了。

  「不許動!」

  佐藤美和子一把把某個試圖偷襲她的綠頭盔踢倒在地,「警察馬上就來了,你們這群暴/徒還是束手就擒吧!」

  正在這時,她忽然聽到搭檔高木的一聲驚呼。

  「佐藤警官,小心!」

  佐藤美和子一怔,這才注意到身後有個綠頭盔竟然不顧同伴的死活,直接朝她的方向丟來一枚炸/彈!

  該死!

  佐藤美和子差點咬碎一口牙齒,但是已經來不及逃脫了。眼看炸/彈就要在她面前炸開,而高木涉還在被幾個綠頭盔纏住——

  「噌——」

  一聲刺耳的金屬破碎聲。

  接著,佐藤美和子看到,她面前近在咫尺的炸/彈,被什麼東西生生劈成兩段。

  四肢都變成了虎爪的纖細少年從二樓跳下,擋在她身前,為她攔下綠頭盔的攻擊。他的速度猶如光速,只一個彈跳就飛躍百米。

  佐藤美和子瞪大雙眼。

  這個人是……異能力者?

  叮咚,電梯門突兀地開了。

  從電梯裡走出來兩個人,一個身披白色大褂,明眸皓齒,清冷淡漠,一看就知道她是這家生物公司的研究學者。

  而另一個人,她剛一露面,就立刻吸引了幾束好奇的目光。

  倒不是他們有多閑,實在是她這幅打扮和這裡格格不入。一襲復古優雅的長裙,十釐米的紅底高跟鞋,肩上還披著昂貴又時髦的針織披肩,這讓她看上去應該出現在博物館,對著藝術品頭論足,而不是出現在這裡。

  接觸到所有人投來的目光,天宮八重勾了勾唇。

  「看來,在我休息的這段時間,你們干了不少好事啊。」

  她掃視一圈大廳,無論是被她忽然出現嚇到了的綠頭盔,還是被中島敦搭救的女警,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而停下了爭鬥。

  天宮八重抬起下巴,目光冰冷地看著為首的綠頭盔。

  她命令道:「解決他們,敦。」

  「是!」

  回答她這句話之後,現場唯一的異能者,14歲的銀發少年,對著組織的敵人,舉起他尖銳的虎爪。

  戰鬥,一觸即發。


第五十八章

  警視廳非常忙碌, 在東京這樣的國際型大城市裡,每隔幾天就會發生一件案子,需要他們來回奔走調查。

  搜查一課亦是如此。

  佐藤美和子今天上班的時候, 就感覺到了異樣, 同事們來來往往,手裡拿著剛打印好的文件, 忙得腳不沾地。

  發生什麼案子了嗎?

  佐藤美和子心裡疑惑, 接著就聽到目暮警部在喊她。

  「佐藤君。」

  「我在。」

  佐藤美和子跑過去, 發現巡查部長的高木也在,他們的上司目暮警部正把一份文件放到桌上:「銀座有一家高級餐廳發生了氰/化/物中毒案件, 你們兩個負責本案, 現在就出發!」

  「是!」X2

  佐藤美和子和高木帶上鑒識科的幾位同事火急火燎地出發了。這就是搜查一課的日常,每當發生殺人案件時, 他們都會第一時間衝在前線。

  剛走進那家被封鎖的餐廳, 佐藤美和子就驚訝於為什麼現場被封鎖的那麼好, 好奇地看了看四周,她看到一個黑發藍眸的清秀少年蹲在屍體旁邊,仔細地檢查著什麼。

  這不是……

  「這不是工藤同學嗎?」

  高木涉驚喜地喊道,工藤新一是最近警方眼中的紅人, 這個意氣風發的白衫少年以自己出色的推理能力和觀測力,幫助警方破解了許多疑難案件。

  而且不知是不是巧合, 每次警察接到報警趕過來時,都能在案發現場看到工藤新一。

  警視廳還有幾個閑著沒事干的警官私下打賭, 賭下一次殺人案件工藤新一是否會出現——當然,這樣對死者不負責任的賭注很快就被目暮警部發現並制止了。

  但這不影響警察們的八卦。

  「又是工藤君啊。」

  佐藤美和子按了按太陽穴, 有些無奈。

  她對這個聰慧的少年沒有意見, 只是他頻繁出現在案發現場, 理論上算是破壞規則的。但他的推理能力又總是能幫上忙,這搞得他們警方放他進來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聽好,接下來你千萬不要亂動屍體哦。」

  聽到佐藤美和子的勸阻,工藤新一抬起頭,白淨稚嫩的小臉上寫滿無辜。

  「可是,我已經找到犯人了。」

  佐藤美和子:「……」

  高木涉:「……」

  接下來,工藤新一就開口講述了一段精彩的推理。

  原來,在他們警方到來之前,因毛利蘭外出參加社團活動,不得已一個人出來吃飯的工藤新一在殺人案剛發生的時候,就火速讓店家封鎖了餐廳,沒有放跑任何人。這行為直接導致准備跑路的犯人心態崩潰,工藤新一稍微看了看現場證據,就把慌亂的犯人找出來了。

  佐藤和高木對視一眼,不禁在心裡犯嘀咕,活兒都讓偵探做了,那他們這次出警,到底是來干嘛的呢?

  雖然內心懵逼,佐藤美和子還是保持了良好的專業素質,轉頭把犯人押送上警車。作為這次案件的目擊證人,工藤新一也順路搭上警車,准備去警視廳做筆錄。

  警車路過那家新開張的生物公司,佐藤美和子忽然捕捉到裡面傳來爆炸的聲音。

  難道是炸/彈?

  佐藤對炸/彈/犯非常敏感,一聽到聲音,她的神經就被牽動。

  她讓開車的同事停車,又囑咐工藤新一盯緊犯人,然後和高木涉一起衝進生物公司的大門。

  這才有了他們與綠頭盔對峙的這一幕。

  只是,佐藤美和子沒想到,襲擊生物公司的綠頭盔人數居然如此之多,看起來起碼有一百人了。他們幾乎占領了整棟大樓的一層,又敲又砸,肆意妄為。

  這就導致她和高木涉雙拳難敵四手,被綠頭盔瘋狂針對,開始陷入困境。而且綠頭盔們不知為何,居然一點也不害怕他們手裡的槍。

  不對勁。

  這場襲擊……有哪裡不對勁。

  佐藤一腳踢在某個綠頭盔的關鍵部位,讓他失去行動能力,同時在內心飛快地思索著。

  參加這場襲擊的人,他們看似沒有章法地摧毀設施,實際上卻很有秩序。

  就像是一支被操縱的軍隊。

  而且軍隊之中,明顯有幾個地位比較高的,是統領這群綠頭盔的頭領們。他們穿插在人群間,有條不紊地給同伴下達命令。

  不,准確來說。

  是他們接收手機裡的信息,然後再傳達給同伴。

  注意到這一點,佐藤美和子就清楚她首先要捉的人是誰了。現場的綠頭盔們雖然拿著武器,人數還多,但在受過專業訓練的警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佐藤美和子迅速就按倒了其中一位頭領。

  只是,她沒想到綠頭盔們竟然如此無情,直接朝她所在的方向扔炸彈。

  炸彈飛到面前時,佐藤美和子都做好英勇赴死的准備了。

  幸虧中島敦來得及時。

  月下獸不愧為宗像禮司也稱贊的強大異能,隨著天宮八重說出那句「干掉他們」,她放寬了對中島敦異能的限制。半虎化的少年周身頓時出現可怕的威壓,他微彎腰,只一眨眼,就用利爪放倒了好幾個綠頭盔。

  高木涉急忙跑過來扶起佐藤美和子:「佐藤警官,你沒事吧?」

  「沒事。」

  佐藤擦了擦臉上的灰,驚疑不定地看著中島敦戰鬥的身姿,「那個少年,居然是異能力者嗎?」

  聽到她的聲音,天宮八重不甚在意地偏了偏頭。

  她早就通過郵件得知,公司的其他員工已經被保安和前台帶去了封閉的地下室,非常安全。因此她不擔心這場騷動會傷到自己人。

  沒過多久,大廳裡剩下的就只有滿地呻/吟的綠頭盔,中島敦撤去虎化,走到天宮八重身邊。

  天宮八重這才不緊不慢地關心起佐藤美和子。

  「警官小姐,有哪裡受傷嗎?」

  佐藤美和子搖了搖頭:「沒有。」

  「那就好。」

  她溫和的笑了一下:「這次多虧了警官小姐的幫忙,否則,我的公司還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佐藤美和子沉吟幾秒,雖然面對救命恩人,她說這些話會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但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問道:「請問,那個少年是異能力者嗎?」

  天宮八重點頭:「沒錯,他很厲害吧。」

  高木涉疑惑:「那個孩子原來是你的弟弟嗎?你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呢。」

  「不是。」

  天宮八重笑著搖頭,「敦君是我一個部下的孩子,公司裡許多人都非常喜歡他,你看,他不是很可愛嗎?」

  女人用略顯頑皮的語氣回應,就像一個對著別人炫耀自家孩子的長輩。

  這番自然的態度,讓佐藤美和子稍稍放松了些。

  與遍布異能者的橫濱不同,其他城市對異能者的限制都要多很多,尤其是東京,所有異能者都需要在政府中登記自己的異能,好方便發生異能者案件後,警方可以第一時間比對異能。

  除此之外,東京還有幾個專門負責監管異能者的組織,例如官方機構Scepter 4,民間組織吠舞羅。

  而那些不在政府中登記的異能者,就被他們稱呼為權外者。

  當然,異能者們也不是必須要被管控起來的,他們總歸是有人權。只要在政府中登記異能,之後就可以照常過普通人的生活,異能也可以正常使用——在不威脅到社會秩序的範圍下,他們不會受到太大限制。

  除非像橫濱的港黑和武偵那樣,成為一個彙聚了大量異能者的組織。到那個時候,警方和政府才會對他們實施嚴加管控。

  但站在警視廳的角度看,附近這家剛開業的生物公司,它真的就只是一家平平無奇的生物公司。他們既不是異能者集團,也不是犯罪組織,沒有擔心的必要。

  公司高層的孩子是異能者——這點雖然會讓人覺得驚奇,但不會引來警惕。

  尤其是天宮八重還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更讓佐藤美和子相信她的背後沒有貓膩。

  因此,她也笑著誇獎了中島敦一番:「的確很厲害。」

  中島敦紅著臉:「謝謝。」

  鬧劇結束後,佐藤和高木叫來的警察也到了。天宮八重把現場交給他們,看他們把百余人的綠頭盔一個個抓起來帶走。

  「那麼,我們就先告別了,等審訊完畢我們會通知您過來做筆錄的。」

  「好,麻煩了。」

  天宮八重笑著對他們點頭。

  正要離開,佐藤忽然注意到公司大門口出現了兩個高大的黑衣男子,其中銀色長發的那個還滿臉寒霜,一看就不像好惹的。

  天宮八重:「……」

  看到琴酒和伏特加略顯匆忙的步伐,她知道兩人是收到公司被襲擊的消息後立刻趕來的。

  只是,時機不巧。

  為了押回這百余人的暴/徒,警視廳出動了大量警察,而琴酒,居然大咧咧地出現在警察們面前……

  要是哪個警察察覺到他身上的不對勁,不就把組織給暴露了嗎?

  偏生琴酒還是不喜歡偽裝的人。

  果不其然,看到琴酒的那一刻,佐藤美和子下意識把手放到槍上。

  「是這群人的增援嗎?」

  天宮八重:「……」

  沒想到佐藤居然把琴酒認成是綠頭盔的同伙了。

  為了打消她的懷疑,天宮八重輕聲解釋:「那個也是公司的董事。」

  佐藤美和子:「?」

  長得那麼凶的董事?

  天宮八重:「別看他長得凶巴巴的,實際上他是個心地善良的暖男呢。」

  雪莉&中島敦:「??????」

  兩人目瞪口呆地看著Boss胡說八道,驚得下巴都收不回來了。

  天宮八重則是向後瞥了雪莉一眼:「他們肯定是聽說了公司被襲擊才趕過來的,艾琳,你快去把他請進來,別讓他們擔心。」

  艾琳?是在指自己嗎?

  雪莉微怔,也明白Boss這是不想在警方面前暴露自己的名字,便回復道:「是。」

  有天宮八重和雪莉打圓場,這件事總算是混過去了。

  警察陸陸續續地離開,大廳開始安靜下來。

  天宮八重讓伏特加關上公司大門,今天暫停工作,她需要好好想一下綠之王這次襲擊的理由。

  中島敦依稀記得艾琳這個名字:「是福爾摩斯小說裡的人物吧?」

  「是啊。」

  雪莉站在天宮八重身邊淡淡道,「就算是臨時起個假名,也不要起這麼有指向性的名字吧。如果說我是艾琳·艾德勒,Boss就應該是詹姆斯·莫裡亞蒂。」

  天宮八重笑了笑:「你指的那是影視劇裡他們的關系。不過沒關系,平成年代的莫裡亞蒂……好名字,我很喜歡。」

  黑手黨中的王者,黑衣組織的Boss,除了她,還有誰能擔得起這個名號呢?

  天宮八重略帶自戀地想著。

  琴酒不屑於參加女生們關於福爾摩斯探案集的討論,低頭詢問中島敦:「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正好路過……」

  被琴酒冷冰冰的視線一掃,中島敦有些手足無措,「為了不被他們發現,我是從公司的後門攀爬進來的,所以前門沒有人攔住我。我知道旁邊是警視廳,如果草率行動會很危險,所以……」

  「哼。」

  琴酒轉過頭,似乎懶得聽他再做辯解。他擺著一副冷漠的表情,說出的話卻很誠實,「干得不錯。」

  中島敦:「……」

  被誇獎了,被組織裡最不會誇人的琴酒誇獎了!

  他眼睛頓時閃閃發光,激動地抱住琴酒胳膊:「謝謝你,琴酒哥哥!」

  「噗——」

  雪莉飛快地捂了下嘴,在琴酒瞪她之前恢復正經,「沒什麼,我只是忽然想起好笑的事情。」

  琴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雪莉淡淡一笑:「啊啦,當著Boss的面指責我嗎?」

  組織的兩位冰美人開始嗆聲,伏特加趕忙把中島敦拉到一旁,避免小老虎也牽扯進去。

  忽然,耳邊傳來槍械上膛的聲音。

  琴酒反應尤其迅速,他一把推開雪莉,抽出大衣內側的槍,精准無誤地找到聲音傳來的方向。

  開槍。

  子彈精准地穿過對方的頭盔,命中額頭。

  眾人這才發現,二樓居然還掩藏著十幾個漏網之魚!

  什麼時候跑到二樓的?警察居然沒有發現他們?!

  見他們暴露,漏網之魚便也不再客氣,手持霰/彈/槍就開始攻擊。但組織也不是吃素的,中島敦和伏特加反應慢了琴酒一步,卻不會留給敵人更多的准備時間。

  只聽一聲虎嘯,中島敦化身為白虎,飛快地撲倒其中幾個人。

  伏特加也抽出手/槍為中島敦打掩護。

  比起對雪莉的冷漠——比如毫不憐香惜玉地把雪莉推倒在地,琴酒對天宮八重可要溫柔許多。他一抽腰帶,解下黑色大衣蓋在天宮八重的頭上,用高大的身軀擋住她,把她往可以躲避的安全樓梯口推:「你先走,Boss。」

  子彈無眼,天宮八重深知這個道理,沒有武器在手的自己留在現場只會給他們造成障礙。

  她拉上雪莉,一步步退到安全區域,等待戰鬥結束。

  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

  還未完全走進樓梯間,天宮八重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焦急的喊叫聲。

  「危險!」

  然後,她的後背被狠狠一推。

  腳下踩著的高跟鞋晃了兩下,沒來得及調整重心,她就徑直向前栽倒下去。

  琴酒急忙抱住了她。

  接著是身後子彈嵌入血肉的聲音,和中島敦的驚呼。

  「工藤同學——!!!!!」


第五十九章

  「工藤同學!!!」

  聽到這個名字, 天宮八重微微瞪大眼睛,急忙轉頭向後看去。

  曾經見過一次的黑發少年,在推開她之後, 因為向前的慣性來不及躲避。那枚原本應該擊中天宮八重心髒的子彈, 貫穿了他的身體。

  他倒在血泊中,已然失去意識。

  而那個猥瑣地埋伏在樓梯間的死角,拿霰/彈/槍瞄准天宮八重的綠頭盔,被伏特加當場抓獲。

  等留守埋伏的人全部被抓,大廳再次陷入安靜。

  好在天宮八重有先見之明, 讓伏特加關上公司大門,否則這番動靜又要把警察引來了。

  要是讓警視廳知道他們警界的救世主在這裡, 警察們怕不是要瘋。

  天宮八重被琴酒扶著起來, 目光移到地上的少年身上, 神情變得凝重。

  中島敦蹲在工藤新一身邊, 焦急地用手去堵住他腹部的傷口,但子彈造成的貫穿傷, 不是他用手就能堵住的。

  他不明白工藤新一怎麼會出現在公司裡,但他能夠明白一件事。

  工藤新一救了天宮八重。

  「救救他。」

  中島敦滿目慌張,抬頭看向天宮八重,「Boss, 可不可以救救他?」

  「你先別著急。」

  雪莉蹲下來,檢查了一下工藤新一的傷口, 不檢查還好,這一檢查,她本來淡漠的神色逐漸凝重。

  「這是……」

  雪莉一把奪過其中一個綠頭盔手裡的槍, 拆開看了眼裡面的子彈, 臉色霎時就黑了:「不行, 這個子彈是特制的。」

  伏特加:「怎麼回事?」

  「你看它的尺寸,不屬於傳統霰/彈/槍可以配備的任何一種子彈。」

  雪莉把手心的子彈展示給他們看。霰/彈/槍之所以普遍,在於它設計的優點使它可以完美契合市面上多種子彈,可雪莉手中的這枚,形狀和大小沒有半點符合。

  中島敦聽得雲裡霧裡,他還沒接觸過這些槍械的知識,只好用力按壓工藤新一的傷口,同時發出他的疑問。

  「為什麼?」

  「為什麼?呵。」

  琴酒慢慢冷笑起來,作為一個專業的殺手,他對武器的了解比誰都多。看到雪莉手中的子彈,他已經想到了一個猜測,一個讓他火冒三丈的推測。

  他拿過雪莉手中的子彈,低下頭,把這枚子彈重新裝回槍膛裡。

  接著,他面無表情地把槍口對准遠處的牆壁。

  槍響過後,牆壁霎時多出一個凹下去的深洞。

  緊接著,在場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子彈穿透牆壁的那一刻,深洞的表面有幾縷鮮亮明艷的綠色光束驟然閃現,卻又在短短幾秒鐘內消失不見。

  如果不是組織眾人觀察仔細,可能還不會注意到。

  伏特加立刻明白了:「那是異能力!」

  「不止。」

  雪莉淡淡地說出她的想法,「這個子彈是特制的,裡面藏著類似異能的力量,一旦進入人類的身體,就會造成損傷。所以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無法確定那個異能進入人體後會造成什麼效果。沒有進行成分解析之前,我能確定的只有一件事——單憑手術可能沒辦法把他救活。」

  後面那句話她是對著中島敦說的。

  中島敦吸了吸鼻子,驚恐地看向身邊已經被雪莉宣判死亡了的工藤新一。

  難道,真的要看著工藤同學死嗎?

  琴酒收起槍,雖然他早已料到此事,但聽到雪莉的陳述後,眼中還是浮上一層寒冰:「他們本來的目標是Boss。」

  「不錯。」

  天宮八重掃視一圈大廳裡那些被抓的綠頭盔,大多都是被中島敦制伏的,中島敦雖然已經是組織的成員,但有諸伏景光這個養父,他的心地依舊善良,就連抓人也不願意下死手。

  「這群人,的確是衝我來的。」

  十幾個落單的綠頭盔被緊緊綁起來,接觸到天宮八重冷冰冰的視線,他們連忙心虛地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喘。

  天宮八重:「琴酒,你對他們的行動有什麼看法?」

  琴酒:「這群人不是主謀。」

  沒錯,對比他們有條不紊地分成兩批藏匿在二樓角落,甚至躲過了警視廳鋪地式的檢查就可以看出,他們的行事很有邏輯。就連那被抓的百余人和佐藤美和子對戰時,所表現出來的素質也相當優秀。

  與他們被抓之後的心虛比起來,完全就是兩個人。

  這證明他們背後有人在主導這場騷動。

  再結合襲擊者們清一色的發光綠頭盔,天宮八重想,她知道這次騷動的始作俑者是誰了。

  「真是令人生厭呢,比水流。」

  她眯了眯眼,冷聲道。

  雖然神色不屑,天宮八重心底卻慢慢湧上一層擔憂。

  沒想到,竟然發展到這個程度了。

  天宮八重看得出來,這些襲擊者素質低下,大概只是社會底層的流氓廢物,但他們在綠之王比水流的遠程操控下,表現出來的素質堪比訓練有素的軍隊。

  這讓她心生警惕。

  尤其是那個躲在樓梯間的家伙,當時大廳裡有琴酒和中島敦,兩人都是神經敏銳的強者,中島敦更是在大廳內四處跳躍,但他居然還能找到一個恰到好處的死角,使自己不被發現。更不要提天宮八重本身就不是武者,她雖然擁有強大異能,卻不擅長和別人打架。

  可以看出,對方的布置非常嚴謹。

  但同時,這也暴露了他們的真實目的。

  暗殺黑衣組織的Boss天宮八重,這才是今天這場鬧劇的真正導向。比水流派出那麼多流氓地痞,是為了迷惑她和組織,讓她們在警視廳介入後放松警惕,從而創造出偷襲的機會。

  如果不是工藤新一忽然推開她,那枚灌注了綠之王「變革」力量的子彈就會穿透她的心髒。到那個時候,她也許會像現在的工藤新一一樣,倒在地上生不如死。

  天宮八重把目光移到地上。

  工藤新一還趴著,已經只剩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

  「雪莉。」天宮八重詢問,「能救活嗎?」

  雪莉一怔。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聽到她這搖擺不定的話,中島敦驚喜地抬起頭,眼中忽的綻放出希望。

  雪莉遲疑道:「那個藥物的確有著強大的回溯能力和修復能力,只是……藥物還沒有開發完全,有一定的致死率,而且還會產生副作用。」

  雪莉這麼一說,天宮八重就知道她打算使用的藥物是什麼了。

  「死馬當活馬醫吧。」她說道,「不管怎樣,總比死了好。」

  雪莉:「……」

  您明知道我擔憂的不是這個。

  給工藤新一服下APTX-4869,等於是把他牽扯到組織跨越半個世紀的重大研究裡來。

  但這個少年偏偏是警視廳的常客,這樣真的好嗎?

  雖然內心有些擔憂,但看到天宮八重不容置喙的神情,她還是點了點頭,從兜裡掏出一盒紅白膠囊。

  琴酒抓著他的頭發提起頭,粗魯地把藥丸塞進他嘴裡,然後給他灌了點水。

  由於喝得太快,工藤新一還嗆了口水。

  他趴在地上咳嗽,然而咳嗽著咳嗽著,他忽然像是受到了極大的痛苦,全身都開始抽搐,甚至還有白煙冒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與他痛苦的表現相比,他身上那可怖的貫穿傷,卻像是時間倒流一般在逐漸愈合。

  不,不是愈合。

  而是他整個人,都在逐漸縮小。

  天宮八重注意到從愈合的傷口處飛出幾縷暗淡的綠光,心下一松。

  接著,工藤新一的慘叫聲驟然停止。

  白煙覆蓋的地方,原本清秀俊朗的少年消失不見,取代出現的是一個圓圓臉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

  「……」

  「……」

  大廳安靜了很久。

  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奪走了所有人的聲音,不只是琴酒他們,連被捕的綠頭盔也目瞪口呆,望著眼前類似大變活人的場景。

  「這、這是戲法嗎?」

  「不。」

  回答他們的是一聲歡悅的女聲。

  藥物在工藤新一身上起效了,這讓天宮八重心情大好。

  她笑吟吟地抬起眸,然而當她看向綠頭盔時,眼中淺淺的笑意收斂了些。

  既然被看到了組織最重要的秘密,天宮八重就不打算留活口了。

  「解決他們,伏特加。」

  「是!」

  說完這句,天宮八重轉身離開。雪莉單手提起昏迷的小男孩,和琴酒三人一起跟了上去。

  待她們的背影消失在大廳,伏特加彎腰撿起地上的槍。

  ……

  工藤新一悠悠轉醒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環境。

  沉穩的紅木書架鋪了滿牆,他躺在一張柔軟的單人沙發上,頭頂明晃晃的燈把屋內照得燈火通明。

  從窗外透進來的光可以得知,現在還只是傍晚。

  這裡是書房嗎?

  他眨了眨眼,想要起身,忽然察覺到身體不對勁。

  視線落下。

  他看到一只白白肉肉的小手。

  工藤新一:「……」

  他動了動自己的手指,發現視線中這只小手也在以同樣的幅度動著。

  工藤新一一臉懵逼,他急忙翻身坐起,這才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珊瑚絨毯子,毯子盡頭露出了兩只小巧而可愛的腳。

  這是,小孩子的身體?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醒了?」

  房間裡突兀地響起另一個聲音,小偵探急忙拽緊被子,警惕地看過去,發現居然是天宮八重。

  她站在窗邊,雙手背在身後,若有所思地望著外面的夕陽,聽到他鬧出的動靜後才轉過頭。

  「身體還行嗎?」

  「中島同學的家長……」

  工藤新一喃喃,「你,到底是什麼人?」

  天宮八重揚起唇角。

  聽他這句話,就知道他一定聽到了她和雪莉等人的聊天。

  工藤新一素來有「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之稱,她和雪莉開玩笑時隨口說的「平成年代的莫裡亞蒂」,和她對自己的稱呼Boss,想必讓這位敏銳的小偵探懷疑起來了。

  但是,在面對那枚瞄准她的子彈時,他還是救人的想法占了上頭,選擇跑過來推開她。

  從這點來看,他還真是個有趣的孩子。

  天宮八重轉身朝他走來:「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那個地方?」

  工藤新一攥了攥被褥。

  他不知天宮八重的來歷,雖然他早就知道中島敦是有異能的,但對於他的幾個家長,他還是一概不知。本來工藤新一也不在意,畢竟平時他在學校裡上學。但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陪佐藤警官和高木警官去警視廳做筆錄的路上,偶然遇到襲擊。

  雖然佐藤美和子下車前叮囑他一定要待在車上,但工藤新一天生就有一股冒險勁,沒按耐住心中的好奇,他偷偷繞到大樓後門,潛入地過程中還撞見了中島敦虎化的模樣。

  再然後,就是那個偷襲的綠頭盔。

  他一五一十地解釋了。

  天宮八重挑眉:「那我得感謝你了。」

  「不用。」

  工藤新一訥訥回了一句,忽然反應過來話題都被她帶偏了,急忙重新拋出自己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有那樣的暴力集團來襲擊你?還有……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天宮八重走到他身邊,似乎是覺得變成幼體的工藤新一比他少年的軀殼更可愛,她心情愉悅地摸了下他的小腦袋。

  工藤新一:「……」

  不知為何,總感覺自己被摸出了一種小學生的感覺。

  天宮八重莞爾一笑:「你現在本來就是小學生啊。」

  隨後,她開口詢問:「在我向你解釋整件事的經過之前,你先回答我,你是否願意加入我的組織。」

  工藤新一:「組織?」

  他想起了上次開車送他和蘭回家的安室透,那時候他就對安室透的私家偵探身份起了疑,現在又聽到天宮八重說她有個組織。

  他一下子明白過來:「你們,果然是哪裡的特工吧!」

  黑發藍眸的男孩目光灼灼地看向她,試圖捕捉她臉上任何一個心虛的細節。

  然而,面對他的逼問,天宮八重只是坦然一笑。

  「是的喲。」

  她點了點頭,認真回答,「其實,我們這是一個國際性的臥底培訓機構,全世界的優秀特工都會跑到我們這裡進行臥底培訓,也只有在我最出色的部下手裡全身而退,他們才能成為精英特工呢。」

  工藤新一:「……」


第六十章

  工藤新一安靜了好一會兒。

  能看到男孩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上積滿了疑惑, 兩條眉毛緊緊擰起,一雙琉璃似的藍眼睛先是迷茫,似乎在疑惑自己剛才是不是幻聽了。然後他抬起頭, 仔細看了看天宮八重氣定神閑的模樣。

  工藤新一的眼中浮現幾分懷疑。

  「國際臥底培訓機構?」

  他重復了一遍天宮八重的說辭,語氣中滿滿的不自信, 「那個……我剛才沒有聽錯吧?」

  「當然沒有。」

  天宮八重一勾嘴角:「我知道你很難相信這種說法。」

  那不是正常的嗎?怎麼可能讓人相信啊?!

  工藤新一在心裡吐槽,他雖然是剛剛開始做偵探, 但好歹也有個享譽世界的推理作家父親, 對事物的看法比大多同齡人都要深。

  就算這樣, 他也沒聽說過有這麼一個組織啊!

  更何況, 按照常理這件事也說不通,既然那些特工要走上臥底的道路, 就應該隱姓埋名, 把自己塑造出一個普通角色,避免露出鋒芒,越是沒人了解,臥底生涯就越有利。

  他們怎麼可能跑到這個所謂的國際臥底培訓機構來呢?

  更不要提如果這個組織是真的,就說明這裡彙聚了大量來自不同國家的特工, 要是每個特工都把自己在這個組織裡遇到的人的面孔記下來, 傳回組織……那不是意味著, 除了特工們自己的機構,其他國家的情報機構也知道了他們的臉嗎?他們以後再去別國當間諜,又有什麼意義?人家只需要在資料庫裡對比一下面部特征,就能把這群間諜一個個揪出來。

  別的不說, 就拿關系惡劣的FBI、CIA和克格勃舉例, 這兩方歷來水火不容, 要是在這個組織裡碰到一起, 豈不是對兩方都不利?

  這樣做的意義何在?

  工藤新一實在是想不明白。

  天宮八重也知道,工藤新一不會相信她隨口給出的解釋。不過,要是她把組織的性質原原本本地告訴他,這位正義感十足的小偵探只會當場檢舉他們——然後他就會被外面的琴酒一槍打死,連別墅大門都踏不出一步。

  這樣,她冒險把APTX-4869喂給他的決策,豈不是白費了。

  想到這裡,天宮八重歪了歪頭:「你如果不相信,大可以一會兒去和組織裡的特工們聊聊天。我相信,以你的智慧,應該可以推理出他們分別來自哪個情報機構——啊,還有一點需要注意,和他們聊天時,你必須要遵守規定,不可以對他們任何人說臥底相關的話題,也不可以進行暗示。否則他們的培訓就失敗了。」

  在這段對話中,天宮八重沒有說出組織的真實相貌,而是利用了組織裡到處都是的假酒,編造出一個臥底培訓機構的謊言,來掩飾組織的身份。

  這個謊言讓人信服的關鍵在於證據,天宮八重編造的謊言需要大量來自不同國家的臥底來支撐。巧的是,組織裡還真就有那麼多臥底。

  就算這位年輕的小偵探半信半疑也不打緊,他本就天資聰穎,推理能力也不錯,如今更是有了一張惹人疼愛的7歲小學生外殼。沒有人會無端針對一個單純無害的小學生,就算是警惕心最強的假酒,也不會在披著幼體殼的工藤新一面前偽裝得很完美。

  天宮八重相信,工藤新一越是探究,就越能發現他們臥底的身份。

  到時候,以他聰明人的大腦,自然而然地就能腦補出一出大戲,無可辯駁的證據就在眼前,他會對天宮八重的謊言深信不疑。

  再加上她用培訓失敗的理由,阻止了工藤新一和臥底們對情報。工藤新一守口如瓶,而臥底又不會把他們的事情對一個小學生和盤托出。

  一個同時混淆雙方認知的謊言,就這樣誕生了。

  念及此,她彎了彎眸,露出一個勝券在握的笑。

  看到天宮八重游刃有余的模樣,工藤新一心中的懷疑減少了幾分——如果對方真的有貓膩,應該不會表現的如此淡定吧。

  懷著這樣的想法,還是個稚嫩國中生的工藤新一關心起了下一個問題。

  「那,我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攤開手,兩只白白嫩嫩的小手落在西柚色的珊瑚絨薄毯上,顯得格外明顯。

  這是一個小學生的身體。

  而身體裡裝著國中生的靈魂。

  從一個國中生變成肩不能挑的小學生,這落差不可謂不大。

  工藤新一擰起眉,擔憂地問:「我還能變回去嗎?」

  終於問到這個了。

  天宮八重勾一勾唇,如果說之前她說出的都是半真半假的謊言,接下來她要說的,全都是真話。

  「伏擊我的那個人使用的武器,並不尋常。」

  她拉開抽屜,拿出從綠頭盔手中收繳的子彈,放到工藤新一手裡。

  「你中槍後很快徘徊在生死邊緣,為了救你,我使用了組織研發的秘密藥物APTX-4869。可惜這個藥物還沒有徹底研發出來,雖然把你從死亡線拉回來了,但也造成了不小的副作用,就是你現在的這個樣子了。你也別擔心,我的部下已經在加班加點研發解藥。只不過在解藥研發出來之前,你得一直保持小學生的身體。」

  工藤新一看了看手心從未見過的子彈,接受了天宮八重的說法。

  「APTX-4869?這是藥物的代號嗎?」

  「沒錯。」

  4869在日文中,代表世界上最有名的名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聽到這樣的回答,工藤新一皺了皺眉,逐漸回憶起他中彈前,那個叫雪莉的茶發女孩對天宮八重的稱呼。

  平成年代的莫裡亞蒂。

  如果她真的統領了一個國際臥底培訓組織,那麼,用這個詞來稱呼她,倒也不為過,而他們喂給他的藥物也套用了福爾摩斯的名字。

  其實到這一步,工藤新一心中的疑惑已經打消了一大半。

  雖然這番解釋聽上去非常不可思議,但天宮八重的說法在邏輯上是說得通的,嚴絲合縫,尤其她還表現得那樣自然。

  唯一的問題在於。

  「你們不是培訓機構嗎?為什麼還會研發藥物?」

  「瞧你說的。」天宮八重撫掌淺笑,她看出工藤新一有被她忽悠瘸的傾向,於是趁熱打鐵地說道,「你也知道我們這個組織需要低調行事,我若是明目張膽表明自己身份,豈不是要被特工們打一星差評?那家雪鸮生物科技,就是我們表面的偽裝。」

  工藤新一:「……」

  好像是說得通。

  「至於藥物,既然我都開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了,要干就干一票大的。我砸了點錢,邀請全世界優秀的科學家來研發能延長人壽命的藥物。若非如此,今天你可能就要見閻王爺了。」

  天宮八重用手枕著下巴,笑吟吟道,「只是這麼一來,你和我的組織產生了不可分割的聯系。為了保證你保守這個機密,我需要你加入組織,成為組織的一員。」

  工藤新一:「我有說不的權力嗎?」

  天宮八重挑眉:「你覺得呢?」

  工藤新一:「……」

  剛生出來的一點好感霎時就被打了回去。工藤新一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圓圓的臉蛋鼓起來,郁悶中又帶著一絲可愛,看得天宮八重有些手癢。

  工藤新一知道,就算他想要拒絕,天宮八重的手下不會讓他離開的。他在公司大樓裡躲著的時候看得非常清楚,不論是中島同學,還是那個高大的銀發男人,都擁有不同於常人的武力值。

  不管怎麼看,他都沒有拒絕的權力。工藤新一只好用毛絨毯子拉到鼻子下面,遮住自己的半張小肉臉,用水盈盈的藍眸來表達自己的抗議。

  「……好吧,我加入。」

  他安慰自己,這是為了得到解藥,恢復原來的身體,加入就加入吧,大不了以後再脫離。

  只不過,在不情不願的回答過後,小偵探心中慢慢湧出一種異樣的激動心情。

  剛才也說了,工藤新一天生就有一股冒險勁,這是他成為偵探的天性。眼下,他似乎也對天宮八重的這個組織產生了一絲期待。

  全都是特工的組織啊……到底會什麼樣子呢?

  得到工藤新一的回答後,天宮八重滿意地拍了下手。

  「歡迎你,工藤同學。啊,不過你得給自己取個假名,否則我不好對組織的大家介紹你。學校那裡我會找人去幫你請假,你的父母我也聯系上了,他們年後就會回來,到時候我們再好好談談這個問題。」

  說完她離開了房間,留工藤新一一個人在房間裡思考接下來的事情。

  ……

  門外,藥研藤四郎雙手環胸地倚著牆壁,看到她出來時神情有些無奈。

  天宮八重關上門:「你都聽到了?」

  「嗯。」

  即使隔著厚厚的門板,刀劍付喪神出色的聽力也讓他聽到了全部內容。一想到天宮八重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說出一大段謊話來,藥研就感到心力交瘁。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沒想到大將居然這麼能說會道,看來我的擔心是多余的。」

  「有什麼可擔心的。」

  天宮八重笑了笑,「那孩子就是再聰明,總歸只是個國中生。」

  藥研聳肩。

  他其實不太理解天宮八重硬要把工藤新一拉入組織的想法,在他看來,那個少年是徹頭徹尾的光明一側,意氣風發又充滿正義,他加入組織,恐怕會對組織未來發展造成不小的變數。

  天宮八重卻不這麼覺得。

  「工藤新一是警視廳的熟人,他的父親工藤優作,在國際上也富有名望。」她輕描淡寫地說道,「既然他已經服下APTX-4869,和組織結下不解之緣,想著怎麼除掉他,不如好好利用他的身份。」

  在天宮八重眼中,這位家境殷實的小偵探,能夠給組織帶來的不僅是變數,還有利益。

  利與弊的比例是五五開,但是,如果她能完美的掌控那個少年,利弊的比例就會瞬間逆轉。

  藥研看了眼似乎已經有計劃的天宮八重,頓了頓,轉而提起另一個話題。

  「琴酒正在調查綠之氏族。」

  作為組織最忠實的部下,琴酒對綠之王試圖暗殺Boss的計劃火冒三丈,如果不是工藤新一忽然亂入,恐怕他就會看到天宮八重重傷的模樣。一想到有這個可能,琴酒就壓不住內心的怒火。

  藥研聽說這個消息時是想去阻止他的,畢竟琴酒行事向來激進,肆意妄為,看不爽的人、背叛組織的人直接殺了就是,這就是他的邏輯。但琴酒沒有異能,要是直面強大的綠之王,藥研擔心他會翻車。

  出乎藥研意料的是,琴酒這次並沒有輕舉妄動,甚至沒有上回雲川議員一事時的主動。

  他似乎在秘密籌備著什麼。

  「讓他去吧。」

  天宮八重並不是很擔心琴酒,琴酒是個非常優秀的殺手,凡事定會考慮周全,否則他也不會僅憑一己之力爬上組織高層。

  部下有自己的想法,這是一件好事。

  天宮八重無所謂地想著,「與其擔心他,不如考慮考慮年底的年會要怎麼舉辦。」

  藥研:「……」

  藥研:「等等,什麼年會???」


第六十一章

  藥研萬萬沒想到, 天宮八重居然打算在一個遍布臥底的組織裡,開年會?

  黑衣組織的結構不同於港口黑手黨和彭格列等常見家族,組織內的成員各自都不認識, 他們往往有幾個特定的聯系人,接收任務都靠這幾人對接。而立於組織頂端的幾人,無論是Boss還是朗姆, 都處於完全隱身的狀態, 不是他們想見就能見的。

  這就苦了那些臥底, 組織的內部仿佛罩著一層黑紗, 就算深入組織也無法看清裡面的結構。有些人可能花費千辛萬苦爬到組織高層,也見不到Boss一面。

  而現在,天宮八重居然主動說要開年會, 難道她要在所有臥底面前公布自己的身份?

  這合理嗎???

  「其實也不是年會。」

  見藥研神色詭異,天宮八重搖了搖頭,「我想以公司名義舉辦一個小聚會——你想, 那些正常公司不是會在年末搞一搞團建和年會,就是把公司職員聚集到一個酒會上, 發發獎金,表演才藝之類的。我聽說波本和蘇格蘭都是樂器高手, 說不定還能在晚會上表演一手。」

  「……」

  藥研露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復雜表情:「你覺得我們這算是正常公司嗎?」

  天宮八重歪了歪頭:「有何不可?我看宗像他就經常這麼搞。」

  藥研:「……」

  他沉默片刻, 有些不確定的開口詢問:「大將,你真的不是想學青之王那樣子看好戲嗎?」

  黑衣組織和Scepter 4,雖然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組織,但近期雙方的交流一直在增多, 藥研也多少聽說了Scepter 4成員每次參加忘年會時的慘狀。宗像禮司正經儒雅的的外表下充滿古怪的惡趣味, 他每年都會舉辦忘年會, 然後每年Scepter 4的成員都要經歷一遍上台表演節目的社會性死亡。

  這次應該是這兩位首領在交流的時候, 宗像禮司把天宮八重帶偏了,才讓她也產生了酒廠團建的念頭。

  看天宮八重的表情,藥研終於體會到青組成員的同款心累。

  他無奈地抬起手,由於身高不夠,他只能勉強拍到天宮八重的肩,但刀劍付喪神還是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嚴肅一點。

  「大將,你還是放棄這個想法吧。」

  不管她怎麼想,唯有這個酒廠團建,他是絕對不會讓她開的。

  「唉,好吧。」

  見藥研如此堅持,天宮八重也只好放棄這個想法。

  可惜了,她原本還想讓工藤新一和酒廠成員好好交流感情的。

  酒廠團建的事情就這樣丟到一邊。

  藥研理了理思緒,開始說起下一件事:「警視廳那邊傳來消息,被捕的Jungle成員認罪了,他們是受到網站上的懸賞才會襲擊公司的。」

  天宮八重「嗯」了一聲。

  綠頭盔們會認罪,這早就在她的預想之內。

  為了達成目的,綠之王找的大多都是沒有工作、居住在社會底層、整天好吃懶做的混混,這樣的人方便他控制,事後也能被他毫不留情的丟掉。他們自私、貪婪,會為了金錢不擇手段,卻又膽小如鼠。

  這就導致了這群人對綠之氏族沒有忠誠度,他們既會為了Jungle裡的一點積分鋌而走險,又會因為被警察盤問迅速認罪。

  當然,這也和綠之王的無能為力有關。一般來說,一個組織給另一個組織找麻煩,會提前給己方找一個正當的理由,這樣打起架來才不會顯得理虧,就算事後被警方抓到,也能避免警方發現他們的真實目的。可難就難在,天宮八重開的這家公司是新注冊的,除了名字沿用以前,從內到外沒有半點和組織沾邊。

  一家新開的生物公司,又有什麼可找麻煩的?總不能因為它開在警視廳邊上,礙著他們的眼了吧?

  綠之王實在是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就只能粗魯地直接發動人海戰術。若是能就此擊斃天宮八重,那正好。

  可惜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工藤新一那天正好在佐藤美和子的警車上。

  到現在,綠之王不僅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還把自己暴露給了警視廳。

  Jungle軟件居然能隨意操控用戶,這個不可思議的信息已經被警視廳知道了,可想而知,接下來警視廳一定會開始調查Jungle。可以說,綠之王把自己玩進去了。

  這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天宮八重彈了彈指甲,心裡沒有半點憐憫,反而冷笑連連,想著要不要再推他一把。

  ……

  和藥研討論完被捕入獄的那些蠢貨,天宮八重轉身回到自己的臥室。

  今天發生的事情很多,雖然不至於破壞她的計劃,但還是產生了一些變數,需要讓她好好謀劃。

  到了晚飯時間,藥研在廚房裡做好一頓豐盛的晚餐,把樓上的兩人喊下來。

  工藤新一推開書房的門,還沒踏出一步,就被人從旁邊抓著衣領提了起來。

  工藤新一:「……」

  作為一個性格成熟的國中生,居然被這樣輕松地拎起來,這也太丟臉了!

  他臉慢慢變紅,但為了不讓人看出,他還是鼓起半邊臉頰,努力用眼睛瞪旁邊拎著自己的女人。

  天宮八重一勾嘴角:「想好要取什麼名字了嗎?」

  工藤新一:「……」

  這會兒的沉默,又是另外一種原因了。

  他安靜了很久,直到天宮八重拎著他把他帶到樓下,才面帶羞澀,結結巴巴地說出幾個字。

  「江……」

  「什麼?」

  「……江戶川柯南。」

  男孩急匆匆地說了一句,聲音很小,聽不清。

  普通人聽不清,藥研卻是聽得一清二楚,他端著一盤土豆燉牛肉走過來:「江戶川柯南嗎?很少見的名字呢。」

  工藤新一的臉頓時變得更紅了。

  天宮八重挑起眉毛:「啊,原來如此。」

  天宮八重知道,工藤新一是個徹頭徹尾的偵探迷,他最喜歡的偵探是柯南道爾筆下的夏洛克·福爾摩斯,而在神奈川的橫濱市,又有一位名氣響當當的年輕偵探江戶川亂步。

  想必他這個假名,就是源自這兩個人。

  天宮八重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工藤新一,沒有戳穿他的那點中二心理:「好名字。」

  見她避而不談這個話題,工藤新一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心中浮現一絲暖意。

  天宮姐姐,其實是個好人吧。

  晚餐過後,談話的地點轉移到客廳。等琴酒和伏特加回來,就看到一個圓圓臉蛋的小男孩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報紙,屋內燒著木炭,他的腿上還蓋了一條絨毯。

  琴酒停下腳步。

  「小鬼,你怎麼在這?」

  「他現在叫江戶川柯南。」

  沒等男孩回答,端坐在另一邊沙發的天宮八重就伸出手,隨意地指了指他,介紹道,「從今天開始他就是組織的新成員了,琴酒,伏特加,你們認識一下。」

  琴酒上下打量著對方。

  工藤新一,不,這會兒應該改名叫江戶川柯南了。被琴酒這麼冷漠地望著,一般人都會感到窒息般的壓力,江戶川柯南也不例外,他握緊小拳頭,試圖不讓自己在琴酒的目光下發抖。

  這家伙的眼神散發著寒光,好可怕……好像下一秒就會拔出槍取他性命。

  這就是特工的眼神嗎……

  江戶川柯南竭力壓抑自己內心的恐懼,心裡卻逐漸開始相信天宮八重的「特工培訓」說法。

  「哼。」

  琴酒也察覺到江戶川柯南恐懼的樣子,他不甚在意地轉過頭,「為什麼要讓他加入組織?」

  由於琴酒平時說話時就不怎麼客氣,在江戶川柯南聽來,這句話甚至有些質問的意思在。

  江戶川柯南看琴酒的眼神頓時就帶上了幾分驚訝。

  這些臥底不是來培訓的嗎?怎麼會這麼凶?

  「他和雪莉研究的藥有關聯。」

  天宮八重把紅茶放到一旁,輕聲道,「他必須留下,否則藥物的事情就會泄露出去。」

  伏特加走過去:「也就是說,我們又要迎來一位新的成員了?」

  他蹲下來,試圖用自己方正的臉擠出慈祥的微笑——雖然不管怎麼努力,他的笑容看起來都只有憨厚。

  「歡迎你……呃,Boss,他的代號是什麼?」

  江戶川柯南眨了眨眼。

  代號?

  啊!是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名吧!

  偵探的頭腦讓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圓其說的理由,江戶川柯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覺得自己想的應該沒錯。組織裡既然有那麼多來自各國的臥底,為了不暴露身份和名字,他們取一個虛假的代號也很正常。

  「我還沒有代號。」江戶川柯南說道,「其實我也不需要有,等我的身體恢復之後我就……」

  「白干。」

  在江戶川柯南說出自己准備脫離組織這句話之前,天宮八重就搶過話頭。

  她注視著杯中起伏的紅茶,隨意地拋出一個酒名。

  江戶川柯南:「那個……」

  伏特加:「白干啊,那是來自中國的烈酒吧。」

  「其實我……」

  「歡迎你,白干!」

  「……」

  江戶川柯南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放棄了解釋。

  算了,等以後他真的恢復身體,再和他們說清楚吧。

  表達完自己的歡迎,伏特加上樓去給江戶川柯南鋪床。

  琴酒則留了下來。

  活躍氣氛的人一走,客廳裡頓時陷入一片寂靜。琴酒一直盯著江戶川柯南,剛才他那幾句似是而非的幾句辯解,已經讓多疑的銀發殺手注意到他的異樣了。

  頂著琴酒探究的眼神,江戶川柯南頓時覺得頭有點大,趕忙從沙發上跳下,兩三步小跑著跑到天宮八重身邊。

  「怎麼?」

  天宮八重的視線落到他身上,似乎覺得他這樣戰戰兢兢的模樣有些可愛,她挑眉笑道,「我的部下是不是嚇到你了?」

  江戶川柯南:「?」

  聽到她這麼說,江戶川柯南忽然記起天宮八重之前提到過,她有一個非常優秀的部下,是專門負責管理特工的。

  她說,特工們只有在他手下全身而退,才能成為精英。

  也就是說……這個凶神惡煞的男人,是教官?

  一剎那,江戶川柯南原有的疑惑迎刃而解。

  他原本還在奇怪,琴酒怎麼對天宮八重一個組織Boss那麼凶巴巴的,現在猜出對方是組織的教官,是天宮八重這邊的人,剛才的疑惑就能夠解釋了。

  這麼看來,琴酒臉上寫著的冷酷和不好惹,也變成了理所應當的威嚴。

  他忍不住對琴酒肅然起敬:「他可真辛苦。」

  望著已經被自己忽悠瘸的小偵探,天宮八重有些忍俊不禁:「的確。」

  每天都要應付來自世界各地的臥底,可不辛苦嘛。

  很快,伏特加就整理出了一個新房間。他走到二樓樓梯口,喊了聲:「白……柯南,你的房間清理好了。」

  江戶川柯南應了聲:「我就來。」

  他和天宮八重討論過,自己現在的身體不適合回到家裡,也不適合見小蘭,藥物的事情也不能對其他人聲張,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留在這裡。

  所幸學校那邊請了假,他也發了封短信給毛利蘭,告訴她自己要去調查案子,要離開一陣子。

  想著這些瑣事,江戶川柯南飛快地跑向二樓。

  天宮八重凝視著他的背影,半晌,慢慢地揚起唇角。

  「好了。現在,我們有一位福爾摩斯了。」


第六十二章

  琴酒待江戶川柯南離開後, 隨手掐斷了煙頭。

  「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

  「江戶川柯南。」

  琴酒啞著聲開口:「他不想加入組織。」

  他沒有用天宮八重隨口編造的酒名,而是直接喊他的全名。聽得出來,他對江戶川柯南加入組織的意圖已經起了疑。

  沒想到琴酒居然如此敏銳, 連男孩短短一瞬的抗拒都察覺到了。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的確,是我強迫他的。」

  一句容易令人誤解的話語輕飄飄落地,不等琴酒反應,她就轉過頭, 不動聲色地提醒他:「別忘了, 他是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工藤新一,重點在於工藤, 而不是新一。

  他的父親工藤優作,是現代赫赫有名的推理小說家, 系列作品暗夜男爵被翻譯成各種語言, 在全世界一共賣出5000萬冊的優異成績。放眼當今文壇, 可沒有哪位推理小說家能達到他這樣的高度。

  值得一提的是,負責發行工藤優作小說的出版社公司, 就是烏丸集團旗下。可以說,工藤優作每年都能為天宮八重和黑衣組織帶來不小的利益。

  而且工藤優作與日本警方的關系很好, 若是知道他的寶貝獨生子在組織手下喪生,天宮八重敢肯定,對方一定會尋著味急切地追捕過來。以他的智商,說不定還會在組織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塊肉來。

  倒不是說她懼怕一個小小的推理小說家,但既然有兩全其美的方法,何必選擇激進呢?

  說到底,組織和工藤新一並沒有結仇, 相反, 工藤新一還救了她, 為了回報,她也給他喂下APTX-4869來續命。他的身體變小,則是由於APTX-4869的副作用導致。

  她說要把他留下來,是帶了一分強迫意味的,她要保證工藤新一不會把APTX-4869的事情泄露出去。而在保密之余,她還能順手利用一下工藤父子與警視廳的關系。

  天宮八重細細地向琴酒解釋了這些。

  「至於他是否心甘情願,那與我又有什麼關系?」

  她說著,端起杯子輕笑了一聲。

  琴酒:「那你需要派人緊密的盯著他。」

  天宮八重:「啊,人選的事情不用擔心。我已經想好了。」

  琴酒抬了抬眼皮。

  只見對方懶散地靠著沙發,因在溫暖的室內,她換下之前在公司時的那身嚴肅裝束,只著一件舒適的棉質長裙。可即便如此,她端坐在沙發上的姿態依舊像是在參加貴族的茶會。

  看著明亮燈光下氣質斐然的女人,琴酒稍稍收斂了眼中的冰冷。

  琴酒歷來只聽Boss的話,對組織的其他人,朗姆和貝爾摩德都不屑一顧。既然天宮八重說她對江戶川柯南的事已經有想法了,他便不再多嘴。

  下一秒,他聽到天宮八重平淡的聲音。

  「琴酒,你來做他的監管人。」

  「……」

  有那麼一瞬間,我行我素的組織殺手僵在了原地。

  他是極其強大的殺手,不會受他人評價影響,有人罵他冷血無情,有人說他剛愎自用,他都懶得去理,只一心聽從那位大人的命令,去為她掃除所有敵人。

  然而,在這一刻,他竟然發自內心的想要拒絕這條命令。

  琴酒疑惑:「為什麼不找蘇格蘭?」

  天宮八重歪了歪頭:「他已經收養中島敦了。」

  似乎是知道琴酒下一句會說什麼,她拋出上句後立刻接了下句,「波本也不行,他最近有別的任務。」

  琴酒:「……」

  聽到這裡,他的臉色已經轉黑。

  偏偏天宮八重還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你不必擔心帶孩子的問題,我只要求你在平日沒事時稍微照看他一下。為了表示我們的善意,我不會限制他的出門次數和時間,因此,在沒有人看管他的時候,他就是你的了。」

  可琴酒很明顯不想帶上一個拖油瓶。

  「我還有事。」他蹙著眉,硬邦邦地拒絕道,「那不是小鬼該插手的事情。」

  「怎麼會呢。」

  天宮八重故作驚訝地說,「千萬別小看他的智慧,他可是被媒體稱為『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的人啊。」

  「福爾摩斯,呵,小鬼的過家家罷了。」

  琴酒不屑地哼了一聲,身為殺手,他對所謂的偵探沒有半點好感。

  天宮八重卻不這麼想。

  「藥研說你在調查綠之氏族。我不會插手你要做的事,只不過,如果你想要得到更多情報,我想,江戶川柯南能給你帶來一些新角度的思考。別忘了——」她伸出手指,指了指已經安靜下來的二樓,壓低聲音道,「他還是個學生。」

  而綠之氏族,最初就是在學生群體中擴散的。

  這句話倒是說服了琴酒。

  他簡單地點了下頭,算是默許了天宮八重把江戶川柯南交給他的事。

  ……

  原本琴酒以為,Boss這句話只是簡單一說,就算他真的接下這個任務,只要江戶川柯南不跟上來,就等於無事發生。

  若說別墅裡這麼多人,誰最不受年幼的中島敦親近,所有人都會回答是琴酒。琴酒從長相上看就是一副不好接近的冷峻模樣,相比蘇格蘭和波本更顯冷酷,也不如伏特加憨實,自然會被別人恐懼。

  連組織中的成年人都懼怕他,更不要提江戶川柯南和中島敦同歲。

  然而第二天清晨,琴酒剛坐上自己的車,動作就猛地停頓了一下。

  他安靜下來,聽了會兒車內的動靜。

  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還夾雜著些許不自然的呼吸聲,他伸出手,一把抓住車後座暗自哆嗦的一縷衣角。

  提起來一看,這不是江戶川柯南是誰?

  眼見自己被抓包,江戶川柯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裝傻似的笑了兩聲。

  「嘿嘿嘿。」

  「滾出去。」

  「啊啊啊啊等一下!」

  江戶川柯南手腳並用地抱住方向盤,避免自己真的被丟出車子,「你聽我說,琴酒先生,是天宮姐姐要我過來的。」

  琴酒低下頭。

  江戶川柯南急忙接著解釋:「天宮姐姐說你最近在調查一個案子,要我陪你一起去,我可以幫忙……」

  「閉嘴!」

  琴酒壓低聲音警告他:「別妄想插手組織的事情!」

  「我不是想插手你們的事。」江戶川柯南努力向他展示自己的真誠,「我只是想幫上一點忙,你們在找犯人對吧,那可是我的強項!」

  江戶川柯南揚起下巴,一雙熠熠閃光的藍眸帶著偵探的自信,堅定地望向琴酒。

  琴酒久久地凝視著小偵探。

  片刻後,他再次提起江戶川柯南——這回倒不是把他往車外丟了,而是丟去副駕駛座。

  小偵探立刻一副計劃得逞的表情,欣喜地扣上安全帶。

  琴酒瞥了眼不安分的男孩:「我不管Boss怎麼跟你說的,你只管做你分內的事。」

  「放心放心。」

  江戶川柯南隨口答道,心裡十分淡定地想著,天宮姐姐這個組織肯定藏著很多身份特殊的人,否則她的部下也不會這麼緊張。沒事的,他能理解。

  他最關心的還是接下來的調查。

  和秘密特工一起進行特殊任務,這種只有在好萊塢電影裡才能看到的場面,居然能發生在自己身邊。

  想想就讓人激動。

  這麼一來,江戶川柯南對自己身體變小的事情,也沒有那麼多怨氣了。

  他想得很好,事情的進展卻不順利。琴酒拿著調查到的報告,鎖定了幾個Jungle的高級干部,這其中有三個人是「N」級,兩個人是「U」級。

  琴酒今早要上門「拜訪」的,就是其中一人的家。可等他們到那裡才發現,對方竟然死在衛生間的浴缸裡。

  警方半小時前接到報警趕來,把現場圍得水泄不通。

  屋內凌亂不堪,琴酒面無表情地站在警戒線外,掃視一圈凶案現場,發覺連電腦裡的文件都被警察當做證據收集起來,看來這次他們是找不出什麼了。

  幾個眼熟的警察站在屋內,在討論這是否為一場自殺案件。

  江戶川柯南卻不這麼想。

  「不是的,目暮警部,犯人是那個人!」

  他自信地擺出自己最標志的動作,伸手指向嫌疑人中的一個,開口說道。

  被打斷交流的警察們紛紛轉頭,發現出聲的居然只是個小學生,表情變得古怪。

  「這是你家的孩子吧。」目暮警部扭頭指責琴酒,「快帶走,這裡可是殺人現場啊!作為家長,你怎麼可以把他帶到這裡來?!」

  莫名被指責的琴酒臉色霎時就黑了,剛變成小學生模樣的江戶川柯南也懵了,還來不及反抗,就被高木警官提著衣領拎出去。

  江戶川柯南:「……」

  糟糕,忘了現在自己只是個小學生。在警察眼裡,小學生的話沒什麼可信度的。

  這番變故發生得飛快,等江戶川柯南被高木帶出去後,那個被他指認的人才從心驚肉跳的慌亂中回過神,她雙手握拳置於胸前,眼皮一垂,簌簌落下兩行淚來。

  「我沒有殺人,不是我……」

  凶手是個溫軟乖順的女人,她這麼委屈一哭,自然引來出頭鳥替她說話。

  「就是!愛子不可能是凶手,她和俊彥可是戀人啊!」

  「下次再亂說話,小心我把你頭打爆!」

  俊彥就是裡面的那位死者。

  說話的人是兩人共同的好友,值得一提的是,案件的第一發現人也是他們三人。

  女人抱著愛子輕聲安慰,男人則滿臉憤怒地謾罵柯南。

  被這麼凶狠地罵著,江戶川柯南捂住腦袋,默默低下頭,他是真的推理出凶手是誰了,可他畢竟不是以前的身份,無法在警方面前掌控話語權。

  這時,他忽然被按了一下腦袋。

  耳邊傳來大衣窸窸窣窣的聲音,琴酒慢條斯理地走上前,一米九的高海拔使得死者的朋友只能抬頭和他對視。

  這一對視,他的責罵就像卡帶似的留在喉嚨裡。

  男人居高臨下地瞪著他,墨綠色的眸帶著冰冷而殘暴的情緒。剛才還怒氣衝衝的人此刻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他感覺自己正在和一個危險的野獸對峙,而他是那個即將被殺死的獵物。

  他的雙腿都開始打顫。

  「我說你們,不要在現場吵架。」

  屋內的幾位警察沒有察覺到屋外的異樣,抬高聲音喊了句。琴酒移開視線,冷冷地略過三個嫌疑人,徑直走到目暮警部面前。

  目暮警部:「?」

  琴酒:「案子已經破了,快點結束。」

  警察們驚訝地看向他:「真的嗎?犯人到底是誰?」

  江戶川柯南:「……」

  看著警方對他和琴酒截然不同的態度,男孩悶悶不樂地鼓起臉頰,心想要不是自己不能以工藤新一的身份出現,還輪不到琴酒先生來說話呢!

  然而下一秒,他就又被人抓著衣領提起來。

  「問這個小鬼吧。」

  「嗚哇——」

  他被丟到案發現場中央,周圍圍著一圈刑警,見剛才還在胡言亂語的小男孩飛撲進來,紛紛把目光移到他身上。好在江戶川柯南過去也經常被警方這麼看著,他呆滯一秒,隨即開始他的推理秀。

  受琴酒冷峻氣場的影響,死者的幾個朋友不敢衝上前打斷他的對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說出一大段推理,找出證據,指出凶手。被指認的愛子在柯南的連番追問下無話可說,最後跪倒在地,像是走流程一般哭訴自己的動機。

  至此,案件總算結束。

  愛子被警方帶走,走之前目暮警部還向江戶川柯南道歉,說他之前太武斷了,差點誤會柯南是來搗亂的熊孩子。

  「哪裡哪裡。」

  柯南撓著頭笑。

  待警方離開,他才恢復平靜的表情:「琴酒先生,我們快去下一個地點吧。」

  琴酒也正有此意。

  案子耽誤了一些時間,等他們回到車上,時間已經到中午了。江戶川柯南飢腸轆轆地癱在座椅上,自從變小後,他的身體素質大不如前,就像一個真正的小學生。

  見他這樣,琴酒干脆停下車,就近找了家咖啡店。

  「歡迎光臨……?」

  一推門,琴酒就看到金發黑皮的服務員端著幾個盤子路過。

  兩位組織殺手同時陷入沉默。

  安室透沒想到,琴酒居然也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還帶著一個男孩。

  如果不是男孩的亞洲人長相和琴酒實在不像,安室透都要懷疑這家伙是不是在哪裡藏了私生子。

  他心情復雜地走過去:「請問兩位客人要吃點什麼?本店有推薦的兒童套餐。」


第六十三章

  天宮八重翻了一頁書。

  她此刻正身處自己的書房裡, 大中午的,屋內燈火通明。整個別墅安安靜靜的,偶爾有人的腳步聲響起。

  直到那輕而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了書房門前, 天宮八重似乎有所察覺, 不等門外人敲門, 就抬高聲音。

  「進來。」

  中島敦驚了一驚, 隨後推門進來。

  「Boss。」

  發型時髦的小老虎雙手背在身後,乖順地站在桌前,見天宮八重揚了揚下巴, 示意他直接說出自己的來意, 中島敦便抿了抿唇, 開口道:「我想中止病假回學校去。」

  「哦?」天宮八重挑了挑眉,她並沒有驚訝於中島敦這一忽然的舉動, 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給我一個理由。」

  中島敦認真回答:「我想去調查綠之氏族。」

  這是他反復思考了一晚上的想法。年幼的小老虎好不容易來到新的環境,新的學校, 新的家庭, 這裡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彌足珍貴。從未獲得幸福的人一旦體會到了幸福的滋味,就舍不得放手, 若是有人想要從他身邊奪走幸福, 中島敦定會伸出自己的利爪對准他。

  而現在,有這樣一個組織, 不僅威脅著Boss和組織, 還傷及到他的朋友。

  ——雖然中島敦在學校只待了一周不到, 和工藤新一更算不上是交心的好朋友, 但中島敦曾經受過他和毛利蘭的好意, 更見不得他們在自己面前受傷。

  昨天晚上,中島敦輾轉反側,遲遲不能入睡。待到天邊第一束光透過窗簾照進臥室的地板上,他終於下定決心。

  他要回學校去,用自己的方式來幫助組織。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

  她並未繼續詢問下去,事實上,自從昨天工藤新一為了救她中彈後,看到中島敦蹲在地上露出那樣崩潰的表情,她就猜到自家小孩的想法了。

  正如她昨夜和琴酒交流的時候提到過,綠之氏族在學生中的比例占很大一部分。琴酒可以借助江戶川柯南靈活的頭腦來破案,同樣的,中島敦也能在他樸實無華的國中生活中,打探到一些情報。

  其實,就算中島敦今天不來找她,她也打算讓他回去上學。

  傷筋動骨一百天——對普通人而言是這樣的。但中島敦是異能者,他的傷早就好了,如今以病假的名義在家裡住了一個半月,是時候回學校去了。

  「去吧。」

  她拿起桌上一份早就整理好的文件,輕笑道,「按你的方法來,不要著急。」

  這一句放縱的話,對中島敦來說就是最好的鼓勵。

  他欣喜地接過文件,用力點頭。

  天宮八重輕輕揚起唇角:「加油。」

  「是!」

  中島敦離開後,她合上書本,目光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情緒飄向窗外。

  這邊的小老虎都開始努力了,那麼,那邊的福爾摩斯呢?

  ……

  福爾摩斯的境遇並不美妙。

  江戶川柯南僵硬地坐在特意墊高的兒童座椅上,用勺子撥了撥盤裡的米飯。

  他的對面坐著神色冷漠的琴酒。

  他的旁邊,則站著笑容溫和的咖啡店員。

  察覺到男孩的恍惚,安室透投來關切的目光:「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江戶川柯南急忙擺手:「不是的……我、我只是在想事情。」

  安室透露出標准的營業笑容:「好的。如果有問題,可以隨時和我說。」

  「好……」

  得到男孩的回答後,安室透回到料理台後。

  江戶川柯南抓起勺子,卻沒有開動。他低頭思索了片刻,再次抬起頭,細細的打量了一遍正在制作料理的安室透的臉。

  江戶川柯南沒有說謊,他是真的在想事情,在想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黑皮,淺發,英俊的面孔,以及隱藏在侍者服下面結實的胳膊。

  這個眼熟的咖啡店員……果然就是之前送他和小蘭回家的那個私家偵探吧?

  同時,他也是天宮姐姐的部下。

  那按照天宮姐姐的說法,這個人,也是組織的臥底特工之一。

  了解到這一層,江戶川柯南也意識到了剛剛走進咖啡廳時,兩人短促的眼神交流究竟代表了什麼。

  是在意外場合遇到同事的驚訝。

  安室透並不知道面前的男孩就是曾有一面之緣的工藤新一。趁他埋頭工作的時候,江戶川柯南偷偷湊到琴酒身邊,壓低聲音問道。

  「琴酒先生,那個人也是組織的成員吧?」

  小偵探的這句話引來琴酒冷冰冰的一瞥。見江戶川柯南神色篤定的模樣,他揚起唇嗤笑一聲:「還算敏銳。」

  琴酒自認他沒有露出破綻,就算進門見到安室透的那一刻訝異了幾秒,但他們掩飾的都很好,不應該會被外人輕易察覺。

  盡管如此,安室透的身份還是被他推理出來了。

  難怪Boss格外看中他。

  琴酒壓低帽檐,揚唇冷笑了一下。他不排斥和聰明人為伍,之前厭惡江戶川柯南,只是因為他年紀太小太麻煩,又套著一個福爾摩斯的稱號,讓他討厭。

  但現在看來,這個小鬼還是有幾分頭腦的。

  琴酒天生長了一張不好惹的臉,就算是略帶興奮的笑容,看起來也像是鯊魚對著小蝦米露出嗜血的獠牙。

  安室透走上前,面無表情地把飲料放到琴酒面前,阻斷了琴酒凶巴巴的表情。

  「您的檸檬水。」

  安室透語氣略重,試圖提醒琴酒收斂一點,不管這個男孩是不是他的私生子,都不能在小孩面前這麼凶。

  而後他轉頭,對江戶川柯南溫和地笑了笑。

  江戶川柯南把這一切盡收眼底,他轉了轉眼,忽的生起一點惡作劇的心態,便對安室透伸出手:「你好,大哥哥。」

  安室透有些驚訝:「?」

  只見黑發藍眸的男孩狡黠一笑,用一個7歲小男孩的腔調刻意賣萌道:「我是白……咳,不是,我是組織的新成員江戶川柯南,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安室透:「……」

  男孩說話的聲音奶裡奶氣的,聽在安室透耳中卻恍若晴天霹靂。

  江戶川柯南開口時,咖啡店裡已經沒有其他客人了,因此他才放心大膽地直接和安室透相認。果不其然,這個消息把安室透震得當場僵在原地,遲遲反應不過來。

  他這幅呆滯的表情,引得琴酒心情大好,看江戶川柯南也愈發順眼起來。

  「怎麼了,波本,這麼愚蠢的表情可不像你啊。」

  琴酒點燃一支煙,語氣嘲諷地說道。

  安室透終於回過神,他先是驚訝於組織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成員,還是個年紀這麼小的小學生,下一秒,他聽到琴酒的嘲諷,便直截了當地諷刺了回去:「那也比整天帶小孩的你好多了。」

  琴酒降下嘴角的弧度。

  眼見氣氛愈發緊張,江戶川柯南急忙開口緩解:「那個,大哥哥的代號是波本嗎?」

  「沒錯。」

  安室透抬手,摸了摸柯南的小腦袋,露出一個開朗親切的笑容,晃暈了江戶川柯南的眼睛:「柯南君是什麼時候加入組織的,可以告訴我嗎?」

  「就是昨天,天宮姐姐說……」

  江戶川柯南張了張嘴,正要開口說話,琴酒就把幾張紙幣丟到桌上。

  「走了。」

  「啊,等我一下,琴酒先生!」

  他對安室透做了個歉意的手勢,就急忙跳下兒童座椅跟上去。

  留下安室透在店裡,深深地看了眼兩人離去的背影。

  「那是Boss的決策……嗎?」

  ……

  回到車上,江戶川柯南還在思索安室透的事情。

  「琴酒先生。」

  琴酒瞥了眼小偵探。

  江戶川柯南繼續詢問:「那個大哥哥,我是說波本哥哥他,他和你應該不是……」

  話到嘴邊,他忽然卡殼。

  江戶川柯南忽然記起天宮八重的要求,他不能在組織成員面前提到臥底一詞,也不能用語言暗示,否則他們的培訓任務就會失敗。

  雖然不知道這個條件在琴酒面前是否適用,但江戶川柯南還是陷入深深的糾結。

  要是因為他,導致波本的臥底任務失敗該怎麼辦?

  他皺起眉頭,猶猶豫豫了許久,終於在琴酒耐心耗盡的前一秒開了口。

  「波本哥哥和你,在天宮姐姐那裡的地位應該是不一樣的吧?」

  琴酒:「……」

  江戶川柯南問出這句話時,其實沒有半點誤導的想法。

  他只是覺得,琴酒是組織的教官,而安室透——看他和琴酒那樣相看兩厭的模樣,應該不是教官,而是臥底。

  臥底與教官,在天宮八重眼裡肯定是截然不同的,臥底千千萬,但琴酒只有這一個。

  然而,在琴酒聽來,這句話則是另一種意思。

  他垂下眸,聲音沙啞:「你在暗示什麼?」

  江戶川柯南驚了,啊?這麼敏銳的嗎?他明明已經努力削弱他話語裡的特定內容了。

  立刻的,江戶川柯南腦海裡浮現出安室透那張英俊的帥臉,上頭印著一個大大的「危」字。

  「我沒有暗示。」

  小偵探擺動雙手試圖辯解,不希望安室透因為他魯莽的一句話淘汰出局。

  琴酒則是冷笑起來,懶得再聽他的廢話。

  「算了。」

  他啟動車子,低沉的聲音在車內淡淡落下。

  「他要是想對Boss做什麼,我就親手了結他。」

  「……」

  「……」

  「……」

  江戶川柯南面無表情地眨了眨眼。

  此刻,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才終於轉過彎來。

  他們剛才聊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他還以為自己差點牽連到了安室透,如今得知沒有,大大地舒了口氣,原本揪起的心髒也落了回去。

  好險好險!

  他拍了拍胸口,然而,不等他完全放心,就回味過來琴酒剛才那句話的真實含義。

  他要是想對Boss做什麼……做什麼???

  江戶川柯南一下子瞪大眼睛,感覺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第六十四章

  下午, 殺手與小偵探的組合總算是沒有遇到意外。

  琴酒毫不留情地按住Jungle那位N級干部的嘴巴,狠狠一揮,江戶川柯南還沒看清他的動作, 就見那位N級干部被推到了牆上。

  「現在, 告訴我你們首領的情報。」

  黑色帽檐下, 男人狹長的綠眸顯得暴戾殘酷, 他盯著面前驚慌失措的N級干部, 唇角肆意地揚起一抹惡劣的笑,好像戲弄獵物的野獸。

  因為有天宮八重提前為組織打了了培訓機構的補丁, 江戶川柯南一點也不奇怪琴酒身上散發著的濃烈殺氣。他很清楚,無論是特工還是臥底, 他們都是身處在亦正亦邪的灰色地帶的人, 他們有自己的行為准則, 很多時候一條人命在他們眼中並不值錢。

  這與江戶川柯南的原則相悖, 但他也知道自己無法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琴酒,同樣的,琴酒也無法拿他的行事邏輯影響他。盡管此刻他跟著琴酒一起搜尋綠之王的線索,但也明白這樣的和諧只是暫時的。

  因此,在涉及生命的底線之前, 他不會試圖去阻止琴酒。

  而且,江戶川柯南注意到, 琴酒捂著對方嘴巴的手遲遲沒有松開。

  小偵探頓時感到無奈。

  琴酒先生, 您這是在戲弄他, 還是根本就不想知道綠之王的所在地?

  江戶川柯南相信是第一種。

  綠之王的行蹤一直是飄忽不定的, 他借助網絡這一便利工具, 躲在神秘的角落向社會散發他的惡意, 就算被人抓住了小尾巴, 也隨時可以移形換影。

  如今好不容易抓到綠之氏族的一位干部,江戶川柯南相信琴酒不會莽撞到這種程度,什麼都不問就直接動手。

  ——巧的是,有人也是這樣想的。

  在無聲的寂靜中,只見一道綠光閃爍著出現在三人身後,帶著可怖的煞氣直直地攻向琴酒後背。

  江戶川柯南站的位置比琴酒要偏一點,他是第一個察覺到的,見此情景急忙大喊危險,同時身體先於意識開始行動起來。

  在進屋的時候,江戶川柯南就簡單地掃視了一圈屋內的環境,大致掌握了屋內的陳設。在如此緊張的時刻,他的大腦剛剛被擔憂的情緒拉拽警報,身體就已經緊繃起來,右腳本能地勾住地上掉落的一個水晶球。

  像往常踢足球那樣,他用力地踢出水晶球。

  但他忘了自己此刻正是小學生的身體,以他如今的力氣,球剛飛出半米遠就飛不動了,無法按照他預計的角度攻擊偷襲者,只能咕咚一聲掉在地上,摔個粉碎。

  江戶川柯南也感受到腳上傳來的劇烈疼痛。

  好在琴酒反應迅速,他手臂一用力,就抓著那位N級干部的頭在牆壁上狠狠一敲。對方被這麼一撞,立刻就翻著白眼暈了過去,身體無力地沿著牆壁滑落。

  做完這個動作,琴酒果斷轉身,轉身的瞬間已經從大衣內襯掏出了手/槍。靠著過人的聽力,他直接瞄准了偷襲者蹲著的角落,眼都不眨便連開三槍。

  沒有人能躲得開組織第一殺手的子彈,但那個偷襲者卻是例外。

  他是個異能者,而且是比N級干部更高等級的殺手,只一個轉身的功夫,他就消失在了自己的影子裡,琴酒射出的三枚子彈撲了個空,盡數打進衛生間的鏡子上,留下三個排列整齊的洞。

  槍聲過後,琴酒面無表情地收起槍,不再理會倒在他腳邊的倒霉蛋,邁開步伐朝外走去。

  「跟上。」

  他丟下一句冰冷的話語。

  江戶川柯南皺了皺眉,他沒有第一時間跟上琴酒的腳步,而是慢慢踱步,走到那個N級干部身前。

  對方緊閉雙眼,一動不動。

  毫無疑問,他已經停止了呼吸,卻不是因為琴酒。

  江戶川柯南蹲下來,仔細的看了看他胸前,逐漸洇染出紅色花朵的地方。

  除了血色,傷口處有綠色的光逐漸消失。

  曾經也中過一次招的江戶川柯南比誰都清楚,這光的顏色代表了什麼。

  就在剛才短短的幾秒內,偷襲者就借助移形換影的異能空降到了這裡,躲在衛生間的角落向他們發起了襲擊——目的卻不是為了攻擊他或者琴酒,而是為了殺人滅口。

  琴酒也預料到偷襲者的想法,就直接敲暈他以換取他的一線生機,可惜還是被對方給得逞了。

  江戶川柯南感覺胸口悶悶的。

  他以前也見過一些凶殺案,但從未像今天這樣讓他感到無力。對方就在自己面前被綠之氏族殘忍殺害,而他在幾分鐘前還是他們的同伴。

  沒想到綠之王竟然如此大膽,無情,卑劣,他的部下暴露了,他就毫不留情的斬殺對方。

  居然連自己人都殺,他哪裡稱得上是個王?恐怕連身為特工的琴酒先生血都比他們熱!

  滿懷正義的小偵探握緊拳頭。如果說之前他還只是出於偵探的天性想追尋推理的刺激,現在,他是發自內心地想要阻止綠之氏族繼續作惡。

  不能讓他們繼續猖狂下去了!

  忽然,暗自郁悶的江戶川柯南聽到樓下傳來老式發動機的轟鳴聲。

  他愣了一秒,聽出這是保時捷356A的聲音。

  「等我一下,我還沒上車!!!」

  江戶川柯南急忙一邊高喊一邊跑下去。琴酒倚著車門,從兜裡摸出一根煙點燃,他深吸了一口,空氣中飄出縷縷白煙。

  他已經不打算繼續找名單上的人了。

  經過剛才的襲擊,琴酒清楚,綠之王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行蹤。

  既然已經被發現,對方定會搶在他們抵達之前,解決掉可能泄露他機密的人。說不定連上午那場情殺案,也是綠之王的手筆。

  看來,他需要想別的辦法了。

  琴酒看了眼遠處,逐漸暗下的天空昭示夜晚即將來臨,在飄起的裊裊白煙中,殺手墨綠的眼眸帶著深不可測的冰冷。

  ……

  這對搭檔的碰壁很快就傳回天宮八重耳中。

  夜晚,位於鹿生路的別墅已經點亮了燈。明艷動人的紅發女人站在三樓的臥室窗邊,側頭靠著窗框,神色淡漠地看著黑色保時捷停在了庭院裡。

  身後有深紫色的影子忽然出現。

  「大將,事情辦好了。」

  刀劍付喪神的頭發濕漉漉的,似乎是剛剛洗過一遍,還沒來得及擦干就匆匆趕了過來。

  房間裡燈光照得大亮,只要仔細觀察,還能看到藥研下頜線的地方還沾著幾粒髒兮兮的泥土,就像是和別人打了一架。

  「辛苦。」

  天宮八重輕聲說道,「他們沒有發現吧?」

  藥研藤四郎搖了搖頭:「沒有,我一直藏在琴酒的車後備箱裡,有江戶川柯南做掩護,琴酒不曾發現我。」

  天宮八重揚了揚唇。

  今天白天,別墅裡只有她與中島敦兩人,安室透和諸伏景光有任務在身,不在別墅,伏特加去處理昨天遇襲的生物公司一事,所以也不在。但藥研,這位長期留守別墅的刀劍付喪神竟然也沒了蹤影。

  中島敦來找她的時候,為了避免他察覺,天宮八重干脆順著中島敦的話頭,把重點扯到休學的事情上。

  就這樣,被Boss激勵的小老虎完全沒有發現藥研不在的事。直到晚上,他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天宮八重的別墅。

  今天早上,差點被趕出去的江戶川柯南對琴酒辯解說,是「天宮姐姐指名道姓要他陪同查案的」,這並非借口。天宮八重的確要他這麼做了,但她不是為了讓剛加入組織一天不到的小偵探更快地融入酒廠——好吧,其實這也是一個目的。

  而第二個目的,則是為了讓江戶川柯南這個陌生人坐進琴酒的車子。

  這樣,神經敏銳的銀發殺手就會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江戶川柯南身上,而不會留意到他心愛的保時捷356A的後備箱中,多了一把閃著寒光的銳利短刀。

  天宮八重早就知道琴酒在調查綠之氏族,但她也清楚,綠之王定然會提前他們一步抹去自己的痕跡,包括那些曾經為他效力的部下。

  她放任琴酒去大張旗鼓地調查,只是為了在明面上牽制住綠之王。

  一來,琴酒的行為處事極其囂張,說一不二,雷厲風行,他決定的事情,除非組織Boss親自出面,否則十頭牛也無法把他拉回來。

  其二,則是因為他對組織的忠心,是裡世界裡出了名的,昨天天宮八重剛被襲擊未遂,今天,琴酒就開始搜查綠之氏族的成員了。

  自己昨天遇襲後,琴酒會做出什麼事,天宮八重都不覺得驚訝,同樣,綠之王也是這樣想的。

  他會預料到琴酒的行為,從而提前一步派出武者,去解決被琴酒盯上的他的部下。

  然而,有得必有失。

  他預判了琴酒的行動,並提前做出防範時,也忽略了藏在他背後的一束目光。

  藥研提前收到天宮八重的命令,化為短刀形態躲進了琴酒的車後備箱裡。今天上午的那個案子,由於是情殺,而且有警察在場,藥研就沒有出來,下午在那個N級干部的家裡,為了殺人滅口,綠之氏族的殺手顯出了自己的身形。

  那短短一瞬的顯形,刀劍付喪神立刻捕捉到了。

  於是他閃身而出,在對方准備逃跑的前一秒,迅速恢復了人身,飛身追上。

  藥研在未來和時間溯行軍戰鬥了8年,戰鬥經驗尤為豐富。他能夠不聲不響地跟在綠之氏族的殺手背後,並且不被他發現。

  他一直跟著對方來到他們的據點。

  但那裡也不是綠之王的大本營。

  「那裡是一個東京地下組織的據點。」藥研拿出自己錄下的視頻,「這個光頭男人就是組織的老大,被稱為龍哥,他們過去在池袋那一帶活動,後來被池袋的幾個獨色幫打的灰頭土臉,被迫搬出來到米花町這一帶。」

  天宮八重低下頭觀看視頻。

  可以看到,即便是組織老大,那位被稱為龍哥的光頭男人,在綠之氏族的殺手面前也是低聲下氣,不管對方說什麼都舔著臉賠笑,一副低到骨子裡的模樣。

  然而,那位綠之氏族的殺手表情高傲冷漠,語氣卻很諷刺地喊著龍哥,「老大」。

  藥研藤四郎說出了他的推測:「我認為這個殺手是綠之王安排在他身邊的眼線,這個地下組織表面上是龍哥主管,實則早被綠之王收服了。就像之前的雲川議員和島谷一家,是他在地面上的棋子之一。」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的確。」

  這便是綠之王最擅長的事情,為了避免被黃金之王找到,他常年躲在地下,而在地面上,他會用利益威逼利誘他人成為自己的手下,並且毫不留情地操控他們。

  「既然如此。」

  天宮八重看著屏幕裡的光頭男人,眼眸微彎:「那我們不如就去會會這位被收服的,龍哥。」


第六十五章

  離開前自己誇下海口, 卻沒能幫上忙,調查到有用的線索,還看到有人死在他面前, 江戶川柯南回來的一路上都是悶悶不樂的。

  剛走進門, 他看到天宮八重雙手環胸,懶散地倚著扶梯, 顯然是早已等待在此。

  江戶川柯南頓時有些訥訥:「天宮姐姐……」

  「回來了?」

  天宮八重輕輕側頭, 將兩人神態的異樣盡收眼底,似是什麼都猜到了,用平靜的語氣安慰道,「先去洗個澡, 休息一下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迎著天宮八重清澈的眼神,江戶川柯南反而愈發羞愧起來,他這會兒還是個好勝心很強的國中生, 哪怕擁有偵探的頭腦, 也會為自己的失敗感到愧疚。尤其當天宮八重還沒有怪罪他, 而是溫和地讓他們去休息,反而會加劇江戶川柯南心中的不安。

  被羞惱擊中的小偵探咬了咬牙, 抬高聲音道:「天宮姐姐, 我有事要先和你說。」

  天宮八重轉頭,看了看被她安慰後,神色更加堅定的小偵探。

  不愧是偵探, 越是表達善意,就越不服輸。

  她緩緩露出一個意料之中的笑容。

  「去客廳說吧。」

  ……

  南邊客廳, 壁爐內已經點燃了圓柱形的木柴。江戶川柯南走進去, 室內的暖氣霎時抵消了屋外的寒冷, 也融化了他心中未消散的尷尬。

  他的出現也引起客廳裡其他幾人的關注,除了伏特加和中島敦,客廳裡還坐著兩個年輕的男人,一個面相親和,留著細密的胡茬,而另一個……

  「果然是波本哥哥!」

  望著脫下服務生衣服、居家穿著的安室透,江戶川柯南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怎麼會在這裡?」

  安室透則有些驚訝,「琴酒,你怎麼把這孩子也帶過來了?」

  莫非這個男孩真的是琴酒的私生子?

  琴酒似乎察覺到他的想法,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嗤笑道:「別想些沒用的,波本。我說過了,他是Boss的人。」

  聽到琴酒充滿嘲諷的話語,安室透奇怪這家伙今天是不是吃火/藥了,怎麼三番兩次地和他嗆聲。

  安室透不知道,琴酒昨晚被丟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帶小孩任務,心中正煩悶呢,如今遇見因有任務在身而避免奶孩子的安室透,自然需要來針對一波。

  不過琴酒這麼說,安室透也不會讓他得意:「真有意思,你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琴酒?我看你這是年紀輕輕就患上健忘症了,你還是讓出自己的位置,趁早回去休養吧。」

  安室透不說還好,這一說,琴酒立刻想起江戶川柯南的那句無心之言。

  江戶川柯南問,他們兩人在Boss心裡的地位是否一致。這句話激中了琴酒的神經,江戶川柯南發現了什麼?他為什麼會問出這個問題?波本是否真的對Boss有想法?他讓他讓出自己的位置,是想要取代他的位置,從而得到Boss的心嗎?

  這一系列的疑問,讓琴酒看安室透的眼神頓時危險了許多。

  「你最好別讓我抓著你的把柄,波本。」他低聲警告道。

  安室透不客氣地回懟:「呵,那你最好找得到。」

  江戶川柯南:「那個……」

  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的小偵探懵逼了,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給安室透造成了麻煩。

  好在這時,諸伏景光走過來。

  「你就是柯南君吧,你好,我是蘇格蘭。」

  向來溫柔待人的諸伏景光伸出手,揉了揉江戶川柯南的小腦袋,「敦君把你的事情都說了,謝謝你挺身而出救Boss。」

  江戶川柯南第一次見到諸伏景光,不過對方給他的感覺很好,就像一個慈祥的老父親。

  他點了點頭,奶裡奶氣地回答:「沒事。」

  這時,天宮八重也出現在客廳門口。

  「Boss。」

  幾人同時轉過頭,他們在外均是一群強大而孤傲的特工們,在天宮八重面前卻都是發自內心的臣服。雖然說話的聲音不算整齊,但就是這麼一個接一個地喊出天宮八重的名號,落在江戶川柯南的耳朵裡,也算是相當震懾了。

  連和他同齡的中島敦都站起來,非常認真地低下頭。

  江戶川柯南頓時有些局促不安,心想:我是不是也要來一下?

  這時,天宮八重揚了揚下巴,主動略過這個讓小偵探略顯局促的環節。

  「辛苦。都坐下吧,我有事和你們說。」

  眾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藥研藤四郎從屋外搬了一台投影儀進屋,他打開儀器的開關,放下熒幕,站在客廳門口的天宮八重隨手關上燈。

  客廳頓時暗下來,只剩壁爐裡燃燒的木柴發出「劈啪」的響動。

  熒幕投下一束光,開始播放視頻,這正是藥研藤四郎之前去偷拍的那份錄像。

  諸伏景光是第一個認出錄像上的光頭男人的:「這是……龍組織的火野龍之介?」

  聽到他出聲,安室透有些疑惑:「蘇格蘭,你認識他嗎?」

  「當然認識。」

  諸伏景光點頭,他以前還在警視廳當警察時,就曾經受到上級指示,去追查過這個東京地下的龍組織,對其老大火野龍之介也有很深的了解。

  只不過,這些不能在組織這裡說出來。

  他用手抓了抓頭發,躊躇道:「這個人和池袋的矢霧制藥有過幾次糾紛,後來就被趕出池袋。我之前調查矢霧制藥的時候無意間看到過他的資料。」

  矢霧制藥與黑衣組織一樣都是黑白兩道均沾的制藥公司,並且矢霧制藥在關東還很相當出名,和黑衣組織旗下的制藥公司算是競爭關系。諸伏景光拿矢霧制藥做擋箭牌,不會引起他人的懷疑。

  江戶川柯南則是緊緊地盯著視頻中,站在火野龍之介身後的綠色面罩男人。

  雖然那個時候看的不仔細,但是,這個男人不就是……

  他和琴酒對了個視線,均露出有些訝異的神色。

  「天宮姐姐,那個,那個戴面罩的男人是誰?」

  天宮八重轉頭,語氣淡淡:「怎麼,他有問題?」

  「也不是這個意思。」

  江戶川柯南摸了摸鼻子,「這個人,我和琴酒先生見到過,就在今天下午。」

  接著,小偵探把下午發生的事情詳細地說了一遍。當然,他刻意略過了在咖啡店和安室透的偶遇。

  「原來如此。」諸伏景光皺了皺眉,「沒想到綠之氏族的人居然和龍組織有關系。」

  中島敦倒是發現了疑點:「但是,為什麼Boss會忽然拿到龍組織和綠之氏族的殺手見面的視頻?而且這個殺手下午剛剛和工藤同學他們交過手。」

  他這麼一說,眾人都紛紛轉過去看天宮八重。

  難道……連這些事情,都在Boss的算計之中嗎?

  「我來解釋吧。」

  一片寂靜中,藥研藤四郎走上前,紫水晶般的眼眸閃著清凌凌的冷光,「想必你們還記得昨天,大將的生物公司被襲擊的事情。」

  江戶川柯南當然記得,就是因為這個意外導致他身體變小,而且距離意外發生才過了一天,他怎麼可能會忘。

  只是,藥研為何要在這時候提這件事?

  難道說……

  小偵探心中逐漸浮現一個推測:「該不會,那些襲擊公司的混混裡有……」

  「不錯。」

  藥研的回答印證了他的猜想。

  天宮八重歪了下頭,補充道:「襲擊發生後,我從警視廳的熟人那裡得到了一份資料,那百余人的搗亂分子中,有三分之一,或多或少都與龍組織有過關聯。就算不是龍組織的成員,至少也是他們收放高利貸的對像、或者曾經群毆過的人。」

  「是這樣。」江戶川柯南松開眉,天宮八重的回答解釋了她並非算計到了一切,這讓江戶川柯南有些安心。要是連綠之氏族的N級干部被自己人所殺這件事,都在天宮八重的預料之內,而她卻選擇了視而不見,放任其發生,那江戶川柯南可能會懷疑自己加入組織的行為,是否是正確的了。

  望著松了口氣的小偵探,天宮八重不動聲色地揚起唇角。

  她的確計劃著讓綠之氏族的人自相殘殺,只是她沒想到,對方會在小偵探和琴酒面前出現。為了不讓江戶川柯南不安,她刻意隱瞞了這點。

  這時,安室透也開口說道:「昨天晚上,Boss給我下達了新的命令,要我去跟蹤龍組織的一位干部。對方就住在他們組織據點附近的居民樓,我在他家旁邊的咖啡店找了份兼職,他來店裡吃早飯時,我借機往他的袖口放了追蹤器和迷你攝像頭,這些都是組織開發的新產品,24小時內就會徹底消失。」

  這句話向琴酒和柯南解釋了他為什麼會出現在一家咖啡店裡,還當上服務生。

  琴酒瞥了眼安室透。

  藥研也說:「當然,為了避免被綠之氏族的殺手發現,我在他察覺之前取回了攝像頭。」

  只不過他是裝成被街頭不良圍毆的文弱中學生,才能接近他們。為了讓效果更加逼真,他還找到貝爾摩德,在自己臉上化了一套特效妝容,貝爾摩德那時候還在鳥取別墅裡,和朗姆徹夜審訊綠之氏族的漏網之魚,幸虧藥研並非常人,腳步輕快,一來一回不需要很長的時間。

  而結果,就是大家現在看到的視頻了。

  琴酒咬著煙冷哼了一聲。

  「龍組織……我看他們是死到臨頭了。」

  「別這麼說。」天宮八重輕笑著搖頭,「他們加入了王權者的陣營,成為對方手裡的一把刀,這和其他組織比起來,可要有排面多了。」

  雖然她是笑著說出這句話的,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

  「哼。」

  琴酒閉上眼睛,冷笑道,「既然成為別人手裡的一把刀,那就別怪我把他們折斷。」

  安室透也眯起眼。

  在這一刻,江戶川柯南忽然感到後背一涼。

  仿佛客廳裡的氣氛在一瞬間翻轉了,原本大家都是其樂融融地交談著情報,除了琴酒和波本因為在天宮八重的事情上關系惡劣以外,其他人都沒有太多芥蒂。

  然而,就在琴酒充滿殺意的聲音落下後。

  江戶川柯南感覺所有人眼中,都多了一份認真。

  連性格溫和的諸伏景光,和看起來弱氣的中島敦,都微微嚴肅了神色。

  這就是……組織嗎?

  盡管在內部可以爭論不休,相看兩厭,但是在遇到外界的挑釁時,他們就會向世人證明他們不可侵犯的尊嚴。

  小偵探瞪大雙眼,隨著黑衣組織露出截然不同的團結一面,他的心髒也開始劇烈跳動,就好像他也加入到了接下來的大戰一般,開始興奮起來。


第六十六章

  「所以?你也要加入這次的計劃?」

  開始修復被破損的裝修的雪鸮生物科技中, 雪莉拿著一只采血管,扎進江戶川柯南瘦瘦的胳膊裡,抽了一管血。

  見小偵探目光好奇地打量實驗室中的環境, 雪莉垂下眸,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 「Boss同意了嗎?」

  「當然。」

  江戶川柯南點了點頭,答道,「我也負責一個片區。」

  片區?

  雪莉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江戶川柯南,拿著他的血轉身回到實驗台前, 淡淡吐槽道:「不管怎樣,你們只要別牽扯到我這邊就行, 我還要做研究的。」

  她這一說, 江戶川柯南也想起來被襲擊的公司實際上是雪莉的專屬區域。

  好吧。

  他忍不住露出半月眼, 心想這個眼神凶惡的哈欠女也太沒有團魂了。組織即將面臨大戰,居然只關心自己的研究。

  雪莉沒有察覺到他的想法, 低頭開始專心研究起江戶川柯南的血液。他是第一個服下APTX-4869後成功變小的人,稱得上是她實驗的第一個試用者,雪莉對這個小白鼠充滿興趣。

  若不是天宮八重要把他帶走, 雪莉真想把他關在實驗室裡, 從頭到尾研究個透。

  江戶川柯南則是等她抽完血後,用棉簽壓了會兒傷口,見雪莉一聲不吭地低頭觀察顯微鏡中的反應, 自己手臂上微小的口子又很快愈合。轉了轉眼睛,天性坐不住的小偵探決定出去走走。

  恰巧遇上了迎面走來的伏特加。

  伏特加正皺著眉, 似乎焦頭爛額的模樣, 看到江戶川柯南就站在電梯裡, 先是驚訝了一下, 隨後立刻松了口氣。

  「太好了,原來你在這裡啊,柯南君。」

  「伏特加先生?」

  江戶川柯南疑惑地歪了歪頭。

  還未來得及詢問更多,他就被走進電梯的伏特加抓住了後衣領,提了起來。

  江戶川柯南:「……」

  怎麼,他是貓嗎?為什麼是個人就喜歡提他的衣領?

  再次體驗到變小之後的不便,江戶川柯南有些不爽地鼓了鼓臉頰,但還是乖巧追問:「發生什麼了嗎?」

  伏特加按下八樓的按鍵,低聲道:「警視廳來人了。」

  江戶川柯南一怔。

  自從和組織扯上關系後,江戶川柯南就習慣性地把思維帶入到組織這頭,一聽到警視廳來人不像以前那樣淡定,而是心裡下意識驚了一驚。

  「為什麼?」

  莫非組織暴露了?

  伏特加搖了搖頭:「不是,他們是來回訪的,前幾天襲擊組織的那伙人把事情都交代了,他們想問問Boss對此有沒有什麼印像。」

  江戶川柯南:「可是天宮姐姐現在不在啊?」

  而且,按照他目前所知的信息,那些襲擊組織的人,是受到一個名為綠之氏族的組織指示的。這個組織與天宮八重有一些恩怨,因此她肯定是有印像的。

  只不過,這些事情……是能對警視廳說的東西嗎?

  江戶川柯南猶豫了一下,正准備讓伏特加回去,以天宮八重不在的理由回絕他們,就感覺伏特加抓著自己的手晃了晃。小偵探懸在半空的身體也跟著晃了晃,愈發像一只被提著的貓了。

  「一切都交給你了,柯南君。」

  伏特加鄭重其事道。

  江戶川柯南:「???」

  接著電梯抵達了八樓,門開了,伏特加熟練地找到其中一個辦公室,干淨整潔的大圓桌旁坐著兩位小偵探極為眼熟的刑警,正是佐藤美和子和高木涉。

  剛才他們來的時候,伏特加聽聞他們的來意面露難色,說是公司的負責人不在,他需要去找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過來。

  兩位警察十分理解地讓他去了。

  卻沒想到他找了個7歲的小學生過來。

  佐藤美和子:「這就是說得上話的人嗎?」

  伏特加一臉正色:「他是Bo……我們首領的養子。」

  伏特加隨口胡謅了個養子的身份,畢竟江戶川柯南好好的黑發藍眸,與天宮八重那明艷的雙紅配色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對母子。

  好騙的高木涉立刻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佐藤美和子:「……」

  不是,你在這裡原來如此個什麼啊?

  就算這小孩是公司首領的養子,他也只有7歲好不好!!

  佐藤美和子前幾天在犯罪現場見到過江戶川柯南,那時候他跟著一個面相凶狠的銀發男人,還在她們警察破案之前就推理出凶手,佐藤美和子和目暮警部都非常驚訝一個小學生居然有如此強大的推理能力。但與推理能力不同,現在他們要討論的可是公司相關事宜啊。

  如今看到伏特加把江戶川柯南找了過來,她有些面露難色:「柯南君,我們現在要討論的是大人的事情,你能不能把你的媽媽找過來呢?」

  江戶川柯南:「……」

  小偵探著實有些懵逼,天宮姐姐怎麼就成他媽媽了?她看起來分明和自己差不了多少才對。

  雖然心中郁悶,江戶川柯南還是眨巴眨巴那雙水靈的藍眼睛,聲音軟糯地回答:「佐藤警官有什麼想說的,沒關系,我可以代為轉告。」

  佐藤美和子:「……」

  ……

  晚上,江戶川柯南回到鹿生路8號的房子,把從佐藤美和子那邊得來的消息轉告給了天宮八重。

  卻原來,是警視廳從搗亂分子口中問出了一條關鍵線索,佐藤美和子擔心天宮八重沒有防備,便急忙跑過來告知。

  「哦?」

  江戶川柯南走來的時候,天宮八重正懶洋洋地倚著躺椅,她不像往常那樣拿著一本書在看,而是閉目養神,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聽到小偵探的聲音,她慢悠悠地掀起眼皮。

  「你說,他們計劃在新年當天再次襲擊公司?」

  「是。」

  江戶川柯南實在是摸不著頭腦,綠之氏族和天宮八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嗎?為何要在短短十天之內,多次計劃和組織過不去?

  天宮八重則是鎮定地笑了笑。

  其實想想也知道了,逐漸銷聲匿跡的綠之氏族為何忽然出現,頂著被警察抓捕的風險,三番兩次跑來鬧事。

  因為他們背後的主導者,著急了。

  也許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也許是他原本籌備的計劃出了差錯,總之,他著急了。

  宗像禮司曾經提到過,綠之王一直在找赤青兩組的麻煩,他對他們的殺意是真實存在的,否則也不會想辦法去暗殺宗像禮司。

  這就意味著在綠之王的計劃中,赤之王和青之王是可以給他造成麻煩的存在,為了計劃成功,他必須先解決掉這兩個勁敵才行。

  而巧的是,天宮八重曾經也是將要成為赤之王的人選。就算綠之王真的把赤青兩位王權者都弄下台,赤之王這個位置上,也有天宮八重可以隨時替代上去。

  天宮八重想,這就是他著急的原因。

  綠之王大概是從其他渠道得知了天宮八重過去的身份,畢竟在他的眼裡,天宮八重,原本只是青之王找來穩定赤之王的威茲曼偏差值的一個外援,他只把她當成普通敵人。

  如今得知她也有成為赤之王的資質,而且不像吠舞羅的安娜那樣年幼,隨時都可以上位頂替,綠之王一下子慌了,這才會如此急切地露出破綻來。

  天宮八重簡單地思索了一番,隨後揚起唇角:「我能猜到他為什麼忽然行動了。」

  說著,她伸手拿起桌上的高腳杯,裡面搖搖晃晃裝著的是醇香的紅酒。

  江戶川柯南:「天宮姐姐?」

  「按原計劃進行。」

  天宮八重偏了偏頭,「雪莉那邊的事你不必管了,我會派人看守的。」

  江戶川柯南皺了皺眉。

  她的意思是,要放任雪莉那邊被偷家?

  天宮姐姐不是很照顧雪莉的嗎?雖然是個眼神凶惡的哈欠女,但她似乎也是很厲害的科學家,就這麼拿她當靶子,這樣真的好嗎?

  江戶川柯南有些不解,不過他知道,天宮八重應該有她自己的思忖,便也不再說話。

  小偵探轉身回房了。

  看著江戶川柯南離開,天宮八重把高腳杯放到唇邊,唇邊淺淺的笑意收斂了些。

  接下來的計劃,嗎?

  如今已經是年末了,明天甚至是所有人都期待的聖誕節,不論學生還是社畜,都會得到放假的機會。

  而再過五天,就是新年第一天。

  時間不多了。看來她需要加快速度,主動進攻了啊。

  天宮八重仰頭喝下最後一口酒,稍作停頓,才慢悠悠起身,端著已經空了的酒杯走上樓。

  有些意外的,她在書房門口看到了神色擔憂的安室透。

  「波本?」

  天宮八重腳步一頓,看得出安室透有話要與她說,便不再往臥室的方向走,而是轉身進了書房。

  「進來吧。」

  她隨手把空了的酒杯放到書架上,安室透跟在她身後進門,抬手打開了燈,書房內立刻投下明亮的光影,將天宮八重火紅的長發染上一層淡淡的柔霧。

  同樣在燈光下顯得帥氣的黑皮男人卻只是皺起眉,露出認真的表情:「Boss,我有很重要的情報要說。」

  天宮八重挑眉:「你說。」

  安室透今天從自己的下屬風見那裡,拿到了案件最新的進展。上面說綠之氏族還會對組織發起進攻,這讓安室透感到驚訝,他驚訝於對方如此執著的同時,也生起幾分不安。

  這件事,必須盡快告訴Boss。

  安室透全然不顧自己公安的立場,天宮八重遇襲後,惴惴不安的雪莉找到他,提及她給Boss做體檢時發現她所擁有的罕見血型,和她一旦受傷的危險程度。雪莉暗自叮囑他一定要保護好Boss,因此,安室透不願見到因為他的隱瞞,而看到Boss再次陷入危機。

  而聽完安室透的話,天宮八重了然地挑起半邊眉毛。

  她沒有說出江戶川柯南也得到了情報的事,而是若有所思地抬頭,望著安室透灰藍色的眼睛。

  青年眼中帶著真心實意的擔憂,她看著,慢條斯理地笑了笑。

  「波本,我可以相信你嗎?」

  「當然。」

  公安警察挺直後背,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明晃晃的燈光下,青年灰藍色的眼睛看上去無比溫情動人。

  於是黑衣組織的Boss揚起唇,露出一抹滿意的微笑。

  「那麼,明天的行動,你跟我一起。」

  「就讓我們來為這個盛大的節日表演一場美麗的,血色聖誕節吧。」


第六十七章

  聖誕節的早晨, 毛利蘭從被窩裡起來,套了一件寬松的毛衣便快步走到窗邊,一把推開窗戶, 迎著撲面而來的寒冷探出頭去,深深地吸了口新鮮的空氣。

  這是一個沒有下雪的聖誕節,道路上干干淨淨,只有來往的行人裹著自己厚厚的大衣匆匆行走著。少了點綴街道的白色積雪, 看起來就少了幾分節日的隆重氣息。

  不過, 這也不算什麼。

  在心裡稍稍遺憾了幾秒,黑發少女就重整旗鼓, 輕聲對自己說了一句。

  「聖誕節快樂!」

  她關上窗戶, 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然後邁著輕快的步子走下樓:「爸爸,早上好!啊,早飯吃火腿三明治怎麼樣?」

  整日閑著宅在家裡的毛利小五郎放下報紙, 看了看門外表現得異常興奮的女兒:「我是沒問題……話說回來, 蘭,你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當然要開心啦,畢竟是這個節日啊。」

  「哼。瞧你高興的那個樣子。」毛利小五郎從桌上抓了一顆瓜子來啃, 他與毛利蘭不同,對於這種每年都要經歷一次的節日沒什麼興趣。見女兒欣喜雀躍,他撇撇嘴,輕蔑地說,「多半又是被那個臭小子邀請去哪裡玩了吧?那個小鬼,我看他對你就是不安好心!」

  說完, 他半天都沒聽到毛利蘭的回答。

  愛女心切的毛利·老父親·小五郎頓時就有了個不祥的預感。

  「那個臭小子, 該不會真的對你說什麼了吧?!」

  「不是——你在說什麼啊爸爸!我跟新一不是那種關系!」

  從廚房裡扔出來一根未削皮的胡蘿蔔, 毛利小五郎急忙躲了一下,就見那根胡蘿蔔啪嘰掉到了地上。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廚房,四肢並用,盡量不發出聲音地走過去撿起被當成武器的胡蘿蔔,這時,他聽到廚房裡發出猶猶豫豫的一聲回答。

  「只是……」

  只是?

  毛利小五郎頓時嚴肅了表情,仔細豎起耳朵。

  「只是,新一他……這幾天都不知道去哪裡了。他說要去調查一個案子,就直接休學消失了,好不容易中島同學回學校來了,他卻又走了。真是的,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麼!」

  毛利蘭憤憤地吐槽,但說著說著,她慢慢放下手裡握著的菜刀,不鏽鋼做成的洗菜池映出她失落的臉龐。

  「到底去哪裡了,新一。」

  大抵是因為今天是聖誕節,毛利蘭不由自主地開始關心起,自己那個消失了好幾天的幼馴染。

  而另一邊。

  「阿嚏——」

  毛利蘭心心念念的幼馴染,正以一個小學生的身體,小聲打了個噴嚏。

  江戶川柯南擦擦鼻子:「奇怪,感冒?」

  坐在一旁的諸伏景光笑道:「也許是有人在念你。」

  江戶川柯南:「……」啊這。

  要說現在有誰會想到他(大號)的,除了他的父母外,就只有毛利蘭那一個人了。

  只是,為什麼蘭會在這個時候忽然想到他?

  江戶川柯南還來不及思考,就見琴酒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

  ——好吧,其實他並沒有氣勢洶洶。只不過琴酒平日都擺著一副冷冰冰的臉,盡管江戶川柯南已經和他相處了幾天,也處出感情了,但在看到他出現的那一刻,心髒還是下意識地緊了緊。

  總感覺他下一秒就會拔出槍來攻擊同伴。

  見他進來,諸伏景光轉過頭:「人員都准備好了嗎,琴酒?」

  琴酒冷淡地瞥了眼餐桌邊坐著的兩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警告道:「抓緊時間,我不會等你們兩個。」

  說罷他轉身上了樓。

  「我這就來!」

  江戶川柯南急忙抓起安室透最擅長的火腿三明治三兩口吃完,仰頭灌下一整杯牛奶後,匆匆忙忙地從椅子上跳下去。

  餐桌邊,早已閑下來的諸伏景光看了看小偵探離去的背影,起身不緊不慢地開始收拾餐具。

  昨天晚上,天宮八重開了個緊急會議,給他們幾人都分配了任務。而其目標,正是之前襲擊組織的那個龍組織。

  說實話,讓黑衣組織和火野龍之介干上一架,在諸伏景光看來是沒有問題的,他甚至希望火野龍之介能從黑衣組織身上啃下一塊肉來。畢竟,雖然實力和底蘊都不如黑衣組織,但火野的那個龍組織也算是個狠角色了。放眼整個東京,能和火野硬碰硬的黑道組織總共只有幾個。

  畢竟經歷過與FBI的對決,在諸伏景光眼中,天宮八重雖然有掌握大局的能力,但總是喜歡用迂回的方式,設計各種彎彎繞繞的陰謀詭計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雖然也有過讓琴酒直接宰殺FBI探員的出格行為,但那更多是因為琴酒本身殺伐果決的性格,天宮八重其人,看起來更像朗姆,總是躲在組織的背後主導一切。

  而FBI,因為是在異國他鄉,他們的行動天然要弱七分。為了避免他們的身份暴露,才會被組織騎到頭上,吞下苦果自己品嘗。

  但龍組織,或者說,火野龍之介這個人的個性,可比畏手畏腳的FBI要誇張太多了。他向來不懼與警視廳結仇,否則當初諸伏景光也不會受命去調查他。他還不屑於認慫,就算真的得罪了大人物,他也只會用拳頭回應。

  可以說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賬。

  雖然他曾經從池袋被趕出去了,但那是因為有一個情報販子在其中作梗,以龍組織本身的實力,還不至於被池袋街頭的那些獨色幫打得落花流水。如今他們在米花町安家,勢力也逐漸恢復到了以前。

  在諸伏景光看來,天宮八重和火野的性格截然相反,生生相克,他說不定能讓組織狠狠跌一跤。

  ——在看到計劃之前,諸伏景光是這麼想的。

  然而天宮八重這一次徹底拋棄了以前對待赤井秀一時的隱忍和婉轉,直接大手一揮,給琴酒安排了最好的狙擊手和武器,告訴他隨意去鬧,出了什麼事有她在背後兜著。

  這出乎意料的行動讓諸伏景光驚訝不已。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天宮八重為何會忽然風格大變地對待敵人。

  在天宮八重眼裡,這根本不是問題。

  因為有藥研帶來的情報,組織順利定位到龍組織的據點,就在東京塔不遠處的一個剛剛翻新的辦公樓裡。

  知道了地點,那就沒有什麼好猶豫了。畢竟對方可是計劃著五天之後搞個大新聞的,組織又怎麼會眼睜睜看著他們為所欲為呢?

  不把主動權交給對手,這是天宮八重昨晚發布命令時的最後一句話。

  從江戶川柯南和安室透那裡得到情報之後,她立刻就決定主動攻擊,不打算留給對手一絲機會。何況他們的敵人還是一個掌控了互聯網的黑客高手,時間拖得越久,對組織這邊就越不利。

  而且,在天宮八重看來,火野龍之介並不是一個多麼硬氣的首領。

  藥研拍到的視頻,她只給他們看了一部分,只放到綠之氏族的殺手出現就停止了,沒有放到後面火野舔著臉去討好對方的那一段。

  也許他以前是個名聲赫赫的家伙,但現在的他早已不同往日。他與綠之氏族的地位完全是不平等的,別說是和綠之王了,就是在綠之氏族的一個殺手面前,他都低如塵埃。

  天宮八重推測,火野龍之介被池袋趕出來後,也許是為了盡早東山再起,選擇投靠綠之氏族。而隨著時間推移,他被綠之王徹底馴服,成為了他手下的一條狗。

  「雖然是狗,但是,既然那麼喜歡咬人,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輕描淡寫地說出這樣一句話,天宮八重對著鏡子打理好頭發,起身來到窗邊,靜靜地看著琴酒和諸伏景光四人開車離開別墅。

  溫暖舒適的陽光灑在窗台上,隔著透明的玻璃,她暗紅的眼眸仿若被潑上一層淺淺的金子。

  ……

  正如天宮八重所說的,今天,她會送給龍組織一個永生難忘的聖誕節。

  翻新的辦公樓裡槍聲大作,裡面的人員四散著想要逃跑,卻躲不掉琴酒和諸伏景光的子彈,在辦公樓外面,相隔甚遠的兩棟高樓裡,還分別坐著基安蒂和科恩兩人。一時間,小小的辦公樓化為人間煉獄,那些曾經參與過襲擊組織的人,都在轉瞬間被死神收割了生命。

  火野龍之介甚至剛來到據點沒幾分鐘,連椅子都沒做熱,就被迫面臨狼狽逃竄的結局。

  當然,龍組織裡也不全是廢物。否則他們也不會在東京占有自己一席之地了。

  很快就有幾個忠心的部下趕到現場,出手救下了火野,令人驚訝的是,他們竟然是異能者,且實力相當不錯。

  諸伏景光皺了皺眉,急忙轉過身要支援琴酒。

  但琴酒不愧為組織第一的強者,他並非異能者,卻擁有許多和異能者交戰的經驗。他扭頭躲過其中一人的攻擊,上前幾步,用自己的力量直接折彎了對方的胳膊。

  「啊啊————!!!」

  在凄厲的慘叫聲中,他抬手開槍。

  見此情景,火野也明白他在琴酒這邊是討不到好處了,便急忙腳步趔趄地爬起來,借著躲避的人群作掩護,自己跑了。逃跑過程中他還順手拉過自己的一個部下,讓他為自己擋槍。

  這不把同伴放眼裡的行徑讓龍組織的其他成員感到心寒,他們心中的戰意頓時消散了幾分,還有人萌生退意,開始往火野的反方向跑。很快他們就發現,那個一頭銀發的殘忍殺手只盯著火野,全然不顧旁人,他們趕緊躲得更遠了。

  然而,就在琴酒解決掉眼前的障礙,拿槍瞄准了火野,即將擊中他的大腿時,一道綠光化成的利刃,忽然從斜上方射了過來,不偏不倚,恰好把琴酒手中的狙/擊/槍劈成兩半。

  琴酒霎時眯起眼。

  趁他愣神的瞬間,火野跑到牆角的一處空白地方,手在牆壁上摸來摸去,很快就摸到了一個開關。他趕忙按下,光滑的牆壁上立刻突出一個通往外面的暗門,他閃身跑了。

  「嘖。」

  琴酒低聲咒罵了一句,但他來不及追上,因為綠之氏族的那個殺手已經趕到現場了,剛才阻止琴酒的人也是他。

  他踏步上前,和綠之氏族的殺手纏鬥起來。

  伏特加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像是早有准備,把手機中已經寫好的火野龍之介逃跑的消息傳了出去。

  另一端,江戶川柯南看了眼手機。

  他收起手腕上特制的手表,這是一個特制的手表型麻/醉/槍,還有腳上一雙腳力增強鞋,這些都是他為了變小後也能方便行動,委托阿笠博士幫他制作的,沒想到今天立刻就派上用場了。

  此刻,江戶川柯南正身處交通部的一個房間裡,面前是一整個牆壁的監視器,和碩大的操控台,他越過被他用足球和麻醉針弄暈的交通部的交警,走上前,跳到椅子上去。

  他開始在操作台上擺弄按鍵。

  火野成功跑出來了,他一邊慶幸自己跑得快,一邊用力踩下油門,打算盡快找到他和綠之王聯絡的安全屋,到那兒尋求綠之王的庇護。

  一路上,火野龍之介注意到和他同行的車越來越少,雖然現在還沒有到社畜上班的時間,但這個情形似乎不太對勁。

  火野心生疑惑,尤其是當他拐過第八條十字路口時,他的周圍甚至是空無一人,沒有任何汽車和人出沒的影子。

  不對勁。

  火野急忙踩下剎車。

  他握著方向盤,呼吸開始加重。這位曾經的米花之龍,此刻早已被未知的敵人嚇得脊背冰涼,他緊張地望著兩側,警惕著隨時都可能出現的動靜。

  這時,他注意到頭頂一閃一閃的紅綠燈。

  火野龍之介猛然瞪大雙眼。

  難、難道說,黑衣組織操控了信號燈,把所有不相干的車輛,都用信號燈的紅綠信號引到別的道路上去了?所以他的周圍才會一輛車和人都沒有?

  這怎麼可能?這種國家級別的交通設施,區區一個黑衣組織,怎麼可能輕易就能碰到?

  而且,就算引走了車和人,這周圍的店鋪、居民呢?想要布置出這樣大的空白區域,別說是黑衣組織了,就是王權者恐怕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做到,他們到底是怎麼……

  「怎麼不可能。」

  空蕩蕩的街角,忽然傳來一聲嘲諷的回答。

  火野龍之介心髒一跳,急忙轉頭去看,卻發現剛才還空無一人的街角,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身著黑色長裙的女人。

  她側著身,眼中帶著淡淡的譏諷。

  「你做不到的事,可別以為我和你一樣做不到。」

  女人的語氣輕描淡寫,唇角噙著一抹不屑的笑,似乎並未把火野這樣的人看在眼裡。

  火野緊緊抓著方向盤,女人說出的話語仿佛刺中了他心中的痛,激得他額頭青筋蹦起。

  偏生那頭,紅發女人還在繼續說道:「可別把我和你相提並論。就是放在以前,你這樣的人在我眼裡也算不上多麼有能耐,龍之介,不,我看,你應該被稱為蟲子才對。被傲慢的王權者操縱的一只,矮小又可憐的蟲子。」

  「!!!!!」

  如此尖銳的話語,讓火野霎時拋棄了所有理智。

  他眼睛通紅地盯著前方,一腳用力地踩下油門。

  只聽吱呀一聲,輪胎與地面摩擦出讓人牙酸的聲音,白色小貨車飛快地朝天宮八重所在的方向衝過去。


第六十八章

  從一開始, 天宮八重就知道,火野龍之介並非其他人想像中的那樣可怕。

  他只不過是個被現實的打擊壓迫得彎折了腰的男人罷了。

  因而,天宮八重刻意用尖銳的詞語挑釁對方,去攻擊對方心底最脆弱的點。而當她說出那個「蟲子」的比喻後, 果不其然, 火野龍之介氣得眼睛都紅了, 在車內狼狽到幾近失態。

  只不過,她沒想到對方居然直接踩著油門朝她開來。這樣出格的行動, 倒是讓天宮八重有些驚訝。

  ——當然, 也只有驚訝。

  她從來不會只做一手准備。因此,當看到白色小貨車突然失控般的極速駛來時,她略微挑高了眉, 接著便像是被逗樂了般, 微微揚起唇角。

  火野龍之介來不及分析她這個反應背後的緣由,就聽到一聲輕不可聞的響動, 緊隨而來的是什麼東西炸開的聲音。他怔了一秒,被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徹底搞暈了頭。

  只見原本急速前行的小貨車,忽的停頓了一下, 由於巨大的慣性,車頭向下壓,在地面滑行發出吱呀吱呀的難聽聲音,接著車屁股翹了起來,連人帶車直接向前翻倒。

  天宮八重側身讓了讓位置。

  白色小貨車便以一個以屁股搶地的姿勢猛地扎進路邊的珠寶店裡。

  店鋪的玻璃應聲碎裂,珠寶店內立刻警鈴大作,在空蕩蕩的街區內顯得格外刺耳。但周圍早已經沒有人了, 這樣刺耳的警鈴聲也只能在幾個人耳中回響。

  天宮八重慢條斯理地走上前, 瞥了眼因為破了個洞而開始漏氣的車前輪胎。從頭到尾, 她臉上的神色都沒有變化。

  從十字路口的反方向,安室透那輛標志性的白色馬自達緩緩駛來。車上的男人一只手掌著方向盤,另一只手還拿著未收起來的手/槍,看著站在街邊的天宮八重,他眼中寫滿無奈。

  「這樣挑釁的行為太冒險了,我也不是每次都能瞄准他的輪胎。請您下次千萬注意自己的安全,Boss。」

  天宮八重轉頭看了眼安室透,輕笑道:「放心,你若是不在,我就不會出來挑釁他了。」

  天宮八重說這話時沒有半點猶豫,說完後她收回視線,重新打量起翻倒的貨車。剩下安室透愣在原地,被這句包含著無條件信任的話語擊中了心髒。

  他深吸一口氣,從車上走下來。

  周圍回響著刺耳的警報聲,但天宮八重和安室透誰都沒有理會它。

  由於小貨車的車胎被安室透擊中,在空中劃出一道完整的弧線,最後以車尾落了地。此刻車前身有一半露在店外,輪胎懸在半空做著無用的轉動。

  火野龍之介身上倒是系著安全帶,但是在這樣的慘烈現場,他就是保護得再周全,也無濟於事。

  光頭男人的上半身僵硬地癱出車窗,兩只胳膊無力下垂,布滿被碎玻璃扎出的深深傷口。他閉著眼,意識雖然還在,但也離昏迷不遠了。

  火野龍之介的大腦被車禍後的耳鳴和眩暈塞滿,珠寶店的警報聲無法傳到他耳朵裡,但隨著身體逐漸虛弱,他感覺自己的神經反而變得敏銳起來。

  視線中光影明明滅滅,他感受到地面微弱的震動,似乎有人踩著高跟鞋走到他身前,居高臨下地低頭看他。對方的身體擋住天空的光,投下一片陰影,還帶來了逼仄的壓迫感。

  「火野龍之介。」

  女人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膽敢襲擊我的組織,你應該知道你的下場吧?」

  此時此刻,火野龍之介是真心想要對她狠狠啐一口唾沫,硬氣地告訴她自己不怕死,要殺要剮隨她的便。

  但他沒有那個勇氣。

  自從龍組織從池袋被趕出去後,勢力和地位就大不如從前。為了復仇,火野拋棄自己的尊嚴,加入他以前看不上的所謂「正派」的王權者氏族裡。這幾年來,他替綠之氏族做了很多事,有綠之王的照拂,他的生活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不僅在米花町生根發芽,還擁有了比以前更多的下屬。

  但人員一多,聲音也開始雜了起來。新加入的伙計裡有一半都是衝著綠之王的名聲來的,而不是為了他。別看他們表面恭恭敬敬地喊著「龍哥」,私底下真不知道是怎麼嘲笑他的呢。

  這些事情,火野都知道。但他舍不得反抗,畢竟綠之王給他的實在太多了。

  被安逸生活消磨了鬥志的火野龍之介,如今非但不再是以前的「龍哥」,更是徹底變為綠之王腳下的一條狗。他只敢在心裡噴灑毒液,暗地裡狠狠咒罵綠之王,卻不敢把他的不滿表現出來——哪怕是在龍組織的據點裡,他也不敢。因為據點裡還有一位綠之王安排過來的眼線。

  而襲擊黑衣組織這件事,也是綠之王命令他去做的。

  在動手前,火野龍之介可沒想到黑衣組織的膽子居然會大到這種程度。就算他們是國際上赫赫有名的犯罪團伙,可是這裡是日本,王權者在這片土地上就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權力,他們怎麼敢在這裡和王權者硬碰硬?

  卻沒想到,對方不僅直接發起反擊,還鬧得如此之大。

  要是早知道黑衣組織這麼不好惹,火野就不接下這個任務了。當初為了得到好處,不假思索接下任務的火野龍之介哪裡猜得到,黑衣組織的態度竟然如此強硬,即使面對王權者也絲毫不怵。

  如今報應打到頭上了,火野認定這些都是綠之王帶來的,他心裡把坑他的綠之王罵了個狗血淋頭,臉上卻飛快地做出認慫的表情。

  「不、不是我……」

  「我不知道你們的來路,這些都是、都是別人指使我干的,和我沒關系……我可以告訴你他的名字,只要你放過我……」

  事到如今,他還抱著僥幸心理,想要把矛頭引到別處去。

  然而,看著他這幅膽小如鼠的模樣,天宮八重卻只是輕蔑地笑了笑。

  「比水流招來的部下,還真是和他一個性格。」

  火野龍之介:「……什……」

  直到此刻,他終於意識到,黑衣組織從一開始就知道他背後的勢力,而他們也沒打算放過他。

  說不定就連他的垂死掙扎,在他們眼裡都只是一個笑話。

  一瞬間,巨大的羞恥裹挾著過去一直被壓抑的不平衡,讓火野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幾乎要徹底噴發出來。

  這時,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似是覺得再和他對話下去也沒用了,輕輕抬手扯過什麼東西。下一秒,在火野已經失去焦距、只剩白茫茫一片的視線裡,忽的多出一抹黑色的影子。

  那是一塊罩在他頭上的布。

  火野:「?」

  他被血液充斥的腦袋轉不過彎來,只能被動地接受外界傳來的信息:一塊巨大的布遮住了他露出來的半截身體和翻倒的小貨車,黑衣組織Boss的腳步聲從近到遠,來到一個較遠的地方才停下,然後是擰開瓶蓋的聲音;叮咚一聲,瓶蓋落地的聲音;以及……

  嘩啦啦——

  有什麼東西,澆到了布的表面。

  火野的心髒立刻被揪起。

  在黑手黨浸淫多年的他,立刻明白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會被燒死。

  那澆到頭上的東西是汽油,熟悉如火野,他已經聞到那股刺鼻的汽油味道了。

  一想到自己變成一具無人認領的焦炭,火野就感到萬念俱灰,他想要大聲呼喊求救,可這附近的人早已被黑衣組織驅散,沒有人會聽到他的聲音的。剛才他撞車的聲音可一點不小,若放在別的地方,早就有人幫忙叫救護車了。

  可這裡沒有。

  莫非,這就是她的目的,她刻意趕走所有人,就是為了把他活活燒死在這裡?

  過去都是被人追捧的老大,如今忽然變得孤立無援,這強大的落差感讓火野龍之介感到羞惱。他緊緊咬住下唇,聽著汽油一瓶接一瓶地倒在自己周圍,過多的汽油甚至順著地面流過來,他感覺身上的衣服逐漸開始打結。

  他想要動動身體,卻無法做到,剛才和黑衣組織的Boss聊了那麼久,被她拖延了時間,現在他的身體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發冷,連說出最後一句話都是奢望。

  正在這時,他聽到另一個男人走上來,火野依稀記得,那個男人是她的部下。

  似乎是和黑衣組織Boss交談了幾句,然後女人的腳步聲遠去,留下那個男人走到他旁邊。男人隨手擦開打火機,機蓋與金屬機身碰撞,發出清脆的一聲。

  火野霎時陷入絕望之中,強烈的求生欲緊緊拉拽著他的神經,逼得他拋棄了原本的尊嚴,尖聲大叫起來:「不——不要!不要!!你放過我,我什麼都答應你!!!!!!」

  空蕩蕩的街區,一時間只剩他那認慫的尖叫。

  火野並未察覺到,珠寶店的警報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下。

  他尖叫完,全身的神經都緊緊繃起,生怕下一秒對方的打火機就會落到自己頭上。

  但對方沒有,火野立刻抓住這短暫的空檔,說出了一大段求饒的話。也許是他滑跪的速度太快,話音未落,火野龍之介就聽到遠處傳來女人不屑的笑聲。

  「真有意思。」

  天宮八重不甚在意地笑了,「這些話,你對比水流也說過一次吧。」

  別看這家伙認慫時有多麼誠懇,實際上,從他嘴裡蹦出來的都只是些陳詞濫調,沒什麼可信度。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見此情景,天宮八重更是覺得無聊:「看看你現在這幅表情吧,多麼低三下四、又卑微畏縮的表情。火野龍之介,你覺得我憑什麼會接收你?就憑你會舔人?」

  火野閉上了嘴。

  她說中了。他的心中愈發絕望,明白自己那些招數在黑衣組織的Boss面前根本不頂用,看來他今天不得不栽在這裡了。

  此刻,火野龍之介內心湧上的不只是絕望,還有深深的後悔。要是早知道當初跟著綠之王會發生這麼多糟糕的事,他就不會……

  如果可以重新選一次,他一定……

  過了一會兒。

  那抹即將收割他生命的火苗,最終還是沒有落下。

  絕望到了極點的火野,還來不及喘氣,就感覺自己光滑的頭皮一涼,頭頂的布掀開,陽光再次照射進他的眼睛裡。

  他狼狽地躺在地面,黑衣組織的Boss則穿戴整齊,姿態優雅地站在他身前。

  樣貌昳麗的紅發女人低頭,以一個絕對勝者的姿態看著他,緋紅的眼中帶著淺淺的嘲弄。

  「想活下來嗎?」

  火野用盡全身的力氣擠出一句「想」。

  「那太好了。」

  天宮八重彎了彎眸,故作欣喜地道,「你若是能幫我誘騙到比水流,我就留你一命,可若你任務失敗,我就讓你和你的名字一樣變成真正的焦炭。如何,你做得到嗎?」

  她說話時帶了點可愛俏皮,但在火野龍之介聽來,這句話只是一個威脅。

  他要是不答應……開玩笑!他哪裡敢不答應,他整個人可還泡在汽油裡呢!

  因此,火野只好點頭。

  「我、我答應你……」


第六十九章

  得到了火野的回答, 天宮八重總算是放過了他。

  看著安室透通知人來回收這枚誘餌,天宮八重轉頭,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出去。

  交通部中, 江戶川柯南收到命令, 開始熟練地將操控台上被改變過閃動頻率的信號燈一一恢復原狀, 大約過了十分鐘, 那些信號燈就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變回了原本的設置。

  隨後, 他用過來前從琴酒那兒拿到的軟件修改了交通部的監控,消除自己出現的蹤跡。

  做完以上這些事情,牆壁上掛著的時鐘還沒有過8點。

  今早發生的一切都在轉瞬之間, 從黑衣組織對龍組織發動攻擊,到火野龍之介逃跑, 再到天宮八重的威脅, 直到結束也沒有超過一個小時。江戶川柯南收起自己的手表,穿過地上昏迷的人群走到門口,踮起腳尖轉開門把手,探頭看了看門外。

  走道上行走的交警還不是很多。

  他趕忙找了個空檔悄悄溜走。

  出門後, 江戶川柯南輕車熟路地找到後門停靠的汽車, 打開門鑽了進去。

  貝爾摩德在車裡等待已久,見他歸來, 疼愛地揉了揉小偵探的腦袋。

  「辛苦了, 柯南君。沒有被發現吧?」

  江戶川柯南被她過分溫柔的眼神看的頭皮有些發麻, 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嗯, 沒事」。

  小偵探有些疑惑,他和這位叫貝爾摩德的組織成員應該是第一次見面才對, 但小偵探從她身上感受到了超出正常交往範疇的關注。

  就好像在貝爾摩德眼裡, 他就是她失散多年的親兒子。

  這讓江戶川柯南十分不解, 要知道,連組織中與他認識最久的天宮八重——好吧,其實天宮姐姐也只是和他多見過一面而已。

  可即便是這樣,天宮八重對他的態度也仍在正常社交距離裡。

  貝爾摩德,又是為什麼這麼關照他?

  雖然江戶川柯南滿腔疑惑,但在貝爾摩德面前,他還是沒有流露出異常。貝爾摩德這時也摸夠了他的小腦袋,開口道:「這邊的工作結束了,我把你送回去吧。」

  「誒?」

  江戶川柯南一驚,不可思議地問道:「為什麼?我不能參加之後的事情了嗎?」

  「不行。」貝爾摩德歪著頭,好整以暇地道,「好孩子到睡覺的時間了。」

  江戶川柯南:「……」睡覺?

  他轉頭,看了眼車窗外天光大亮的街景。

  再轉頭回來,小偵探看著貝爾摩德的眼中多了一份控訴。

  「我明明都幫天宮姐姐做了那麼多事了,她為什麼不讓我參加嘛?」

  別看江戶川柯南做的事情只是簡單的破壞信號燈,實際上,這件事要做好的難度是非常高的,需要背後操盤者用紅綠燈的轉換引開其余不相干車輛,還要卡著時間,讓火野龍之介的車子順利通過一條條街道,最終抵達他們安排好的那片空白區域。

  這相當考驗操控者的能力,他需要對東京市的道路有很深的了解,還要有出色的邏輯能力。

  一開始,天宮八重沒打算把這件事交給他。是昨天晚上江戶川柯南洗完澡,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一邊路過走道,偶然間聽到了樓上的拐角處有人說話的聲音,這才自告奮勇地想要報名參與。

  潛入交通部,打暈監控室的人員,還要利用他們昏迷的時間改變信號燈變化的頻率。若是放在以前,滿懷正義的小偵探絕不會做這樣違反秩序的事情。但是,如果他們是為了解決更大的危機才去破壞信號燈,那麼兩害相權取其輕,江戶川柯南當然會選擇更有公理的一方。

  而且,江戶川柯南相信,組織裡除了他,沒有人能做到這件事——不對,琴酒先生和波本哥哥也許可以做到,但他們兩人可是戰鬥組的!

  於是這個麻煩的差事,最終還是落到了小偵探頭上。

  幸而他做到了,還做得十分完美。

  因此,他對天宮八重居然要把他踢出接下來計劃的行為表示了強烈的不滿。

  「為什麼不讓我加入嘛?這是過河拆橋!」

  「這是Boss的命令。」

  「嗚……」

  看著鼓起腮幫子,看起來圓圓萌萌的小偵探,貝爾摩德眼中多了一分慈愛,和不易察覺的擔憂。

  貝爾摩德是今天早上才看到這位組織新晉成員白干的。

  在此之前,她只聽說白干是個7歲的小學生,因為救了Boss一命才獲得了加入組織的機會。據說他還有個天才的大腦,能和琴酒平等交流,還不帶害怕的。

  貝爾摩德和朗姆都對這個奇特的男孩不怎麼好奇,只是分別嘲笑了一下身為Boss寵兒的琴酒,事到如今居然淪落到要和小學生搭檔的地步。

  直到她今天見到了他。

  只一眼,貝爾摩德就認出這個男孩,正是曾經在紐約救過她的那兩個孩子之一,工藤新一的幼年形態——她曾在好友工藤有希子的手機相冊裡看到過,工藤新一小時候的照片,黑發藍眸,白白嫩嫩的一個奶團子,可愛到讓人萌化。

  而現在,那個可愛的奶團子,就站在她面前,用一種小學生的年紀不應該有的成熟眼神和她對視。

  然後,他歪著頭,甜甜一笑。

  貝爾摩德的心馬上就化了,原本逐漸浮現的擔憂和警惕都被迅速拋到腦後,直接彎腰抱起了小偵探。

  看到貝爾摩德臉上露出詭異的慈母笑容,她身後路過的鋼鐵直男琴酒腳步驟停,冷冰冰地拋下一句:「醜死了。」

  那時候貝爾摩德沉浸在干兒子(?)太可愛了的想像裡,懶得和琴酒計較,如今心情平復下來,她倒是恢復了冷靜,開始擔憂起江戶川柯南加入組織的目的。

  雖然現在這個Boss比烏丸更好說話,但貝爾摩德也不願見到江戶川柯南在組織的泥潭中越陷越深。她希望他能盡早脫離組織,因此,她不想讓他加入組織接下來的行動中去。

  念及此,美艷的銀發女郎不等小偵探說話,便主動替他拿定了主意:「回去吧,亞力酒還在別墅裡等你呢。」

  江戶川柯南後背一垮,只得悶悶回答:「那好吧……」

  ……

  就在交通部後門發生母慈子孝的交談時,東京塔附近的辦公樓,已經被組織清理的差不多了。

  綠之氏族的那位殺手,最終還是沒能從琴酒手中逃跑。

  第一次交手時,是他偷襲琴酒,占了上風。但這回兩人是正面交鋒,哪怕這位綠之氏族的殺手擁有移形換影的異能,在絕對力量的琴酒面前,所有花裡胡哨的逃跑路線,都變成了投機取巧。

  琴酒不是第一次和異能者交手——當然,這也不會是他最後一次。過往的戰鬥中他積累了許多和特殊人群的交戰經驗,那些經驗把他在鬼門關邊上反復拉扯,最後通通化為他健壯軀體上的一塊傷疤。

  因而,雖然琴酒是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卻能夠憑借強大的握力和絕佳的身體素質,僅靠一雙手,一把槍,就把綠之氏族的殺手擊斃在自己槍下。

  諸伏景光收起槍,他這邊也解決的差不多了。

  「火野龍之介已經入網。」伏特加及時傳達了天宮八重的短信,「Boss要我們別留活口。」

  他這句話說的有些遲了,此刻,翻新的辦公樓裡除了他們三人,還有誰是活著的呢?

  那些參與過襲擊生物公司的人、那些曾經也跟著火野干過壞事的人,如今倒是再也風光不起來了。

  待他們確認沒有活口了,伏特加就通知遠方兩位狙擊手也撤離。

  於是在這個聖誕節寒冷的清晨,黑衣組織派出的五位干部,只花了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就徹底消滅了又一個地下組織。

  而此刻,城市甚至剛剛開始熱鬧。

  天宮八重側靠著椅子,神色淡漠地看著窗外。

  她正身處黑衣組織的一處秘密醫院裡,火野龍之介雖說是被她恐嚇了一番,但也著實受了重傷。為了讓他一會兒不用爬著去見綠之王,天宮八重特地找人來給他做個手術,治治傷。

  安室透和負責做手術的醫生簡單地吩咐了幾句,轉身朝這邊走來。

  天宮八重這會兒正發呆呢,聽到他穩健的腳步聲,微微側頭,瞥了眼自己的部下。

  這一看,倒是讓她驚訝起來了。

  安室透平日總是喜歡穿潮流風的休閑服,看起來像個童顏的青春大男孩,或者是穿酷似服務生的黑馬甲。而今天,也許是因為節日特殊,他竟然換了一身正式的灰色西裝,打著深灰色的領帶,修身舒適的白襯衫襯得他整個人更顯氣質。

  和往日的印像倒是不同了。

  「領帶顏色不錯。」她伸出手輕輕一指安室透的胸前,「今晚有約嗎?」

  安室透未曾想到天宮八重會忽然提到這個話題,著實愣了一下,下意識想了更多。隨後他意識到這兩句話之間的邏輯,嘆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的笑起來。

  「沒有。」

  他隨意地笑道:「何況就算我今天打扮的得體,也不代表今晚就一定有約會吧。」

  天宮八重:「單身狗的言論呢。」

  安室透彎著眸笑:「是是——反正組織的大家都是單身,誰也不比誰厲害。」

  天宮八重:「……」

  這句話還真是有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狠勁。

  同樣沒有人約的天宮八重聳了聳肩。

  「即是如此。」她思索片刻,忽然笑了起來,「你今晚就和我約吧。」


第七十章

  一句近乎調情的話, 就這樣輕飄飄地落了地。

  安室透張了張嘴,干巴巴地重復道:「陪……陪什麼?」

  天宮八重微微側頭:「難得的日子,就當是作為聖誕節的禮物送給你。」

  安室透:「原來是禮物嗎?那……」

  「我定了酒店的房間, 那裡的話, 風景會更好一點。」

  安室透:「……」

  剛剛舒展開的淺笑瞬間凝固住, 安室透整個人都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知道天宮八重說的話應該另有深意。只是,這樣幾乎等於約會邀請的話語,就這樣直白的從他心儀的女人口中說出,饒是安室透,也不禁感到一陣心顫。

  如果她真的……

  這時,有個穿淺綠色手術服的醫生匆匆朝這邊走來,打破了此處的安靜。

  「波本大人。」

  醫生對著安室透點一點頭, 他是組織中還不知道Boss真面目的那一批人,因此只當天宮八重是波本帶來的人。他手上還沒有套上醫用手套,看來是還沒進入手術室。

  「病人兩條腿的骨頭受損比較嚴重, 要徹底治好, 還需要休養半年的時間。另外他右腿的膝關節受到車禍影響, 缺失了一塊, 要想讓他恢復健康,必須要植入定制的人造骨頭。我們醫院目前和東都大學工科部有合作,定制專用的人造骨頭的話, 大概一周後能拿到成品,目前我們打算用手術固定他受傷的雙腿, 同時向東都大學發出訂貨單, 等人造骨頭做好後再給他做一次手術——波本大人, 您覺得這樣的治療方案如何?」

  醫生照本宣科地念出火野龍之介的傷情,他大概是看出安室透對火野的不在意,這才把問題拋給了安室透。

  畢竟,組織可沒必要為一個他們根本不屑一顧的家伙動手術。

  安室透聽完醫生的暗示,皺了皺眉:「這樣的話……」

  「那就別救了。」

  不等他回答,端坐在椅子上的天宮八重就直接開口。

  她換了一下交疊的雙腿,神情淡漠地看向醫生,說出的話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他是棄子,你的任務就是保證他能動能說話,至於他的自由,那是我們決定的事情。」

  她不開口時還好,一開口,身上獨屬於上位者的氣質就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來,一分分壓迫了現場的氣氛,直接把醫生嚇了一跳,急忙轉頭看安室透的表情。

  安室透當然是一切遵循天宮八重的想法。

  「你照做吧。」

  他對醫生下命令道。

  醫生沒被口罩覆蓋的眼睛微微一閃,似乎從安室透這句話中理解了更深一層的意思,他當即露出了然的神情,表情曖昧地朝安室透眨了下眼,隨後就離開了。

  安室透:「……」

  這群人還真是……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卻慢慢浮現一絲苦笑。

  他還真希望醫生的猜測是真的,只可惜,從Boss的表現來看,她對組織裡的任何人,都是清一色的一視同仁。她對所有人都是那般親切和包容,哪怕平日總是喜歡用調笑的語氣說話,但每當發生大事時,她投向他們的目光,依舊是充滿信任的。

  然而,那裡面有信任、溫柔、體貼,卻始終沒有他期待的那一份更獨特的情感。而他,也會擔憂著他與她的立場問題,而不敢將自己的情緒流露出分毫。

  安室透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瑣事,不禁苦悶地嘆了口氣。

  ……

  綠之氏族的基地,綠之王比水流,正坐在他特制的輪椅中閉目養神,他的雙手雙腳都被束縛帶緊緊捆住,形成了一個相當不自由的姿勢。

  房間裡沒有開燈,黑漆漆一片,唯一的光源是比水流面前藍瑩瑩的電腦投屏,上面連接著綠之氏族的專用網絡Jungle,隨刻都在刷新著APP中龐大的數據。

  忽然,電腦響起一聲提示音,是一通通過加密號碼打到他手機上的電話。

  比水流睜開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屏幕上「火野龍之介」的名字,等了約半分鐘,才不慌不忙地選擇了接通。

  「救救我——!!!」

  他還未開口,電話那頭的男人就急切地喊出聲來,聽得出對方此時正陷入了無比困難的絕境,連聲音都在顫抖。

  「王、王,你快來救救我。之前你要我去襲擊的那個組織,他們找上門來了!他們、他們……對了!他們說要報仇,說我們Jungle是騎到了他們臉上,所以要我們付出代價。我、我打不過他們,你借給我的那個人也打不過他們,他們簡直就是惡魔,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跑出來了,我的兄弟都被他們給……王,你一定來救我啊!我是為了你才和他們結仇的,你一定要來救我!」

  在旁邊聽的安室透不禁咋舌。

  好家伙,這可真是一番巧舌如簧。火野龍之介兩三句話,便把鍋都甩給了比水流,不僅把自己洗得干干淨淨,還間接表明了自己對比水流的忠心。若不是再說下去會就顯得刻意,恐怕他還會把過去他幫比水流做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重新數一遍。

  而且,他還一口一個「王」喊得熱切,如果不是知道這家伙對比水流的真實想法,恐怕安室透真的以為他是忠臣呢。

  天宮八重看火野龍之介的眼神則多了一分嘲弄。

  這樣毫無原則、心口不一的雙面派,如果是她,是絕對不會重用的。火野龍之介真正有價值的地方,是他那個還算龐大的龍組織。可即便是龍組織,也不是靠他一個人打拼下來的。

  換成是天宮八重,她會在收服了火野做手下後,逐步安排自己的人進入龍組織,一步步削弱火野在龍組織中的地位和話語權,消除異己,把他當做隨時都可以拋棄的一步廢棋。

  可是比水流,竟然會放任火野繼續當龍組織的老大,這可真是活見鬼了。

  比水流自己不方便公然出現在地上,就選擇當這些黑道組織的背後操控者,在天宮八重看來這是極其聰明的選擇。可他竟然沒有徹底掌控龍組織,這一點讓天宮八重想不明白。要知道,龍組織已經是綠之氏族在地面上一個勢力較大的組織了,龍組織的任何變動,雖然不至於影響整個綠之氏族,但也會造成不小的震動。

  雖然現在龍組織裡有一半人是衝著綠之王的名號來的,可這也意味著,還有另一半人心中認定的老大,是火野龍之介。

  對一個黑道組織來說,勢力分裂,是萬萬不可出現的東西。

  這不僅意味著組織內部分裂,還意味著兩方頭領互相看不順眼。

  雖然火野表面上對比水流是言聽計從,但他心裡也是不服的。這點看他之前的表現就知道了,因此,當天宮八重要他背叛綠之王時,他幾乎沒怎麼掙扎就同意了。

  現在的時間是晚上6點,距離火野龍之介做完手術,已經過去四五個小時了。

  麻醉藥的效果過去後,火野逐漸從昏迷中醒來。他一醒來,天宮八重就把他帶到這裡,同時把他的手機交還給他,要他按照她給的劇本來演戲。

  這便是他剛才說的那一大段話的緣由。

  火野拿著手機,臉上的表情苦逼兮兮的,仿佛時刻都會哭出來。

  而比水流,倒是被他真實的演技哄騙了。

  「你在哪裡?」

  「我……」火野龍之介飛快地看了眼手中的劇本,接著說道,「我在東京塔下面。」

  「?」

  漆黑的房間裡,比水流面無表情地歪了下頭。

  「我有給你准備安全屋,你可以去那裡。」他提醒道,同時電腦上的畫面開始變化,幾秒之內彈出了四五個窗口,分別是安全屋和東京塔周圍的實時監控錄像。

  火野苦著臉哭訴:「黑衣組織跟到了我的安全屋,那裡已經被燒了。為了躲避他們的追捕,我不得已,只好順著最多的人流跑到東京塔來。」

  安全屋之所以被成為安全屋,就是因為那裡人煙稀少,且沒有多少監控。比水流在監控上一時還看不到安全屋的現狀。但是另一頭,在人來人往的東京塔底層,他的的確確捕捉到了佝僂著身體、四下逃避的光頭男人。

  從這點來看,火野似乎沒有說謊。

  比水流並未直接給出答復,而是繼續調出更多的監控錄像,可以看到今天一大早,黑衣組織的琴酒大張旗鼓地來到龍組織的據點,展開了一場弱肉強食的殺戮。火野也從暗道逃跑,順著他開車的路線,比水流看到他的白色小貨車一路開往了安全屋所在的方向。

  監控錄像沒有異常。

  想要欺騙比水流的電腦,除非他們跑去修改交通部那裡的監控錄像。

  確定了這一點後,比水流垂下眸,電話那頭的男人還在苦苦哀求,屏幕上縮著脖子的光頭男人也拿著手機在說話,男人的口型與電話裡的聲音完全對的上。

  於是他開口說道:「我派須久那來接你。」

  火野龍之介頓時喜極而泣,就差跪下來感謝他了。比水流不想再聽他的廢話,干脆掛斷電話,喊來在另一個房間打電動游戲的五條須久那。

  五條須久那是綠之王的得力干將,雖然還是個11歲的小正太,但他的實力一點不比其他人弱,甚至小小年紀就已經成為綠之氏族的核心干部。

  「誒,我不要!」

  一聽到他要去救火野,五條須久那就露出嫌棄的表情:「這種事情讓紫去做不就好了。我還要玩SAO呢,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搶到的內測名額,一分鐘都不能浪費。」

  比水流平靜地看向他:「聽話。」

  「切,好吧。」五條須久那說道,「那我去和桐人說一聲。」

  隨後他回到游戲裡,和隊友說明緣由後便下了線。五條須久那拿上自己的武器,走出了綠之氏族的基地。

  忽然,比水流注意到屏幕中,東京塔底下的人流開始往兩邊分散,似乎是有人通過官方渠道遣散了周圍的人群。

  屏幕中的光頭男人見勢不妙,急忙往東京塔裡跑去。

  比水流皺了皺眉。

  他正要告訴火野別往裡面跑,就見到琴酒那身標志的黑大衣與銀色長發。這位黑衣組織的第一殺手,竟是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東京塔處,絲毫不避諱是否會被人看到。

  而他的身後,還跟著黑衣組織的幾人。

  戴墨鏡的大高個,黑發有胡茬的男人,以及那個面貌稚嫩的國中生。

  如果只有琴酒就算了,可是中島敦居然也在,在異能者面前,火野恐怕討不到好處。比水流稍作思考,就放棄了讓他出來的策略,他發出短信,要火野往東京塔的最高處跑。接著他告訴五條須久那,東京塔裡有敵人在埋伏他。

  五條須久那:「知道了啦!一群普通人而已,看我把他們通通解決掉!」

  「……」

  比水流:「總之,謹慎一點。」

  「是是,流你現在好像個老媽子啊。」

  「……」

  這邊,綠之王在告誡他的部下。

  另一頭,天宮八重在火野打完電話後,就起身,帶著安室透走進另一間房間。

  沒錯,她和安室透、火野三人根本不在東京塔。

  這裡是東京塔邊上的一家酒店,站在碩大的落地窗前,可以直接觀賞到夜晚色彩艷麗的東京塔。

  至於比水流在監控中看到的那個「火野」,自然是貝爾摩德的傑作。

  曾經獲得過奧斯卡女主角獎杯、靠演技欺騙了全世界的莎朗·溫亞德,糊弄區區一個綠之王難道不是輕而易舉?

  天宮八重走到窗邊,看著五條須久那很快抵達現場,他拿著武器氣勢洶洶地衝進塔裡,東京塔塔身上橙紅相間的燈光立刻就暗了下來。

  安室透疑惑地看著她:「Boss,我們這是?」

  「噓。」

  天宮八重把手指放到嘴邊,輕聲道,「你看下去。」

  安室透於是噤聲,把目光放到窗外,接下來,他就看到了震撼他一整年的畫面。

  只見白色的虎和綠色的正太在東京塔的外壁上戰鬥起來,白虎一步步把敵人引到了最高處的露天台上。

  然後,一架黑色的魚/鷹直升機,赫然出現在東京塔上方。

  安室透:「!!!!!!」


第七十一章

  五條須久那一直想和中島敦碰一碰。

  兩人都是十幾歲的年紀, 也同為異能者,但近期,隨著黑衣組織逐漸躍入他們的視線, 比水流對中島敦這個異類愈發關注。

  比水流越是這樣, 五條須久那就越有好勝心。他把比水流看做自己的朋友,自是無法接受比水流那樣關注一個不相干的家伙。

  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就是他吃醋了。

  十幾歲的小孩子,看待世界就像在看一個通關能夠獲得獎勵的游戲。五條須久那生起氣來,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打回去, 用武力把中島敦摁在地上摩擦, 向比水流證明自己才是最強的人。

  而眼下,正好有這麼一個機會擺在他眼前。

  五條須久那最初聽到比水流的命令時還有些不滿,一個棋子而已,干嘛還要去搭救?卻沒想到他剛剛來到東京鐵塔, 就看到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中島敦也在此處。

  正好, 那就讓我來會會你吧!

  五條須久那揮舞鐮刀, 直接衝了上去。

  被五條須久那攻擊的一瞬, 中島敦猛然察覺到來自背後的異常,雙腿幻化為老虎形態, 向前一躍躲開對方的攻擊。

  閃著綠光的鐮刀深深地扎在地面,以沒入地面的部分為中心。五條須久那的雙手抓著鐮刀的柄,身體在空中停頓了幾秒,就一個輕巧的前翻落了地。

  「哼。」

  銀發小正太把鐮刀長長的棍子架在肩膀上,露出一個惡劣而張狂的笑容。

  「別躲啊,中島敦, 我還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厲害呢!」

  盡管周圍還有琴酒和諸伏景光, 但五條須久那的眼裡只有中島敦, 他緊緊地盯著對面神色警惕的小老虎,挑釁式的舔了舔唇。

  就像一個盯上獵物的獵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你們已經被我一個人包圍」了的氣場。

  然而,被他挑釁的對像,中島敦只是皺了皺眉,就像看到了一團空氣,理都不理五條須久那,直接轉頭看向身後的大人們。

  「我們要不要先上去?我擔心火野龍之介逃跑。」

  諸伏景光頓時心領神會,笑著應道:「好。我們這次最重要的任務還是把火野抓回去呢。」

  五條須久那:「……」

  自己狠話都放出來了,中島敦居然什麼都不說,還只關心什麼什麼的龍之介?

  這樣,不是意味著在他們黑衣組織眼裡,自己還比不上一個小嘍啰嗎?!

  可惡啊!!!

  五條須久那快要氣炸了,但他貧瘠的社會經驗又讓他說不出罵人的話,只能氣呼呼地瞪著中島敦:「喂!現在和你戰鬥的人可是我啊!」

  下一秒,五條須久那看到酒廠的那幾個人,竟然真的轉身要走。

  「我說——!」

  憤怒的情緒湧了上來,身體一下子先於理智行動,五條須久那猛地衝上前。

  這次有了防備,中島敦可不會被他輕易偷襲了。

  小老虎的左手向後一揮,堅硬的虎爪擋住了五條須久那的鐮刀,兩人碰撞的那刻,組織另外幾人也同時拔出槍對准了五條須久那。

  五條須久那閃身躲開,但子彈太多了,他臉頰邊的頭發還是被琴酒的子彈削去了一截。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沒錯,就是要這樣才對嘛!」

  盡管被削去了頭發,但五條須久那沒有覺得憤怒,相反,他落地後,看著開始向他釋放殺意的酒廠眾人,心情愉悅的大笑起來。

  「來吧,讓我看看,被流看中的你到底有多厲害。」

  五條須久那舉起鐮刀,笑容擴大,眼中逐漸流露出瘋狂的神色,「這場游戲,贏家將會是我!」

  聽到這句話,中島敦微微一怔。

  游戲,贏家。

  聽上去,這個男孩是個沉迷游戲的網癮少年。

  而且,他把此刻危險的戰鬥也比喻為游戲,莫非在他眼裡,現實裡發生的事情也是可以隨時修改的游戲數據嗎?

  但不等他把這些話質問出口,五條須久那就衝了上來,中島敦急忙抬手應戰。

  然而,專注於眼前小老虎的五條須久那沒有發現,和中島敦一並來的酒廠三人,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他也沒有發現,自己裝在口袋裡的手機,正一閃一閃的亮著光。

  ……

  比水流抬頭望著自己面前的屏幕。

  這通撥給五條須久那的電話,無論打多少遍都無法接通。

  比水流眼眸微微暗沉,又瞥了眼另一個窗口上的實時監控。

  能看到東京鐵塔周邊已經被清空了,無論是街區還是道路上,都黑漆漆的,沒有路人活動的痕跡。

  情況不對勁。

  雖說今天是聖誕節,在日本,這是一個較為隆重的節日,但不至於隆重到讓所有人都離開他們的家裡,去別的什麼地方玩耍。

  何況在東京塔周邊還有許多商區,更不可能在聖誕節關門。

  連東京鐵塔塔身上紅橙相間的燈光也熄了,那一片區域,唯一的光亮就只有五條須久那鐮刀上的綠色。

  這是黑衣組織的計謀。

  比水流很快明白過來,火野龍之介也許早就跳反了,他故意賣慘,就是為了引出綠之氏族的核心干部。他按照指令把五條須久那引到指定地點,然後黑衣組織就會展開他們的抓捕。

  畢竟需要搭救的只有火野一個人,再怎麼謹慎,比水流也不可能把戰鬥力全部派出,最多指派其中的一位,而這會給黑衣組織一個機會。單打獨鬥的話,很少有人打得過五條須久那,但要是換成一堆人N對1,那就不好說了。

  何況他們還有中島敦。

  以比水流的電腦技術,操縱任何官方賬號都如同進出自己家門。前不久他在政府的新建檔案中看到了中島敦其人,和他不可思議的強大異能。這讓比水流有些擔憂,若他要擊潰黑衣組織,月下獸就是他們無法繞過的高牆。

  而現在,五條須久那竟然直接和中島敦對上了。

  兩人年紀相仿,而且五條須久那才成為他的氏族沒多久,中島敦也剛剛接受Scepter 4的教導。

  究竟誰勝誰負,這很難說。

  比水流皺了皺眉。

  他再次撥出電話,然而,就像剛才撥打的那幾通電話一樣,這次依舊是石沉大海,根本沒有回應。

  是屏蔽了信號嗎?

  比水流打算追蹤一下東京塔附近的信號,正在這時,屏幕上的戰局又改變了。

  異能者之間的戰鬥,稍有不慎就會波及他人,中島敦似乎是擔心他們的戰鬥破壞了塔內設施,給後期修復造成困難,干脆閃身衝出窗外,順著東京塔彎曲的塔身一路向上。

  五條須久那趕忙跟上。

  直到兩人來到鐵塔高處的露天台,戰況才有了新的變化——倒不是一直被壓制的五條須久那忽然就打得過中島敦了,而是因為中島敦忽然收手。

  緊接著,威風凜凜的魚鷹直升機出現在東京塔頭頂,直升機上裝載的機槍直接對准了露天台就開始開槍。

  五條須久那雖然是異能者,卻沒有防御的手段,在槍林彈雨中注定是討不到好的。他急忙想要跳下露台,但站在露台最外圈的中島敦卻在此刻一腳把他踢了回去。

  剛才五條須久那和中島敦就打得不上不下,如今他消耗了一些體力,更是沒辦法強行突破了。

  而中島敦,卻能依靠月下獸敏捷的躲避機槍的攻擊。

  待到這百年難得一見的直升機轟炸東京塔過去後,露天台上已經是一片狼藉。

  而五條須久那,已然被擊中胸腔,只能躺在地上虛弱地喘氣。

  黑衣組織回收了他。

  比水流見狀,平靜地收回目光。

  再看那上面的發展已經沒有意義了,這裡所發生的一切都被天宮八重算到了,包括他派出須久那的行為。而她布下天羅地網,是為了引出他的部下,好想辦法撥開迷霧,在過去還是一片空白的綠之氏族中找出反擊點。

  比水流最終還是抬起眼眸,他面前閃著藍光的熒幕開始發生變化,從須久那的通話界面,改成了另一個號碼。

  嘟,嘟,嘟。

  三聲呼叫聲過後,電話接通了。

  從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平穩的呼吸聲。看著這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她沒有主動問是誰,而是靜靜地等待他的開口。

  比水流:「真不愧黑衣組織的老大,我對你的能力刮目相關了。」

  盡管輸了對方一頭,但比水流依舊是平靜的。

  「你過獎了。」

  聽到他這樣的恭維,天宮八重倒是謙虛起來,她欣賞完琴酒的完美行動,轉身走到桌邊開了一瓶威士忌,拿出一只方形杯,為自己倒了淺淺的一杯。

  「先說火野龍之介的事吧,你能夠欺瞞過我的眼睛,是因為你派出手下親自去交通部修改了監控的原件。而你驅散東京塔周邊群眾,還叫停商區,就算你和御柱塔有關聯,這樣的行動也令我驚訝,看來我對你的評價還是太簡單了。」

  「要怪,就怪你得罪了太多人吧。」天宮八重舉起酒杯,輕笑道,「若非如此,我還找不到願意和我合作的人呢。」

  這句話透露出一個信息,這次抓捕計劃並非黑衣組織一方所為。

  除了她,還有誰?

  比水流腦海中迅速閃過了好幾個氏族的條件,最終定格在了宗像禮司身上。

  「沒想到那個古板的青之王,居然會答應你這麼激進的合作,不可思議。」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那是你看走眼了。」

  所以,真的是宗像禮司出手,才能及時撤離那麼多無辜群眾嗎?那商業區停止開張造成的損失呢?難道也由他來負責?

  比水流抿了抿唇:「那麼,來談談條件吧。」

  「哦,什麼條件?」

  「你把須久那放走,我就放棄過去的方針,不再和你的組織競爭——真遺憾,和你玩耍本來是很開心的。」

  比水流說起話來直來直去,就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甚至把他的多次試探和挑釁說成是玩耍。

  「這怎麼行。」天宮八重笑道,「好不容易抓到你的手下,我就是腦子進水,也不可能做出放虎歸山的蠢事。」

  「那若是我威脅你呢?」

  「哦?」

  天宮八重挑了挑眉,等待比水流的下一句話。

  「你所在的地點,是距離東京塔五百米的酒店,房間號是1108。酒店裡到處都是高科技電器,如果你不同意我的條件,我會讓房間插座短路,當你要離開房間拔出房卡時,會被巨大的爆炸炸成煙花。」

  他說完,像是印證了他的話,門口處插著房卡的插座閃了一個小火花。

  天宮八重歪了歪頭:「嗯,不錯。這還真是可怕的威脅——但是,我大可以不從正門走,你看我旁邊的這扇窗戶,是不是看起來很好跳?」

  「……」

  比水流:「原來如此,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那麼,我再換一種威脅方式吧。」

  綠之王一板一眼地回答著她的問題,像極了那些課堂上有問必答的好孩子,這倒是讓天宮八重有些良心不安起來了,總覺得自己在和一個乖寶寶說話。

  「你所在的房間裝著微型炸/彈,為了更好的控制地面上的情況,我曾指揮氏族成員在東京重要地標的附近都安裝了炸/彈。你選擇的酒店正好就是其中之一,而你布下的信號屏蔽器已經被我黑了,現在我隨時都能啟動酒店裡的炸/彈。很遺憾,黑衣組織的老大,這一回是你輸給我了。」

  說完這句話後,電話那頭安靜了大概有一分鐘。

  是認輸了嗎?

  比水流:「你不要害怕,我可以不按下引爆鍵,但是你需要……」

  「Boss,解決了。」

  比水流:「?」

  聽到一個意料之外的聲音,綠之王忽的怔住。隨後他聽到天宮八重滿意地笑了一聲,開口問他:「如何,你現在還要繼續『威脅』我嗎,比水流?」

  比水流詫異地看到屏幕上彈出一個提示框,上面通紅的加粗字體顯示信號已失效。

  「為什麼會……」

  比水流這回是真真切切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之前算計五條須久那的那些事情,都還可以說是有跡可循。她閃電般的剿滅了龍組織,抓住火野龍之介做誘餌,趁消息鬧大之前引誘出五條須久那,接著利用東京塔的地形之便把他困在露天台上當成活靶子——這些事情,都可以稱得上是環環相扣的計謀。

  可是,為什麼她會知道,酒店裡有他安裝的炸/彈?

  那本來是比水流打算用於幾年後和赤青兩大氏族對戰時使用的,他本不想說出這件事。畢竟,要是讓黃金之王得知他暗中控制著東京那幾個重要地標,定會令那老人勃然大怒,他原本對綠之氏族的一次次縱容,也會隨著這件事的暴露而徹底消失。

  但為了奪回須久那,比水流還是說出來了。

  可是,天宮八重居然提前就知道這件事?

  「倒也不是我的功勞。」

  昏暗的房間裡,紅發女人淡定地喝了口酒,看著安室透拿著工具,熟練地找到火野龍之介指認的地方,拆解那枚隱藏得極深的微型炸/彈。她忍不住笑道,「下次收手下,記得要收個嘴巴牢固點的,你那位蟲先生,為了不被我殺死,迫不及待地把什麼都招了呢。」

  「我受教了。」

  比水流垂下眸:「看來眼下的情況,我已經無法翻盤了。真遺憾,那麼就到此為止吧。接下來,我會對你的組織發起更強烈的進攻,敬請期待。」

  天宮八重揚起唇:「隨時歡迎。」

  於是通話便結束了。

  房間裡又恢復了安靜。

  天宮八重這才收起原本淡淡的微笑,轉頭看向安室透,誇贊道:「做的不錯。」

  「哪裡。」

  安室透一彎眼眸,「只是過去在朋友那裡學過一些拆彈的技巧。」

  天宮八重走到窗邊,剛才與比水流談話,稍微花費了些時間,此刻黑衣組織的成員已經全部撤離了,東京塔區域安安靜靜的,而地面上有一群穿著統一的青色制服的人在行走,他們是來修復破損的建築的。

  她低頭望著地面螞蟻般袖珍的人頭,端起酒杯放到唇邊,輕輕搖晃著,威士忌的清香在鼻尖散開。遠處的東京鐵塔重新亮起了燈光,橙色的燈光照射過來,在Boss緋紅的眼睛裡投下明暗交替的陰影。

  「接下來,就等那位五條須久那的證言了。」

  安室透拆下炸/彈,確定它安全無虞了,把它放到桌子上,隨後起身也朝窗戶邊走來:「Boss打算拿他怎麼辦?還是交給貝爾摩德審問嗎?」

  總感覺自從Boss繼位後,貝爾摩德就一直在審問犯人的路上,雖說那個女人的確有著不錯的審問技巧。但回回都交給她來,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不行。」

  天宮八重搖了搖頭,「那個人是異能者,貝爾摩德不便出場。」

  五條須久那不僅是異能者,還是綠之王手下一位核心干將,單只有貝爾摩德一人,恐怕是控制不住他。

  天宮八重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自己上。

  總歸等她審完,五條須久那,她還是要扔給宗像禮司的。

  畢竟這事歸根結底,還是他們王權者之間的紛爭,天宮八重如今又不是赤之王,干什麼要去操心他們的事,給自己平添麻煩呢?

  安室透若有所思:「所以我們要和Scepter 4合作嗎?」

  「是啊。」

  天宮八重抿了口酒,欣然開口道,「實際上,若不是擔心太顯眼了,我還想把五條須久那直接送去御柱塔。」

  御柱塔?

  安室透心知天宮八重與這些王權者有些關系,但出於安全考慮,他還是開口勸道:「為了組織的安全,我們最好還是把他留下來。」

  他是站在他的角度思考的,畢竟安室透不知道天宮八重與御柱塔中那位大人的師生關系,只當她是為了組織利益,不得已在與王權者做各種危機四伏的交易。這種情況下,既然黑衣組織已經被牽扯進了綠、赤、青三方的大混戰中,那不如把五條須久那徹底囚禁起來,成為組織手裡的人質,到必要的時候還可以用來牽制王權者三方。

  然而,天宮八重並不這麼想。

  她笑著看向安室透:「把他留下來,你覺得應該把他關押在哪裡?」

  安室透:「應該是交給藥研或者雪莉……啊。」

  他意識到了,五條須久那是異能者,還是可以和天賦異稟的中島敦打一兩個來回的異能者,要把他留下,黑衣組織就必須好好花費一番功夫。

  組織暫且沒有應對這種級別的異能者的手段——畢竟不服的異能者都被琴酒直接殺了,根本不會帶回來當人質。雖然可以讓藥研去看守他,或者讓雪莉開發一些適用的藥物,可綠之氏族也計劃著要奪回五條須久那,要是引得他們第二次襲擊雪莉的實驗室,恐怕這位組織最重要的科學家會氣到把所有酒都拿去做小白鼠。

  與之相對的,Scepter 4和御柱塔都是專門應對異能者的機構,他們有著充足的經驗來關押五條須久那,此外還能禍水東引,分散一下綠之氏族對組織的關注。

  因此,把五條須久那交給他們是最好的選擇。

  想明白了這件事,安室透便松開眉,不再擔憂Boss的決策是否正確。

  見他沒回答,天宮八重倒是回頭看了眼他。

  黑皮淺發的青年挺直地站在她身邊,身形高大,表情卻很溫和。他眼中帶著關切的情緒,似乎無論天宮八重說什麼,他都會時刻為她著想。

  天宮八重輕輕晃了下酒杯。

  她今天喝的是波本威士忌,正好酒店房間裡有,她便開了一瓶。琥珀色的液體在杯子裡慢慢晃動,這是一種比別的威士忌更香甜的味道,就如同身邊那個表面乖巧,內裡還有點甜的小公安一樣。

  東京塔的事件已經落幕,黑衣組織這次不禁捕獲了綠之氏族的一位核心干部,還從比水流那裡得到了好幾條重要情報,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不過眼下,她倒是不想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算計了。

  「說起來。」天宮八重抿了口酒,開口問道,「你覺得這個禮物怎麼樣?」

  安室透:「什麼禮物……?」

  他呆了一呆,之後才從天宮八重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品出一點味道來。

  「莫非……剛才琴酒制造的那場動亂……」

  「沒錯。」天宮八重彎了彎眸,「今天是聖誕節,就當那是為你放的一場煙花吧。」

  安室透:「……」

  不是。

  機槍制造出的槍林彈雨,竟然也能當成煙花的嗎?

  安室透哭笑不得地看著天宮八重,心中卻慢慢浮上一股異樣的情緒。Boss在這個節日裡送他禮物——姑且不提這禮物有多奇怪。那是否說明,在Boss眼中,自己是和琴酒等人不一樣的?

  安室透張了張嘴,但這時天宮八重已經不再看他,而是轉頭欣賞起了東京塔的燈光秀。

  他停頓片刻,而後注意到天宮八重發際微微凌亂的劉海。

  那不是值得注意的地方,安室透也相信,以Boss的修養,她會在出門前整理好自己的外表,這一處交錯的頭發也會被她撫平。但此刻,只有兩人獨處的昏暗房間裡,安室透還是鬼使神差地湊了上去。

  兩人的距離拉近後,氣氛似乎也變得曖昧起來,溫和隨性的男性與昳麗明艷的女性,光是站在一起,就仿佛能碰撞出一段火花。

  然而,看著安室透明顯超出下屬範圍的距離,天宮八重絲毫不懷疑他這一行為的可疑,甚至沒有挪動腦袋,只是微微側目,用眼神表示了疑問。

  安室透抿唇。他眼中情緒幾番變化,最終還是化為了充滿克制的體貼。

  「Boss,失禮了。」

  他輕輕整理了她額角的亂發,對她露出一個溫柔平靜的笑。

  那一刻,天宮八重指尖動了一下。


第七十二章

  聖誕節過後, 氣溫愈發的冷了,天上甚至飄起了雪花。

  天宮八重仰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抬手把圍巾拉到嘴邊, 擋住凜冽的寒風,然後低頭走進了面前的吠舞羅酒吧。

  一走進酒吧, 光線便昏暗下來,同時室內的暖氣也驅散了寒冷。酒吧一側的生活區域坐著各式各樣的赤組少年們,乍一看到許久未見的「嫂子」,原本開開心心的吵鬧聲霎時消失, 就如同卡帶的老式錄音機。

  天宮八重簡單地看了眼他們, 隨後越過酒吧內的裝飾, 走到吧台旁邊,她取下帽子和圍巾,掛到吧台旁邊豎著的衣帽架上。

  周防尊不在樓下, 吧台邊只有草薙出雲和另一個亞麻色頭發的清秀青年, 青年是吠舞羅的成員十束多多良,與周防尊和草薙出雲是多年好友的關系。

  草薙出雲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玻璃杯:「歡迎, 小姐又是來找尊的嗎?」

  「沒錯。」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 語氣輕佻地說:「好久沒見到他了,怪想念的。」

  「……」

  草薙出雲和十束多多良驚訝地互看一眼。

  還從沒有人會用這樣的語氣說尊, 莫非他們兩人真的有什麼不可描述的關系?

  隨後草薙出雲看到天宮八重解開大衣上的系帶,把大衣也掛了上去, 這才轉身坐在吧台的椅子上。她裡面穿著低調的絲綢襯衫與絨面長裙,是一如既往的復古風格,倒是與暗紅的吠舞羅酒吧很搭。

  她撩起裙子, 在酒吧吧台前坐下, 笑吟吟地開始點單:「來一杯尼格羅尼。」

  似乎是上回來吠舞羅時點了冰水被吐槽了, 這回她直接點了一杯雞尾酒。

  吠舞羅酒吧安安靜靜的,後頭坐著的青年們頭靠著頭擠在一起,紛紛睜大眼睛,各自用手捂著自己和同伴的嘴巴,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就會吵到吧台這邊幾人的聊天。

  相比之下,兩位年紀較大的赤組干部則要自然許多。

  草薙出雲看了看窗外還算明亮的天空,好意提醒她:「現在還是白天。」

  吠舞羅白天一般是不營業的,只不過面前這位客人有些特殊。草薙出雲糾結片刻,還是從壁櫥中拿出一個杯子。

  十束多多良則主動提議:「我幫你去把尊喊下來。」

  「麻煩了。」

  天宮八重對他點一點頭。

  而就在等待的時間裡,只聽一聲清脆的鈴聲,剛剛關上的酒吧大門再次被人推開,掛在門上的鈴鐺微微搖晃。

  「歡迎光臨……」

  草薙出雲條件反射地抬頭,看到那位新出現的客人時忽然怔住,與此同時後方扎堆圍著的赤組青年,也齊刷刷地露出震驚的表情。

  唯有天宮八重靜靜地坐著,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她像是早就知道來者身份似的,笑吟吟地看向門口站著的男人:「你來遲了。」

  「原諒我吧,外面堵得厲害。」

  大搖大擺出現在赤之氏族領地的青之王,不僅沒有被周遭的視線逼退,還淡定地露出一個微笑,也朝吧台這邊走來。

  宗像禮司在天宮八重身邊坐下,看了眼草薙出雲手中正在調的酒,眼中閃過一抹了然。

  「和她一樣。」

  他自然地開口,好像他此刻正坐在Scepter 4高級的辦公室中,而不是敵對方吠舞羅。

  草薙出雲:「……」

  可以看出他內心有無數東西想要吐槽,但出於調酒師的素養,他還是忍住了。草薙出雲給天宮八重端上一杯尼格羅尼,紅澄澄的酒在杯中輕輕晃動。

  天宮八重端起來喝了一口。

  這時,周防尊也被十束多多良喊了下來。

  沉默寡言的赤之王一走下來,天宮八重就感覺周圍的空氣更加暖和了。周防尊神色平靜地看到吧台邊坐著兩個人,其中一人還是宗像禮司時,他下樓的動作忽的停住。

  赤組青年下意識屏住呼吸,期待下一秒尊哥就會和Scepter 4的頭頭打起來。

  尊哥,快上!青王在搶你的老婆!快上,讓他嘗嘗我們吠舞羅的厲害!

  他們在內心拼命呼喊著,但周防尊只是皺了皺眉,一言不發地移開目光,也走了過去。

  赤組青年頓時大失所望,尤其是看到周防尊挑宗像禮司旁邊的椅子坐時,表情更無奈了。

  好歹和嫂子靠近一點啊!坐在青王旁邊有什麼用?!

  只不過,這群八卦狂魔的想法,周防尊是聽不到了。

  而在草薙出雲眼中,這一幕三王並肩坐的畫面看起來格外震懾。

  赤之王,青之王,以及曾要成為赤之王、如今也隨時可以替代的天宮八重。

  王與王之間總是疏遠的,哪怕周防尊和宗像禮司互相都承認對方厲害,也極少這樣自然地坐在一起,每次相見總是一言不合就打起來。

  因此,如今三人落落大方地並排坐著,在草薙出雲看來,實在是百年難遇的場面。

  「有什麼事?」

  周防尊沙啞著嗓音問道,他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困意,似乎是剛從睡夢中被叫起。

  天宮八重瞥了眼宗像禮司:「你說還是我說?」

  宗像禮司紳士地一攤手:「女士優先。」

  「也行。」

  天宮八重聳肩,開口道,「我抓到五條須久那了,故此前來問問你對他的想法。如果你不要,我就送給宗像禮司了。」

  周防尊從兜裡摸出一支煙,咬到嘴邊正要點燃,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手中的動作停頓幾秒,他把打火機收起。

  他就這麼咬著煙,沉默了很久。待到香煙燃燒了一小節,吧台邊的兩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盯著他,奇怪他怎麼那麼久還不說話後,周防尊才用困倦的聲音詢問道:

  「五條須久那是誰?」

  天宮八重:「……」

  宗像禮司:「……」

  「是我失誤了。」

  天宮八重忍俊不禁地捂住額頭,笑道,「我忘了你對他們還不了解。」

  「這麼說吧。」宗像禮司也嘆了口氣,「五條須久那,是綠之王的得意部下。」

  一說綠之王,吠舞羅全員都明白了。

  「我們要——唔唔唔。」

  一個暴躁青年剛開口,就被他的同伴捂著嘴按了回去。天宮八重好笑地看著身後竊竊私語的青年,慢悠悠地喝了口雞尾酒。

  「五條須久那對我的人做了點麻煩,我抓了他。但他是政府高官之子,若是讓他的父母得知我的組織抓了他,恐怕會對我的組織不利。所以我只能將他轉手啦!」

  事實上這也是綠之王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五條須久那,姓氏五條,自然出生於富貴家庭。他小小年紀就離家出走,後來被綠之王撿去當了綠之氏族的干部,五條父母是不知道他的去向的,盡管他們到處張貼尋人啟事,但有綠之氏族的隱匿,誰也找不到他。

  只不過現在,五條須久那落到了天宮八重手裡。綠之王那天晚上和她通話時提到,他會繼續給黑衣組織制造麻煩的,讓天宮八重做好准備。這不,麻煩就來了。

  不知是誰在五條須久那的父母耳邊吹風,把黑衣組織的存在告訴他們,還編造謊言,說當年就是黑衣組織把他抓走,為的是拿他當小白鼠,在他身上試各種反人道的藥物。

  他們還把雪鸮生物科技捅了出去。

  無端風評被害的雪莉聽說這件事後滿臉寫著問號,而看守公司的其他酒廠成員也拿出他們明面上的公章證明,好歹是勸退了來找麻煩的五條父母。

  只是總被他們找上門,太麻煩了。

  五條父母身居高位,殺了可能會破壞如今政壇的穩定。黑衣組織在政府裡安插了自己人,但想要解決這對吵鬧的父母,天宮八重覺得大可不必出動那張重要的牌。

  正好她也從五條須久那那裡審問來了一些信息,就計劃著把他轉手送人,讓王權者去告訴這對父母他們兒子的真相。

  至於是送給青組還是赤組,就看這兩位王的想法了。

  「所以,你們誰想要他呢?」

  她用輕快的聲音問道。

  周防尊聽完她的描述就低下了頭,對此不是很感興趣。

  「隨你喜歡。」

  「哦?」

  看他這幅無欲無求的模樣,宗像禮司有些驚訝地挑眉,「難得抓到了綠之氏族的把柄,你沒有興趣嗎?」

  草薙出雲笑了笑:「我想尊的意思是,關押政府官員的兒子這種事情,還是交給你們Scepter 4去做吧。我們只是一個小小的酒吧,可擔不起如此重的責任。」

  「明明之前還收容了我們的『叛徒』*?」宗像禮司聞言,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不提這事就罷了,一說草薙出雲就生氣,眼前這位文質彬彬的王搶走了他們的伏見猿比古,居然還好意思在這裡提?他收起笑容,把新調的尼格羅尼放到宗像禮司面前,放的時候還微微用力,玻璃杯與桌面碰撞,發出清脆的一聲。

  「您的酒。」

  草薙出雲強調道。

  望著略帶怒氣的草薙出雲,宗像禮司只是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多謝。」

  而就在這時,從一旁插過來一只手,在宗像禮司拿到酒杯之前拿走了它。

  宗像禮司疑惑側目。

  周防尊淡定地喝著紅色的雞尾酒。

  宗像禮司:「……周防,那是我點的東西。」

  周防尊:「嗯,我知道。」

  宗像禮司:「……」

  周防尊說是知道,實際上完全沒有把東西還給宗像禮司的打算——當然他也還不了,畢竟那杯酒已經被他喝了。

  「真是的。」宗像禮司推了推眼鏡,深深地嘆氣,「所以我才說你總是會給別人添麻煩。」

  「呵。」

  面對死對頭的指控,周防尊只是懶洋洋地笑了一聲,而後轉頭看向宗像禮司。

  赤之王獅子般鋒利的紅眸似乎能看進他的內心,看到那些深藏的東西。他勾起唇,語氣懶散而嘲弄:「你才是,憑借那些虛偽的理性,你是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的。」

  此話一出,宗像禮司青色的眼眸猛然緊縮。

  他皺起眉:「周防,你……」

  但周防尊此時已經轉過頭,不再說話了。

  宗像禮司的表情愈發凝重:「你到底……」

  看著這兩位王權者氣氛微妙的互動,天宮八重歪了歪頭,有些不明所以。

  「所以,我還是把人交給你吧,宗像。」

  「……啊。」

  宗像禮司接話時神色有些狼狽,就好像被周防尊戳中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好在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換上他一如既往的冷靜神情,淡淡道:「我會通知淡島君去你那裡接收五條須久那。另外,還有一件事要通知你。」

  天宮八重:「什麼?」

  「之前你送過來的游戲,Sword Art Online。」

  宗像禮司平靜地說道,「經過伏見君的檢測,發現裡面被安裝了幾個奇怪的程序。」


第七十三章

  Sword Art Online裡有奇怪的程序?

  天宮八重神色有些微妙。

  這款花費了大量時間金錢打造的游戲是由天才游戲設計師茅場晶彥開發設計的, 跟隨他的游戲團隊也是全世界最好的。過去的幾年裡,SAO早已經過了多次內測,現在正在進行的是最後一輪。如果真的有什麼異常, 以茅場晶彥的技術,早在前幾次的內測中就檢查出來了,怎麼還會拖到現在?

  還是說……

  天宮八重把酒杯放到嘴邊,杯中殷紅的雞尾酒搖搖晃晃, 投出她冷淡的眸。

  「消息可靠嗎?」

  宗像禮司輕笑:「伏見君的技術, 我還是很相信的。」

  草薙出雲也斂了斂神, 把手中剛剛調好的古典雞尾酒端到宗像禮司的面前,轉頭對天宮八重說:「如果是他的話,估計不會出錯, 天宮桑, 你最好還是回去檢查一下吧。我聽世理說, 你的那個游戲兩個月後就要開售了,時間不等人吶。」

  見赤青兩方的人都這麼說,天宮八重便不再追問下去:「我知道了。」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倒是讓天宮八重一下子忘了剛才宗像禮司和周防尊的異常。她垂眸,細細思索著Sword Art Online出現紕漏的可能性。

  Sword Art Online在她的計劃中屬於相當獨特的一環,她要用SAO來削弱Jungle在學生中的影響力,最近也是特意讓朗姆增加了對它的宣傳營銷, 要是發生意外不得不延遲發售,怕是會對她的計劃不利。

  因此, 它絕對不能出現問題。

  天宮八重從吠舞羅出來後, 天色已暗。

  雪還在下, 沒有絲毫要停的預兆, 空氣中已經帶上了幾分凜冽的冷意。

  看來, 她需要和茅場晶彥好好談談了。

  ……

  這場雪一下就下到了新年前夜。

  考慮到員工的福利,天宮八重給黑衣組織和烏丸集團的成員集體放了個假。

  她原本想召開的年會終究是沒有辦成。一來,藥研按著她的手態度堅決,二來,組織的其他人也各自有自己的安排。

  酒廠第一男媽媽諸伏景光帶中島敦去了他自己在外邊的安全屋,從上午就開始制作年菜,打算和中島敦一起過一個最原始的新年——即在家裡和「親人」觀看紅白歌會,看完後出門去附近的寺廟敲鐘。

  琴酒近日沒有工作,但是江戶川柯南初來乍到的,幾乎沒有多少冬天的衣物穿——藥研和中島敦的衣服都太大了,他穿不下。天宮八重便計劃著讓人帶他去購物。

  本來貝爾摩德主動提出要承擔這個任務,但江戶川柯南有些怕生,拼命地搖頭拒絕了她,轉身緊緊抱住琴酒的大腿,表示他要和琴酒先生一起去。

  姑且不論琴酒是否願意,總之看到這一幕,為避免愛子心切的貝爾摩德和琴酒杠上,天宮八重提前做主,讓琴酒再當一天奶爸。

  反正他也帶過孩子,一回生兩回熟,這次他總不會再抗拒了吧。

  可惜意外還是發生了,這一大一小出門沒多久,就又雙叒叕卷入一場可怕的殺人案件中。而且那個犯人鬧得還挺大,導致這對黃金搭檔遲遲回不來。

  得到消息的天宮八重:「……」

  至於其他幾人:朗姆在查看烏丸集團的年終彙報,安室透和藥研有事離開,雪莉、貝爾摩德不是喜歡群聚的性格,也懶得出門。

  於是很快,別墅裡就只剩下天宮八重一個人。

  她斜倚著大門,裹著厚實的披肩,百無聊賴地望著面前已經積了一層雪的庭院,發著呆。

  下午時分,昏暗的天空撒著細雪,端莊冷艷的紅發女人安靜倚靠著牆壁,灼熱似火的紅眸中卻流動著幾分冷淡,站在周圍寂寥的雪景中,宛如一個孤守家門、需要關愛的空巢老人。

  忽然,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回屋去換了身厚實的大衣,接著就走出別墅。

  一踏出屋檐遮蔽的領域,滿天絮狀雪花立刻在她赤紅的長發上落下白色點綴。而隨著她坐進車裡,打開暖氣,那些雪花立刻就化了。

  新年前夕,路上幾乎沒多少人,天宮八重一路順暢無阻地開到了御柱塔。

  她走下來,仰頭看了看這座大雪中高聳威嚴的建築。

  這時,耳邊傳來一聲貓叫。

  天宮八重低下頭。

  腳邊不知何時出現一只毛色鮮亮的三花貓。貓咪歪著頭,黑黝黝的貓眼專注地盯著她。

  而在貓咪背後,雪地上多了一串可愛的梅花腳印,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上顯得格外亮眼。

  天宮八重看著忽然出現的三花貓,忍不住揚起唇角,愉快地笑了起來。

  「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三花貓:「喵喵。」

  接著她彎腰抱起三花貓,徑直走進御柱塔,她來到電梯裡,沒有按通往黃金之王所在樓層的數字,而是按下了通往地下的按鍵。

  從頭到尾,三花貓都乖巧地躺在她的懷裡,軟軟的貓爪搭在她身上,眯著眼呼嚕呼嚕。

  御柱塔地下是專門用來關押特殊囚犯的地方。而現在,這裡關押的唯一一個囚犯,就安靜地坐在最裡面的房間裡。

  他的對面還坐著一人。

  天宮八重放平呼吸,慢慢走了過去。

  靠得近了,可以看到國常路大覺正靠著一張舒適的椅子,和隔離室中的烏丸蓮耶一起飲酒。在外人面前威嚴無比的黃金之王,在烏丸蓮耶面前褪去了他身為王的高高在上,臉上流露出懷念過去的神情。

  「老師。」

  她輕輕喊了一聲。

  下一秒,她懷中的三花貓跳下來,化身為人的模樣。夏目漱石拄著手中的手杖,也隨天宮八重一起喊了聲:「國常路老師。」

  「來了啊。」

  頭發花白的國常路大覺朝他們點頭,「坐吧。」

  他沒問這兩位學生為何會在這個日子,不約而同地出現在此處。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擺著幾瓶提前准備好的威士忌,還有兩個多出的干淨杯子,足以證明這群師徒之間的心有靈犀。

  天宮八重坐下,注意到囚室中的幼馴染投來專注的目光,她揚起唇,平靜地笑了一下。

  「好久不見,蓮。」

  而裡面的囚犯也回道:「好久不見,八重。」

  盡管曾經把整個世界都鬧得沸沸揚揚,但在見到自己執著了五十年的人之後,原本還是那樣瘋狂的烏丸蓮耶就如同一根被潑了水的火把迅速熄滅,重新變得安靜起來。

  實際上,事到如今他們還能面對面坐著,心態平和地交流日常瑣事,已經是很幸運了。

  國常路大覺並未因為他是罪犯就冷落折磨他,相反,他所在的囚室待遇極好,不僅窗明幾淨,還配備了電腦和游戲機——雖然烏丸蓮耶更希望他能送點紙質書過來。

  烏丸蓮耶給自己倒了一杯溫熱的清酒。

  他端著小酒碗,以一種悠然舒適的姿態斜靠在沙發中,他並未流露出嚴肅的神情,體態甚至有些胖,可光是這麼隨意的坐著,就有一種不威自怒的氣質悄然散開。

  這位黑衣組織過去的Boss,哪怕如今年老體衰,失去了滔天權勢淪落為階下囚,也不失他過往的威風。

  在他面前,哪怕是被譽為黃金之王最得意弟子的天宮八重,似乎也是矮了他一頭。

  這是必然的,無論天宮八重有多麼睿智,總歸只有24歲的年齡。她平日喜歡倚老賣老地稱呼其他人「孩子」,可實際上,她自己也只是個年輕姑娘,並沒有老到哪裡去。

  而與之相比,烏丸蓮耶與夏目漱石,都已經是60多歲的人了。

  天宮八重慢慢收起笑容。

  這場相隔半世紀的師徒重聚帶來的喜悅一下子被衝淡了。為了緩解內心的苦悶,她拈起一枚方塊西瓜送到嘴邊,紅唇輕輕一抿,咬下西瓜的小半邊來,連帶著嘴唇上也染上紅艷艷的汁水。

  似是察覺到她的想法,國常路大覺不動聲色地提起:「最近有什麼事情發生嗎?我看你和青之王走得很近。」

  天宮八重道:「是有的。」

  隨後她說出了黑衣組織這段時間的發展,以及她與綠之王的對弈。

  烏丸蓮耶搖頭:「你對他太心軟了,若是換成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掛到東京鐵塔上曬個九天九夜。」

  「那孩子是王權者,蓮!」

  天宮八重哭笑不得地提出自己的抗議,「我大可選擇這樣趕盡殺絕的方法,但那樣對這座城市又有什麼好處?別忘了當初老師分配地盤的時候,可是把東京分給了我!你和夏目的地盤又不在這裡,當然可以為所欲為了!」

  聽著幼馴染的嗔怪,夏目漱石捧著酒杯老神在在:「確實,我的橫濱還挺安全的。」

  烏丸蓮耶則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他的地盤在鳥取,對他來說東京會變成什麼樣,自然不是他擔憂的事情。

  天宮八重:「你們啊……」

  她露出無法忍受的表情,嘴角卻一分分揚起,顯然是兩人被逗樂了。

  而後,他們又聽夏目漱石說了些橫濱局勢的變動,分別針對各自的事件提出建議,就這樣一直喝到了晚上。

  天宮八重喝了一整瓶威士忌,此刻有些醉醺醺了,考慮到她的安全,國常路大覺喊了個部下把她送回去。

  安室透從警察廳回來時,發現別墅裡沒有開燈。

  今天早上,安室透收到警察廳的消息,公安那邊好像是遇到了難題,需要他回去解決。不得已,他只好找了個借口向Boss請假。

  現在事情解決了,他緊趕慢趕的回來,卻發現屋內漆黑一片。

  安室透看了眼時間,才晚上9點,還沒到天宮八重入睡的時間。

  是出門了嗎?

  他暗自嘀咕,用鑰匙打開鎖後推門走了進去,剛要走上樓看看情況,忽然捕捉到南側的客廳有微弱的呼吸聲。

  公安警察的神經猛地揪起,他的手伸到背後,握住別在腰後的手/槍。

  「是誰?!」

  他一腳踹開門,手中槍支穩穩地對准呼吸聲傳來的方向,厲聲威脅道,「把手放到你的腦後,快點!」

  然而,對方半天沒有動靜。

  僵持了幾分鐘,安室透這才察覺出事情有些不對勁,便維持著舉槍的動作,慢慢移到牆壁旁,打開頂燈。

  客廳裡霎時亮起來。

  過於明亮的光線一下子刺中安室透的眼睛,好在他早有准備,在燈亮起前一秒閉上了眼。

  而客廳中的那位,卻只是安靜地坐著,對這刺人的燈光沒有半點表示。

  待安室透睜開眼,看清面前的人時,不禁被嚇了一跳。

  沙發上坦然自若坐著的女人,不是天宮八重又是誰?

  安室透收起槍,無奈道:「原來是Boss啊。這裡沒有開燈,我以為有小偷進來了。」

  天宮八重的習慣就是無論去哪兒都要把燈開到最亮,如今她一個人坐在黑暗的客廳裡,一點兒也不符合她平時的習慣,這才讓安室透誤會了。

  他說完後,打算聽天宮八重用她一如既往言笑晏晏的態度回應。

  然而,她卻只是抬起頭,久久地望著安室透的臉,直到把安室透看的頭皮發麻,她才歪了下頭,似乎是反應有些遲鈍,唇角慢慢揚起不合時宜的淺淺笑意。

  安室透這會兒察覺出異樣了,他走上前,果不其然在她身上聞到了一絲酒味。

  「Boss……你喝醉了嗎?」


第七十四章

  安室透還從未見過天宮八重喝醉的樣子。

  天宮八重很少在他們面前喝酒, 就算要喝也只喝淺淺的一杯,從未醉過。因此,安室透沒想到他會看到Boss醉酒的狀態,更沒想到她醉酒的模樣, 居然這麼可愛。

  他上前幾步。

  此時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超過了正常社交的標准, 但天宮八重不僅沒有做出反應, 還仰頭望著他, 慢一拍的動作略顯遲鈍。

  「Boss。」

  安室透又喊了一聲。

  聽到他的聲音,天宮八重一貫清澈的紅眸中浮現幾分迷茫,她歪著頭, 做出苦苦思索的神情, 好一陣子後才眨了下眼,條件反射地揚起一抹微笑。

  若是放在平時, 這個笑容看起來一定是鋒芒畢露的, 然而此刻, 酒精攪亂了她的大腦, 這個笑容看起來就不怎麼聰明了。

  安室透無奈地望著天宮八重。

  看來這是真的醉到不省人事了。

  雖然房子裡開著暖氣,但不能讓Boss一直這麼坐著。想到這裡,安室透走上前,用紳士得體的動作扶起她。

  好在天宮八重醉酒後異常聽話,幾乎沒怎麼掙扎就被他領上了三樓。

  安室透推開她的臥室門, 把她扶到床上,柔軟的床墊霎時塌下一塊。他去衛生間拿了塊干淨的毛巾沾濕, 給她簡單地擦了把臉。

  隨後, 安室透看著天宮八重身上繁瑣的長裙犯了難。

  女士入睡時總不能穿著不舒適的外衣躺下, 可是, 天宮八重今天穿的服裝是一條樣式復古的緊身魚尾連衣裙。貼身的衣物勾勒出她曼妙的身軀, 唯一用於解開裙子的紐扣在她的背後,從白玉般的脖子一直順延到她纖細的腰肢。

  這就讓安室透陷入糾結。

  若想把這身不舒適的外裙脫下,就必然要與Boss肢體接觸,可是她現在還是醉酒狀態……

  看到天宮八重與平時截然不同的乖巧神態,安室透總覺得自己的行為像是冒犯的登徒子。

  純情的小公安做了個深呼吸。

  像是給自己定了心神,他慢慢伸出手,繞過天宮八重的身體,繞到她背後。這個動作使他的身體微微前傾,寬闊的胸膛幾乎壓在天宮八重的面前,看起來就像是從正面把她抱住。

  他解開後頸的第一顆紐扣。

  真絲制成的裙子輕如蟬翼,幾乎是在紐扣松開的一瞬間就立刻順著她細膩白皙的後背下滑了幾分,待到第二顆、第三顆扣子解開,安室透已經能看到天宮八重深邃性感的鎖骨,再往下便是大片羊脂玉般雪白的肌膚。

  安室透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

  他實在是無法繼續下去了,望著面前依舊安靜乖巧的天宮八重,他的手指都在顫抖。安室透抿了抿唇,像是被徹底打敗了一樣,在心裡自暴自棄地想著,算了,就讓她維持這樣吧。

  而後他一把將她按進被窩裡,用厚實的棉被把她整個人都包裹起來,不露出一點空隙。

  直到此刻,他才長舒了一口氣。

  安室透感覺自己的耳朵、連帶著臉頰都燒得通紅,明明醉酒的人是Boss,空氣中只有一點點威士忌的味道,他卻覺得自己也有幾分醉了。

  而床榻上,呆滯狀態的紅發女人只是茫然地望著他。

  啊啊,這可真是……

  安室透挫敗地用手捂住眼睛,自覺無法再在屋內待下去,只好急匆匆地離開房間。

  ……

  這個夜晚,對安室透而言注定是難熬的。

  天宮八重卻沒有她醉酒後的記憶,她在安室透關燈離開後,就再也撐不住混沌的大腦,閉上眼睡去了。

  待她被奇怪的聲音吵醒時,房間裡還是黑漆漆的,外面尚未天亮。

  天宮八重看了看周圍,意識回籠,認出了這裡是她的臥室。

  只是……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回來後又發生了什麼,這些事她一概不記得。

  不過她既然是在御柱塔醉倒的,那多半就是老師把她送回來的吧。

  天宮八重捂著腦袋坐起,宿醉後的腦袋還有些疼痛,為了緩解難受的感覺,她掀開被子,走下來倒了杯水喝。

  這時,耳邊又傳來吵醒她的那個奇怪的聲音。

  天宮八重咽下溫水,凝神聽了幾秒,發現這聲音是從窗外傳來的。

  有誰在外面敲她的窗戶。

  這個迷惑的操作似曾相識,天宮八重立刻明白到底是誰才能在這樣的大雪天裡,懸在她三樓的窗外鍥而不舍地敲擊窗戶。

  她走過去,打開窗子:「夜鬥,你有什麼事嗎……」

  話音未落,她詢問的聲音猛地停下。

  倒不是窗外的人嚇到了她,而是因為,掛在窗外的那位神明,盡管被凍得瑟瑟發抖,臉頰發紅,卻還是向她遞出了自己手中的東西。

  一根細細的樹枝,樹枝上開著幾朵深粉色的櫻花。

  「這個是……」

  天宮八重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櫻花,正是她被冠以的櫻花的名字,八重櫻。

  她怔怔地接過這枝櫻花。

  夜鬥翻身跳進來,把掛在外邊挨凍的雪音也一並拉了進來,他彎腰拍去自己身上的雪,而後抬起頭對天宮八重燦爛一笑,說道:「新年快樂。」

  天宮八重愣住。

  見她表情不對,夜鬥鼓起臉頰不滿道:「怎麼了,難道你不希望看到我嗎?我可是千裡迢迢跑來……不對,我可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看你的,感動吧?現在像我這樣關心信徒、親自上門送禮物的神明可不多了,雖然只是在我為其他人解決委托的過程中順便過來看看,但這也是我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深藍發的神明越說越得意,整個人就像一個鼓滿氣的氣球膨脹起來,一戳就會爆炸。

  而雪音就做了那個戳破氣球的人。

  「少騙人了,你明明在外面干等了好幾個小時。」

  「咕,我才不是……」

  「還說什麼順路過來看看,你最近根本沒有接到委托吧!」

  「雪音!」

  「連送女孩子的禮物都是在公園裡隨手摘的櫻花,我看你才是真正的貧窮神吧!」

  「才不是隨手摘的,這可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

  「那也是公園的東西吧,不是你的!」

  「……」

  雪音說一句,夜鬥就泄氣一分,等到雪音說完,夜鬥已經抱緊弱小可憐的自己淚流滿面了。

  然而,聽著這對主僕的對話,天宮八重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夜鬥轉頭看她。

  她手中握著那根剛折下沒多久的櫻花,櫻花的花瓣又多又密,且長勢極好,在深綠的枝丫處有新落下的積雪。女人紅彤彤的眸落在純白的雪上,眼中流露出幾分真切的欣喜,明亮起來。

  她勾起唇,笑著表達了自己的感謝:「謝謝你,夜鬥。」

  神明有些招架不住那雙眼中閃爍的光,急忙扭過頭看向別處,倉促而狼狽地回答:「沒、沒什麼……再說了,你是我的信徒,被我眷顧也、也是正常的事情,你應該開心才對。」

  天宮八重彎了彎眸,用棒讀的語氣回道:「是是,我很開心。」

  「……」

  夜鬥小心翼翼地瞥她一眼。

  他本來是不打算過來的。

  自從上回帶雪音來天宮八重的別墅暫住了一晚,夜鬥就已經做好決定,不和這個奇怪的女人再次來往。

  雖然他們在未來好像真的有什麼特殊羈絆,可夜鬥是禍津神,他是會給別人帶來災禍厄運的神明,和他扯上關系,可不是什麼好事。

  可是昨天晚上,居無定所的夜鬥為了躲避嚴寒風雪,只好跑去某位天神的神社借住。他躺在神社屋頂,低頭就能看到許多天神的信徒前來參拜,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和對未來的憧憬。那一刻,夜鬥發現他無法欺騙自己的內心。

  他想見到自己那個最忠誠的小信徒,非常非常想。

  只不過空手前來總歸是不合適的,夜鬥又沒多少積蓄,過去積攢下來的錢都被騙去買那些所謂的幸運道具,他把自己的運動褲口袋翻出來找了個遍,也找不到一枚五元硬幣。

  唯一沒有花出去、掛在脖子上的那枚五元硬幣,也是她們初次見面時她給他的。

  幸虧夜鬥還知道有個地方種著許多八重櫻,便連夜趕去摘了一枝。

  夜鬥平日輕浮又沙雕,也不是什麼好面子的家伙。可在天宮八重面前,不知為何,他總感到自慚形穢,不好意思把這些事情說出來。支支吾吾地應了幾句,他就陷入沉默。

  天宮八重則是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櫻花。

  現在不是櫻花盛開的季節,夜鬥從哪裡找來這樣新鮮的櫻花?

  這個夜鬥還是能說的。

  「就在友枝市和鎮目町的邊界。」他回答道,「那裡有個神秘的富豪開了個櫻花主題的開放式公園,年復一年在公園裡種植八重櫻,而且還培育了一年四季都可以開花的種類,所以市民都很喜歡去那裡辦賞櫻會。」

  「是嗎……」

  聽到他這麼說,天宮八重微微睜大雙眼,而後,夜鬥發現她臉上流露出幾分哀慟。

  這神情的變化只在短短一瞬,天宮八重垂下眸,在快得讓人眼花繚亂的一個低頭後,再抬起來,她重新變得沉穩。

  「我知道了,謝謝你,夜鬥。」

  天宮八重展顏一笑,略顯疏離的眉眼瞬間融化了冷意,她走上前,用力抱住夜鬥,附在他耳邊認真地說:「真的,非常感謝你。」

  突然被抱住,夜鬥一時有些措手不及,垂在身側的兩只手僵硬了幾秒,在雪音恨鐵不成鋼的瞪視中,他總算是開竅,找回了以前那個無下限無節操的自己,抬手回抱了天宮八重。

  接著,夜鬥的手心傳來光滑細膩的觸感,他狐疑地低頭看了眼,這才發現自己抱著的姑娘後背的扣子居然沒有扣好!

  下一秒,夜鬥整個人都開始冒煙。


第七十五章

  夜鬥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離開了房間。

  天宮八重也發現了自己的後背正裸露著一大片, 這才明白夜鬥那個忽然害羞的表情是因為什麼。

  她本以為這是自己醉酒後迷迷糊糊中解開的,沒有放在心上。

  然而,當她走到床邊准備換衣時, 卻發現酒紅色的被子中夾著一根淺色的頭發。

  她的床鋪清一色都是紅色系, 於是這根淺金色的頭發看起來就尤為突兀。天宮八重伸手拾起, 抓在指尖輕輕揉搓了一下。

  是安室透。

  ……

  次日, 天宮八重扶著樓梯走下樓。

  安室透站在廚房裡制作料理, 他腰上圍著一條圍裙, 握住槍時穩如泰山的手此刻正以微小的頻率顫抖著, 將塑料勺子中的白糖抖進鍋裡。

  他專注地盯著鍋裡,聽到身後傳來天宮八重的腳步聲,扭頭喊道:「Boss, 你把這碗醒酒湯喝了。」

  他這麼一開口,天宮八重便明白了。

  未解完的紐扣, 被褥中的頭發,以及早上醒來時的這碗醒酒湯。

  看來昨天晚上, 是安室透幫她打理了一切。

  她倒不覺得安室透會趁她醉酒就做什麼冒犯她的事,這半年的相處,安室透早已獻出他的忠誠, 又怎麼敢逾矩?

  因此,她只是在桌邊坐下, 接過安室透遞來的瓷碗。

  宿醉起來後有人照料, 這感覺並不賴,她揚了揚唇, 輕聲道:「昨晚多謝你了。」

  安室透頓時想到了昨夜那短短的相觸, 現在他的手心仿佛還留存著那細膩的觸感, 令他心神微蕩。

  但他面上並未顯露出來, 只是耳朵稍稍紅了。

  「Boss昨天去是出去了嗎?」

  「嗯,我去了趟御柱塔。」

  不動聲色地看著面前的小公安耳朵染紅,天宮八重垂下眸答道。

  見安室透露出擔憂的神色,她搖了搖頭:「無事,他們並未追責組織的行動。」

  別說是追責了,她那個許久未見的青梅竹馬都巴不得她化身法外狂徒,提出的意見一個比一個勁爆。這還是當著國常路大覺和夏目漱石的面說出來的,要是在私底下,恐怕他的行為只會更加過激。

  怪不得琴酒是那樣的性格呢,原來都是從他那兒學來的!

  她心中愈發無奈。

  吃完早餐,安室透收走了餐具,天宮八重轉身回到書房。今天是一月一日,正是所有人都能夠輕松休假的日子。可天宮八重不行,她手邊還有好幾樁事情沒解決呢。

  首先提上日程的,便是Sword Art Online。

  ……

  茅場晶彥很少關心身外之事。

  他是國際上享有盛名的量子物理學家,還那麼年輕,學界對他抱有很大的希望。沒成想,這位承載了全學界最後希望的男人居然一扭頭,去搞起了什麼虛擬現實游戲。

  過去教他的導師被氣到破口大罵,但茅場晶彥已經做出了選擇,無論他們多麼憤怒和不舍,總不能強行把人拉回來。

  茅場晶彥則沒有理會那些指責。

  他只想完成自己的幻想。

  游戲研發的初期,由於資金不足,進展並不順利,他就職的公司甚至遇到融資困難,無法繼續維持下去。所幸烏丸集團及時伸出援手,不僅解決了公司難題,還專門為茅場晶彥提供了一個彙聚了大量尖端程序員的團隊。

  當茅場晶彥為此感到不解時,上面的人告訴他,集團的大老板對他計劃藍圖中,那個逼真到可以欺騙人類感官的虛擬現實技術很感興趣。

  茅場晶彥接受了這個理由。

  他想要創造一個真實的虛擬世界,是想要做出從小到大他一直會看到的那個場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夢幻城堡。

  而烏丸集團的大老板,大概也是為了在游戲中還原出什麼東西吧。

  他再次投入到研究中來,兩耳不聞窗外事。幾年的時間過去,經費一批一批的打過來,他所在的游戲公司還拉到了跡部財團的投資,最終,那個虛無縹緲的夢幻世界在茅場晶彥的手中實現了。

  所有參與研發的伙伴都緊緊抱住身邊的同伴,興奮得不能自己。

  為了慶祝這歡悅的時光,他們把桌面上所有文件都拿起來,用力扔到天上,白色紙張嘩啦啦地散落在他們身旁。然後像所有職場電影都會演的那樣,他們跳到桌子上盡情起舞,盡管扭動的姿勢非常難看,但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

  而茅場晶彥,只是靜悄悄地坐在椅子上,望著面前的電腦屏幕。

  而後,在所有同事都沒注意到的情況下,他偷偷往游戲中植入幾個程序。

  茅場晶彥本以為這件事不會被發現。為了掩蓋他的小心思,他還在此前的多次內測中不斷編寫代碼,把這幾個程序藏得越來越隱蔽,且他是游戲的主要開發者,幾乎所有員工的意見都會經由他手。借助職務之便,他的行為一直沒被發現。

  只要熬過了這最後一次內測,他夢想中的Sword Art Online就會變成現實。

  直到他接到游戲公司老總的電話。

  電話那頭,一直對他和顏悅色的老總用顫巍巍的聲音告訴他,大老板指名道姓要見他。

  大老板,就是烏丸集團的真正掌權人,那位據說富可敵國,卻從不出現在媒體和公眾面前的神秘人。

  如果是為了表彰茅場晶彥成功研發SAO,老總絕不會表現得那麼緊張。也就是說,大老板找他,是來問責的。

  可是Sword Art Online已經完成快一年了,這期間的宣發和完善也一直很順利,幾乎沒出什麼亂子。大老板這時候來找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茅場晶彥略略提高了心中的警惕。

  根據游戲公司老總的轉述,大老板的部下會在下午一點前抵達這裡,要他立刻結束度假從家裡趕來。茅場晶彥從抽屜中抽出一把全新的手/槍,放到白大褂的口袋裡,隨後他開車來到了公司。

  大老板的親信來得比他預料的更早。

  那是個有一頭亮眼銀發的高大男人,身高約有一米九,他站在會議室最遠端的地方,站姿挺拔,面色冷峻,像是一位受過專業訓練的軍人。

  而他的旁邊,特意墊高的兒童座椅中,則坐著一個黑發藍眸、粉雕玉琢的男娃娃。

  不苟言笑的銀發男人和表情好奇的小學生,這兩人的畫風簡直是天差地別。可奇怪的是,當茅場晶彥走進會議室,他們同時將目光投來,茅場晶彥從他們的眼中看出了幾分相似的探究。

  這一眼看得茅場晶彥頭皮發麻。

  游戲公司老總擦著汗,把茅場晶彥推了出去:「這就是我們游戲的主開發人。」

  琴酒看向面前樣貌普通的男人。

  他的穿著是極為常見的西裝襯衫,也許是過去做物理學家時留下的習慣,他還在外面套了件白大褂。

  不管怎麼看,這都是一個不起眼的家伙。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人,差點打亂了Boss的計劃。

  琴酒目光冰冷地打量著茅場晶彥,抬手把桌子上一台電腦轉過去。

  從電腦中傳來一個被變音器修改過的聲音。

  「茅場晶彥?」

  茅場晶彥立刻明白,電腦對面就是大老板。

  他垂下眸,按捺住內心跳動的不安答道:「是我。」

  他不知道集團的大老板為何忽然找他,但是……總不會是Sword Art Online裡的東西暴露了吧?他掩藏的很好,不可能被人發現的。

  但下一秒,那個機械混沌的聲音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在Sword Art Online裡搞的動作,我已經知道了。」

  「什——」

  茅場晶彥猛然瞪大雙眼。

  通過電腦上的攝像頭,茅場晶彥驚懼的模樣被電腦這頭的人看的一清二楚。端坐在書房中,天宮八重好整以暇地挑起眉,嘲諷道:「怎麼?你好像很驚訝。」

  茅場晶彥:「……」

  顧不得害怕,他迅速整理好目前的信息,調整姿態,謹慎地開口試探:「我不明白我做了什麼……」

  「別掙扎了,茅場晶彥。」

  電腦屏幕中懸著一個全黑的窗口,每當對面的人說一句話,就會出現起伏的圓形波紋,像是一塊石頭掉進了平靜的水面,從中心朝四周散開一圈一圈的漣漪。

  而這些起伏的波紋,也拽著茅場晶彥的神經儀一起跳躍。

  「你安裝的那個程序一經啟動,就會讓Sword Art Online變成無法登出的游戲,要是通過外界方法摘下頭盔,或者拔掉電源,游戲頭盔NavGear中儲存的微小電流就會瞬間摧毀玩家大腦,置人於死地。」

  看著茅場晶彥逐漸沉下的表情,天宮八重的聲音也逐漸轉冷。

  「這些,你有什麼要辯駁的嗎?」

  茅場晶彥:「沒有。」

  他承認得很快,大老板已經把他做的所有小動作都點出來了,甩鍋或是辯解都沒用。

  唯一不解的,就是大老板到底是從哪兒發現的。

  天宮八重冷冷一笑,她並未說出伏見猿比古的存在。那孩子雖然性格陰沉了點,在技術上卻毫不遜色於茅場晶彥,若非是他,恐怕對這些東西不甚了解的天宮八重也不能發現他的陰謀。

  她聲音冰冷地警告道:「別想在我面前搞小動作,你最好搞清楚,這款游戲不是你一個人的。集團拿出金錢和時間來為其鋪路,可不是為了讓你把它當做自己私人的玩具來隨意糟蹋。」

  說到底,茅場晶彥的行為只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他光顧著讓自己開心,卻忘了這會對玩家和公司造成多大的損失。如果SAO真的變成一個死亡游戲,游戲公司和背後的烏丸集團會瞬間成為眾矢之的,遭到輿論的口誅筆伐。

  因此,哪怕只是為了敲打他,天宮八重都會給他最嚴厲的處罰。

  茅場晶彥深知自己的下場,因此,在天宮八重說完那句話後,他的手就伸進兜裡,握住那只手/槍。

  他竟是打算直接自殺!

  其實早在他制作游戲的時候,茅場晶彥就想好了,等SAO正式發售後他也會一並進入游戲,和所有玩家一樣成為無法登出的囚徒,只能留在虛擬世界中。對其他人來說這也許是個活地獄,但在茅場晶彥眼中,那座漂浮的夢幻城堡就是他的聖地。

  既然現在計劃失敗,那茅場晶彥也沒有活下去的打算了。

  然而,他還沒把槍放到腦袋邊,站在房間最遠處的那個男人就抽出一把伯/萊/塔。身為程序員的茅場晶彥哪裡快得過專業殺手,只一轉眼就被擊中了手腕。

  「呃……」

  吃痛的手一時握不住槍,和傷口處流出的血一起從他的指縫間落下,在地面砸出血花。茅場晶彥捂著傷口跌跌撞撞幾步,最後用身體抵在桌子邊緣,才勉強沒有倒下。

  接著,茅場晶彥感覺脖子被蚊子扎了一下。

  一針極輕的刺痛。

  他的大腦立刻陷入黑暗。

  看著倒下的程序員,江戶川柯南收起麻醉手表,無奈地看了眼琴酒:「琴酒先生,你剛才其實瞄准了他的腦袋吧?」

  琴酒冷哼:「多管閑事。」

  這句話是在指責柯南,若非小偵探及時射出麻醉針,茅場晶彥的腦袋早就不在他脖子上了。

  江戶川柯南則義正言辭:「愛護人才,人人有責。況且茅場晶彥可是SAO的開發者,還有很高的價值,換成天宮姐姐在這裡,肯定也不會讓你隨便殺人的。」

  他振振有詞地說道。

  而電腦中,從剛才起就沉默不語的天宮八重也笑出聲來。

  「我知道你厭惡背叛,琴酒。不過茅場晶彥這個人還有別的用處,你不可以殺他。」她溫和地開口。像是知道琴酒是一只敏銳而暴躁的狂犬,哪怕是做出不容置喙的命令,她的聲音也比對組織其他人時更加寵溺,柔軟得不可思議。

  沒有被江戶川柯南的花言巧語說服的琴酒,卻在聽到天宮八重的勸解後收起了槍。殺手眼中的堅冰微微融化,表現得順從而聽話——當然,是和平時的他比起來。

  被忽視的小偵探見狀,忍不住露出冷漠的半月眼。

  別繼續搭檔了,琴酒先生。你還是回去和伏特加一隊吧!


第七十六章

  茅場晶彥很快被黑衣組織回收。

  那個等候在外面的游戲公司老總一邊緊張地擦著汗, 一邊顫巍巍地等待裡面大老板的判決結果。

  直到他聽到屋內槍聲大作,嚇得心肝膽全都顫了一顫,趕忙推門進來, 生怕茅場晶彥被大老板的親信搞死。

  然後他就看到了江戶川柯南遞過來的通知書,上面印著烏丸集團領導層才有的印章, 上層決議把茅場晶彥踢出SAO的游戲團隊,並且任命了公司裡另一個人接替他的任務, 負責在剩下的幾個月裡填補茅場晶彥捅出的簍子。

  游戲公司老總當然無法說不。盡管他不忍心把一同陪伴創業那麼多年的伙伴就這麼交出去, 可如今茅場晶彥犯下那麼大的錯, 還被上層抓了個正著,他就是再怎麼不忍心, 也沒有用了。

  他忙不迭地點頭哈腰,送走了這兩位大佛。

  待茅場晶彥蘇醒, 他已經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周圍皆是白茫茫的牆壁, 頭頂明亮的頂燈刺的人眼睛生疼,房間裡的擺設簡潔而又齊全, 而他躺著的正對面桌子上,有一台電腦正在無聲運行著。

  界面上正是他曾看到的那個全黑窗口。

  此刻, 窗口中那一圈圓環以不起眼的紅光微微閃爍著, 漂浮在窗口的黑暗上面,似乎並無古怪。但茅場晶彥知道,當對面的人開口說話時,那一圈紅色光圈就會散開波紋。

  他瞪著眼睛,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雖然得罪了大老板,但他看上去對自己的未來一點兒也不擔憂。

  倒不是茅場晶彥不怕, 只是他的計劃已經失敗, SAO注定要被公司收回去, 無法留在他的手裡,那他也就沒有什麼好掙扎的了。

  這時,電腦中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

  「醒了?」

  對方並未說別的話,而是十分篤定地清楚他已經蘇醒。

  茅場晶彥明白,這屋內大概是安裝了監控。

  他翻身坐起,生無可戀地應了一聲「嗯」。

  「那好。」

  茅場晶彥的沉默沒有打擾到大老板的興致,那個被變聲器模糊了的聲音微微上揚,愉悅地笑了起來,「接下來,讓我們來談談給你的懲罰吧。」

  ……

  新年假期的最後一天。

  天宮八重起了個大早,她對著鏡子換了一身櫻粉色的長裙,這條乖巧淑女的裙子削減了她過往的尖銳和凜然,倒是為她增添了幾分溫婉甜美。

  隨後,她起身下了樓。

  江戶川柯南坐在沙發邊上看著報紙,見天宮八重忽然風格大變,從氣場凜然的女王轉變為甜美型,不禁感到好奇,開口詢問道:「天宮姐姐,你這是要去哪兒?」

  天宮八重彎了彎眸:「約會。」

  哦,約會啊。江戶川柯南點點頭,正要應聲,忽然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小偵探的眼中頓時閃出八卦的光。

  天宮姐姐這是要和誰約會?

  然而,還未等他繼續問下去,就見琴酒走過來,冷冰冰地睨他一眼作為警告,而後看向天宮八重:「Boss,車已經准備好了。」

  她點頭:「走吧。」

  江戶川柯南看著並肩走出門的兩人,八卦的念頭撓得他心癢難耐,但礙於有琴酒在,他又不方便偷偷跟上,糾結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作罷。

  另一邊。

  根據夜鬥的提示,天宮八重找到了位於友枝市和鎮目町邊界的那個公園。那的確是一個漂亮的公園,從入口處一直往裡面看,天空中飄揚著的是八重櫻的花瓣,兩側的花道上種著明艷的撫子花。

  盡管現在是冬天,但這裡依舊風景明媚。

  天宮八重走下車。

  她讓琴酒在外面等待,自己則單獨一人走了進去。

  沿著筆直的花道,天宮八重行走在鋪滿了櫻花花瓣和積雪的路上,洋洋灑灑的花瓣落在她櫻粉色的裙擺上作為點綴,棕色小皮靴在雪面上踩出一個個淺淺的坑。

  天宮八重走了一段路,估摸著大約已經接近公園的中心了,便撩起長裙,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她坐著的長椅背後還有一張長椅,與她的正好是背對背的形式。天宮八重坐下來沒多久,身後就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有人從公園的另一個方向走過來,在她身後的椅子上坐下。

  氣氛安靜了一會兒。

  兩人都心知肚明身後坐著的人是誰,但最終還是她身後的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這數年,你過得怎麼樣?」

  來人的聲音蒼老衰弱,鬢角花白,仿佛已經被時間消磨了精力和神氣。而他正是天宮八重自回歸以來,始終不敢去見的老父親,天宮真嬉。

  聽到這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聲音,天宮八重臉色微微變化,她抿了抿唇,輕聲道:「我過得很好。」

  「那就好。」

  天宮真嬉說道,「看到你平安,我就能夠放心了。」

  說著,他伸出手,一朵粉色的八重櫻不偏不倚地落到他手中,這是天宮八重很喜歡的一種櫻花,不僅是因為她的名字,更因為它的花冠大,每當滿樹盛開八重櫻時,櫻花看起來明媚又美麗。

  望著手中嬌嫩的花朵,他陷入了回憶。

  「當初我收到黃金之王的請求,他說要收你為徒,我起初是不同意的。作為一個父親,我最希望看到的是你幸福地度過一生,而不是為了國家去奔走。」

  「但是,那個時候的你一點也不害怕外面的世界,不僅不害怕,而且比其他小孩更喜歡去挑戰難題——就像你的母親一樣。」天宮真嬉用手捂住眼睛,說道,「有時候我會在想,如果在你最後一次和我提出要外出時,我的態度再堅決一點,是不是就能阻止你了?」

  天宮八重垂下眸。

  「但是,我也知道,你是有自己想法的。就算重來一次,你一定也做出同樣的決定。」

  天宮真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為了排解這五十年來內心積郁的哀傷一般,他輕聲道:「所以這一次,我也會和你說,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八重。我不會阻止你的。」

  「……」

  天宮八重定定地望著前方的櫻花樹。

  在來之前,她還沒想好要怎樣和父親聊天。經歷了那樣不可思議的時空穿越,如今多年未見,兩人再次相見,早已顯得有些生疏。天宮八重是生怕自己的言語會傷害到父親,而天宮真嬉,則是實打實的孤獨了半個世紀。

  聽到父親鼓勵她的話,天宮八重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時,她注意到路邊的撫子花,便輕聲轉移了話題:「撫子是怎麼樣的人呢?」

  「撫子和小櫻,她們都和你很像。」

  天宮真嬉說道,「撫子就像你,平時很溫柔,也很好說話,但是在關鍵的事情上從來不和我讓步,就連當初結婚一事也是自己做主,不聽我們的勸告。」

  說著,他像是陷入回憶,苦澀地笑了起來。

  見父親如此,天宮八重急忙用輕柔的語氣安慰道:「有自己的主見,這是好事啊。我之前見過小櫻,她也是個很獨立的女孩,不負父親的期待。」

  雖說她前陣子還在吐槽木之本藤隆的不負責任,可在父親前面,她可不敢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說出來。

  天宮真嬉搖了搖頭:「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聽得出來,他對天宮撫子的死仍耿耿於懷,否則也不會在這裡種植那麼多撫子花了。

  天宮家的女兒大多都以花命名,然而無論是失蹤的天宮八重還是病逝的天宮撫子,都像鮮花一般花期短暫。

  天宮八重沉默下去,不再說話。

  天宮真嬉開口:「我該走了。你還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父……」

  說罷,他起身離去。

  天宮八重握緊拳頭。

  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回頭去看自己的父親一眼,生怕自己一旦回頭,就會忍不住落下淚來。

  直到腳步聲輕不可聞了,她才轉過頭,看了眼公園的後門。

  而那裡,早已空無一人。

  天宮八重呆呆的坐在原地,風適時地變大了,吹得周遭的櫻花樹沙沙作響,一片片櫻粉的花瓣在空中飛旋,形成一片盛開的櫻花雨。

  這樣動人的美景,卻無法讓天宮八重感到心情舒爽。

  「我還有很多想說的話啊……」

  想問問你過得怎麼樣,想問問兩個弟弟後來發生了什麼,還有很多很多想知道的……

  只是現在,她已經沒有再次追上去的勇氣了。

  她仰頭靠著長椅上,有些頹廢地捂住自己的眼睛,耳邊是沙沙的風聲,她閉上眼睛,試圖消解內心的苦悶。

  這時,一個沉靜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那就追上去吧?」

  天宮八重一怔。

  那個聲音的主人邁著穩健的步子來到她身邊,絲毫不避諱地坐下來,與她的身體挨得極近。然而從對方那紳士的儀態中,竟是完全看不出他的冒犯。

  宗像禮司挺直地坐著,注意到天宮八重投來的視線,泰然自若地提議道:「要不要追上去試試?」

  「不必。」

  被宗像禮司這麼盯著,天宮八重立刻卸下了那短暫的軟弱,一雙紅眸再次染上幾分漫不經心:「我自己會處理了。倒是你,青之王,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面對女人忽然生起的防備姿態,宗像禮司只是微微一笑:「只是偶然路過。」

  「哦?」

  天宮八重似笑非笑地勾起唇,並不相信他的說法。偶然路過?這是要多麼偶然,能才讓他恰好在今天的這個時間,出現在她與父親約好的地點?

  她可不相信他。

  多半是宗像禮司一直在派人暗中保護著她的父親,而今天從部下那裡得知父親一個人出了門,這才趕來看看是什麼情況。

  宗像禮司則是一直注視著天宮八重。

  他方才就在櫻花林的深處,原本是為了不讓天宮真嬉出事,卻沒想到,看到了他與天宮八重父女重聚的一幕。

  在宗像禮司的印像中,天宮八重永遠是深謀遠慮的,她總是用一副強勢的態度來應對周遭的一切變故,或冰冷,或強硬,甚至有時候會流露出女性的嬌嗔嫵媚——但所有這些變化,都是基於她的目的。一個首領必備的果決、睿智和冷酷,她都有,她天生就是成為首領的人。

  然而,宗像禮司還從未見過,她露出那樣脆弱的表情。

  哪怕現在她重新換上了疏離淡漠的面具,紅彤彤的眼睛裡還是帶著一絲未褪去的水光,反倒襯得她眼角更加艷麗。

  盯著那一抹動人的殷紅,宗像禮司慢慢伸出手。

  天宮八重:「怎麼……?」

  話音未落,她感覺自己的肩膀被攬住,而後,宗像禮司一種以極其溫柔、卻讓人無法逃避的力度,把她按到了他的懷裡。


第七十七章

  琴酒倚著車門, 默不作聲地吸著煙。

  面前是漫天飄舞的櫻花,冬日寒風凜冽,比其他季節更加使勁地卷起樹上的花朵, 中間還夾雜著潔白的雪花,一同落到地上來。

  就這一幕而言,稱得上是名副其實的櫻花雨了。

  只是, 這樣的顏色,在琴酒看來有些太過艷俗了,美則美矣,卻沒有任何吸引力。

  要說真正美麗的顏色,那應該是……

  念及記憶中那一抹灼熱的紅, 琴酒抬手掐掉了手中的煙,又拍去落到肩頭的幾粒花瓣。他並不打算進車去等, 雖然這個公園因為天氣寒冷而沒有游客, 但眼下,組織和Boss被綠之氏族盯上了,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琴酒可不敢松懈半分。

  這時,琴酒看到路邊有人在行走。

  來者有一頭灰白的頭發, 面容蒼老,他穿著風格復古的西裝馬甲, 像是上個世紀的老紳士。

  看他的行走路線, 他似乎是沿著公園的外邊走過來的。但琴酒注意到他鞋子上沾著一些潮濕的泥土, 泥土還未干涸, 這說明他剛剛在濕漉的泥地上行走過。

  而距離這裡最近的泥地, 就只有公園裡的櫻花林。

  琴酒心神一緊, 暗暗警惕起來。

  路過他時, 這位素未蒙面的老人忽然停下來,不顧銀發殺手冷到極致的表情,竟是直接向他搭起話來。

  「你就是八重的部下吧。」

  老人慈祥地注視著面前神色冰冷的青年,沒有使用疑問的語氣,而是篤定地開口了。琴酒皺了皺眉,老人望著他的眼神給他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他曾無數次在Boss臉上看到過這樣平靜而溫和的表情。

  看著老人與天宮八重有幾分相似的眼睛,琴酒心中緩緩升起一個詭異的想法。

  該不會……

  見琴酒沉默不語,天宮真嬉笑了笑,公園附近只有琴酒這一輛車子,而他從黃金之王口中得知,八重如今身居高位,出門總是要帶個下屬才能保證安全。因而他馬上就知道,面前這位神色冷淡的青年,就是女兒帶來的人。

  能讓她帶出門的,應該是她非常信任的人。

  於是天宮真嬉沒有介意琴酒的沉默,而是繼續開口道:「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八重,她這人總是喜歡把什麼責任都背到自己身上,負重前行,如果身邊沒有人拽著她,她就會一不留神衝得太前。我已經到了這個年紀,沒辦法一直留在她身邊,所以,那孩子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說著,天宮真嬉拿出一本相冊遞給琴酒。

  琴酒接過這本棕色的硬皮本子,相冊不算很厚,但放在琴酒手中卻像是一份沉甸甸的物件。他摸了摸封面上用墨水寫下的娟秀名字,手心感受到的是封皮粗糙的紋理。

  琴酒拿著本子的手微微用力。

  就像是接過一份承諾,他抬眸,對天宮真嬉冷靜地說道:「她是組織的頂梁柱,我不會讓她輕易去死的。」

  在一個父親面前說人家女兒的「死」訊,聽起來似乎有些太過薄情。

  但天宮真嬉能感受到琴酒語氣中的認真,放心地朝他點了點頭:「拜托了。」

  盡管沒有互相告知身份,但這兩個男人早已心照不宣。

  天宮真嬉離開後,琴酒打開相冊的第一頁,待看到上面貼著的照片,臉上的表情頓時僵硬了幾分。

  這竟然是一本天宮八重從小到大的家庭相冊。

  躺在嬰兒床中的她,坐在地上玩小皮球的她,第一次上學的她,參加運動會的她,還有帶領一群伙伴去深山探險,不小心從半山腰掉下來摔斷了腿、躺在病床上忍著淚的她……

  翻過一張張照片,琴酒感覺自己也陪她一起經歷了那些事情,歷來只會在遇到強敵和臥底時才開始躁動的心髒,不知為何也開始劇烈跳動起來。

  琴酒很快翻到了末頁,相冊截止到天宮八重高中的那一年,後面就再沒有更新了。

  最後一張照片是年輕的紅發少女穿著高中校服站在學校門口,和一個黑發微胖的少年、一個發色奇特的少年一起比剪刀手的場景。琴酒認得其中的一個人,雖然容貌變化了許多,但那個微胖的黑發少年,不就是黑衣組織的前任Boss烏丸蓮耶嗎?

  根據初見時天宮八重和他的夜談,以及她與她父親相差極大的年齡差,琴酒感覺自己似乎觸碰到了真相。

  他沉默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把相冊收了起來。

  就在他收起相冊之後,天宮八重也終於從公園大門走出來。她神色如常,但眼角帶著一絲未褪去的紅,染得她的紅眸愈發明艷。

  回到車上,琴酒並未提及剛才與天宮真嬉的見面:「Boss,接下來要去哪裡?」

  天宮八重淡淡道:「回去吧。」

  說著,她彎腰摸了摸自己的挎包,拿出一包未開封的女士煙。雖然天宮八重不太喜歡煙味,但這不代表她就不會抽煙,此刻,她倒挺想來上一根,好把腦子裡的混亂情緒都趕出去。

  但似乎是禍不單行,她放在包裡從未用過的打火機居然點不著了,天宮八重擦了幾下開關,始終不見火焰冒出。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收起火機,正要把唇邊的煙也取下時,忽然,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擦火聲。

  「用這個吧。」

  琴酒微微傾身,把他的打火機點燃遞了過來。

  一抹顫動著的火苗豎在兩人中間,橙色的光投影出被拉長的纖長影子。

  天宮八重並未察覺出有什麼不對,說了聲多謝,便湊過去,讓嘴裡咬著的煙觸到琴酒手裡的火。

  她這麼一靠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就被無限拉近,琴酒嗅到她身上撲面而來的香水味,是一種成熟又充滿攻擊性的玫瑰味。

  紅發女人微微垂眸,眼中映出火苗跳躍的光。

  琴酒久久注視著她,握著打火機的手平穩地維持著,直到一縷煙霧在兩人之間升起。

  天宮八重借完火後收回自己前傾的身體,懶洋洋地靠著車椅吸了口煙。

  一時間,封閉的車內煙霧繚繞,煙草的味道開始在她鼻尖蔓延。天宮八重側了側頭,按下車窗,右手夾著那根纖細的女士煙,隨意搭在車窗邊緣。

  琴酒則是啟動了車。

  隨著保時捷開始行駛,車外的風也逐漸灌進車窗內,吹散了天宮八重指尖升起的煙霧,也吹散了車內略顯沉悶的味道。天宮八重百無聊賴地望著路邊倒退的風景,腦海中逐漸回憶起宗像禮司剛才的行為。

  如果是為了安慰她,他這樣的行為也太過親昵了,就像是私交甚好的朋友,為了安慰心愛的女子而擁她入懷。

  天宮八重覺得,她與青之王,應該還沒有熟到那種程度。

  雖然她經常和宗像禮司做出一些故作曖昧的舉動,但那是在公事上,天宮八重所做的每一個行為,背後都藏著或明或暗的試探。這是她和宗像禮司、森鷗外相處時的常態,她是黑衣組織的首領,凡事總要多留幾分心眼,才能夠放心。

  而在私事上面,例如周防尊、雪莉和投誠的波本,她就會放下自己的戒備,盡管有時會用輕佻的語氣調侃,但絕不會像對另外兩人那樣,曖昧的氛圍幾乎可以溢出屏幕。

  因此,宗像禮司的這個行為,在天宮八重看來就是別有用心。

  只不過……他要做什麼呢?

  天宮八重用手指點了點煙,不禁陷入深思。

  眼下她與青之氏族有利益相關的事件,一是周防尊,二就是比水流。周防尊的威茲曼偏差值,經她半年前指導過後已經穩定了很多,即使天宮八重後來不再入夢去找他,他也能自己控制好,根本不需要再擔心。

  那麼,就是比水流了?

  新年剛過,天宮八重才給比水流一個重重的打擊,不僅讓他失去了得力干將五條須久那,還把他的計劃捅到黃金之王那裡。如今比水流自顧不暇,哪裡還有閑心給宗像禮司添麻煩?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

  天宮八重回到別墅後,依舊沒能思考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既然想不出來,那就算了。總歸宗像禮司下次還會來找她的,到時候她再問他就好了。

  她舒展眉頭,不再糾結下去。

  ——畢竟接下來,她還有兩個重要的客人要去見呢!

  新年後的第十天。

  長期留居美國洛杉磯的工藤夫婦,終於乘坐飛機回來了。

  早在江戶川柯南,或者說他的大號工藤新一出事時,天宮八重就聯系了他的父母。當然,和工藤優作的通話中,天宮八重沒有把拿來糊弄小偵探的「國際臥底培訓機構」說出口,而是告訴這位在國際上享譽盛名的推理小說家,自己是東京一處秘密的執法機構,隸屬黃金之王門下。

  在和工藤夫婦的對話中,天宮八重先是站在一個家長的角度,盛贊工藤新一的挺身而出,之後又描述了工藤新一中槍後命垂一線的危險性,引得電話那頭的工藤有希子擔憂不已。

  直到為自己給他用藥鋪墊了足夠多的前提,天宮八重才一轉口,用堅定的態度告訴工藤優作,工藤新一服下的APTX-4869是組織秘密研發的藥物,每個知道它的人都必須對此保密,否則她就會用物理手段將其封口。所以,為了保證工藤新一的安全,她要把工藤新一留在組織裡。

  「請把你的兒子交給我。」

  那時,她是這樣對工藤優作說的。

  而工藤優作沉默了片刻,捂住手機的聽筒,似乎是和工藤有希子交流了幾句,幾分鐘後他才回答:「犬子就拜托你了,但是,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能親眼見一見他。」

  這當然是沒問題的。

  天宮八重猜得出來,工藤優作是想委托自己在ICPO中的熟人去調查組織,但她早就做好了被反偵查的准備,自然不會擔憂暴露,她想要的只是工藤優作的同意。

  於是,在工藤新一變成江戶川柯南的第三周。

  工藤夫婦,終於從洛杉磯趕了回來。


第七十八章

  天宮八重在雪鸮生物科技見到了工藤優作和他的妻子。

  這對夫妻一個英俊有才, 一個美麗嬌俏,而且還非常年輕,怪不得能生出工藤新一那樣聰明伶俐的孩子呢。

  見到坐在會議室中的兩人, 天宮八重從容不迫地露出和善微笑,走進門向兩人點頭致意。

  「初次見面,工藤先生。」

  工藤優作伸出手,禮貌地握了一下她的手:「久仰大名。」

  兩人說的都是客套話, 天宮八重早就派人收集過工藤優作的資料, 見過他那張溫文爾雅的臉, 而工藤優作在此之前, 則是從未聽過天宮八重這個名字,又哪裡來的久仰大名呢?

  只不過基本的禮儀還是要有的。兩人簡單地說了幾句後就坐下來, 而工藤夫婦的目光, 也落到了跟在天宮八重身後的江戶川柯南身上。

  小男孩臉蛋圓圓, 水汪汪的藍眼睛飛快地掃過他們, 而後急忙移開, 他躲在天宮八重身後, 伸出可愛的小手抓住她長裙的裙擺,臉上竟是流露出夾雜著不安和傲嬌的復雜神色。

  工藤有希子心都化了, 趕忙撲過去, 一把抱住可愛到爆的兒子:「新醬!!!!」

  「別過來!等等, 別抱我啊!」

  「說什麼呢!新醬的這個形態,媽媽我可是有好幾年沒見到了,來讓我蹭蹭——」

  「嗚……」

  即使外表是個小男孩,但江戶川柯南實際上還是一個十四歲的國中生, 正值青春期, 這個年紀的少年對父母還是有一些抗拒和抵觸的。尤其是在天宮八重面前被媽媽抱起來, 這讓江戶川柯南感覺十分羞恥。他雙手揮動試圖掙扎,但還是拗不過工藤有希子的力氣,被抱在懷裡吃了好一頓豆腐。

  江戶川柯南露出生無可戀的死魚眼。

  工藤優作也溫和地看了眼兩人,而後把目光轉移到天宮八重身上。

  「天宮小姐。」

  他開口道,身體也挺直了些,顯然是要進入正經話題了。

  天宮八重適時地做出傾聽的姿態。

  「這段時間,我家的孩子給你添麻煩了。」

  「哪裡。」天宮八重笑著搖了搖頭,「多虧了您教導得好,在公事上,柯南君也幫了我很多忙呢。」

  「柯南君?」

  「抱歉,我忘了。」她挑了挑眉,沒有理會背景裡小偵探「天宮姐姐別說啊」的羞恥大喊,彎眸笑道,「江戶川柯南,這是工藤同學現在新的名字。」

  「柯南啊。」

  工藤優作眼中頓時浮現幾分揶揄:「原來如此,真是個好名字呢。」

  江戶川柯南:「……」

  躺在工藤有希子懷裡的小偵探早已滿臉羞紅,就好像自己在網絡上發表的中二言論被家長知道後當場社會性死亡。

  工藤有希子也露出玩笑的表情,揉搓著柯南的頭:「臉紅的新醬也好可愛!」

  調笑完小偵探那糅雜了兩位偵探特點的有趣假名,工藤優作收起笑容,轉過頭重新看向天宮八重。

  這位年紀輕輕的推理小說家人脈十分寬泛,從日本警視廳到紐約警察,幾乎都有他認識的人。也是由這一層便利,他才能夠委托他ICPO的熟人調查天宮八重的身份。

  熟人很快就交給他了一份資料,但裡面的文字卻讓工藤優作隱隱感到有些奇怪。那是一份從頭到尾都沒有破綻的資料,無論是她過往的經歷、還是她成為神秘組織的首領後的銷聲匿跡,都是符合常理的。

  但工藤優作還是在這份資料中嗅到了不對勁的味道,就好像他從外面看到的是沒有一絲漣漪的平靜水面,實際上水下早已被攪得天翻地覆。

  盡管如此,他卻無法勘破其中的問題。

  工藤優作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麼名偵探,但也算是一個喜好推理的人,連他都無法看出破綻的事情,看來在天宮八重背後,還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因此,工藤優作今日受邀前來,也是為了親自試探試探天宮八重。要是發現她有什麼不對勁的話,他就直接把兒子帶走。

  望著面前神色正經的男人,天宮八重不著痕跡地勾起唇。

  看工藤優作的表情,天宮八重就能猜出他肯定是私底下調查自己了,只不過,他什麼都查不出來。

  早在她的身份被宗像禮司戳破時,天宮八重就派人重新修改了她的資料,反復潤色和填補,如今都已經修改到第四版了,哪裡還會給工藤優作留下破綻呢?

  於是她彎著眸,主動提起了話題:「我知道你們非常關心柯南君,實際上,我也不忍心讓你們一家分離,實在是因為我們手中藥物太過重要了,我無法信任除了東京之外的任何地方,所以為保證藥物的秘密,我必須柯南君他留在東京。」

  她做出歉意的神情,先是主動放低自己的姿態,卻又沒有放得很低,不僅保持了組織的格調,還一遍遍地向工藤優作強調APTX-4869的重要程度,自然就營造出她兩面為難的困境。

  如果她一過來就咄咄逼人、或是態度堅決,會讓工藤優作加劇帶走柯南的想法。可她搶先用得體的態度致了個歉,使得工藤優作不好真的責怪她,之後她表現出為他們一家著想的善意,更是拉高了工藤有希子在對她的好感度。

  「不要這樣說。」工藤有希子擺擺手道,「反倒是我們應該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新醬就要死了。」

  天下父母最關心的總是孩子,就這點而言,工藤優作和工藤有希子都十分感謝天宮八重伸出的援手。

  只是,就算新一不能讓他現在的身體和大號扯上關聯,但——把新一帶回他在美國的家,應該是沒事的吧?

  工藤優作正待出聲,這時,正在與妻子點頭微笑的紅發女人微微側頭,含笑的眼睛輕巧地轉了過來,似乎早就預料到他下一句要說什麼,她笑吟吟地開口了。

  「如果一直和你們分開,我想柯南君也會寂寞的。對了!工藤先生,不如您和您的妻子一起搬回東京來吧,我會為你們准備一套臨時居住的房子,就像你們在洛杉磯的家一樣。」

  天宮八重雙手合掌,聲音愉悅地提議道:「這樣,我想您的編輯也會很開心的。」

  江戶川柯南:「噗——」

  工藤優作:「…………」

  作為國際上赫赫有名的暢銷推理小說家,兼業界知名拖稿狂魔,工藤優作平時什麼都不怕,唯一的弱點,卻是那些上門來催搞的編輯。

  如今一聽到「編輯」這個詞,工藤優作整個人都打了個寒顫。

  「這就不必了。」他推脫道,「我想新一一個人在東京也能生活得很好。」

  「這樣……」天宮八重露出惋惜的表情,「真可惜,我還想邀請您為我們即將開發的游戲編寫劇本呢。」

  面對天宮八重亦真亦假的邀請,工藤優作只是回以微笑:「我會考慮的。」

  於是這個話題就被輕輕略過了。

  雖然只有短短幾句對話,但工藤優作還是從天宮八重的話語中提煉出兩個重點,一,她對他們一家的事情都很了解,二,這個藥物、包括試藥的人,不能離開東京一步,更不可能隨他漂洋過海去美國。

  這讓工藤優作明白過來,天宮八重手中的藥物,很可能會引來其他國家的窺探。所以她才要花那麼多心思來守住它的秘密。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任何阻礙都顯得不重要。工藤優作不知道天宮八重手裡的藥物是否是真的那麼誘人,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的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東西。

  畢竟把14歲的少年變成7歲的小學生,這已經稱得上是返老還童的神跡了。這種可怕的功效如果真的捅到外面,只會引起全世界的恐慌和爭搶,到那時,恐怕整個世界的秩序都會發生變化。

  工藤優作能理解她的擔憂。

  等交談完畢回到酒店,他詢問妻子的看法。

  「你說天宮小姐?」

  工藤有希子思忖片刻道,「要我來說的話,她是個非常優秀的小姐哦。長得好看,性格又好,又非常會說話,如果不是新醬已經有蘭醬了,我還真希望新醬努力把她拿下。」

  工藤優作:「……」就算拋開毛利蘭,他倆的年齡也根本搭不上吧?

  他默默扶額,忽略掉妻子總是不正經的腦洞:「我是說正經的。」

  「好吧。」工藤有希子聳了聳肩,說道,「我覺得,讓新一留在她身邊,也許能學到一些學校裡學不到的東西。」

  「是這樣嗎?」

  從妻子口中得到回答,工藤優作並未作出反饋,而是微微蹙眉,眉眼間帶著一抹濃重的憂慮,轉頭看向窗外。

  「我倒是覺得,以新一現在的閱歷,還根本玩不過那位小姐。」

  ……

  俗話說得好,知子莫若父。

  在回去的車上,江戶川柯南逐漸回過味來了。他們今天出門來這一趟,雖然只是為給他父母報個平安,然而小偵探還是從天宮八重的話語中察覺到了漏洞。

  天宮姐姐說APTX-4869的存在不能被其他國家的人知道,否則就會天下大亂,可是……組織裡不正是彙聚了來自全世界情報組織的特工嗎?

  雖然江戶川柯南沒有公開說出自己大號和小號的聯系,但蘇格蘭和波本與他朝夕相處了半個多月。按照正常人的邏輯,天底下不可能有那麼聰明的小學生,他們兩人既然是特工,偵查能力肯定很強,說不定已經發現他就是工藤新一了。

  再加上自從聖誕節後,波本哥哥在天宮姐姐面前就越來越不對勁,有時還會對她露出心虛(其實是窘迫)的表情……

  江戶川柯南抬手,看了看自己手指上清晰的指紋,臉色漸漸沉下來。

  「天宮姐姐。」

  聽到小偵探難得陰沉的聲音,天宮八重垂下眸,應了一聲:「怎麼?」

  江戶川柯南轉過頭,義正言辭地說道:「我懷疑,波本哥哥背叛我們了!」


第七十九章

  「我懷疑波本哥哥背叛我們了!」

  看到小偵探如此言辭鑿鑿的模樣, 天宮八重不由得愣了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漏了什麼重要的信息。

  「……為什麼?」

  江戶川柯南皺著眉, 把他的推理一口氣全說了。

  天宮八重:「……」

  安靜行駛的車上,氣氛一時陷入僵硬。

  江戶川柯南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天宮八重,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從他的高度,只能看到她弧度完美的側臉,車外的陽光灑進來,透過窗戶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陰影。

  她沒說話, 於是江戶川柯南以為她是在思索波本背叛的事,頓時大氣都不敢出地乖乖坐好,等待她的回答。

  然而,天宮八重只是在反思,她到底給了小偵探多大的錯覺, 才會讓他這麼信任自己。

  就連眼下天宮八重的謊言已經出現明顯漏洞的情況下,江戶川柯南也下意識選擇了忽視。

  ——沒錯, 事到如今,天宮八重為組織編造的這兩個謊言,已經出現了邏輯上的自相矛盾。

  她說黑衣組織是國際性的臥底培訓機構,裡面彙集了全世界的特工和情報間諜。這本來是用來糊弄江戶川柯南時說的話, 半真半假, 比起完全的謊言更能讓人信服。

  但現在, 她又告訴工藤優作, APTX-4869是組織研發的神秘藥物,它的存在絕不能被別的情報組織的人知道。

  這裡就存在矛盾的點。一方面組織的藥物不能被更多人知道, 另一方面, 組織又在廣納世界各地的新生。

  天宮八重在組織裡從未隱瞞過江戶川柯南的能力, 盡管給他套了個玩笑似的酒名,但組織成員還是稱呼他為柯南君。按理說,他服下APTX-4869,變得和組織利益一致了,應該被更加嚴密地保護起來才對,可天宮八重沒有。

  不僅沒有,還很放心地讓他和琴酒一起出任務。

  這可不是組織對待一個秘密的態度。組織裡到處都是各國的臥底,比起藏在實驗室的藥物,江戶川柯南這麼個明晃晃的靶子放在外面,豈不是更容易他們被發現?一旦江戶川柯南和工藤新一這條聯系被發現,APTX-4869也會被順藤摸瓜地找出來。

  以江戶川柯南的頭腦,他不可能推理不出這一點。

  但他沒有……不,或許他推理出來了,卻因為對天宮八重的信任,而刻意忽視了這點。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你說,波本是叛徒?」

  天宮八重拖長尾音,故意做出不相信的態度,想讓小偵探說出更多的情報。

  果不其然,江戶川柯南急了,他急忙把剛才推理的內容重新說了一遍,就像是電視上推理節目放到一半為觀眾做的前情回顧。

  「這樣……這的確是個有趣的推理呢。」

  看著江戶川柯南焦急而又認真的表情,天宮八重挑了挑眉,還是忍不住為安室透開脫:「但是,組織裡誰都有可能變成叛徒,唯有他不可能哦。」

  江戶川柯南一怔:「為什麼?」

  天宮八重朝他眨了下眼,輕快答道:「因為他是我們這邊的人。」

  我們這邊的人?

  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讓小偵探下意識思考起來。

  和琴酒相處的這幾周內,江戶川柯南發現了波本和琴酒之間存在的不同,他可以肯定波本不是組織的老人,只是個外來特工。可天宮八重說他是「我們」這邊的?這個「我們」,除了指組織以外,還能指什麼呢?

  難道……是指國家?

  「不錯。」

  看到小偵探漸漸明朗的神色,天宮八重忍不住露出贊賞的笑:「他隸屬於日本的某個情報機構。」

  原來如此,怪不得天宮姐姐那麼放心他!

  既然都是本國的特工,拿就不存在情報泄露的風險了。

  江戶川柯南了然,卸下了對安室透的防備,隨後又好奇地詢問:「那波本哥哥是哪裡的特工?」

  「保密∼」

  「誒——怎麼這樣?」

  小偵探睜著一雙水汪汪的藍眼睛抱怨,偵探天生的好奇心勾得他心癢難耐,他非常想知道安室透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然而,面對江戶川柯南奶聲奶氣的撒嬌,天宮八重只是勾起唇,稱得上是冷酷無情地拒絕了他。

  「你可以自己去試探。」

  「嗚……」

  江戶川柯南鼓起半邊臉頰,但也明白從天宮八重那裡得不到更多信息了,便在心裡賭氣地想,試探就試探,誰怕誰!

  說干就干!接下來的這幾天裡,小偵探密切地關注起安室透,也不和琴酒搭檔了,整天跟在安室透的身後,這就導致琴酒最近出門,總是找不到原本的小跟班。

  一時間,組織裡流言四起。

  有說是波本為了奪權,想方設法的搶走琴酒的新搭檔白干,只為了在Boss面前爭寵;有人說是琴酒得罪了白干,導致波本趁虛而入;還有人說這其實是伏特加的報復,他為了恢復自己在琴酒面前的地位,才設計擠走了白干。

  貝爾摩德聽到這些流言後笑得不能自己。

  「他活該。」她拊掌笑道。

  雖然不能讓江戶川柯南立刻脫離組織,但貝爾摩德寧願他和更好說話的波本一起行動,也不願意看到他和琴酒走得近。

  組織裡第二個笑開了花的人是朗姆。

  聽說這事時,朗姆正在處理集團的事項,得知琴酒被白干疏離了,他搖了搖頭,嘲諷道:「連一個7歲小孩都不聽他的話,嘖嘖……」

  而這麼幾天的觀察,倒還真讓江戶川柯南看出了一點端倪。

  那是一個平淡日子偶然發生的事。為查看藥物的研究程度,安室透去了一趟雪莉的實驗室,江戶川柯南自然也跟過去。兩人在樓下等電梯時,旁邊有個孩子也在等。他似是閑著無聊,盯起了電梯上逐漸縮小的數字倒數,一邊喊著3、2、1,最後舉起雙手,開心地大喊了一聲0(zero)。

  而正是這一聲大喊,讓江戶川柯南發現,安室透的表情有一絲微妙的停頓。

  「……」

  江戶川柯南皺了皺眉。

  那個熊孩子很快被他前來面試的母親帶走,再看安室透時他的表情已經恢復了正常,仿佛他只是在發呆途中忽然被熊孩子的聲音嚇到。

  可小偵探不這樣想。

  聰明如他,這時候已經在心裡反復推導他的猜測了。

  其實早在天宮八重給他透底的時候,江戶川柯南就在大腦裡調出了他所知道的所有情報機構,公安警察、異能特務科、Scepter 4……上述一個個比對過去。

  等到今天,他察覺到安室透對零這個數字的敏感程度,再結合安室透往日的表現,最終,一個最有可能的選項跳了出來。

  於是當天晚上,江戶川柯南就走到安室透身邊,拉住他的衣袖,把他拉到一旁,迫不及待地想要驗證自己的猜想。

  「波本哥哥,你跟我過來,來這邊。」

  「什麼事?」

  安室透好脾氣地放下手中的廚具,擦了擦手,溫和地看向柯南。

  「波本哥哥。」

  男孩看了看遠處客廳正在抽煙的琴酒幾人,湊到他耳邊,用手掌當做遮擋口型的道具,輕聲問道。

  「波本哥哥……是我們的人吧?和貝爾摩德她們不一樣的,這邊的人。」

  「你在說什麼,柯南君?」

  青年疑惑問道,他有一雙清澈的藍灰色眼眸,帶著十足的好奇和無辜,仿佛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zero。」

  看著他否認的模樣,小偵探不依不饒地拋出了一個英文,「這個,是波本哥哥的外號,沒錯吧?」

  「……」

  安室透低下頭。

  似乎有什麼復雜的情緒在他眼中一閃而過,如果江戶川柯南真的是個7歲小學生,恐怕無法捕捉到這短短一瞬的變化。

  這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下一秒,他就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揚起一抹標准的爽朗笑容。

  「柯南君知道的吧,我的名字。」

  江戶川柯南:「誒?」

  「透,一般就是什麼都沒有的意思。所以小時候的玩伴,才會給我取這樣一個代號。」

  望著露出不可思議神情的小偵探,安室透緩緩揚起唇角,語氣自然而隨意地反問他:

  「我想,你是不是對我這個人有什麼誤解呢?」

  什麼?

  江戶川柯南猛地瞪大雙眼。

  難道他的推理出錯了……波本對零這個單詞敏感,真的只是偶然?

  這怎麼可能?!

  小偵探沉下眼眸,大腦裡飛速閃過構成推理的所以線索,可無論怎麼拼湊,最終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公安警察!

  不可能有錯的!

  見他沉默不語,安室透聳了聳肩,作勢要轉身離開。江戶川柯南急了,急忙拽住他的衣角,糾結道:「可是、可是天宮姐姐說了……唔!!!」

  剛說出上半句話,他就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試圖補救。推理上頭的小偵探這時才想起來天宮八重對他的叮囑,她說,切不可在他們面前提到與「臥底」相關的話題。

  糟、糟了,要趕緊說點什麼補救……

  而剛才還很淡定的安室透,聽到他提及天宮八重後,眼中頓時閃過幾分慌亂。

  他正要追問,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冰冷的聲音。

  「Boss說什麼了?」

  聽到這個聲音,江戶川柯南頓時僵硬了身體。

  他緩慢地轉過頭去。

  果不其然,穿著一身黑的琴酒,正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注視著廚房裡的兩人。


第八十章

  琴酒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兩人, 走廊上的光比廚房的要稍微暗一些,他看起來像是站在一片黑暗中。

  看到突然出現的男人,江戶川柯南的腦子一下子炸了。他明明刻意躲著琴酒, 說話的時候也壓低了聲音, 還用手遮住了口型, 但是為什麼……他會跟著自己走過來。

  還有,他聽到了多少?

  小偵探睜著一雙水靈的眼睛, 目光裡帶著顯而易見的驚恐和擔憂, 好在下一秒, 就有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捂住了他的眼睛, 也避免了讓他暴露更多。

  「波本哥哥?」

  被遮住表情的小偵探愣了一下,隨後他聽到安室透平靜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是我向Boss提出的, 我想把柯南君調到我身邊來。」

  江戶川柯南微怔。

  和琴酒共事的這段時間, 安室透顯然已經習慣了琴酒充滿殺意的試探。此刻他不但不慌,還借坡下驢地利用組織最近瘋傳的流言,把矛頭轉移到自己身上。

  「哦?」

  琴酒深深地看了安室透一眼, 唇邊揚起冰冷的笑容, 「你越來越大膽了啊, 連我身邊的人都敢動。」

  安室透微微一笑:「我說過的吧, 你還是早早讓出腳下的位置, 回家休養去。」

  這是他以前對琴酒的回懟,本來只是一句普通的反擊, 但現在它刨除了特定的語境, 聽上去反而像是一句嘲諷力十足的挑釁。

  安室透知道, 在這樣的挑釁下, 易怒又多疑的琴酒不可能還惦記江戶川柯南的失誤。

  果不其然, 琴酒的表情變了。

  從Boss把他調到身邊以來,安室透就一直想要衝擊琴酒在組織中的地位。琴酒對此是不屑一顧的,在高傲的殺手眼中,槍術、體術、地位都比不過自己的安室透不過是組織裡一塊隨處可見的零件,隨時都可以更換新的。但如今,安室透居然把目光放到了江戶川柯南身上,這樣貪婪不知足的做法,足以讓琴酒感到萬分的不悅。

  他壓低聲音警告道:「管好你自己的事,別妄想得寸進尺。」

  「你放心好了,Boss和柯南君都沒有同意。」

  看著冷峻的琴酒,安室透只是揚起唇,露出充滿攻擊性的笑容,「但是,下次就不一定了。」

  面對這足以稱得上當面撕破臉的話語,琴酒眯了眯眼,回以不屑的冷哼。

  而後他離開了。

  江戶川柯南:「……」

  直到安室透松開捂著眼睛的手,他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本以為這件事會鬧得很大的,沒想到……居然那麼輕易地就被解決了?

  江戶川柯南一臉的不可思議:「這到底是……?」

  「你可別看琴酒總是那個表情。」

  安室透解下圍裙,把食指抵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提示。待小偵探聽話地用手緊緊捂住嘴巴,保證不大聲說話後,他才繼續說下去:「實際上,他面對真正的獵物的表情,可比剛才那樣要可怕多了。」

  也因此,安室透發覺了琴酒並沒有聽到他們對話的全程,只聽到了最後一句。於是他順水推舟地引開重點,把一個差點暴露的臥底危機,轉換成了他和琴酒的內鬥。

  臥底和內鬥,這兩個事情稍微對比一下就知道輕重了。

  況且安室透在過去相處的日子裡就一直和琴酒不和,兩人也經常針鋒相對地爭吵。有這樣的前提在,正巧最近組織裡又有那樣的流言,安室透把鍋攬到自己身上的行為,不僅不會引起琴酒的懷疑,還能順手保下江戶川柯南。

  「可是,這樣的話,琴酒先生就會對你……」

  江戶川柯南露出愧疚的表情,他也意識到是自己坑了安室透。雖然江戶川柯南以前都是站在琴酒那一邊的,可要是安室透因為他的失誤而失敗,那小偵探的罪過可就大了。

  「對不起,是我的錯。」

  「沒事。」

  安室透倒不擔心這個。

  盡管面對敵人十分殘酷,但對待自己人,琴酒還是有分寸的,況且安室透現在還算是Boss身邊的紅人。

  他沒有把這些細節向江戶川柯南鋪開,望著他慚愧內疚的模樣,安室透不緊不慢地露出一個微笑:「倒是你,可以把剛才那句話重新說一遍嗎?Boss她……到底知道些什麼?」

  江戶川柯南抿了抿唇。

  他謹記著天宮八重對他的告誡,要是安室透的身份暴露,就沒辦法在組織裡繼續待下去了。那麼,他就不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向他和盤托出。

  江戶川柯南眼神飄忽了兩下,忽然,他似乎抓住了什麼,大腦靈光一閃,急忙擺著手說道:「其實、其實是因為組織裡有人告密……沒錯!有人告密!那個人告訴天宮姐姐你是個公安警察,想要潑你髒水,但是天宮姐姐沒有相信!她還是很信任你的!」

  安室透:「……」

  他沉下目光:「有人告密?」

  江戶川柯南點頭如搗蒜。

  「我偶然聽到了這件事,所以才會來問問……」

  小偵探喃喃著補充,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幾乎沒聲了。

  江戶川柯南的演技其實算不上好,看他手舞足蹈的動作和略顯僵硬的表情,如果是過去的安室透,一定會發現他在心虛。

  然而眼下,安室透滿心都被江戶川柯南拋出的信息所占據,竟也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組織裡知道他是公安警察的人,除了蘇格蘭就只有一個,如果真的有人告密,只可能是那個人。

  想到那個名字,安室透咬了咬牙,感到出離的憤怒。

  被組織軟禁還不夠,居然還妄圖給他添麻煩嗎——赤井秀一!!!

  ……

  天宮八重沒想到,只因為她對小偵探說的一句話,組織裡又發生了那麼多暗流湧動。

  當然,她也沒空去注意了。

  隨著BUG被修復,SAO正式進入發售預定期,預售的鏈接剛一打開,就被等待多時的玩家搶購一空,官網甚至出現了十幾分鐘的崩潰,好在游戲公司早有准備,提前派人在後台維護著,這才沒有出什麼大問題。

  足足一百萬台的NavGear頭盔和游戲主體,這還是考慮到NavGear價格過高而特意壓低了的數量,盡管如此,它們還是鏈接打開的幾個小時內就被搶售一空,甚至還有海外的游戲玩家也密切關注著。

  見此情景,游戲公司也放心了,他們立刻在推上貼了一則新的公告,安撫那些因沒搶到游戲而怨聲載道的顧客,並且表示等一個月後SAO全面發售,他們會在線下和線上同時進行售賣,所以大家不必擔心買不到的問題。

  而比起被全世界關注的SAO,在一個游戲論壇裡,倒是有個奇怪的帖子逐漸飄了上來。

  【有人知道ARGUS發布會上的pljj是誰嗎?】

  點進去,能看到主樓貼了一張模糊到讓人心力交瘁的圖片,顯然是從視頻中截取的。那是ARGUS公司,即開發了SAO的游戲公司的發布會上,主持人站在巨大的屏幕前面講述著SAO的世界觀和特色,而在其中一秒,攝像機從主持人切換到觀眾席的時候,無意間拍下了從觀眾席旁邊路過的一個女人。

  紅發,纖細高挑,身材很好,盡管昏暗的發布會現場沒能看清她的臉,但就是這麼一張模糊的照片,也能讓人感覺到這是一個漂亮又有氣質的人。

  一時間,論壇裡的人紛紛跟帖:【同求!】

  這就導致帖子越頂越高,甚至開始飄紅,等游戲玩家們心滿意足的看完ARGUS發布會回到論壇時,這則帖子已經在首頁飄了好一陣了。

  而這則帖子,同樣被密切關注網絡的某個人看到了。

  「那是……」

  比水流操縱輪椅的手柄,滑行到電腦前。

  他的身後,綠之氏族的第二位成員,御芍神紫扭著腰走了進來。

  「發生什麼了,流?」

  御芍神紫是個略顯女性化的男人,他吹了吹今天剛做好的美甲,看到屏幕上那張模糊得不行的照片:「誒?這不是那個組織的Boss嗎?」

  「沒錯。」

  比水流點了點頭,認同道,「這就是天宮八重。」

  但問題在於——天宮八重,為什麼會出現在ARGUS的新品發布會上?

  難不成她和SAO之間,有什麼關系嗎?

  念及此,比水流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看來,你總是能給我新的驚喜呢……黑衣組織的Boss。」


第八十一章

  天宮八重得知自己的照片被貼到網上時, 是在帖子被組織刪除的一小時後。

  她從發布會現場回來,椅子都還沒坐熱,就看到藥研一臉凝重地走進來。向來冷靜沉穩的刀劍付喪神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 難免也慌了神, 焦急地詢問她接下來該怎麼補救。畢竟,要是黑衣組織和SAO的關系被綠之王知道了, 豈不是會對他們的計劃不利?

  然而,聽完藥研的信息,天宮八重先是皺了皺眉,而後搖頭, 有些惋惜地說:「可惜,你們不該刪除的。」

  藥研愣住:「為什麼?」

  那種會暴露大將面容的東西, 不是越早解決越好嗎?

  萬一真的捅到綠之王那兒,豈不是得不償失?

  天宮八重轉了一下手中的筆,解釋道:「如果不刪除的話, 我可以找個借口, 利用烏丸集團和ARGUS的合作關系想辦法糊弄過去。可一旦你們利用後台的權限刪除帖子, 就等於明晃晃地告訴比水流,ARGUS和SAO的背後之人真的是我。」

  她把視線移到電腦上, 上面正以每分鐘的頻率更新著實時內容。

  今晚是全世界的狂歡,SAO是世界上第一款研發出來的完全潛行游戲,這像征著游戲界進入一個嶄新的領域——那麼,寄居網絡世界而生的比水流, 肯定也會觀看這場盛宴。

  說不定他已經發現了。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天宮八重眼神一暗, 她把手中的原子筆放到臉頰旁邊, 無意地用筆帽戳著側臉。

  思忖片刻, 她心中很快有了應對的措施。

  「這樣吧,你去聯系跡部,順便讓朗姆做好准備,接下來又要忙起來了。」

  她飛快地把自己的布置說了一遍,讓藥研轉告朗姆。

  見審神者一幅鎮定自若的模樣,藥研也吃了顆定心丸,安心下來。

  等藥研藤四郎離開後,天宮八重才收起平靜的表情。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閉上眼向後一靠,有些疲倦地按了按太陽穴。

  定好的計劃因為意外不得不修改,這種變故來一次兩次倒還好,來得多了,難免會讓人頭疼啊。

  為了散心,她把原子筆隨手揣到兜裡,起身走出書房,正要走下樓去客廳。忽然,她注意到黑漆漆的二樓走道盡頭,有一個橙紅色的光點懸在窗邊。

  有人在那裡抽煙。

  而別墅裡只有一個人抽煙。

  天宮八重走過去。

  她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腳步聲,倚在窗口的琴酒聽到聲音轉過頭,看了眼她。

  「還不去睡嗎?」天宮八重詢問道。

  琴酒搖了搖頭,把唇邊的煙取下,兩根手指夾著放在窗台邊上。

  窗外的風吹進來,把那一縷輕薄的白煙吹得搖擺不定,正如此刻琴酒的心情。

  但琴酒向來不是會隱藏自己心事的人,如今他關心的對像就在身邊,他就直接開口了。

  「波本是怎麼回事?」

  「什麼?」

  天宮八重一怔,不明白怎麼好好的又扯到安室透了?

  她不知道,就在不久前,琴酒、安室透和江戶川柯南三人之間發生了一些美妙的誤會,安室透和柯南為了互保,編造了一個詭異的借口來糊弄琴酒。

  而琴酒——盡管當時,這位組織第一首領控是真的被安室透的花言巧語激怒了,但事後回想,他還是發現了安室透的一絲不對勁。

  好歹親手處決過那麼多組織臥底,琴酒最熟悉那些心虛的人說話時是什麼樣的表情。

  那個時候江戶川柯南被安室透保護得很好,他自己卻露了餡。

  正如安室透了解琴酒一般,經過大半年的相處,琴酒也基本摸透了安室透這個人。他們兩個一個是組織精英的殺手,另一個是成績拔尖的公安警察,同時擁有極高的素質。因此,在「立場」一致的情況下,琴酒對安室透這個人並無原則上的惡意。

  ——有的只是生理上的厭惡。

  接收到安室透的挑釁後,組織第一殺手的心中逐漸浮現出危機感。他在地下世界摸爬滾打那麼多年,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直覺,他就像是一只依靠本能捕捉獵物的野獸。

  而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句挑釁不是安室透真正的想法,他是為了掩飾別的什麼東西,才會忽然發出挑釁的。

  安室透加入組織幾年就已身居高位,金錢、地位均是不缺的,他會想要掩飾什麼?

  那時,安室透一邊護著江戶川柯南,一邊說他盯上了琴酒腳下的位置,但琴酒卻覺得不是這樣。

  聯想到安室透過去的表現,他真正的意圖有可能是……

  琴酒瞥了眼身邊的人。

  天宮八重正倚著牆壁,關切地望著他,略顯冷淡的眉眼中溢滿的卻是體貼和關注。

  如此反差,反而更加吸引人。

  按照波本那樣純情小處男的性格,能招架得住就怪了!

  琴酒不屑地哼了一聲。

  他本想直接丟下一枚地雷,在天宮八重面前把波本的心思挑明了,好讓天宮八重遠離他。但就在他要把話說出口時,一陣忽如其來的危機感扼住了他的喉嚨。

  正在此時,琴酒猛地想起天宮真嬉遞給他的那本相冊,以及他的囑咐。

  天宮真嬉說,希望他保護Boss的安危。那麼,幫她除去多余的桃花這件事,也應該由他來做。

  況且,要是他把這事點明,豈不是便宜了波本?

  念及此,琴酒那句「我覺得波本對你有意思」,還是沒能說出口。

  並未察覺到自己的想法中摻雜了過多個人情感,琴酒冷靜地把煙放到唇邊,順手給安室透潑了一桶髒水:「他有異心,我覺得他很可能是叛徒。」

  天宮八重:「…………」

  琴酒把自己的懷疑說出來後,注意到天宮八重整個人都僵硬了一瞬。她先是花了幾秒鐘消化琴酒拋出的信息,而後,她以一種極慢的速度慢慢皺起眉,眼中流露出些許困惑。

  琴酒不動聲色地吸了口煙。

  她的表情在他預料之中,畢竟她過去一直非常重用波本,如今忽然被告知自己重用的部下有問題,正常人都會質疑一下的。

  實際上,天宮八重只是在思考一個問題。

  安室透他……是掉碼了嗎?

  天宮八重是真的很疑惑,這已經是第二個找到她說安室透有問題的人了。怎麼回事!他過去不是偽裝得好好的嗎?怎麼忽然被柯南和琴酒同時扒了馬甲?琴酒就算了,可柯南甚至只是一個國中生!!

  得虧天宮八重知道他是公安。這要是換成別的組織,在柯南和琴酒的連環揭發下,安室透早就藏不住馬甲了!

  天宮八重在心裡默默地譴責了一下安室透的職業素養。

  不過她面上絲毫不顯,聳了聳肩,天宮八重鎮定地反問:「理由呢?」

  「直覺。」

  琴酒短短地拋出兩個字,沒有做過多解釋,「我的鼻子,向來對叛徒的氣味最敏感。」

  「是嗎?」

  天宮八重聽完卻是一笑,輕聲回道:「我倒不覺得他有問題呢。」

  事到如今,天宮八重也看出來了,琴酒和安室透大概是鬧了矛盾。畢竟琴酒要是真發現了安室透是臥底,絕不可能還像現在這樣在窗邊冷靜的抽煙,激進如他,早就端著槍殺臥底去了。

  「你倒是放心他。」

  天宮八重彎了彎眸:「那當然了,他是我的部下。我可不喜歡對自己的部下挑三揀四。」

  「那你最好告訴他,把爪子收起來。」看到天宮八重這樣油鹽不進的態度,琴酒感到有些不滿,啞聲道,「我對他的容忍是有限的。」

  見銀發殺手露出明顯的不快神情,天宮八重趕緊用安撫自家炸毛小動物的語氣說道:「好,都依你。」

  而她的表態總算是撫平了琴酒逐漸暴躁的情緒。

  望著琴酒離開的背影,天宮八重深深地嘆了口氣。她可沒想到,自己只是下樓來散心,居然還要解決部下們的小矛盾。

  不過也多虧琴酒的打岔,她這會兒的思路倒是清晰多了。回到書房後,她在電腦前坐下,捂住額頭想了一會兒,開始在電腦上寫郵件。

  十幾分鐘後,她把郵件發送了出去。

  ……

  過了幾天,天宮八重在一家知名雜志社見到了老朋友的孫子,也正是跡部財團未來的繼承人,跡部景吾。

  「天宮小姐。」

  「跡部同學。」

  跡部老爺子性格狂妄,而他的孫子看起來也絲毫不比他遜色。考慮到今天的見面比較正式,跡部景吾特地穿了一身銀灰色的西裝,頭發燙得筆直,還打了發蠟。

  兩人簡單地握了一下手,隨後在雜志社為他們准備的會客室坐下來。

  今天的訪談是早早就定好了的,作為宣傳手段之一,原本是打算讓跡部財團和烏丸集團各出一位高層,雙方會就游戲的一些細節進行回答。跡部老爺子本想派出自己的親信,沒想到烏丸集團這邊,竟是天宮八重自己過來。

  這讓跡部老爺子感到十分驚訝,不明白之前還喜歡隱姓埋名的老朋友,為何忽然就決定拋頭露面了。

  雖然想不通,但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壓榨天宮八重的機會。於是他攔住了親信,轉手把自家孫子推了出去,美名其曰讓他鍛煉鍛煉能力。

  這就讓跡部景吾頭疼起來了。

  他還剛剛接觸財團的事務,本打算從中層慢慢學起,沒想到會忽然被老爺子丟過來,還是參加這麼重要的記者訪談。

  「爺爺說今天的訪談由我過來比較好。」跡部景吾端起侍者為他准備的茶,在外人面前,他稍稍收斂了自己鋒芒畢露的性格,冷靜地詢問道,「是有什麼理由嗎?」

  「想必你也知道,今天我們要做一個SAO的商業訪談,作為游戲的宣傳之一。」

  天宮八重一勾唇角,笑道,「我和跡部一致認為,有你這樣的年輕人參與,能夠凸顯我們這款游戲的理念。」

  跡部景吾:「???」

  看他滿臉寫著不信,天宮八重好整以暇地做出淡定的姿態,笑而不語。雖然在來之前,她從跡部老先生那裡得知今天來的人是他的孫子跡部景吾,而不是他的兒子時,內心也感到了滿滿的郁悶。

  尤其是跡部老先生還大手一揮,要天宮八重這位老友幫他教導教導孫子,自己則直接當了甩手掌櫃。

  天宮八重對這不正經的老友冷笑連連。不過如今面對小輩,她自然而然地端起一副成熟做派,微笑著說道:「你別擔心,一會兒還有人會過來,今天的訪談由我和他來負責,你只需要偶爾回答幾個問題就夠了,不會很難的。」

  簡單來說,就是要跡部景吾當個拍照的吉祥物。

  跡部景吾則關心天宮八重說的另一個人。

  「是誰?」

  他很快就知道是誰了。

  沒過多久,一位同樣穿著西裝,面相儒雅的年輕男人就走了進來,而他正是目前名聲大噪的著名推理小說家,工藤優作。

  「工藤先生。」

  天宮八重笑著迎上去,「又見面了。」

  「我看了你給的企劃,我很感興趣。」

  工藤優作也笑著回握了天宮八重的手。幾天前他收到了天宮八重發來的郵件,天宮八重在郵件中給出豐厚的報酬,邀請他來寫一個游戲的劇本。

  看著郵件中過於豐厚的報酬,工藤優作表示:我本來想拒絕的,但她給的實在太多了。

  又考慮到江戶川柯南還在人家手裡,工藤優作想了想,干脆把喋喋不休來催稿的編輯的電話拉黑,同意了天宮八重這邊的邀請。

  今天他過來,也是來參加這次的訪談的。

  「所以,工藤先生要為SAO寫新的游戲劇本?」

  「沒錯!」

  天宮八重笑著對跡部景吾眨了下眼,「時下最熱門的游戲和時下最有名的暢銷書作家,這兩者的結合,肯定會引起公眾熱議的。」

  跡部景吾了然:「原來如此。趁游戲發布會的熱潮還沒退去,再來這樣一個雜志訪談,還真是維持熱度的好辦法啊。」

  「是啊。」

  聽著三人寒暄,在一旁等待著的記者也笑著接話道,「有三位的參與,我們這期雜志一定會大賣的。到時候我們也會准備電子版的文字放到網上去,說不定還會衝上熱搜第一呢。」

  聽到這裡,天宮八重不動聲色地揚起唇。

  不是說不定,而是一定。

  她會把今天的訪談推送至網絡的各個角落,被更多的人看到。到時候,所有人——包括看到了那張模糊照片的游戲玩家和比水流,都會知道,她就是烏丸集團如今的代表人。

  這就代表她將不再躲在幕後,而是真正地走出來,和他進行對戰。

  這時,雜志社安排的專業攝影團隊把打光和收音的道具都鋪好了,隨著記者安排幾人入座,訪談正式開始。

  天宮八重調整了一下坐姿。

  她望著黑黝黝的鏡頭,露出一個落落大方的笑容。

  隨著這一個笑容被鏡頭記錄下來,黑衣組織的Boss天宮八重,終於在此刻,徹底進入大眾視野。


第八十二章

  如果問最近網民最熱議的事情是什麼, 那必定是ARGUS游戲公司所處的新游戲,Sword Art Online。

  作為世界上第一款實現了完全潛行的虛擬游戲,Sword Art Online中集齊了大量過去游戲無法做到的技術, 全感官傳感、人腦連接網絡。而且它是開放式世界,主場是一座懸在空中的天空城堡, 從底層到一百層, 每層都做了十分詳盡的設定, 光是游戲公司展示給大眾看的(一部分)世界觀,就有足足數千頁。

  這樣一個自由、開放、可玩性高的游戲, 可以看出游戲公司的野心有多大。他們不只是滿足於年初的第一個爆款游戲,甚至想要借助SAO一躍成為業界標杆。

  也因此,他們鉚足了勁在各處投放宣傳廣告。

  雖然這可能會引起一部分網民的逆反心理, 推廣越多就越不看,但還是有一大半的網民會被他們的廣告輻射到。沒過一周,ARGUS公司的官網點擊量已經到達了三千萬。

  天宮八重與跡部景吾、工藤優作的訪談一結束, 立刻就被加班加點的趕了出來,投放到網絡上。考慮到這次訪談的三人都是顏值一等一的人, 雜志社選了一張天宮八重和跡部景吾握手,相視一笑的照片作為封面。

  正如天宮八重所預料的那樣, 工藤優作的加入,把剛剛退下去一點的熱度再次炒熱, 甚至比之前的還要高。

  而之前貼出天宮八重照片的那個游戲論壇, 也在組織的默許下轉發了這則訪談。

  一石激起千層浪, 原本還在撕戰力和設定的游戲玩家很快注意到這則新的帖子, 發現發布會上那張模糊照片的主人不僅和他們想像中那樣漂亮, 竟然還是SAO的開發方之一, 頓時感受到了一種雙倍的快樂。

  【是漂亮姐姐!!胸好大prprprpr】

  【是什麼蒙蔽了我的眼睛, 是金錢嗎?不,是美女。】

  【上面的都太庸俗了!快加我一個!】

  【你們都沒我快,我已經做成壁紙天天吸了(你】

  【話說回來,你們不去看看她的資料嗎?才24歲就是ARGUS的股東之一,她不會有什麼不好的背景吧?】

  【扯淡呢,人就不能是富家小姐嗎?】

  【就是。把你腦子裡的廢料都清一清,聽好了,小姐姐姓天宮。】

  【我知道這個姓氏!我家住友枝市的,我們這邊有個很有錢的實業家就是這個姓!】

  【好耶,是富婆】

  【富婆,餓餓,飯飯.jpg】

  【所以漂亮姐姐不僅是ARGUS的股東,還是富二代嗎?這是什麼神仙人生,慕了】

  【慕了 1】

  【等等,為什麼都在討論漂亮姐姐啊?沒人關心工藤優作嗎?他要給SAO寫劇本誒!】

  【我關心啊!我是偵探小說迷,平時都不玩游戲的。聽說工藤優作要寫新劇本我就來了。】

  【我只想知道暗夜男爵系列什麼時候出新書啊!書迷已經望眼欲穿了!】

  【等吧,我記得工藤老師的編輯說今年有計劃寫完的!】

  【你們不說我都忘了還有他。印像裡這還是工藤老師第一次給游戲寫本子吧,ARGUS爸爸牛逼!】

  【不是第一次。工藤老師之前給辛德勒公司的新游戲「繭」也寫過設定。不過辛德勒公司的「繭」和ARGUS的NERvGear開發理念太像了,ARGUS又比辛德勒公司早好幾年立下項目,所以「繭」開發到一半就沒繼續做下去了。】

  【好可惜,我記得辛德勒公司當年為了開發「繭」,還破例招收了麻省理工的澤田弘樹參與開發,沒想到忽然就流產了。】

  【沒辦法啊,ARGUS爸爸做的太早了。而且澤田弘樹才十歲吧,這不是雇佣童工嗎?】

  【聽說學校的老師後來把他帶回去了。】

  【人小孩也挺慘的,才十歲就當了大公司的程序員。我十歲的時候還在玩游戲呢。】

  【其實你現在也在玩游戲。】

  【草(日本語)】

  【其實我覺得「繭」做出來也不一定打得過NERvGear。「繭」太笨重了,不像NERvGear就是一個頭盔大小,價格還便宜了好幾倍。】

  【確實,我覺得辛德勒公司還是很聰明的,知道及時抽身。】

  【不說了,茅場晶彥yyds!】

  【茅場晶彥yyds!】

  ……

  相比論壇上愈發熱鬧和生草的討論,比水流這邊,則是安靜到連呼吸頻率都能聽得清。

  五條須久那被抓回去後,比水流身邊只剩下了御芍神紫和磐舟天雞兩個心腹。御芍神紫的性格偏女氣,平日也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最近恰好迷上了直播購物,但考慮到直播間的聲音太吵,他干脆帶了個耳機,往隔壁房間的沙發上一趟,開開心心地進入網購的世界。

  磐舟天雞是個年紀偏大的中年男人,時間一到便回自己屋子睡覺,兩耳不聞窗外事。

  也因此,房間裡只剩下比水流一人。

  他正默不作聲地盯著屏幕上不斷翻新的消息。

  幾天前,比水流意外地發現天宮八重與SAO之間的密切聯系。這個消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向來淡如白水的表情甚至出現一絲崩壞。

  無他,只因為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比水流的一切行動都依托網絡而生,如果失去了網絡的便利,他就如同被斬斷腿腳的孩子,無法繼續實施自己的計劃。

  看到這個消息時,擅長操縱網絡用戶的綠之王從中嗅到了幾分不對勁。

  過去,比水流會在Jungle軟件中發布任務,以「游戲」和「獎勵」的形式讓網民來替他達成目的。而這需要讓Jungle大量占據網民的日常生活。為此,比水流還給Jungle增加了許多社交功能,為的就是能更快的在玩家的朋友圈內傳播。

  於是從最初的幾分鐘,到十幾分鐘、一個小時,甚至半天,等玩家習慣了自己的所有社交和閑暇時間都花在Jungle上面,比水流再去操縱他們,就會變得易如反掌。

  而且比水流發布的任務並非一開始就單刀直入,一開始是從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小事,等玩家沉迷於點數越陷越深,才會給安排他們一些殘忍的破壞、傷人等任務。

  但是,一個人的時間終究是有限的,他們沒有四只手,兩個腦子,一天也只有24個小時,如果他們喜歡上了SAO,就會相對減少花在Jungle上的時間。

  對還未展開自己計劃的比水流來說,這簡直稱得上致命的衝擊。

  如果是在以前,比水流可能不會對一款還未發售的游戲有那麼大的敵意,但當他得知SAO背後有天宮八重的影子後,心中難免會生出警惕,警惕天宮八重會在其中添亂。

  而現在,比水流看到了那份訪談。

  他更加確定了心中所想。

  天宮八重不掩飾自己的身份了,這意味著她將從最初的躲在幕後,轉變為正面出擊。

  ——就是不知,她到底是一只蓄勢待發的弩/箭,還是被別人瞄准了的靶子。

  想到這裡,比水流微微沉下眼眸。

  「看來……我們也要行動起來了。」

  ……

  這份鋪滿全網的消息,同樣傳到宗像禮司的耳中。

  這天,宗像禮司出發去了趟御柱塔,例行向黃金之王彙報日常。等結束會面他帶著兩位部下往回走,卻在路過一家商場時,忽然注意到商場的大熒幕上,投放著SAO的最新新聞。

  新聞圖片卡在了天宮八重與跡部景吾握手的那幀。

  宗像禮司停下腳步。他仰起頭,面上沒有太多表情,目光卻沒有從那張照片上移開。

  淡島世理疑惑地看著正在發呆的室長。

  唯有伏見猿比古,頭也不抬地劃著平板屏幕,像是什麼都知道了,直接拖著自己懶散的腔調勸告他:「破壞那個的話可是損壞公務罪了哦,室、長。」

  他把室長二字念得特別用力,好像在暗示什麼。

  宗像禮司:「……」

  似是為了掩飾自己被部下戳中的小心思,他推了推眼鏡,用鏡片遮擋眼眸中不自然流露的情緒。

  「哦呀,你在說什麼,伏見君?我不是很明白。」

  「切。」

  伏見見狀無力地嘖了一聲,低聲吐槽了一句「裝腔作勢的大人」,隨後抬起頭。

  作為青組難得的明白人,伏見面對宗像禮司也絲毫不怵,嘴角揚起一抹惡劣的笑容,繼續添油加醋說道:「順便一提,把那個新聞撤下來的話,天宮小姐也會生氣的。」

  宗像禮司:「……你誤會了,我沒有這麼想。」

  不過被部下這麼一喚,宗像禮司也恢復了平靜。他抬頭,最後看了一遍熒幕上的照片,視線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停頓幾秒。

  而後他移開目光,冷靜地點了點頭。

  不過是一張照片而已。

  「走吧。」

  三人很快回到屯所,這時,有一個部下匆匆地走進宗像禮司的辦公室。

  「室長,有客人來了,正在會客室等您。」

  宗像禮司聞言一怔。奇怪,按照行程,今日應該沒有人預約才對。

  他皺了皺眉,詢問道:「是誰?」

  「是……」

  「是我。」

  部下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個忽如其來的聲音打斷。

  剛才還在商場的大熒幕上與小奶狗相視一笑的女人,此刻已然出現在宗像禮司的辦公室門口。

  「抱歉,沒提前打招呼就過來了。」

  天宮八重從外面側過頭來,盯著屋內端坐著的青之王,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你不介意吧?」


第八十三章

  來Scepter 4找宗像禮司之前, 天宮八重先在她的書房召見了安室透。

  考慮到這段時間,琴酒和江戶川柯南兩個人都跑到她面前,說安室透怎麼怎麼不對勁, 天宮八重不禁開始思考一個問題——是否是最近她給安室透安排了太多的工作,才讓他無暇顧及於掩藏身份。

  否則,以他的能力, 怎麼會好好的藏不住馬甲了?

  為了避免琴酒和江戶川柯南繼續深扒安室透的身份,也為了讓他換換心情, 天宮八重很快做出一個決定。

  卻不知,聽到她的決定, 安室透卻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您說……把我調去Scepter 4?」

  公安警察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灰藍的眼睛在明亮燈光下微微閃爍,似是生出了幾分委屈。

  「不錯。」

  得到天宮八重的肯定後, 他眉間微蹙,不解地追問道:「為什麼這麼突然?莫非您相信了那個人說的話嗎?」

  那個人?

  天宮八重有些驚訝,琴酒確實在她面前提及過安室透的壞話,可他是怎麼知道的?那天晚上他可不在現場啊。

  不過她沒有把這個問題問出來,而是順手接過話茬,用平緩的語氣安慰他道:「我不會相信毫無根據的謠言, 你放心吧。」

  一句溫和的安慰說出口, 讓安室透安心不少。看來赤井秀一只是知道他是公安,卻沒有掌握充足的證據,或者是他掌握了證據, 卻沒有交給Boss。

  事情還有回旋的余地。

  安室透深知, 危險的不只有事實, 有時候一個猜忌、一個念頭, 一旦被植入人心, 就會慢慢放大,逐漸長成參天大樹。哪怕是虛假的,也有著不可小覷的力量,更別提他的的確確是警察廳的公安。

  於是他垂眸,姿態乖巧,又恰到好處的透露出幾分失落:「但是您要把我調離組織。」

  一通示弱般的訴苦下來,在書房角落站著的藥研臉都木了。他目瞪口呆看著安室透演技出色的表演,沒想到安室透用他的臉做出這種表情,殺傷力竟然那麼大。照他這樣,恐怕沒有幾個人能頂得住吧?

  藥研默默轉頭,卻發現天宮八重並未對他的話語做出太多表示。

  她只是微微一笑,而後開口道:「我需要有個人去Scepter 4當臥底,當然,這是明面上的。我會通知宗像禮司,你會獲得一個嶄新的身份,而他會破例招收你進入Scepter 4。你需要做的就是在Scepter 4裡伺機而動,等待某人送上門來。」

  「誰?」

  還能有誰呢。

  能夠同時牽扯天宮八重和宗像禮司這兩位大佛的,除了比水流之外就沒有別人了。

  安室透逐漸意識到了:「Boss希望我去當綠之氏族的臥底。」

  「不錯。」

  俗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黑衣組織如今對綠之王的了解不多,為了更好地打入敵方,天宮八重決定安排一個信任的部下去潛入綠之氏族。

  一般的潛入當然躲不過綠之王的眼睛,天宮八重思來想去,決定利用宗像禮司的Scepter 4做跳板,把改頭換面的安室透送過去,當Scepter 4的一個「新人」。然後她會引導比水流注意到Scepter 4的這位小新人,待安室透展現出一些獨一無二的特質後,比水流很可能會前來和他接觸。到那時,他們就能順藤摸瓜地找到比水流的基地了。

  但若是比水流比較謹慎,沒有和持著假面具假身份的安室透接觸,她也可以把安室透撤回來——反正不管是哪種發展,等結果出來,起碼要等上一到兩年的時間,等安室透都離開組織這麼久了,琴酒對他的懷疑就會慢慢淡去……

  好吧。

  以上這些,通通都是扯淡。

  天宮八重只是想讓安室透換個工作地點,充當度假,好好調整一下他的狀態。要是再出現失誤,被琴酒或者貝爾摩德等真酒抓住了把柄,她可就護不住他了。

  難得有個從公安那裡挖來的好苗子,她可舍不得放走!

  天宮八重心中絮絮地思索著,面上卻十分淡定地把計劃說了一遍。

  看著安室透若有所思的表情,天宮八重拊掌笑道:「這個任務難度極高,除你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可以勝任的人。」

  話語中流露出濃濃的信賴,幾乎填滿了安室透的心髒。

  但一想到接下這個任務,就要離開組織中心足足一年起,安室透的內心又陰郁了。他搖了搖頭,試圖推掉這個任務。

  「我不能接這個任務,Boss。去年的聖誕節,我在綠之王面前說過一句話,他也許會對我的聲音耳熟,風險太大了。」

  這倒是。

  安室透這麼一提,天宮八重也想起來了,去年抓捕五條須久那的那個晚上,她和綠之王正面通過一次電話。而那時候安室透就在她身邊,還出過聲。

  「可惜。」

  好不容易她想做個體貼部下的Boss,計劃卻實施不了。

  想到這裡,天宮八重露出泄氣的神情,准備讓安室透先行離去,度假……啊不是,計劃的事情之後再討論。

  而這時,安室透卻提議道:「我覺得除了我,組織裡還有別人可以勝任,比如赤井秀一,他就很合適。」

  天宮八重:「?」

  天宮八重整個人都愣住了,不是很明白為何這裡會出現赤井秀一的名字。而安室透注意到她驚訝的表情,以為是Boss在驚訝他對告密者赤井秀一的寬容。

  安室透倒不是對赤井秀一寬容,如果可以,安室透希望那個該死的FBI立刻就滾出他的日本。

  只是,雖然立場對立,但安室透對赤井秀一的能力還是很認可的。

  赤井秀一毫無疑問是現在全世界最優秀的特工之一。如果由他去實施天宮八重的計劃,結果定然不會差到哪兒去。

  巧的是,赤井秀一近期恰好因為身份暴露,遠離了黑衣組織的權力中心,也遠離了天宮八重。

  安室透相信綠之王隨時都盯著組織這邊,像他、諸伏景光、琴酒這類「重臣」,要是忽然從天宮八重身邊消失,一定會引起綠之王的注意。相比之下,整天過著閑雲野鶴生活的赤井秀一就要自由許多。

  而且這個計劃只要求赤井秀一接觸青和綠兩個氏族,他還是無法接觸到黑衣組織這邊的情報,組織還是處於一個安全的位置。

  綜合考慮下來,安室透覺得赤井秀一是個合理的人選。

  天宮八重疑惑:「……可是,你就不擔心他有可能站在比水流那邊,反過來對付組織嗎?」

  「沒關系。」

  安室透揚起一抹燦爛明媚的笑容,竟是比屋內燈光還要明亮幾分,差點晃花了天宮八重的眼。

  然而,他說出來的話卻帶著十足的危險氣息。

  「請放心,我會負責敲打他的。」

  天宮八重:「……啊,那就拜托了。」

  部下都為她操心到這個地步了,天宮八重也不好再說計劃取消這樣的話,只好默默在心裡為赤井秀一點了根蠟。

  安室透離開了,他似乎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背影看上去都開著花兒。

  天宮八重凝神看了一會兒,好奇地轉頭詢問藥研:「他剛才是不是黑化了一下?」

  藥研藤四郎抬頭看天:「你看錯了。」

  他走上來——剛才為了避開話題,他一直站在書房的角落,這裡擺著一架施坦威鋼琴。只不過天宮八重平日很少彈奏,她也沒有時間去彈,於是,這麼一架價格不菲的鋼琴便淪為了放雜物的貨架。

  藥研剛才就在收拾上面的東西。其實天宮八重沒有把東西隨處亂擺的習慣,但有時候思考事情,思考得遠了,她會下意識地拿上一支筆,在紙上、書上記錄下一些文字,來讓思路更加清晰。而那些用過的紙張,有一部分被及時清理了,還有一部分則落在房間的角落。

  把臂中的幾本書按照順序一一放回書架,做完上述這些,再回頭時,藥研發現天宮八重竟然真的采取了安室透的建議,開始重新寫計劃了。

  藥研嘆氣:「繞那麼一大圈,只為了給波本散心,大將你也太關心他啊。」

  關心到連自認為是大將家人的藥研都有點酸了。

  「會嗎?」

  天宮八重並未聽出藥研的暗示,只側過頭,語氣淡淡:「這都是為了組織的安定。」

  藥研聳聳肩。

  ……

  而那份經由天宮八重之手修改的計劃。

  如今也擺上了宗像禮司的書桌。

  天宮八重坐在茶室的榻榻米上,手中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抹茶,悠然自得地喝著。

  宗像禮司坐在她的對面,細細讀完那份詳盡而完整的計劃書,而後嘆了口氣,把計劃書放到身側。

  「你還真是給我丟了一個難題啊,天宮。」

  「怎麼?」

  「你所派來的那位部下,是FBI的搜查員吧?」

  宗像禮司提醒道,「Scepter 4也有不宜公開的情報,他既不是我的人,也不是你的人,只怕不會遵循計劃行事。」

  「啊,這你就放心吧。」

  天宮八重松開擰起的眉,輕快地笑道:「他是個正派人士,不會亂來的——何況就算他想要亂來,他女友的命還在我手上呢。」

  宗像禮司聞言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衝矢昴,27歲,東都大學工科研究生……原來如此,即是精英也是學生,這的確是一個很容易被比水流盯上的身份啊。」

  「對吧!」

  見自己安排的人設被肯定了,天宮八重眼睛一亮,笑了起來,「這可是我參考某個作家朋友妻子的意見才寫出來的,她還貼心地把假面具也做出來了呢!你看!」

  她拿出手機,把照片展示給宗像禮司看。

  道具人頭上貼著一張假面,淺淺的茶色頭發不顯凌亂地落在自然細膩的皮膚上,還配著一副金絲眼鏡。

  這是一張書生氣十足的臉。


第八十四章

  「那麼, 我們Scepter 4就正式接受他了……」

  「交給你了。」

  飛快地達成協議後,兩人又在辦公室內談了一些別的話題,室內只有他們兩個,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直到窗外夕陽垂落, 那扇緊閉的門才終於打開。

  在外面都等急了的Scepter 4的成員紛紛用書本和報紙擋住臉, 向屋內投去好奇的注視。

  可惜, 事情並非朝他們想像的那樣發展。

  兩人自然地說著話,從房間裡走出來, 就像是所有正常的朋友交談的樣子。

  只是不知為何, 宗像禮司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遲疑, 似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還沒有回過神來。

  這個世界上還有能嚇住室長的事情嗎?

  Scepter 4的成員覺得這很不可思議。

  「那我就先走了。」

  打破寂靜的是天宮八重。她主動握住宗像禮司的手, 唇角帶著一抹游刃有余的微笑:「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而宗像禮司,只是定定地望著她,片刻後才像是為了不在部下面前失態, 強裝鎮靜地抿起唇。

  「沒想到你竟然比我想像的還要瘋狂, 這個計劃如果失敗了, 整個關東都會被拖入到戰火中來……真不愧是過去被御前選中的王權者,也只有你, 才敢親手去捻虎須了。」

  他的手微微用力, 似乎想要感受得更多。而天宮八重纖細且弱的手只是停頓幾秒,隨後就像是一條滑溜溜的深海魚, 從他指尖靈巧地抽走。

  「你過獎了。」她輕聲道,似乎是在感謝宗像禮司的誇獎,表情卻沒有多少喜悅。

  有的只是淡淡的笑意。

  接觸到天宮八重盈盈淺笑的紅眸, 宗像禮司也明白她已經做好決定, 只好在心中深深地嘆了口氣。

  「無論如何, 這件事我會替你保密。至於你要怎麼去和【他】說——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天宮八重一勾唇角:「好,麻煩了。」

  隨後,她轉身離去。

  留下身後一臉嚴肅望著她的宗像禮司,和不明白他們在打什麼啞謎,滿臉疑惑的青組成員。

  ……

  赤井秀一很快就收到了天宮八重的調遣。

  自從FBI和黑衣組織的對決結束後,赤井秀一就以「人質」的身份留在了日本,到現在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他依舊住在他和宮野明美的家裡,宮野明美是不知道他是FBI的,也不知道他被組織軟禁。幸好這位溫柔體貼的女性一向不過問赤井秀一在組織中的事情,赤井秀一這才把秘密藏了下來。

  只是,一直隱瞞下去,也不是一個好辦法。

  赤井秀一知道,黑衣組織中有很多人惦記著他的命,雖然組織的Boss,那個來歷神秘的女人說是放過他了,但她身邊可還有琴酒和朗姆,一個是他過去的宿敵,一個是組織的二把手。

  在他們眼裡,恐怕他赤井秀一就是個醒目的靶子,非得要用飛鏢扎上幾針才能滿意。

  下意識的,赤井秀一排除了安室透。在他眼裡,那個和他一樣都是臥底的男人雖然和他關系惡劣,但看在同行的面子上,絕對不會痛下殺手。

  ——殊不知現在組織裡最痛恨他的人就是安室透。

  赤井秀一低頭,看到了手臂上的一處光滑的平面。

  這裡是FBI和黑衣組織的談判結束後,天宮八重讓人給他打納米追蹤裝置的位置。按照天宮八重的說法,這種肉眼看不到也摸不著的納米級粒子進入他的血液後就會自動啟動,隨時都能被組織的儀器捕捉到位置,就像一只怎麼也甩不掉的幽靈,日復一日地跟著他。

  可它又彙聚了組織最高端的生物科技,不但不會給赤井秀一造成健康問題,還能隨著血液循環流遍全身。等到三個月後人類全身的血液自然更迭,它就會自動化為不被人體吸收的物質排除體外。

  一開始打入納米追蹤裝置時,赤井秀一古銅色的胳膊上留下了一個紅點。隨著時間推移,紅點逐漸褪去,如今已經是光滑如新。

  赤井秀一摸了一下他的手肘。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恐怕誰都想像不出,他的身體裡藏著一個納米級的定位系統。

  赤井秀一想,為了不牽連宮野明美,他最好盡快和她斷開關系,從這個家裡搬出去。可體內攜帶著這麼一個定位器,他又能搬到哪去呢?

  FBI最優秀的探員陷入了沉思。

  然而,還未等他思考出計劃來,家裡就忽然來了一位客人。

  雪莉以上門拜訪的借口,敲響了赤井家的門。

  宮野明美還不知道男朋友身份敗露的事,見許久未見的妹妹來了,開心地把她請進屋,眼裡閃爍著明亮的光。

  「快進來,志保!」

  宮野明美把雪莉拉到客廳,倒了一杯牛奶放到她面前,笑著聊起了家常,「你最近在忙些什麼?連新年都沒舍得從實驗室出來,姐姐想見你都做不到。」

  聽到姐姐的話,雪莉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赤井秀一。

  而後她搖了搖頭,用自己一貫的清冷聲調說道:「藥物的研究有新進展了,所以新年那天我沒有來陪你吃飯……不過,我想比起我,姐姐更希望和別的人一起過年吧。」

  「說什麼呢!」

  被自己的親妹妹這麼一打趣,宮野明美臉微微紅了。她帶著幾分羞澀看向赤井秀一,收到對方溫情的注視後,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算了,志保中午就留下來吃飯吧,正好大君最近也不忙了。我去做飯,大君,你幫我招待一下志保。」

  說完,宮野明美就起身鑽進了廚房,把空間留給赤井秀一和雪莉。

  雖然對事情的始末一概不知,但憑著對兩人的了解,宮野明美也發現了雪莉今日前來,目的不在自己,而是有什麼話要對赤井秀一說。

  這個優秀且聰慧的姑娘,早早察覺到妹妹與男友之間的異常,卻體貼地選擇什麼都不問。

  赤井秀一微微蹙眉,對宮野明美的愧疚讓他愈發堅定了自己搬出去的想法。

  這時,一道冰冷的注視越過客廳上空,刺中了赤井秀一的肩膀。

  赤井秀一凝神望去。

  雪莉早已收起在姐姐面前的順從,冰藍色的眸中帶著幾分尖銳與敵對的情緒,直視著赤井秀一。顯然,她已經從天宮八重那裡得知了他的臥底身份。

  如今宮野明美不在,她更不需要掩飾自己的憤怒。

  「沒想到你居然是FBI,和姐姐談戀愛也是為了利用她接近組織!」16歲的茶發少女惡狠狠瞪著赤井秀一,說道,「我真後悔當初把你介紹給琴酒。」

  利用宮野姐妹做跳板,加入組織,這些都是赤井秀一真實做過的事情。如今面對雪莉的指控,他也沒做過多辯駁,以沉默的姿態默認了。

  「那些陳詞濫調就別再說了。」

  赤井秀一慢悠悠地抽出一根煙,置於唇邊輕輕咬住,壓低聲音道,「我對不起你姐姐。所以你放心吧,近期我會想辦法和她說清楚,然後和她分手。要是她繼續跟著我這樣的囚犯,就算有你護著她,也難免會被組織盯上。」

  事實上,組織已經盯上她了。那次未遂的搶銀行事件,不就是天宮八重對他的敲打嗎?

  雪莉倒不知道搶銀行的事,聽到赤井秀一的話也不過冷冷一笑,開口道:「別在我面前潑Boss的髒水。」

  赤井秀一:「……」你開心就好。

  客廳裡頓時陷入一種微妙的沉默,直到廚房裡宮野明美把切好的牛肉下鍋,鍋內燒熱的油頓時激起油花,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打破了客廳這邊的安靜。

  雪莉這才回過神來,她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你不用擔心會拖累姐姐。Boss給你下達了新的任務,從明天起你就要搬到新的住處去了。」

  看著神色堅定的雪莉,赤井秀一皺了皺眉。

  接著,他聽到雪莉用簡單的語言把天宮八重的任務復述出來。

  衝矢昴,27歲的東都大學工科研究生,獨身,父母不在身邊,家住在東京都米花町2丁目21番地的宅子裡。早在半年前就收到多家事務所和政府部門的offer,但一直沒有接受,直到一個月後,他會收到一封來自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的邀請,這才正式接受了這份工作。

  等等,一個月後?

  赤井秀一打斷了雪莉的聲音:「這是說好的戲碼嗎?」

  「當然。」雪莉點頭,「組織會安排一切,你只需要演好這一出固定的節目就行。Boss要我轉告你,如果不想連累你的人,就最好乖乖聽話。」

  赤井秀一的心髒猛地下墜,宛如跌入深淵。

  這句話在雪莉的認知裡,是天宮八重在警告赤井秀一別忘了他FBI的同伴,但赤井秀一很清楚,他的同伴早就在組織的監控下大規模地撤出了日本,剩下的那幾個人都是零星半點,是利用假身份才得以入境的。他們無法掀起大的波浪,只能用自己微小的力量來保證他們FBI的王牌過的不會太慘。

  這句話,真正指的是宮野明美。

  而且她還讓雪莉,宮野明美的親妹妹來轉述這句話,妹妹親口說出姐姐的生命威脅,自己還渾然不知——這簡直是殺人誅心!

  黑衣組織的Boss,可還真是個冷血的家伙!

  雖然如此,赤井秀一也無法在雪莉面前挑明此事,他要是說出來了,不僅幫不上什麼忙,還可能讓組織的手段變得更加殘忍。

  何況他本就有遠離宮野明美的想法,如今天宮八重要他改頭換面地去執行任務,倒是給了他一個更正式的借口,從這個家裡搬出去。

  因此,他只能露出苦笑的表情。

  這就算是接受了。

  組織給他准備好了變裝的道具和新的身份證明,雪莉這次過來時順手帶過來了,赤井秀一把它們收了起來。

  剛收好,宮野明美從廚房探出頭來。

  「大君,志保,吃飯了。」

  「好。」

  「好的姐姐,我這就過來。」

  雪莉和赤井秀一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移開目光,同時用輕松的語氣回應宮野明美。

  ……

  時間過得飛快,好像不久前全世界的游戲迷們還在望眼欲穿,等天氣一轉暖,Sword Art Online就開始正式發售了。

  提前在網上搶到預售的網友拿到了及時送到的快遞,一拿到,他們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來體驗。

  精致美觀的人物建模和絲滑流暢的動作捕捉讓玩家們愛不釋手,而整個虛擬世界的高度自由開放,更是讓他們體驗到了別的游戲體驗不到的真實。

  物超所值!

  幾乎每個真正體驗過SAO的人都會這麼說,在這場盛宴之下,SAO的詞條很快就被衝上了熱搜。而在線下店裡,提前三天趕來排隊但還是只能在隊伍最後面的壯觀景像也被人拍下來發到了網上,再次引起網民的熱議,日賣電視台甚至派出了記者去采訪現場情況。

  桐谷和人是SAO的其中一位玩家。

  他在第三批內測時幸運獲得了內測的名額,如今經過改版,最終調配好了的游戲盤和頭盔NERvGear也送到了他家。他坐在電腦前,看著日賣電視台的直播,默不作聲地翻了一頁游戲周刊。

  隨後他躺到床上,戴上NERvGear,閉上眼睛。

  輸入賬號密碼,點擊連接,高科技的電子畫面立刻覆蓋了他的虹膜。冰冷的機械音在他耳邊回蕩,詢問是否使用他內測時的數據資料。

  桐谷和人在腦內回答了確認,接著便是一陣急速飛馳的特效,但它們很快又消失了,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真實的像是現實生活的畫面。

  身邊不斷地有新玩家加入進來,他們都會吃驚於眼前的場景,而後又躥又跳,吵吵鬧鬧,顯然是興奮到了極點。

  桐谷和人則沒有去看周圍的景色。

  在內測時,他已經看過無數遍登錄時的畫面了。他簡單的看了一下裝備,就確定接下來要去哪裡打怪升級。

  路上他還遇到了一個扎著頭巾的男人,對方看出了他是內測玩家,便跑來求學。看他神情真摯,桐谷和人也沒有拒絕,帶他去了距離城鎮偏遠的一處草坪上打野豬。

  「哇哈哈,這可真是有趣啊!啊等等,別逃啊小豬仔,看本大爺的大招——嘿!」

  扎著頭巾的男人,克萊因,很快就在桐谷和人的幫助下學會了釋放技能,雖然動作還是很粗糙,但幾個平A下來,好歹也是打死了一只野豬。

  看到懸掛在一旁的經驗值上漲,克萊因瞪著眼,既興奮又有些驚訝。

  「對吧?」

  桐谷和人笑了笑,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擺出拋擲的動作,幾秒後用力扔出去,也砸中了一只野怪,「這就是Sword Art Online的魅力啊,只有親身體驗過,才能理解這種趣味。」

  看著桐谷和人眼中的光,克萊因有些不解:「但是小哥你不是內測玩家嗎?我以為你們早就把這個游戲都玩透了。」

  「怎麼會呢。」

  桐谷和人掂了掂石頭,笑著說,「這個世界,可是大的很呢!我在內測的時候也只打到了第八層,不過這次重來的話,應該能更快一點。」

  「居然是這樣。」克萊因目瞪口呆,「我記得這裡一共有100層吧?那不是沒辦法輕易通關?!」

  「如果能輕易通關,那這個游戲還有什麼好玩的?」桐谷和人笑道,「這裡的每層都有不一樣的風景,不一樣的設定。如果想好好體驗這個游戲,你最好每層都親自體驗一遍。」

  「說的也是。」

  克萊因點點頭,倒也接受了桐谷和人的說法。畢竟Sword Art Online開放這才短短一天,現在就開始擔心無法通關,未免也太早了。

  和克萊因有著同樣想法的玩家,還有很多很多。

  短短一天,SAO的同時在線人數就高達100多萬,這已經超出了他們第一次預售時的數額,可以想見,SAO線下銷售有多麼火爆。

  SAO的火爆,換來的則是其他游戲的平淡。畢竟游戲市場總共就那麼大,人都聚集到SAO裡來了,其他游戲的訪問量就會變少。而SAO的有趣之處,就像藏在泥土裡的寶石,等待被人一層一層地挖掘出來。

  但把寶石挖掘出來,也是需要時間的。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玩家們都會把時間放在SAO上,而曾經玩過的那些手游、端游,用他們的話說,會暫時「鹹」一段時間。

  於是肉眼可見的,Jungle的在線人數以一個不可思議的曲線跌落,前天還是高峰值的數據,今天竟然少了一半。

  綠之氏族的基地裡,比水流望著屏幕上的數據曲線,眼中的情緒無法辨認。

  御芍神紫站在他身後,神色擔憂:「流……」

  「我沒事的。」

  比水流搖了搖頭。

  比水流在十幾年前的迦具都隕坑事件中失去了心髒,若非僥幸成為綠之王,他就會當場死在那裡。比水流用綠之王的力量維系著生命,但是由於缺失了心髒,他的皮膚還是比正常人更蒼白,也更加冰冷。

  可是今日,他的情況看起來更差。

  御芍神紫嘆了口氣:「真是的,這能叫沒事嗎?你的嘴唇都失血了哦。」

  他為他們的王端了一杯熱水過來,比水流道了聲謝,水杯的熱度攜帶著水汽撲到比水流臉上,讓他稍微舒適了些。

  但安靜下來,比水流還是能感覺到內心的焦躁。

  沒錯,焦躁。

  向來運籌帷幄的綠之王,竟然也會焦躁。

  若是放在以前,比水流絕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會被一步步逼退到了這種程度。而他現在感受到的焦躁,也不是因為SAO這一件事。

  周防尊暴漲的威茲曼偏差值被穩定下來、宗像禮司中槍後意外找到了血源、暗殺天宮八重計劃失敗、火野龍之介的背叛、龍組織的覆滅、五條須久那被設計抓走,包括今天發生的,Jungle一半以上的用戶被奪走。

  上述的那些事情單看還好。可是全部疊加起來,竟讓比水流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過去無往不利的綠之王,如今總是在失敗,而每次失敗,他都會失去一點什麼。一開始是把自己的殺意暴露給了王權者,這不打緊,比水流並不在意赤青那兩位王是怎麼看自己的,可是到了現在,他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同伴。

  而這所有一切的源頭,就是天宮八重。

  幾乎每個失敗的計劃中,都有她的亂入,如果沒有她,他的計劃應該是很順利了。

  如果,沒有她……

  比水流忽然沉下眼眸。

  雖然比水流早就做出過暗殺她的舉動,但沒有哪一次的感覺比今天更加強烈。他愈發地意識到,如果不解決掉天宮八重,他的所有計劃,都會付之東流。

  相比熱熱鬧鬧的網絡世界,利用SAO達到自己目的的天宮八重,則顯得要冷靜很多。

  SAO發售後的一周內,她都一直在別墅裡安靜地看著書籍,似乎不受外界聲音的影響。

  這段時間,安室透與琴酒之間的關系倒是緩和了一些。畢竟當初安室透對琴酒發出挑釁,只是為了掩飾身份。如今他不再露出野心勃勃的模樣,和琴酒一起出了幾次任務後,看起來——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已經沒什麼了。

  看著部下關系緩和,天宮八重也很高興。她揚了揚唇角,轉頭翻開了書房裡的另一本書。

  那是一本攝影相關的書籍。天宮八重花半天的時間看完了它,似乎是對書中對攝影的魅力產生了興趣,她竟想親自去實踐一下,便讓安室透幫她買了個相機回來。

  相機是有了,可是還缺一個實踐的老師。

  天宮八重思來想去,很快就想到了一個人選。


第八十五章

  在天宮八重見過的人中, 有一個人就是攝影愛好者。

  十束多多良,赤之氏族的元老干部,周防尊從中學時代就結交的好友。

  准確來說, 十束多多良不只是一個攝影愛好者。他的愛好非常廣泛, 幾乎什麼都會涉及一點。天宮八重去吠舞羅的那幾次, 就經常看到他拿著一台古老的舊相機擺弄。

  天宮八重還記得上次和周防尊喝酒時,她旁邊的牆壁上掛著許多用圖釘固定的照片, 而照片裡是赤之氏族的全家福,懶散的周防尊、小公主似的櫛名安娜,以及草薙出雲、十束多多良等赤組成員, 在以紅色為主體的酒吧裡和諧地笑著, 氣氛好得像是一家人。

  現在,這和諧的一家人, 就坐在天宮八重面前。

  「拍攝嗎?」

  十束多多良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重復了一遍, 「我當然可以教你了。但是, 為什麼這麼突然?你的公司最近不是在賺大錢嗎?」

  賺大錢?

  天宮八重稍作思考,就意識到十束多多良指的是她的游戲。

  自從上個月她與跡部景吾、工藤優作的訪談上了新聞, 赤之氏族也知道她表面丟出來的身份, ARGUS的董事了。

  「不過是看了本攝影師自傳,三分鐘熱度罷了。至於游戲的事——」

  她頓了頓,搖頭笑道:「那些都交給公司的人去處理了, 我花錢雇他們來, 是為了讓他們代替我去工作,而不是讓我自己勞心勞苦的。」

  十束多多良撫了一下吉他, 一針見血地指出:「真是萬惡的資本家嘴臉呢。」

  天宮八重:「……」

  「別這麼說。」

  草薙出雲端著兩杯雞尾酒過來, 「我想天宮小姐肯定也花了很多精力在公司上, 否則這個游戲也不會那麼火熱。你看,連鐮本他們都在討論哦。」

  順著草薙出雲的眼神,兩人同時轉過頭去。

  酒吧的一角,赤組的幾個青年非常緊密地貼在一起,頭靠著頭,腦袋擠著下巴,擁擠得不得了,但他們的視線始終沒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

  原來他們正在看游戲直播。

  這也難怪。吠舞羅的成員們都是年輕氣盛的二十歲青年,很容易受時下最新潮的流行文化影響,他們沒有搶到游戲光盤——吠舞羅有自己管轄的轄區,每天都需要外出巡邏,而SAO線下銷售店的隊伍已經排出了幾條街。

  因此,他們就是想買也沒那個時間。恰好ARGUS公司找了許多游戲博主合作宣傳游戲,他們便趁閑暇時間看起直播來。

  天宮八重微微一怔,隨後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是我失策了。」

  她給宗像禮司那邊的孩子們送了游戲盤,卻漏了周防尊這邊的孩子們。雖說她不經常來吠舞羅,但周防尊好歹也是赤之王,算得上是她的後輩,天宮八重覺得她不能厚此薄彼。

  「你可別太寵他們哦。」十束多多良也笑了,放下吉他,拿起相機調整按鍵,「他們會得意忘形的。」

  與十束多多良不同,身為勤儉持家的赤組大家族,兼吠舞羅酒吧老板的草薙出雲倒是接受了她的好意:「那我就替他們提前說聲謝謝了。」

  「這沒什麼。」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我特意讓ARGUS增加了三條生產線,產量還是跟得上的。明天中午東西就會送過來,你記得讓他們過來領取,一人一個,人人有份。不過——」

  說到一半,聲音忽然停止。

  天宮八重端起草薙出雲為她調制的雞尾酒,放到嘴邊,琴酒混合著青檸汁的味道慢慢濕潤了她的上唇。借助玻璃杯逐漸霧化的杯壁,她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正在撥弄相機鏡頭的十束多多良。

  草薙出雲和十束多多良都沒發現她這一個動作,見她忽然沉默,好奇地追問。

  「不過什麼?」

  她眨了眨眼,笑道:「不過,在你們享受游戲的這段時間裡,十束先生就要被我預定啦!」

  也許是因為天宮八重以前都是沉熟穩重的,如今突然改變語氣,擺出一副輕快又隨意的姿態和他們提要求。即使她提出的要求在草薙出雲聽來有些任性,他也只是愣了一下,沒有表現出拒絕。

  而十束多多良更是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有需要隨時聯系我。」

  他說完,甚至和草薙出雲開了個只有他們赤組才聽得懂的玩笑:「希望尊不會為此生氣。」

  草薙出雲看了眼身側的紅發姑娘,搖了搖頭:「他不會的。」

  ……

  赤井秀一、或者說,現在已經改名為衝矢昴的FBI搜查官,在接到組織命令後,就以潛伏任務的借口與宮野明美道別,從他們的家裡搬出來,大大方方地住進了組織為他安排的洋房裡。

  東京都米花町2丁目21番地,這裡是一棟巨大的雙層別墅,赤井秀一提著行李來到別墅門口,注意到牆壁上掛著的門牌並未換新。

  工藤。

  這裡的主人,是姓工藤嗎?

  根據門牌邊緣與牆壁的連接處可以看出,這個門派使用應該有很多年了,赤井秀一接著又走進屋,花十幾分鐘簡單地檢查了一下屋內留下的痕跡,發覺這裡不久前還有人居住,且對方是一個人生活的。

  姓工藤、獨居、家境好到能在米花町買下那麼大一棟房子、且住了很久。

  赤井秀一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一個名字。

  ——被譽為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的,工藤新一。

  他的父親是有名的偵探小說家,他的母親是著名女演員,在父母都極為優秀的情況下,可以想見,他們的孩子將會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可如今,他本人不見蹤影,而他的家卻能被組織隨意安排給別人。

  這說明了什麼?

  正義感十足的FBI搜查官把從雪莉那裡拿到的鑰匙放到鞋櫃上,眼中的探究慢慢散去。

  沒想到……就連那位日本警察的救世主,都是黑衣組織的一員。

  赤井秀一感覺自己愈發看不透組織的深淺了。

  但他現在也是組織的人質,自身難保,即使知道了組織在日本的滲透之深,也沒辦法把這個消息傳回總部。

  赤井秀一在工藤宅住了一個月。

  天宮八重本來沒有把赤井秀一放到計劃中來,畢竟她當初提出這個計劃,只是為了給安室透一個休假的機會,可沒想過真的能勾引到綠之王。安室透推掉之後,執行計劃的人選落到赤井秀一頭上,天宮八重的心頓時就偏了。

  她給赤井秀一打點好了新身份,卻懶得再關注後續,任由他自生自滅下去。

  只是,事情的發展卻超出天宮八重的意料。在赤井秀一變裝成赤井秀一的這一個月裡,沒有人上門打攪他,他竟然真的像一個普通的大學研究生,在米花町悄無聲息地住了下來。

  住在他隔壁的阿笠博士倒還好,那位老人早早被江戶川柯南告知了一切,自是不會去給他添亂。而偶爾會幫自家竹馬打掃房間的毛利蘭,則是收到新加坡富豪陳中瀚舉辦的空手道國際大賽邀請,作為國中生組的代表,遠赴新加坡參加比賽去了。

  為了給她加油,她最好的摯友鈴木園子也跟了過去。

  於是,當Scepter 4按照計劃向赤井秀一拋出橄欖枝時,赤井秀一已經徹底融入了米花町的生活。

  天宮八重:「……」

  真不愧是FBI最優秀的探員啊,連一個早已被放棄的計劃,都能做到天衣無縫。

  而這無心插柳柳成蔭的轉變,自然也吸引了綠之王的目光。

  ……

  比水流最近非常焦躁。

  也許是Jungle上日漸減少的用戶量的緣故,也許是這半年來一直被打壓的郁悶,總之,比水流感覺自己的心態出現了一點變化。

  他動手愈發地狠辣了,不再像是以前那樣和赤青兩族打打鬧鬧,這一回,他是認真地要鏟除他們。

  在比水流心裡,要解決掉的那些人,其實是有個排名先後的。

  曾經,周防尊在他的名單上位列第一,其次是國常路大覺。他們綠之氏族如果想要光明正大地走上地面,攻擊力十足的赤之王和鎮壓國家的黃金之王,都是他必須清除的對像,為此,他准備了一個詳盡的計劃。

  首先是殺掉周防尊的軟肋十束多多良,引誘周防尊威茲曼偏差值失控,王權暴走,接著讓青之王宗像禮司去阻止他。最好的情況就是雙王同時隕落,再不濟也能穩定殺死其中一位王。

  然後,再想辦法讓總是飄在天空、事不關己的第一王權者白銀之王落入危險境地,讓黃金之王出面解決麻煩。黃金之王已經是九十多歲的高齡老人了,一邊要搭救白銀之王,另一邊還要分神擔憂赤青兩位王的糾紛,幾番下來,怕是會捉襟見肘,疲於應付。

  到那時,他們綠之氏族就能夠獲得一個絕佳的進攻機會。

  ——他本來是這樣想的。

  卻不料天宮八重的出現,直接打亂了他計劃的第一步。

  如今,周防尊的威茲曼偏差值穩定到像是把心電機貼到了宗像禮司的心髒上,直直的一條線,連半點波瀾都不曾掀起。

  於是,比水流決定不再隱忍。

  巧的是,他發現最近一段時間,天宮八重總是和十束多多良結伴外出,似乎是她在請求對方教她攝影。

  而且為了教學效果更好,十束多多良的身邊是沒有赤組同伴的。

  這是機會。

  比水流很快認識到,這是一個難得的、可以同時解決掉兩個障礙的好機會。

  但是,想要讓計劃實施周全,他必須要一擊致命。由於SAO的存在,Jungle流失了一部分培養多年的戰力,而沉浸在游戲世界中的玩家也接收不到他的召喚,除非手動把他們的頭盔摘下來。

  考慮再三,比水流還是決定使用御芍神紫這個大殺器。

  而作為幫助御芍神紫的助手,比水流在Jungle的用戶名單中搜索,精挑細選了幾個能夠信任的用戶。

  他們必須都是Jungle的老用戶,使用Jungle的時間和完成任務的數量都達到了一定額度,才會被選中。

  這其中有一個東都大學的研究生,吸引了比水流的視線。

  他還是Scepter 4新招的預備役,已經被淡島世理約見過幾次,Scepter 4似乎想招收他成為情報員,為此一直在和他的導師進行交談。

  青組的搶奪加劇了比水流的想法,他直接通過Jungle軟件找到了赤井秀一,用自己未加掩飾的真實聲音,邀請他正式加入綠之氏族。

  赤井秀一:「……」

  雖然組織的劇本裡是這麼寫的,但綠之王親自找上門,這待遇是不是太隆重了點。

  不過偽裝了那麼久,就是為了這一聲邀請,赤井秀一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他按照組織給他安排的人設,理性對比完青組與綠組的利弊之後,飛快地站好了陣營。

  但比水流總歸是王權者,他就是再怎麼焦躁,也不至於在普通人面前亂了方寸。他沒有把自己的計劃全部告訴赤井秀一,而是在安排好一切後,直接讓赤井秀一前往目標所在的地方,只要他(和其他幾個參與這個計劃的人)能完成任務,他們就能一躍成為綠之王的氏族。

  這就導致了,當赤井秀一不情不願地加入比水流的計劃中,發現他要擊殺的對像正是組織Boss。

  「……」

  看著不遠處的公園裡,拿著相機聚焦花壇的目標對像,赤井秀一陷入詭異的沉默。

  他沒想到,在沉寂了那麼久之後,他竟然會以這種方式重新見到天宮八重。

  他更沒想到,即使換了一個地方,他和她竟然還是敵對方。

  這簡直就是孽緣!

  耳機裡不斷傳來命令,赤井秀一掃了一圈分散開來的綠組成員,拿各式武器的人都有。為首的那個紫色長發、身姿妖嬈的男人,名字叫做御芍神紫,他是比水流的得力干將之一。

  看來綠之王是吃准了天宮八重和她身邊的青年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打算用蠻力直接解決掉他倆。

  赤井秀一皺了皺眉。

  理性告訴他,只要照著綠之王的劇本走,黑衣組織的Boss就會死在這裡,組織也會立刻陷入混亂。對於他們FBI來說,這無疑是一件好事。

  然而,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個赤井秀一以為早已遺忘的場景,忽然闖入他的記憶。

  ——坐在副駕駛座的女人用手撐著腦袋,毫無保留地對他說出自己珍貴而稀少的血型。記憶中車子急速而平穩地行駛,窗外光影灑進車內,最後落在她微微上揚的嘴唇上。

  熊貓血的稀有性決定了她一旦中槍,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這時,不遠處綠之王安排的人已經扣下扳機,打算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

  那一瞬間,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流,赤井秀一感覺自己的大腦嗡嗡作響。

  救人的想法超越了一切,身體先於理智行動起來的赤井秀一不顧周圍人的阻撓,直接衝上前去。

  「危險!」

  他一把拽過正在拍攝風景的天宮八重,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身上拉。

  隨著赤井秀一的拉拽,天宮八重身體下意識轉了個方向,子彈從她發間穿過,打在了一旁的樹干上。

  單反相機掉到地上,摔成兩半。

  火紅的長發在空中蕩出誇張的弧度,待到她用手撐著赤井秀一的胸膛站穩後,赤井秀一看到她微微揚起的臉頰。

  出乎意料的,即使差點被子彈擊中,她臉上也看不出半點慌張,一雙紅眸更是透著幾分冷意。

  「萊伊?」

  望著這突然出現的男人,她側了側頭,波瀾不驚地開口,「你怎麼會在這裡?」


第八十六章

  身前是救人心切的FBI, 周圍是虎視眈眈的敵人,然而,天宮八重做出的反應卻超出了赤井秀一的意料。

  她只是微微側頭, 向救了她的赤井秀一詢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赤井秀一:「?」

  還來不及思考更多, 赤井秀一就聽到一陣嘈雜的喧鬧聲。

  只見外面迅速湧入一批訓練有素的黑西裝, 飛快地把差點受到襲擊的十束多多良保護起來,接著又將公園裡外都圍住, 不放跑任何一個綠之氏族的成員。

  「請後退,Boss!」他們喊道。

  見此情景,赤井秀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你是故意的?!」

  女人淡漠的眼神回答了一切。

  原來,今日之事從頭到尾都在她的預料中, 不論是綠之王的襲擊還是御芍神紫的出現。她唯一沒算到的事情,只有赤井秀一的舍身救人,不過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意外, 甚至有些多余。

  赤井秀一的心慢慢下沉。

  也許是天宮八重淡漠的神情過於氣人,FBI搜查官感覺自己的心情仿佛在坐過山車一樣跌宕起伏。受這份復雜的情緒影響,他一時忘了自己的手還緊緊抓著對方的肩膀。

  直到安室透黑著臉走上前,用力拍掉赤井秀一的手, 下一秒又用克制而溫和的力度把天宮八重往自己的方向輕輕一帶,自然隔開兩人。同時他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赤井秀一,仿佛在看自己不共戴天的敵人。

  「你要對boss做什麼啊!」

  赤井秀一:「……」

  這演得是不是太誇張了?

  就算是為了取得組織Boss的信任, 也不至於用這麼誇張的樣子。安室透此刻的表現, 在赤井秀一看來更像是……

  ——更像是他真的想要這麼做。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 赤井秀一看安室透的目光頓時有些不可思議。

  難道連你也叛變了嗎,波本?

  天宮八重沒有注意到赤井秀一和安室透在她頭頂的眼神廝殺。

  她慢悠悠越過赤井。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候, 黑衣組織已經迅速掌控好了局面, 那些跟隨而來的綠之氏族的成員被全部制伏在地, 無法再添亂了。

  唯獨剩下站在中央的御芍神紫。

  面對真正強大的異能者,即使黑衣組織現在看起來處在上風,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僵硬地用人海戰術將他圍住。

  這種情況下,還敢悠然走上前的人,自然而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眾人的注視中,天宮八重漫不經心地踢了一腳地上碎成兩截的單反相機,笑了起來:「等了那麼久,總算讓我等到了。沒想到你的耐心居然這麼好,看來我還小看你了。不過太好了呢,你們要是再不動手,我都要演不下去了。」

  演。

  她這麼說,御芍神紫也逐漸明白過來,她根本不是忽然迷上了攝影,只是為了找一個機會把十束多多良約出來!

  十束多多良愛好廣泛,且性格和善,和誰都能聊得開。天宮八重隨便找個借口,就能把他帶出吠舞羅酒吧。之後她再想辦法制造出她和十束多多良落單的假像,就像在一只飢腸轆轆的野獸面前掛上兩塊肥瘦相間的生肉,這樣,被逼得喘不過氣來的比水流就會在情急之下,主動對他們發起進攻。

  聽她的意思,她已經維持這個狀態很久了。

  事實上,比水流也是在謹慎地觀察之後才做出決定。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中了她的計。

  「啊啦啦,真是可怕的敵人小姐呢∼」

  御芍神紫眯了眯眼,不屑地說,「你的目的是為了引我上鉤,你做到了。但是哪又怎樣?你覺得你能夠留住我嗎?」

  御芍神紫好歹是個異能者,不至於被眼前這些拿著槍支當武器的人打敗。

  按照正常的發展,這時候天宮八重應該是認真地反駁他,放出一些鼓舞士氣的豪言,然後兩方開始戰鬥。

  可就在她說話之前,耳機裡搶先傳來一個聲音,打破了雙方僵持的氣氛。

  「干掉她。」

  御芍神紫一驚:「流?」

  自從黑衣組織的人出現,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後,耳機那頭就一直沒再冒出聲音。御芍神紫本以為比水流是在思考接下來的對策,按照綠之氏族過去的行事風格,他應該先行離去,畢竟他們不知道天宮八重是否還留有後手。

  然而,比水流竟打算強殺?

  連御芍神紫都被王的言論嚇到了,皺著眉反問道:「流,你認真的嗎?現在還去戰鬥的話,赤之王那邊就瞞不過去了……」

  「動手。」

  比水流給出的,只有這一個回答。

  看得出來,經過多次失利,比水流的情緒已經急躁起來了,這需要有人去點醒他。可御芍神紫是綠之王的氏族,在王已經做出決定的情況下,他所能做的只有順從。

  他緩緩抽出掛在身後的大太刀。

  見他這樣,安室透和赤井秀一下意識上前擋住天宮八重,兩人沒有經過交流,連一個眼神都沒有交換,做出的動作卻異常默契。只不過安室透是為了保護心儀的姑娘,赤井秀一,則是出於FBI保護他人的天性。

  氣氛逐漸陷入凝滯。

  就在御芍神紫要發起攻擊的瞬間,忽然,公園兩側的灌木沙沙地晃動幾下,接著有兩道身影分別從灌木後面竄出,他們一個是穿超短熱褲的黑發少年,另一個是四肢化為虎爪的銀發少年。

  藥研揮舞著手中的本體短刀,與御芍神紫的大太刀狠狠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金屬聲。僵持了幾秒,見無法在蠻力上取勝,藥研手腕靈活一轉,讓短刀順著大太刀的刀身一路下滑,他順勢從御芍神紫的刀下滑走,而中島敦填補了他的空位。

  兩個少年雖然看起來都是未成年,打起架來卻非常老練。兩人一戰一退,顯然是培養出了默契,可御芍神紫也不是吃素的。

  御芍神紫的實力,放眼七大王權者氏族都是數一數二的,他的實力絕非口頭說的那麼簡單。何況他使用的武器還是一把兩米長的大太刀,單從攻擊範圍來看,他就占了便宜。

  三人在公園的空地你來我往地交戰。最初是藥研和中島敦共同壓著御芍神紫打,但他很快就找到了節奏,反客為主奪過攻擊主權,逐漸讓刀劍付喪神都感到了吃力。

  忽然,御芍神紫抓住青澀的白虎少年一瞬露出的漏洞,綠色的光覆蓋在大太刀上,長刀一揮,竟硬生生的從兩人之間撕出一條縫隙來。

  周圍頓時驚叫四起。

  只見一道夾雜著綠光的紫色身影從遠處衝來,恍若白日驚雷,裹挾著濃重的殺意直直衝向天宮八重。

  那是普通人窮其一生也不可能見到的景像。

  從來沒有異能者會在他們面前,用那樣沉重的殺意去攻擊一個人。御芍神紫就如他說的那樣,認真起來,沒有人攔得住他。

  然而,看著那個隨時都能削掉自己腦袋的危險人物,即使他下一秒就會來到自己面前收割她的生命,天宮八重所做的,也不過是微微揚起唇角。

  她說出了一個名字。

  「Arrack(亞力酒)。」

  在那一刻,時間被無限的放大——

  似乎有什麼看不見的透明屏障忽然解除,御芍神紫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化了一瞬。但他來不及細想,十秒的時間過去,他借著異能來到天宮八重面前,只要動動手指,就能殺死這個總是給綠組添麻煩的女人。

  正在這時。

  一聲虎嘯,在御芍神紫頭頂響起。

  剛剛遞向前的大太刀驀然停下,御芍神紫聽到耳邊風聲呼呼,他當即選擇向後一躍,躲開來自頭頂的攻擊。

  接著墜落在地的,是全身都化為白虎的中島敦。

  「什,麼……」

  白虎後的中島敦看起來比剛才更富攻擊性,也更加可怕,就好像……原本限制他力量的枷鎖,被解開了。

  該不會——?!!

  御芍神紫猛地轉頭,看到了天宮八重唇邊淡淡的微笑。

  於是御芍神紫明白了一切。

  戰鬥還在繼續,只不過,當天宮八重解開對中島敦異能的束縛後,戰況就朝著對組織有利的方向偏移了。

  幸虧她提前派人清空了這附近,否則,就他們戰鬥時此起彼伏的吵鬧聲,遲早得引來市民的圍觀和報警。

  天宮八重閉了閉眼,待睜開後,她對前方打得火熱的戰場已然失去了興趣,干脆轉身往回走。

  十束多多良早已被保護起來。他看著這戲劇性的變化,臉上神情混雜著訝異和幾分恍然,最後當他看到朝他走來的天宮八重時,統統轉為無奈。

  顯然,他也發現了自己被利用的事實,不過他並未發火。

  甚至當天宮八重為這件事向他道歉時,十束多多良還善解人意地眨了下眼睛,笑道:「我會幫你向尊保密的。」

  天宮八重有些驚訝,隨後笑了起來。

  「多謝。」

  不久前,在Scepter 4的辦公室裡,她告訴宗像禮司她要利用十束多多良,宗像禮司給出的第一個回復就是,你瘋了?

  誰都知道十束多多良是周防尊的軟肋。赤之王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同伴。除了一心想要顛覆世界的綠之王,沒有人真的敢去動十束多多良的主意。

  天宮八重倒好,不僅動了十束的主意,還打算把自己也當做誘餌!

  萬一事情的發展沒能按她們預想的方向走,導致他們二人出什麼事,無論十束是受傷或者死亡,周防尊都會立刻失控,而她的死亡,也會讓黑衣組織瞬間陷入混亂。

  所以宗像禮司才會警告天宮八重,這個計劃一旦失敗,整個關東都會被拖到戰火中來。

  作為首領,她的狠辣和果斷都遠超出宗像禮司的想像。而拿整個關東做賭注的豪賭,也讓宗像禮司暗中捏了把汗。

  所幸按照現在的發展,賭局還是成功的。

  十束被帶走後,天宮八重走到赤井秀一身邊,打量著這個面容清秀、身材卻十分高大的男人。

  赤井秀一帶上純良紳士的假面後,看起來是多麼人畜無害,又有誰能想到面具之下的男人是個老謀深算的特工。

  她停下腳步,向這個老謀深算的特工伸出手。

  明明什麼都沒有說,赤井秀一卻理解了她的意圖。

  他摘下自己戴著的耳機,仿佛忘記了兩人之間水火不容的立場,主動放到她的手心。

  「多謝。」

  她勾了勾唇,把耳機放到嘴邊。

  這個距離,她能聽到耳機那頭傳來嘈雜的電子音。

  比水流並未主動開口,於是天宮八重故意做出一番輕蔑姿態,開口嘲諷道:

  「現在,你是什麼心情呢,比水流?」


第八十七章

  比水流沉默了良久, 半晌,似乎是為了維持基本的體面,他用明顯壓抑著情緒的聲音說道:「真不愧是你, 不管我怎麼謹慎行事,都會落入你的圈套。但是……」

  事到如今, 他倒是還有閑心來誇獎對手。

  天宮八重卻不打算給他留面子,嗤笑一聲說道:「可我不覺得你的行事有多麼謹慎啊。」

  比水流:「?」

  也許是因為過往接觸過的敵人都是周防尊、宗像禮司這樣不屑在言語上和他較真的人,如今面對口頭上得理不饒人的天宮八重,比水流一時陷入了困惑。

  昏暗的房間裡, 深綠色頭發的青年一動不動望著面前閃爍的投屏, 借助公園附近的監控攝像, 他能夠隨時觀測到公園裡發生的事。

  這本是十分便利的道具, 然而, 就在監控中御芍神紫逐漸不敵完全化的白虎凶猛的爪子,就要敗下陣來時,作為御芍神紫的王,比水流卻始終保持著沉默。

  一來, 是被坑過多次的比水流不知道天宮八重是否還留有後手。

  二來, 則是因為他想不出破解眼下局面的方法。

  是的,即使是過去運籌帷幄、料事如神的綠之王,如今也變得無力起來了。

  交戰中的那三人——御芍神紫、藥研藤四郎和中島敦, 他們都是極其強大的異能者, 御芍神紫素來有王下最強這個稱呼,即他是七大王權家族中,除了七個王權者外最強大的氏族成員, 藥研藤四郎是來自未來世界的刀劍付喪神, 而中島敦, 更是擁有稀有異能月下獸。

  在絕對力量面前,普通人的武器根本派不上用場,這也是為什麼黑衣組織的人自從他們打起來後就不斷後退,甚至退到邊緣。他們既然幫不上忙,不如躲得遠遠的,至少不會拖後腿。

  因此,比水流清楚,此刻他就是再派出綠組的成員,也不一定能解救御芍神紫,說不定還會連累他們也一同被抓。

  而唯一可以去解救他的方法……

  比水流閉了閉眼:「這就是你的計劃嗎?你為了引我出洞,才特意設下這一連串的陰謀,奪走須久那和紫,從而讓我成為光杆司令。」

  「怎麼會呢。」

  天宮八重笑著搖了搖頭,「別忘了,你的身邊可還有一位神秘的幫手啊。」

  含笑的一句話輕飄飄落地,讓比水流的心猛地下沉。

  被扒光了,他想。

  他的所有底牌,都被她扒的一干二淨,這個認知讓比水流開始變得恐慌。

  綠之氏族最核心且最關鍵的成員,一共有五位。

  身為綠之王的比水流、左右手的御芍神紫和五條須久那,比水流的寵物鸚鵡琴阪,以及……一個名叫磐舟天雞的中年老人。

  磐舟天雞本不叫這個名字,他的真名是鳳聖悟,正是十多年前失蹤的第六王權者灰之王。十多年前那場改變了一切的迦具都隕坑事件發生,前代赤之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墜落,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同時,也改變了鳳聖悟的命運。

  在迦具都事件中,年僅十一歲的比水流悄然被石板選中,成為綠之王。同一時間,性情大變的灰之王鳳聖悟撿到了幼年的他,把他帶走暗自撫養長大,自己則改頭換面,變成了綠之氏族的一員,磐舟天雞。

  然而,盡管磐舟天雞不再以灰之王的身份過活,石板賦予他的力量依舊存在,他依然是獨當一面的王權者。

  這就意味著,只要磐舟天雞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綠之氏族就永遠擁有一張可以翻盤的底牌——試問,世間有幾個異能者能打得過真正的王權者呢?

  磐舟天雞是比水流藏得最深的武器,可是現在,他卻被天宮八重揭發出來了。

  「為什麼……」

  「為什麼?」

  天宮八重重復了一遍,聽著這個與她年紀相仿的青年茫然無助的聲音,不禁拊掌大笑,「還能是因為什麼?這份情報,不是你親自送到我手裡的嗎?」

  聽到那邊的動靜,比水流皺了下眉:「我?我什麼時候……」

  話音未落,他的呼吸猛地一滯,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嘴唇微微顫抖,連聲音都變得不穩起來。

  「是須久那?」

  天宮八重用一個微笑回答了他。

  對此,比水流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不可能。

  五條須久那再怎麼頑皮任性,也不可能出賣家族,出賣他們同伴,這絕不可能!

  那麼,就是天宮八重那邊設了計。

  想到這裡,比水流聲音猛地轉冷:「你對須久那做了什麼?」

  「嘖嘖。」見他理智的面具開始碎裂,天宮八重彎了彎眸,繼續添油加醋地說道,「別著急啊,五條須久那是小孩,我要是對他下手,未成年人救助機構可是要找上門來的。」

  雖然嘴上說著什麼都沒干,但她刻意挖苦的語氣,顯然是在告訴綠之王,她真的對他的小孩做了一些事情。

  「你——」

  果不其然,比水流著急了。

  然而,就在他即將說出更多慌不擇言的話時,不遠處的戰場,戰況忽然就發生了變化。

  似乎也聽到這邊的交談,為了防止比水流繼續自爆,也為了提醒憤怒中的王冷靜下來,御芍神紫情急之下,竟直接松開手中的武器,主動擺出一副送死的模樣。

  兩米長的大太刀,轟然落地。

  正轉身揮出手中短刀的藥研瞳孔猛縮,如果按照他預定好的攻擊路線,他的短刀會直直地剖開御芍神紫的肚子。

  好在此刻,藥研的攻勢還沒有完全展開。為了不傷到御芍神紫——畢竟他還有用,藥研只好欺身上前,一把握住御芍神紫的腦袋向後一推。而近一米九高的紫發青年也沒有掙扎,直接被藥研按倒在地。

  那一刻,萬籟俱寂。

  藥研一只手按著御芍神紫的上半張臉,把他狠狠摁在泥土裡,另一只手裡握著的短刀,鋒利的刀尖就懸在御芍神紫眼睛幾釐米的地方,再慢一秒都會捅進他的眼球。

  他重重地喘息著。

  身後中島敦也停下腳步,隨著白虎的聲音消失不見,正在交談的比水流和天宮八重察覺到了這邊的發展。

  「嘖!」

  只一眼,天宮八重就看出御芍神紫打的什麼想法,眼眸微微一暗,「真是麻煩。」

  看到部下被捕,接連收到打擊的比水流總算是恢復了最初的冷靜。聰明如他,這會兒也意識到天宮八重剛才那一連串嘲諷的意義。

  「你在故意激怒我嗎?」沉默片刻後,他問道。

  聽到他恢復如常的聲音,天宮八重也知道接下來是問不出什麼了。

  可惜。

  天宮八重今日設下這個局,可不只是為了抓到御芍神紫。要是只抓他一個,那和去年聖誕節抓五條須久那又有什麼區別?同樣的戲碼,於組織來說是駕輕就熟,但對天宮八重來說,她根本沒有親自下場的必要,讓琴酒和柯南他們去玩就好。

  她會主動參與其中,是打算從比水流那裡套出關於灰之王的情報,那是她攻破綠之氏族的關鍵。

  如果綠之氏族只有一個王權者,那倒還好,可他們除了有比水流以外,還有一位消失多年的灰之王,一位人到中年、戰鬥經驗豐富,且實力尚存的王權者。

  他是比水流計劃中最關鍵的,也是最神秘的一環。若要正面去解決他倆,己方也必須派出兩位實力相當的王權者才行,這就等於要讓周防尊和宗像禮司去和他們一換一,弄不好還會敗下陣來。

  天宮八重可不願意看到自己喜愛的小輩送死。

  所以她才會以自己為誘餌,勾出比水流的破綻,只要能打探出灰之王的情報,攻破綠之氏族對她而言,就是攻略無主之地那樣簡單了。

  本來所有事情都發展得好好的,卻沒想到,本來比水流都已經上鉤了,御芍神紫那兒又出了岔子。

  寧願自己死亡,也要喚醒王的理智嗎?

  若放在平常,天宮八重還是很欣賞這樣忠心的臣子的,只可惜御芍神紫與她立場相悖,他的所作所為落在天宮八重眼裡,只有多余。

  定了定神,她轉頭,意外瞥見一旁安室透與赤井秀一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兩人的眼裡都帶著擔憂。

  天宮八重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連帶著聲音也變得輕松起來了:「是啊,我就是在故意激怒你。好不容易引你上鉤了,我怎麼能不好好享受這難得的勝利果實呢?」

  她無所謂的說著,仿佛把比水流的憤怒當做滋補的補品。

  下一秒她松開手,原本捏在指尖的耳機便掉到地上,天宮八重抬腳踩下,十釐米的鞋跟輕松地碾碎了它。

  竟是連對方的聲音都懶得再聽。

  這一番十足的惡人做派,讓赤井秀一微微蹙眉,再一次堅定了天宮八重是個大反派的想法。

  做完以上這一切,天宮八重朝他們走過來。

  「萊伊。」

  那雙高高在上的疏離眼眸落到赤井秀一身上,他下意識就繃直了後背。

  女人的聲音帶著一絲莫名的笑意,尾音微微上揚,其中隱藏了幾分含糊不清的試探:「這是你交出的投名狀嗎?」

  她是指赤井秀一之前的舍身救人。

  他本有機會殺死她的——雖然天宮八重是故意暴露在槍口下,但赤井秀一不知道,他理應可以照做,按照綠之王的計劃殺死她。

  可他沒有。不僅沒有,還主動跑過來救人。

  這個舉動,難免會讓人以為他想要投靠組織。

  「是終於在FBI那裡待不下去了嗎?」

  「不是。」赤井秀一冷靜地回答,「我救你,只是出於本能。」

  天宮八重歪頭:「哦?」

  赤井秀一推了推眼睛,由於披了一張茶發青年的假面,他做起這個動作來,舉手投足間透露著以前不會有的儒雅謙和。

  他說:「你跟我提過你的血型,熊貓血,那是血庫裡不會儲存的血型。所以你一旦中槍,就會速死,我們FBI想要抓的是活著的你,而不是一個死人,你死了就沒有意義了。」

  「何況——」

  頓了頓,他繼續道,「何況你死了,組織會立刻陷入混亂。朗姆頭腦聰明又野心勃勃,也許會立刻選擇篡位,琴酒壓不住他,而貝爾摩德對組織也沒有多少忠心。現在因為你鎮壓著他們,組織才能夠像一根擰緊的繩子湊到一起,你一旦死亡,組織就會分崩離析,屆時整個關東,不,整個裡世界都會亂成一團。那不是我們FBI想看到的。綜合考慮之下,我才決定救下你。」

  輕描淡寫地說出他眼中組織的現狀,赤井秀一抬眸,看了眼站在天宮八重身側神情警惕的黑皮青年,意有所指道:「而那些把你放在心上的家伙,恐怕也會自責不已。」

  最後這句話,似乎是在指代某個人。

  安室透灰藍的眼眸微微一閃,抬頭戒備地瞪著赤井秀一。

  聽到赤井秀一拋出的理由,天宮八重不禁為他的伶牙俐齒鼓了鼓掌。

  「為了活捉我,哈!這可真是個好借口呢,萊伊。」

  即使到了現在,天宮八重也還是用酒名來稱呼他。落在赤井秀一耳中,這一開一合的兩個簡單音節,仿佛暗藏深意,震得他的心髒微微顫抖。

  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她朗聲道:「那你就在組織裡繼續看著吧,一刻不停地看著我,看著我的背影。如果有敵人想要取我性命,你就替我把他們一一掃除,如果我死了,你也會是那個最傷心的人。」

  「畢竟,你想要的是活著的我,對吧?」


第八十八章

  發生在這個偏僻公園的鬧劇, 最終以御芍神紫的落網畫上句號。

  黑衣組織有條不紊地撤離公園,離開前他們把被抓起來的綠之氏族成員一一打暈,之後打了匿名報警電話,打算把他們交給警視廳去處理。

  至於最關鍵的御芍神紫, 則由藥研和中島敦跟在他身後, 負責把他送去組織在附近的一個秘密基地——如此重要的人質, 必須由他們親自看押才放心。

  公園中央, 也就是戰鬥最火熱的地方,受到三位異能者的破壞, 如今已經不成樣子了。黑衣組織稍微修改了一下現場,抹去其中中島敦的虎爪痕跡, 把這裡布置成「幾個不知名的異能團體聚眾鬥毆」所造成的現場。

  隨後他們一一離去。

  天宮八重則把十束多多良安全送了回去。

  站在吠舞羅酒吧的門口,兩人笑著握了握手,而後分別。

  「真的不和我進去嗎?尊說不定會很高興的。」

  十束多多良還想著把她拐進去, 和赤王好好見個面。

  天宮八重搖搖頭, 剛剛算計了周防尊的摯友就要去見周防尊本人, 這未免太刺激了,萬一被他看破點什麼, 豈不是羊入虎口?

  天宮八重可沒忘記,周防尊的直覺准的像是大草原上的獅子。

  因此,她隨意拋出一個借口:「組織還有很多事情要去處理, 下次吧。」

  十束多多良進去後,她在原地停留片刻, 抬起頭, 正好看到他們剛才交談的對像正倚著二樓窗口吸煙。

  時間是冬末, 天氣還沒有徹底回暖, 現在行走在路上, 還能感受到空氣中足以刺痛臉頰的風。

  即使如此,周防尊還是穿了件白色的短袖,他似乎一直都在燥熱,體內燃燒著永不熄滅的灼熱火焰。短袖比較貼身,襯得他身上的肌肉線條愈發明顯,他指尖夾著一根短一截的香煙,看樣子已經在這裡待好一陣子了。

  似乎察覺到底下傳來的視線,赤之王暗金的眼眸微微下沉,恰與那雙清冷的紅眸對上。

  天宮八重看著他,忽的彎起眸,笑了一下。

  周防尊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

  ……

  之後,天宮八重沒有直接回家。

  她打算趁熱打鐵,親自去審問御芍神紫。對方剛剛經歷了一場棘手的苦戰,效忠的王又在自己面前被駁了面子,受到體力與精神的雙重打擊。天宮八重覺得,以他現在的狀態,說不定能從他口中套出點情報。

  最好是在綠之王發現他的地點之前。

  駕駛座上,安室透皺眉問道:「為什麼這麼急?上次我們不也是留了幾天才轉交給Scepter 4的嗎?」

  「這和上次不一樣。」天宮八重搖了搖頭,「御芍神紫是成年人,與性格尚未成熟的五條須久那不同,他知道雙方的情況,也會不斷思考我的動機。時間拖得越久,他就越容易堪破我們這邊的打算。」

  天宮八重說完後,車內一時陷入安靜。

  安室透出身公安,自然是學過相關課程的。經天宮八重這麼一說,他便明白了她行動背後的依據。

  只是……

  「為什麼這個人也要跟過來啊!!」

  被安室透惡狠狠瞪著的男人,此刻正大大方方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臉色正經得不得了,完全沒有身處敵營的緊張感。

  接觸到宿敵憤怒的瞪視,赤井秀一茶發下虛假的面孔緩緩一揚,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話題,笑了起來。

  「怎麼了,波本。難道你不願意看到我?」

  安室透:「……」

  如果不是自己的雙手都把在方向盤上,安室透還真想用拳頭招呼赤井秀一。

  尤其是赤井秀一還露出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

  剛才還在公園的時候,聽到天宮八重說出那番頗具挑釁意味的話,赤井秀一就像是受到了什麼解禁的命令,不僅不跟組織的人走,還堂而皇之地跟著安室透和天宮八重兩人上了車,甚至還頂著兩人疑惑的目光,非常淡定的主動開口,說了一聲「走吧」。

  這完全沒把自己當做人質的態度,稱得上是膽大包天。

  天宮八重不禁為赤井秀一的厚臉皮鼓起掌來。她攔住准備開口的安室透,默許了赤井秀一的動作。

  安室透:「可是……」

  「沒關系,我自有打算。」說完,見安室透仍有些擔憂,天宮八重無奈地安慰他:「乖。」

  這一聲充滿寵溺味道的安撫,神奇般的撫平了安室透內心的陰郁。他點了點頭,不再和赤井秀一較真。

  赤井秀一:「…………」

  看著忽然變得非常好哄的公安警察,赤井秀一表情木然,默默轉頭看向窗外。

  曾經無數次做出准確判斷,幫助同伴渡過難關、破獲大案的FBI搜查官,如今滿腦子回響的,只有一個念頭。

  ——這家伙,已經沒救了。

  於是,車子就在這樣詭異的氛圍中來到關押御芍神紫的據點。

  紫發的異能者,早已被推進由組織建造的牢籠裡,等待他人前來審問。

  他的雙手被特殊材質制成的手銬緊緊銬住,無法施展異能逃走。同時他的武器也不在身邊,短時間來看,他是無法從這裡逃脫的。

  天宮八重走進他的房間。

  這裡是空蕩蕩的一個大廳,房間中央有一道巨大的玻璃門隔開了兩邊,一側配備了基礎的生活設備,床、桌椅、衛生間應有盡有,而另一側則在正中間擺上了一張長沙發。

  天花板打著極亮的燈光,即使是因為天宮八重喜歡有光的地方,這樣的亮度也太過刺眼了。安室透看了看周圍,知道這不合常理的布置是組織故意為之,長期身處於過度明亮且空無一人的環境中,人會逐漸變得焦躁不安。

  只是有時候,當精神極度緊張,有些人反而會冷靜下來。而這個名叫御芍神紫的男人,看起來可不像是會被焦躁情緒衝昏頭腦的人。

  事實證明,安室透的猜想沒錯。

  當天宮八重走進房間時,御芍神紫已經解開他風騷的長風衣,只穿著黑色襯衣和緊身皮褲躺在床上,姿勢還十分迷人,任誰看了都會送上一句「你好騷啊」。

  「啊啦,這不是黑衣組織的Boss小姐嗎?」

  御芍神紫朝她打了個招呼,看起來絲毫不顯局促,「歡迎光臨∼這邊可沒什麼招待你的,對不起啦。」

  天宮八重:「……」

  這是已經把自己當做據點的主人了。

  她搖了搖頭,並未對御芍神紫的輕率態度發怒:「沒事,反正我也不會在此久留。」

  簡單的一句話,證明她今日前來不是為了說些有的沒的。

  御芍神紫稍稍嚴肅了神色,看著對面那個礙手的敵人撩起長裙,在沙發上坐下。她身後的兩個部下一左一右站著,一個表情冰冷,一個似笑非笑,仿佛只要御芍神紫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他們就會用槍擊中他的胸口,然後挖出他血淋淋的心髒親手獻給效忠的女人。

  如此震懾人的場景,讓御芍神紫也感到了幾分壓力。

  ——雖然安室透和赤井秀一只是因為來的路上起了爭執,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御芍神紫從床上坐起,交疊雙腿。他的兩只手都被手銬束住,不得不僵硬地垂落身側,但他臉上依舊掛著笑容:「那麼,你來到此處,是為了和我談些什麼呢?話說在前頭,我可不會出賣流的。」

  「我沒讓你出賣他。」天宮八重笑了笑,「御芍神紫,我只要安排你去見一個人。」

  御芍神紫一愣:「誰?」

  他面前的熒幕放下,懸在天花板上的儀器自動播放,而出現在御芍神紫面前的人,是現場四人中三個人都見過的面孔。

  「紫、紫?!你怎麼也在這裡?!!!」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看著面前男孩熟悉的神情,御芍神紫大驚失色:「須久那!」

  屏幕中的男孩,正是綠之氏族那位已經被奪走的族人,五條須久那!

  可是,為什麼?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天宮八重,五條須久那明明已經被送回父母身邊了,為何還會被黑衣組織抓起來?他的父母怎麼可能放任這種事發生?!

  難道說……

  正在這時,御芍神紫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畫面。那是綠之氏族還沒有像今天這樣分崩離析的時候,比水流曾經提到過,黑衣組織在政府裡安排了不少「自己人」。

  「是他們干的?」

  「不錯。」

  天宮八重笑著肯定了他的想法:「同為政客,上門拜訪一下又有什麼稀奇的呢?至於失蹤的五條小公子,根據五條夫婦的證詞,這都是曾經拐走他的綠之氏族所為的。」

  聽到這裡,御芍神紫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你到底要干什麼?」

  抓住了他,又抓走了五條須久那,綠之氏族的兩位高級族人都落入她手,只剩下王和另外一個族人可以支撐氏族。這種對綠組極其不利的情況下,她還安排他和五條須久那見面……她到底還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真奇怪呢,御芍神紫。」

  聽到他的質問,端坐在沙發上的天宮八重緩緩揚起唇角,露出一個平靜的、但在御芍神紫眼中十分危險的笑容。

  「我所做的,不過是你們曾經對周防尊和宗像禮司做過的,同樣的事情吧。」

  她揚了揚下巴,冷聲說出接下來的句子,似乎宣判了他們的結局。

  「我會讓比水流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從他頭頂墜落。」

  ……

  黑衣組織有巨大動作的消息,隨著港口黑手黨安排在黑衣組織裡的臥底之手傳回了橫濱。

  森鷗外展開信件,當看到信中的文字時,略挑起眉。

  身著艷麗和服的尾崎紅葉用袖子捂住下半張臉,好奇地看著首領:「是非常在意的情報嗎?」

  森鷗外合上信紙:「不算在意。只是——」

  他停頓下來,端坐在寂靜而黑暗的首領辦公室裡,好半天才開口,「沒想到,她的行動居然如此老練。」

  從布局到實施計劃,她到底准備了多久?這些計劃看著簡單,有的甚至只是巧合,實際上把它們整合起來看,卻會發現處處都是她操控的手。

  尾崎紅葉捂著嘴笑:「這可真是誇張的評價,看來您非常看好那位女士呢。」

  誇張嗎?森鷗外不這樣認為。

  他尚且不知道天宮八重的來歷,但是,僅從她一露面就能夠接管整個黑衣組織,還打理地井井有條就可以看出,她的能力絕非眼下表現出的那麼簡單。

  「你沒發現嗎,」

  森鷗外轉頭看向被厚厚遮擋屏風遮住的窗戶,若有所思道,「從她現身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她的身後,已經跪滿了她的番犬。」

  黑暗中,男人深紅色的眼睛微微轉深,他拾起那封信件,把它放到手邊的抽屜深處。

  「看來,我也要開始行動起來了。」


第八十九章

  和御芍神紫的會面結束後, 天宮八重離開了那個據點。

  赤井秀一中途下了車,天宮八重告訴他回家等命令吧,隨後就關上了車門。赤井秀一站在工藤宅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那輛白色的馬自達轟鳴著離去。隔壁那棟住著一個胖墩墩老人的屋子裡, 聽到動靜, 二樓的窗戶背後窗簾被悄然拉開了一個角, 那位總是喜歡在家裡埋頭搞發明的博士朝這邊匆匆看了一眼, 之後放下簾子。

  赤井秀一抬手,按了一下套在高領毛衣裡面的項圈式變聲器,而後推了下眼鏡。

  隨著鏡片出現反射的光,他再次恢復到衝矢昴的狀態中。

  「晚飯就做土豆燉牛肉吧。」

  他自言自語地說著,轉身回了屋子。

  碩大的洋房,屋前花園種植著繁茂的灌木, 灌木大多都是常青植物,在這樣的冬天也不會顯得蕭條。有風吹過,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仿佛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

  時間到了晚上。

  位於鹿生路8號的別墅裡,依舊是燈火通明。

  天宮八重懶洋洋地倚著躺椅, 手中拿著一本隨手從書店買來的書,一目十行地看著——謝天謝地!這個計劃結束後,她終於不用再勉強自己去看什麼攝影入門指南了。

  倒不是天宮八重對攝影不感興趣, 而是她早就學過了。天宮家的孩子向來要學習很多東西,受到父母教育的天宮八重自然也不例外,在她那個年代, 學校裡的同學還在為一點分數頭疼的時候, 她已經拿著昂貴的膠片相機, 帶領小伙伴們勇闖深山了。

  ——雖然後來不小心踩空石頭從山上滾落, 被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回,最後躺床上躺了足足一年。

  因此,身為攝影老手的天宮八重,如今要在十束多多良面前裝成新手,還不能露餡,這可真是讓她好一番糾結。

  不過,今天之後就沒有這樣的煩惱了。

  想到這裡,天宮八重心情明快了不少,連帶著書本中枯燥乏味的文字,看上去都多了幾分色彩。

  而她身邊裹著毯子的小偵探,手裡同樣拿著一本書,但他的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手裡的書上。江戶川柯南捧著手裡的書,一頁都沒有翻,唯一做的只是瞪大眼睛,戀戀不舍地看著天宮八重手中書的封面。

  那可是新名老師新出的推理小說啊!剛買回來的,為什麼天宮姐姐正好就對它產生了興趣呢,嗚嗚!

  好不容易等到心愛的作者出了新作,卻不能第一時間看到,這苦澀的感覺勾得小偵探心癢難耐。

  安室透端著奶茶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畫面,天宮八重霸占了小偵探的書籍,而小偵探抗議無用,只好將自己委屈巴巴的臉蛋轉過來,試圖向他求助。

  就像是在尋找能為他做主的家長。

  安室透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把把白瓷杯放到天宮八重手邊,輕聲問道:「您看起來很開心呢,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了嗎?」

  「嗯?沒什麼,只是在想接下來的行動。」

  天宮八重無所謂地應了一聲,把書放到身側的小桌上,直起身接過安室透遞來的奶茶,手指觸到杯壁溫熱的觸感,她微微一怔,「這是熱的?」

  安室透點頭,見天宮八重微微蹙眉,流露出幾分困惑的表情,他彎著眸解釋道:「冬天最好不要喝太冷的東西,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Boss的生理期就在這兩天。」

  江戶川柯南:「……」

  見天宮八重沒注意,正准備從她手邊拿走那本新名老師的新書的小偵探,忍不住露出了半月眼。

  連天宮姐姐的生理期都記得一清二楚,波本哥哥你不對勁!

  「是嗎?」

  天宮八重用勺子攪了攪杯中的奶茶,雖然她覺得沒有冰塊的奶茶就沒有靈魂,但看到安室透淺笑盈盈的神情,倒也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算是接受他的貼心關照。

  畢竟,除了藥研,恐怕組織裡沒有哪個人觀察得比他更仔細了。

  提起藥研,天宮八重又想起了白天的那場戰鬥。

  在那場戰鬥中,她解放了中島敦被壓制的異能,雖然是為了更高效地擊敗御芍神紫,但看完全程後,天宮八重發現中島敦對異能的控制愈發得好了。

  如果是以前,完全虎化的中島敦只會被月下獸奪取理智,如今經過了淡島世理和青組眾人的陪練,他的實力越發強大,儼然已經成為組織獨當一面的異能者了。

  照這麼看,她派他出戰的決定,還是正確的。

  畢竟,在天宮八重的預期中,抓住御芍神紫,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一旦失敗,就會導致接下來的計劃都像是坍塌的水壩一瀉千裡。

  原本天宮八重是打算向宗像禮司討要幾個實力強勁的部下過來,可惜Scepter 4是政府單位,天天都忙得腳不沾地,沒辦法陪她耐心地等待也許根本不會上門的敵人。

  卻沒想到,中島敦給了她一個巨大的驚喜。

  在腦海裡飛快復盤著過去種種可能造成意外的變數,天宮八重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開口道:「計劃進行到這一步,我們可以開始最後的攻擊了。」

  這最後的攻擊,顯然指的是對綠之氏族的。

  想到天宮八重提前告知他們的計劃,安室透點點頭表示明白。

  他沒有驚訝組織為何忽然加快了進程,事實上,在聽到下午天宮八重與御芍神紫的對話時,安室透就猜到組織布下的網要進入收尾階段了。

  而江戶川柯南,倒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也了解過組織的布局,天宮八重在最後階段,是打算與比水流進行正面交鋒,硬碰硬決出勝負的。既然組織一開始就打算來硬的,為何還要在前面繞那麼大一個圈子呢?

  「很簡單。」天宮八重簡單地說道,「一切的開端,在於情報。」

  雖然現在看來,黑衣組織對綠之氏族的成員分布、以及實力高低都已經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可是放在半年前,比水流以及他的部下還深深的隱藏在地下,根本不可能露面,無論是周防尊還是宗像禮司,就對他們沒有一丁點兒了解。

  他們不出現,黑衣組織也就無法調查他們的情報。

  為此,天宮八重才要接連設下圈套。

  其實早在宗像禮司被綠之王偷襲重傷的那次,她就已經盯上比水流了。可那時候苦於任何人都沒有比水流詳細的資料,再加上有赤井秀一在他前面排著隊,天宮八重才沒有立刻對比水流發起進攻。

  直到赤井秀一的事情解決,她才有閑心開始著手對付他。

  火野龍之介的事是順水推舟,正好缺一個可以把比水流身邊親信單獨釣出來的機會,沒想到比水流直接就把機會送到她手邊了。

  而且幸運的是,那次來的人是五條須久那,一個年僅11歲的小男孩。從他嘴裡套出情報,對老謀深算的組織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

  稍微挑釁幾句,五條須久那就怒吼著說出「流和紫絕對不會放過你的」這樣的話,天宮八重一邊讓人錄好音,一邊嗯嗯應著,繼續用言語刺激他。

  最後,等五條須久那終於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情報也已經說的差不多了。

  多虧了他,天宮八重才真正了解到綠之氏族的核心成員都有哪些。之後她在明面上用SAO不斷擠壓Jungle的生存空間,是為了增加對比水流的壓力,只有在極端的壓力之下,看到她與十束落單,他才會未經深思熟慮就派出御芍神紫。

  就像葫蘆娃救爺爺一樣,一個一個地送。

  平心而論,綠之氏族很強,論實力,他們四個加起來,稱得上是七大王權者中最強大的那一批。不提這次的御芍神紫,就是五條須久那,也和尚且青澀、但依舊強大的中島敦打得不分伯仲。

  別看這幾次組織贏得輕松,可如果他們兩人、或者加上真實身份為灰之王的磐舟天雞,三個人同時對組織發起攻擊,恐怕天宮八重只好乖乖束手就擒,等著赤青兩色王權者來救她了。

  「原來如此,這就像游戲裡的關底Boss那樣,太強了,需要給他疊加debuff才能打得過。」

  江戶川柯南提出一個恰到好處的比喻,「那現在的意思是,我們已經把綠之氏族削弱到一定程度,就是剩下的兩個人一起上也不會害怕了嗎?」

  「不錯。」天宮八重贊許地點了點頭。

  從宗像禮司受傷以來,她就決定好了要怎樣對付比水流,如今經歷了四個多月,計劃儼然已經進入尾聲。

  想到這裡,她揚起唇,滿意地笑了一聲。

  忽然,江戶川柯南擱在桌子上的手機震了一下,屏幕亮起,似乎是一條房屋推銷的垃圾短信。

  與短信一同到來的,還有一句簡短卻富有力量的鈴聲。

  【你要對Boss做什麼啊!】

  安室透:「……」

  天宮八重:「……」

  江戶川柯南:「…………」

  「等、等等,你先別生氣,我可以解釋的!」

  來不及給手機靜音的小偵探看到安室透的臉驀然陰沉,急忙抬高聲音給自己辯解:「這不是我做的,是組織裡的其他人……他們按照貝爾摩德的要求把你的聲音錄下來,然後我們的手機鈴聲都被強制修改成這個了。琴酒先生和蘇格蘭哥哥他們都、人手一份,所以這和我無關啊!!」

  雖然江戶川柯南自己也很喜歡皮,但總不至於皮到這個程度啊。

  「……」

  聽到他的解釋,安室透沉默了很久。直到小偵探後背都被汗浸濕,淺發黑皮的公安警察才換下原本那副羞惱地要殺人的表情,眼眸一彎,他竟是露出一個極具親和力的爽朗微笑。

  「這都是貝爾摩德做的?」

  盡管聲音平靜,笑容燦爛,他的身後卻漂浮著可怕的黑氣。

  江戶川柯南嚇得點頭如搗蒜。

  「很好。」

  安室透彎著眸,笑眯眯地說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柯、南、君。」


第九十章

  頂著安室透和煦笑容背後的黑氣, 江戶川柯南戰戰兢兢地離開了書房。

  一出門,他就急匆匆地往樓下跑,准備告訴琴酒和諸伏景光這件事, 好在安室透找上之前,讓他們快點把手機鈴聲換回來。

  徒留身後書房裡的尷尬氣氛。

  安室透半憤怒半羞赧地瞪著小偵探狼狽逃跑的背影, 而後轉頭對天宮八重歉意地解釋:「我一會兒就去教訓他們, 對不起,Boss。」

  然而, 天宮八重卻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她拍了一下手心,似乎是被江戶川柯南鬧出的烏龍事件逗得心情愉悅,臉上揚起淡淡的笑意。

  「那可真是個獨特的鈴聲。」她勾了勾唇笑道, 「貝爾摩德的主意啊, 挺有趣的。」

  安室透錯愕:「您真的這樣想嗎?」

  那樣羞恥力max的一句話——雖然的確是他說的,最初是很正常的一句話, 可被貝爾摩德單獨截取出來, 聽上去的味道就變了。

  而她不僅截出來, 還發給身邊的每一個人,設置成他們的手機鈴聲,甚至還被天宮八重聽到了……這簡直是可以放到論壇裡開個帖子,被網友吐槽到幾百樓的社會性死亡事件。

  即便如此,天宮八重卻覺得這很有趣?

  「那當然了,我喜歡看到你忠誠的樣子。」

  天宮八重喝完溫熱的奶茶, 放下手中的瓷杯笑道, 「若不是看你這麼抗拒, 我都想讓貝爾摩德發我一份了。」

  安室透:「……」

  他算是看出來了, 天宮八重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呢!

  他收起桌上的餐具, 無奈地搖了搖頭:「放過我吧, 琴酒他們就算了,連Boss也要和我開玩笑嗎?」

  「玩笑?」

  天宮八重用兩根手指輕輕拾起散落在桌邊的一顆國際像棋,指腹稍稍用力,圓柱形的棋子便在她指尖轉了幾圈。

  看著安室透無奈的表情,她勾了勾唇,忽的垂下眸,流露出困擾的神色,意有所指地說,「意思是,你對我的忠誠是假的?」

  「不是!」

  安室透霎時瞪大雙眼,不明白話題怎麼忽然轉移到這裡了,但看到書桌背後的紅發姑娘眼眸微垂,似乎正在落寞,內心翻湧而起的情緒一下子蠶食了理智,他下意識地說出了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我絕對不會背叛你!」

  一句認真且堅定的話語,讓書房內尷尬的氣氛慢慢回暖。

  說完,安室透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不過這也是他真正的想法,因此,他並未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反而更加認真地看著天宮八重,眉頭微蹙,似乎在為天宮八重居然會懷疑他的忠心這件事而感到不快。

  「為什麼Boss會有這樣的想法啊,難道有人在你面前說了什麼嗎?」

  這句夾雜著抱怨情緒的話,被安室透清爽的聲音說出來時,聽上去就有一種甜膩柔軟的撒嬌感。

  天宮八重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安室透。

  毫無疑問,安室透有一副好皮囊,他的膚色較常人更黑,是一種健康的小麥色,淺金的頭發修剪得干淨利落,卻也能最大程度凸顯他的帥氣。

  這也就導致了,即使他軟了語氣,做出這番撒嬌的姿態,看上去也是十分賞心悅目,還不會覺得油膩。

  ——如果讓他去施展美男計的話,恐怕沒幾個人能抵得住吧?

  天宮八重腦海裡忽然閃現一個奇怪的想法。

  她胡思亂想著,面上卻絲毫不顯,只是放松了後背向後一靠,略抬起下巴,聲音冷靜地說道:「沒有人說你的壞話,我只希望,你能一直保持這樣的想法。」

  這個想法指的是安室透的忠誠。

  安室透見狀也收起了自己外泄的情緒,認真地點了點頭:「是。」

  見他如此鄭重,天宮八重停下了輕點椅子扶手的手指,盯了他一會兒,移開目光。

  「你回去吧——哦,對了。」

  看著剛走到書房門口的黑皮青年,天宮八重眼眸微彎,笑吟吟地補刀道:「我還是想要那份錄音,你去告訴貝爾摩德,讓她把錄音發我一份。」

  安室透:「……」

  一想到那份錄音要永久收藏到天宮八重的手機裡,剛剛忘卻的羞恥心一下子都回來了。安室透耳朵被染得通紅,抓著門把手的手微微顫抖。尤其當他看到天宮八重玩味的笑容時,公安警察向來流利靈活的大腦竟是一片空白。

  緊急之下,他甩出一句拒絕的話就匆匆關上了門。

  「請放棄吧,Boss!我會苛令貝爾摩德全部刪除的!而且就算你想聽,以後直接來找我就可以了!」

  之後書房門轟然關上。

  留在門外的安室透的視線,與剛走上三樓的諸伏景光對了個正著。

  諸伏景光神情古怪,顯然,他也聽到了安室透的語出驚人。

  諸伏景光不知道書房裡安室透和天宮八重說了什麼,但聽安室透提到了貝爾摩德,諸伏景光大致就能猜到,是為了那個怪異的鈴聲。

  諸伏景光的手機鈴聲是被偷偷修改的,最初他本人沒有發現。直到剛才去帝丹國中給中島敦辦理繳費的手續時,手機收到一條短信,響動了一聲,諸伏景光這才發現貝爾摩德的小動作。

  頂著周圍老師們古怪的眼神,他趕忙把設置改了回來。回家後,諸伏景光就急匆匆地找安室透,想問問他那個鈴聲的事,卻沒想到剛上樓,就聽到如此勁爆的回答。

  就從他剛才說的最後那句話來看,這難道不是告白?!

  他就差把「不需要錄音,只要你願意,我可以一直說給你聽」的意思寫在腦門上了!

  想到這裡,諸伏景光的眼神變得很復雜:「波本,你……」

  「停,你先別說話。」

  安室透抬了抬手,然後疲倦地捂住臉,「你讓我先安靜一會兒。」

  「你啊……」

  諸伏景光嘆了口氣,勸他理智、別動情太深的話語就卡在嘴邊,但他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先回房吧。」他說。

  而門背後的書房裡。

  天宮八重平靜地望著緊閉的棕色房門。

  半晌,她一言不發地丟下手中硌手的國際像棋,起身走到儲物架前,慢吞吞取下其中一瓶琥珀色的波本威士忌。

  取下瓶塞,緩緩在杯子裡倒入淺淺的一層,她晃了兩下杯子,舉到頭頂,能看到在明亮燈光的照射下,威士忌的液體呈現出一種好看的琥珀金色,濃郁而美麗。

  她把杯子放到唇邊,喝了一口。

  而後,似乎是為威士忌清甜的香草奶油味感到愉悅,她眯著眼,聲音輕緩地評價了一句:「好甜。」

  就是不知,這句誇獎到底是在評價酒,還是人了。

  ……

  平阪道反是綠之氏族的一位族人。

  按照比水流對族人的分級,Jungle這六個等級中,除了最高級的J級,接下來數到的就是U級。

  平阪道反就隸屬於這一級。

  最高的J級只有寥寥幾個人,即御芍神紫、五條須久那、磐舟天雞和鸚鵡琴阪,所以排序下來,U級的平阪道反在氏族中的地位也稱得上是高貴。

  平日平阪道反總會受比水流的命令,去完成一些隱秘的任務。而最近,氏族裡兩位J級干部都離奇失蹤,到處找不到他們的蹤跡,落在平阪道反肩上的擔子也愈發的重了。

  受此影響,幾個和平阪道反玩得好的同事覺得她很快就能被提拔,說不定還能成為第五位J級干部。

  但平阪道反不這樣認為。

  她看待事情總是很清醒,她知道在比水流的心裡,幾位J級干部的地位非同一般,他們是他的家人,至於下面的其他人,才是部下。

  平阪道反可沒想過自己會成為綠之王的「家人」。

  因此,當又一位同事過來和她道喜時,她搖搖頭,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你別這麼說,要是傳到王的耳朵裡,他會不高興的。」

  「哦、哦……我不說了!」

  同事急忙捂住嘴巴,露出膽怯的表情。

  他們總是這樣,雖然臣服於綠之王,但對那位總是神秘年輕的王權者,還是會心生害怕。

  畢竟比水流一直藏匿在陰暗處,而他操縱網絡的手法又是那麼的神乎其技,若不是這幾次在黑衣組織身上栽了跟頭,恐怕綠組眾人都會認為他是個無所不能的完美存在。

  「但是。」同事放下手,看了看周圍。「總覺得基地裡好安靜啊,兩位J級干部失蹤後,這裡就冷清下來了。磐舟大人也不在。」

  「磐舟先生的話,」

  平阪道反接話道,「王派他去附近的一個碼頭了,看來是要從水路運一些別的地方的族人過來,來填補最近氏族戰力的空缺。」

  「水路?哦,最近黑衣組織的那群混蛋到處在搜尋我們的人,真是麻煩!」

  同事皺了皺眉,忿忿道:「沒想到我們堂堂王權者氏族,居然會被一個黑手黨組織逼到這種程度,還要去求助東京之外的族人……嘛,不過有王和磐舟先生在,事情肯定能成功解決的。」

  平阪道反沒理會同事,繼續面無表情朝前走,一直走到基地大門。

  她打算回家,然而,就在轉身的一瞬間,她敏銳的聽力忽然捕捉到兩個陌生的腳步聲。

  綠之氏族最隱蔽的基地只被幾個重要族人知曉,如果這個腳步聲不屬於平阪道反認識的人,那就是敵人!

  她猛地拔出武器,對准聲音發出的方向:「是誰——咦?」

  閃著綠光的武器對准的那個方向,一大一小的兩個人正手牽手站立著,臉上掛著完全一致的疑惑。

  平阪道反有些驚訝:「小學生?」

  接著,還未等她做出反應,那個黑發藍眸的小男孩就抽回手,害怕地躲到大人身後。他的小手緊緊拽著大人的褲腿,從背後探出半張臉來,白嫩小臉上寫滿了委屈:「爸爸,那個姐姐好凶,我好害怕!」

  而他的家長,一個頭上帶著針織帽的長發男人,則用手護了一下男孩。

  他抬眸,墨綠色的眼睛裡帶著幾分禮貌的歉意:「對不起,我們迷路了,請問你知道這個地址該怎麼走嗎?」

  看上去,他們似乎只是一對普通的父子。

  但平阪道反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她握著武器,仔細打量著眼前兩人,遲遲說不出話來。

  直到同事一語道破其中破綻:「騙人,你們哪裡像是父子了?!」

  平阪道反這才反應過來,黑長發的那個男人看面相像是個混血兒,那個藍眼睛的小男孩則是正宗的亞洲人長相。

  「啊啦,不像嗎?」

  男人低頭看了看男孩,困擾地說,「那可怎麼辦呢,難道說我被孩子他媽給綠了?」

  平阪道反:「……」

  同事:「……」

  江戶川柯南:「………………」


第九十一章

  基地門口, 空氣陡然變得安靜起來。

  與平阪道反和她同事看赤井秀一的詭異眼神比起來,江戶川柯南看赤井秀一的目光裡則多了幾分驚恐。

  來這裡之前,小偵探可沒想到赤井秀一居然這麼會說騷話。

  今天正是黑衣組織計劃已久的最終決戰日, 根據組織獲得的情報,比水流身邊最後一位可靠的人,灰之王磐舟天雞, 將會在今天下午前往附近的碼頭接回綠之氏族的外援, 即比水流在東京之外的城市所發展出來的勢力。

  為了更好地解決綠之氏族,天宮八重把人分成了兩撥, 以琴酒、安室透為主的戰鬥組, 負責埋伏在那個碼頭,截斷那批從水面上來的助力,同時也為了將磐舟天雞徹底困在那個碼頭。

  而江戶川柯南和赤井秀一兩人,則負責在綠組的基地門口……呃,裝成一對父子。

  沒能分配到最關鍵的碼頭作戰, 江戶川柯南剛開始還有些失落,沒想到剛到這裡,赤井秀一就給他一個巨大的驚喜。

  居然能當眾說出自綠的話,萊伊先生真是太可怕了!

  江戶川柯南對赤井秀一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會兒, 平阪道反也反應過來了。她看著面前兩個奇奇怪怪的人, 微微弓起後背,嚴肅地警告道:「不管你們到底是誰,快點離開這裡, 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快走,否則我就要動手了!」

  隨著這句話說出, 她手中忍者式的長刀刀尖泛出危險的青綠色光, 印證了她並非口頭說說那麼簡單。

  然而, 即使平阪道反的武器已經對准了自己,江戶川柯南卻只是歪了歪他可愛的小腦袋,端的還是那副天真爛漫的稚嫩模樣:「你在說什麼,大姐姐,這裡是不能讓人靠近的地方嗎?但是我和爸爸很順利地從那裡走過來了哦,你看,就是那裡——」

  江戶川柯南指了指身後的道路。

  的確。平阪道反知道,基地並不是隱藏在深山老林裡,它也是立於城市之中,自然避不開路人從它的周圍路過。但因為基地位置較為偏僻,一般人即使是路過,也是因為不小心迷了路。對於那些意外之客,平阪道反是不會那麼在意的。

  可眼前這兩人不同。

  不論是自稱父子卻截然不同的長相,長發男人莫名其妙的自綠發言,以及那個黑發藍眸的小男孩給她的感覺——男孩看上去只有7歲,眼中流露出的情緒卻不同尋常,就好像身體是小學生,頭腦卻是個大人。

  這一系列的異樣,讓平阪道反發自內心地感到不對勁。

  她不相信他們是真的迷路。

  風從他們身邊吹過,樹叢沙沙作響,平阪道反提起纖細的神經,凝神聽了好一會兒,卻也沒發現異常。

  只有那個小男孩眨眨眼睛,嗓音軟糯:「大姐姐,你沒事吧?」

  平阪道反:「……」

  她定了定神,沒理會小偵探刻意賣萌的聲音,而是再次厲聲道:「別裝蒜,快點離開這裡!不然我就要動手了!」

  然而,相比平阪道反的口頭威懾,同事的態度顯然要更激進些。

  他直接掏出兜裡的一把水果刀,附上自己綠色的異能,朝著江戶川柯南所在的方向用力扔去。

  「喂,你在干什麼?!」

  平阪道反一驚,沒想到同事竟然就這麼動手了,眼看小男孩面露驚恐神色,她急忙向前踏出一步,想要趕在水果刀飛到男孩頭上之前阻止他。

  就在這時,有什麼東西忽然從高空墜落,落地後砰的一聲炸開,接著平阪道反面前迅速出現一大片霧氣。

  「煙/霧/彈?!」

  她大驚失色,猛地向後跳了幾步,來到同事身邊。兩位訓練有素的異能者同時抓住自己的武器,緊張到了極點。

  下一秒,被煙霧彌漫的區域中,灰白色的煙霧莫名出現一片扭曲的空間,煙霧以逆時針的方向開始旋轉。接著,有什麼物體以極快的速度衝破煙霧,靠強大的衝力打落了那把附著異能的水果刀,甚至還向前飛了好一段路。

  若不是平阪道反躲得及時,也許那個東西就會直接打到平阪道反的臉上,把她砸暈過去。

  她是躲開了,慢了一拍的同事可就遭殃了。他的臉被那玩意兒狠狠砸中,整個人向後飛了好幾米才停下來。

  「嗚……」

  同事發出痛苦的呻/吟,待他起身,才發現砸中自己的東西竟然是一個足球。

  「足球?」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這裡怎麼會有足球?」

  剛才那個小男孩過來的時候,他們是兩手空空,什麼都沒帶的吧?

  而且這一腳威力極大,根本不像是那兩人中的任何一個能踢出來的。

  但他們已經來不及思考更多。

  耳邊驀然響起螺旋槳旋轉的聲音,有一架黑色的直升機從空中降下,赫然橫在平阪道反的面前。

  「那……那是什麼?」

  同事瞠目結舌地看著這架忽然出現的直升機,說話的聲音被風攪得斷斷續續的。

  而平阪道反,只是用力握緊了手中的忍刀。

  直升機的旋翼飛快旋轉著,卷起狂風吹散了周圍濃厚的霧,使得周圍的環境逐漸變得清晰,同時,也讓平阪道反看到了直升機側門後的那個女人。

  那是個紅頭發的年輕女性。

  她斜斜倚著側門,頭發被風吹得到處都是,看向平阪道反的眼神中有幾分戲謔的笑意。

  她跳下直升機,對江戶川柯南點了點頭示意。待直升機升空後噪音逐漸減小,她才轉過頭,看向平阪道反兩人。

  「初次見面,兩位。」

  「你——」

  同事認出了那張早已登上綠之氏族黑名單的臉,沒想到他們心心念念要殺掉的人,居然敢堂而皇之地直闖他們龍潭虎穴!他一時間被震得說出話,只能抬起手,顫巍巍地指著她:「你、你不就是……」

  平阪道反:「你是孩子他媽嗎?」

  天宮八重:「……」

  大小銀彈:「……」

  聽到平阪道反這忽如其來的詢問,不僅是天宮八重,連赤井秀一和江戶川柯南都懵了。

  江戶川柯南眨眨眼,不著痕跡地瞥了眼身旁的黑發男人,就在十分鐘前,這家伙就當著他的面發表出了自己被綠的驚人發言。

  看樣子,平阪道反是根據天宮八重和江戶川柯南短短一瞬的眼神交流,把她當成小偵探的母親了。

  同事不敢置信地看著平阪道反:「你在說什麼啊?這個女人就是黑衣組織的Boss啊!你難道沒看通緝名單嗎?」

  平阪道反:「啊。」

  她啊了一聲,掏出手機看了眼Jungle軟件裡發布的內容。

  「我沒在意,那不是我的任務。」

  聽到她的解釋,同事幾乎是目瞪口呆,黑衣組織都已經是目前最緊要的難題的,她卻毫不在意,只關注自己接到的任務,這合理嗎?

  不過酒廠那邊可不會給她們閑聊的機會。看著面前吵鬧的兩人,天宮八重側了側頭,不想再聽下去,干脆直接進入正題。

  「你們的王在哪裡,帶我去見他。」

  「這怎麼可能!」同事回過神來,露出一副惡狠狠的反派嘴臉,恐嚇道,「雖然不知道你打算做什麼,但你既然送上門來了,我就一定要把你抓住,去獻給王當禮物!」

  此話一出,氣氛瞬間又變得僵硬。

  同事從兜裡掏出第二把水果刀。見狀,江戶川柯南也把手放到可以發射足球的便攜腰帶上,打算隨時按下按鈕回擊。

  唯獨天宮八重好整以暇地抱著手臂,做出事不關己的清閑模樣,等氣氛緊張到了最高值,才不慌不忙地開口道:「你確定要這樣做嗎,那麼那個人會變成什麼樣子,可就不關我的事了哦。」

  她沒有用「你們」,而是用了「你」。

  聽上去,她似乎是在和某個人對話。

  而隨著她的聲音落下,平阪道反的手機發出「滋滋滋」的電流聲。

  眾人微怔,只見手機中不斷閃爍著綠色的光,下一秒,比水流波瀾不驚的聲音從手機中響起:「帶他們進來。」

  天宮八重無聲地揚起唇。

  王都發話了,臣子就只有順從的份。同事就是再怎麼憤怒,也只好乖乖收斂情緒,帶酒廠三人走進綠之氏族最隱蔽的基地。

  倒是平阪道反皺了皺眉,逐漸意識到一個問題。

  黑衣組織的Boss剛才,拿「那個人」來威脅王了吧?

  目前,氏族裡唯一還可以影響到王的存在,應該就只有磐舟天雞一人。

  可他不是去碼頭接人了嗎?難道說……碼頭有詐?!

  ……

  事情正如平阪道反想的那樣。

  磐舟天雞到達碼頭的時候,距離他們的船靠岸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這裡是一個廢棄多年的碼頭,由於建設時間早,碼頭總體面積不大,加上設備老化、開發度不高等問題,最終導致它被廢棄,等待新的開發商過來承包它。

  這就方便了比水流。他刻意調走了碼頭這邊的員工,制造出空檔,好讓自己的人繞過黑衣組織的監視,從這個碼頭進入東京。

  當然,這也給天宮八重提供了便利。

  一個早已被廢棄的碼頭。

  一群不被允許登上陸地的異能者。

  以及、一個強大但落單了的王權者。

  試問,有什麼辦法,才能把他們一網打盡?

  天宮八重早已得出了答案。

  既然碼頭廢棄多年,已經沒有了任何經濟價值,裡面無辜的工作人員還被比水流全部調走了,那她干脆直接來個顛覆性的展開。

  於是,當磐舟天雞看到那艘偽裝成普通貨船的船只朝他的方向緩緩駛來時。

  整個碼頭,被忽然發生的爆炸籠罩了。


第九十二章

  混亂。

  到處都是混亂。

  那個被炸毀的碼頭已經遍布黑色的煙霧, 能見度急速降低,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硝煙與化學物質的味道,足足擴散到了幾十米遠的地方。

  炸彈爆炸時產生的震動甚至波及到海面, 原本平靜無波的海面猶如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掀起巨大的浪花。受其影響,那艘偽裝成普通貨船的船只也無法維持最初的平穩行駛, 隨著海面的波紋開始上下顛簸。

  為了掩人耳目, 比水流選擇用來運送綠組成員的船沒有選的很大,不過是一條簡單的小型貨船。它適合混跡在眾多貨船中隱藏身份,卻沒有更多應對意外的手段。

  此刻, 它就像是遭遇暴風雨的一葉扁舟, 在海面毫無章法的搖搖晃晃著。

  「該死的!」

  一個頭上戴著機車頭盔的男人跑出船艙, 看到碼頭上的黑煙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好的過來幫王度過難關呢?這還沒上岸呢,就連岸都被炸掉了!

  他還來不及發表自己的憤慨, 就聽身邊另一個綠組的成員操著一口濃重的京都腔,大聲喊道:「等等,我記得岸上還有我們的人吧?」

  「不止。」頭戴機車頭盔的男人用力皺眉, 他的級別比身邊的京都小子要更高一級,知道的情報比他要多一點。因此, 他很清楚今天過來接他們的,正是王身邊最親近的干部大人。

  可現在,那位干部大人卻消失在煙霧之中了。

  戴機車頭盔的男人緊緊抓住甲板上的扶手,伸長脖子,想要透過黑霧看清背後的場景。

  然而, 就在他努力探出頭的時候, 一枚突如其來的子彈, 從岸的方向飛來,精准地打中了男人頭盔的一側。

  而後,那枚子彈擦著頭盔的邊緣飛進了背後的牆壁裡。

  「唔!」

  子彈的速度太快了,以至於它飛來的時候,即使是身懷異能的男人也沒能躲開,被狠狠震擊了一下頭盔。男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打得眼前發黑,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就好像有人把他的頭按進洗衣機裡開啟高速甩干模式,然後甩了整整半個小時。

  男人感覺自己的意識都消失了。

  京都腔的年輕人嚇了一跳,急忙蹲下來,借甲板上的掩體擋住自己。同時伸出手把男人拉到自己身邊,焦急地詢問他的情況。

  「你沒事吧?!」

  男人手腳發軟地取下頭盔,強忍住胃裡翻滾的嘔吐感,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罵道:「老子這TM的是沒事的樣子嗎?」

  「啊哈哈哈哈哈!」

  遠處的高樓樓頂,早已埋伏在此處的基安蒂從瞄准鏡中看到了男人露出的醜態,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來啊來啊,繼續啊!做更多讓我開心的反應,快點,快點!否則我就要扣下扳機了!」

  另一個狙擊高點的科恩聽到搭檔愉悅而瘋狂的笑聲,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安靜地將槍口瞄准下一個綠組成員,同時提醒基安蒂:「你已經扣下了。」

  基安蒂:「……」

  爆炸發生後,船上的人一前一後分開來,男人和京都腔的年輕人等七八個人跑來船頭看情況,剩下的那群則跑去了船尾。忽然聽到船頭發生的動靜,他們急忙放棄偵查從船尾跑過來,看到男人狼狽干嘔的模樣,氣氛瞬間又被點燃了。

  「發生什麼了?」

  「是哪裡來的攻擊?快跟我說,我幫你報復回去!」

  「沒錯!要知道我們Jungle可不是好惹的!」

  船上總共有二十余人,他們皆是綠之氏族裡中高層的干部,和待在基地裡的平阪道反一樣,雖不是最高級的J級干部,但在氏族中的地位也算是萬人之上。

  他們平日受到太多人的敬仰,綠之王賦予他們的異能,也足夠他們在普通人中傲視群雄。因此,那枚稱得上是挑釁的子彈直接激起了船上眾人的怒火,紛紛叫囂著要給攻擊者顏色看看。

  可還沒等他們從被襲擊的男人口中問出更多情報,就看到更多子彈從碼頭方向飛來。

  與擊中男人頭盔的那枚子彈相比,接下來出現的子彈更加致命,幾乎每一顆都會深深嵌入其中一人的身體,或許是肩膀,或許是胸口,又或許是大腿。既不會奪取他們的性命,又能恰到好處地使他們失去行動能力。

  異能者說強大也強大,要說弱小,卻也和普通人沒有區別。即使是宗像禮司,也會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子彈瞄准心髒,更不要提船上這些人。

  正在干嘔的男人:「……」

  由於第一個遇襲,他趴在地上久久不能站起來。不過也正是因為趴著,有船的掩體遮擋,碼頭那邊的敵人沒有瞄准他。

  可圍在他身邊的那一圈人就遭殃了,他們聚集的十分密集,就像一個豎在中央的靶子,等著被人攻擊。

  基安蒂和科恩都是組織出了名的狙擊手,雖不如赤井秀一和琴酒那樣射程遙遠,但過來欺負這群空有異能的廢物,也足夠了。

  男人意識到了什麼,大喊道:「快趴下!」

  但已經太遲了,組織的攻擊來得太快太猛,沒過半分鐘,二十余人中就有一半被擊中,捂著傷口痛苦地倒下了。

  剩下另一半人急忙施展自己的異能,展開綠色屏障包裹住船頭,原本還是死神化身的子彈一落到屏障的表面,就化為一灘軟泥,再也沒有了殺傷力。

  見此,他們才終於松了口氣。

  那個京都腔的年輕人運氣較好,沒有被流/彈擊中,他驚懼不安地瞪著眼睛,兩腿發抖地跌坐下來。

  他還是一個剛剛晉升中層的新人,面對近在咫尺的危險,不僅不會避開,還反應遲鈍地站在原地,唯一會做的事就只有反復問「發生什麼了」,還是帶關西口音的,吵得男人頭痛欲裂。

  「別吵了!」男人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我們中了敵人的計!」

  先是用不痛不癢的攻擊擊中他,等把船尾的人都吸引過來後,碼頭上的敵人,正式開始了他們的狩獵。

  可惡,這不是從頭到腳都被對方算計得徹底嗎!

  雖然現在有異能保護,暫且算是安全了,可他們要是還想上岸,就必須要撤掉異能屏障,再次進入敵人的攻擊範圍裡。

  他咬著牙,探頭看了眼岸邊,想找出敵人的位置,緩解眼下被動的境遇。

  那個廢棄碼頭附近建築物很少,能夠精准狙擊的開闊場所也只有幾處高樓,男人的反偵察能力還算優秀,很快就鎖定了狙擊手所在的位置。

  他掏出暗器,附著上自己綠色的異能,准備朝那個方向扔過去。

  就在這時,船尾忽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緊隨而來的是急促的腳步聲。有兩個身著黑色衣服的人從船尾氣勢洶洶地跑過來,兩人手中都拿著槍,一出現就瞄准了他們。

  「噫!」

  京都小子被這接連發生的變故嚇得臉色蒼白,慌亂無措地舉起雙手,全然忘了自己是個異能者的事實。

  他忘了,別人可不會忘。看著送上門的兩人,船上剩下十余人冷冷一笑,對著那兩只再普通不過的手/槍,使出了自己的異能。

  然而,事情並沒有朝著他們想像的方向發展。

  那兩位黑衣組織的成員偏頭避開凶險至極的綠光,不僅沒有反擊,還朝他們所在的地方用力扔出好幾個瓶子,之後就轉身跑了。

  瓶子的口沒有蓋緊,裡面裝著的液體立刻灑滿整個甲板,從船尾的方向,有一束火苗順著地面殘留的痕跡,飛快地蔓延過來!

  京都小子聞出了那個味道,大驚道:「那是汽油!」

  男人臉色一變:「糟了,快跳水!」

  他們急忙照做,拉上自己受傷的同伴紛紛跳下海去,一時間,船上混亂得不成樣子。

  而在幾百米遠的碼頭,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碼頭早已沒有一處平地,到處都是碎石和斷裂的鋼筋,還有火焰在燃燒。按理說,發生了這樣劇烈的爆炸,沒有人可以存活下來。

  但王權者是個例外。

  磐舟天雞把兩鬢凌亂的頭發整好,看了看周圍慢慢散開的煙霧,幾百米的遠處,貨船已經開始熊熊燃燒起來。

  有異能的保護,跳下海的那些綠組成員留了一條命,但也不過是保了一條性命。受到如此的重創,他們注定無法游到岸邊,更別提成為戰力了。

  磐舟天雞皺了皺眉,揚聲道:「鬧得還真大啊,閣下。請出來吧,你應該知道那些東西傷不了我的。」

  聽到他的聲音,煙霧背後緩緩走出了兩個青年。

  「哦呀哦呀,沒想到居然是你。」

  磐舟天雞見過那兩人中的一個,黑皮淺發,這不就是天宮八重隨時帶在身邊的部下嗎?

  此刻,這位總是以溫和笑臉示人的青年徹底沉下眼眸,臉上盡是嚴肅冰冷的敵意。

  磐舟天雞悠然自得地開口:「別那麼緊張嘛,是你們先攻擊老頭子我的。我明白你們年輕人喜歡不講武德,但是就算再來一次,你們也傷不到我半分……」

  「是嗎?」

  話未說完,磐舟天雞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冷笑。

  他轉過頭,只見身後樓梯之上,琴酒面無表情地關上了保時捷的車門:「既然你這麼想,那我就不客氣了。」

  從車內走出的,還有黑衣組織裡那兩位年紀略小的異能者。

  藥研藤四郎,中島敦。

  看到那兩個被比水流重點關注的少年出現,磐舟天雞的臉色微微變化。

  而他這一刻的神情變化,自然不會逃過組織眾人的眼睛。

  見他原本鎮定自若的神情總算是流露出幾分警惕,琴酒冷冷揚起唇角,用他一貫的語氣嘲諷道:「既然你自稱老頭,就快點服老認輸。否則,我就要把你的頭擰下來,掛到東京塔最頂端去。」

  「……」

  對著仍是王權者的灰之王放狠話,這樣冒險的行為,天底下大概也只有琴酒做得出來了。

  安室透和諸伏景光對視一眼,均能看到對方眼裡的無奈。

  磐舟天雞嘆了口氣。

  事到如今,他要是還想不明白事情的始末,就太愧對他灰之王的身份了。

  「說得真好聽啊,小子。那個小女生派出那麼多人,圍攻我一個老頭子,看來是勢在必得了吧。」

  磐舟天雞搖了搖頭,接著又道,「可是,就憑你們?先回媽媽身邊吃奶去吧!」

  年過四十的灰之王揚了揚下巴,神色淡漠、卻又充滿傲氣的看著眼前這群小輩。

  一句夾雜著譏諷情緒的話語,就這樣落了地。

  與他聲音一同響起的,還有衝破天際的槍聲。


第九十三章

  「就是這裡?」

  看著面前漆黑陰暗的通道, 江戶川柯南皺了皺眉。

  也不怪他驚訝,實在是這基地裡的環境與他想像中的大相徑庭。

  在江戶川柯南的認知裡,綠之氏族是高高在上的王權者氏族, 他們依托網絡生存, 理應是充滿未來和科技感, 就像許多科幻電影中描繪的那樣。

  然而, 眼前這個略顯寒酸——不, 是相當寒酸的通道到底是什麼?!

  順著黑洞洞的的通道一路往下走,越走,江戶川柯南的眉頭皺得越緊。他靈敏的聽力讓他注意到樓梯旁邊的牆壁中偶爾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由於隔音非常好, 哪怕是江戶川柯南七歲的身體,也只能用他比大人更加敏銳的耳朵,聽到一些細微的流水聲音。

  他抬手摸了一把, 只摸到牆壁干燥的表面。

  那一瞬間,小偵探眼中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事實上, 剛才在外面的時候,看到綠組基地簡潔樸素的寫字樓外貌時,江戶川柯南就憋了滿肚子疑問。如今走進裡面來,看到周圍空蕩蕩的陳設,和那個明顯是通往地下的通道,他才終於想明白了一切。

  這下面通往的,原來是東京市區的地下排水隧道啊!!!

  江戶川柯南怎麼也沒想到, 一直無法被人找到的綠之氏族, 這麼多年竟然是藏在地下的排水隧道裡面。

  而且這裡不像是埼玉縣春日部市的排水隧道那樣名聲在外, 可以免費開放給游客觀看。這個排水隧道從不對外人開放, 也就不會有暴露的風險, 即使是管理排水系統的工作人員,也早早被比水流換成自己人。不僅不會把他們的存在上報上去,還會主動幫忙修改監控。

  這麼一來,無論是早已結仇的赤之王,還是掌控官方機構的青之王,都很難找到他們了。

  這誰能想到啊!

  若不是天宮姐姐設計抓到了綠組的兩個J級干部,又從那個最好騙的五條須久那口中套出基地的位置,恐怕其他人一輩子都不會發現,他們的敵人,就堂而皇之地住在他們腳下。

  沒有人會關注自己的腳下,綠之王正是利用了人們的這一心理,才能夠藏那麼久。

  看著這只有在好萊塢的英雄電影裡才會出現的一幕,江戶川柯南忍不住露出了半月眼。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底了,原本漆黑的通道逐漸透出光來,天宮八重彎下腰,避開頭頂矮她一頭的門欄。

  跨過這扇門,眼前驟然一亮。

  一片比地面上的寫字樓內部更加空曠的場景,就這樣出現在酒廠三人的面前。

  這裡立著四五根巨大的引水用的豎井,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用於支撐固定地表的柱子,牆面都被塗成了偏深的土棕色,看上去干淨又整潔。

  而在門的正前方,立著一個不足40平米,大約只有普通客廳大小的房間。

  准確來說那不是房間,而是一個由木板鋪成的狹小空間,就像是攝影片場中專門搭建的攝影棚那樣,只有三面有牆壁圍繞,第四面牆的牆壁則根本沒有。房間裡面擺滿了各式各樣陳舊的家具,充滿了樸實無華的生活氣息,可它又是建在工業化的排水隧道之中,兩相對比之下,竟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這……」

  江戶川柯南為眼前的一幕所震驚了:「這到底是什麼啊?」

  說它是房間也不像,天底下可沒有哪個屋子會像比水流的家這樣三面環繞,卻獨獨空了一面,可說它不是房間,它又能是什麼呢?

  平阪道反在旁邊安靜接話:「那是王的住所。」

  江戶川柯南:「誒,騙人!」

  平阪道反:「沒有騙人。」

  江戶川柯南:「……」

  一旁的赤井秀一抬頭,看了看數十米高的頭頂,FBI搜查官的眼中逐漸流露出幾分遲疑。

  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平阪道反的那個同事不屑的冷笑了聲:「怎麼?害怕了?要我說,如果不是王親自放你們進來,我早就把你們……」

  「不,你誤會了。」

  聽到那人忿忿的抱怨,赤井秀一回過神,收回自己探究的視線,慢悠悠揚起一抹淺笑。

  大抵是偽裝成衝矢昴的那段時間裡習慣了,哪怕現在赤井秀一恢復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也還是會時不時露出儒雅和煦的微笑:「我只是覺得這裡風景很不錯,如果有機會的話,帶上朋友來這裡參觀也是不錯的。」

  同事:「……」

  就在他們四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話的時候,天宮八重早已把他們拋下,走到那個狹小房間的邊緣了。

  綠之王比水流,正靜靜地坐在房間中央。

  天宮八重神色未變,看著這個困擾了她半年之久的罪魁禍首,終於向她展露出了自己真實的面貌,她所做的不過是微微側頭,聲音平靜的開口詢問。

  「我能上來嗎?」

  聽到她的聲音,比水流轉過頭。

  他有一頭墨綠色的頭發,也許是長期待在地下的緣故,他無法修理自己的頭發,只能用剪刀粗糙地剪到一定長度,還遮住了他的右眼。他坐在輪椅中,身上被深綠的拘束服困住了手腳,連自由行動都做不到。

  「請進。」他說道,「但是要脫掉鞋子。」

  於是天宮八重彎腰脫下長靴,走了進去。

  這個房間稱得上是家徒四壁,堂堂王權者淪落到這個地步,未免有些太慘了,好在房間裡還有一個略顯破舊的長沙發供人坐,否則天宮八重就要坐到地上了。

  「這算是我們的初次見面吧?」望著面前的女人,比水流禮貌開口,「我一直想在現實中見到你,現在終於見到了,我很高興。」

  他這番彬彬有禮的態度,倒是讓天宮八重稍稍挑高了眉。她側了側頭,看著眼前這位被她算計到丟盔卸甲、卻仍能夠維持表面和平的青年,不禁覺得有趣。

  「我也一樣,想見到你很久了。」

  天宮八重向後一靠,朗聲笑道,「只不過,我們兩個的『想見』,其中包含的意思並不相同吧?」

  比水流眯了眯眼。

  這時,門口那邊的江戶川柯南和赤井秀一也注意到天宮八重的擅自離開,正在往這邊走來。

  平阪道反兩人則守住門口,手中都握緊了自己的武器。

  仿佛只要比水流一聲令下,他們就會馬上動手。

  然而,出乎意料的,即使赤井秀一和小偵探的距離越來越近,比水流已經進入赤井的射程範圍內了,他也沒有再說出一句話。

  見他沉默,天宮八重揚起唇角:「是放棄掙扎了嗎?」

  「不。」

  比水流搖了搖頭,「我只是在想,你居然只帶寥寥兩人來見我,其中的一個還是你過去的心腹大患,這樣的魄力讓我感到欽佩,真不愧是你。」

  「客氣。」

  天宮八重似笑非笑地斜睨著台下的赤井秀一,看到那個總是淡定的FBI露出難得微妙的表情,笑容愈發燦爛起來,「把合適的人擺到合適的位置上。只要能發揮出最大的功效,我就不介意他曾經做過什麼。你猜,如果你現在要殺我,他是會袖手旁觀,還是衝上來保護我呢?」

  比水流:「原來如此。」

  要殺的人和要保護的人是同一個,他怎麼選?她毫不避諱地把這個兩難的問題拋給赤井秀一,讓他自己做決定,甚至還在來見自己這樣的危險人物時都帶上他,如此冒險的行為不可謂不大膽。

  要是赤井秀一比起國際社會的穩定,更在意FBI的利益的話,她的性命隨時都會受到威脅。

  可她就是有那樣的自信,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他。

  天宮八重,的確是個可怕的人。

  比水流垂下眼眸,輕聲提醒道:「你能掌控他人的意識,這很了不起。可是,你能掌控我的想法嗎?直到現在,你還是在我們Jungle的地盤上哦。」

  隨著他說出那句話,門口的平阪道反兩人做出攻擊的姿態。

  「為何不可?」

  似乎沒察覺到驟然繃緊的空氣,天宮八重歪了歪頭,不甚在意地笑了起來:「你的同伴都在我手上,即便是你最後的那個同伴,目前也正被我的部下追殺著。你若想要保下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繳械向我投降。否則——」

  她揚了揚下巴,笑容逐漸變得冷酷。

  「你知道會發生什麼。」

  ……

  爆炸後的碼頭。

  濃霧籠罩了世界。

  自從琴酒放出那句狠話後,磐舟天雞就迅速展開自己的霧之聖域,灰色的霧氣在一瞬間籠罩了碼頭,甚至蓋過了原本爆炸所產生的黑煙。

  磐舟天雞是第六王權者灰之王,他所司掌的能力既不是周防尊的破壞,也不是比水流的變革,而是——

  叮——

  一枚從斜上方飛來的子彈,眼看就要擊中磐舟天雞手中的手/槍,忽然,磐舟天雞後撤了一小步,隨著這個微小的動作做出,他整個人就像是融化一般,消失在霧氣之中。

  於是子彈失去了它的目標,孤零零落了地。

  沒錯,這就是磐舟天雞「守護」的能力,在霧之聖域中他無所不在,只要找不到他的本體,任何攻擊都不能傷到他分毫。

  「沒用的。」

  中年男人爽朗的笑聲在霧氣中傳播,他勸道,「放棄吧,那個小女生的想法完全錯了。要抓到我,她應該搬出更多人來,而不是讓你們幾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過來送死。」

  「你說誰沒有異能?」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冰冷的質問。

  與聲音一同出現的,還有捅出的短刀。

  原來,藥研不知何時隱藏了自己的氣息,出現在磐舟天雞的身後。刀劍付喪神揮刀的速度極快,竟是比不久前對戰御芍神紫時還要迅速,儼然是想把刀刃狠狠捅進他的肚子裡去。

  然而,正如磐舟天雞所說的,在霧之聖域中他無所不能。他提早一步感覺身後有急速的風襲來,轉身用槍擋了一下,接著便再次消失在藥研面前。

  藥研面無表情地收刀,倒也不覺得沮喪,而是繼續凝神聽霧氣中的聲音。

  「抱歉,是我說錯了。你們兩個是厲害的異能者,只不過,你們還太嫩了。」

  「唔!」

  霧氣裡忽然傳來一聲痛呼。

  藥研分辨出那是中島敦的聲音,似乎是小老虎被磐舟天雞踹了下肚子。他急忙提刀上前,照著發出聲音的地方攻去。

  但短刀再次落空。

  地面只有捂著肚子臉色發白的中島敦,磐舟天雞又消失了。

  他的聲音一會兒出現在左邊,一會兒出現在右邊,就像在和他們玩一場大型捉鬼游戲,他是那個樂呵呵吊著別人的鬼。

  「你們或許會覺得,抓到我之後,就可以徹底阻止流的計劃。沒有幫手的他會變成孤家寡人,但是啊,你們的想法太天真了,流會走到今天這個地位,可不是靠我和其他人,而是靠他自己啊。」

  磐舟天雞重新裝上彈夾,開始嘮嘮叨叨地吹著比水流,就像一個鼓吹自家孩子有多厲害的家長:「流他啊,可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他的想法有多麼不可思議,這我當然知道,但是我願意幫助他去完成他理想中的新世界,這就是我這十幾年來的生存方式。」

  說著他側頭,避開左側蹲在集裝箱背後的安室透趁亂射出的子彈,接著閃身出現到他背後,狠狠地踢向他的腦袋。

  好在安室透反應快,他很清楚,在如此近身的搏鬥之下,槍反而成了最累贅的東西,於是他毫不留戀地丟棄手中的槍。

  他本來是半蹲著的,磐舟天雞在上,他在下,這個位置對他非常不利,但多年警校和臥底的經驗,還是讓這位公安警察中最優秀之一的青年做出了最有效的反擊。

  他避開對方踢過來的腿,雙腿繃緊,身體猛地前傾,借助動力狠狠揮出一拳。

  灰之王沒料到安室透居然沒有躲,還主動迎面而上,猝不及防之下被擊中了前胸。

  男人的攻勢太快太急,似乎還激起一陣風,結結實實地打在磐舟天雞的胸膛。那一刻磐舟天雞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仿佛肋骨都被打掉幾根,整個人都被這股力道打的後退了好幾步。

  他捂著胸口,急速地喘息著。

  而安室透並不會滿足於一擊,他迅速穩住下盤,沒給磐舟天雞喘息的機會,下一招就緊隨而來。

  安室透看著纖細瘦弱,一張童顏又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秀氣,但只要脫下他的衣服,就可以看到他全身遍布勻稱而結實的肌肉。他好歹也是警校畢業的優秀學生,論格鬥能力,絕不會低於琴酒和赤井。

  磐舟天雞深深地吸了口氣。

  磐舟天雞知道,論力氣和格鬥技術,他是萬萬比不過眼前這群年輕殺手的,便急忙隱藏了自己的蹤跡,再次融入到霧裡。

  碼頭的另一端,諸伏景光也聽到了安室透做出的反擊。

  作為多年的好友兼幼馴染,諸伏景光幾乎是一剎那就猜測出了那邊發生的情況。

  為了讓磐舟天雞繼續出聲,給敦君和藥研提供聽聲辨位的機會,他握緊手中的槍,慢慢走上前去。

  同時他還開口反駁:「你這種生存方式,太不負責任了。你是萬人之上的王權者,你既然接受了那份力量,就應該作為國家的主人為其解憂。可你不僅沒有承擔自己的責任,還放養了年幼的綠之王,把他的性格扭曲到現在這個樣子。」

  耳邊風聲微動,諸伏景光猛地向後轉,把槍口對准身後白茫茫的一片。

  見沒有人出現,他便繼續挑釁:「不管是作為王權者,還是綠之王的家長,你都太失格了!」

  「!」

  似乎是這一句話激怒了灰之王,那一瞬,諸伏景光感覺身邊的霧氣劇烈地震動起來,同時大腦尖銳地鳴叫起來。他憑借警察的直覺飛快閃身,避開了磐舟天雞的子彈,但還是沒有完全躲開,子彈擦過了他的手腕。

  諸伏景光抿了抿唇,迅速找到附近的集裝箱躲起來,撕下衣服上的一條布料包扎傷口。

  他的血順著手臂,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逐漸散開味道。

  沒有人聞得到。

  除了中島敦。

  他這時還在距離諸伏景光幾十米遠的地方,本來是在焦急地尋找磐舟天雞所在的位置,忽然捕捉到空氣中傳來鐵鏽味,野獸的直覺讓他意識到,那味道是屬於誰的。

  中島敦的眼睛頓時染上駭人的紅。


第九十四章

  藥研聽到霧氣中傳來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他心中暗道不好, 腦海中下意識回憶起半年前,中島敦剛來組織的那個夜晚。

  那時候初來乍到的小老虎尚顯稚嫩,還無法控制異能, 才會陷入失控狀態, 害得藥研阻止了他許久,最後不得不將他的腦袋按進牆壁裡才安靜下來。

  可眼下情況不同。他們此刻還在與灰之王交戰, 要是忽然內耗磨損了戰力, 就會導致磐舟天雞從他們手中逃脫。

  這可不妙。

  藥研凝神仔細聽霧中傳來的聲音,試圖找到中島敦所在的位置。

  然而,他擔憂的失控,並沒有出現。

  月下獸的呼吸聲一開始還是慌亂的,他明顯是在壓抑著自己內心不斷湧出的情緒,憤怒、焦慮、憎恨, 那些本不屬於靦腆少年的情緒瘋狂地在他心中蔓延, 蠶食著他的理智。可是達到了一個臨界值, 他的呼吸忽然平靜下來了。

  中島敦伸直脖子,仰起頭, 深吸了一口氣。

  似乎越是憤怒,他的大腦就越冷靜,中島敦感覺自己的思維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清晰, 是因為在Boss和琴酒叔叔身邊待久了嗎?

  不可思議。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 大概早就失去理智了吧。可是自從來到這裡,來到Boss的組織之後, 自己見到了太多過去無法觸及的人,就算是現在情緒急躁的時候, 自己的對應方式, 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說起來, 自己還在孤兒院裡挨打餓肚子,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白虎少年大腦飛速旋轉著,卻絲毫不影響思考,過去在Scepter 4被淡島世理和青組其他人苦練打磨出來的戰鬥意識忽然上線。他開始計算起這個碼頭的大致環境,以及磐舟天雞最可能躲避的地點。

  雖然碼頭已經被炸得不成樣子,但也因為這場爆炸,這裡多出了很多大塊的碎石混凝土,周圍還堆著早已廢棄的集裝箱。要是仔細盤算下來,能夠躲避的地方多了去了。

  中島敦半伏著地面,視線冷靜地掃過周圍一切。

  忽然,他後腿用力,竟如一道銀白的閃電彈了出去。

  只一轉眼,小老虎就把碼頭的四個角落都踩了一次點,回到原本站著的地方。他的速度過於快了,即使放慢好幾倍,人類的眼睛也無法捕捉到他清晰的身影。

  踩過點後,中島敦停下腳步。他已經大致了解了爆炸後碼頭的基本地形,之後要做的,就是等待。

  銀發少年站在原地,就像游戲卡Bug了一動不動。實際上,他只是在很認真的伸出耳朵聆聽空氣中的聲音。

  忽然,他轉過頭。

  ……

  「你若想要保下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繳械向我投降。否則——」

  「你知道會發生什麼。」

  聽到這與想像中完全不同的狠話,比水流愣住了。

  他下意識抬頭看了她一眼。

  略顯昏暗的地下隧道,煙火氣的小屋,這裡向來是綠之氏族的秘密基地,比水流曾在這裡和他重要的家人一起度過了祥和的時光。然而今天,一抹刺眼的紅,直接打破了這裡原有的溫馨。

  「我以為你會直接在這裡殺了我,但是你沒有,為什麼?」

  似乎是天宮八重的話給了他靈感,被束縛在輪椅中的綠之王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地呢喃道,「因為你不想殺掉我,否則也不會主動勸我投降。也就是說,一旦殺了我,Jungle就會立刻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態,他們會跑到街上大肆鬧事。而你不想看到這一幕。」

  天宮八重這短短的一句話,從說出口到現在也不過幾十秒的時間,卻還是被他找到了破綻。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想明白了一切,比水流抬起眼眸,眼睛亮的像是找到了新奇玩具的小孩,就連原本古井無波的聲音裡也帶上了幾分興奮。

  「你不想看到城市變得混亂,所以才要留下我的命。這就是你的弱點,你和旁邊的那個男人,其實是完全一樣的存在。」

  一旦有了顧慮,就會畏首畏尾。這就是赤井秀一無法對天宮八重痛下殺手的理由,換而言之,這也是天宮八重不願意取比水流性命的原因。

  直到此刻,比水流還在不斷和天宮八重進行心理博弈。

  看著他眼眸明亮的臉龐,天宮八重並未流露出被戳中心事的惱怒。相反,她微微一笑,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承認下來:「沒錯。我不會殺你,我只會將你帶到黃金之王的面前,讓王權者來處罰你。」

  琴酒倒是很想對比水流動用私刑,但天宮八重不認同這個觀點。如果是普通的敵人就算了,比水流畢竟是王權者,黑衣組織要想處罰他,就勢必要卷入王權者的世界中去,天宮八重已經從那裡脫身很久了,當然不願意再去趟渾水。

  她願意幫助赤青兩王度過難關是她自己的事,但如果國常路大覺要她回去當新王,天宮八重就要連夜買火車票逃跑了。

  「何況。」

  她頓了頓,微微揚起下巴,「我既然過來了,就肯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備。你會同意這件事的,馬上,你就會主動向我投降。」

  「哦?」比水流疑惑,「即使我還沒有用出綠之王的力量?」

  「當然。」

  就在兩人面不改色地交談的時候,一旁,原本還在安靜看戲的小偵探忽然臉色一變。他按住阿笠博士為他發明的犯人追蹤眼鏡,聽著耳機裡收到的訊號,焦急地喊道:「天宮姐姐,情況有變!」

  天宮八重微微側頭。

  江戶川柯南仔細聽了一會兒,慢慢分辨出來:「雖然劃開海浪的頻率聽不太清,但是這個鳴笛的聲音,……是大型船!有一艘、不,是兩艘大型船只正在朝碼頭這邊行駛!」

  天宮八重:「……」

  在分別前,小偵探為了保險起見,把一枚袖珍竊聽器貼到琴酒的袖口,以便他隨時能知道碼頭那邊的情況。

  他聽到的東西准沒錯,只是,僅僅從一點海浪聲中就聽出船只的大小與數量,是否不太符合科學?

  「大概是海上消防隊派來的船。」

  赤井秀一提醒道,「那艘船還在著火。」

  聽到他的話,天宮八重也想起來了,為了阻斷磐舟天雞和他的同伴見面,她直接采取了較為簡單的手段。就是把船上的人通通趕下海去,又點火燒毀了他們的交通工具。

  想到這裡,她搖搖頭:「沒事,他們會自行解決的。」

  ……

  諸伏景光綁好手腕。

  傷口不算致命,雖然是擦著手腕內側過的,卻沒有傷到動脈,可以說是萬幸了。

  磐舟天雞仍在煙霧中躲躲藏藏,時不時閃現一下,和組織幾人打個照面。

  霧之聖域就是他的保護罩,在霧氣中,半點風吹草動都會被他捕捉到。

  他能夠提前兩三秒察覺到組織這邊的動靜,除非像安室透那樣和他打近身攻擊,且是被他主動貼近的,否則,任何接近他的人都會被他躲開。

  又或許,他們可以讓灰之王應接不暇,即使知道攻擊會從哪兒來,也躲不開。

  想到這裡,諸伏景光溫熱的指腹摸了一下槍托。

  那邊,磐舟天雞向前走了幾步。

  「怎麼了,不出來了嗎?」

  他漫步在濃霧中,就像一個晨練散步的老年人,「我說過的吧,你們的Boss想的太簡單了。雖然我是個早已隱退的老人,但是,要打敗我,可是要付出慘痛的代價哦。所以我勸你們還是快點……」

  「那現在呢。」

  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在面前忽然響起。

  磐舟天雞猛地瞪大雙眼,只見面前灰色的霧一陣攪動,接著,身形纖細的中島敦撲到他面前,尖銳的虎爪照著他的臉狠狠拍下。

  磐舟天雞急忙躲開。

  然而,那尖銳的虎爪並沒有因此而揮空。

  中島敦用力揮下手臂,就好像抓住了空氣中一片看不見的保護罩,猛虎的利爪直接將其撕開了一道口子。

  灰之王臉色驟變。

  看著自己的異能被生生撕開,磐舟天雞整個人都愣住了。綠之氏族對中島敦的了解不算多,這只神秘的小老虎真正放在明面上的情報,也不過Scepter 4情報庫中登記的那些,而綠組最近一次與中島敦交手的人,是不久前的御芍神紫,他直接被俘了,壓根沒帶情報回來。

  因此,眼前發生的這一幕,直接讓灰之王呆在原地。

  藥研藤四郎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他繞到磐舟天雞的背後,憑借超出常人的腳力,閃身上前,待近身後直接躍起,手中短刀蓄滿力,時刻都能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直取磐舟天雞的腦袋。

  兩面受敵的灰之王猛地回過神來,卻已經來不及躲開了。前後都是來勢洶洶的銳器,考慮到殺傷力的強弱,他轉身用槍擋了一下藥研奪命的刀,右手虎口被震得發麻,後背則硬吃了中島敦的爪子。

  「唔……」

  磐舟天雞咬了咬牙,好在他還有異能,被中島敦撕破的霧之聖域只一轉眼,就在此擴散開來。

  他喘著氣,再次消失在霧氣中。

  「可惡!」中島敦停下腳步,皺了皺眉,「又被他逃掉了。」

  「沒關系。」

  藥研冷靜答道,在能見度極低的灰色霧氣中,他一雙清凌凌的紫眸閃過極其冰冷的光。

  「他不會逃到哪裡去的。」

  緊接著,仿佛是為了印證他這句話。

  不遠處的台階上,忽然傳來一聲肉/體碰撞的聲音。

  卻原來,是磐舟天雞准備撤退了。

  他今天接連吃了三發攻擊,即使是王權者也遭不住這樣的重創。再加上偷渡一事注定是完不成了,他擔心比水流那邊也會有什麼變故,就想借助霧氣的遮掩離開。

  然而,他沒有料到,就在台階之上,有一個男人自始至終都站在那裡,事不關己地看局勢變化,沒有挪動半步。

  即使場下戰鬥愈發火熱,他所做的最大動作,也只是吸了口煙,然後吐出淡淡的煙圈。

  這就導致倉皇逃竄的灰之王情急之下,壓根沒注意到台階上還站著一個人。

  等到他看到琴酒時,一切都晚了。

  黑衣組織的銀發殺手,向來不喜歡手下留情。他要做就要做最絕的,更不要提綠之氏族曾無數次在他底線上蹦迪。

  此刻,面對罪魁禍首之一,琴酒直接抓起對方的頭發,毫不留情地把他往地上砸。

  「嘶……」

  如果說之前安室透和藥研的攻擊,只是差點讓他肋骨和指骨斷裂時,琴酒的行為,就是徹底破壞了他的行動能力。

  「回媽媽身邊吃奶去?Boss的想法完全錯了?我說,王權者,到底是誰小看了誰,嗯?」

  看著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磐舟天雞,琴酒冷冷一笑。那雙永遠冰冷殘暴的眼睛裡閃過幾分嗜血的興奮。

  他拿出裝了消/音/器的伯/萊/塔/手/槍,黑黝黝的槍口對准了磐舟天雞。

  「現在,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聽著這似曾相識的挑釁,被擊敗的王權者不禁苦笑起來。

  「我還能說什麼?」

  琴酒動手時可一點兒也沒留情,磐舟天雞感覺自己的腰都斷了。他再也無力維系異能,霧之聖域慢慢散去,恢復了清澈的藍天。

  仰面望著干淨的天空,磐舟天雞也明白他們已經無力回天了,只能嘆息一聲:「你,和你的Boss說的話還真像啊。」

  琴酒對此沒有任何表示。

  灰霧散開後,碼頭上的場景也逐漸變得清晰。諸伏景光松了口氣,人一放松,原本緊繃的身體也不再分泌腎上腺素,他這才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疼。

  他扶著路燈疲倦地坐下來,中島敦急忙朝這邊跑來,眼圈紅紅地詢問他有沒有事。

  「我沒事。」

  諸伏景光笑著拍了一下中島敦的肩,「這次還要多虧了你,我們才能勝利哦。」

  中島敦的眼睛頓時更紅了,他撲進諸伏景光的懷裡,止不住地發抖。諸伏景光是第一個給予他家人一般關愛的人,在他心中就等於是父親那樣的存在。

  天知道剛才在霧之聖域中,他察覺到諸伏景光受傷的那一刻,內心有多麼恐慌。

  這時,海面上有鳴笛的聲音響起。眾人轉頭,注意到是海上消防隊開著消防船逐漸靠近了。綠之氏族的那艘偷渡貨船燒了許久,一直沒有滅火。大抵是海邊有人注意到這邊有船在燃燒,這才撥打了火警。

  消防隊都來了,組織自然是不適合再待下去。他們起身准備撤離,藥研收起刀走到磐舟天雞身邊,打算把他收押起來。

  安室透環顧四周,忽然注意到少了一個人:「等等,伏特加呢?」

  眾人一愣,這才發現和琴酒一起過來的伏特加居然消失了,到處都見不到他憨厚又樸實的方臉。

  琴酒吸了口煙,淡淡道:「在那裡。」

  在他的示意下,安室透和諸伏景光看到台階之上聽著琴酒那輛黑色的保時捷,剛才他和藥研、中島敦三人,也就是從車上下來的。

  而作為琴酒的司機,他並沒有安分守己地待在車裡,也沒有出來幫忙。

  他居然是面朝下地趴在地上,左手向前伸出,指尖有一行血慢慢流出。乍一看,像極了某個著名的「不要停下來啊」的動作。

  諸伏景光:「……」

  中島敦:「……」

  藥研藤四郎:「……」

  安室透抹了把臉,哭笑不得:「這是什麼情況?」

  從琴酒的表情來看,他懶得多做解釋,不過也許是因為伏特加倒地的原因太蠢了,連見慣了大風大浪的琴酒也覺得神奇。

  他冷哼一聲,開口了。

  原來,伏特加在最初琴酒放完狠話之後就趕忙下了車,打算給大哥搭把手。

  但他的運氣不怎麼好,剛一下車,磐舟天雞的霧之聖域就展開了,眼前什麼都看不見了。接著磐舟天雞拔出槍來攻擊琴酒,琴酒躲開了,站在他旁邊的伏特加卻不小心遭了殃,胸口中彈,倒了下來。

  好在他穿了防彈衣,勉強撿回一條命。

  琴酒說著走上台階,來到伏特加身邊,踢了他一腳:「喂,起來了。你還要裝死到什麼時候?」

  伏特加:「疼疼疼……大哥,你就不能讓我再躺一會兒嗎?」

  「哦?」

  琴酒勾了勾唇,冷聲道,「看來你是不想干了?很好,等回去後我會和Boss提出申請,把我的搭檔換成別人了。」

  聽到尊敬的大哥要把自己換了,伏特加一下子跳起來,才不管骨頭有沒有裂開,急忙滑跪表忠心道:「大哥!我絕對沒有不服你的意思,我們一起行動了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是你的搭檔啊!!」

  「噗。」

  看到伏特加這幅活躍氣氛的行為,不知是誰先笑出聲,緊接著,似乎是受到了感染,原本壓抑緊張的情緒一掃而空,其余幾人也紛紛暢快地笑了起來。

  就連琴酒也按了下帽子,無聲地勾起唇角。

  「哼,走了。」


第九十五章

  碼頭一戰的結果, 很快就傳到江戶川柯南耳中。

  他貼在琴酒袖口的竊聽器捕捉到了事情的全過程,按了按貼近耳朵的眼鏡架,他轉過頭, 和赤井秀一交換了一個眼神。

  赤井好歹是被稱作銀色子彈的男人,只一個眼神, 他就明白了小偵探的意思。

  他抬手, 似乎是覺得臉頰沾上了一些灰塵, 輕輕撣了一下。

  這是來之前他和小偵探約定好的暗號,意思是他准備好動手了。

  小偵探隱藏在無度數的眼鏡下的藍眸微微一閃,把手從耳邊放下,臉上的神情稍顯平淡。看上去,他好像只是關心了一下那頭的進展, 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寬敞干燥的地下隧道中, 綠之氏族的兩個干部,平阪道反和她的同事就安靜地站在他們身後,他們的注意力全都被房間裡的天宮八重和比水流吸引, 沒注意到這邊一大一小兩顆銀彈的小動作。

  江戶川柯南的手垂到身側, 輕輕打開了手表上的麻醉針。

  正在這時, 比水流忽然轉過頭, 單露出來的右眼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 直直地盯著江戶川柯南有所動作的手。

  小偵探被這一眼盯得脊背發涼, 霎時被震得動都不敢動。而比水流只是盯了他片刻,就收回目光。

  他看向天宮八重, 聲音淡淡地開口:「要做到這個份上嗎?」

  他沒有限定主語, 於是這句意味不明的話語, 落在不同的人耳中就是不同的解讀。

  在江戶川柯南聽來, 這是綠之王在做他最後的威脅。不管陷入怎樣的窘境, 比水流好歹也是一個王權者,還是個從未在他人面前暴露自己戰鬥力的王權者,據傳他的實力甚至不輸給黃金之王。

  如果說異能者和普通人之間只是隔了一條河,有很多實力相當的普通人,諸如琴酒先生,可以依靠自己出色的格鬥能力和特工本能彌補這些差距,那王權者和普通人之間,就是真正無法逾越的鴻溝。

  想到這裡,江戶川柯南急忙攥緊手腕上的手表,也無暇顧及自己做出這樣顯眼的動作後,會被身後的兩位綠組干部盯上。他只擔心天宮八重會受到綠之王的攻擊。

  赤井秀一則是皺了皺眉。

  他比小偵探經歷的更多,因此,他看出來比水流此刻的狀態,與幾個月前他和詹姆斯的狀態很像。那時候,被掐斷了去路的FBI迫於無奈,只能接受黑衣組織的強迫「協議」,可是現在,綠之氏族理應還有回旋的余地,可他居然決定放棄了?

  為什麼?

  相比赤井秀一和江戶川柯南的疑惑,天宮八重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只是好整以暇地揚起唇角:「我不喜歡拖延,有些事情是要一次性解決的。」

  比水流垂下眼瞼:「明明那些人與你毫無關系,你也不可能真正要了我的命,你的行動,就像是在幫黃金之王白干活一樣。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你要主動參與到我們的游戲中來?如果你不參與進來,我是不會對你這般戒備的。」

  看著綠發青年迷茫的表情,天宮八重嘆了口氣。

  「這個世界可沒有什麼不相干的獨立存在。任何事情只要發生了,都會在不同層面地影響到我。」

  天宮八重交換了一下交疊的腿,平靜說道,「我要保護的是這個城市,這個國家。而你的計劃——就算從現在來看與我無關,可是等到未來,等你解放了石板,讓異能者遍布這個大地,你就也是我的敵人了。」

  與其放任綠之王繼續成長,等未來的兩三年後成長為不可小覷的對手,還不如趁他現在還沒發育,就徹底斬殺在搖籃裡。

  天宮八重不介意自己的行為會被說卑鄙,別忘了,她可不是什麼高風亮節的人。小時候的天宮八重就是關東的大姐大,而國常路大覺更是把她作為「赤之王」來培養。

  要知道赤之王的特征,正是破壞和熱血。

  所以,與其說天宮八重在當救世主,倒不如說,她是回歸了自己的老本行。

  她倚著沙發,神色淡淡地瞥過台下四人,對面的綠發青年在聽到她的話後便沉默下來,眉頭微蹙,似乎還在思考。

  「我的計劃,居然會把你也變成敵人嗎……」

  天宮八重搖了搖頭:「比水流,你還記得島谷嗎?」

  比水流一怔:「誰?」

  「那雲川呢?」

  比水流:「?」

  看到他迷茫的眼神,天宮八重也大致明白了。她嘆息一聲:「算了,沒什麼。如果沒什麼事的話——」

  說著,她忽然起身,這一突兀的動作嚇得平阪道反和她的同事急忙拔出武器對准她,江戶川柯南趕忙對著兩人發射麻醉針。平阪道反不幸中招,身體一僵,阿笠博士制作的能連大像都能昏迷的麻醉劑迅速發揮作用,她直接倒了下去。

  台下動靜不小,天宮八重卻只是揚了揚唇,看向比水流,繼續說出剛才未說完的話題,「——我就先走了。一會兒會有黃金之王的人來這裡接收你,跟他們走,我們會在御柱塔內重聚的。」

  「我明白了。」

  「咦???」

  面對天宮八重強硬的態度,比水流點了點頭,不僅沒有反抗,還直接答應下來。這反常的舉動,使得江戶川柯南直接瞪大了眼睛,想不通事情怎麼就這樣發展了。

  為什麼沒有打起來?

  倒不是他期待看到綠之王和天宮八重打起來,只不過,按照江戶川柯南所知道的情報來說,綠之王還沒有被逼到絕境,他應該還有回旋的余地才對。

  這就像是打游戲時,明明手中還捏著一發炸彈,卻不放出來,還主動按下投降鍵。

  為什麼?

  小偵探滿臉寫著迷惑,但綠之王既然已經投降,他再追問也會顯得奇怪。只好閉上嘴,看著天宮八重撩起裙擺走下來。

  ……

  綠之氏族的事情,就在一個碼頭的爆炸事故中落下了帷幕。

  雖然消防廳也參與其中,但上頭似乎有個不知名的力量壓下了它,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場意外,是貨船上那群異能者私自搞出來的。

  而涉事人員,諸如比水流、磐舟天雞,和被黑衣組織抓住的五條須久那和御芍神紫,由天宮八重轉手交給了黃金之王。剩下的綠之氏族成員則被Scepter 4收押,宗像禮司打點了警視廳和消防廳,不會有人繼續深究下去,也不會有人發現黑衣組織在其中發揮的作用。

  至於那個被炸毀的碼頭,則是由烏丸集團包下來,預計將在五年之內改造成比原來大一倍的新型碼頭。不過那也是集團和朗姆負責的事了。

  江戶川柯南倒是還記著自己的疑惑。

  幾天後他去雪莉的實驗室抽血時,正好看到天宮八重也在,便忍不住把自己的問題問了出來。

  「為什麼綠之王會突然向天宮姐姐投降?他還有反擊的手段吧?」

  「嗯?」天宮八重微微側頭,「想知道?」

  小偵探把頭點得如搗錘。

  看著他求知若渴的小表情,天宮八重有些忍俊不禁。

  不過看在江戶川柯南畢竟是自己人的份上,她還是坐下來,耐心為他解答:「以前我對波本也說過類似的話,解答問題的關鍵,在於動機。」

  「動機?」

  「不錯。」

  天宮八重揚起唇,「你要知道,比水流的計劃中,最核心的動機是什麼?」

  江戶川柯南想了想:「拿到石板?」

  天宮八重贊許地看了他一眼。

  拿到石板,解放其力量,讓全世界的人都被石板影響變成異能者。

  上述三點,才是比水流真正想要做到的,他想要一個全世界都是異能者的世界,為此他必須要搶奪存放於御柱塔中的德累斯頓石板。

  至於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暗殺宗像禮司和天宮八重,給赤青兩組找不痛快,伏擊十束多多良等,都只是為了達到目的而做的先決條件。

  就像天宮八重也會為了計劃而做一些讓人看不懂的行為——例如大規模宣傳SAO,跟著十束多多良學攝影,但歸根結底,那些旁枝末節的東西,都是為了真正目的所做的鋪墊。

  也就是說,在比水流的認知裡,他注定已經無法拿到石板,所以才會放棄抵抗,主動投降嗎?

  「對他而言,繼續反抗已經沒有收益了。」

  赤井秀一坐在一旁的凳子裡接話道,「他的三個同伴都在組織的掌控之中,剩下的部下又青黃不接,沒有可以看的。就算他想要培養新的人手,也需要好幾年的時間,倒不如放棄,不做無用功了。」

  「真虧你能面不改色地說這種話啊,FBI!」

  當赤井秀一說到組織時,安室透狠狠剜了一眼他,轉而笑吟吟地對小偵探說道,「當然,這也和比水流的的感情有關。他把那三個人當做自己的家人,他不會願意找新人取代他們的位置的。」

  感覺自己聽到了什麼不得了情報的江戶川柯南:「……」

  FBI???

  「哪裡。」

  赤井秀一鎮定自若地笑了起來,「你也知道我是被流放的人。在這種時候,組織還願意收留我,這難道不是天大的恩情嗎?而且……」

  而且,綠之王所經歷的那些,赤井秀一曾經也經歷過一次。

  他算是看明白眼前這位紅發首領的行事風格了,相比一般殺伐果決的首領,她不喜歡把事做絕。但她卻喜歡一點點消磨敵人的信心,就像把他們的眼睛捂住,讓光一點點抽離出去,到最後看到的全是絕望。

  他頓了頓,壓下心中湧起的情緒,抬起眸,別有深意地看了眼坐在江戶川柯南身邊的天宮八重:「而且,既然你能夠大大方方地稱呼組織,我為什麼不可以?」

  安室透:「……」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擺出一副厚臉皮的FBI,感覺這家伙自從被組織囚禁後,就像是放飛自我了,連說話都變得騷起來。

  另一邊,江戶川柯南總算是從極大的震驚中緩過神來了,他抬起頭,驚疑不定地看著天宮八重。

  「天宮姐姐,這……」

  話音未落,他的嘴唇被天宮八重用手指按住,她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小偵探瞪著眼睛,轉頭看看正在拌嘴的赤井秀一和安室透,再看看似笑非笑的天宮八重。

  江戶川柯南感覺自己明白了一切。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赤井先生身份暴露了還能在組織裡繼續待下去,流放、收留之類的詞又代表什麼意思……不過既然是天宮姐姐的想法,那大抵不會出錯的吧!

  小偵探信心十足地想著,接著又問:「那天宮姐姐之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會忽然提到島谷同學的名字?」

  「你還記得啊。」

  天宮八重無奈的搖搖頭:「我只是覺得,在比水流眼裡,恐怕這一切都是一場游戲。不管是他對我的敵意,還是解放石板的計劃,他不會在意這其中犧牲掉的東西,也不會在意解放石板後會發生什麼。」

  島谷和雲川都是被他犧牲掉的棋子,他操縱他們來對付自己,甚至還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成果,卻在天宮八重提起他們的名字時全然忘了他們是誰。

  想到被退學的三年級學長,江戶川柯南神色暗了下來:「連曾經為自己賣命過的人都不記得,難道說,所謂的王都是這樣的嗎?」

  天宮八重:「不,我就記得楠田陸道哦。」

  江戶川柯南:「楠田陸道是誰?」

  「啊,那是……」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兩下敲門聲。

  眾人回頭。

  一身白大褂的雪莉就站在門口,她側著頭,波瀾不驚地望著房間裡兩瓶酒的爭吵流,然後把視線轉到天宮八重身上。

  「Boss,解藥的第一版做出來了。」


第九十六章

  春天。

  褪去嚴寒後的東京逐漸開始恢復生機, 街道上行走的人也換下了裹得厚實的外套,用稍顯明亮色彩的輕薄衣服裝點自己的容顏,仿佛整個世界忽然就鮮艷了起來。

  也是, 畢竟這個冬天除了寒冷,還出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新聞。像是有多位年輕女性在同一天跑去不同的醫院天台跳樓被救下, 或者是膽大妄為的混混團體對警視廳附近的科技大樓燒搶打砸, 聖誕節之後東京塔莫名其妙開始維修, 甚至還有某個廢棄碼頭發生瓦斯爆炸的事故。

  總之,在不知情的民眾眼裡,這個冬天過得可謂是禍不單行,好像四面八方的災難都彙集到一塊兒了。

  雖然也存在世界矚目的新游戲Sword Art Online正式發售,以及工藤優作正式加入企劃等好消息, 也不足以抵消他們心中的陰郁。

  好在春天來得很快,時間才步入三月, 滿大街的櫻花就已經開得茂盛了。

  僅僅是看著風景,都會讓人心情變好。

  然而,有一個人是例外。

  「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變不回去了啦!」

  干淨整潔的實驗室裡, 有一個茶色短發的少女正在檢測機器前查看數值, 冷不丁聽到身後男孩的抱怨, 狠狠皺了一下眉。

  「吵死了,給我閉嘴,名偵探!」

  江戶川柯南:「……」

  他本來捂著腦袋在無能狂怒, 聽到雪莉凶狠的警告, 一想到自己變回去的關鍵鑰匙還握在她手裡, 立刻可憐巴巴地捂住嘴, 不說話了。

  耳邊重新恢復清靜, 雪莉這才滿意。

  她低下頭, 用筆將手中的報告單上寫著的幾行拆開來看都認識,但合在一起就看不懂了的化學公式劃掉,換成了另一個看不懂的公式,而後把它輸入到電腦中去。新的公式一輸入,電腦上一成不變的進度條就立刻有了動向,開始往前緩緩行進了2%。

  雪莉點點頭:「看來還需要改進啊。」

  她嘆息著,轉身回到實驗台邊,直到此刻,她那雙淺淺的藍色眼睛才終於透出了那麼一點惋惜。

  但惋惜不過半分鐘,這位未成年的天才科學家就再次全身心地投入研究,看她的樣子,似乎完全忘了實驗室裡還坐著個人。

  江戶川柯南鼓起半邊臉:「我說,我說——我還在這裡呢!別無視我好不好啦!」

  「啊,你還在啊,我忘了。」

  雪莉不鹹不淡地掀起眼皮,並未對忽視小偵探一事道歉,還丟下一句,「你有什麼事?」

  江戶川柯南:「……」

  故意的,這女人絕對是故意的!

  一周前,在解決了綠之王的事件後後,江戶川柯南照常來雪鸮生物科技讓雪莉抽血,做身體檢查。只是還沒等檢查報告出來,坐在休息室和天宮八重、安室透等三人閑聊的江戶川柯南就看到雪莉走過來,告訴他們APTX-4869的解藥做好了。

  一聽這話,江戶川柯南的眼中一下子迸發出了期待的光。他欣喜若狂地拿到雪莉提供的藥丸跑到衛生間服下,伴隨著一陣劇烈的痛苦,他的身體順利地變回原來的模樣。

  然而,還未等他高興多久,心髒就忽然跳動了一下,那一瞬間,江戶川柯南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脫離了身體,緊隨而來的更加劇烈的灼熱。他腳下不穩地撐住面前的鏡子,連呼吸都帶著痛楚。

  待休息室裡的幾人發現不對勁,跑去衛生間找時,江戶川柯南已經變回了小學生的模樣,躺在自己的藍西裝裡昏過去了。

  等他醒來之後,雪莉仔細地檢查他的身體,才發現就在解藥不但沒能發揮作用,還讓他產生了一定的抗體,即使下次再服同樣的藥也不會起作用。

  「奇怪啊,原來的序列應該是正確的,看來是成分的錯誤嗎?那換成那個會不會好一點……」

  雪莉嘀咕著一些他們聽不懂的話,表示這次試藥就到此為止,揮揮手讓江戶川柯南走了。

  小偵探:「……」

  他無奈又委屈地看著茶發少女的背影。這次的解藥給了他變回去的希望,可解藥短暫的藥效又讓他瞬間跌入谷底。

  就像一個吃了很久粗茶淡飯的人,忽然給他吃一頓米其林三星的料理,再讓他回去過苦日子,極大的落差會在一瞬間加劇他內心的渴望。

  江戶川柯南離開家已經有三個多月了,饒是單純的毛利蘭,也發現了這件事不對勁。從新加坡參加空手道比賽回來後,她就好幾次跑去他家。幸虧赤井秀一離開前把他的痕跡都清理干淨了,否則,毛利蘭指不定得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呢!

  即便如此,那個愛操心的青梅竹馬還是好幾次給小偵探發來了短信,關切地詢問他近況。

  江戶川柯南總不好說自己正在一個超大型的國際組織當法外狂徒,這會把他的幼馴染嚇壞的。他只好告訴毛利蘭,自己在外面解決一個麻煩的案子。

  這樣的借口也不能一直用,再加上他父母最近也在東京洛杉磯兩頭跑,只要毛利蘭細心一點,就會發現他其實一直就躲在東京。

  為此,心急如焚的小偵探煎熬了整整一周,終於熬不住了,再次跑來雪莉的實驗室。

  卻沒想到,這個女人從頭到尾都不理他!

  小偵探氣呼呼地瞪著雪莉的背影,雪莉比他也就大一歲,也是個未成年,卻總是喜歡穿深褐色的衣服,在外面套一件長長的白大褂,把自己打扮得又成熟又老氣。

  而這時,那個成熟老氣的家伙似乎有所察覺,忽然轉過頭來,江戶川柯南急忙擺正坐姿,眨巴眨巴眼睛不敢動了。

  雪莉:「呵。」

  她冷冷地勾起唇角,這會兒的小偵探由於沒受過什麼挫折,表情管理尚且稚嫩,只需要看他的眼睛,就大致能猜到他在想什麼。

  「藥的制作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就連我也沒想到,在小白鼠身上通過了的解藥,在你這裡居然會不管用。」

  她指了指江戶川柯南的額頭,輕描淡寫道,「我在實驗室裡鑽研新成分的時候,你在干什麼?別以為幫Boss解決幾個敵人,就能對我指手畫腳了。你也想快點見到你的女朋友吧?那就別這麼著急,知道了嗎,名,偵,探?」

  「蘭不是我的……」

  看到雪莉清冷的眸一掃,還在為雪莉那句「女朋友」而臉紅的江戶川柯南立刻乖乖坐好,「對不起,我錯了。」

  看著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認慫的模樣,雪莉似乎覺得自己訓得過狠了,便走到桌子旁,拿起早上上班時從門口隨手抓過來的報紙,遞給他:「你如果有多余的精力,還不如關心一下這個案件。」

  「案件?」

  江戶川柯南愣了一下,接過雪莉手中的報紙。

  報紙的頭版頭條用加粗字體寫著醒目的一句標語:【怪盜基德重新出現!烏丸集團鴿血紅寶石是目標!】

  烏丸集團?這不就是天宮姐姐的公司嗎?!

  再往下看,就是一些「消失八年,他竟然做了這些事」、「帶你回顧傳奇大盜的一生」等充滿衝擊性的八卦小標題了。

  江戶川柯南滿頭黑線地忽略掉這些,飛快閱讀完新聞主干,隨後皺了下眉:「沒想到怪盜基德居然又出現了……天宮姐姐對此有什麼應對措施嗎?」

  「沒有哦。」雪莉說道,「Boss准備全部交給警察去做。之前有個搜查二科的警部已經來問過了,除此之外——」

  雪莉打量了一下江戶川柯南小小的身體,忽然揚唇一笑,笑容裡帶著幾分揶揄:「還有兩個從外地來的國中生偵探,也准備參與進這個案子哦。怎麼辦呢,你要不要也給他們露一手,讓他們看看我們關東的能力呢?」

  江戶川柯南:「……」

  他也很想啊!可是他現在還是個小孩子,哪裡來的能力去和別人同台競技呢。

  想到這裡,小偵探看雪莉的眼神又哀怨了不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個樣子出不了門……而且,怪盜基德什麼的,我對抓小偷不感興趣。」

  「啊,是嗎?」

  忽略掉他委屈巴巴的表情,雪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隨你。」

  話是放下了,不過出於偵探的直覺,江戶川柯南還是低頭看了看新聞上的詳情,忽然發現裡面還有他遺漏的內容。

  「奇怪,這個怪盜給天宮姐姐寄的預告函下面還有內容嗎?是什麼?新聞上沒放出來。」

  「我這裡有,好像是一封寫給Boss的情書。」

  雪莉把沒有流傳出去的預告函全貌發給他,隨後給自己接了一杯水,淡淡道,「我看完了,完全意義不明。什麼愛情啊、月亮啊,簡直比俳句還麻煩。那些當怪盜的,難道就沒有一句人話嗎?」

  「不。」

  江戶川柯南簡單地掃了一眼手機,逐漸察覺出了預告函背後隱藏的真實信息:「這也許是指他的作案時間。」

  畢竟紅寶石素來有愛情的寓意,而其中最昂貴的鴿血紅寶石,更是有錢人才喜歡收藏的東西。怪盜基德寫了這樣一首主語不明的情詩,恐怕是為了迷糊警視廳的視線。

  這麼一來,江戶川柯南對這位神秘的怪盜,倒是有點興趣了。

  「決定了,我要參加!」他握緊小拳頭,認真地說,「這家伙好像不是一般的小偷。」

  被這位來歷不明的對手燃起了鬥志,小偵探水汪汪的藍眼睛中多了幾分棋逢對手的興奮,不過那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江戶川柯南忽然注意到了預告函上的幾個單詞,不由得沉默下來。

  「我記得外面都推測怪盜基德是個三四十歲的大叔,而他給天宮姐姐寄情書……雪莉,怪盜基德寄這封信過來,琴酒先生沒有說什麼嗎?」

  雪莉訝異抬頭:「琴酒?他能說什麼?與其關心那個人,你倒不如關心一下波本的情緒,他都快要醋死了……」

  等等。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織,片刻後——

  「波本哥哥?」

  「琴酒?」

  「……」

  「……」

  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第九十七章

  看來在某些方面, 江戶川柯南和雪莉並沒有達成一致。

  雖然江戶川柯南很想就此和雪莉展開一場辯論,列舉出琴酒先生十大不為人知的優點來論證自己觀點的正確性,但眼下, 他顯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關注。

  他搖搖頭,拋去那些胡思亂想的東西,雙手一撐,從椅子上滋溜滑下來。

  接著他說道:「你仔細看這封預告函, 雖然前幾行文字都寫得不明所以,但實際上, 這裡面每句話都有一層隱喻。第一句話暗指基德的作案時間,並非是明面上給出的婦女節,而是前一天的周日。你再看第三句,這裡說的『奪走月亮的光』,實際上是指他准備登場的地點……」

  小偵探嘰裡呱啦地說了一大通, 也不管雪莉聽懂沒有, 就把自己的推理寫成郵件發送給天宮八重。

  「你的意思是, 警視廳對預告函的解讀完全是錯的?」

  雪莉皺了皺眉, 注意力也不放在實驗數據上了,走過來拿起那封預告函的復印件,神色中透著幾分沉重。

  「沒錯!」

  江戶川柯南咬了咬牙, 明顯是在為警視廳居然被一個怪盜耍得團團轉而感到憤怒,但他的眼中卻逐漸浮現面臨難題時的興奮。偵探的天性讓他喜歡去挑戰一切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遇到這樣一個神秘又聰明的怪盜,江戶川柯南感覺自己的鬥志都被點燃了。

  看著這封一般人難以解讀的預告函,他認真誇獎道:「有趣!就讓我來看看, 這個在世間引起軒然大波的怪盜到底長什麼樣子吧!」

  ……

  就在小偵探發自內心的誇獎對手的時候。

  身處別墅的天宮八重, 也放下了手中的手機。

  「剛才柯南給我發消息了, 他的推測和你一樣。」她看了看面前神色略顯嚴肅的安室透,稍稍挑起眉,笑道:「干得不錯。」

  天宮八重不擅長推理,比起結合天南地北的知識來破案,她更擅長當一個編織蜘蛛網的幕後黑手。好在她身邊並不缺出色的偵探,犯不著她操心,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安室透頷首:「應該的。」

  最初看到那封字裡行間透露著曖昧的預告函,再聯想到八年前消失的怪盜基德的年紀,安室透整個人都不好了。不過等他冷靜下來,公安警察出色的腦力,也讓他從預告函中看出了點蛛絲馬跡。

  只是……

  「此次抓捕基德的行動,除警視廳外,還有一個人表示希望能參與進來,他願意給我們提供大量安保。」

  「是誰?」

  「鈴木財團的董事長,鈴木史郎先生。」

  「鈴木?」

  沒想到會在安室透口中聽到這位老友的名字,天宮八重略略驚訝地抬眸,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的情緒。

  鈴木財團與烏丸集團素來有生意上的交往,安室透以為她是在驚訝鈴木家的人為何要插上一手,便解釋道:「您忘了嗎,組織的那顆鴿血紅寶石,前不久借給鈴木博物館展覽了。現在還沒收回來,警視廳的搜查二課認為保持原樣是最好的,如果為了提防基德把寶石移走,很可能會被他見縫插針地找到破綻。因此,那顆紅寶石如今仍存放在鈴木博物館裡。」

  而且,怪盜基德在預告函中預告的登陸點,就在博物館附近的酒店。

  過去,這顆鴿血紅寶石在烏丸集團手中,怪盜基德一聲不吭,這段時間鈴木財團把它借來,怪盜基德馬上就跑出來搶寶石了。

  在鈴木財團眼中,這就像是怪盜基德在嘲諷他們的安保不如烏丸集團,是在他們面子上瘋狂蹦迪。

  被怪盜狠狠駁了面子的鈴木財團咽不下這口氣,自然會提出協助抓捕,還聯系了多個業內頂尖的安保公司,可謂是花了大手筆。

  這是安室透做出的解答,不過天宮八重知道,以鈴木史郎的好脾氣,他不可能把怪盜的挑釁放在心上。

  這麼說來,他主動提出幫助應該是另有原因。

  「也罷。」

  天宮八重說道,「人家願意主動分擔,那就讓他們去忙活吧。」

  當然,鈴木財團是插手了,身為烏丸集團如今的掌權人,她也不能坐著什麼都不干。就算是為了表示感謝——出於最基本的禮節,她也要親自拜訪一下鈴木史郎。

  想到這裡,本想當個甩手掌櫃的天宮八重,神色又變得微妙起來。

  倒不是她不願意和過去的朋友們見面,只不過,想到和他們見面之後,可能會重新聊起那些她不願意談起的往事,天宮八重就感到一陣心累。

  雖然之前她見了跡部,但跡部很聰明,早早地看出天宮八重和煦笑容背後隱藏的敷衍,知道她不想多說,便故作傲慢地和她拌嘴,三兩下將那個難言的話題略過去。

  跡部能懂她,可鈴木不同。鈴木家一貫是大大咧咧的爽朗性子,雖然總是溫柔隨和的人,卻不夠體貼,要是真問起來,恐怕天宮八重一時半會兒還糊弄不過去。

  思來想去,天宮八重決定找一個人多的時間點去見鈴木。

  畢竟,懷舊這種哀傷的事情,總歸是要等到夜深人靜、周圍沒人的時候才去做的。當身邊到處都是人,哪怕想要陷入回憶,也會被吵鬧聲攪了氛圍。

  至於那個時間點——

  ……

  「歡迎你過來,天宮小姐!」

  鈴木博物館內,負責怪盜基德一案的搜查二課管理官茶木警視看到從館外走進來的年輕女性,趕忙迎上去。

  「不必緊張,茶木警視。」天宮八重抬了抬手,說道,「我只是來看看情況的。」

  她做出一番輕松自在的態度,似乎完全不把那顆昂貴的紅寶石放在心上,哪怕被偷了也無所謂。

  茶木警視和身後走上來的他的部下中森對視一眼,眼中流露出懷疑。

  「那麼,請允許我做一件失禮的事。」

  中森警部端詳著面前這位漂亮得不可思議的年輕女性,對方聽到他的聲音後微微偏頭,一雙清冷的紅眸轉了過來。

  頂著那雙若有所思的眼睛,中森警部忽然感到了莫大的壓力,好像捏一下她的臉都是一種罪過。

  但為了排除嫌疑,他還是繼續說下去:「怪盜基德是個非常擅長變裝的人,為了確認您沒有被基德假扮,我必須要捏一下你的臉!所以失禮了,小姐!」

  說著他就要伸手,站在一旁的安室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中森警部的手。

  「您確實是失禮了。」

  安室透緊緊抓著中森警部的胳膊,眯起眼說道,「Boss和我一直在一起,除非怪盜基德有那個本事,提前一晚把自己和Boss互換。否則,他絕不可能偽裝成她。」

  他面上端著一副清爽干淨的笑,似乎只是在替天宮八重伸冤,抓著中森的手卻在慢慢握緊,其中暗含警告。

  中森警部感受到小臂處傳來的疼痛,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

  「你……」

  好在這時,有人走上前來打圓場。

  「好了好了。放過她吧,警部,她是我的朋友,我可以打包票她沒有被替換。」

  原來是鈴木史郎。

  看著這個多年未見,體型愈發圓潤的老朋友,天宮八重勾了勾唇:「好久不見,鈴木。」

  「好久不見,天宮。」

  兩人做了個極其短暫的握手,從表面看,這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社交禮儀。

  而有了鈴木史郎的保證,兩位警察也不再為難天宮八重,把她和安室透放了進去。

  看著幾人離去,中森警部揉著自己胳膊上的淤青,嘆息道:「唉,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不懂得尊老愛幼了——等一下,那邊的,那邊的小胡子,我沒在訪客名單上見過你。快點過來,我們要進行身體檢查。」

  好在中森警部心大得很,嘆息不過半秒,他就再次恢復到抓捕基德的熱血狀態中來。看到不遠處又有幾個人走過來,便拔高聲音喊住他們。

  被自家女兒帶過來的毛利小五郎:「……」

  「別那麼緊張嘛,警部。」鈴木園子打趣道,「這位是我的朋友毛利蘭,這位是她的父親毛利小五郎,是前刑警,算是你的半個同事。他們肯定不會被基德偽裝的,放心放心。」

  「你居然還帶外人進來?!」

  鈴木園子輕松悠閑的態度,讓剛剛被安室透下了面子的中森警部火氣愈發旺盛,他怒道:「不行!規矩就是規矩,別忘了這顆寶石是別人家的,就算鈴木先生免費提供了安保,也不能就此掉以輕心!」

  說完就抓住毛利小五郎的臉狠狠一拉。

  鈴木園子:「……」

  毛利蘭:「爸爸!」

  毛利小五郎:「唔唔唔唔——!!!」

  好一番折騰過後,鈴木園子一行人總算是被允許通過了。

  毛利小五郎捂著臉,被中森用力揉捏臉頰後,他感覺自己說話都說不清楚,紅腫著半邊臉頰忿忿道:「那個混蛋警部……可惡!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好看!啊好痛!」

  「好啦,別抱怨了爸爸。」

  毛利蘭無奈道,「這次也是多虧了園子,我們才能進來的。說不定還能親眼見到怪盜基德作案的一幕呢,我好緊張。」

  毛利小五郎不屑道:「哼,不就是個小偷嗎?」

  他這麼說,鈴木園子可不干了:「才不是呢!怪盜基德可是讓全世界都頭疼不已的大盜,可受現在的年輕女性歡迎了。啊∼我好想親眼看看他的臉啊,他肯定是個中年大帥哥吧!」

  毛利蘭:「……」

  她無奈地看著園子日常的犯花痴模樣,深深地嘆了口氣。

  此刻他們已經走到鈴木博物館用來展覽寶石的內廳,這裡分成上下兩層,一層擺著許多鋼化玻璃做的展櫃,每個展櫃裡都放著一顆價值連城的寶石。而二層則是一個半圓形的透明展台,可以從貼著牆壁的旋轉樓梯走上去。

  鈴木園子拉著毛利蘭的手,想帶她去看看二樓的鴿血紅寶石。

  那顆紅寶石毫無疑問是今晚的重頭戲,除了安保和看護的警察,幾乎每個走進來的人都會去看一眼它,以飽眼福。

  只不過,毛利蘭剛走到樓梯中央,就忽然「咦」了一聲。

  她倒不是因為看到了鴿血紅寶石,按照她現在所在的位置,是沒辦法看到展櫃中的物品的。

  她會出聲,只是因為看到了展櫃旁邊,有一個戴著眼鏡的圓臉小男孩。

  好像,有點眼熟?


第九十八章

  鈴木園子走了幾步, 忽然發現好友沒有跟上來,疑惑地轉頭:「怎麼了,蘭?」

  毛利蘭指了指那個男孩:「園子,你有沒有覺得, 那孩子好像有點眼熟?」

  「……有嗎?」

  鈴木園子看了一會兒, 露出迷茫的表情:「不就是個普通的小孩子嗎?你是不是認錯了?」

  鈴木園子性格繼承了鈴木家的大咧咧, 她沒有發現不遠處那個黑發藍眸的小男孩,就是她和小蘭消失好幾個月的幼馴染工藤新一。不僅如此, 她說話的聲音稍有些響, 很快便傳到了江戶川柯南的耳朵裡。

  聽著這有幾分耳熟的聲音, 小偵探明顯是沉默了一下,隨後慢慢轉過頭。

  ——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就站在樓梯處, 仔細地打量著他。

  看清兩人的一瞬間, 小偵探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飛出來了, 他急匆匆向後一躲, 本想拉住身邊人的手——以他的身高最多只能抓到那兒了, 卻在雪莉惡狠狠的瞪視中改為了抓住天宮八重的長外套, 試圖用它遮擋住自己的臉。

  藍眸的男孩手足無措地抓著家長的衣服,眼睛水靈無辜地回望過來,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動物, 哭唧唧跑去找家長要抱抱。

  這一幕過於可愛了,霎時擊中毛利蘭的心, 毛利蘭感覺自己心髒都要融化了。

  正在這時, 天宮八重也注意到了她們兩人,微微側頭, 神色平靜地看著新出現的兩個少女。

  鈴木園子若有所思, 今天能進入鈴木博物館的, 除了警察、鈴木家的安保以外,就只有烏丸集團的人了。鈴木園子不記得自己有見過她,而她的打扮看起來又不像警察,那一定就是烏丸集團的人了。

  想到這裡,她走上前打了聲招呼。

  「你就是天宮小姐吧,爸爸跟我提到過你。你好,我是鈴木園子。」

  「是我。」

  「天宮小姐是來檢查安保的嗎?」

  基本的禮節過後,鈴木園子把話題轉到了紅寶石身上。能讓這位極少在公眾面前露面的女士親自駐足鈴木博物館,恐怕也只有這一個原因了吧。

  「不。」

  令園子沒想到的是,天宮八重搖了搖頭,否認了她的這個猜想,「我只是順路過來。」

  當然了,最關鍵的原因是她想在這裡和鈴木見上一面,以免去日後去他家拜訪的麻煩。

  不過這些都是不方便說的,因此,當天宮八重察覺出毛利蘭對江戶川柯南的關注,便主動向她們介紹起身後的人,「這位是我的部下,你們可以喊她宮野。」

  雪莉對兩人點一點頭,神色淡漠。

  「至於這孩子——」

  天宮八重刻意拖長尾音,直到把小偵探驚出一身冷汗,才微微一笑,接著說下去:「他叫江戶川柯南,年紀小,卻總是對偵探游戲感興趣,這次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發生在身邊的案件,特地求我把他帶過來呢。」

  江戶川柯南:「……」

  這等同於自爆的話語嚇得小偵探冷汗都流下來了,然而,毛利蘭的反應卻要平淡許多。

  「柯南?好少見的名字呢。」

  她搖了搖頭,並未做出懷疑的態度,只是笑著看了眼柯南,玩笑道,「看來全世界的男孩子都喜歡玩偵探游戲呢。」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的確。」

  咦?

  自己的身份沒被揭穿,江戶川柯南一臉驚訝地看向毛利蘭,沒想到這件事這麼輕易被糊弄過去了。

  事實上,毛利蘭只是覺得他眼熟,但想不起來具體在哪裡見過。畢竟她的幼馴染是個十五歲的中學生,而眼前的男孩看起來又那麼小,不管怎麼聯想,都不可能把工藤新一和一個剛見面沒幾分鐘的男孩聯想到一起。

  聽到天宮八重說柯南是她帶來的孩子之後,毛利蘭心中的疑惑就打消了。她沒有見過烏丸集團的人,會覺得男孩面熟,大概是因為認錯了吧。

  想到這裡,她好奇地詢問:「這孩子,是天宮小姐的兒子嗎?」

  「不。他是我的……」

  天宮八重頓了頓,瞥了眼江戶川柯南和她截然不同的黑發藍眸,面不改色地扯謊道,「他是我爺爺的哥哥的女兒的表妹的叔叔的孫子。」

  毛利蘭&鈴木園子:「……」

  這、這可真是誇張的親屬關系啊。

  兩人擦了擦汗,倒也沒繼續追問下去。

  見狀,小偵探偷偷松了口氣。

  正在這時,廳外傳來消息,鈴木史郎讓天宮八重去找她。天宮八重微微頷首,表示馬上就去。

  隨後,她把柯南交給了雪莉:「你們聊,我先走了。」

  鈴木園子對照顧小鬼什麼的不感興趣,卻對面前那個明眸皓齒、氣質冰冷的同齡女生很感興趣。她沒把天宮八重那句「部下」當真,畢竟雪莉和她們差不多年紀,鈴木園子覺得她大概是天宮八重朋友的女兒,只有這樣,她才可能出席如此嚴肅的場合。

  天宮八重走後,她就主動提議道:「好啦,鴿血紅寶石也看的差不多了,我們去那邊吧,女孩子就是要多看看寶石啊!」

  雪莉:「嗯?我就不用……」

  鈴木園子笑道:「別害羞嘛!二樓只有這一顆寶石可以看,還不如去那邊的側廳,那裡有我爸爸收藏多年的海藍寶石哦。」

  毛利蘭想了想,也贊同道:「說的也是。」

  雪莉本以為自己冷冰冰的態度能趕走兩人,卻不料毛利蘭和鈴木園子,一個性格隨和,一個大大咧咧,壓根沒在意她的抵觸。園子更是繞到她身後,半強硬地把她推走了。

  推走之余,她還扭頭對江戶川柯南做了個趕人的手勢:「去,去。女孩子的茶會,男孩子別跟過來。」

  江戶川柯南:「……」

  園子,那個可惡的家伙!

  好在毛利蘭出聲救了他一把。

  「不行啊,園子。他一個人在這麼大的博物館裡,會迷路的。」

  「怎麼可能,他都這麼大了。」

  鈴木園子顯然不覺得一個7歲的男孩會迷路,倒是雪莉聽了她們的對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說不定真的會哦。這家伙住進Boss的家後,就一直不敢一個人上廁所,好像是怕黑呢。」

  「哈哈。」聽到雪莉的話,鈴木園子了然,更加堅信自己的猜測沒錯,「果然只是個小鬼。」

  毛利蘭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也彎起眸:「總覺得好可愛。」

  江戶川柯南:「???」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雪莉給他潑髒水,急忙拉住她的袖子把她拉到一旁:「喂,你在胡說什麼?」

  「我這是在給你打掩護啊。」

  雪莉安撫地摸了摸小偵探的頭,「感謝我吧,名偵探。你打算留下來抓捕基德的吧,我這麼說,你的女朋友就不會懷疑你了。」

  雪莉說越多江戶川柯南的「孩子氣」行為,就越能把他和工藤新一的形像分開。等到晚上怪盜基德出現後,江戶川柯南表現出他大人的一面,毛利蘭也不會那麼快察覺到真相。

  「謝、謝謝你。」

  聽說雪莉是在為他著想,江戶川柯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撓了撓頭,干巴巴地道了句謝,隨後忽然回過神來,狐疑問道,「你這家伙……真的有這麼好心嗎?」

  留給他的是雪莉似笑非笑的眼神。

  之後,三個年紀相仿的女生就並肩去側廳欣賞寶石了。

  江戶川柯南站在原地,呆立許久,才意識到他被大部隊拋下了。他頓時有些失魂落魄,趿拉著緩慢的步伐走下二樓,路過偏廳門口時,聽到裡面傳來女孩子們銀鈴般的笑聲,大多時候是鈴木園子帶她們看一些新奇的寶石,雪莉負責解說原理,毛利蘭全程很認真地捧場。

  可惡,好想玩得很開心嘛!

  江戶川柯南委委屈屈地去了別處。

  好在他並沒有被情緒影響太久,繞著長長的走廊走到博物館的後門,他注意到這裡也有一個陳列收藏品的展廳,而且看這裡的布局,和博物館前門的那個展廳幾乎一模一樣。

  江戶川柯南愣了一下,趕忙跑到其中一個收藏著青花瓷瓶的展櫃下面,看了看櫃台下角的序列碼。

  和前廳的展櫃一樣。

  兩個完全一致的展廳,和裡面同一批次打造的玻璃展櫃,不管怎麼看都很可疑。說不定……今晚基德會利用這個來犯案?

  小偵探立刻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試圖分析怪盜基德可能使用的計謀。

  然而,還沒等他分析出個所以然來,他就感覺脖子一緊,緊接著雙腳離地,身體竟然在空中轉了半圈。

  「喂!你來評評理!」

  江戶川柯南:「?」

  他驚訝地看著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張臉,對方膚色較黑,比安室透更甚,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看長相便知是個極其熱血的正義少年。

  而現在,這位熱血少年正指著他身旁一個茶發少年,臉色嚴肅得不行。

  「我和這個小哥,到底誰比較厲害?」

  「……」

  「不要這麼為難一個小孩,服部君。」

  見江戶川柯南流露出迷茫的神色,那個被指著的少年走上前打圓場。

  大概是混血兒的緣故,他的膚色即使是和江戶川柯南比,也要白皙許多,更不要提站在服部平次身旁。兩人一黑一白,對比極為明顯。

  他用手抵著額頭,用平緩的聲音輕描淡寫地掃去服部平次積累下來的火氣,隨後伸手從服部平次手中奪下柯南,輕輕拍打他的後背,把他放到了地上。

  單從這一系列動作來看,他的紳士禮節顯露無疑。

  江戶川柯南認出了對方的臉,白馬探,警視廳白馬警視總監的兒子,常年在英國留學,也是個小有名氣的偵探。沒想到這次為了抓捕基德,居然把他也請回來了。

  正在江戶川柯南思索的時候,白馬探走到他面前蹲下,溫和一笑:「對不起哦,小朋友,那個大哥哥太不懂事了,你能原諒他嗎?」

  江戶川柯南:「……」

  對不起,他要收回剛才誇獎他的話。

  什麼紳士禮節。這家伙說起話來態度正常,可字裡行間裡都帶著刺。服部平次正在氣頭上,聽到他這樣話裡話外貶低自己,可不得更加生氣?

  果不其然,服部平次雙手環胸輕哼一聲,更抓著這個話題不放了。

  「啰嗦,小孩子可不會被你那副虛假的紳士做派糊弄過去的!聽著,小孩,我和這個白馬探,到底誰才算是日本最有影響力的中學生偵探!」

  江戶川柯南:「……」

  好家伙,原來你們是在爭論這件事!

  基德近在眼前,結果這兩位年輕氣盛的中學生居然為了名望的高低吵了起來?

  江戶川柯南無奈地看了眼服部平次,他平時也聽說過這人的名字,如果說他是關東初出茅廬的名偵探的話,服部平次就代表了關西。兩人此前一直沒見過面,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居然是在這裡?

  想也知道,多半是白馬探和服部平次聊天時談及名氣問題,兩人又都是不服輸的人,便在這裡暗搓搓地較勁。

  十四五歲的國中生,心氣還高得很,自然容易被點燃。

  江戶川柯南沉默了片刻。半晌,他忽然抬起頭,甜甜一笑,用自己最可愛的小奶音回答:「我覺得還是新一哥哥比較厲害。」

  服部平次:「……」

  白馬探:「……」


第九十九章

  警衛恭恭敬敬把天宮八重領到博物館三樓的景觀台。

  這裡布置著一些精美的圓桌, 用白布和花瓶裝點出大方典雅的氛圍。鈴木史郎坐在其中一個圓桌旁,手邊是一杯見底了的紅茶。他原本是在看景觀台外邊的風景,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時才轉過頭。

  天宮八重走上前, 在預留好的座位上坐下。

  警衛貼心地走到距離圓桌較遠的的地方, 他是搜查二課安排過來的人, 本應是隨時跟在鈴木史郎身後, 以避免他被怪盜基德替換。不過鈴木史郎委婉地向他表示, 自己想和烏丸集團的董事長進行私下談話, 警衛考慮到這兩人身份頗高, 說不定一開口就是幾百億的大單子, 便點頭同意了。

  如今他退到一旁,站在景觀台的門口, 恰好是肉眼能看到兩人, 又聽不到他們對話的位置。

  見此情景,天宮八重也明白鈴木史郎的想法, 不由得嘆了口氣。

  而鈴木史郎, 這位年過半百,素來以隨和謙讓態度著稱的老好人,此刻竟是擰起雙眉,做出一個夾雜著孩子氣的不滿神情。

  這個表情如果放在五十年前, 由一個十多歲的男孩來做, 並不會顯得有什麼不對。然而放在現在,鈴木史郎早已是個中年男人,看上去就有些詭異。

  「沒想到過去我玩得最好的姐姐, 好不容易回來了, 居然不通知我一聲。反而跡部還是比我更早知道的, 真是的, 你都把我當成什麼了啊。」

  越說越生氣,鈴木史郎干脆抬手,裝腔作勢地開始順自己的胡子,似乎很是不滿。

  然而,看著這個過了五十年還沒有多少變化的老友,天宮八重只是微微一笑。她用手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鈴木史郎,直到把他看得傲嬌不下去了,才慢悠悠開口道:「不是我不通知你,只是我現在身份特殊。不方便和你們團圓,而且……」

  天宮八重瞥了眼鈴木史郎。

  有一句話她沒有說出來,雖然鈴木把她當成了可以信賴的大姐頭,但過去,跟在天宮八重屁股後面一起冒險的孩子實在太多,整個關東的富貴人家的小輩,不論男女,幾乎都是她的小弟。因為大家都有著同一個目標——打倒關西。

  准確來說,是打倒關西的赤司。

  那會兒,大家口口相傳的只有一句話,「天下苦赤司久矣」。赤司所表現出來的形像太完美了,堪稱是家長心目中最標准的「別人家的孩子」模板。

  十多歲的少年少女,平時學習就已經很累了,回到家一旦拿出自己的愛好來玩,就會被訓責「你怎麼不學學人家赤司?」。久而久之,大家對赤司這個名字也就深惡痛絕起來。

  當然,並不是真的討厭他這個人。

  只不過,半個世紀前娛樂產業發展還不如今天成熟,大家又都是清一色的家族繼承人,每天都要學習大量內容來填充自己的大腦,還要被家長訓斥,自然而然地就產生了偏頗。

  為了向家長證明關東這邊也是有人才的,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開始尋找他們身邊能和赤司抗衡的人。人都有慕強心理,喜歡聚集到看起來非常強大的人身邊,巧合的是,關東也有好幾位與赤司不相上下的「大佬」。

  例如烏丸,例如跡部,再例如天宮八重。

  而這三人中,烏丸性格陰郁,不太喜歡和大部隊活動,再加上他不是東京本地人,是鳥取縣的,沒有徹底地融入到圈子中來。跡部雖然刀子嘴豆腐心,可說起話來傲慢又自大,讓人不敢接近——他的孫子顯然也繼承了他這個特點,不過好在小小跡部身邊不缺好朋友。

  與兩人相比,長相精致得像洋娃娃、又溫柔體貼好說話的天宮八重,顯然就是關東孩子們最佳的選擇。

  雖然天宮八重偶爾也會陰陽怪氣,但那些軟刀子通通是朝著跡部去的。對待其他人,包括年紀較小的小輩,她都是一視同仁的照顧,以長姐身份挺身而出,幾乎賺足了大家的好感度。

  這就導致,天宮八重每逢做事,身邊都會跟著許多人。

  在那些閃閃發光的孩子中,鈴木史郎,還真不是最顯眼的那個。

  盡管她和鈴木也玩得很好,但在天宮八重心裡,稱得上摯友二字的,只有夏目和烏丸兩人。

  這些話她沒有說出來,時間都過去那麼久了,再去摳五十年前的字眼,未免顯得多余。於是,她揚起唇角,看似輕描淡寫地接下話題:「而且,我如果真的不願見你們,今天就不會過來了。」

  鈴木史郎拍了拍自己圓滾滾的肚子,追問道:「那跡部呢?」

  「?」

  天宮八重微微一怔,而後失笑:「跡部是個意外。我和他有些生意上的交流,不小心被他發現了。你也知道的,跡部任性起來,誰來了都攔不住,若是我不去見他,我們兩人的合作項目說不定就要流產了。」

  鈴木史郎顯然也知道跡部的脾氣,便點點頭,勉強算是接受了這個理由。

  「那就算了。」他嘆息一聲,端起桌上的茶壺為自己添茶,「實際上,上個月哥哥就跟我嘮叨過,說你一定是回來了。」

  說著,他把自己上揚的胡子撫平,又擺弄了一下頭發,把原本垂下來的頭發往後梳,模仿鈴木次郎吉的表情一本正經道:「烏丸集團更換的新圖騰,一看就是天宮的畫風!除了那個傻姑娘,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把烏鴉和櫻花組合到一起!」

  天宮八重:「……」

  這推理可還行!太生硬了吧!

  「僅憑新公司上的圖騰?」

  看著老友認認真真模仿的樣子,天宮八重忍俊不禁地彎起眸,表示:「雖然他推理的很天馬行空,可是,一個月前我已經在雜志社露過面了哦。」

  「這倒也是。我也是看到了那本雜志,才知道你和跡部居然已經悄悄連上線了。」

  鈴木史郎也笑了,「若非哥哥還在摩納哥參加F1賽車比賽,我真想把他也喊過來。」

  「免了吧。」天宮八重搖搖頭,「比起見老朋友,我想他更喜歡去挑戰難題。你就是拿怪盜基德的事去找他,都比我強啊。」

  鈴木史郎笑哈哈地贊同。

  隨後,兩人又喝了一會兒茶。受氣氛的影響,鈴木史郎全然忘了詢問天宮八重失蹤後發生的事情,而是侃侃而談他這五十年的經歷,包括怎麼追到自己心愛的老婆,又是怎麼培養兩個心愛的女兒。單看他那圓鼓鼓的肚子,和臉上喜氣洋洋的神色,就知鈴木史郎是個人生贏家。

  天宮八重端著茶杯笑容淺淺,偶爾當鈴木史郎說到興起時停下,她就會殷切地給他倒茶。這一來二去,鈴木喝了一肚子茶,又把自己的來意忘得一干二淨。

  等在門外的警衛幻想中兩人劍拔弩張探討生意的場景,竟半點都沒出現。

  終於,鈴木史郎說完了,心滿意足地喝下最後一口紅茶,感慨道:「這樣面對面坐著聊天,真是久違了。」

  天宮八重頷首:「是啊。」

  這樣給你灌茶躲話題的場景,還真的是久違了。

  鈴木家的人總是喜歡操心,天宮八重從小就練就一身與他們相處的技巧。如今,她相當熟練地把手中茶壺放下,開口道:「我聽說怪盜基德過去的戰績幾乎是百分之百,如何,晚上的寶石守衛戰,你們能阻止基德嗎?」

  「交給我吧!」鈴木史郎一口應下,「我特地邀請了好幾位小有名氣的偵探,一定能阻止他!」

  聽到偵探一詞,身邊也有一位貼心的黑皮偵探的天宮八重微微側頭:「是誰?」

  接著,她就聽鈴木滔滔不絕地說出好幾個名字。

  天宮八重回想了一下那幾人是誰,而後陷入沉默。

  偏生鈴木還掰著手指和她計算:「大阪府警本部部長的兒子,警視廳警視總監的兒子,再加上小女朋友的父親,曾經就職搜查一課刑警的毛利小五郎,再加上我鈴木家的鋼鐵安保,和搜查二課的警察們,這裡就是最堅硬的鐵壁。我想,除非怪盜基德扛著火箭炮過來轟炸,否則,他逃不出這座博物館。」

  天宮八重:「……」

  雖然是這樣沒錯,那幾人的頭銜擺出來,宛如印在牆上金碧輝煌的勛章一樣亮眼。然而,仔細看下來就會發現,他邀請的三位偵探裡,有兩個還未成年,第三個辭職多年也不見起色。

  這樣的陣容,難免會讓人懷疑,這不是在送怪盜基德贏嗎?

  相比之下,小學生外表的江戶川柯南似乎也沒那麼顯眼了。

  她搖搖頭,也罷。本來她也不在意紅寶石會不會被偷,鈴木和警視廳能守護好最好,若是保護不了,她再讓琴酒他們去追回來就行了。

  畢竟怪盜基德再怎麼厲害,也比不過琴酒的真槍實彈。

  天宮八重在心中思索著,隨後起身准備離去。

  鈴木驚訝:「不留下來看看嗎?」

  「不了,交給我的部下去做吧。」

  天宮八重對抓小偷什麼的不感興趣,何況,她已經把雪莉和江戶川柯南留在這兒了。

  「你的部下,哦,莫非是指在門口維護你的那個人嗎?」

  一想到安室透,鈴木史郎可就不困了。他顯然還記得在門口時,安室透對兩位警察笑裡藏刀的尖銳態度,同為男人,鈴木史郎覺得自己這雙眼睛看透了太多。

  於是,這位六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用好奇又期待的目光看著她,露出一副八卦的表情,就像和小姐妹談八卦的女中學生:「那人是誰?看著可不像普通人。」

  天宮八重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禁失笑:「我不是說過了嗎,他是我的部下。既然是我的人,那當然是最出色的。」

  鈴木:「所以他會留下來嗎?」

  「不。他會跟我走,至於我留下來的——」

  想到柯南在組織中相當不錯的表現,她彎了彎眸,聲音平靜,但又帶著十足的自信說道:「我帶來的是另外兩個人。雖然年紀稍小,但他們都非常出色,肯定能幫上你的忙。」

  更有甚者,說不定這會兒,柯南已經和鈴木請來的幾位偵探見面了呢!

  ——的確已經見面了。

  江戶川柯南丟出一句驚人之語後,兩位原本還在暗中較勁的少年都沉默下來,同時目光炯炯地盯著小偵探。

  片刻過後,最先打破寂靜的是白馬探。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換下臉上驚愕啞然的表情,用手輕捂著嘴,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原來如此。我們都忘了,這邊還有一個工藤新一呢。」

  他說話時依舊拿捏著紳士的做派,然而,好端端的一句感慨,落在服部平次和江戶川柯南耳中,就顯得有些刺耳了。

  服部平次的臉慢慢轉黑,連江戶川柯南也沒想到他居然還能更黑。

  「不,等等,等等!你難道沒有聽清楚嗎。」他抓住小偵探的雙肩,不甘心地追問,「我問的是我和白馬之間……」

  「差不多得了,服部君。」

  白馬探笑吟吟地打斷他,故意重復了一遍服部平次剛才說的話,「這可是你說的,小孩子不會被我的假面糊弄過去。所以,這個男孩現在所說的,就是他真實的心裡話。難道你要逼著人家誇你嗎?」

  服部平次:「……」

  這無異於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行為,讓服部平次憋了一肚子氣沒處撒,只好抓住柯南的腦袋使勁揉:「你這小鬼……可惡,下次等我見到工藤新一,一定要和他比個高低!讓工藤看看誰才是推理能力第一的名偵探!」

  江戶川柯南:「……」

  怎麼感覺給自己拉個了仇恨,是錯覺吧?

  不過,反正自己短時間內也變不回去,就算服部想要和他比賽,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他。等他真的變回去了,說不定服部早就忘記今天的事情了。

  所以,應該不要緊的。

  正在小偵探放空大腦的時候,從拐角處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喊聲。

  「來這邊,蘭、宮野,這邊也有好看的寶石哦∼」

  「是是,園子真的是,不要著急。啊,宮野同學,讓我來吧。」

  「謝謝。」

  隨著幾句親切平和的對話,三個青春靚麗的少女順著彎曲的走道朝這邊走來,剛一走過拐角,她們就注意到後廳門口也站著幾個面熟的人。

  於是,因怪盜基德一案而彙集至此的少年少女們,終於迎來了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第一百章

  注意到後廳門口的幾人, 走在最前頭的鈴木園子有些驚訝地停下腳步:「這不是服部君和白馬君,還有……小鬼!」

  毛利蘭:「……」

  這一句小鬼來的太突然,和鈴木園子做了那麼多年好閨蜜的毛利蘭聽到這裡, 不禁流露出驚訝的表情。在她的印像裡, 鈴木園子雖然性格直爽,卻並不是不懂禮貌的人,相反, 她還是一個接受過出色教育的富家小姐。在有外人在的場合,她從來不會這樣直言不諱地喊一個剛見沒多久的孩子「小鬼」。

  除非是相識許久的損友,鈴木園子才會露出自己毒舌的一面。

  園子這樣說話, 就好像她和柯南君很熟似的。

  而江戶川柯南,則是鼓起臉頰,相當嫻熟地回了一句:「誰是小鬼啊!」

  毛利蘭皺了皺眉,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

  事實上, 鈴木園子也沒想到自己會忽然對著江戶川柯南喊一聲小鬼。只不過心底的違和感還未升起,就被江戶川柯南的回答打消了疑慮。

  她一把提起小偵探的後頸,用力晃了兩下, 細胳膊細腿的男孩也隨之在空中晃了兩下, 看起來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隨後, 看著逐漸流下冷汗的小偵探,鈴木園子不緊不慢地揚起一抹惡魔般的微笑。

  正要開口,忽然,服部平次開口吸引了鈴木園子的注意力:「這個展廳從一開始就是這個構造嗎?」

  江戶川柯南:謝謝你,服部!我就勉強承認一分鐘你是最厲害的中學生偵探好了!

  「什麼展廳?」

  果不其然,鈴木園子的注意力被引走。江戶川柯南趁此機會, 趕忙從她手下逃脫, 跑去緊緊抱住毛利蘭的大腿。

  黑發藍眸的小男孩撇著嘴, 可憐兮兮地用小手貼著自己,奶裡奶氣的聲音聽上去就像幼崽的撒嬌。他抱怨道:「園子姐姐,好凶。」

  毛利蘭:「……」

  一瞬間被可愛擊中了心髒,毛利蘭來不及思考別的東西,只是蹲下來抱住小偵探,把他按在自己懷裡蹭蹭。

  「柯南君好可愛!!」

  而隨著毛利蘭的擁抱,江戶川柯南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的青梅竹馬貼貼,整個人一下子僵住。盡管他很快就在少女柔軟的體溫下逐漸恢復冷靜,但那冷靜帶來的卻是更加劇烈的心跳聲。

  聞到少女身上清新的沐浴乳的香味,江戶川柯南的耳朵以肉眼可以看見的速度紅了。

  他想要從毛利蘭懷裡掙脫,就像他從鈴木園子手裡逃跑那樣。然而,小偵探與自己內心的理性爭鬥了許久,最終做出的,仍是乖乖待在毛利蘭懷裡,享受著這「大號」享受不到的福利。

  直到一聲清脆的快門聲在耳邊響起。

  江戶川柯南微微抬眸,正對上雪莉似笑非笑的眼神。

  茶發少女和他們相隔約十步的距離,處於一個恰到好處的社交距離,不冷不淡地看著幾人,仿佛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江戶川柯南知道這是雪莉的本性,然而此刻,這位從來不參與組織事務,哪怕和天宮八重說話也是冷冷清清的少女,正舉著手機,微微挑高眉,注視著紅透了臉的柯南。

  看到小偵探投來的目光,她勾了勾唇,用口型緩緩說出兩個詞,接著用手指輕點屏幕,每點一下,手機就發出不加修飾的拍照聲。

  江戶川柯南:「……」

  他認出了雪莉對他的評價,「色狼」。於是他默默地離開毛利蘭的擁抱。

  「啊啦,這就舍得過來了?」看著手腳僵硬的小偵探,雪莉彎了彎海藍色的眼眸,語氣輕佻地開口,「我以為你會再抱一會兒的。」

  「啰、啰嗦!」

  江戶川柯南結結巴巴地說道,「還有,你拍我和、蘭的照片……是要干什麼……」

  「還能做什麼?當然是發給Boss啊∼」雪莉蹲下來,用一只手撐著下巴,笑吟吟說道,「這還是貝爾摩德上回鬧出的戲給我的靈感,既然波本的搞笑鈴聲能在大家手中口口相傳,那你的這份照片,我想,波本肯定也很樂於看到。」

  江戶川柯南:「……」

  這個女人,難道還在記仇自己和她站反CP的事嗎?!

  這是何等的惡趣味啊!!

  此刻,被小偵探認定為惡趣味的雪莉繼續說道:「你說Boss要是知道,你借著自己身體變小的優勢,對自己女朋友做了多麼變態的行為,她會怎麼看呢?」

  「都說了蘭不是……」

  江戶川柯南無奈地瞥了眼雪莉,頓了頓,還是咽下了下半句話。

  雖然在江戶川柯南還是工藤新一的時候,就在幼兒園櫻花班的初遇之時對毛利蘭一見鐘情。但在對方心裡,自己大概還只是個普通的青梅竹馬吧。

  想到這裡,江戶川柯南連反駁的心情都沒了。他憂心忡忡地看了看身後正在和鈴木園子交談的毛利蘭,雖然有些泄氣,但還是用任性的孩子氣話語對雪莉說:「天宮姐姐不會信你的一家之言的,你死心吧!」

  雪莉勾了勾唇:「這可不一定。」

  這時,不遠處的中學生四人組探討的話題,逐漸有了結果。

  服部平次是第一個向鈴木園子提出疑問的人,隨後,對基德有些在意的白馬探也加入談話之中來。一黑一白兩位偵探認真地檢查了一遍博物館後門的這個展廳,最後從正面的牆壁上找到了一處隱蔽的機關。

  服部平次抬手按下,一道暗門就這樣出現了。

  「果然!」

  大阪的熱血少年激動地握了握拳,「不出我所料,這裡和放著鴿血紅寶石的那個展廳是相連的!今晚,怪盜基德一定會從這個機關逃跑。」

  說罷,他神色中帶著幾分炫耀地看了眼白馬探,似乎在說,這次是我贏了。

  白馬探則探出頭,仔細聞了聞暗道裡傳來的氣味,接著故作惋惜地表示:「真遺憾,你的猜測是錯誤的。這扇門連接的並非是前面的展廳,而是西邊的公園。」

  鈴木園子:「為什麼這麼說?」

  白馬探優雅地撩起頭發:「再明顯不過了,Lady。你聞聞,暗道中有一種特殊的花果香味,這是鈴木博物館西邊公園所種植的一種北歐植被的味道。剛才,我和這位服部君也去過前面的展廳,展廳裡點燃的是一種雪松香薰,而非花果香。如果這扇門真的與前廳連接,那這裡的味道應該是雪松味才對。」

  白馬探一句風度翩翩的「Lady」,讓鈴木園子下意識捂住臉頰,雙耳通紅,哪裡還能分辨他說的內容。

  倒是服部平次皺起了眉,顯然,他遺漏了氣味這一證據。

  江戶川柯南走過來,從服部平次和白馬探的交流中,他大概了解了他們談論的話題,便開口道,「我也贊同白馬哥哥的觀點,這個暗道連鈴木姐姐都知道,警察們肯定早就發現了。基德又怎麼會冒著被警察守株待兔的風險從這裡通過呢?說不定,他其實是故意引導我們發現這裡,這樣我們就會分神來關注這個展廳,他就有機會在前廳設置機關。」

  鈴木園子:「什麼叫連我都知道……」

  毛利蘭:「好厲害。」

  看到這個年僅7歲的小學生滔滔不絕說出邏輯縝密的推理,兩位少女給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與她們不同的是兩位中學生偵探。服部平次和白馬探不約而同地盯著江戶川柯南,神色嚴肅,想要從他天真無邪的純真表情中看出點什麼。

  小偵探轉過頭,注意到兩人的懷疑絲毫不慌,還彎起眼眸,露出自己變小後學會的超必殺技——小學生版賣萌笑容。

  服部平次:「……」

  白馬探:「……」

  男孩做出這樣一副純真無辜的笑容,讓兩人都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產生了錯覺,否則,他們怎麼會在男孩身上察覺到比他的外表更成熟的氣息呢?

  閑事聊完,眾人商議過後決定先回前廳。畢竟,基德要偷的鴿血紅寶石是放在前廳,而非後廳。

  剛走過去,江戶川柯南就看到天宮八重站在扶梯旁邊,和身旁的安室透輕聲說著什麼。

  「天宮姐姐。」

  小偵探跑了過去,見兩人都是一副要走的模樣,有些驚訝地詢問,「你不留下來嗎?」

  「不了。」天宮八重微微一笑,找了個委婉的借口回絕,「我今晚還有約。」

  兩人離去後,服部平次好奇地戳了戳白馬探的肩:「她是誰?」

  雪莉神色不變地從兩人身後走上前,解釋道:「Boss就是那顆紅寶石的主人。」

  「哈,那她心可真夠大的!」服部平次說,「把寶石留在這裡,自己卻走了。她就不擔心寶石失竊嗎?還是說,有錢人都是這樣子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刻意瞥了眼鈴木園子,看來是鈴木家大方的作風給了他錯覺。

  雪莉似笑非笑地勾起唇,正欲答話,忽然注意到身旁白馬探的神色不對,她微微側頭,恰好迎上白馬探深思的目光。

  雪莉:「怎麼?」

  白馬探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宮野小姐,你也是烏丸集團的一員吧?那麼,你認識剛才出現在烏丸集團董事長身邊的那個男人嗎?」

  白馬探的問題落地,江戶川柯南立刻轉頭看了他一眼,雪莉唇邊笑容的弧度也下降少許。

  不過基於表面的和諧,雪莉還是回答:「你是問安室先生?他是Boss的親信。」

  「安室……」

  白馬探點了點頭,把這個少見的姓氏放在唇間,反復念了幾遍,似乎在想著什麼事情。

  幾乎是同一時間,江戶川柯南和雪莉,兩位組織成員同時把自己的目光投到白馬探身上。博物館明晃晃的燈光下,兩雙顏色相近的藍色眼睛流露出近乎一致的冰冷的探究。

  而就在博物館內氣氛微妙的時候,東邊的衛生間裡,有一個戴著棒球帽的少年推開窗戶,看到那輛白色馬自達離開的背影。

  少年拋了個硬幣,硬幣在空中旋轉數圈,最後落到少年手心。他不看硬幣的花色,而是攥緊手心,把手放到唇邊做沉思狀。

  忽然,少年臉上揚起一抹肆意張揚的微笑。

  「那麼,要扮成誰呢?」


第一百零一章

  時間很快入夜。

  幾個中學生偵探把他們在博物館後廳看到的暗門一事告訴了警察。當中森警部氣勢洶洶地跑去詢問鈴木史郎時, 那位性格隨和的老好人只是打著哈哈表示自己不記得了。

  「只是一個暗門而已,別這麼緊張,警部。」

  鈴木史郎拍拍中森警部的肩, 說道,「再者, 其他的偵探都說了,那個通道是無法連接前廳的。放心, 基德是肯定不會利用它的。」

  聽到鈴木史郎這句話, 中森警部下意識皺起了眉。

  要知道在今天早上,中森警部帶著自己的部下去見鈴木史郎時,對方還是一副謙和認真的態度,積極配合警方的部署。像現在這樣對他們笑哈哈打岔,是中森警部沒有想到的。

  他緊緊地盯著鈴木史郎:「你看起來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啊, 莫非是覺得寶石被偷走了也無所謂吧?」

  「哪裡。」鈴木史郎撓了撓頭, 很是認真的回答,「請不要誤會, 警部, 我今天正好遇到了老朋友,難免會有點高興。」

  說這句話時, 他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收起過。

  這就讓中森警部更加疑惑了, 在他的記憶裡,鈴木史郎今天所見的人, 從頭到尾就只有一個烏丸集團的董事長,而那位年輕女性明顯不超過三十歲, 怎麼可能是他的老朋友?

  事情的發展過於蹊蹺, 在聯想到怪盜基德擅長變裝的傳言, 中森警部不由得在心裡暗暗提高了警惕。

  他轉身, 吩咐自己的部下盯好鈴木。

  這時,毛利小五郎也走了上來。這位從警視廳引咎辭職後就當起了私家偵探,只可惜名氣一直未見起色、中年失利的男人,對自己受到鈴木史郎的邀請感到萬分激動。他深吸一口氣,笑容不算諂媚,但也不算好看的握住了鈴木史郎的手。

  「我一定會阻止怪盜基德的!全都交給我吧,鈴木先生!」

  「哈哈哈,交給你了,毛利先生。」

  兩人面對面哈哈笑著,全然沒有即將面對基德的嚴肅感。

  中森警部:「……」這家伙也不對勁!

  看著反應超大的毛利小五郎,中森警部不由得擰起眉,以前在警視廳當刑警的人,會是這樣笨拙愚鈍的人嗎?

  於是中森警部抬手招來第二個部下,要他去盯住毛利。

  「警部先生。」

  忽然,白馬探走到他身邊,詢問道,「你手裡有關於基德過去的案件資料吧?我想確認一下其中的幾個細節。」

  中森警部看了他一眼:「什麼細節?」

  白馬探笑了笑:「現在還不好說。我只是想確認一下自己的推測。」

  中森警部:「……」可惡,又是這樣不說人話的交流!

  中森警部對這個忽然橫插一腳的偵探一直感到不滿,遠在大阪的黑皮小子和廢柴的毛利小五郎就算了,白馬探可是警視總監的兒子。他以官二代的身份空降到基德案件裡來,一來就無視了中森警部的權威,打亂他原本的部署安排,把警力分散成了好幾股,安排在不同地方。

  雖然按照白馬探的說法,這是博物館內容易被基德鑽空子的地方。但中森警部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那其中有什麼奧妙。

  而白馬探雷厲風行的舉動,和他總是能在其他人一頭霧水的時候,就先一步了解真相的聰明,讓中森警部感到了略微的不爽。

  因此,聽到白馬探的詢問,他沉著臉,隨手喊來手下,讓白馬去和手下交流。他自己則轉身去了另一邊。

  走到一半,中森警部忽然停下腳步。

  「等等哦,我記得一周前,那個偵探小子剛回國的時候,我就已經把基德的資料全都發給他了。」

  他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道,「那為什麼,他現在還會找我要基德的案件資料呢?」

  想到這裡,中森警部的臉色霎時變了。他扭過頭,驚恐萬分地看了眼風度翩翩的白馬探,然後抬手招來第三個部下。

  「你,去盯著白馬。他有可能被基德假扮了!」

  部下:「警部,從剛才開始,你已經連續懷疑三個人了……」

  「基德是有可能假扮成任何人的!」中森警部義正言辭地說道,「你可不要小看了他!」

  第三個部下:「……是。」

  就在中森警部在那邊懷疑這懷疑那的時候,另一邊,江戶川柯南也和雪莉還是聊了起來。

  「你覺得基德有可能會扮成誰?我看情報上說他很擅長易容……干嘛?!」

  最後那句抱怨,是對著左側明目張膽作偷聽狀的服部平次說的。

  「別這麼見外,柯南君。」

  偷聽、准備來說是明聽被發現,服部平次絲毫不慫,反而十分自來熟地摟住小偵探的肩,笑嘻嘻地說道,「我不過是想來和你談談案件。如何?那邊的小姐姐,你也一起來吧?」

  雪莉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服部平次,把他那點試探柯南身份的小心思摸得透徹。

  多半是被柯南超出他這個年紀的推理能力驚到,這才迫不及待地過來試探。

  不過她也不戳破,而是悠然自得地倚著牆角,淡淡開口:「誰知道呢,目前還不知道他的變裝技術有多厲害。」

  雪莉以前接觸過兩個擅長變裝的人,那兩人中,貝爾摩德是實打實的易容高手,她制作面具起來出神入化,又極其擅長模仿他人聲音。相比之下,工藤有希子則只能易容,無法模仿聲音。

  現在還不知道,怪盜基德是像貝爾摩德那樣,還是像江戶川柯南的媽媽那樣。

  想到這裡,雪莉說道:「如果他的能力只是普通的話,我只能說他肯定會偽裝成男人進來。」

  服部平次點點頭,理解了雪莉的說法。

  按照情報,怪盜基德是個三四十歲的大叔,身材高大,若是按照日本人的平均身高來考慮,怪盜基德至少也有1米75以上了,而考慮到國際平均水平,他起碼有1米8。

  「也就是說,在這個展廳裡,身高1米75以上,年齡稍大一點的男性,都有可能成為他的目標。而這樣的人,在這裡只有幾個。」服部平次笑了兩聲,「目標很明確了呢,小姐姐。」

  沒有理服部平次的恭維,雪莉補充:「當然,這是基於上述情報真實的情況下,如果其中有任何一項是捏造的話,我就不知道了。」

  江戶川柯南認同地點了點頭,不過作為偵探,他想得總是要比別人多一層。

  「說不定基德也是這樣想的,就等著我們先入為主地自我猜忌,他再大搖大擺的跑出來偷盜寶石。」小偵探提到,「還有,基德不一定就真的會假扮成什麼人進來。」

  「嗯?是嗎……」

  雪莉百無聊賴地應了一聲,那聲音還未出口,就忽然以一個急促的停頓卡在喉嚨裡。

  江戶川柯南:「……」

  他好奇地抬眸,順著雪莉的目光看過去,恰好看到門口站著一抹熟悉的紅色倩影。

  江戶川柯南:「噗——!!!」

  小偵探這回是真的驚呆了,他萬萬沒想到怪盜基德膽子居然如此之大,居然敢偽裝成天宮八重。

  要知道這裡雖然是鈴木博物館,但雪莉和他可還在呢!基德怎麼就敢偽裝成天宮姐姐?!!

  小偵探哭笑不得地看著門口的「天宮八重」,而他身邊的雪莉,此刻早已面色鐵青地瞪著基德。

  「居然敢用Boss的臉出現……」雪莉殺氣十足的說,「那個混蛋,我一定要把他掛東京塔上暴曬三天三夜!」

  江戶川柯南:「不,你給我冷靜一點啊!」

  服部平次:「哈哈哈,這個小姐姐說話可真有趣啊。」

  這邊,三個年輕人嘮嘮叨叨地說著話。另一邊,剛才還在懷疑這懷疑那的中森警部,看到忽然出現的「天宮八重」眼睛一亮,不僅沒有懷疑,還非常開心地迎了上去。

  「天宮小姐!您終於想通了,決定來親自看守寶石了嗎?請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基德偷走您的寶物的!」

  「當、當然,我也一樣!」

  看著放下豪言壯語的中森警部和跟上來的毛利小五郎,「天宮八重」歪了歪頭,露出一個溫溫柔柔的和煦微笑。

  「那一切都交給警部了。」

  「……」

  聽到這裡,江戶川柯南和雪莉的臉都綠了,上帝啊!天宮姐姐/Boss根本不是這種溫柔小白花的人設!怪盜基德做調查的時候,難道什麼都沒有調查清楚嗎?!

  敬愛的Boss在自己面前被崩人設,雪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果斷地走上去想要戳穿基德。

  江戶川柯南急忙撲過去抱住她的胳膊:「冷靜!冷靜!你沒看到他的手嗎?他手裡還捏著東西的!」

  雪莉看過去。

  只見怪盜基德的一只手放在臉頰旁邊,做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淑女姿態,另一只手則落在身後,指尖隱隱約約能看到夾著什麼黑色的小圓球。

  忽然,雪莉的目光與怪盜基德對上。

  對方眯著眼,肆意地朝著她和柯南笑,露出兩行雪白的牙齒。

  一瞬間,江戶川柯南明白了他的計劃。急匆匆地看了眼手表,小偵探驚訝地發現,再過十幾秒,就是怪盜基德預告的時間了!

  也就是說,他壓根沒打算拿變裝蒙混過關,而是用天宮八重的身份打亂局面,讓他們來不及防備基德的攻擊。

  這不是陰謀,而是赤/裸/裸的陽謀。

  小偵探也不拉雪莉了,指著「天宮八重」放聲大喊:「快抓住他,他就是基德!」

  早有警惕的服部和白馬同時衝上去,江戶川柯南蹲下調整了一下跑鞋。反而是剛才喊得起勁的警察們一時慌了手腳,神色迷茫地站在原地看著彼此。

  怪盜基德揚起唇,高高抬起手,把手中那幾個黑色的小圓球一丟。

  閃/光/彈的光立刻把展廳照得亮如白晝。

  趁所有人都在捂眼的時候,基德迅速帶上早已准備好的眼鏡。閃身逃出偵探們的包圍圈,以極快的速度飛奔到展櫃旁。

  ——哼哼,輕松輕松!看來這裡聚集起來的這麼多偵探,也根本不值一提嘛!

  洋洋得意的怪盜正要打開玻璃展櫃,忽然,一顆黑白相間的足球穿過刺眼的光,直直地朝著他伸出的手踢過來。

  那足球飛得太快太急,基德來不及躲,手腕被狠狠地砸了一下。

  「唔……」

  他吃痛,但還是眼疾手快地奪走了紅寶石。

  「可惡,基德——!你別跑!」

  「給我站住!」

  「基德大人!你好帥!」

  雖然其中混入了園子興奮不已的呼喊,但中森警部和警察們的反應還是很快,飛快的把展廳四周出口圍住,嚴嚴實實,連一只蚊子都放不走。

  可基德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跳上了頭頂的吊燈,隔著單片眼鏡,他看到了球鞋發著光的江戶川柯南。

  不知為何,怪盜基德在此刻忽然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個男孩,日後也許會成為他強勁的對手。

  不過此刻的基德還是個初出茅廬的青澀怪盜,他沒有把這個預感放在心上,而是對下面眾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戰利品,隨後做了個紳士禮。

  「鴿血紅寶石確實已經收到了,那麼各位……」

  話未說完,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見有一絲異樣。

  只見那個身穿白大褂的茶法少女陰沉著臉,大搖大擺地走上前,彎腰,蹲下,撿起地上的一把撲克槍。

  咦?

  基德這才發現自己隨身帶著的撲克槍不見了。

  是剛才被足球踢中的時候掉出來的嗎?

  還未等他思索更多,雪莉就已經拿到了槍。她雙手平穩地高舉起,做出一個再標准不過的瞄准姿勢。

  竟是瞄准了怪盜基德的單片眼鏡!

  基德大驚失色,急忙丟下更多的煙/霧/彈試圖逃跑。但已經晚了,只聽一聲槍響,一張黑桃A從槍口/射出。


第一百零二章

  在連呼吸都無法做到的死寂中, 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

  雪莉開槍的速度太快了,怪盜基德躲避不及,只好偏了下頭躲開撲克牌, 那張棱角鋒利的黑桃A幾乎是擦著他的眼睛飛了過去,同時還擊碎了他的單片眼鏡。

  好在眼睛沒有被玻璃的碎片劃傷,怪盜基德趁此機會丟下幾枚煙/霧/彈, 借著煙霧冒出的契機飛快地跑了。

  不過此刻,展廳內已經沒有人還惦記他了。

  無論是因為基德是男人而忽略了他偽裝成女人可能性的警察, 還是雖然反應及時但還是沒抓到基德的偵探, 都張大了嘴, 吃驚地看著那位持槍的少女,臉上帶著久久回不過神來的驚愕。

  而雪莉, 不過是穩穩地端著撲克槍, 冰冷的槍口宛如一個漆黑的黑洞, 隨時都能把人吞噬進去。

  她臉上的神色淡漠而冷峻, 眼裡卻有著殺氣。

  江戶川柯南目瞪口呆,他萬萬沒想到, 雪莉居然是這麼嚴重的Boss控。哪怕看到怪盜基德用Boss的臉出現都會生氣,甚至生氣到直接持槍相向。

  可是這裡還有警察,她不管不顧地做出如此張揚的動作,是不是不太理智?

  小偵探注意到不遠處的白馬探已經轉頭盯著雪莉了, 他一只手按著臉頰, 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

  江戶川柯南眼眸一閃。

  他記得在基德出現之前, 白馬探的表現就有些奇怪。這位長期在外留學的警視總監之子, 似乎忽然對怪盜基德這個全世界的偵探都著迷的存在失去了興趣, 轉而開始關注別的事情了。

  問題是, 那是什麼?

  除了怪盜基德, 這裡還有什麼……是值得一個充滿正義感的偵探去重點關注的,甚至不惜為此忽視了基德。

  作為和白馬探性質相同的中學生偵探,江戶川柯南覺得,他似乎明白了。

  這時,服部平次從後面走過來,他大咧咧地蹲下來摟住小偵探的胳膊,湊到他身邊和他說悄悄話。

  「那個小姐姐好厲害啊。她是什麼來路?」

  江戶川柯南:「……」

  他當然不能說雪莉是黑衣組織的一員這種自爆的話,想了想,他簡單回答:「她是從海外回來的,我想她應該是在美國學了用槍吧。」

  「原來如此,在美國學過啊。」服部平次應了一聲,「怪不得她的槍法這麼准。」

  服部說這話時聲音略有些大,中森警部也聽到了。

  他擰著眉,勉強接受了這個借口。但秉著警察的責任心,中森警部還是走過去,用嚴厲的語氣開始指責雪莉。

  「聽好了,下次可千萬不能這樣做了!就算你學過用槍,沒有專業訓練的情況下,還是有很大可能失敗的!還有這個怪盜基德的武器,我們警察要拿去檢測——嗚哇?!!」

  指責的話剛說到一半,中森警部就被用力推開,踉蹌了幾步,直到被部下拉住手。

  他勉強站穩後,就看到鈴木園子越過他,跑到雪莉身前。

  「好帥啊,宮野同學!那樣漂亮的開槍姿勢我可是第一次見!」

  鈴木園子興奮地拉住雪莉的手,喊道,「你該不會是神槍手吧?」

  毛利蘭也走上來,表達了她的擔憂:「但是很危險的,就算不是真槍,萬一槍支走火了,也還是會受傷的。下次可千萬不要這麼冒險了。」

  於是,剛才面對中森警部的指責還面無表情的雪莉,此刻聽到兩位少女的擔憂和誇獎,慢悠悠地揚起唇,像是被少女們的暖意融化成一捧軟綿綿的水。

  她點點頭,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回答:「嗯,我會的。」

  中森警部:「……」

  這令人一目了然的前後對比,讓被嫌棄的中森警部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隨後警察們把怪盜基德的撲克槍收了起來,打算帶回去檢測上面是否留有指紋。不過中森警部對此不報太大希望,怪盜基德行事向來大膽,但又會在關鍵的細節上小心謹慎。就算他們把這把槍從頭到尾都檢查一遍,也不一定能找出基德的破綻。

  被怪盜基德偷走的紅寶石,後來也被發現放在博物館門口的雕像手中,上面有怪盜基德的小卡片,對方說那不是他想要的寶石,便予以歸還。

  至此,這件事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警察開始收拾殘局,從不同地方前來的中學生們則各自回家。家離得遠的,例如服部平次,被鈴木史郎安排去住了酒店,家離得近的,則是各自回了家。

  走之前,服部平次拉過江戶川柯南的手,強行在他手機裡留了號碼。劍眉星目的黑皮少年笑得張狂又瀟灑,表示隨時都歡迎江戶川柯南去大阪,到時候他會好好盡東道主之誼,款待他和雪莉的。

  江戶川柯南:「……好好好,謝謝你。你快走吧,鈴木會長的車還在那裡等你呢。」

  木著臉應付完服部,他滿是疲倦的嘆了口氣,一轉頭,又對上雪莉似笑非笑的表情。

  江戶川柯南:「干嘛?」

  「當然是在看你和你的好朋友啊。」

  這會兒的雪莉已經褪去方才在展廳的冰冷,再次變回了以前那個喜歡調笑小偵探的惡趣味女王。她抱著胸,聲音淡淡地開口:「才見這麼幾面,就收服了一個朋友。真有你的,名偵探。」

  「什麼叫做收服啊?」江戶川柯南哭笑不得地說,「服部他只是對我的推理能力感興趣……大概是覺得我的表現超出了一個7歲小學生的智力,覺得我不太對勁吧。」

  雪莉挑眉:「啊啦,這就已經開始叫服部了?」

  江戶川柯南:「……」

  他酸溜溜地反駁:「你不是也是一樣,和蘭她們就相處了幾個小時,居然就收到蘭一起去逛街的邀請。」

  他指的是剛才分別之前,三個女生黏黏膩膩的閨蜜式對話。那樣親近的交流,過去只會出現在鈴木園子和毛利蘭之間,江戶川柯南沒想到,雪莉居然也能順理成章地加入其中。

  難道這就是女生的友誼嗎?

  「你把女生都想成什麼洪水猛獸了?」雪莉輕哼一聲,「而且,我本來還在想,如果你求我的話,我就幫你和毛利牽個線。不過看你這樣,似乎並不打算更進一步啊。」

  說到這裡,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柯南。

  「???」

  聽到這話,江戶川柯南頓時有些疑惑。他下意識後退一步,上下打量著雪莉,「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

  這個無時無刻不在拿他取樂的家伙,居然主動提出幫忙?

  江戶川柯南敏銳地感覺到其中有詐。

  雪莉從他未掩飾好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想法,好整以暇地勾起唇,輕巧開口道:「沒辦法啊,誰讓你是組織裡唯二和我年紀差不多的人呢。如果毛利被別的什麼家伙騙走了,導致你心灰意冷退出組織,我可就沒得玩了。」

  「而且……就算是我,也是渴望同齡玩伴的啊。」

  雪莉說話的時候,聲音是輕飄飄的,眼神卻很認真地注視著柯南。她難得露出這樣認真又寂寥的模樣,如此反差,會讓任何看到的人都忍不住相信她。

  然而,江戶川柯南只是又後退了幾步,隨後果斷丟出一句:「你騙鬼啊!」

  這家伙明明是組織裡過得最輕松的那個!既不參與權謀,也不必擔心什麼時候會被組織利用,成為組織的墊腳石。她需要做的,不過是每天在實驗室裡開發藥物,累了可以去見自己的親姐姐,困了還能去找天宮姐姐。

  家庭美滿,工作環境舒適,還有Boss無條件的寵愛,與琴酒先生那種累死累活的組織勞模相比,雪莉簡直就是人生贏家好嘛!

  雪莉顯然也聽明白了江戶川柯南的吐槽。

  相比組織裡的其他人,她的生活過於輕松了,甚至沒有遇到過挫折。仿佛有一只手在無形中幫她掃去一切阻礙,讓組織的陰暗面影響不到她。

  雪莉很清楚那只手的主人是誰。

  是天宮八重。

  如果不是Boss的關照,想必她在組織中的生活,會比現在要艱難。

  況且,Boss給了她許多關照,卻從不在她面前提及那些。只讓她一心一意地做著自己喜歡的實驗,這樣貼心又關愛下屬的好上司,誰不喜歡呢?

  事到如今,雪莉已經能夠理解琴酒對組織那瘋犬一般的忠誠了。

  就是換成她自己,在看到對組織和Boss不利的東西時,也會感到極大的憤怒,就像方才看到基德那樣。

  在不知不覺中,雪莉已經對黑衣組織產生了歸屬感。似乎一想到組織,就會讓她聯想到家。

  想到這裡,她心情很好地站起身,聽到小偵探的吐槽時輕松一笑,甩手表示無奈:「暴露了?」

  江戶川柯南:「我就知道你沒有那麼簡單。」

  雪莉回以淡淡的笑意:「多謝誇獎。」

  江戶川柯南:可惡啊!

  再次被雪莉用言語打倒,小偵探氣惱地鼓起臉頰,半是賭氣半是抱怨地說:「你也就仗著天宮姐姐喜歡你……算了,蘭的事情先放一邊,我有話要對你說。」

  雪莉微微側頭。

  她神色未變,但注意力已經落到江戶川柯南身上了。

  見狀,小偵探悄悄往後看了幾眼,他們距離鈴木博物館已經很遠了,周圍靜悄悄的,只能聽到蚊蟲的鳴叫聲。

  他詢問:「你還記得白馬探對波本哥哥的關注嗎?」

  「果然,你也在好奇。」雪莉微微頷首,說道,「那是怎麼回事?白馬應該是剛剛回國,怎麼會忽然在意起了波本?」

  小偵探沉默不語。

  他大概能猜到這是為什麼。

  作為警視總監的兒子,白馬探在他日常生活中,總是能接觸到一些重要的情報,也許他就是從父親那邊看到過波本的資料。

  就是不知道,白馬探到底發現了多少。

  ……

  白馬探坐上自家的車。

  他脫下西裝,只著一件輕薄的襯衫。盡管沒有阻止基德,這位總是傲氣的小少爺卻並不懊惱,相反,他的臉上還帶著一抹奇異的微笑。

  他用手撐著車窗,對前車的管家婆婆說:「開車吧。」

  管家注意到他的興奮:「有什麼在意嗎?」

  「當然。」

  白馬探看了眼鈴木博物館,「那裡面,發生了一些讓我很感興趣的事。」

  管家:「莫非是怪盜基德?」

  「基德只是其中一個。」

  白馬探翹起一條腿,雙手交疊放在大腿上,他淡淡道,「更重要的是,另一個人。」

  管家好奇側目。

  白馬探這會兒卻不再說話了,他沉默下來,開始回想自己幾年前曾不小心在父親的書房看到過的那份文件。

  白馬探的父親,是警視廳的警視總監,稱得上是整個日本官最大的警察,幾乎所有重要的文件都要在他手上轉一圈,才能予以執行。

  白馬探是小輩,暫且無權過目父親的文書。但他曾經在父親收拾書桌不小心漏出來的檔案裡,看到過一張清秀的臉。

  後來白馬探知道了那是警察廳的熟人給父親的機密文件,是關於警察廳公安部派遣到某個神秘國際犯罪組織的臥底的身份,整個警視廳也只有父親看過。於是小少爺放棄了追問,把那次意外當做一個秘密藏在心底。

  直到今天,他在鈴木博物館中再次見到那張臉。

  安室透。

  白馬探的記憶力很好,他清楚地記得那份機密文件上男人的名字並非是這個。再結合男人跟隨著的那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白馬探覺得,他應該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謎題。

  「先不回英國了,婆婆。」

  小少年向後一靠,悠閑自在地開口道,「在這裡,我還有一些想要調查的事情。」


第一百零三章

  江戶川柯南和雪莉在博物館發生的事情, 很快便傳到天宮八重耳中。

  那時她正斜靠著餐廳的椅子,用手肘撐著臉頰,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

  這裡是一個環境雅致的高級餐廳,出於商貿大樓的最高層, 碩大的落地窗覆蓋了餐廳四周, 將整個東京的夜景都收入其中,只要坐在靠窗的位置, 稍一轉頭, 就能看到黑夜中星星點點的美麗。

  就在偵探和警察們為了守護寶石,努力和基德鬥智鬥勇的時候, 寶石的擁有者本人,卻是找了一家高級餐廳, 和部下一起享用晚餐。

  就這點來看, 她的確如服部平次說的那樣心大。

  安室透收起手機, 把基德消失後的進程告訴天宮八重:「……寶石平安無事, 現在由搜查二課帶回去, 等檢測後確認寶石沒有被怪盜基德偷換, 二課就會歸還。」

  天宮八重神色淡淡地切開一塊肉:「我知道了。」

  她並沒有為博物館中發生的事情流露出驚訝、擔心或慶幸等情緒,比起鴿血紅寶石, 她更關心的是——

  「聽說他和大阪警本部部長的兒子成了朋友,挺好的,就讓他去吧。」

  安室透驚訝:「真的可以嗎?和警察走得太近, 說不定組織會有暴露的風險。」

  天宮八重:「……」

  雖然但是,你不也是個警察?

  沒想到安室透居然會說出別和警察走得太近這種話, 天宮八重深深地看了眼他, 隨後揚起一抹笑容:「不要緊, 小孩子嘛, 總不能一直在大人的監護下生活,他能交到新朋友,那也是他的能力。而且——」

  頓了頓,她繼續道:「而且就像硬幣的正反兩面,有利就有弊。柯南和警察走得近,的確會有暴露的風險,但換個角度來思考,如果未來有需要,那位大阪警本部部長的兒子,也能成為我們敲開大阪的敲門磚。」

  她說這話時語氣平靜至極,仿佛在她眼裡,大阪那樣一個不比東京小的關西大都市,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意操縱的小城鎮。只要她願意,就能隨時掌控城市的一舉一動。

  安室透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即使面對這樣狂妄的反派發言,身為公安警察的安室透,卻沒有半點防範和警戒。

  他打從心底相信天宮八重不會做出真正過火的行為。

  於是他放下手機,繼續道:「柯南君還說,有個叫做白馬探的偵探,似乎對Boss的身份產生了好奇心。我們是否要做出對策?」

  「哦?」

  聽到這裡,天宮八重總算是露出了幾分感興趣的表情。她放下刀叉,輕聲詢問,「契機是什麼?」

  安室透搖了搖頭:「柯南君沒有說。他只說等一會兒回來,親自告訴Boss。」

  天宮八重欣然道:「看來他已經有答案了。」

  說實在的,她就喜歡這樣會自己思考的部下,她不需要費太多精力,他們就能自己解決問題了。

  僅從江戶川柯南留下的幾句話,天宮八重就能大致猜出,白馬探發現的異樣來源於安室透。

  一方面,白馬探是警視總監的兒子,屬於警二代,與安室透的身份有一定重疊。另一方面,天宮八重回來的這一年裡,幾經提拔了安室透,從最初的秘密主義者,到現在轉變為組織裡炙手可熱的高層。

  雖然他看起來總是一副溫順乖巧的小綿羊模樣,但那是對內,對待外人,他還是相當有威懾力的。

  如果說有什麼事情連安室透都不能告知,那就只有與安室透本人相關的情報了。

  天宮八重瞥了眼面前還一無所知的黑皮青年。

  對方正在喝著紅茶,一雙清澈的灰藍眼睛落在略顯曖昧的暖色燈光下,似乎染上了幾分模糊的色彩,虹膜變得愈發透明。一眼看去,那雙眼睛竟是在熠熠閃光。

  天宮八重忽然勾起唇:「真麻煩啊。」

  她的聲音很輕,連安室透也只聽了個大概,純情的公安小警察迷茫抬頭:「Boss?」

  「沒事。」

  天宮八重搖了搖頭,隱去了後半句話。於是這句沒有主語的話語落在安室透耳中,就像是在抱怨外界接踵而來的麻煩,而不是針對某個人。

  他極為貼心地提出:「如果有什麼在意的事請跟我說。我會盡力為您分憂的。」

  然而,面對安室透的好意,天宮八重只是認真地看了他一眼,眸光慢慢加深,隨後側頭看向窗外,輕聲重復了句:「真麻煩啊。」

  ——這種純粹而真實的熱情,真是「麻煩」啊。

  ……

  第二天。

  天宮八重從歸來的小偵探那裡得知了全部,正如江戶川柯南猜想的那樣,白馬探應該是認識安室透的臉,知曉他公安警察的身份,這才會對組織的存在起疑。

  天宮八重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隨後她起身,單獨一人去了趟御柱塔。

  自從和綠之王正式宣戰後,她還一次都沒有去見老師,這次總算是找到了機會。走進御柱塔後,天宮八重先把組織最近的動向說了一遍,而後把話題轉到了警視廳。

  如今在東京各大政府機關的高層中,黑衣組織都已經不再是秘密。畢竟天宮八重和綠之王的對決鬧得很大,無論她做得多麼掩人耳目,也還是逃不過那些人的眼睛。

  為防止他們與組織打架,國常路大覺干脆通過官方手段承認了黑衣組織。

  根據國常路大覺發布的手諭,黑衣組織正式被官方認證,成為獨立於王權者和政府機關的一個特殊機構,不會受到任何單位掌控,就連御柱塔也無權越過天宮八重直接操縱。唯一有權利控制它的,只有黑衣組織的Boss。

  這等於是給了天宮八重極大的權力。

  若是哪一天她意識到人的能力是有極限的,決定超越人類,不做人了,那麼整個東京都會被她攪得天翻地覆,而沒有人有權力阻止她。

  這樣不可思議的授權,直接遭到了包括首相在內的許多政客反對。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盡管有一大半政客提出反對,還有另一半政客提出了支持。

  工於心計的首相看到支持者中甚至有他的好幾個心腹,一時陷入了混亂。

  後來他才知道,早在幾十年前,黑衣組織就在前任Boss烏丸蓮耶的先見之明下,把四五個自己人安排進了議會。經過這麼多年,他們多半都在政府中拿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職,雖然一個兩個的看起來不怎麼起眼,可要是同時運作起來,也能讓政府陷入停擺的危機。

  由於隱藏得極深,首相甚至找不到組織安排的臥底到底是誰。

  不得已,他只能選擇忍讓。

  而更讓首相吃驚的是,就連他過去一直看不爽的宗像禮司,也為黑衣組織的正式化提供了便利。

  這就大大超出了他預期。

  雖然首相一直不喜歡Scepter 4,認為宗像禮司這位青之王的存在會削弱他的威嚴——尤其是近期異能犯罪者事件頻發,Scepter 4解決的案子越多,政府的面子就越低。這樣面上無光的發展,讓首相感到很不滿。

  可他沒想到,恪守規則的青之王,居然會同意黑衣組織那種明顯是違反規則的組織正式化。

  對此,宗像禮司只給了一個回復。

  「我想,在看過那個組織應對綠之氏族的手段後,無論多麼愚鈍的人,都不會認為他們是違反規則的不正當組織。相反,他們正是在維護社會秩序的前提下,才會做出那樣精准又高效的計劃。如果換成您,能夠在不損失更多人力物力的前提下,解決綠之氏族嗎?」

  首相:「……」

  宗像禮司說這話時禮貌而恭敬,首相聽上去卻覺得對方是在嘲笑自己無能。

  但他的確做不了更多,也改變不了什麼,議會中支持和反對的聲音本就五五開,幾位重要的王權者也表達了支持,首相和他的團隊就是在怎麼堅持,也無法改變所有人的意見。

  最終,這個決定就這樣確定下來了。而警視廳的白馬警視總監,秉持的則是老狐狸般的中立做派,不支持也不反對,他樂於看到黑衣組織幫他們解決難題,卻也不會提供超出規定的幫助。

  「白馬的兒子?」

  國常路大覺聽到這個名字時擰起眉,注視著天宮八重的眼神帶了幾分微妙的失望,「我應該早就告訴你了,只要不做的太過火,警視廳就是你的同伴。現在,你居然需要為一個15歲的小屁孩來麻煩我?」

  「不,你誤會了,老師。」

  天宮八重輕描淡寫地勾起唇。她當然知道警視廳對她的中立態度,小偵探不了解政府機關內部復雜的博弈,這才顯得焦急,天宮八重卻不會擔心太多。

  她垂下眸,聲音淡淡地開口:「我前來,並不是為了這點小事的。我只不過想要跟你討要一個人。」

  國常路大覺看了眼她。

  而後,他聽到天宮八重說出了那個名字。

  「我想要的,是比水流。」

  「……」

  國常路大覺沉默了很久,緩緩抬手撫平衣袖上的褶皺。

  他閉上眼:「理由?」

  天宮八重:「我想要他加入我的組織。」


第一百零四章

  從未有人說過這樣的話。

  把已經關押起來的王權者再度請出來, 還是連續和兩位王權者交惡、在東京市內犯下多重犯罪的比水流,這樣的想法,哪怕是放在國常路大覺這位高高在上的黃金之王身上, 也顯得極為不正常。

  然而此刻, 天宮八重卻說, 她要比水流。

  國常路大覺抬起眼,頗為認真地看了看自己年輕貌美的得意弟子, 一時沒有給出回答。

  他在思索天宮八重這句話真正的含義, 作為老師, 國常路大覺很清楚,學生從不會做無用功。她是第一個決定對比水流痛下殺手的人, 也是第一個不顧王權者的情面將他抓捕歸案的人,既然當初花費了那麼多心思, 又為何要在不久後的今天,提出將他保釋出來呢?

  似乎察覺到了國常路大覺的疑問, 天宮八重好整以暇地交換了一下交疊的雙腿。她看著早已花白了頭發的老師,補充道:「我不是想要他這個人,而是想要他的手裡的東西,也就是Jungle。」

  國常路大覺微微側頭:「綠之氏族的社交軟件?」

  天宮八重微笑:「不錯。」

  俗話說得好,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綠之氏族確實已經被打敗了,他們最關鍵的王和三位臣子都被關押在御柱塔, 由黃金之王親自看守, 再無逃脫的機會。可他們擁有的東西還在,還沒有徹底消失。

  天宮八重覺得, 與其讓那些數以萬計的Jungle用戶隨著氏族消亡, 走上街頭肆意妄為, 不如想個辦法把他們重新聚集起來,自上而下的進行管理。

  而比水流,無疑是那個最合適的人選。

  他當了那麼多年的綠之王,哪怕如今身陷囹圄,對自己的氏族依然有著強大的領導力。

  「老師也不必擔心他會再次謀反,我和比水流對弈半年,他並不是會拋棄家人不顧的冷血動物,只需要對他那三個珍視的家人施以小計,就能讓他安安心心地做自己分內之事。」

  至於灰之王……

  「磐舟天雞的話,老師還是想辦法讓他放棄王權之力比較好。」

  天宮八重喝了口茶,解釋道,「綠之氏族的強大不僅在於比水流一人。論戰力,比水流固然是可以和周防尊比肩的王權者,但那不代表他就是無敵的,真正可怕的是綠之王與灰之王同時聯手。」

  他們兩人一個有著絕對的防御,一個又有著瞬時極強的爆發力,兩兩聯手,恐怕就是讓周防尊和宗像禮司共同迎戰,也只能勉強打個平手。

  就連天宮八重,也是把他們分散開來,才逐個擊破。

  所以,要讓比水流重新接管他的氏族,就必須廢了磐舟天雞這個不安定因素。

  「你考慮得如此周全,看來並非是臨時起意了。」

  國常路大覺看著天宮八重:「如果是以前的你,絕不會願意回到王權者的世界中來,只想做一個散漫的黑手黨首領。是什麼讓你忽然改變了想法?」

  「老師還好意思說?!」

  天宮八重抱怨地瞪了國常路大覺一眼,「到底是誰把我駕到那麼高的位置上去的啊!」

  國常路大覺通過官方手段承認黑衣組織的行為,給天宮八重樹立了太多敵人。她就像一個孤苦伶仃的靶子,莫名其妙地就被掛了出去,什麼都沒做,就接受到了反對者的怒火和目光。

  而這,都要歸功於國常路大覺對黑衣組織的任命。

  原本她只要在黑暗處安心地做一個組織首領就好了,不摻和政壇(雖然組織在其中有安插間諜),也不進入王權者的世界(雖然天宮八重和多位王私交極好)。她會用自己的方法,守護東京這座城市。

  卻不曾想,國常路大覺把她以及黑衣組織的存在,直接公開了出去。

  這可還行?!

  雖然只是對著各個政府機關的最高層,黑衣組織在民眾中仍是個謎。可真正管理這個城市,管理這個國家的,正是那些政府機關的高層,他們要是擔心黑衣組織合法化後對他們的存在產生衝擊,指不定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呢!

  這不,那位頤指氣使的首相,這會兒已經盯上組織了。

  哪有人這麼坑自己學生的!

  天宮八重氣鼓鼓地想著。當然了,她也不是打掉牙齒和血吞的性格,絕不會坐著等吃虧,她便直接找到國常路大覺,要求把比水流放出來。

  見國常路大覺似乎有所遲疑,她勾起了唇,神態自若地開口:「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但是老師,看在我把失蹤多年的灰之王也一並抓了回來的份上,僅僅把比水流放出來,真的有那麼難嗎?如果我們沒有發現灰之王的存在,說不定等到以後,我們會在他手裡吃好大一個虧呢!」

  這句話就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天宮八重彎著唇,刻意強調了自己的功績,連抿著唇的動作都帶著理所當然的任性,就像過年時向長輩討要壓歲錢的孩子一般自然。

  面對學生難得一見的請求,國常路大覺當然不會拒絕。

  他閉上眼:「既然如此——」

  此話一出,便是同意了。

  隨後,天宮八重要去關押室見一見比水流。離開前,國常路大覺喊住了她。

  「灰之王的事情,我和你的想法一樣。就在幾天前,他已經在我的看管下卸下了王的身份,如今只作為綠之氏族一名普普通通的族人存在。」國常路大覺頓了頓,又說道,「關於灰之王離開後留出的空位,你有什麼提議嗎?」

  天宮八重:「……」

  她想了想,皺起眉,斟酌著語氣說道:「我心裡的確有一個完美的人選,但是老師,你該不會也認為……」

  聽到這裡,國常路大覺微微頷首道:「他在地下等你。」

  天宮八重流露出了然的神色。

  她離開黃金之王的房間,走進電梯,一直來到最底層,順著走道走向最裡面的房間。

  有一位體態富裕的中年男人泰然自若地坐在沙發中,依舊是端著酒杯細細品味,悠閑自在得好像在南邊小島度假。

  盡管如此,天宮八重還是察覺到了摯友身上微弱的變化,她眉頭一松,竟是下意識松了口氣:「太好了!」

  烏丸蓮耶波瀾不驚地掀起眼皮:「緊張什麼?」

  「我只是感慨你終於不用死了。」天宮八重笑道,「總算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了。」

  「哪有什麼好方向。」烏丸蓮耶抿了口酒,笑道,「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稱心如意的事情,無非是在主動和被動之間做出選擇罷了。」

  天宮八重挑眉:「人生格言?」

  烏丸蓮耶舉了舉手中的酒杯,而後說道:「不,只是一個追逐幻影之人的喃喃自語。」

  說完,他抬眸,與幽禁室對面的紅發姑娘對上視線。

  兩人靜靜地看著彼此,同時揚起了唇,相視一笑。

  天宮八重開口:「不論如何,你成為了新的灰之王。這意味著老師不再處決你,我也可以放心了。」

  是的,新的灰之王。

  烏丸蓮耶有著出色的大腦,睿智果敢的判斷力,以及統領龐大組織的掌控力,不論從哪方面看,他都是一等一的人才。若不是因為走上了反派的道路,必然是要被政府重用的。

  更別提他還是國常路大覺的親傳弟子,於情於理,他活著都比死亡更有價值。

  如今天宮八重繼承了他的黑衣組織,王權者這邊恰好又空出來一個位置,經過綜合考量後,國常路大覺決定讓烏丸蓮耶去接觸德累斯頓石板。要是能就此成為新任王權者,就是雙贏的好事。

  所幸,他成功了。

  就如同身份互換,曾經被授命成為王權者的少女接管了幼馴染的黑手黨組織,而失去了組織的幼馴染,則在機緣巧合之下成為王權者。可以說,命運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本應有的軌跡上來。

  如今,這位新上任的灰之王不允許走出御柱塔,也不允許發展自己的氏族,但他獲得了在塔內行走的自由,原本落在頭上的死刑也被撤銷。

  這讓天宮八重感到由衷的欣慰。

  她坐下來,與好友開始了閑聊。她不想去找比水流了。在朋友面前,小鮮肉又算得了什麼。

  烏丸蓮耶聽說了黑衣組織被抬到明面上的事,不禁嘆息:「你被老師坑了。」

  天宮八重惡狠狠地皺眉:「我知道。」

  她當然知道,國常路大覺這麼做,可不就是為了逼她參與進王權者的世俗中來嗎?她過去片葉不沾身的行事方式,經此之後是無法做到了。

  不過,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天宮八重笑吟吟道:「所以,我才要放出比水流啊。」

  烏丸蓮耶停頓了一下,隨後也跟著笑了起來。

  「為了維系表面的和平,拋出更具危險性的誘餌,好讓黑衣組織隱下去。很好,你做得很對。」

  烏丸蓮耶把酒杯放到嘴邊,嗅著紅酒的醇香,輕聲笑道:「只不過,那位可憐兮兮的首相先生,可是要嚇個半死了。」

  首相先生的確嚇壞了。

  從秘書那裡聽說黃金之王要把比水流放出來,他嚇得臉色蒼白,趕忙從椅子上站起,在房間裡焦急地踱步。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御前怎麼忽然腦子抽風,把綠之王又放出來了?!他難道不知道他有多危險嗎?」

  秘書低垂著頭,默不作聲。

  首相先生也不是為了從秘書那裡問來答案,他一邊掰著手指細數綠之王以前做的惡,一邊來回走了好幾圈,忽然停下腳步,化身桌面清理大師,把桌子上堆疊著的文書全部掃到地上。

  他注視著那亂成一團的地面,氣惱道:「有什麼辦法能阻止御前?」

  秘書遲疑:「青之王?」

  「這不行!」

  首相果斷否決了這個答案,「宗像禮司明面上的身份是政府公務員,他要是表現得太突出,我就會遭到民眾的質疑!你明白嗎!」

  秘書沉默片刻,又提議:「赤之王?」

  「呵!」

  這一回,首相否決得更快了,「那個只會暴力的男人從來不關心國家大事,明明有著那樣讓人羨慕的力量……再說了,他自身就是一個定/時/炸/彈,萬一不小心爆炸了,那就是又一個迦具都隕坑。在我的任期內決不能發生這種事!」

  接連排除了兩位王,秘書也無法了。他只好給出最後一個名字:「黑衣組織的Boss?」

  首相一愣。

  是啊,他怎麼就沒想到!黑衣組織的Boss既然是御前親自任命的,就一定在御前面前說得上話!

  「好主意,快去把她召見過來,我要請她吃頓晚飯。」

  「可是……她會接受嗎?」秘書猶豫道,「您在之前的會議上,可是堅持反對她的組織啊。」

  首相:「……」

  首相頓時面如死灰。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為了防止黑衣組織的勢力擴大,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對他們。說不定這件事早就傳入那個神秘的女性Boss耳中了,誰能想到,如今他竟然會有求於她。

  秘書忐忑地提議:「不如……您給她一點利益?至少不要像以前那樣針對了。」

  首相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點頭。

  「你去找白馬警視總監,讓他幫我牽個線,我要和黑衣組織的Boss吃一頓飯。」

  ……

  「哦,探。」

  此刻,正在被首相念叨的白馬警視總監,看到自家兒子推門進來,抬手喊了一聲。

  「聽管家說你打算留在日本了,是遇到有意思的案子了嗎?」

  「是的。」

  白馬探勾了勾唇,從手中捏著的文件夾中拿出了一根黑色的頭發。

  白馬警視總監看了一眼:「這個是……?」

  「是怪盜基德掉下來的頭發。」白馬探用手檢測了一下頭發的長度,笑了起來,「我根據這根頭發的分析數據,與數據庫裡的進行對比,最終得出與怪盜基德數據相似的人。」

  白馬警視總監對兒子擅自調動警力一事不怎麼在意,只是歪了歪頭,相當開明地詢問:「你找到他了?」

  「不錯。」

  棕發的小少爺揚了揚手中的文件夾,笑道,「過幾天,我就會轉學去江古田中學,會一會那位『怪盜基德』。」


第一百零五章

  與幼馴染見完面後, 天宮八重總算是還記得她來御柱塔的目的。

  比水流的房間在另一層。

  這倒是很符合常理,雖然這棟像征著威嚴的御柱塔擁有許多關押囚犯的地方,但等級最高的只有少部分, 而其中, 有一層已經被過去的黑衣組織Boss所占領。

  出於安全考慮,也為了不讓綠之王和黑衣組織前任Boss見面後鬧出更大的動靜,他們把綠之氏族四人, 加上那只能歌善舞的鸚鵡一起丟去了別處。

  在見到比水流之前,天宮八重萬萬沒想到, 這群人的待遇居然如此之好。

  御芍神紫懶洋洋地靠著,拿著黃金氏族配備給他的終端觀看最新的美妝視頻,五條須久那頭戴NERvGear躺在床上, 已經進入SAO玩耍了。磐舟天雞系著一條圍裙, 一邊哼著已經過時了的老歌,一邊在櫥櫃前做飯, 看起來對自己失去王的身份接受良好。

  至於綠之王本人, 則是坐在輪椅中, 安安靜靜地看著電腦。

  聽到電子門開啟的聲音,只有他和磐舟天雞不緊不慢地抬眼, 看了眼門外。比水流默不作聲地朝她點了點頭, 磐舟天雞則是舉起手中的飯勺:「喲,來了啊。我正在做麻婆豆腐,你要不要一起來吃啊?」

  天宮八重:「……」

  這充滿家庭氛圍的一幕,讓天宮八重覺得他們好像根本沒被逮捕, 仍生活在他們位於地下水道的家裡。

  她忍了忍心中的笑意, 搖頭拒絕:「不了, 我是來通知你們一件事的。」

  磐舟天雞面露惋惜:「現在的小姑娘可真是冷淡啊, 大叔我好不容易做了這麼一頓中華料理。」

  比水流微微側頭:「有什麼事?」

  見他直接進入正題,天宮八重也不含糊,開口便把自己的目的說了。

  一聽她要把綠之氏族納入黑衣組織中來,除了還在游戲中的五條須久那,御芍神紫、磐舟天雞,甚至是比水流,都不禁流露出驚訝的表情。

  磐舟天雞慢慢收斂眼中的慈祥:「也許你還記得,一周前我們還是敵人?」

  天宮八重微笑著點頭:「我當然記得。但是,這就像是硬幣的正反面,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你的意思是,我們綠之氏族對你有利?」御芍神紫放下手機,「這可真是令人驚訝。我以為你身邊的小野獸們就夠用了呢。」

  他指的是中島敦和藥研,顯然,他還對自己被那兩人打倒的事情念念不忘。

  只不過,他的用語聽上去有些奇怪。

  天宮八重偏了偏頭,沒有理會他那句小野獸的說法,而是把問題拋給了沉默的比水流:「我會放你們自由,讓你們可以走出御柱塔,自由生活——不過繼續住到下水道下面是不允許的。我會給你們找個漂亮的房子,靠近海,一開窗就能看到景觀公園,環境優美,行程便利,你們大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著。但是作為交換,你的Jungle也要為我所用。」

  聽到這話,御芍神紫和磐舟天雞皆露出吃驚的表情,他們沒想到天宮八重胃口居然如此之大,竟是打算直接吞下Jungle。

  而比水流,則是低下頭,仔細思索了一番,才做出回答:「你的組織成為焦點了嗎?」

  天宮八重立刻揚起唇。

  不愧是綠之王,和他對話就是舒服!

  他沒有在意天宮八重的後半句話,而是把重點放到了前半句話上。

  放他們出去生活。

  綠之氏族如今在東京政府高層裡,已經算得上臭名昭著了。要是把他們放出去,就勢必引起許多政府機構的反感和抵觸,同時也會有大批眼線開始密切地盯著他們。

  這就能引開原本落在黑衣組織身上的關注。

  比水流很快就想通了這點,抬頭詢問:「你就不怕我反悔嗎?」

  天宮八重聳肩:「你不會做的。」

  這倒是。

  比水流松開雙眉,以對方考慮周全的性格來看,他們被放出去之前,她定會在御芍神紫等人身上留下「枷鎖」。無論是毒藥還是項圈,總之,是用來限制自己的東西。

  而同時,她也不需要自己為她做太多事情。綠之氏族這個名號抬出去,就足夠威懾政府內那一部分人了。

  要吃下整個Jungle,花費的功夫可不小。但如果只是把綠之氏族放出去,就能輕而易舉地為黑衣組織消解難題。天宮八重丟出一個聽上去天馬行空的計劃給她的老師,實際上卻只打算借力打力。

  至於利用Jungle這件事——

  天宮八重想要看到的,是因綠組倒台而四散開來的Jungle用戶重新聚到一起,變成有秩序的人,而不是街頭暴徒。比水流出去後,無論用意是什麼,只要他拿出綠王的名號重新召集大家,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在替天宮八重做事了。

  可以說,她的這個想法是一舉兩得,只需要做一件事,就能獲得皆大歡喜的結局。

  可這樣的想法,一般人恐怕難以做到。要知道就在不久前,黑衣組織和綠之氏族還是敵對狀態,如今她卻能大大方方地走過來尋求合作,甚至懶得抬出戰勝者的姿態,而是以一個平和的態度與他交流。

  「看來我只有同意這一條路了?」

  「流?」

  在同伴驚訝的呼喊中,比水流點了頭。

  輕松悠閑地在外面生活,與繼續關押在御柱塔內永不見天日,到底哪個選項更好,所有人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能告訴我最後一個問題嗎?」他詢問,「為難你的人到底是誰?」

  天宮八重微微一笑:「不過是永田町的那群人罷了。」

  永田町位於東京都的千代田區,素來是日本政治單位最密集的地方。她這麼說,比水流就明白了,多半是首相和議會從中搗鬼。

  也難怪天宮八重要找到他,她不想讓黑衣組織過多地插手政界,只打算當一個隱在背後的神秘機構。要是因此和首相撕破了臉,以她的後台來看,首相定然在她手上討不到好,可那也會給她樹立更多的敵人。

  如今這個做法,不僅不會樹立敵人,還能引得首相化干戈為玉帛,主動求助與她。

  真是高明。

  想到這裡,比水流垂下眸:「先是王權者,再是議會。你還真是越來越會給自己找敵人了呢。」

  天宮八重卻只是做出一副長輩看晚輩的姿態,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對面的綠發青年,笑著摸了一下他的頭:「只怕那位首相先生,很快也會成為你的敵人了。」

  「……」比水流停頓了片刻,啞著聲音道,「原來如此,這就是沒有永遠的敵人嗎?謝謝你,我學到了。」

  天宮八重笑著恭維:「能被你這樣說,我很榮幸。」

  說罷,她轉身離去了。

  直到那扇門重新關上,比水流這才轉頭,對自己的兩個族人解釋了他與天宮八重方才那謎語人一般的對話。

  聽明白了的御芍神紫若有所思:「居然能這麼快就想出對策方案,真是可怕呢。」

  要換成一般人,在有黃金之王和赤青兩王的鼎力支持下,指不定得飄到什麼地方去呢。

  然而,她卻依舊保持了冷靜,果斷決定抽離其中,甚至順手利用了她過去的手下敗將。這番聰慧與定力,著實讓御芍神紫佩服。

  磐舟天雞的關注點則在另一個地方:「流,你的耳朵,是不是有點紅?」

  比水流:「……」

  御芍神紫:「???」

  比水流飛快回答:「沒有。你看錯了。」

  「不,絕對有的吧!紫你也看到了!」磐舟天雞一下子跳了起來,差點把灶台上的麻婆豆腐打翻,「流,別告訴我你對她……不,流也到了這個年紀啊。」

  在極度的驚訝後又迅速冷靜下來,磐舟天雞用手摸了摸下巴,一副過來人的老道表情分析道:「這就是年輕人之間的戀愛嗎?流從小就生活在地下,一直沒有見過異性,而那位黑衣組織的Boss又是個十足的美人,嗯嗯,我懂的。」

  「不,你不懂。」比水流認真地反駁,「我只是覺得她觸碰的感覺很新奇,這不是戀愛。一定要說的話,應該是像媽媽一樣的。」

  磐舟天雞大驚:「你居然有戀母情結!」

  比水流:「我沒……」

  御芍神紫面不改色地補刀:「畢竟流的生活中只有磐先生這一個大人嘛。」

  比水流:「所以說……」

  「喂喂喂,大叔我怎麼不能算媽媽了?你們不知道現在男媽媽也是個很火的概念嗎!」

  「可是,男媽媽這個單詞從生物學角度來看就不合理,而且聽上去很不對勁∼」

  「不要用你奇怪的成人思維來思考這個問題啊!」

  ……

  御柱塔內吵吵鬧鬧。

  塔外,天宮八重獨自一人在回家的路上。

  今日前來,她沒有讓組織裡任何一人陪她,只開著一輛普通的車子過來。半路上,她忽然注意到前方有位抱著裝滿文件的紙箱的男人,正晃晃悠悠地走到紅綠燈路口來。

  男人手中紙箱裝的東西太多了,有長度一米的尺子,大小不一的地球儀和簡易小黑板,以及許多厚厚的教科書,幾乎把他整張臉都遮住。

  即使抱著這麼多東西,對方行走時腳步也很穩健,只不過那些東西遮擋了他的視線,讓他沒注意腳下的台階。

  一腳踩空,他連人帶箱地摔倒了地上。

  紙箱中的書籍和教書用具頓時散落一地。

  天宮八重本不打算去管,但男人恰好摔在了她車子的前面,周圍又安安靜靜的,沒有多少行人。為了讓男人盡快離開,她還是走下車,上前詢問。

  「你沒事吧?」

  她彎腰,撿起地上一本教材幫他放回箱子裡。

  「謝謝。」

  男人禮貌地道謝,他顯然也注意到自己摔在對方車前,擋了她的路。男人頓時有些歉意:「對不起,今天負責管理辦公室的學生沒來幫忙,我只能一個人把這些東西送過去了,我女兒馬上就過來。謝謝您的幫助。」

  天宮八重彎了彎眸:「哪裡。」

  反正她已經下車了,干脆幫人幫到底。說著,她把甩出去的地球儀撿起來,把球重新放到架子上,而後抬頭,把它遞給男人。

  就在這一剎那,她看到男人抬起時的臉,臉上的笑意頓時收斂起來。

  這個人,不就是……

  「爸爸!」

  身後傳來女孩清脆的呼喚聲,一個穿著黑白校服的棕發女孩跑了過來,注意到眼前這一幕關切道:「沒事吧,你怎麼摔倒了?謝謝你,大姐姐……你是媽媽的親戚?」

  「什麼?」

  那個摔倒的男人也終於認真地看向天宮八重,面露訝異:「你是撫子的……」

  天宮八重抿了抿唇。

  看著身邊的木之本櫻,她終究是不願意在孩子面前露出嫌棄的表情,於是她把手中的地球儀放下,輕聲道:「初次見面,木之本藤隆。」


第一百零六章

  「請用這個。」

  「謝謝。」

  對面, 面容甜美的棕發女孩小心翼翼地端著一杯熱茶過來,天宮八重禮貌地笑了一聲,接過木之本櫻遞過來的杯子。

  為了防止燙手, 木之本櫻還貼心地在杯壁套上一圈硅膠握把,方便她拿著。僅僅是這樣一個不易察覺的細節,就能看出女孩家教之好。

  送完水後, 木之本櫻抿起唇, 衝著她靦腆一笑, 而後轉身走進廚房, 去幫正在下廚的木之本藤隆的忙了。

  看著這對忙碌中的父女,天宮八重交疊雙腿, 在沙發上換了個更加端正的姿勢。

  她此刻正身處木之本藤隆的家。

  昨天,她在從御柱塔回來的路上,無意間遇到了跌倒的木之本藤隆。天宮八重最初沒看清他的臉, 本是出於好意下車幫忙收拾東西, 卻意外發現,這個男人就是帶走了撫子的那個人。

  木之本櫻的出現,更是戳穿了她的身份。

  木之本藤隆聽說她是天宮撫子的親屬後, 先是流露出震驚的表情。隨後,似乎是理智上線, 忽然回想起撫子娘家人對自己有多厭惡的木之本藤隆,略顯窘迫地摸了摸臉頰,而後眉眼一彎, 對天宮八重露出一抹極盡溫和的微笑。

  「你是撫子的親戚嗎?初次見面,我是木之本藤隆, 請問我該怎麼稱呼你?」

  天宮八重神色淡淡地報出自己名字。

  「原來如此, 天宮小姐。」

  聽到她那與撫子一模一樣的姓氏, 木之本藤隆更是確定了眼前這個明艷冷傲的紅發女人,就是天宮撫子娘家的人。

  至於八重這個名字……

  木之本藤隆記得以前撫子還在世的時候,曾經提到她有個失蹤多年的姑姑,以櫻花命名,其名字好像就是……

  「那麼,我先走了。」

  「……謝謝你的幫忙。」

  見天宮八重准備離開,木之本藤隆抱著收拾好的箱子站起身,微微傾身,不卑不亢地提出邀請:「如果可以的話,我或許能請你來我家吃個飯,我想,小櫻和桃矢肯定會高興的。」

  天宮八重抬眸,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面前這個她只在資料中見過的男人,頓了頓,正要開口,這時,她注意到一旁,木之本櫻雙手握拳放在胸前,緊張而又擔心地看著她,似乎很怕她會說出拒絕的話語。

  「……」

  天宮八重最終還是捏緊了手中的車鑰匙:「我很樂意。」

  這便是她今日會坐在這裡的原因。

  天宮八重雙手圈起,捧著水杯,逐漸升起的水蒸氣附著在她的眼睛上,伴隨著如羽毛般輕盈的睫毛微微顫抖。隔著蒸騰的水汽,她的目光越過餐廳樸實又溫馨的小方桌,直直地盯著木之本藤隆的後背。

  她派人詳細的調查過他,最終得出的結論,都在證明這個男人是個老實巴交的大學教師,兒女雙全的普通父親。

  然而,不管木之本藤隆在外人眼裡是多麼優秀的人,在天宮八重這邊,他注定討不到好。倒不是因為天宮八重討厭他,只是因為橫亙在木之本藤隆與天宮家上下老小心裡最大的難題,歸根結底,還是天宮撫子與他的婚姻。

  未成年少女與年輕教師的戀愛。

  放在世俗眼裡,這已經稱得上是禁忌的愛情了。所幸兩人相遇在十八年前,撫子所在的友枝市又是個民風淳樸的小鎮,距離東京都最熱鬧的地方要遠不少。否則,這對新婚夫妻指不定得被怎麼說閑話呢!

  在任何有正常思辨能力的人眼中,他們的婚姻都屬於違背社會道德的產物。更何況,撫子還死了。

  從調查到的報告中,天宮八重看得出木之本藤隆有多愛撫子,撫子也有多愛他。只不過撫子終歸是死了,天宮八重能夠理解與親人分別時有多痛苦,正如她失蹤了五十年,在她眼中可能那只是短短的八年,可在她的父親、朋友眼中,那就是切切實實的半個世紀。

  時間能消磨一切,卻也能加深傷痕。

  看了眼木之本藤隆忙碌的背影,天宮八重揚起下巴,眸光逐漸轉深——就是不知,在這個男人眼裡,時間到底會消磨他對撫子的愛,還是讓他愛的更深。

  這時。

  「大姐姐,沒事吧?」

  一張關切的臉,忽然從旁邊探了出來。

  木之本櫻似乎察覺到了她壓抑的情緒,趕忙放下手中忙活的蔬菜,擦拭雙手走過來:「是不是坐著太無聊了?那邊有電視可以看哦。」

  「我沒事。」

  天宮八重抬起手,摸了摸小櫻柔軟乖順的頭發,「小櫻去幫爸爸的忙吧。」

  「好!」

  聽到她這樣說,木之本櫻立刻露出開心的表情。

  看著小櫻天真爛漫的笑容,天宮八重的心情稍稍轉好。女孩不再顧慮,轉身繼續去廚房裡清洗蔬菜了,大抵是因為天宮八重是第一個從媽媽娘家過來做客的親人,木之本櫻拿出了十足的干勁,想要給她留下一個好印像。

  女孩如此用心,天宮八重總歸是舍不得讓她失望。哪怕是在餐桌上,也表現得彬彬有禮,並未流露出半點不快。

  飯後,木之本櫻正要端著碗筷去廚房清洗——牆上的小白板寫著今天的值班輪到她了,木之本藤隆卻忽然伸手,攔了一下她。

  「這裡就交給我,你先去休息吧,小櫻。」

  木之本藤隆笑著說道,小櫻看了看爸爸,再看看天宮八重,似乎明白了什麼,立刻把手中碗筷放下,很是認真地對兩人說了一句:「那我就走了!」

  隨後她邁著輕快的步伐回樓上了。

  天宮八重微微側頭,看著男人接手女兒放下的東西,帶到洗碗槽中,擰開水龍頭開始清洗。

  嘩啦嘩啦的流水聲中,這位慈父一般的男人開口了:「你有話想跟我說嗎?姑姑。」

  姑姑。

  說出這個不可思議的稱呼時,木之本藤隆的表現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這反而讓天宮八重感到了幾分驚訝,她沒想到對方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對她年齡與輩分不相符的反差接受良好。

  略顯訝異地抬眸,瞥了眼一語戳破自己身份的木之本藤隆,天宮八重搖了搖頭,走到餐桌旁,拿起桌子上擺放的一張撫子的相片。

  相片裡的灰發女人對著鏡頭溫溫柔柔地笑著。

  「你誤會了。」

  她冷靜地開口,「我只是想過來看看小櫻和桃矢。」

  木之本藤隆微微一笑:「當然。只是桃矢今天有打工的工作,不能過來和你見面,很抱歉。」

  「你說——」

  天宮八重並未理會他的道歉,而是自顧自換了話題,「撫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木之本藤隆洗涮盤子的動作停下。

  他似乎是陷入了回憶,沉默良久,才慢慢地笑了起來,聲音裡藏不住的幸福。

  「撫子她啊,是個非常溫柔、非常可愛,有時候還有點小迷糊的人。」

  他低下頭,慢慢洗去盤子上的油漬,讓它們看上去潔白如雪,煥然一新,「我直到現在,都沒有後悔和她的相遇。」

  他說這話時語氣略顯低沉,慢悠悠地說出自己最珍視的東西。顯然,那是他發自內心的真心話。

  而天宮八重聽著,不過是揚了揚唇,把目光重新放到撫子的照片上面。

  「是啊。那個時候真是可惜,你們結婚的時候我不在。如果我在的話……」

  「您就打算直接阻止我們,對嗎?」

  木之本藤隆笑了笑,直截了當地問她。

  他並未回避自己與撫子娘家關系惡劣的現實,這樣誠懇的態度,倒是讓天宮八重忍俊不禁。

  她搖了搖頭,淡淡道:「若撫子堅持,我不會在表面上拒絕你們,卻會想方設法地拖延你們結婚的時間。這樣下來,說不定等時間長了,她長大後,就會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路。」

  她說起話來也沒有遮掩自己的想法,木之本藤隆不禁好奇:「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我和撫子還是戀人呢?」

  天宮八重嗤笑一聲,不甚在意地轉過頭:「若真有那個時候,那也是你們自己的家事了。」

  木之本藤隆一怔。

  也就是說,她所堅持的「那個時候」,是指撫子成年後嗎?

  「別這樣看我。」天宮八重放下手中的相片,「不論如何,我站在家長的角度,是不會允許自己家的孩子和一個一窮二白、還是自己老師的男人結婚的。只不過……」

  如果那是孩子的本願,她就會給予支持。

  明白了她這句潛台詞,木之本藤隆笑了起來:「所以您在意的,是撫子和我結婚的時機嗎?」

  「那不然呢?我何苦要抓著你不放?」

  天宮八重冷哼道,「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做出決定時需要承擔的東西截然不同。事到如今,我已經不知道撫子做出決定時到底是怎樣的情況了。但是……」

  天宮八重想起她剛進門的時候,男人正在收拾餐桌,有一滴水漬不小心濺到撫子的相片上,他立刻伸手,細心地擦拭干淨,好讓相片始終保持干淨。

  從這點來看,那孩子的選擇,大概沒有錯吧。

  木之本藤隆體貼地笑了:「謝謝。」

  「這句話,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和我父親說吧。」

  畢竟這句話,由缺席了那孩子整個人生的她來說,會顯得有些多余。

  只不過,不論現實裡的人有多痛苦,死去的人都是聽不到的。如今她、和他們的執著和憤怒,都不過是活著的人對死去的人的哀悼。

  而最受其困擾的,無疑是那位接連失去了多個孩子的老人。

  木之本藤隆彎了彎眸,應下來:「我會的。」

  見他這樣說,天宮八重點了點頭,算是不再抓著他不放了。

  隨後,與藤隆和小櫻做了個道別,天宮八重還注意到小櫻的上衣口袋裡,塞著一只動作僵硬的毛絨玩具。當她的目光落到玩具身上時,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那玩具的翅膀微微抖動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並沒有放在心上。

  懷著滿腹憤怒過來,離開時,陰郁的心情已經開始自行消解。天宮八重回到車上,剛把鑰匙扭開,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她接起來,是諸伏景光的電話。

  「有什麼事?」

  「Boss,搜查二課把紅寶石還回來了。」

  「你收著吧。」

  「不是,除此之外,他們還給我們帶來了一個消息。」

  天宮八重系安全帶的動作一頓。

  隨後,她聽到諸伏景光說:「紅寶石是真的,完好無損。但是,就在基德行動的當天晚上,鈴木博物館的後方展廳,有一個收藏家收藏的首飾盒,被人偷偷替換了。現在警方懷疑是怪盜基德的同伙所為,正在密切地進行調查,並且要求當晚出現在博物館的人都去警局做筆錄。」

  天宮八重眯起眼。

  隨後,諸伏景光說出了下半句話;「這其中,也包括了您和波本。」


第一百零七章

  待天宮八重回到別墅, 藥研已經等她很久了。

  「大將。」

  看到她走進房間,藥研迎了上去。黑發少年手中捏著剛從警視廳的臥底處得來的情報,臉上的神色略顯嚴肅, 似乎有什麼要緊的話需要和天宮八重說。

  而他帶來的也的確是個要緊的消息。

  「蘇格蘭應該已經告訴你前因後果,那我就直接進入正題了。」藥研翻了一頁紙,「根據警視廳那邊掌握的情報,那天晚上,由於怪盜基德和搜查二課在鈴木博物館的前廳鬧得動靜太大,導致後廳無人看守。有兩個帶著面具的盜賊利用了博物館與旁邊公園連同的暗門偷偷潛入, 偷走了陳放在第十八號展櫃的東西, 即葉卡捷琳娜大帝曾使用過的首飾盒,並把它換成假的。他們本想以此來掩人耳目,好在這幾天鈴木博物館的借還日已到,需要歸還首飾盒, 首飾盒的主人派了檢測的專家過來,這才發現其中詭計。」

  天宮八重看了眼藥研手中的文件, 驚訝地發現照片上的那個首飾盒, 她似乎曾在哪裡見到過。

  藥研沒有發現她一瞬間的遲疑, 繼續道:「警方檢查了監控,但可惜的是,監控室被他們動過手腳,可以拍到他們逃跑路線的那幾個攝像頭都被黑了。」

  「找不到犯人?」

  「不僅如此。」

  藥研皺了皺眉, 「搜查二課似乎認為, 那兩個忽然出現的盜賊,與怪盜基德是一伙的。」

  天宮八重挑起眉。

  實際上, 站在搜查二課的角度, 他們會這麼想很正常。怪盜基德隱匿了整整八年, 忽然在這個時候向全世界宣布他要出山,向世人大肆宣揚他盯上的第一顆寶石的名字,引來寶石主人和警視廳等人的惴惴不安。然而,這個怪盜卻把所有人都戲耍了一通,他已經偷走了寶石,卻又把它還了回去,還告訴警察,那不是他想要找的寶石。

  連那樣昂貴的鴿血紅寶石都不是他找的東西,那世界上還有什麼寶石是他的目標?英國女王王冠上的鑽石嗎?!

  這番傲慢姿態,把警察們氣得不輕,紛紛嚷嚷著要讓基德好看。

  正在這時,鈴木博物館傳來首飾盒被盜的消息。按照監控的時間來看,首飾盒被盜,與基德犯案正好是同一天的同一時間。

  幾乎任何人聽到這事,都會情不自禁地聯想起二者之間的關聯。

  再加上出山後的怪盜基德,與八年前的那個怪盜基德性格相差太大,他似乎是在警方面前玩世不恭地演著魔術秀,壓根不在意寶石的去向。若不是早就知道怪盜基德年紀偏大,中森警部還以為他是個只有十幾歲的中學生呢!

  最後,警察們認定這次案件是一個案中案,即怪盜基德與那兩個盜賊聯起手來演了一出戲,基德在前面做醜角,而盜賊們趁虛而入偷走真正的寶物。

  說到這裡時,藥研皺了皺眉:「那個首飾盒,真的有這麼貴重嗎?居然比大將的寶石還要貴。」

  「當然貴啦。」

  江戶川柯南甜甜軟軟的聲音,在兩人背後響起。小偵探走進書房,他顯然也聽到了剛才天宮八重和藥研的對話,臉上神色也略顯嚴肅:「那個首飾盒,可是葉卡捷琳娜二世的貼身物品哦。葉卡捷琳娜是俄羅斯唯一的女帝,身份非比尋常呢。」

  「不錯。這類奢侈品的價值,並不只是看它的外貌。」

  天宮八重從藥研手中拿過那份文件,解釋道:「這個首飾盒是俄羅斯那位大帝的隨身物品,僅僅是歷史附加的價值,就足夠它在外面賣出高價了。更何況這個首飾盒後來流入海外,幾經流轉,還被閱歷不足的富豪當做普通的首飾盒,用來盛放其他寶石。」

  首飾盒的外壁隨著時間打磨已經能看出斑駁的痕跡,但上面依舊鑲著無數漂亮的鑽石,在蓋子中央還鑲著一枚罕見的碩大鑽石。而打開首飾盒後,可以看到裡面還放這一顆色彩清透的海藍寶石,放在展櫃明亮的燈光下,會透露出一種波光粼粼的質感,美得攝人心魂。

  華貴的首飾盒與內裡的寶石,兩者相輔相成,單是擺在展櫃中,就足夠吸引一大票眼球了。

  「大將很了解啊。」藥研愣了一下:「不管是誰偷的,現在赤司家的代表人已經朝東京這邊來了,他們打算時刻跟進警方調查。」

  天宮八重無聲地揚起唇角。

  赤司,真是懷念的姓氏。

  一看到那個稍有磨損的首飾盒,天宮八重就立刻明白,這次遭殃的倒霉鬼是赤司家。她曾見過幾次那個首飾盒,以及裡面裝著的大顆藍寶石,那個時候,赤司告訴她,那顆海藍寶石被稱為「潘多拉」。

  就是不知,這次前來參與案件的,是小赤司,還是小小赤司。

  「但是,我還有一點想不通。」

  江戶川柯南皺著眉,困擾道,「我和雪莉就算了,警方如果真的懷疑那天在博物館裡的人有怪盜基德的內應,天宮姐姐理應也是最先被摘除的那個。你在博物館並沒有停留太久,甚至趕在基德出現之前就離開了,為何警方還要讓你過去做筆錄?」

  「你說這個。」

  天宮八重倚著牆壁,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唇:「想必,是有人希望我出現在警局,最好還是帶上波本一起。」

  不需要提點,僅這一句話,江戶川柯南便想明白:「波本哥哥的身份暴露了?」

  這話來得絲毫沒有邏輯,要知道安室透可是公安警察,是警察廳那一派的,就算身份暴露給警視廳,也輪不到黑衣組織來操心。可如今,想到警視廳那兒可能有人揭他的馬甲,就連一貫喜歡站在琴酒那邊幫忙損波本的小偵探也坐不住了。

  他用手捂著下半張臉,低頭思索著:「如果他真的暴露了,警視廳說不定會對借此對他……當務之急,是找到那個人是誰。」

  「白馬探。」

  天宮八重倚著牆壁,不緊不慢地拋出一個名字。

  江戶川柯南一下子怔住:「白馬?」

  當初在博物館,那個少年略顯奇怪的態度就引來他和雪莉的警惕。如果這次錄筆錄一事是白馬探在背後推動的,那他對組織肯定已經有所了解了。

  「以他的身份,想要把我和波本引到警視廳,並不是多麼難的事情。」

  天宮八重好整以暇地走到書桌旁,看了眼桌面擺著的未完成的棋局,隨手撿起一枚棋子,向右上方挪動幾步,「一來,那晚除了基德,正好發生了別的盜竊案,這是我們誰都沒想到的。二來,我和波本那晚的確出現在博物館。最後,他的父親是警視總監。」

  不過是多找兩個人錄一下筆錄,就能賣警視總監的兒子一個面子,在那些基層警員的眼中,這筆交易怎麼看都非常劃算。

  到底是警視廳的小少爺啊,從擅長籌劃布局這點來看,他算是同齡人中相當出色的了。

  只不過,這位留學回來的小少爺年紀還是太小,他雖然擅長設局,水平卻太過淺顯。他能設計出讓人無法拒絕的理由,通過刑警之口將天宮八重和安室透喊去警視廳,但他沒有更進一步的策略。

  到頭來,還是只能停留在試探的層面。

  「說不定,他會找到波本在警察廳的同伴,安排兩人見面,從而確定波本的公安身份。」

  藥研提出一個可能性,「就算他的同伴都知道沉默的原則,可下意識的表情是騙不了人的。萬一白馬探做到這個份上,發現安室透是公安警察,他很有可能會順藤摸瓜,找到安室透所『效忠』的大將這裡。」

  「是啊,要是被奪走了,就不好了。」

  天宮八重輕聲嘆息著,抬起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唇角,「那可不行啊……」

  聽到這裡,小偵探有些擔憂:「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不,怎麼會。」

  天宮八重面無表情地拾起棋盤上一枚棋子,把它握緊掌心,感受著手心硌手的痛感。

  「解決的方法如山一樣多。對我來說,自己的東西,還是掌握在自己手裡,才是最好的。」

  她說著,微微偏頭,瞥了眼藥研藤四郎。

  刀劍付喪神立刻明白了審神者的意思。

  他點點頭,會心一笑道:「我這就去聯系白馬警視總監,昨天被大將婉拒掉的首相的那頓晚飯,看來可以提上行程了。」

  江戶川柯南:「……」

  他算是明白了,天宮八重不打算和白馬探較真,便打算直接從人家父親那裡下手!

  這兩天首相為了綠之王的事情可是忙得焦頭爛額,他本想在綠和青兩邊徘徊,兩邊都不得罪。綠之王倒台後,明面上只剩下青組獨大,於是首相迅速選擇了立場,誰想得到綠之王居然還能獲得自由,過不久就會被放出來。

  自知自己無法再像過去那樣兩頭站的首相只好想辦法打壓綠之王,最好是讓他重新被關起來,否則他要是出來了,指不定得對背叛的自己做些什麼呢!

  這便是他邀請天宮八重共進晚餐的原因。

  天宮八重本不想理會對方,但如今白馬探也加入了局勢,那麼,不如就讓她來把局勢攪得愈發混亂不。

  想到那些由她一手促成的彎彎繞繞,天宮八重揚了揚唇。

  「既然首相先生這麼誠懇,說不定這次,我們能從他那裡討來點好處來呢∼」


第一百零八章

  「你怎麼了, 探?」

  白馬警視總監不解地看著最近總是在忙碌的兒子。

  這個長期在英國生活的孩子向來生活獨立,不需要他多麼操心,這次怪盜基德的案子,也是白馬探在看到國內的新聞後, 主動提出要回來的。

  白馬家一貫遵循放養式的原則, 做家長的,也不會過多干涉孩子的生活。因此無論白馬探想做什麼, 他都不做過問。

  然而, 這兩天的白馬探表現得與以往都有所不同。自他回來後,沒有一天是好好留在家裡休息的, 先是轉學去了江古田中學, 對一個叫黑羽快鬥的少年格外上心, 昨天, 他更是找到了一個他在警察廳認識的叔叔,兩人坐下來暢聊了許久。

  談話結束後, 警察廳的那人打了個電話給白馬警視總監,笑哈哈地誇獎白馬探,說他是後生可畏。

  「雖然我什麼都沒說,但是,你的兒子真是了不起啊, 白馬!」

  聽到那人這麼誇獎自己的兒子, 白馬警視總監總算是有點好奇了。

  「不過是有一件比較在意的事情罷了。」

  白馬探慢條斯理地把黃油塗抹到面包上面, 回答道:「放心吧,父親。我不會做任何不利於國家的事情的。」

  「不利於國家?」

  白馬警視總監挑起眉:「照這麼說,你在調查的事情, 有可能會鬧得很大咯?」

  普通的偵探游戲, 根本不至於到危及國家的層面, 白馬探會這樣說,再聯想到他昨天去找了警察廳的熟人,說明這孩子現在正在調查的事情,與警察廳脫不了關系。

  如今白馬探提前對父親打保險,也讓白馬警視總監意識到,自己的兒子大概是摸到了什麼秘密。

  會是什麼呢?

  警視廳與警察廳,雖然離的很近,工作範圍卻不大相同。如果說警視廳裡是代表正義的刑警在執法辦案,那麼警察廳就是更偏向政治的地方,一般來說,犯罪者寧願去警視廳多走幾遭,也不願和警察廳的人打交道。

  從這點就足以看出警察廳的水有多深。

  而現在,白馬探卻開始主動接觸警察廳,如果不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的秘密,他想不到其他可能性讓自己的兒子對警察廳如此上心。

  吃完煎雞蛋和幾片面包後,白馬探用紙巾擦去嘴邊的痕跡,隨後起身走到客廳門口,接過管家婆婆遞來的外套。

  稍作打扮,一個清雋帥氣的少年便出現在鏡子中。

  他今日沒有穿得很正式,沒有穿自己常穿的西裝三件套,而是換了一套更加休閑的毛衣與襯衫,這樣能夠讓他顯得不那麼刻意,多了幾分清爽的少年氣質。

  只有這樣,一會兒去警視廳才不會顯得突兀。

  沒錯,白馬探今天起了個大早,也是為了去警視廳做筆錄。

  畢竟那天晚上,除了天宮八重和安室透以外,現場還有好幾位被鈴木會長請來的偵探和他們的親屬。已經回到大阪的服部平次暫且不提,白馬探、雪莉、江戶川柯南也參與了基德一案。

  他們幾個中學生在犯罪現場待了許久,甚至還親手開啟了那個暗門,查看了裡面的暗道,直到現在,服部平次的指紋還掛在牆壁上呢!

  按照警視廳的說法,他們也是要接受詢問的。

  當然了,這個「他們」,最初指的就是幾位中學生們。天宮八重和安室透本不在警視廳的聯絡名單裡。就像江戶川柯南說的,他們早早離開了鈴木博物館,看上去與案件沒有半毛錢關系。

  甚至當白馬探接到搜查二課警官的電話,得知此事後決定將計就計,便用委婉的話術引誘他們把兩人也喊過去做筆錄時,搜查二課的警官還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不過看在小少爺的面子上,那位警官還是滿口答應下來。

  在白馬探准備好的劇本中,他會在做筆錄的過程中,偶遇天宮八重及她的部下,並且因為巧合和兩人分配到同一個房間,從而展開交談。

  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發展了,白馬探有著正當的被傳喚的理由,又是一個15歲的少年,哪怕天宮八重和安室透真的藏著秘密,也不可能因此懷疑他。

  畢竟,有誰會懷疑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呢?

  出於安全考慮,白馬探不會直接挑破安室透的身份,如果他真的是臥底,必然是身處一個極其危險的環境中。但他會想辦法驗證自己的推測是否正確,如果安室透是潛伏在那個犯罪組織的臥底,那麼天宮八重就值得被他們重點關注。

  剛剛從海外回來的小少爺並不知道黑衣組織目前復雜混亂的立場,只當它仍是一個危險神秘的暴力集團,出於偵探旺盛的探究欲與好勝心,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查清真相。

  平心而論,白馬探的考慮已經算得上周全。也實在是事情過於巧合,怪盜基德犯案的同時,居然還有另一伙盜賊在鈴木博物館的後門作案,這就給了白馬探充足的理由來借題發揮。

  然而,他沒有想到,他的意圖早已暴露。

  那天晚上白馬探的表現其實不算突兀,唯一的破綻就是和雪莉對話時,多嘴問了一句安室透的名字。但那並不算多麼嚴重的失誤,除非是像他這樣的偵探,否則一般人都不會注意到這點。

  ——可江戶川柯南,恰恰就是這麼一位偵探。

  白馬探能想到用自己年幼的外表來萌混過關,別人同樣也能想到,甚至比他更擅長。在賣萌這件事上,白馬探還遠比不過江戶川柯南,那個男孩用天真純潔的笑容欺騙了所有人,也欺騙了他。

  通過江戶川柯南提供的情報,天宮八重知道白馬探在調查她,因而也就知道今天這場筆錄,她一旦過去,就注定會與對方見面。

  既然知道是計,何必還要再上去咬鉤呢?

  因此,天宮八重拿出要與首相共進晚餐的借口回絕警視廳,警視廳的刑警就是再怎麼堅持,也不敢駁了首相的面子。

  於是此刻,白馬探剛要離開餐廳,白馬警視總監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他接起來,臉上揚起一抹笑容:「是你啊。放心吧,我已經把話轉達過去了。當然,時間就是今天晚上,我已經找好地點了。」

  是父親的熟人嗎?

  白馬探思索著,電話那頭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聽不太真切,不過白馬探還是勉強聽出那是一位年輕女性的聲音。

  他轉身准備離開,忽然聽到身後父親來了這麼一句。

  「那麼,晚上再見吧,天宮小姐。」

  天宮。

  聽到這個姓氏,白馬探手上的動作猛地停下,紅棕色的眼中頓時染上幾分震驚。

  天宮……還是雨宮?不,盡管讀音相同,可父親的身邊並沒有姓雨宮的人。而自己近期見過的,姓氏是Amamiya的人,就只有烏丸集團的董事長一人。

  難道說,她認識父親?

  可是,這樣要怎麼解釋安室透的存在?!

  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打亂了原本設想的一切,總是充滿傲氣的小少爺頓時陷入一陣難以理清的混亂。得到的信息無法拼湊出符合邏輯的真相,他實在想不通,只能低頭看著地板上的棕色花紋,呼吸逐漸變得沉重。

  一旁候著的管家婆婆疑惑:「少爺?」

  「……沒事。」

  遲疑片刻,白馬探深深地吸了口氣,隨後用手扶著門旁的鞋櫃站起來。僅僅是幾分鐘的時間,他就已經恢復了過往冷靜睿智的模樣。

  「可以幫我把手機拿來嗎,婆婆。」

  看著面前略顯困惑的管家,白馬探微微一笑,禮貌地開口請求:「我想,我需要去確認一件事情。」

  ……

  幾個小時後,幾位參與過基德案件的中學生前往警視廳做筆錄的消息,傳到了藥研耳中。

  他轉告給了即將動身去赴約的天宮八重:「大將,白馬探也去了。」

  「他過去了?」

  坐在躺椅中的江戶川柯南不禁有些好奇,天宮八重已經推掉了警視廳的事務,白馬探明知道她不會露面,居然還真的去了?

  「別忘了,他本來就在名單上面。」天宮八重解釋道,「失竊的首飾盒是赤司家的東西,又是在鈴木博物館被盜走的,事關兩大財團,眼下警視廳的壓力怕是比鴿血紅寶石那次還要大。」

  更何況白馬探是個偵探,就是為了找出犯人,他也會主動參與到破案的進程中來。

  江戶川柯南頗為認同地松開眉:「這倒是。」

  一提到破案,小偵探就不困了。他抓著落在身上的薄毯,坐起身,想了想目前已知的信息,最後做了個簡單的總結:「那個暗道只有從博物館的內側才能打開,從外面是進不來的。所以博物館內肯定有盜賊的同伙。」

  這也是警視廳會把他們都喊回來做筆錄的原因。

  博物館內有盜賊的同伙,而這群從頭到尾都待在博物館的少年少女們,說不定誤打誤撞間看到了什麼呢?

  說到這裡,藥研提出了疑問:「所以你有看到什麼嗎?」

  江戶川柯南:「沒有。」

  那時候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和雪莉拌嘴上了,哪兒來的空閑去關注別人。

  藥研挑眉:「是嗎?我聽雪莉說,你的注意力分明是在……」

  江戶川柯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看自己的秘密要被戳穿,小偵探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起,臉蛋紅紅地衝到藥研面前,上下揮舞手臂,試圖用更大的喊叫聲蓋過藥研的話。

  然而,看著忽然鬧騰起來的男孩,天宮八重所做的最大反應,也不過是好笑地勾起唇。江戶川柯南還不知道,他那點青澀的小心思,早就在組織群裡傳開來了,現在就連琴酒都知道他的小搭檔有個暗戀多年的女孩子,而且他還慫慫地不敢告白。

  甚至那個女孩子的資料,都被大家看的差不多了。

  聽說毛利蘭是江戶川柯南的青梅竹馬時,一群老大不小的殺手紛紛露出看好戲的姨母笑。他們在敵人面前總是冷酷無情,如今面對兩個懵懂單純的小孩,卻化身為親戚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攛掇著要給小偵探助攻。

  只看他們在群裡熱議的模樣,任誰都想不到,這群八卦至極的家伙竟然會是黑衣組織的精英干部。

  不過小偵探反應這麼大,天宮八重覺得,她要是把這件事說出來了,江戶川柯南可不得當場社會性死亡。

  為了照顧男孩的情緒,她清了清嗓子,把重點引到別的事情上去。

  「警視廳認為怪盜基德很可能是那兩個蒙面盜賊的同伙,柯南,你怎麼看。」

  「基德?」

  江戶川柯南冷靜下來,「雖然基德也是小偷,但我覺得他不是這樣的人。」

  就憑那個怪盜精湛的魔術手法,和手到擒來的變裝術,江戶川柯南都覺得,他絕對不會用那樣卑劣的手法去偷寶石。

  「哦?」

  天宮八重聽出了小偵探的言外之意,「你對怪盜基德的評價倒是高。」

  「我也說不上來。」

  江戶川柯南撓了撓頭,「我的直覺告訴我,基德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他會提前給警視廳寄預告函,用謎語人的方式公布自己的行動時間,和警方正面對決。他應該對自己的頭腦很有自信才對。」

  而佯裝要偷紅寶石,實際上是盯上了另一顆寶石。這樣出爾反爾、言而無信的舉動,不太可能在基德身上出現。

  也就是說,這次的案件很可能是那兩個蒙面盜賊利用怪盜基德鬧出來的風波,趁亂偷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再把黑鍋反手扣到基德的頭上。

  隨著輿論發酵,他們的計劃成功了。警視廳推斷怪盜基德是這次盜竊案的主謀,那兩個蒙著面的盜賊卻隱藏在基德顯赫的名聲之下,反而沒有人關注。

  從這點來看,隱退八年剛剛出山的怪盜基德,就這樣被兩個無名小卒陰了一把。

  就是不知,他願不願意背這口黑鍋了。


第一百零九章

  怪盜基德願不願意背這口黑鍋, 天宮八重暫且是不知道的。

  江戶川柯南離開書房後,時間也差不多快到傍晚了。天宮八重看了眼牆上的鐘表,便起身回臥室更換衣服, 今天晚上, 她即將前往首相的府邸與對方共進晚餐, 自然是得打扮得隆重一些。

  而趁天宮八重回房更衣的時候, 藥研收起她書房裡的文件,關上電腦,轉身走出書房。

  一出門,他就見到安室透順著樓梯走上來, 好像是有事要找天宮八重的樣子。

  藥研抬了抬下巴,告訴他:「大將在房間裡換衣服, 你先別進去。」

  安室透微怔:「Boss要出門?」

  「是臨時決定的。」藥研開口道,「因為擔心綠之王的復出會對自己不利,那位首相先生一直想把大將拉到他的陣營裡來, 共同對敵……大將剛剛接受了邀請, 今天晚上就會過去, 與他吃一頓晚餐, 順便聊聊政事。」

  當然了,具體談論的結果如何,就不受對方的控制了。

  藥研聳了聳肩,看到面前淺發黑皮的青年眉頭微微皺起, 忽然生出點捉弄人的想法, 便提議道:「不出意外的話, 警視廳的白馬警視總監也會出席, 事關重大,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陪同, 怕是會應付不全。波本,你要不要一起過去?」

  說這話時,藥研還特地加重了警視廳一詞。

  安室透:「……」

  藥研都拿出白馬警視總監的名字了,安室透哪裡敢應?

  公安的手法總是不講道理,即使面對警視廳的搜查一課,他們也能夠隨意使喚,而不怕招人眼色,畢竟他們就是做這一行的。可白馬警視總監總歸是警視廳的老大,安室透如今還是臥底身份,若是不小心被對方戳穿身份……

  想到Boss有可能會對他露出對待陌生人一般的眼神,他就感到額角發痛。

  因此,他搖搖頭,拒絕了藥研的邀請。

  不過拒絕歸拒絕,安室透仍有些好奇天宮八重為何忽然答應首相。

  一開始,得知永田町那邊的請求時,天宮八重只說了句暫時擱著吧,別理了,便把那頭晾著,讓他們提心吊膽地徒增擔憂。畢竟首相的訴求是讓她在國常路大覺面前說好話,把放綠之王出來的命令收回,而天宮八重卻是一手主導了這件事發生。

  兩人的目的截然相反,想也知道,天宮八重絕不可能因此改變自己的決定,自然是不會接受首相的示好。

  如今,她卻忽然答應去對方的宅子裡吃頓飯。

  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安室透思索一番後,逐漸領悟到了天宮八重的想法:「Boss是有什麼東西,想要從首相那裡要來的嗎?」

  藥研聞言,涼涼地看了眼尚且一無所知的安室透。

  還不是因為你嗎!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歸根結底還是為了保全安室透。他在鈴木博物館的出場讓白馬探對他和組織的身份起了疑,充滿好奇心和挑戰欲的小少爺想要探尋真相,而天宮八重需要阻止他,事情這才發展到現在的地步。

  如若不然,有誰會去理睬一個政客的死活。

  不過這些話,藥研沒有說出來。天宮八重做的這些事都是瞞著安室透的,想必是不想讓他知情,藥研便也保持了沉默。

  他微微頷首,說道:「有人看上了大將的東西,要是放任對方下去,恐怕會被他奪走。所以大將才要親自行動。」

  安室透一皺眉,沒想到居然還有人能威脅到天宮八重,他疑惑道:「是誰?」

  「這我可不能說。」

  藥研聳肩,「只是,那是一個能讓整個東京都陷入混亂的對手。」

  藥研這話還真沒說錯,白馬探是警視廳警視總監的兒子,他要是一味地調查安室透,惹怒了天宮八重,天宮八重明面上不會對他做什麼,但會把他趕出東京,而這勢必會引起白馬警視總監的反感。

  那位性格和善的男人原本在議會和組織之間當中立派,可如果天宮八重的手波及到他兒子,他指不定得重新站隊呢。

  兩個同時守護城市的組織反目成仇,東京可不得陷入混亂嗎?

  藥研的話說得又快又急,再加上沒有主語,落在安室透耳中,便以為是天宮八重要和議會開戰。

  他的眉頭頓時擰緊了。

  作為公安,安室透深知永田町裡那群人的勢力有多大,組織若是真要和議會爭吵,就算有王權者的庇護,恐怕也討不到好處。

  一邊是效忠的Boss,一邊是統領國家的議會,安室透自然而然地選擇了前者。他提議道:「就不能把那個東西丟掉,或者送給對方嗎?哪怕是吃個虧,也不要公然給自己樹敵啊。」

  「送出去?」

  藥研深深地看了眼心心念念為組織著想的小公安,嘆息一聲:「只怕大將會舍不得。」

  「……」

  安室透不禁流露出迷茫的神色。

  兩人說話期間,天宮八重也換好衣服了,她對著鏡子,認真地塗抹上啞光的正紅色唇膏。

  她今日打扮得極為復古冷艷,襯得她本就疏離冷淡的眉眼愈發銳利,輕薄的貼身長裙面料偏暗,在璀璨的燈光下反射出刺繡金線的光。

  她最後在發間綁上昂貴的發飾,與藥研一起出了門。

  司機還是伏特加,他車開得不錯,且口風嚴實,哪怕看到了什麼不敢看的,也不會對除琴酒和Boss以外的人說。天宮八重便放心讓他來做自己的司機。

  首相的晚宴,與大多數時候沒有區別。

  不過是在他家的大廳中,幾位被邀請的貴客坐在長方形的餐桌上,一起享用廚子烹制了十幾個小時的美食。首相礙於面子,不好在白馬警視總監的面前直接向天宮八重提出自己的目的,要是說了,豈不是顯得他太過軟弱,連一個已經被關起來的王權者都會懼怕。

  為避免他的形像在外人眼裡惡化,首相先生只會繞著彎地提重點。

  而他不正面開口,天宮八重也就不會正面回應,她會慢悠悠地與他繞圈子,直到首相先繃不住主動開口,向她提出自己的請求。到那時,她再不緊不慢地與他博弈。

  ——天宮八重本來是這樣想的。

  直到她在佣人的安排下走進大廳,冷不防看到大廳中站著個許久未見的身影。

  宗像禮司雙手背在身後,挺直地站立著,他仰起頭,頗為認真地觀賞著牆壁上掛著的油畫。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他轉過頭,對上天宮八重啞然的表情,不緊不慢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微笑。

  「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真是令人驚訝的巧合。」

  宗像禮司嘴上說著驚喜,語氣卻很平靜,似乎早就知道天宮八重會來。說罷,青之王轉身朝著天宮八重走來,今日前來用餐的人全都換上了頗為隆重的正裝,只有他依舊穿著那身軍裝似的青藍色制服,看起來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看著宗像禮司波瀾不驚的模樣,天宮八重眼角狠狠一跳,只覺得一陣無奈:「你怎麼來了?」

  宗像禮司這會兒已經走到她身邊了,藥研見狀很識趣地讓出空間,轉身找佣人詢問洗手間的位置。

  「聽說你和你的家人見面了。」宗像禮司淡淡道,「我有點在意,就特意過來看看。」

  「我什麼時候和……啊。」

  天宮八重明白了,宗像禮司指的是木之本藤隆與小櫻。

  她前幾天還真的與木之本一家見面了,還去到他們家裡做客。她沒想到宗像禮司居然這麼照顧自己的家人,照顧自己的老父親就算了,就連被她嫌棄的天宮撫子的丈夫,都派人密切地關注著。

  宗像禮司:「不過是舉手之勞。」

  話是這麼說,要讓這位本就忙碌的青之王,分神出來照顧自己家人,還是讓天宮八重發自內心地感到感激。

  她稍稍舒展眉眼,真心實意道:「謝謝你。」

  「不必與我客氣。」

  宗像禮司回以一個平靜的微笑,「再者,我還沒向你表達感謝。綠之王的事情,全部都由你操心了。說來慚愧,我們王權者的內部紛爭,反而要讓你一個外人幫忙,我和周防甚至被隔離在事件中心之外,幫不上忙。淡島君好幾次提議,要我過來感謝你呢。」

  天宮八重聞言一笑,原本冷靜淡漠的表情像是忽然融化,逐漸變得活潑起來。

  「既然如此,我們兩清了?」

  她說這話時,語氣還帶著點俏皮。好像她每次和宗像禮司產生交集的時候,都是以互相欠人情的形式出現的,而且幾乎每次都是剛剛好還清的程度,她幫他做些事情,他也回以人情。

  這簡直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宗像禮司也揚起唇。

  兩人站在大廳的角落,與會的賓客大多彙聚在另一頭,與他們拉開了好一段距離,因此他們的交談也沒有被聽到。只有偶爾幾道好奇的目光從另一端投來,似乎在打量天宮八重這張從未見過的臉。

  聊完這個話題,氣氛稍稍冷淡了幾分。

  宗像禮司扭頭,注意到身邊紅發女人微微發怔,似乎陷入回憶的模樣,他稍作思考,用極可能平靜的語氣安撫她:「也許這話由我來說不太恰當。不過,在我的印像中,你並非是會拘泥於過去發生事情的人。」

  言外之意,便是讓她不要在抓著木之本一家與天宮撫子的舊事不放了,最好是別再自己生悶氣。

  「嗯?」

  聽到這話,天宮八重似笑非笑地抬起眸:「沒想到你對我的評價居然這麼高,真令人感動啊,宗像。可是,如果我就是這麼一個任性驕縱、抓著過去不放的女人呢?」

  「是呢。」宗像禮司推了推眼鏡,淡淡道,「那也是挺可愛的。」

  天宮八重忍俊不禁:「不是吧,你這也能誇?」

  她沒把宗像禮司的那句話往更深的方向去想,只當他是在維護自己的面子,便彎著眸,向他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我早就不在意了。」

  事實上,那天去拜訪完木之本家後,天宮八重就不再糾結舊事了。正如她當初說的那樣,天宮撫子死了,之後的人無論怎麼痛苦和憤怒,都不過是對自己的折磨。

  只是……

  沒想到宗像禮司居然會來安慰自己,她不禁好奇:「那你呢?宗像,你的家庭又是怎麼樣的?」

  「你若是好奇,不如親自來我家坐坐?」

  宗像禮司偏了偏頭,頗為認真地說道,「我想,我的家人一定會很樂於見到你的。」

  他做出邀請時的姿態與剛才無二,仿佛真的只是請她來做客,天宮八重便也沒多想,笑著應下:「那我就不客氣了。」


第一百一十章

  對話到這裡, 暫且就告一段落。

  比起立場分明的青之王和身份未知的天宮八重,顯然,會客廳中的客人們更喜歡和熟悉的面孔攀談。而這其中, 最受他們關注的人, 便是這次晚宴的主人。

  這就讓天宮八重輕松不少,首相動身露面之前, 她都安安靜靜地坐在房間一角, 不參與話題, 也不對其他人的聊天做任何反應,似乎只是個受邀的普通賓客。

  宗像禮司挑了她身邊的位置坐下,藥研從洗手間回來後發現位置被占, 心中頓時湧上幾分訝異。

  尤其是當他得知了宗像禮司所謂的邀請, 帶著對外人的抵觸與警惕,刀劍付喪神冷冰冰地瞪了眼宗像禮司, 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

  就在此處的氣氛暗流湧動之時, 首相總算露面了。

  最初是大廳門口傳來些許喧鬧的聲音,那位總是在電視和報紙上展示自己的政客端著最標准的禮儀,款款而來。

  他甫一出現, 在場的人立刻將目光放到他身上, 客人們臉上無一例外掛著笑容,算得上是討好,也算得上是諂媚。

  然而, 只有少數人注意到首相進門後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先打量一遍大廳, 把每個人的臉都看過去。隨後, 似乎是看到了希望出現在這裡的人, 他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 收回目光,開始用標准化的微笑與客人進行交談。

  可順著首相關注的方向看去,他們只能看到穿著格格不入的宗像禮司,與一個陌生面孔的紅發女人。

  眾所周知,宗像禮司與首相的關系算不上和諧。那位總是泰然處事的青之王內心究竟想的什麼,沒有人知道,相比之下首相的心思則要好猜許多,他一邊受制於Scepter 4,許多事情只能交給他們去處理,一邊又懼怕著看到宗像禮司在政府內名聲與威望不斷加強,從而削弱他自己的威望。

  因而,首相不斷地想要對付宗像禮司。雖然明面上他們和和氣氣,但只要稍微了解一下首相的想法,就知道他與青之王的關系勢如水火。

  那麼,那滿懷期待的一眼就絕不可能是看宗像禮司的。

  剩下的只有一個選項。

  他們逐漸把目光轉移到天宮八重身上。

  莫非這位不知身份的女性,才是今日晚宴的主角?

  同時注意到了首相那別有深意的一眼,幾位客人在心中細細思索著,試圖揣摩對方的意圖。正在這時,宴會廳又有一人走上前來,臉上掛著輕松又懶散的微笑,一看便知是個好相與的。

  認出那人的身份,幾位客人愈發震驚,沒想到她居然還和警視廳的警視總監交好?此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震驚之余,他們紛紛內心堅定了念頭,把天宮八重在心裡的排名提高了幾個檔次,生怕日後稍有怠慢,便會死得不明不白。

  白馬警視總監還不知道他們已經成為一些人眼中的焦點,照例與天宮八重握了下手,開始寒暄:「歡迎你前來,天宮小姐。」

  「哪裡,我是該謝謝您的邀請。」天宮八重笑了笑。

  按照約定俗成的規定,天宮八重並未進入政界,也不屬於王權者的世界,首相是不適合直接以他首相的身份來宴請她的,因而才會通過白馬警視總監之口來邀請她。

  不過天宮八重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語氣輕快地說:「若不是您,只怕我這一輩子都無法走進這樣的場所呢。」

  「你客氣了。」白馬警視總監也是個聰明人,知道她在故意打哈哈,沒有直接應答,而是順著話題繼續聊下去,「藤井先生又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人,你大可放心與他相處,這樣吧,一會兒等吃完晚飯,我帶你過去和首相聊聊天。」

  藤井便是首相的姓氏。

  白馬警視總監說出這話,便是要安排天宮八重和首相私下聊了。

  天宮八重則是彎了彎眸,並未做出正面回答,轉而詢問:「聽說令郎打算留在國內了?」

  白馬警視總監一愣,不是很明白話題怎麼忽然跳到白馬探身上。

  「令郎之前替我從基德手裡保護了鴿血紅寶石。」天宮八重簡單說道,「我一直希望能親自向他道謝。如果不是他,恐怕鴿血紅寶石就會被偷走,令郎可真是後生可畏啊。」

  擊退基德並不只是白馬探的功勞,不過現在雪莉和柯南都不在,天宮八重就面不改色地把誇獎全都丟到白馬探身上。

  人總是喜歡聽到誇獎,白馬警視總監也不例外。面對天宮八重對白馬探的溢美之詞,他按耐不住地揚起嘴角,帶著幾分自豪與謙卑的態度向她道謝。

  這一來二去的,他反而把安排兩人見面的正事給忘了。

  待白馬警視總監轉身離開後,天宮八重這才收斂笑容,不緊不慢地抿了口水,濕潤一下干燥的嘴唇。

  「和政客相處。」她感慨道,「還真是個煎熬啊。」

  宗像禮司在一旁看得好笑:「我倒是覺得你也不遑多讓,初次見面就能和那群老油條應答如流,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天宮八重挑了挑眉:「是嗎?我以為這對你而言是很輕松的事情才對。」

  宗像禮司笑而不語。

  的確是很輕松,宗像禮司在上任成為青之王後,第一次與國常路大覺見面,就能夠端著一副王的姿態,與最強大可怕的黃金之王平等對話了。

  然而,這樣在他們眼裡十分輕松的反應,對於外界的一般人都是很難做到。從這點來看,這兩人還真是異常契合啊。

  坐在左側的藥研藤四郎在心中想著。

  ……

  晚宴結束得很快。

  由於賓客數量眾多,首相先生甚至找不到單獨的機會去和天宮八重談話。他試圖在餐桌上用言語暗示,卻不料賓客們七嘴八舌地把話題帶偏了好幾個度。

  首相:「……」

  本來為了不落人口實,才會在邀請了白馬警視總監和天宮八重後,又喊來幾位自己熟識的人作為擋箭牌。可沒想到,這個擋箭牌最終去把他擋在門外。

  首相內心郁郁,不過好在他得到了天宮八重的私人聯系方式,並得到了下次單獨會面的機會。

  本以為自己示好的計劃無法實現,如今忽然出現了轉機,首相自然是滿心歡喜。然而,被喜悅衝昏頭腦的他沒有注意到天宮八重在時間上打了個馬虎眼,等到兩人下次約定的時間,比水流早就被放出來了。

  至於天宮八重給出的條件,對於首相而言,不過是一通電話的事情。

  臨分別前,他直接打了一通電話給警察廳的長官,將天宮八重說的內容轉述了一遍。等到那頭誠惶誠恐地同意下來後,他才掛斷電話,看向天宮八重。

  「按照你說的,過幾天警察廳就會把你要的人送給你了。」

  天宮八重笑了起來:「多謝。」

  直至此刻,她前來參加晚宴的目的才算完成。

  雖說已經是春天了,但夜晚的風還不算溫暖,身披針織披肩的女人慢悠悠地拉了拉披肩一角,對首相做了個道謝的表情,而後轉身踏出屋檐。她身邊跟著的黑發少年急忙跟上,還貼心地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只不過,藥研藤四郎的身高不足一米六,是纖細的少年體型,天宮八重則足足有一米七多,還踩了雙高跟鞋。藥研脫下來的外套蓋在天宮八重肩上,看上去就不太合身。

  當然,兩人都沒有在意這點小事。

  正准備朝伏特加停著車的地方走過去,忽然,藥研察覺到不遠處有一抹古怪的氣息。他猛地轉頭往身後看,在氣息傳來的那個方向,有一輛沒見過的汽車停在那兒,車窗禁閉,看不到車內的人。

  但那個冰冷而考究的氣息,毫無疑問,是來自白馬探的。

  「大將……」

  「我知道。」

  藥研正在遲疑是否說出車內人的名字,天宮八重就開口制止了他。

  不鹹不淡地瞥了眼那輛停在首相府邸後院的車,天宮八重緩緩搖頭,輕聲說道:「他要是喜歡玩,就讓他去吧。反正我的目的已經完成。」

  聽她這麼說,藥研就知道她也發現了白馬探的存在,不禁感慨:「沒想到他居然能追到這裡……」

  「那是他父親的車。」

  天宮八重淡淡道,「他可以忍受無聊坐在車裡等待,只為了探尋真相,這很不錯。而且,他要是因為受到一點挫折就倒下,那未免也太遜了。」

  面對聰明又有韌勁的年輕一輩,天宮八重心中的憐愛比防備要多,她不介意看到白馬探做出危險的捻虎須行為,相反,她更喜歡看到他鍥而不舍的模樣。

  只有這群年輕人們活躍起來,這個國家才能欣欣向榮。

  天宮八重欣慰地想著。

  更何況……

  「就算是這樣,他時不時出現一下,還是有夠滲人的。」

  藥研收回自己冰冷的注視,開口道:「還好大將已經向警察廳要來了波本。」

  ——沒錯,她已經向警察廳要來了安室透。

  這才是她今日參加晚宴的真實目的。

  在身份發生根本性改變的那一刻,安室透就不再受到白馬探的威脅。白馬探因為知道安室透是正在執行臥底任務的公安警察,才會誤打誤撞地發現黑衣組織的蹤跡,可如果安室透的臥底任務取消了呢?

  安室透身上不再背負臥底任務,白馬探就無法通過這件事來反證黑衣組織的存在,證據鏈不成立,他的推理也就無法完成。

  何況,在首相先生的示意下,安室透會成為上頭默認的同時在兩個組織工作的公安。

  他仍擁有公安警察的職位,卻會留在組織中為組織做事。

  這聽上去與淪為「人質」的赤井秀一的故事有些相似,但不同的是,赤井秀一和他的同伙被天宮八重算計到了極點,而安室透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裡。

  藥研忍不住吐槽:「你這也太厚此薄彼了。」

  天宮八重挑起眉,似笑非笑地反問他:「你吃醋了?」

  這話她以前也對藥研說過,雖是反問,語氣卻十分輕松。天宮八重知道,這話只不過是一句調侃,當不得真,畢竟藥研陪伴了她整整八年,早就已經是她重要的親人了。

  藥研也壓根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他走到伏特加所在的車子前站定,卻沒有伸手開門,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暗色的車窗玻璃,一雙清凌凌的眼眸猶如澄澈的紫水晶,反射著奪目的光。

  在一片寂靜中,永生不死的刀劍付喪神開口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值得我吃醋,整個黑衣組織加起來都不及我一個。」

  因為。

  「不論發生什麼,我都是會陪你直到死的那個人。」


第一百十一章

  因白馬探亂入而產生的鬧劇, 最終在首相先生的友情協助下化險為夷。

  那位聰慧過人的警視總監之子繼續追查了幾天,等到他從黑衣組織「不經意」遺漏的線索中,得知了安室透早已被派去做別的任務後, 他就沒有再追查下去了。

  也許是相信了天宮八重放出的謊言,也許是發現了別的什麼, 總之, 白馬探收回了他對安室透及黑衣組織的好奇心,開始專注地調查起怪盜基德。

  從藥研那裡聽到這消息時,已經是幾天後的早晨。

  天宮八重不緊不慢地端著茶碟,聽聞此事也不過是微微點頭, 表示自己知道了。

  白馬探不再追查組織, 是早就在預料之中的事情。反倒是他對怪盜基德一案的飛速進展, 讓天宮八重感到些許驚訝。

  這位剛回國的小少爺大概是真的天資非凡,甫一回來, 就接連查到怪盜基德和黑衣組織這兩樁案子的線索。雖說這其中也有一定的巧合因素存在, 但天宮八重心裡清楚,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他能在短時間內找到那麼多線索,那也是他的本事。

  「聽說白馬探在現場找到了怪盜基德掉落的頭發。」

  安室透解開系在腰上的黑色圍裙,把它整理平整後掛到牆上,走過來接話道,「他把那根頭發的基因與數據庫中的進行對比, 最後認定怪盜基德就是江古田中學的學生黑羽快鬥。警視廳的情報傳來, 那位小少爺在發現基德身份的第二天, 就迅速辦理好轉學手續, 真是可怕的執行力啊。」

  將白馬探邏輯清晰的行為解釋了一遍, 再聯想這次案件中落後人家幾百米的搜查二課, 安室透不禁搖了搖頭, 話裡帶刺道,「和他比起來,警視廳那群人可真是差遠了。」

  藥研:「你這麼不給他們留面子,真的好嗎?」

  安室透:「什麼?」

  對上淺發青年茫然的雙眸,藥研實在是不忍戳破,便搖搖頭,快速轉移了話題:「昨天你不在組織,去做什麼了?」

  聽到藥研這麼問,安室透微微一怔,隨後下意識地回想起幾天前接到的命令。

  那其實是天宮八重參加首相晚宴的第二天。

  那時,安室透正在超市裡,推著一台堆滿食物的購物車,站在冰櫃前挑選著牛肉的品種。

  忽然,他聽到身後傳來車輪與瓷磚地板接觸的聲音,有人也推著購物車走到他的身後,之後便停下來,背對著他挑選貨架上的醬油瓶,再無聲息。

  如此反常的一幕,迅速激起了安室透的反偵察意識。

  他微微彎下腰,似乎是對手中裝好的盒裝牛肉不太滿意,將其放回原來的架子上,實則是在利用冰櫃兩側的反光櫃門,觀察身後那人的臉。

  只不過,他剛看到身後男人異常眼熟的頭發,對方就迫不及待地開口說道:「降谷先生,總部喊你回去。」

  這個聲音,還有這個不成熟的急迫行為……不會錯了,對方正是安室透在警察廳那邊的下屬,風見裕也。

  知道是他,安室透就不動聲色地收回後瞟的視線,重新把自己的目光放在冰櫃裡的肉上。

  站在遠處看,這兩人都是在挑選各自的東西,偶然之下才站到了一起。這樣的人在超市裡比例不小,壓根沒有什麼好稀奇的。

  「是關於你的任務。」

  借著購物的幌子,風見裕也繼續說下去,「總部有了新的安排,請務必在短時間內與他們進行接洽。我擔心你在那個組織裡不便接收消息,因此才會特地前來告訴你。」

  傳完這句話,風見裕也注意到安室透落在購物車推手上的手微微攥緊,以為他在擔憂警察廳對他始終未能完成任務而發怒,便急匆匆地向他解釋,「總部並沒有指責你的意思,何況,和其他潛入黑衣組織的人比起來,降谷先生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知道。」

  聽到風見裕也的安慰,安室透所給出的唯一回應,只不過是收斂眼底情緒,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你話太多了,風見。」

  從聽聞消息到做出回應總計不超過一分鐘,就在這短短的一分鐘內,安室透就從一個賢惠顧家的好男人形像,轉變為了公安所必備的冷酷專斷。

  他松開抓著推車把手的右手,插到兜裡,狀似自然地向前走了幾步。

  沒有人看到他的手在口袋中悄然握緊。

  風見裕也自知失言,低下頭道:「對不起,降谷先生。」

  安室透並未答話,他把挑選好的牛肉放進購物車,隨後推車離開,沒有和風見再多說一句話。

  不過風見裕也知道自己的消息傳達到了,看著尊重的上司背影消失在身後,一想到他在那個組織是多麼舉步維艱,風見裕也就在心中為他捏了把汗。

  好在上頭有了新的決定。

  風見裕也很清楚這次警察廳的召回,與安室透肩負的任務脫不了干系,不論如何,只要能避免把他送入死局就好。

  聽到這個消息,降谷先生肯定也會松口氣吧。

  然而,離開的安室透沒有像風見裕也以為的那樣輕松。

  與之相反的,提著購物袋回到車上的安室透關上車門,深深地吸了口氣,竭力壓制內心翻湧上來的震驚。

  直到此刻,他才不再是那個在風見眼中冷面無情的公安上司。

  他的雙手把著方向盤,眉頭緊蹙,一想到警察廳那頭會下達新的命令,甚至可能讓他從組織中撤離,安室透就感到愈發焦躁不安。

  一直以來,這位實力頂尖的公安小警察都刻意忽視了自己身份與黑衣組織的對立。也許是組織裡的日常太過充實,蒙蔽了他的眼睛,也許是沒想到警察廳會忽然中途放棄任務,安室透沒想過,自己居然會被要求離開黑衣組織。

  因為不想面對,所以做出了近乎逃避的態度,直到此刻,終於到了無法繼續再裝傻的程度。

  安室透看了看放在身邊的購物袋。

  裡面裝著新鮮的蔬菜與肉類,來商場之前,他早早制定好接下來幾餐的食譜,此次出來,也不過是為了替別墅裡的那些人購置食物。

  然而,就是在這樣一個普通和諧的白天,他那虛妄的幻夢被打破了。

  縱使內心復雜無比,安室透還是找機會去了一趟警察廳。

  然而這次,從上頭傳遞下來的命令,卻足夠震落所有人的眼球。

  接見他的長官雙手拄著下巴,神色嚴肅地對安室透說道:「降谷,政府和那個組織達成一致,我們會在接下來的一年裡與那個女人進行深入合作,你就留在那裡,繼續當做溝通雙方的橋梁。」

  「……」

  「……」

  「……」

  聽到這個消息,安室透的表情出現短暫的空白。

  倒是長官很理解他此刻混亂的心情,頗為認同的點點頭,安慰他道:「我知道你不能接受這個現狀。本來針鋒相對的敵人忽然變成友軍,換了誰都無法接受。不過這是上頭的命令,黑衣組織的Boss傍上了政府裡的一條大腿,打算洗白上岸了。正是因此,我們才會和她合作。」

  說到這裡,長官還低聲吐槽了句:「居然能逼得首相親自打電話過來,那個女人的手段可真厲害啊。」

  安室透:「……」

  在不了解的人眼裡,天宮八重是拿捏著首相弱點要挾他的惡毒女人。但安室透心知肚明,她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大腿,就是首相也無法與她比人脈。

  日本是個巨大的人情社會,更別提她的能力一點不比人脈差。

  照這麼看,她能在短短一年內做到將組織洗白轉正,不是很正常的發展嗎?

  不過長官這句話,還是向安室透透露了一條信息:天宮八重參加首相的晚宴,是為了和他進行一些利益互換。

  安室透還記得藥研藤四郎曾在他面前煞有介事地表示,Boss可能會和政府交惡,緣由是因為有人看上了她的東西。如今她參加完宴會,警察廳就宣布即將和黑衣組織合作,還態度強硬地要他留在組織裡。

  也就是說,天宮八重需要獲得首相的親口承認,才能防止那個東西被奪走,為此她不惜去參加自己不喜歡的宴會。

  是什麼東西如此重要?

  並不知道「那個東西」指的其實是自己,安室透皺著眉,想到天宮八重竟然對某個人如此上心,難免感到了幾分醋意。

  長官還在說:「現在這位首相雖然能力不太夠,但他背靠著的政黨仍舊如日中天,所以藤井(首相的姓氏)短時間內還下不了台,他的要求我們不能置之不理。何況,黑衣組織成為我們的同伴,總比成為敵人要好。」

  從這點來看,首相的提議還是很誘人的。

  也因此,他們不會拒絕那位Boss唯一的要求——即把降谷零、也就是化名為安室透的公安警察送到她手裡去。

  而且,天宮八重找到他們,主要要求把降谷零留下,這就說明他的身份在她那裡已經不是秘密了。

  盡管知道他是臥底,對方卻依舊選擇把他留下。這番耐人尋味的要求,可以認為是她對警察廳的敲打,把他們的人關押起來當做人質。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思考,也可以認為這是她的本願。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有趣了。

  長官看了眼尚且迷茫的安室透,話裡有話地說道:「別怪我,降谷,這是『我們』共同的決定。」


第一百十二章

  聽到長官的發言, 安室透的表情一時變得非常復雜。

  他是沒想到上頭會做出這種決定,在來之前,他本以為自己即將被召回, 將要離開組織,卻不曾想,上頭居然要他繼續留在組織裡。

  其實從正常邏輯, 換成安室透站在這個位置上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一個臥底,尤其是已經爬到Boss心腹這個位置的臥底,是無論如何都要優先保下的。

  眼下警察廳與黑衣組織還有合作, 比起再派去陌生的新人,還不如進一步加固老人在黑衣組織裡的地位要來得更有價值。

  綜上考慮, 安室透儼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只是他雖然能理解,卻也著實為這詭異的發展感到無奈。

  當然了,這樣的發展雖不符常理,安室透也不會因此而拒絕。倒不如說,他們的安排正中他的下懷。

  唯一需要擔心的, 就是他該如何把自己的身份對那人訴說。

  安室透詢問道:「我需要做些什麼?」

  長官:「你別急。你只要按照以前的樣子在那個組織裡待著就好,定期向警察廳傳遞情報, 如果有安排,我再讓風見通知你。如果可以,最好能通過規則的約束,把不合法的存在轉變為合法的東西。」

  他口中不合法的存在, 就是指天宮八重與她的組織。

  在長官眼裡, 黑衣組織哪怕如今聲勢浩大,得到了政客們的支持, 也依舊改變不了黑手黨的本質。要把他們扭轉到正確的方向上來, 就必然需要規則約束和引導。

  安室透卻知道, 天宮八重絕不是那樣沒有主見的人,她心中有一條涇渭分明的界線,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安室透:「我明白了。不過此事不宜著急,我想Boss現在,多半還在為綠之王的事情操心。」

  聽到他一臉平靜地喊出Boss一詞,長官訝異地看了眼這位實力出色的下屬,好笑道:「你確定?」

  安室透輕輕頷首:「當然。」

  出於某種不可言說的情緒,他並未說出自己對天宮八重的看法。

  甚至當長官朝他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眼神時,為了守護國家無所不做的公安警察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是某個天空晴朗的夜晚。

  那時天上掛著一輪圓潤的滿月,周圍飄著淡淡的雲霧,遮擋了月亮的光,也為坐在月亮下的那個女人鍍了一層淡淡的柔霧。

  也正是在那個寂靜的夜晚,她側著頭,輕描淡寫地向他剖開自己內心的想法。靜悄悄的夜空之下,她搖晃著手中的紅酒杯,隨後朝著他的方向伸出手,姿態平靜地詢問他:「你願意發誓,今後無論發生什麼,都永遠效忠組織嗎?」

  天宮八重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心愛的城市,而他也一樣。

  於是安室透做出了起誓,他會永遠效忠組織。

  也許就是那時候起,他對她就有了近乎誇張的認同感。

  其實說到底,安室透並不如組織中其他臥底那樣,用有過去強烈無私的正義感。他的行動准則有輕重緩急之分,更何況他是公安,本來就是站在黑白交界之處的人,只要能達到目的,他不惜使用一些違法手段。

  照這麼看,他與唯結果論的天宮八重,其實是一類人。

  ……

  記憶在此刻收回。

  安室透閉了閉眼,收斂眼中的情緒,看著對面還在等待他回答的藥研藤四郎開口道:「昨天我一個人出門了。」

  藥研聞言勾起唇角:「哦,是麼?」

  他收拾好桌子上的餐具,不再詢問更多,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安室透,隨後轉身走進廚房,去清理餐具了。

  安室透微微皺眉。

  就在那短短的一瞥中,安室透察覺到藥研的態度變得有幾分古怪,似乎是在對他挑剔著什麼。不過安室透從來就沒看清這個來歷神秘的刀劍付喪神究竟在想什麼,因此,他沒太在意藥研的變化。

  「波本。」

  這時,天宮八重放下了手中的茶碟,開口道,「蘇格蘭說怪盜基德給一個收藏家寄去了新的預告函,他很快又要作案了,現在警視廳的搜查二課已經接手保管了基德的下一個目標。當然,二課的中森警部也沒有忘記把這個消息轉告於我,接下來我要去一趟警視廳,你跟我一起過去。」

  安室透之前就陪著天宮八重出入鈴木博物館,如今她要自己陪同也是很正常的。只不過,安室透想不明白,為何天宮八重還要繼續插手怪盜基德的案子。

  「Boss對怪盜基德很感興趣嗎?」

  安室透還記得怪盜基德第一次出現時,就給天宮八重寄來了一封充滿謎語人性質的情詩。

  後來經過推理,安室透知道那其實是一封暗藏訊息的預告函,但怪盜基德為何還要把預告函寫的那麼曖昧?

  這番多此一舉的行為,難免會引起旁人的猜忌與抵觸,懷疑他除了偷盜寶石之外,還別有居心。

  如今聽到天宮八重再次提起基德,安室透立刻就想到了那些,不禁警惕地皺起眉。

  「你想哪兒去了!?」

  注意到對方眼中流露出不易察覺的敵意,天宮八重哭笑不得地給他順毛,「一個揚言要偷走我的東西的小偷,我怎麼會真的對他感興趣?我只不過是注意到了他這次的目標。」

  目標?

  安室透接過天宮八重給他的復印件,掃了一眼上面的文字,神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與上次不同,這一次,怪盜基德寄來的預告函要簡潔許多,不僅沒有那些謎語人的遣詞造句,甚至只有短短的幾行文字。

  然而,這裡面所透露的內容,卻一點也不簡單。

  「……

  當滿月到來之夜,

  我將帶著一束盛開的櫻花,

  前去收領月下唯一的紅色美人。

  ——怪盜基德。」

  提及正事,安室透就變得認真起來。他的視線落在最後幾行文字上,語氣帶著些許不確定的反問天宮八重:「月下的紅色美人,這裡指的是……」

  「一顆在月光下會反射紅色光芒的寶石。」

  天宮八重抬眸看向安室透,見他並沒有流露出驚訝的表情,便慢條斯理地揚起唇角,誇獎道:「你猜的不錯,這個寶石的名字叫做潘多拉。」

  安室透了然。

  潘多拉之石,據說它能在月光下呈現出紅色的光芒,這是辨別它的唯一方法。它有著能讓人永生不死的傳聞,多年來,一直有迷信的人在滿世界瘋狂地搜尋它的蹤跡,想要讓自己永生。

  安室透最近一次聽到它的名字,還是上次天宮八重的鴿血紅寶石一案結束後,警察們發現了赤司家收藏的葉卡捷琳大帝首飾盒被盜。

  而那個被偷走首飾盒中擺放的寶石,名字就叫做潘多拉。

  警視廳一直以為那個首飾盒是怪盜基德和他的同伙偷走的,如今他卻寄出了自己的預告函,並且是一式兩份,同時寄給了那位收藏家和警視廳。這下,那位收藏家就是想要偷偷把首飾盒運走也做不到。

  如此一來,案件就逐漸明朗了。

  首飾盒與潘多拉寶石都是收藏家偷走的,他利用了怪盜基德鬧出來的風波,准備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想必那兩個蒙面男子,也是他的人了。

  然而收藏家沒料到,怪盜基德的情報網居然如此靈敏,他還沒來得及把首飾盒與潘多拉寶石運往國外,基德就已經找上門來了。且對方的做法極其聰明,他沒有親自上門,而是寄出了自己的預告函。這樣,不需要怪盜基德親口解釋,就能讓警視廳明白他是無辜的,而他們要找回來的首飾盒就在收藏家手裡。

  這著實讓天宮八重對他產生了幾分好奇。

  雖然這個計謀算不上多麼精密,可按照白馬探的調查結果,現在的怪盜基德是一個十幾歲的中學生啊!

  十幾歲的中學生被算計了,不僅沒有無能狂怒,還能在短時間內迅速得到情報,給出精准的反擊。以他的年紀能做到這樣,已經算是很厲害了。

  實在是個有趣的怪盜,再想到他的年齡,天宮八重甚至心動到想把他招進組織了。

  這不,看到預告函的中森警部大發雷霆,直接帶上一群警察衝向了收藏家的家裡。也不知他們用了什麼辦法,竟真的從收藏家的家裡找出了被他藏得嚴嚴實實的首飾盒。

  這麼一來,收藏家偷盜的罪名是無法擺脫了,而更讓他絕望的是,警察還在他家的地下室裡,發現了許多失竊的名家畫作,想必也是被他用陰謀詭計偷來的。

  中森警部此行算得上大功一件,不僅破獲了赤司家的首飾盒被盜一案,還抓住了一條逃竄的大魚。不過,雖然所有人都在恭喜他,中森警部卻始終感覺不到高興,畢竟這份功勞,還是他的死對頭怪盜基德送給他的。

  而且就算首飾盒找回來了,基德的預告函還在呢!

  中森警部還在懷疑這條情報是基德給出的煙/霧/彈。從表面上看,他是為了自證清白才發出預告函,可萬一等時間一到,他就跑過來偷寶石了呢?

  中森警部可不敢放松警惕。

  而聽完警視廳的顧慮,出於安全考慮,赤司家也同意讓他們暫時看守首飾盒,但這回他們需要派人親自監管。

  至於監管的人選,自然就是他們唯一的繼承人赤司征十郎了。

  恰好他就在東京念書,來去非常方便。

  聽完以上種種,安室透明白了她的想法:「可是這是赤司財團的事情才對,Boss為何還要在去和基德扯上關系?」

  「怎麼?」天宮八重似笑非笑地揚起唇,調笑道:「你不願意陪我去警視廳?」

  「哪裡的話。」

  這樣帶著一絲胡攪蠻纏、仿佛他說不願意她就會生氣的話語,讓安室透悄悄紅了耳廓。他定了定神,無奈地說道,「我只擔心Boss過於活躍,可能會引來無端人士的覬覦。」

  廚房裡一直在偷聽的藥研藤四郎:「……」

  說得好聽,實際上不還是在意怪盜基德的事情?

  呵,人類!

  刀劍付喪神面無表情地在心裡冷笑。

  安室透沒有察覺到藥研的內心吐槽,只是專注地看著天宮八重,臉上掛著真情實感的關心。

  天宮八重靜靜地與他對視,半晌,似乎是覺得太過刺眼了,她躲避似的挪開了視線。

  「啊,這你倒不用擔心,我此行前去就是為了引人注目的。」

  天宮八重擺出一番不甚在意的態度,丟出了一個驚人的秘密,「因為那顆潘多拉之石,是假的。」

  安室透:「假的?」

  天宮八重微微頷首:「那是赤司曾經借用烏丸家工廠打造出來的模型,簡單來說就是——現代工藝的殘次品。」


第一百十三章

  若是追溯往昔, 就需要講個三天三夜,才能向旁人解釋清楚那顆「潘多拉之石」的來源。

  總之,那是一個讓原本關東關西兩頭互看不順眼的孩子們,最終化敵為友、冰釋前嫌的故事。而這其中, 關東的幾大頭部家族與關西的赤司, 正是那次事件的中心人物。

  考慮到解釋起來需要補充太多前提, 天宮八重也不打算詳細說了,她只揚了揚下巴, 聲音淡淡地說道:「那顆潘多拉之石並非真品。」

  潘多拉之石是假的?

  這消息可比怪盜基德被人坑了要重要許多,安室透臉色變得嚴肅:「Boss的意思是,那個寶石是偽造的?」

  可是這樣, 為何精通寶石知識的收藏家都沒發現它的違和?莫非現在的人造寶石, 已經能夠做的比天然的還要真實了嗎?

  而且, 潘多拉之石一直放在赤司家的那個首飾盒中, 是已經去世的上一代赤司家主送給妻子的東西。首飾盒已經幾十年沒有打開,直到這次被鈴木博物館借來展覽,才會重見天日,恐怕連現在當家的赤司家主與赤司征十郎,也不一定知道潘多拉之石的來源。

  偏偏天宮八重能端著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態,篤定那顆寶石為假。

  為什麼?

  再想到天宮八重曾經面對在商場外面遇見的兩個小學生, 露出恍若隔世的懷念表情, 安室透感覺, 他大抵是觸碰到了Boss一個很重要的秘密。

  「不,我可沒說那顆潘多拉是人造的。」天宮八重輕輕搖頭,「那的確是一顆海藍寶石, 只不過它不是潘多拉而已。」

  安室透聽明白了:「也就是說, 那是特意打造成潘多拉的仿制品?」

  「怎麼會呢?又沒有人見過潘多拉的真實模樣。」

  天宮八重起身, 走到餐廳外的過道上,拉開櫃子抽屜,裡面正靜悄悄地擺著諸伏景光從警視廳帶回來的鴿血紅寶石。她將暗色的絨布盒取出,轉身走回餐桌。

  盒蓋打開,那顆價格昂貴的鴿血紅寶石就躺在黑色的內襯中,光華流轉。

  天宮八重用手將紅寶石拿起,微微伸出,放到安室透身前。他急忙伸出手去接,碩大的紅寶石就像一顆從天而降的可口糖果,輕巧地落入他的掌心。

  安室透有些不明所以地抬眸:「Boss?」

  「別動。」

  天宮八重低聲說道,制止了他的行動後走近幾步,繼續伸手,手指准確無誤地按在那顆紅寶石上。

  「……」

  安室透一面擔憂自己手上的油脂污染了紅寶石的光澤,另一面又被兩人快速拉近的距離嚇得不敢亂動,只能渾身僵硬地站著,任由天宮八重肆意妄為。

  但她很快就收回了手。

  帶著一絲再明顯不過的失落,不便言說的公安小警察在心底悄悄泄了氣,隨後把視線放到手心。

  他這才發現手中的紅寶石被調整到一個恰到好處的位置。

  從這個角度看,能看到鴿血紅寶石的形狀與從正面看的樣子相差極大,就像是換了一個面貌的新寶石,而這個嶄新的面貌,看起來甚至有幾分眼熟。

  ——就像是潘多拉。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忽然躍入腦海,安室透不由得瞪大雙眼,不可思議道:「赤司家的潘多拉是這顆紅寶石的仿制品?」

  天宮八重贊許地看了他一眼:「准確來說,那時候的赤司得到了一塊稀有的海藍寶石,為了給青梅竹馬的戀人賠罪,就想到用它打造一顆新的寶石送給她。千挑萬選之下,他挑中了烏丸的鴿血紅寶石作為模型,並且找了國際知名的珠寶師來雕琢它。」

  當時的赤司,也就是如今赤司征十郎的祖父,與他從小長大的青梅竹馬在某些事情上鬧了別扭——這可是天宮八重第一次聽說性格完美無缺的赤司也會和別人生氣,那會兒可是嚇得不輕,以為赤司被什麼人魂穿了呢。

  不論如何,赤司與青梅竹馬的矛盾不斷加劇,激得那位小姐直接離家出走,失蹤了整整一周也不人影。

  那個年代信息交流不如現在這麼方便,她的家人一直以為她還在赤司家裡住著,便也沒有放在心上,等到赤司跑去負荊請罪時,這才發現青梅竹馬已經失蹤很久了。

  不用說,這鐵定是遇到麻煩了。

  為了找回幼馴染,赤司不遠萬裡跑來關東,放下自己的架子,開始求助和他(單方面)關系惡劣的幾個家族。而看在他如此誠懇的份上,再加上人命關天,她與跡部作為關東的代表,紛紛開始聯系自己的人脈。

  他們又找了十多天,中途經歷了許多危險至極的事情,諸如跡部被剃掉頭發、烏丸蓮耶被騙去當童裝模特、夏目漱石被迫女裝臥底、鈴木史郎誤入女澡堂等等,甚至連天宮八重最嚴重的摔斷腿也是拜那件事所賜。

  所幸最後,他們不僅救回了赤司的青梅竹馬,還意外得到了一塊巨大的海藍寶石。

  這便是潘多拉之石的前身。

  經歷了那件事,他們與赤司的關系也逐漸變好。雖然天宮八重沒過幾年就跑去當審神者了,但根據同伴們的轉述,她還是知道了赤司與青梅竹馬結婚後,那顆寶石便作為彩禮送給對方,此後便再也沒有見過天日。

  直到幾十年後的現在,潘多拉之石放在首飾盒中一起展示給外人。

  不了解那段過去的人,只會當寶石與首飾盒一樣都是葉卡捷琳娜大帝的東西,再加上這顆海藍寶石通透美麗,又有著潘多拉的名字,自然會把它誤會成就是流傳在世間的永生石。

  想必那個收藏家正是產生了誤會,才會跑來偷寶石。

  而且這顆潘多拉又不是假貨,是貨真價實的海藍寶石,就連警視廳也把它當做了真品。

  「所以,我才要去警視廳。」天宮八重一錘定音道,「一旦那個寶石就是真正的潘多拉的消息流傳開來,我擔心赤司家會招惹來一些麻煩的蒼蠅。」

  安室透了然:「你是指那個組織……」

  多年來,一直有個神秘組織在暗中尋找潘多拉的下落。他們與黑衣組織有幾分類似,對所屬成員統一規定了動物的名字為代號,且行事惡劣非凡,聽說多年前還有個魔術師被卷入他們的糾紛,因而失蹤了。

  一旦嗅到了潘多拉的味道,他們就會如蒼蠅一般撲過來。赤司家一家老小還不知道寶石的歷史,尚無防備,天宮八重可不能眼睜睜看著朋友的兒子與孫子被人盯上。

  警視廳中。

  聽完她給出的信息,中森警部慢吞吞地眯起眼,露出困惑的表情:「你的意思是,那個寶石只是名字叫潘多拉,但不是真正的潘多拉?」

  這話說得跟繞口令似的,得虧中森警部負責怪盜基德的案子,對世間流傳甚廣的寶石也有所耳聞,很快便理解了天宮八重的意思。

  他站起身,對她鄭重地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前來告知。我會找到赤司先生,將這件事的風險一並轉告的。」

  畢竟和那個神秘組織扯上關系,可不是什麼好事。

  隨後天宮八重就轉身離開,剛路過搜查二課的招待室時,門忽然從裡面被打開,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少年從裡面走出來,和身後一個黑發長發的少女開玩笑道:「所以青子你看啊,不是基德要和你爸爸作對,本來就是你爸爸能力不夠嘛∼」

  如此作死的發言,自然引來少女憤怒的一掌。不過兩人看上去關系很好,少年捂著腦袋笑嘻嘻地躲開,然後繼續說道:「我又沒說錯,因為青子的爸爸……」

  話說到一半,少年注意到了走廊上還站著兩人,其中那個紅發女人看上去還尤為眼熟,耍寶的話一下子就卡在喉嚨裡了。

  天宮八重本來是要走過去的,聽到少年提起了基德,略帶幾分好奇地把視線轉過去,待看清少年的臉後眉頭一皺:「你是……」

  黑羽快鬥:「……」

  完蛋!翻車了!

  黑羽快鬥怎麼也沒想到,只是陪青梅竹馬中森青子來警視廳看岳……雖然現在還不是他岳父但以後一定是的中森警部,竟然會遇到天宮八重!

  曾經假扮成她偷寶石,結果被雪莉那一槍留下了沉重的心理陰影的黑羽快鬥整個人都不好了。

  而天宮八重的反應,更讓黑羽快鬥感到不安。

  她眉頭微微擰起,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黑羽快鬥的臉。

  少年有著一張與工藤新一很像的臉,連發色瞳色都與工藤相差無二,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如果不是天宮八重知道工藤新一如今還是小學生體型,只怕是會認錯。

  盡管如此,她還是開口詢問:「你和中森警部是什麼關系?」

  黑羽快鬥:「……」

  被認出來了?!

  險些連父親教給自己的撲克臉都維持不下去,黑羽快鬥張了張嘴,正要答話,身後的中森青子就走上去,脆生生地回答:「你找我爸爸有什麼事嗎?」

  黑羽快鬥這才意識到,天宮八重那句話,是對著中森青子問的。

  他肩膀一垮,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只是他那一系列反常的舉動,已然引來了安室透的注意,黑羽快鬥剛放松沒幾秒,就感覺一旁公安警察那灼灼的目光緊盯著他。

  黑羽快鬥:QAQ!!

  他還記得之前在鈴木博物館裡,這個看上去陽光開朗的黑皮男人是怎麼怒懟青子爸爸的。如今他這麼盯著自己,該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

  可憐兮兮的小怪盜面色尷尬地笑著,神色中掩藏不住幾分慌亂。雖然他掩飾得還算不錯,可哪裡逃得過人精的天宮八重與安室透的眼睛。

  天宮八重從少年僵硬的笑容中察覺到了異樣:「你認識我嗎?」

  中森青子也投來好奇的注視:「快鬥?」

  「不認識!」

  黑羽快鬥飛快地丟下一句,正要想辦法萌混過關,正在這時,從走廊的盡頭走來一個身穿白色校服的少年。

  「天宮小姐,還好你沒有走遠。」

  赤司征十郎走上前,他有著與天宮八重相似的雙紅配色,只不過他的頭發要更玫紅些。

  少年面容清雋秀氣,身高不算高,周圍站著的一圈人裡,唯有他是凹下去的那一塊,但勝在四肢勻稱,體格精瘦,看上去也不會顯得弱不禁風。

  他微仰起頭,注視著天宮八重道:「我正好就在附近,從警部那裡聽說了潘多拉寶石的故事,特地跑過來找你。警部說那與我的祖父祖母有關,如果可以,我想打擾你十分鐘。不知天宮小姐是否願意賞臉?」

  紅發少年說話的聲音清凌凌的,像是在冰川中潺潺流動的溪流,清冷又動聽,而他請求時的姿態也稱得上不卑不亢,即提出了自己的請求,又不會讓人感到冒犯。

  如此出色的表現,很快便獲取在場幾人的好感。

  天宮八重轉過身來,看了眼仍在等待她回答的赤司征十郎。少年紅眸沉靜,與她記憶中那個和善完美的赤司很像,仰頭的動作又透露著幾分晚輩所特有的乖巧。

  這可比她認識的赤司可愛多了!

  她勾起唇,輕快地應了下來:「當然可以。」

  反正她也打算與赤司家的人見一面,此刻赤司征十郎親自找上來,她自然不會拒絕。

  「那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說吧……」

  「啊!在這裡在這裡。」

  赤司征十郎話未說完,忽然,身後再次傳來一個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本來對潘多拉之石的故事感興趣,打算偷偷跟上他們的黑羽快鬥臉色驟變,原本清透的藍眼睛中頓時多了幾分生無可戀。

  緊接著,聲音的主人也走了上來。他穿著一身紅棕色的西裝,好整以暇地看了看在場的眾人,隨後用手指按在額角,輕輕撥弄了幾下頭發。

  「沒想到,這裡居然這麼熱鬧了。」

  白馬探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身邊那個生無可戀的同班同學,唇角微微揚起,「你說是麼?黑羽同學。」


第一百十四章

  黑羽快鬥與白馬探的第一次見面, 是在教室的講台上。

  一旁的班主任正向他們介紹著新同學,白馬探在黑板上用粉筆寫下自己名字,俊美深邃的外表引來班上大多女生的傾慕。一下課後, 白馬探的座位旁邊頓時圍了一圈女生,黑羽快鬥忿忿地切了一聲, 趴到桌子上發呆。

  然而, 這個一看外表就知道是個人生贏家的轉校生, 最關注的對像居然是他。

  黑羽快鬥:男同竟在我身邊!

  接著,白馬探就戳穿了他怪盜基德的身份。

  無論黑羽快鬥用什麼辦法, 都無法打消白馬探對自己的懷疑。他還拿出一份寫滿各種復雜數據的報告,說是在現場撿到一根怪盜基德的頭發,根據大數據的模擬運算, 最後把目標鎖定到黑羽快鬥身上。

  如果說在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黑羽快鬥的第一反應是害怕和荒誕。那麼到現在,即使是在到處都是警察的警視廳看到白馬探,他內心湧起的最大反應也只剩下無奈。

  且不說這樣全靠推算的數據是否可靠, 別忘了, 當初在現場的中學生除了他,可是還有好幾個呢!

  就算白馬探是茶色頭發,不是還有個關西大阪的服部平次嗎?白馬探為什麼就能斷定這根頭發是怪盜基德的, 而不是服部平次的呢?

  不過這些反駁, 黑羽快鬥沒辦法說出來。一旦說了, 就等於是向白馬探證明他親眼看到服部平次出現在現場,這樣無異於自爆的舉動,黑羽快鬥是絕不會做的。

  好在白馬探如今還沒有確切的證據, 盡管他的基因算法看起來非常高大上, 但那並不是直接證據。

  一時半會兒, 白馬探還掌握不了黑羽快鬥。

  所以,盡管他知道他就是怪盜基德,他知道他知道他就是怪盜基德,他也知道他知道他知道他就是怪盜基德……但兩人在明面上依舊是同班同學那樣和諧,沒起什麼火花。

  然而這樣的和諧,似乎無法繼續維持下去了。

  白馬探正在朝他走來,而黑羽快鬥看了看自己身旁,一個面露迷茫的中森青子,一個作壁上觀的赤司征十郎,一個眼神銳利的安室透,以及那個最危險的、堪稱定/時/炸/彈的天宮八重。

  這位烏丸集團的董事長正微微垂眸,並未對白馬探的忽然出現做出太多反應。忽然,似乎是注意到黑羽快鬥投來的目光,她側了側頭,將目光向下移了幾分——在場一眾中學生都要比她矮——落到了黑羽快鬥身上。

  而後,她不緊不慢地揚起唇,對黑羽快鬥露出一個極淺的微笑。

  黑羽快鬥:「……」

  在旁人眼中,這只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微笑,唯有直面於她的黑羽快鬥,從那雙淡淡的紅眸中看出了幾分笑意。

  很顯然,對方發現了他此刻的窘迫。

  而在這時,白馬探也終於走了過來,天宮八重便收回原本落在黑羽快鬥身上的目光。

  盡管這段時間與白馬探明裡暗裡的交鋒不少,但天宮八重其實並沒有與白馬探說過一句話。她與這位聰慧過人的小少爺之間的試探,從頭到尾都沒有擺到台面上來,兩人都是在背地裡操控局面,直到最後天宮八重略勝一籌。

  這樣隱秘的交鋒,倒也稱得上是一種默契。

  如今白馬探親自露面,天宮八重也不會過多提及那些事,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織片刻,天宮八重對他點了點頭:「白馬君。」

  「你好。」白馬探也禮貌地回了一句。

  白馬探也沒有問天宮八重是怎麼知道自己名字的。無論是從鈴木會長、警視廳、還是那個安室透就職的未知組織,她都有很多渠道能夠知曉他當時就在博物館裡,因而,這個問題問出來就會顯得多余。

  想到這裡,他轉頭看向黑羽快鬥,若有所思地發問:「黑羽同學,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當然是陪青子過來的。」

  就在對面兩人眼神交流的時候,黑羽快鬥已經恢復了冷靜。他大咧咧地拍了下青梅竹馬的肩,態度輕佻地說,「你總不能阻止青子看望自己的父親吧,白馬少爺∼」

  一句白馬少爺,可謂是把他從白馬那裡學來的陰陽怪氣模仿到了極點。

  白馬探也知道自己近期的試探讓黑羽快鬥愈發沒有耐心,但他沒有點破,而是微微一笑,再次拋出關鍵問題:「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與天宮小姐站在一起?」

  黑羽快鬥:「……」

  他和誰站在一起很重要嗎?

  站在怪盜基德的角度上,黑羽快鬥以為白馬探仍在懷疑他,懷疑他沒有放棄天宮八重那顆鴿血紅寶石,便毫不客氣地撇撇嘴:「怎麼了?我就不能認識幾個厲害的大老板嗎!而且你別誤會,我和她的交情可比你更深!對吧,老板?」

  說著他扭過頭,用自己水汪汪的藍眼睛看向天宮八重,眉目間透露著一股被欺負了的委屈,像是找大人幫忙撐場面的撒嬌貓貓。

  黑羽快鬥這番發言,完全是帶著幾分報復意味的胡說八道。他不知道天宮八重是黑衣組織的首領,也不知道白馬探前段時間還在調查她,眼下也沒有打消對她的懷疑。

  在不知情的怪盜基德眼中,天宮八重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集團董事長,同時,他還注意到她與白馬探之間微妙的氣氛,就想著把天宮八重拉到自己陣營裡來。

  反正他也沒說謊,他與天宮八重的交情,的確要比白馬探高上不少。白馬探與她可是一句話都沒說過,而自己好歹假扮過她。

  ——雖然這個理由聽上去很不要臉就是了。

  然而,出乎黑羽快鬥意料的,白馬探聽到此話,卻是飛快地變了臉色。

  他當即神情嚴肅下來,用一只手捂住下半張臉,他從上到下、從裡到外,認認真真地把這位新晉的同班同學看了一遍。

  「你和天宮小姐……是一起的?」

  「有什麼問題?」

  「不……可是……這不符合常理啊……」

  白馬探不可思議地呢喃道,慌亂之下,竟是把目光直接轉移到了天宮八重身上。他驚疑不定地看著她,想要從她那裡得到回復。

  看在黑羽快鬥與工藤新一極為相似的外貌上,天宮八重沒怎麼猶豫就點了頭。

  就當是幫一把小朋友。

  只不過,她的默認是幫了一個小朋友,卻也徹底打碎了另一個小朋友的邏輯。

  肉眼可見的,白馬探原本淡然自信的表情出現了一絲龜裂。這位向來端莊優雅的小少爺難得陷入混亂,大腦如同被潑上黏膩的漿糊般無法運轉,他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飛快地來回挪移,卻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准心停留。

  因為,白馬探無法想清楚一件事。

  如果黑羽快鬥和天宮八重是一伙的,就意味著怪盜基德也是她的人,那麼,怪盜基德到底是為了什麼,要跑去偷鴿血紅寶石呢?

  是監守自盜?為了讓基德偷走寶石,他們好騙取保險公司的錢?

  可要是這樣,怪盜基德又為什麼要把鴿血紅寶石還回來?

  經過後期珠寶師的鑒定,白馬探很清楚基德還回來的那顆鴿血紅寶石是真品,不會有假。

  也就是說,黑羽快鬥給自己老板發預告函,預告要偷她的寶石,不僅被老板帶來的小男孩戳穿身份,還差點被自己的同事,那個看起來清冷凶狠的茶發少女開槍射中,落得一個當場逮捕的下場。

  這樣做到底有什麼意義?

  白馬探怎麼想,都覺得這是一件常理無法解釋清楚的事。

  「你……」

  「白馬君。」

  好在這時,赤司征十郎開口了。

  他剛才一直站在旁邊看著他們交談,這本是出於他良好的家教,不會輕易介入三人的話題。不過眼下,看到白馬探明顯失態的表現,他還是出來緩解氣氛了。

  「中森警部得到了新的情報,有可能是有關潘多拉寶石的線索。你是案件相應的偵探,我想,你最好還是先去問一下。」

  「……好。」

  聽到赤司那辨識度極高的清冷音調,白馬探總算是冷靜下來了。他維持著幾分體面,倉促地點了點頭:「我這就去。」

  似乎是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打亂了思緒,似乎真的對中森警部的線索很感興趣,總之,白馬探離開了。

  看著白馬探背影消失在拐角處,赤司征十郎收回視線,平靜地看了眼黑羽快鬥:「這樣就可以了嗎?學長。」

  黑羽快鬥:「……當、當然。」

  他略帶著幾分訝異地望著赤司,沒想到這個小他一歲的少年居然如此會幫他說話,條件反射地回了一句後,臉上迅速揚起爽快的笑。他手臂一伸,毫不見外地拍了拍赤司征十郎的胳膊,感激道:「謝謝你啦!」

  「不客氣。」

  赤司征十郎不著痕跡地躲了一下:「天宮小姐,我們可以走了。」

  他又把話題轉了回來。

  天宮八重聞言一笑,她算是看出來了,赤司征十郎也只有表面才端著晚輩的乖巧可人,實際上內心還是很有想法的。

  只不過,恐怕大多數人都會被他惹人憐愛的表像欺騙,誤以為他只是個好說話的國一學生,就此輕視了他吧。

  到底是赤司家的孩子啊!天宮八重在心中感慨著。

  她與赤司還有話說,准備找個方便說話的地方坐下,黑羽快鬥與中森青子則是要離開,於是雙方做了個簡單的道別。

  天宮八重沒再追究黑羽快鬥與工藤新一同一張臉的問題,畢竟她覺得服部平次和白馬探與小偵探長得也有幾分相似。說不定這群做偵探的,用的都是同一張臉呢。

  想到這裡,她看了眼身旁安安靜靜的黑皮偵探。

  好吧,這人用的總算不是「大眾臉」了。

  帶著幾分滿意的想法,她勾起唇角。

  安室透的注意力還在已經走遠的中學生二人組身上,似乎黑羽快鬥又在日常賣蠢,中森青子日常與他拌嘴,兩人之間的打鬧自然和諧,幾乎沒有什麼破綻。

  若不是他們早就知道黑羽快鬥是白馬探懷疑的怪盜基德頭號嫌疑人,還真看不出那個痞帥的藍眸少年有哪裡不對勁。

  這時,安室透察覺到天宮八重投來的視線:「Boss?」

  兩人正並排走在距離赤司征十郎幾米遠的後方,雖不至於表現得生疏,卻也能讓他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沒事。」

  天宮八重收回視線,輕聲詢問:「你對他感興趣?」

  這個他指的是黑羽快鬥。

  「哪裡。」安室透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你說那樣的話,可能會讓白馬探產生誤會。」

  比如誤會怪盜基德和她是一伙的。

  安室透看得出來,事件中心的這三人,各自擁有的信息是不對等的。

  白馬探與天宮八重互相知根知底,而黑羽快鬥在知道白馬探信息的同時,卻獨獨遺失了對天宮八重的情報。他以為自己是臨時拉她演個戲,殊不知那一聲軟乎乎的「老板」落在有心人耳朵裡,就顯得格外刺耳了。

  「那就讓他誤會去吧。」

  天宮八重不甚在意地說,「誤會而已,鬧不成大事的。」

  安室透想了想,不過是兩個中學生之間的競爭,能危險到哪去呢?於是便也釋然了。

  ……

  警視廳的另一端。

  白馬探在去找中森警部之前,接到了管家婆婆打來的電話。

  他接起來:「婆婆,我現在在警視廳。嗯,一會兒還要去勘察現場……不用了,你就先回家,不用等我了。」

  三言兩語把管家勸回去後,白馬探忽然想到了什麼,停頓了一會兒,語氣沉重地說:「再幫我查一件事,婆婆。」

  「請說。」

  「你幫我查一下,八年前失蹤的那個怪盜基德,與烏丸集團之間的聯系。」白馬探說道,「如果我的推測沒錯的話,怪盜基德很可能就是烏丸集團的人。」

  結束通話後,白馬探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動身前往中森警部的部室。

  他走後,走廊上一扇虛掩著的門吱呀一聲轉開,從裡面走出來一個神色詭譎的中年男人。

  「烏丸集團……居然是那個黑衣組織……」

  對方穿著樸素,面色卻著實難看,他惡狠狠地看著白馬探離開的方向,隨後拿出手機,飛快地在鍵盤上打出一句話。

  【潘多拉仍在警視廳,晚上行動。

  ps:怪盜基德疑似加入黑衣組織。】

  郵件落款,是一個動物的昵稱。


第一百十五章

  半個小時後。

  天宮八重放下手中的紅茶。

  她此刻正坐在警視廳一角, 這裡位置偏僻,通常是警員們結束工作後用餐休閑的場所,因此, 在工作時間這裡的人便很少。

  安室透坐在她身邊,對面則是同樣捧著紅茶輕啜的赤司征十郎。

  就在剛才,天宮八重借著品茶的時機, 將潘多拉與赤司征十郎祖父母關系的往事說了出來。

  赤司征十郎出生的時候, 祖父母就已經不在了。母親去世後, 他更是和父親關系冷了下來, 因此, 他還真不知道從來只在照片中見過的祖父母,居然還有這樣危險的冒險。

  「沒想到天宮小姐居然知道那麼多,我想, 祖父肯定也很希望讓後人知道這個不為人知的故事。」赤司征十郎別有深意地看著天宮八重, 故意說道, 「如果你允許的話,我就回去將此事告知父親。」

  聽到他這麼說,天宮八重微揚起唇。

  不得不承認, 赤司征十郎很聰明。她僅僅是轉述了一下潘多拉寶石誕生的前因後果, 就被對方抓住了破綻。

  的確, 站在旁人的角度來看,就會發現她對赤司征十郎祖父那一輩的了解太深了, 詳細得仿佛她親眼所見——盡管她確實是親眼所見,甚至參與其中。但那些過往, 是無法對赤司征十郎一個國一學生說出口的。

  而赤司一家, 除了已故的赤司外, 小赤司和小小赤司實際上與她都不熟, 畢竟他們兩人出生的時候,天宮八重本人都還在未來當審神者呢。

  天宮八重沒有與天宮真嬉認親,因此在赤司征十郎的眼中,她不過是偶然撞了姓氏。可就是這樣一個與他們家半點兒不熟的人,居然能侃侃而談祖父的事情,這樣超出常理的發展,難免會讓赤司征十郎感到驚訝。

  驚訝過後便是警惕,赤司征十郎謹慎地提及父親,也是為了向天宮八重表達一個意思:父親並不認識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知道那麼多?

  對此,天宮八重只是微微一笑:「那顆寶石的打磨記錄仍留在我手上,何況此事事關烏丸集團,我自然得格外上心,不是嗎?」

  她沒有正面回應赤司征十郎,而是輕描淡寫地略過話題。見狀,赤司征十郎也明白了她在隱瞞一些事情。

  若只是因為潘多拉寶石的記錄,她又是從哪裡知道祖父打造寶石,是為了給祖母當賠禮呢?如此私密的事情,赤司征十郎可不認為會被人寫下來。

  想到這裡,赤司征十郎唇角的弧度下降了幾分。

  他放下喝完的茶杯,端起一旁的茶壺准備添水,便「恰到好處」地發現已經沒水了。

  安室透貼心地起身去找服務生,赤司征十郎表面禮貌地道了聲謝,卻在他離開後,立刻把視線轉回到天宮八重身上。

  兩雙相似的紅眸帶著截然不同的情緒,在空氣中靜靜對視。

  此刻,赤司征十郎原本乖巧溫柔的氣質已然褪去,眼底流露出幾分不容置喙的強勢。盡管才剛剛上國一,但這孩子已經擁有了赤司家最典型的特質,他的掌控欲在逐漸顯露,正如他父親、和他祖父那樣。

  不過巧的是,天宮八重恰好掌握了許多應付赤司家的人的方法。

  「你……」

  赤司征十郎正要開口,嘴唇便被一只手指輕輕抵住,他訝異抬眸,正對上對面女人笑意淺淺的眼睛。

  「刨根問底可不是個好習慣哦。」天宮八重身體微微前傾,拉長了語調,用長輩說教時的綿長語氣勸道,「有些事情,你還是保持沉默會比較好哦。」

  在赤司征十郎說話之前,她就把話堵了回去,年僅十三歲的國一學生,無論有多麼聰明,也不過是個孩子,很快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他挑著眉,對天宮八重的話做出反應:「情報最好是全部掌握在手裡。」

  倒是沒意識到話題被轉移了。

  天宮八重聞言笑了起來:「確實如此,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是,你能從我嘴裡套出話來嗎?」

  這便是進一步的轉移話題,把赤司要問的內容,改為了他是否有能力問出來。

  赤司征十郎頓了頓,顯然,他也意識到眼下的困境,天宮八重是有經驗的成年人,他大概率是從她口中問不出什麼的。

  看到紅發少年眼眸微閃,天宮八重搖了搖頭,開口道:「你的表現太激進了,如果你還想知道赤司的事情,就閉上嘴,乖乖離開。」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還帶著幾分輕松的笑意,然而說出來的話卻不怎麼和藹。

  赤司征十郎:「這是個威脅嗎?」

  天宮八重收回手指:「你覺得呢?」

  「……」

  赤司征十郎不說話了。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被她牽著鼻子走了,但如今氣氛已經改變,再回到剛才的話題,就會顯得萬分僵硬。而且,赤司征十郎很清楚,天宮八重口中的赤司指的就是自己的祖父,那麼反過來也可以推導,她還真的知道祖父一些事情,只是不願意說出來。

  想到這裡,赤司皺了皺眉,心知再追問下去只會僵化兩人的關系,只好陷入沉默。

  兩人的對話只有短短幾分鐘,一會兒的功夫,出去的安室透就已經找人回來了。趁著這最後的機會,赤司征十郎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你到底是誰?」

  「事到如今還要問我嗎?」

  天宮八重好整以暇地用手枕著下巴,輕笑著說,「我是赤司的朋友啊,征十郎。」

  忽如其來的一聲征十郎,讓紅發少年下意識怔住。

  她是指她是祖父的朋友,還是她是赤司家族的朋友?

  對方說話時總是模棱兩可,曖昧不清,這一句話也不例外,赤司征十郎不過眨了下眼的功夫,就已經做出了兩套閱讀理解。

  越是多想,內心就越湧起被打壓了的挫敗感,他過往生涯中還沒有被這樣打暈了的時刻,女人對自己的想法心知肚明,卻不點破,而是各種花言巧語,帶著自己繞圈,直到他再問不出問題來。

  紅發少年臉上先是露出恍惚的訝異神色,隨後在安室透走到桌邊時飛快地恢復了平靜。

  「那麼……」

  赤司家的小公子端著一副高貴冷靜的姿態站起身,向兩人點了點頭,隨後便找借口離開。

  沒有人注意到,赤司征十郎外衣袖口的折疊處沾著一枚小小的竊聽器。而同一時刻,警視廳外邊的草叢裡,黑羽快鬥正戴著棒球帽蹲在地上。

  聽著耳機裡略帶雜音的對話,他的唇角肆意綻放出一抹微笑。

  「潘多拉是假啊,好險好險,看來『老板』還真是我的救星,又幫了我一次呢。」

  說著,在綠樹林蔭下,少年輕松地跳下花壇:「沒辦法,收工!」

  ……

  警視廳裡。

  「Boss不希望他知道太多嗎?」

  望著赤司征十郎離去的背影,安室透放下新拿來的茶壺。

  茶壺裡面空蕩蕩的,一滴水都沒有加,很顯然,安室透也知道是赤司刻意引開自己。

  「讓小輩知道太多,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天宮八重平靜回道,「大人的事情要用大人的方式來解決,那孩子才剛上中學,要是被我的秘密打擊得世界觀崩塌,那就糟糕了。」

  安室透接替了赤司征十郎坐在她對面:「聽上去,這可真是個巨大的秘密啊。」

  天宮八重似笑非笑地瞥一眼他:「怎麼?你也想知道?」

  一般來說,話說到這兒,安室透就會識趣地回絕,不再追問。然而這次,他卻是彎著眸,擺出一副好奇的模樣,主動提及:「如果Boss允許的話,是,我很感興趣。」

  「……」

  安室透的反應,反而讓一直喜歡調笑他的天宮八重愣住了。

  也許是因為安室透在臥底時期經常當服務生的緣故,他平時待人總是熱情而乖順的,笑容清爽,語氣輕快,讓任何人在見到他的第一面時都會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不過現在,他卸下那副乖順的模樣,看起來就多了幾分義正言辭的攻擊性。

  天宮八重別有深意地看了眼安室透:「你開始跟得上我的步伐了,很好。」

  至於她的身世——

  「告訴你也不要緊,反正琴酒也已經知道了。」

  她垂下眸,注視著白瓷杯中晃悠的茶面,安靜地開口,「下個周末,我准備去看望家人,你陪我一起過去,我正好將你引薦給他們看。」

  安室透不由得怔住。

  這是天宮八重第二次在他面前提及家人。

  第一次,是他與天宮八重在抓娃娃機旁邊,無意間遇見了木之本櫻和大道寺知世。

  回去後安室透立刻調查了那兩個小姑娘,最後順著線索,找到了她們母親的娘家,天宮財團身上。

  盡管再深入調查下去,就被告知權限不夠。但安室透還是從一個退休的老前輩那裡,得知了五十年前,天宮財團曾發生一場巨變。

  五十年前。

  這著實是一個令人在意的時間點。

  黑衣組織的建立,也差不多是在那個時間,再想到天宮八重是前任Boss親口承認的繼承者,安室透難免會將二者聯系到一起。

  而如今,Boss說要帶他去看望自己的家人。

  安室透隱隱有種感覺,似乎答應了這件事,他與Boss之間的關系就會發生顛覆性的轉變。

  公安的直覺,讓他沒怎麼猶豫便點了頭。

  他說:「當然願意。」

  天宮八重勾起唇角。

  至此,話題便結束了,他們又在警視廳坐了一會兒,等中森警部第三次跑來找人時,才提出離開。

  明天晚上就是怪盜基德預告偷寶石的日期,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中森警部干脆把寶石留在總部,由他們二課的人親自守著。這樣,就算是天下無敵的怪盜基德,只怕也會感到害怕。

  中森警部想得很好,但他沒料到的是,剛送走天宮八重,信心十足地回到二課部室,就聽到部下驚恐的聲音。

  「警部!不好了,基德給我們發來了新的卡片!」

  「什麼?!」

  「基德說……那顆寶石並非他想要的。他、他不偷了!」

  中森警部:「???」


第一百十六章

  「他不偷了???」

  中森警部幾乎是怒吼般的說出了這句話, 「他居然敢說不偷了???!!!」

  警視廳緊張籌備了這些天,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結果卻換來基德輕飄飄的一句不偷了?

  這意味著他們過往的努力全都白費, 時隔八年, 搜查二課再次被怪盜基德玩弄於股掌之上。

  中森警部氣得臉頰漲紅, 幾乎當場就要爆發, 好在部下急忙勸住了他。

  「冷靜一點,警部!往好處想, 說不定是怪盜基德被警部周密的安保嚇到了,害怕了,這才放棄行動的!」

  「沒錯, 基德肯定是害怕了!」

  「多虧了警部……」

  聽到部下們七嘴八舌的安慰, 中森警部這才好受了些。他沉下心來,說道:「不管如何, 寶石沒有被偷,這是不幸中的萬幸。我們也算給赤司先生一個交代了。」

  周圍部下連忙點頭應和。

  隨著基德的卡片傳來,搜查二課被迫撤下了原本的警力。既然基德不來了, 那麼他們也不必繼續戒備看守,中森警部拉來一個部下,讓他把放在二課部室的潘多拉收起來, 等待幾天後交還給赤司財團。

  部下點點頭,轉身去了。

  然而, 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乎意料。

  就在當天晚上,警視廳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加班夜, 走道上忽然警鈴大作。一聽這尖銳的警戒, 訓練有素的刑警們迅速湧出辦公室, 在中心的提示下封鎖了現場。

  等人到齊後, 他們發現存放寶石的保險櫃竟是空的,潘多拉之石不翼而飛,而在現場黑色絨布的正上方,靜靜地盛放著一張卡片。

  卡片上有怪盜基德的小人頭像。

  ……

  怪盜基德成功偷走潘多拉的消息,成為了第二天的新聞頭條。

  天宮八重對著鏡子系腰帶時,手機就不斷地彈出最新的新聞,藥研在她醒來前貼心放在桌子上的報紙頭條,也印著醒目的加粗體標題。

  與此同時,還有另一條未公布在外的消息,在組織裡悄悄開始流傳。

  據說,在偷盜寶石的現場留有幾處指向黑衣組織的的線索。警視廳內部都在討論,怪盜基德正是投靠了某個神秘組織,才能猖狂多年也沒有被抓。

  而那個神秘組織——盡管警視廳沒有直呼其名,但其實他們都清楚,正是近期風頭正盛的黑衣組織。

  天宮八重不動聲色地系好腰帶,轉身走出臥室。

  客廳裡,江戶川柯南和中島敦兩個中學生已經討論開了。中島敦懷疑這是怪盜基德的障眼法,他拿組織來擋槍,好把警視廳對他的懷疑轉移到組織身上。

  江戶川柯南則提出了反對意見:「從八年前的情報來看,怪盜基德的行事作風、說句不太恰當的,可以說是『光明磊落』。他就算真的要偷寶石,也不可能用這種方式。」

  用光明磊落來形容一個小偷,或許會顯得詭異,但怪盜基德一直都是小偷中的異類,他總是以一身華麗的白色西裝出入於夜色之中,姿態也是極其紳士優雅,在全世界吸引到了一大批狂熱粉絲。

  出於內心說不清的直覺,江戶川柯南本能地覺得基德是清白的。

  想到這,江戶川柯南轉頭去看琴酒,想要得到搭檔的意見:「所以基德這次是背了黑鍋,對吧,琴酒先生?」

  琴酒默不作聲地瞥了眼小偵探。

  琴酒知道,江戶川柯南是喜歡拿證據說話的偵探,輕易不會下決斷,如今他認為怪盜基德大概率是代人受過,那這就是真相。

  「可是之前鴿血紅寶石的案子也和他有關,很難說他是不是在那個時候知道了我們組織。」

  盡管有了琴酒的認同,小老虎也有些猶豫。他皺著眉,提出自己的異議:「這事來得太過蹊蹺,就算景光先生說警視廳已經接到基德放棄寶石的卡片,也無法解釋眼下這個局面,組織的情報泄露在了寶石被盜的現場。總不至於是別人冤枉了他吧?」

  就算是旁人冤枉,又為何會把怪盜基德和黑衣組織扯到一起?

  在此之前,怪盜基德和黑衣組織就是毫無關聯的兩條平行線。就算真的有人要嫁禍給基德——比如第一次鈴木博物館的那次,那又為什麼會把黑衣組織拉進來?

  中島敦實在是想不明白這點。

  他也下意識回頭,去看諸伏景光,試圖得到點大人的意見。

  自從加入組織後,中島敦就不再是以前那個戰戰兢兢的孩子,他越來越有自己的主見,遇到事情時的第一反應也是自己思考,想不通的再問大人。

  他甚至敢於和偵探出身的江戶川柯南辯論。

  這樣巨大的變化,讓諸伏景光感到很欣慰,他慈愛地摸了摸小老虎的腦袋,贊同道:「我認同敦君的想法,基德和組織毫無聯系,如果真的要栽贓陷害,也應該是甩鍋給烏丸集團。」

  得到尊敬的長輩支持,中島敦頓時有了幾分自信。

  而對面,江戶川柯南看見兩人和和美美的氣氛,頓時有些不滿地抱起雙臂,再次轉頭看琴酒,正好對上琴酒投來的冷漠綠眸。

  江戶川柯南:「……」

  算了……和琴酒先生相談甚歡什麼的,不存在的。

  為什麼別人家的搭檔就那麼溫柔!可惡,好羨慕!

  就在小偵探扼腕嘆息時,站在房間角落的伏特加忽然喊了句:「Boss。」

  眾人紛紛轉頭,這才發覺別墅的主人,此刻正安靜地倚著牆壁,看著他們討論。

  中島敦最先站起身:「Boss,我們正在說……」

  「我知道。」

  天宮八重抬了下手,壓下了小老虎的發言,接著說道,「你們所爭執的東西,我都聽到了。波本,你來給他們解釋吧。」

  說到這兒,一直保持沉默的安室透才緩緩起身,不緊不慢地將警視廳中黑羽快鬥的事情說出來。

  當他提到昨天與天宮八重一起去警視廳時,琴酒飛快地轉頭看了他一眼,墨綠色的眸中帶著幾分肆虐的冷意。安室透毫不在意地略過他的視線,繼續說下去:「黑羽快鬥曾在許多人面前稱Boss是他的老板,若是被有心人聽到了……」

  「等等。」伏特加打斷了他的話,「我先問個問題,黑羽快鬥是誰?」

  安室透:「……」

  他無奈地看了眼仍不在狀態的伏特加,「柯南君沒跟你說嗎?黑羽快鬥就是被白馬探懷疑的怪盜基德本尊。」

  伏特加:「哦——」

  他下意識地回了一句,隨後又回過神來:「一個小孩?」

  「是啊,還是一個和亞力酒與白干同齡的小孩。」安室透頷首。

  「也就是說。」

  江戶川柯南習慣性地開始總結案情:「那個犯人知道黑羽快鬥很可能就是怪盜基德,同時,他也知道天宮姐姐與組織的關系,恰好又在聽到黑羽快鬥喊天宮姐姐老板……」

  只有滿足了這三個條件,才會做出偷走寶石後,把黑鍋同時甩給怪盜基德和黑衣組織的事情……

  嗯???

  江戶川柯南總結完後,也逐漸意識到了,有一個他們都知道的人,正好符合以上三個條件。

  中島敦遲疑幾秒:「所以……這次的罪魁禍首是白馬探?」

  話一出口,諸伏景光的臉色頓時產生了變化。事關警視廳老大的獨生子,他可不敢放松,急忙道:「不一定是他,白馬探理應已經放棄對組織的調查了。」

  「呵。」

  琴酒冷哼一聲:「誰知道這群小鬼的好奇心有多旺盛。」

  顯然,他對這件因幾個中學生而起的事件感到很不滿意。若不是黑羽快鬥那突如其來的一句老板,組織怎麼會再次被卷入事件中心去?

  前段時間已經解決了一群綠色的老鼠,如今再次麻煩纏身,哪怕琴酒享受殺死臥底的快感,也忍不住會感到厭煩。

  他點燃一支煙,冷聲道:「他們那多余的好奇心,還是趁早掐滅比較好。」

  聽到琴酒這滿含殺意的話,目標還直指他過去的頂頭上司,諸伏景光木著臉,已經說不清內心是擔心更多還是害怕更多了。

  「你冷靜一點,琴酒。白馬探可是警視總監的兒子,你就算看不慣他,也不能不管不顧地給Boss添堵。」

  危急時刻,諸伏景光還是拿出了天宮八重的名望救場,「Boss與政府的合作正在關鍵時期,你要是敗壞了她的名聲可怎麼辦?」

  「那又如何?」琴酒冷冷一笑,語氣裡竟帶著幾分肆無忌憚的任性,「只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有誰會懷疑到Boss頭上?」

  諸伏景光:「……」

  中島敦:「……」

  中島敦忍不住捂住額頭呻/吟,他想琴酒一定是被Boss無所不能的手段寵壞了。的確,過去無論遇到什麼,Boss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高效又快速地安排人手,解決掉組織的麻煩,如此精煉的手段,讓包括琴酒在內的一眾組織成員都感到十分安心。

  在她的羽翼下,他們能放松地做自己的事,哪怕行事出格,也不會被政府盯上,因為他們的Boss已經把組織抬到了一個難以撼動的高度。

  在這樣一個首領手下做事,任誰都會感到輕松愉悅。

  可是,那個是警視廳啊!

  與龍組織與綠之氏族不一樣,警視廳的地位在整個關東地區都是讓人望其項背的,事到如今,它更像是東京的一個人文標志。要是組織與警視廳鬧不和,哪怕Boss手眼通天,可能也無法討到好處來。

  他急忙修改自己的結論:「不一定是白馬探,因為……工藤同學也覺得事有蹊蹺,對吧?」

  「……嗯,我的推理是這樣的。」

  剛才還自信滿滿的江戶川柯南,此刻語氣已經透露出幾分艱難,他擰著眉,磕磕碰碰地反駁自己,也讓諸伏景光松了口氣,「可是,他沒有動機啊。」

  是的,動機。

  小偵探怎麼也想不明白,白馬探,怎麼會成為那個犯人呢?他能有什麼針對組織的心思呢?

  房間裡一片寂靜。

  江戶川柯南低下頭,思考自己是否有哪裡漏掉了什麼。

  而這時,看著客廳裡的幾人交換完情報,紛紛陷入沉思,一直在旁邊圍觀的天宮八重,才慢悠悠地開口了。

  「白馬探沒有做這件事的理由,柯南君,你說得是對的。」

  她側了側頭,輕笑著道,「推導至白馬探的證據鏈很充足,但是,你可以換個角度想,這個世界上,有誰是對潘多拉寶石耿耿於懷的。」

  江戶川柯南:「潘多拉寶石?」

  是了,他們剛才都在討論犯人是誰,倒是把那顆被盜的寶石忘了。

  從動機出發,這個案子瞬間就變得截然不同。琴酒眼中流露凶光,他面無表情地掐斷煙頭,惡狠狠念出一個名字。

  「是蜘蛛(Spider)。」


第一百十七章

  蜘蛛。

  聽到這個名字, 在場幾個知道動物園存在的大人紛紛變了臉色。

  「Boss的意思是……」諸伏景光遲疑道,「這件事有『那個組織』的參與?」

  天宮八重微微頷首。

  「怪盜基德隱退八年,如今復出不超過一個月, 哪怕是過去的仇人找上門來,也沒理由這麼快就布下縝密的棋局。」她輕描淡寫地提醒眾人, 「不要被怪盜基德蒙蔽了雙眼,從而忽視了案件的根本。」

  案件的根本,是那顆反復被人盯上的寶石。

  諸伏景光還記得自己翻閱過動物園的宗卷, 那個組織對潘多拉的執著, 已經是警視廳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了。眼下,隨著赤司家的首飾盒被盜, 下落不明的潘多拉之石就放在赤司家首飾盒中的消息傳遍了全國, 要說因此引來了動物園的窺探,倒也不是不可能。

  雖然事情仍有疑點, 例如動物園為何會選擇甩鍋黑衣組織,直到昨天,兩個組織都是互不相干的存在才對。

  不過眼下已經有了線索,他們就先把這個問題拋到一邊。

  ——反正有什麼疑問,把人抓起來打一頓,之後再盤問也行。

  琴酒瞥了眼還抱著中島敦的小警察:「動物園的情報, 蘇格蘭, 你去轉達給警視廳。」

  忽然被cue的諸伏景光:「……」

  若不是諸伏景光清楚自己身份還沒有暴露,只怕會以為琴酒在陰陽怪氣。

  他停頓幾秒, 正准備要答話,伏特加就拍了下手, 一本正經地分析道:「對了, 之前首飾盒盜竊的情報也是蘇格蘭傳遞過來的。蘇格蘭在警視廳應該有自己的門路吧?」

  伏特加說話時的表情十分認真, 儼然把自己當成了琴酒大哥最貼心的翻譯機。

  諸伏景光:「……」

  我可謝謝你幫我打掩護了啊。

  無奈地看了眼渾然不自知的「紅方好兄弟」,諸伏景光點了點頭,接著伏特加的話說下去:「門路的確是有的,雖然和你們想的不太一樣……不過轉達一個消息這點小事,我還是做得到的。」

  留著胡茬的黑發青年想了想,頗為認真地回道:「如果那個組織以為怪盜基德是我們的人,按他們與怪盜基德的仇怨,只怕事情不會善終。」

  這話倒是沒錯。

  他們對動物園與怪盜基德的糾紛知曉不多,但按照動物園對潘多拉的執著,不難想像如果怪盜基德與對方搶奪寶石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如果動物園找不到藏起來的基德,從而把攻擊的對像轉到黑衣組織這邊,也不是沒可能。

  諸伏景光說到這裡,眾人的表情也認真起來了了,空氣一時安靜下來,唯獨——

  中島敦:「蜘蛛?」

  江戶川柯南:「那是誰?」

  兩個尚未有足夠知識的小孩面面相覷,均發出了疑惑的提問。

  眾人:「……」

  啊,忘了還有兩個剛入行的圈外人呢(異口同聲)

  最先開口的人是諸伏景光,他彎著眸,秉持著一貫溫和的男媽媽態度,對兩個中學生解釋起來:「那是一個很危險的殺手哦,在業界很有名,隸屬另一個組織。那個組織的目標就是潘多拉之石,為了得到寶石,他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唔。」江戶川柯南對危險的殺手沒什麼概念,畢竟他一入組織,接觸的就是琴酒和貝爾摩德這類頂尖高手,小偵探皺了皺眉,猶豫地做了個不恰當的比喻:「就像是貪財版的琴酒先生那樣?」

  琴酒:「……」

  江戶川柯南一說完,客廳裡的幾人就忍不住勾起了唇。諸伏景光和伏特加好歹知道背著琴酒偷笑,安室透就不一樣了,他咧開嘴笑得尤為誇張,灰藍色的眼睛裡溢滿了幸災樂禍的笑意。

  「是啊。」他毫不避諱地接下江戶川柯南的話,一字一句地重復道,「蜘蛛,就像是貪財版的琴酒一樣。」

  「你想死嗎!」

  被安室透這麼一嘲,琴酒果不其然地黑了臉,他狠狠瞪了眼口無遮攔的小偵探,卻也沒真的把他怎麼樣,只是抬起頭,火力毫不留情地朝著安室透噴去:「你在挑釁我嗎,波本?」

  「哪裡哪裡。」

  安室透彎了彎眸,笑得像個天真無害的高中生。明明直面琴酒的殺意,他語氣卻輕松得像是在逛超市:「這可是你的小搭檔說的,我不過是在轉述他的話,為防止你沒聽到。」

  「好了,到此為止。」

  見兩人又開始慣例的爭吵,諸伏景光無奈,抬手拉住安室透,「波本你也是,現在還在說正事。你們兩個的私人恩怨就放到後面吧。」

  「就是說啊。」中島敦也開始打圓場:「總而言之,我們現在知道了那個叫蜘蛛的家伙是我們的敵人,接下來該怎麼辦?」

  往日總是躲著琴酒的小老虎,如今都敢於當著琴酒的面勸架了,原本倚著門欄的天宮八重欣慰地看了眼變化巨大的中島敦,滿意地揚起了唇。

  當然了,她也不會看著部下們爭吵。輕咳一聲引來幾人的視線,天宮八重開口道:「既然你們已經有共識了,那麼,那個組織的事就交給你們自己解決。只是——」

  刻意拖長的尾音輕飄飄落地,仿佛一把鑰匙哢擦一聲鎖住寶箱,換來安靜得令人窒息的氛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Boss身上,而天宮八重則只微微抬眸,看向琴酒,慢悠悠地說道:「只是,必須在不超出規則範圍以內。」

  「呵。」

  此話一出,琴酒立刻冷笑一聲。他眼中凶光閃現,就像是被蹬鼻子上臉的野獸終於放出籠子,看得諸伏景光眉眼一跳,內心不由自主地湧上擔憂的情緒。

  眼看著琴酒一把抓起他的小搭檔,轉身就要走,而江戶川柯南還沉浸在剛才隨口吐槽了琴酒的恐懼之中,嚇得渾身僵硬不敢動彈,只能乖乖地被對方提著衣領帶離客廳,諸伏景光終於坐不住了。

  一個是組織最強殺手,一個是身體雖然變小、但頭腦超越常人的天才偵探,堪稱是頭腦與武力的強強組合,要是讓他們兩人認真起來,豈不是會把局面搞得天翻地覆?

  他快步走到天宮八重身邊:「Boss,這樣真的好嗎?」

  天宮八重瞥了眼諸伏景光,似笑非笑地挑起眉:「你在擔心什麼?」

  諸伏景光:「……」

  「您知道的。」他嘆了口氣,說道,「您剛才的那句話,毫無疑問是把一頭拴著繩的凶獸放了出去。琴酒的行事一向狠厲,再加上白干做他的智囊團,只怕敵人會招架不住啊。」

  天宮八重聞言微微一笑,看了眼走過來的安室透,輕輕頷首,接著轉身朝客廳外走去。兩個公安小警察對視一眼,紛紛跟上,只不過諸伏景光的表情仍帶著幾分擔憂,安室透卻很是輕松,似乎完全不在意被解放出去的琴酒。

  「Boss。」諸伏景光見她沒有回答,想了想,又換了個話題,「您對怪盜基德有什麼看法?」

  「怎麼了?」

  「其實我們大可不必和那個組織開戰。」諸伏景光指出來,「這次的紛爭,歸根結底是怪盜基德引起的。」

  沒錯,這次問題的關鍵,在於那個新出現的怪盜基德。

  諸伏景光對著兩人,認真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那個組織誤以為怪盜基德是我們的人,所以才會在潘多拉之石的存放地留下我們的線索。但只要我們與怪盜基德培清關系,就能不費一兵一卒甩開麻煩。現在組織正是轉型的關鍵時期,我認為我們還是不要節外生枝比較好,萬一因此失去了。對吧,波本?」

  對於長期以臥底身份潛伏在組織裡的諸伏景光來說,他不希望看到事情鬧大,自然會提供更為和平的提議。

  他還把安室透拉到自己陣營,希望幼馴染能幫忙勸勸Boss。

  但他沒想到,安室透聽到他的話,眉眼一彎,竟是果斷選擇了叛變:「沒有,我還是覺得Boss的想法比較好呢。」

  諸伏景光:「……」

  這還有沒有同事愛了?!

  他萬分無奈地看著安室透與Boss站同一陣線,正要繼續勸阻,就聽到天宮八重的聲音。

  「波本說得對。」

  幾人交談間,天宮八重已經來到雙旋樓梯附近,她停下腳步,微微側頭,沉靜的紅眸中帶著幾分不可一世的傲慢,竟是完全不把對方放在眼裡。

  「你覺得我會為了和公家的合作,就放任別人騎到組織臉上來?他們以為組織是什麼,可以隨意打壓的存在?」

  諸伏景光陷入沉默。

  她這話說得倒是沒錯,黑衣組織在東京的勢力龐大,向來不是旁人可以覬覦的。動物園如今的所作所為,其實是趁著現在黑衣組織正在由普通的暴力團體轉變為體制外的正式機構,正是關鍵時期,篤定他們不敢亂來,才敢毫不畏懼地把鍋甩到組織頭上。

  諸伏景光原本也是這麼想的,不能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有什麼事,還是等組織轉型之後再說。

  卻不料天宮八重並不打算如他們願。

  輕松地倚著樓梯扶欄,頂著窗外灼熱的日光,紅發女人抬了抬下巴,滿目皆是自信滿滿的狂妄:「你別忘了,合作的主導權握在我的手裡,無論組織要做什麼,警視廳都必須依著。一旦組織不再和政府交好,受苦的只會是他們。」

  畢竟,兩方合作真正的受益人是政府,因為這樣對他們來說,就有了合理的方式來拴住酒廠這麼一個不安定因素。黑衣組織既沒有得到什麼,也沒有失去什麼,不過是換了個身份,繼續做裡世界的王者罷了。

  若是政府內有人反對,她還可以順勢讓黑衣組織回到以前的狀態。反正黑衣組織在整個國際都赫赫有名,稱得上是猖狂的法外狂徒,

  動物園要是以為可以隨便欺負,那就大錯特錯了。

  何況。

  「既然他們要把我們和基德綁到一起,那我就成全讓他們。」

  天宮八重摸了摸發尾,大笑道,「從今天起,怪盜基德,就是我們的一員了。」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


第一百十八章

  聽到天宮八重的話, 諸伏景光面色迷茫:「所以,您要把怪盜基德納入組織?」

  如果是真的,那麼,這就算是天宮八重上位以來破格拉入的第三個成員了。

  中島敦、江戶川柯南, 以及眼下尚且不知真身的怪盜基德。

  要是白馬探那邊的調查方向沒錯, 黑羽快鬥就是怪盜基德,那組織近期招收的三個新成員, 就清一色的都是十四五歲的中學生。

  這要是讓外人知道了, 只怕會以為黑衣組織的高層裡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癖好呢。

  想到這裡,諸伏景光扯了扯嘴角, 正覺得無奈呢,抬頭後, 卻忽然看到天宮八重唇角帶著一絲愉悅的笑意。

  她似乎正在欣賞他為難的表情, 並且發自內心地感到有趣。

  一瞬間, 諸伏景光感覺腦海裡閃過些許極快的念頭。

  那個想法來得快, 去得也快,好在他身為警察優秀的直覺捕捉到了那一丁半點,定了定神, 諸伏景光不可思議地問出了自己的想法:「Boss, 您其實並沒有被激怒,對嗎……」

  話未問完,天宮八重唇邊微微上揚的弧度就印證了他的猜想。

  好吧。

  其實想想也能猜到,堂堂黑衣組織的Boss,沒理由會因為一次敵人的挑釁就怒上心頭,失去理智。恰恰相反, 她過往的決定, 都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後才做出的。

  也就是說, 她並非一時衝動,而是真的想要把怪盜基德納入組織中來。

  為什麼?

  「哪有什麼為什麼。」天宮八重聳了聳肩,無所謂地開口道,「我只是在想,我們既然已經有了一個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那麼,再多一個平成年代的亞森·羅賓不是正好嗎?」

  諸伏景光:「……」

  「何況,怪盜基德是國際知名的盜賊,與組織的名號不是正相配麼。」

  諸伏景光:「……」

  不,這怎麼看都很奇怪吧!

  諸伏景光能感覺到天宮八重明顯是在策劃著什麼,但她給出的理由又如此簡單,簡單得像是隨口胡謅出來的。

  僅僅因為怪盜基德的身份就把他拉進組織?這合理嗎?

  帶著幾分困惑的情緒,諸伏景光轉頭看向安室透,想看看幼馴染此刻是什麼表情。

  然而,安室透注定要讓他失望了,聽著天宮八重胡言亂語的回答,安室透臉上並未露出驚訝表情,看上去甚至比天宮八重還要淡定,仿佛早已知曉一切。

  很顯然,他與天宮八重是站在一條線上的。

  ——小醜竟是我自己!

  此時此刻,諸伏景光的內心只有這一個想法在久久回蕩。

  不過……

  想到已經帶著小搭檔離開的琴酒,諸伏景光猛地反應過來,不由擔憂起來:「那琴酒那邊該怎麼辦?他還不知道Boss的決定,要是一不小心把基德也給……」

  「啊,這你就不必擔心了。」

  聽到諸伏景光的擔憂,天宮八重搖搖頭,輕松地笑了起來,「他自己心裡有數。」

  要知道那可是琴酒,是天宮八重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她在想什麼,他難道還會不知道嗎?

  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話語提點,只需一個眼神,琴酒就能默契地領悟到她的意思。

  只不過是由於性格使然,導致他不喜歡多說廢話,但實際上這件事他和波本都心照不宣。

  所以,她才會刻意地說出那句「在不超出規則範圍以內」。

  從表面上看,琴酒是她放出籠子的一頭凶獸,可那頭凶獸會聽命令,有著令人聞風喪膽的可怕能力,更別提他身邊還多了一個頭腦出色的小偵探。站在敵人的角度上看,他是凶獸,但對組織來說,他就是最可靠的幫手。

  是以,天宮八重才會放心地派出琴酒。

  換成其他任何人都不行,朗姆和貝爾摩德不夠威望,就連安室透也說服不了人,唯有琴酒。

  他的名字擺出去,就足夠嚇退一堆人。

  聽到這裡,諸伏景光微微瞪大了眼睛。他意識到,天宮八重對琴酒的信任並非表面說說那麼簡單,她一句多余的話都不用說,就能放心地將琴酒放出去,甚至不擔心他會掙脫韁繩。

  而琴酒正好回應了她的期待。

  這番心照不宣的交流,讓諸伏景光逐漸明白,黑衣組織在天宮八重的手中,永遠也不會脫韁。

  話說到這兒,諸伏景光再想讓她收回成命,也拿不出新的理由了。

  他只好嘆了口氣,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

  天宮八重慢悠悠地倚著扶欄,瞥了眼試圖阻止戰爭的公安小警察,微微側頭,問站在她身邊的安室透:「你不去安慰安慰嗎?我看蘇格蘭備受打擊的樣子,怕不是被你的叛變搞得心灰意冷了。」

  安室透:「Boss說笑了,蘇格蘭不是這麼軟弱的人。」

  「哦?」

  天宮八重聞言,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毛:「你就不怕我遷怒於他?」

  諸伏景光剛才的一系列行動,雖說看上去是在為組織著想,實際上,他有一個很明確的目的——阻止黑衣組織與動物園開戰。

  最差的情況,也是把琴酒從事件中心刨出去。

  諸伏景光好歹是個警察,與身處灰色地帶的安室透不同,他就職於民眾看得到聽得見的警視廳,更加希望看到所有事情都通過正當的手段來解決。

  這也是當初,天宮八重把中島敦交給他的理由。諸伏景光慈父般的性格,可以給尚未建立正確三觀的小老虎以正確引導,在他身邊,中島敦斷不會走上扭曲的道路。

  這便與她對江戶川柯南的分配不同。

  江戶川柯南家庭美滿,他本人也擁有超出同齡人的智力和推理能力,但與優秀的頭腦相對應,江戶川柯南的好奇心也大的出奇。

  應該說這就是偵探的天性嗎?當初江戶川柯南加入組織的契機,就是因為他一時好奇,偷偷從警車上溜下來,跑進雪鸮生物科技裡面偷看,這才替她擋了一槍,從而身體變小,拿到了加入組織的入場券。

  對於他,天宮八重選擇了冷酷暴戾的琴酒。一方面琴酒的性子壓得住他的好奇心,另一方面,江戶川柯南足夠成熟,不會被琴酒殺手的三觀帶偏。

  盡管如今的小偵探,已經對組織產生了一些詭異的誤解,但他至少不會淪為殺人如麻的殺人鬼。

  而換成了中島敦,情況又會變得有所不同。年幼的小老虎從小就不曾獲得溫暖,又因為異能被趕走,無家可歸,他的內心積壓了太多負面的情緒,自卑、軟弱、自暴自棄,對待這樣特殊的孩子,唯有諸伏景光可以治愈他,勝任他的監護人。

  這不?來到組織這一年的時間裡,中島敦已經能夠主動加入大人們的討論,跑去拉琴酒的架。要知道在以前,這是只有江戶川柯南才能做到的。

  他不再畏首畏尾,對組織也生出極大的歸屬感。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諸伏景光這位貼心的男媽媽。

  然而,諸伏景光雖然立了功,但他的想法與黑衣組織卻是背道而馳的。組織裡的其他人暫且不談,天宮八重本人,也是結果大於過程的性格,為了達到目的,她不介意使用一些違法手段。

  因此,諸伏景光剛才的勸阻,就像是不認同組織的決定,從而開始頂撞Boss。

  要是換成心狠一點的首領,只怕他剛開口,就會立刻被訓斥一頓。更有甚者,可能會直接動手,以示警告了。

  「你不會的。」

  「嗯?」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天宮八重略略驚訝地抬起頭,恰好對上安室透含笑的藍眸。

  「你不會真的遷怒蘇格蘭。」安室透彎著眸,頗為認真地說,「因為,Boss還要利用他來牽制亞力酒,對嗎?」

  絲毫不加掩飾的聲音,安室透就這樣說出了天宮八重一直以來的計劃。

  然而,盡管計劃被戳穿,天宮八重卻不曾在安室透身上感覺到威脅。他只是用一種很平靜的態度闡述事實,哪怕知道被算計的人是自己的同伴,也沒有表現出憤怒。

  這個反應倒是有趣。

  「好了,不說這個了。」

  安室透笑了起來,熟練地帶過話題:「怪盜基德那邊要怎麼辦?既然Boss要他,那我們總得先找到他吧。」

  「交給白干吧。」

  天宮八重的手指點了一下木制扶手,圓潤的指甲輕輕劃過塗漆,若有所思道,「那是他們小孩子的偵探游戲。」

  也是。

  只要怪盜基德繼續出現,江戶川柯南就有辦法見到他,總歸是能把人騙進、哦不,拉進組織的。

  至於覬覦寶石的動物園,已經有琴酒去處理了,按他的行動能力來看,不超過三天,這件事就能被擺平。

  念及此,安室透深深地嘆了口氣:「看來我沒什麼好做的呢,那樣重要的事情,Boss竟然都丟給琴酒了。」

  天宮八重:「……」

  她無奈地看著故作□□的小公安,對方垂著眼,水汪汪的灰藍色眼睛中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失落,似乎是真心被打擊到了,就連剛剛離去的諸伏景光都沒他這麼誇張。

  話語中還透露著對琴酒的不滿。若是讓旁人來評價,可不得給他貼上一個演技派的綠茶標簽?

  搖了搖頭,她笑道:「誰說你就無事可干了。」

  安室透抬眸:「什麼?」

  「之前說過的。」

  天宮八重邁上幾節樓梯,這個舉動再次拉開了她與安室透之間的距離,於是公安警察微揚起頭,毫無保留地露出自己最脆弱的脖子。

  如此乖巧的動作,引來酒廠Boss輕輕一瞥。

  她停頓了幾秒,而後繼續說下去:「下周,你陪我去看望我的家人。而現在,這個時間提前了。」


第一百十九章

  得知自己再次背了黑鍋, 已經是事件發生的一周後了。

  黑羽快鬥無意間從青梅竹馬的中森青子那裡聽到了潘多拉之石再次被盜的消息,這次倒不是連盒子一起被偷走了,盜賊的目的很明確, 就是為了那顆寶石。

  而現場留下了怪盜基德的卡片。

  聽到這裡,黑羽快鬥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現場留有基德的卡片?」

  「就是啊。」

  中森青子皺著鼻子, 很生氣地說,「而且不知道為什麼, 爸爸他們都沒有把這個消息公布出去,到現在媒體都不知道寶石被偷了呢……真是的, 基德那個混蛋!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來搗亂呢?因為基德, 爸爸這幾天都沒睡好, 看著心疼死了……」」

  啊,怪不得。

  黑羽快鬥明白了,他這段時間什麼都不知道,正是因為警視廳封鎖了這條消息。

  不過, 為什麼他們要封鎖消息?是為了保全警視廳的面子,避免讓民眾知道潘多拉之石在警視廳的保護中接連兩次被偷?還是說……警視廳知道寶石不是基德偷的?

  念及此, 黑羽快鬥飛快地看了眼坐在教室後面的白馬探。

  如果按照中森青子提供的這條情報, 那麼白馬最近的表現也很耐人尋味了。

  這一周內, 白馬探並未再像以前那樣找他的麻煩,甚至沒和他再說一句話, 生疏得像是陌生人一樣。

  這很奇怪。

  白馬探已經認定了他就是基德, 而偷走潘多拉之石的家伙又恰好在犯罪現場留下了基德卡片, 有這兩條信息, 按照白馬以前的性格, 不是會立刻找到自己下戰書嗎?

  但他沒有。

  這就值得讓黑羽快鬥深思了, 白馬探沒有來找他, 是否說明,他也知道這次偷走潘多拉之石的盜賊不是自己呢?

  黑羽快鬥決定下課後去找白馬探一探究竟。

  他想的很好,然而,事情轉變的速度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快,還未等到午休時間,白馬探就接到一通電話。

  似乎是電話那頭說了什麼,白馬探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抬眸,表情復雜地看了眼黑羽快鬥,隨後就向正在上課的班主任請了假,拿上書包衝出教室。

  黑羽快鬥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他上了一輛停在校門口的高檔汽車。

  直到下午放學,這位茶發偵探才重新出現在同學們的視線裡。

  「喲!終於回來了,大少爺∼真可惜啊!今天有數學的模擬考,看來這次我們的大少爺要拿個零蛋……咦?」

  黑羽快鬥正露出一副賤兮兮的笑容和白馬探打趣,領口卻忽然被對方抓住。

  只聽白馬探聲音低沉地說了句:「跟我過來。」

  接著,黑羽快鬥就被對方拉著走上天台。

  為了防止好奇的同學偷聽,白馬探還順手鎖了門,哢嚓的聲音輕輕落地,將天台徹底變成無人的孤島。

  黑羽快鬥:「……」

  不,這看起來有點不妙吧?

  無論怎麼看,這都像是約架的局面!怎麼回事?難道說白馬終於放棄了口頭試探,打算來硬的了嗎?

  冷靜!冷靜一點我自己!說不定這是白馬的策略呢,他想試出我的身手,來證明我就是基德。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是這樣,為了防止一會兒白馬真的動手,黑羽快鬥開始不著痕跡地向後移動腳步。

  「是你抓了蜘蛛嗎?」

  「什麼?」

  突如其來的詢問,止住了黑羽快鬥後退的步伐。

  「你不知道?」

  白馬探轉頭,深深地看了眼黑羽快鬥,「就在今天中午,蜘蛛被打斷了雙腿捆起來,丟到警視廳門口。他的衣服裡放著潘多拉之石,還有一張你的卡片,上面說蜘蛛是怪盜基德送給警視廳各位的禮物。」

  黑羽快鬥:啊,還有這事?

  白馬探說話簡潔明了,黑羽快鬥很快就聽出來蜘蛛是一個人的名字,大概是背後的代號之類的。只不過雖然能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態的發展還是超出了一個中學生的理解範圍,黑羽快鬥感覺自己頭都變大了。

  先是一伙神秘人打著自己的旗號偷盜寶石,然後又有一伙神秘人打著自己的旗號把寶石還回來了,還把罪魁禍首送給了警察。

  從頭到尾,自己什麼都沒干,就莫名其妙成為了事件中心。

  因為這件事過於迷惑,黑羽快鬥甚至忘了反駁白馬探對他就是基德的指控,當然,眼下白馬探最關注的事情也不再是怪盜基德了。

  他只是皺著眉,聲音冰冷地質問道:「是你的那個老板在幫你出氣嗎?」

  「什麼?」

  黑羽快鬥一愣,一時也沒想起他之前在警視廳時隨便認老大的行為:「你在說什麼?」

  「別裝傻了,黑羽快鬥!」

  白馬探一把拽過黑羽快鬥的肩膀,把他推到天台邊緣牢固的鐵絲護欄上,紅棕色的眼睛認真地盯著對方,試圖捕捉他每一絲情緒的變化。

  「我在海外的時候,一直在追查那個組織,最後追蹤到了蜘蛛的身上。我是為了抓到他才會回國的!可是,蜘蛛那樣可怕的存在,兩三次從我手中逃脫的人,居然能被你和天宮八重輕而易舉地打敗,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直到聽白馬探提到天宮八重的名字,黑羽快鬥才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這件事和那個大姐姐有關?」

  白馬探:「……」

  白馬探看到黑羽快鬥臉上流露出不加掩飾的疑惑,盡管對方是可以欺騙世人的怪盜基德,但是此刻,白馬探不得不承認,黑羽快鬥的表情真實得像是演技所無法扮演出來的。

  他松開黑羽快鬥的衣領,遲疑道:「你該不會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吧?」

  黑羽快鬥:迷茫.jpg

  白馬探:「……」好吧。

  這下他是相信他真的一無所知了。

  「怎、怎麼?」

  從白馬變化的神色中,黑羽快鬥察覺到了什麼,聲音不由得磕絆起來:「莫非那個大姐姐有什麼問題?」

  問題可大了去了!

  見他露出茫然的表情,白馬探差點被氣笑,無奈地按住眼角,他嘆氣道:「你覺得呢?我追蹤蜘蛛那麼久都無法抓到他,而他在日本現身不過一周,就被人打斷了腿腳,還以那樣屈辱的方式交給了警方。這樣的速度,你還覺得天宮八重是一個單純無害的女人嗎?」

  且不提她背後那股神秘勢力,單看她穩穩當當地坐上烏丸集團董事長的位置,就能知道她並不簡單。

  偏偏黑羽快鬥還膽子大的出奇,去蹚那趟渾水。

  想到這兒,白馬探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黑羽快鬥。

  大抵是在天宮八重的對比之下,此時此刻,白馬探甚至覺得抓住怪盜基德都不是什麼大事了,黑羽快鬥那瑟瑟發抖的表情,看上去也透著幾分純良。

  他甚至覺得他有點可憐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走到天台邊緣,用手抓住護欄上的鋼絲,黑羽快鬥沉思了片刻,而後問道:「那個大姐姐搶走你的獵物,還歸還寶石,是為了替怪盜基德沉冤昭雪?」

  他沒正面回應自己就是基德,而是用了第三人稱,白馬探心領神會,便也順著他的稱呼說下去:「不錯。所以這件事很奇怪,你、不、怪盜基德明明不是她的部下,她卻用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替他澄清,就像是在護短,我認為這其中一定有貓膩。過會兒我會去警視廳參與對蜘蛛的審訊,黑羽同學,你要不要一起過來。」

  「咦?」

  沒想到劇情居然是這樣發展的,黑羽快鬥訝異地挑起眉,「你居然有這麼好心?該不會有什麼陰謀吧?」

  「你多慮了。」白馬探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我還不至於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抓捕你。」

  ……

  這邊,兩個少年迅速拋棄原本對立的偵探怪盜立場,白馬探轉變為基德的共犯。另一邊,被他們討論的話題中心人物,仍悠閑地坐在車後座裡,手裡拿著一本外文書翻閱著。

  安室透打開車門鑽進來,手裡還捧著兩杯滾燙的咖啡與餐點。他把自己那份放到副駕駛座上,而後把手中的遞給天宮八重:「外面冷,先喝點東西吧。」

  「多謝。」

  天宮八重道了聲謝,接過來喝了一口,而後翻了一頁書籍,「琴酒過去了嗎?」

  「您是指警視廳那邊?」安室透答道,「他們已經過去了,抓住蜘蛛後匿名把他丟給警視廳,再以烏丸集團干部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要求加入對他的審訊。這樣,警視廳就會減少對Boss的懷疑,真不愧是他們,居然能想出這樣的決策。」

  一般而言,罪犯都有在犯案後重新回到犯罪現場的習慣。但這個情況不同,無論警視廳怎麼聯想,都不會想到這個主動走進警視廳的男人,竟然就是折斷蜘蛛手腳的罪魁禍首。

  何況他還帶著一個小孩。

  而且琴酒也並非沒有正當理由,雖然被盜走的潘多拉是赤司家族的寶物,但天宮八重與那顆寶石頗有淵源,再加上如今的變故,歸根結底還是因怪盜基德與她的鴿血紅寶石而起。她派下屬來「關心」一下偷走潘多拉的凶手,這很正常。

  想到這裡,天宮八重不禁搖了搖頭:「的確很聰明。」

  這必然是江戶川柯南的決策,一方面可以把她從這個環環相扣的局中摘出來,另一方面,還能近距離地警告一下蜘蛛,別把黑衣組織給說出去。

  想必在琴酒的淫威之下,他定會照做。

  天宮八重放下手中的咖啡:「好了,讓他們去做他們的事吧,這邊的時間也不早了。」

  今日,就是天宮八重所說的探親日。其中在她的原計劃中,是打算等怪盜基德的案子結束後再過去的,只不過藥研藤四郎提前得到了一個重要消息,說是她父親天宮真嬉也會出現在那裡,她便決定提前到這個時間。

  安室透則是打開手機看了看電子地圖,確認了一遍路線。

  如果說在今日之前,安室透還在惴惴不安,惶恐著要怎樣在Boss的家人面前留下一個好印像,那麼現在,得知天宮八重要去往的目的地後,安室透就徹底放棄了思考。

  因為,她要去的地方是東京市一個位置偏僻的公共墓地。

  也就是說,天宮八重此行要去探望的,是她已經過世的家人。

  當然了,這並不是讓安室透擔憂的主要原因。若是能借此探尋到Boss的家庭情況,對他來說便是極好的。只不過,不知是命運的巧合還是玩笑,在她家人所埋葬的墓園中,正巧也埋葬著安室透的兩個朋友。


第一百二十章

  正如天宮八重和安室透在車上閑聊的那樣, 傍晚的警視廳門口,正站著一高一矮兩個人影。

  搭了趟白馬家便車的黑羽快鬥一下車,就看到那個矮矮的人影, 臉色頓時變得有些精彩。

  他可沒忘記, 白馬探剛才在天台上對他的坦白。

  如果那個虹發大姐姐真的背景雄厚,那麼一口一個「天宮姐姐」的江戶川柯南, 必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至於他身邊那個大人……

  黑羽快鬥將視線轉到面無表情的琴酒身上。銀發殺手此刻正裹著一件還算輕薄的黑大衣,嘴裡咬著煙, 倚著門口的樹低頭沉思著什麼。

  然而, 雖然在思考, 琴酒的感覺依舊靈敏,怪盜基德的目光一落到他身上, 他立刻捕捉到了對方。綠眸冷冷一掃,黑羽快鬥頓時感覺自己被瞪得頭皮發麻。

  這家伙也很危險啊!

  看到琴酒那張冷漠又可怕的面孔, 黑羽快鬥愈發相信白馬探沒有唬他了。

  「啊咧咧∼」

  那邊, 看到兩個中學生出現的江戶川柯南故作可愛地喊了一聲,男孩奶裡奶氣的聲音像是一顆軟綿綿的棉花糖,還裹著黏糊的糖漿, 鋪天蓋地糊了黑羽快鬥和白馬探一臉。

  「這不是之前抓基德的白馬哥哥嗎?你怎麼來了?」

  「……」

  聽到這個聲音,兩個中學生都忍不住抖了抖身體, 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不知是不是黑羽快鬥的錯覺, 他總感覺面前這個黑發藍眸的可愛男孩,內裡其實裝著一個相當成熟的靈魂。

  相比黑羽快鬥的懷疑人生, 白馬探則是很快冷靜下來,蹲下來笑著揉了揉江戶川柯南的頭:「柯南君才是, 你怎麼過來了?」

  「是天宮姐姐要我過來的, 她非常關心寶石的去向。」江戶川柯南對答如流, 「聽說犯人被抓到了,所以我們就過來了,對吧?黑澤先生。」

  還順口把話題轉到琴酒身上。

  兩個中學生便齊刷刷地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琴酒。正巧對方也把視線轉了過來,墨綠色眼眸中帶著令人窒息的暴戾,仿佛一句話不說,就能掐住他們的脖子。

  「……」

  好、好可怕的眼神,就像是殺人不眨眼的殺人鬼……

  看到黑羽快鬥和白馬探紛紛露出恐懼的神色,江戶川柯南不禁流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全然忘了自己以前是怎麼被琴酒嚇到的。

  好在這時,中森警部及時出現。

  「你們來了啊。」他跑過來,先是對琴酒和江戶川柯南點了點頭,而後看向黑羽快鬥。

  黑羽快鬥和中森青子是青梅竹馬關系,中森警部自然也認識黑羽快鬥的臉,只是看到他和白馬探一同出現,他還是疑惑地皺了皺眉。

  「黑羽君和白馬君……你們兩個怎麼會一起過來?」

  「我帶他來的。」白馬探眯著眼笑,「黑羽君在學校裡是個小有名氣的魔術師,我想讓他參與一會兒的審訊過程。」

  中森警部:「可是這不符合邏輯……」

  跟著中森警部一起過來的警員倒是一口應下:「當然沒問題!好啦警部,這位可是警視總監的兒子啊。」

  後面那句話是掐著中森警部的腰悄悄說的,提示他白馬探身份貴重,不方便駁他面子。

  這時,江戶川柯南適時提出他的要求:「吶,我也想看看審訊室裡的情況,可以嗎?」

  見中森警部臉色一黑,正要大聲斥責小孩子不能進去,江戶川柯南馬上垂下眉眼,做出軟乎乎的賣萌表情,說道:「這是天宮姐姐要求的,她想讓我多見見世面。但是!到時候黑澤先生也會陪著我的!不要擔心,我很乖的!」

  警員:「沒問題!當然可以!」

  中森警部:「……」

  白馬探:「……」

  黑羽快鬥:「……」

  你可真容易被說服啊!

  中森警部狠狠瞪了眼兩邊都不得罪的部下,但氣惱完,也只能安排他們進去。

  反正眼前這幾人身份都很高,一個兩個的又喜歡濫用特權,他作為苦逼的打工人,自然是沒有回絕余地。

  反正審訊室都是隔開的,把他們安排到安裝著單面鏡的觀察室,警他們警察在另一邊審訊犯人,也不算違規。

  ……

  墓園一如既往的寧靜。

  這裡是位於郊外的一處公立墓園,門口只有一個簡單的看守亭。裡面躺著個年紀頗大的老大爺,大約是因為平時不怎麼能看見人,他頭頂蓋著一本雜志遮擋了視線,戴著耳機,百無聊賴地聽著賽馬的直播。

  天宮八重敲了敲窗戶,對方聽到聲音急忙轉頭,注意到窗外那個特征明顯的紅發姑娘,頓時流露出了然的神色。

  「您來了啊。」

  他取下耳機,從地上抱起一束早已准備好的花走過來,「您預約的花已經送到了,請收下。」

  「多謝。」

  接過守門人遞來的花束,天宮八重禮貌地道了聲謝,而後順著對方指的方向走了進去。

  目的地非常明確,早在來之前,天宮八重就提前看過地圖。因此,她很清楚,自己那兩個早逝的弟弟墓碑所在的地方該怎麼走。

  所幸兩人長眠之地是挨著的,一左一右,非常方便探視。

  天宮八重停下腳步,在一塊模樣老舊的墓地前站定。看著面前早已被風雨打磨得破舊的墓碑,她微微傾身,將手中的花束放下。

  現在正是入春的季節,她特意訂購了一大束撫子花和八重櫻混搭的花束,紫紫粉粉的一束花,看上去十分夢幻美麗。

  她蹲下來,靜靜地端詳著墓碑上的名字,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地舒一口氣。

  「好久不見,小九,阿一……」

  考慮到一般人來掃墓,都是要與死者絮絮地說些舊事的,出於基本的禮貌,安室透特意走遠了些,站在更高的台階上面,避免聽到她與家人的私密話。

  平心而論,安室透對她的家事並非沒有好奇心,只是他仍需要照顧天宮八重的隱私。除非是Boss主動向他告知,否則,安室透會盡量讓自己避開那些事。

  如果換成是以前,他還沒有動情的時候,安室透絕不會這樣理智。他巴不得自己知道更多,只有這樣才能抓住黑衣組織的弱點。

  但如今,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因為深愛,所以才會格外在乎她的感受。公安警察的理智幾乎完全壓制了內心的情感,反而讓他變得膽怯起來,不敢做任何逾矩之事。

  從第一次見面起,天宮八重表現給他的就是一副高深神秘的姿態。她似乎什麼都知道,什麼都在掌握之中,卻從不點破,只是置身事外,樂於看著別人趨之若鶩地湧進組織。

  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讓人覺得她不需要任何世俗的欲望。安室透想,他要是挑明了兩人之間的關系,恐怕連如今的現狀都無法維持下去,所以,干脆就保持這樣的……

  ——咦?

  正在患得患失的小公安思考的過程中,他一個抬眸,無意間看到了天宮八重說話時的口型。

  在警校學過唇語的安室透一下子辨別出了那句話的意思。

  【對不起,姐姐我來晚了。】

  「………………」

  辨認出來後,安室透一下子瞪大了雙眼,內心湧上巨大的驚愕情緒。

  哪怕是警察廳最優秀的公安,一時也無法分析出更多。他混亂的大腦下意識開始抽絲剝繭,回憶起自己剛才走遠時,匆匆瞥見的墓碑上的名字。

  天宮九郎,天宮一成。

  以及,天宮八重。

  不知是因為這個家族的習慣就是這樣,三人的名字裡都帶著數字,而且從八到九,再到一,正好可以排成一個完整的數字序列。

  是順著輩分一個個排下來的嗎?不對,安室透還記得他調查過木之本櫻那條線,當初得到了木之本櫻的母親名字,喚做天宮撫子。

  這樣就和這個數字排列對不上了。

  如果說只有天宮家的男人會起這樣有規則的帶數字名,女孩兒不遵循這個規則,可天宮八重的八又怎麼解釋?

  何況,如果真的按照輩分大小來排,「九郎」與「一成」又怎麼會在「八重」的後面?

  天宮九郎和天宮一成去世的時間分別是198X年和199X年,一個享年三十多歲,另一個也只有四十多歲。雖然死的時候都很年輕,但放在眼下,他們都稱得上是天宮家的長輩。

  一般來說,在有多個子嗣或者上下輩分的大家庭裡,給孩子取帶數字的名字是很流行的方法。但這麼一來,24歲的天宮八重,沒道理會取這樣一個在「九」和「一」前面的名字。

  橫豎思考,都說不通。

  更何況,現在天宮八重對著兩人的墓碑,自稱是姐姐。

  她臉上流露出的悲傷不是騙人的,可正是這樣真摯的痛苦,反而讓安室透陷入了混亂。

  他其實早有預感,覺得天宮八重與五十年前天宮家的那場大亂、以及黑衣組織的建立脫不了干系,二者發生的時間相隔太近,近到讓人不懷疑都被不可能。

  盡管如此,過去見過許多怪力亂神事件的公安警察,還是被眼下這突如其來的混亂信息攪亂了思緒。

  混亂之中,安室透的視線緊緊盯著天宮八重微紅的唇。

  他看到她喊出一個稱呼,小九。

  小九……

  安室透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這個帶著幾分親昵的稱呼,內心逐漸湧上一個荒誕的想法。

  該不會這兩位死者,真的是Boss的兄弟?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宮八重絮絮叨叨地說完那些天宮家的體己話, 才結束這次短暫的探親。

  待她走到過道邊上時,意外地看到那個總是陽光開朗的小公安正露出一副三觀崩壞、懷疑人生的表情。

  「怎麼了?」她好笑地問道,「你也想和他們說說話?」

  安室透:「……」

  他還沉浸在剛才的懷疑中, 一聽天宮八重開口,便下意識回答:「如果是指Boss的兄弟……我想, 不用了。」

  他這麼一說, 天宮八重頓時多看了他幾眼:「是嗎,那真可惜。」

  她沒否認。

  也就是說,自己的猜測是真的……躺在那裡的兩位天宮家長輩正是Boss的兄弟。

  照這個想法推測下來,Boss的出生年月,應該是在距離現在的六十多年前, 也就是二十世紀的五十年代。

  可她看上去不過二十芳華。

  這個現實,足以讓安室透開始懷疑眼前女人的來歷。

  然而,盡管知道了這點, 安室透內心最先湧起的情緒卻只是單純的好奇, 並無害怕與厭惡等負面情緒。哪怕以後調查出她是個活了半個世紀的老婆婆,他也不會後悔自己的動情, 轉而對她產生厭惡。

  意識到這,安室透悲哀地發現, 自己這回是真的栽了。

  見他神色苦悶,天宮八重微微側頭, 似是安慰一般,用輕柔的語氣勸道:「或者你還有別的事要做?」

  比如去探望自己的朋友。

  不過, 安室透至今仍守著他最後的秘密,如今也不打算在天宮八重面前揭露。祭拜親人本就是一件悲傷的事情了, 他不打算在天宮八重這邊雪上加霜, 於是安室透搖了搖頭, 簡單地說:「我沒什麼要做的。」

  「好吧。」

  他這麼說,天宮八重只能選擇尊重。兩人順著高高的陵園台階走下去,正在這時,安室透忽然想起了什麼,頓時有些疑惑起來:「Boss特意調整了祭拜日期,是有特殊的原因嗎?」

  他還記得自己無意間看到的,墓碑上兩位天宮家長輩——或許此刻應該稱呼為天宮家兄弟。

  那兩人雖然前後隔了十年才相繼去世,但逝世日期都在4月上旬,也就是下個月初。按照天宮八重原本的安排,她准備下個月才過來探望兄弟,如今卻忽然提了日期。

  「沒什麼特殊原因,下個月我父親也會過來。」天宮八重淡淡地解釋道,「現在黑衣組織正處於風口浪尖上,我得避開與他的見面。」

  「……」

  安室透思索了一會兒,緩緩念出一個名字:「是天宮真嬉老先生?」

  天宮八重點了點頭:「不錯。」

  說著,她停下腳步,此刻兩人已經走到陵園的最底層,轉頭往後看,高高的陵園依山而建,一層一層台階上豎著數不清的石碑,那裡面躺著無數早已消逝的靈魂,只留下一個沒有意義的名字和一句生平,等待後人前來吊唁。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沒辦法和他們道別就走了。」天宮八重忽然覺得有些惆悵,輕聲說道,「如果我回來得早的話,現在,大概也是這裡的一員了。」

  這句話裡透露著對自己錯過了約定的惋惜,安室透沉了沉眼眸,及時安慰道:「我相信Boss一定可以長命百歲的。」

  「你倒是嘴甜。」

  天宮八重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安室透,她剛才完全是有感而發,待說完後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人也有些難以啟齒的傷心事,自己那些話,說不定正好在戳他內心的傷口。

  深深地嘆了口氣後,她重新換上一副鎮靜自若的表情,語氣淡淡道:「但是我不會被過去的事情困住,我的腳步永遠只會朝著未來行進,這個世界上,只有組織才是最關心的。所以你也是,最好別讓我看到軟弱的一面。」

  如此理所當然的任性,反倒讓安室透略顯沉重的心情明快起來。

  他綻放出一個笑容,竟是像陽光一般燦爛。

  隨後他們回到別墅。經過路上消化,兩人這會兒的心情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再次回到以前的狀態,這件事就算過去。

  只不過,在天宮八重准備上樓前,安室透忽然喊住她:「Boss,關於你的家人這件事,除了我還有誰見過?」

  「嗯?」

  天宮八重思索了一下,沒怎麼防備就回答了他:「我父親那邊是由宗像禮司看護著的,他在明面上比較方便。至於組織裡,琴酒也知道一點底細。」

  為了收服琴酒,她曾向他透露過自己與烏丸蓮耶的幼馴染關系。以琴酒的能力,他不可能發現不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是嗎。」安室透眯了眯眼,仰起頭,灰藍的眼睛中帶著幾分酸溜溜的情緒,他尖銳地說出自己的真心:「我竟然不是第一個知道的,這可真讓人嫉妒啊。」

  天宮八重:「……」

  小公安難得露出這樣反客為主的姿態,主動拿出自己的攻勢,這就讓天宮八重愣在了原地。

  她驚訝地看著安室透丟下一個炸/彈後離開,遲遲反應不過來。

  待回過神後,她就忽然看到自己的近侍刀趴在轉角樓梯上,似笑非笑地看熱鬧。

  天宮八重一時感覺兩頰有些發紅,只得生硬地轉換了話題:「……你在干什麼?」

  藥研故意裝傻,答非所問道:「我在幫你更換臥室的花。」

  天宮八重喜歡在臥室的床頭櫃上擺幾朵當天的新鮮玫瑰,並且傾向於艷麗的紅玫瑰。這本來是由本丸中每天的近侍刀負責的,來到現世後,藥研就一手承包了這個工作,每天都會盡職盡責地幫她把臥室的玫瑰花換成新鮮的。

  「另外,剛才青組的室長有打電話過來,似乎是你們之前在首相的晚宴上定下約定,他准備邀請大將去參加家宴。」

  藥研拖長尾音道,「不過我自作主張地幫你拒絕了,因為,我感覺大將已經『完全』不需要去參加了。」

  天宮八重:「……」

  她無奈地看了看惡趣味的近侍刀,沒有接話。藥研藤四郎干脆自顧自地說下去:「我繼續去換花了。」

  說著,他撥弄了一下花瓶中有些枯萎了的玫瑰,意味深長地表示:「畢竟在我眼裡,比起每天都要更換的外面的野玫瑰比起來,大將還是更喜歡家裡的家花呢∼」

  ……

  警視廳中,一個殺手、一個怪盜和兩個偵探仍在大眼瞪小眼。

  他們四人正身處審訊室的隔窗處,這裡被牆壁和單面玻璃隔開,中森警部和蜘蛛面對面坐在審訊室中,而這邊,可以完整的看到審訊過程,聽到兩人的對話。

  然而,蜘蛛不愧是被白馬探追查了那麼久都抓不到影子的狠角色,他腦袋上戴著的三只眼紅外線發光儀器已經摘下,露出那張還算清秀的臉。根據這張臉,警視廳很快找到了他的信息,德國人君特·馮·格多巴特二世,是個世界級的幻術師。

  可當中森警部拿著這些信息去審問蜘蛛時,對方卻只是扯著嘴角冷冷地笑,哪怕自己的隱私被警視廳扒光了也不為所動。

  沒多久,中森警部就面露頹色,回來了。

  「沒用的。」白馬探解釋道,「我在倫敦查了他很久,他現在這個身份是假的,真實的名字、國籍、年齡還沒有任何人知道。按照警部現在的問法,是根本無法撬開他的嘴的。」

  中森警部:「那怎麼辦?」

  白馬探顯然早有想法:「我去。」

  中森警部:「……」

  好家伙,這是期待了多久?

  看到茶發少年興致勃勃的樣子,中森警部簡直是無力吐槽,不過他也拿蜘蛛沒辦法,只要點點頭把白馬放了進去。

  白馬探追查蜘蛛快一年多了,如今好不容易能和他正面交鋒,對方還是四肢盡斷,狼狽地被捆在椅子上,可以說大大加劇了己方的優勢。於是白馬探信心十足,認為自己一定能從蜘蛛口中問出東西來。

  十分鐘後,他臉色陰沉的回來了。

  「可惡!」

  白馬探一拳錘到牆壁上,對自己竟然被蜘蛛說到破防而感到生氣。

  作為偵探,居然被罪犯用語言擊潰了心理防線,真讓人火大!

  更讓他惱火的是身後一直在哈哈大笑的黑羽快鬥,難得見到一直紳士得體的白馬探露出這樣不成熟的一面,黑羽快鬥毫無同學愛的整個人笑趴在了桌子上,連肚子都笑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咕?」

  笑著笑著,他的嘴巴就被狠狠捏住,白馬探黑著臉湊上去,語氣冷酷:「笑得那麼沒心沒肺,那就讓你去試試吧,黑羽同學。說不定你連第一回 合都撐不下來呢。」

  誰說的!

  黑羽快鬥也被激起了勝負欲,帶著「試試就試試」的想法,果斷回答:「那你就看著吧!」

  說完他就推開門,跑去隔壁審訊室了。

  中森警部:「……」

  不是,你們誰能在乎一下我這個警部?我還沒同意呢!

  雖然作為第一個被蜘蛛的花言巧語搞到無話可說的人,他也沒什麼資格去阻止黑羽快鬥就是了。

  黑羽快鬥雖然是大名鼎鼎的怪盜基德,魔術方面少有人能及,但在和別人比話術這方面,還是不如白馬探,甚至沒熬到十分鐘,他就戰敗出來。

  白馬探用手撥了撥頭發,得意起來:「比我厲害,嗯?」

  黑羽快鬥氣到捶牆:「可惡啊啊啊!!!!」

  這兩人在警視廳內上演競賽式的幼稚戲碼,在一旁圍觀的江戶川柯南忍不住露出無奈的眼神,末了重重地嘆了口氣:「沒辦法,看來只能讓我去了。」

  中森警部:「啊?」

  怪盜和偵探:「你?」

  三個人還未回過神來,就見江戶川柯南頗為正式地豎起自己襯衫的領口,極具儀式感地撫平每一寸細節,而後順著他們剛才走過的路,走去了隔壁。

  「又來送人頭了嗎?」

  外表雖然狼狽,但仍擺出一副大爺模樣的蜘蛛聽到門擰開的聲音,不屑地說道,「沒用的,讓你們警部省省力氣,想從我這裡拿走情報根本不可能——?」

  他的視線與小偵探水汪汪的藍眸對上。

  蜘蛛:「……小孩?」

  江戶川柯南彎著眼笑:「嘿嘿∼」

  不過蜘蛛只驚訝了一小會兒,就立刻恢復了原本桀驁的表情:「警視廳瘋了嗎?居然連小孩都敢放進來,他們還真不怕我殺人滅口啊。」

  「但是大哥哥已經被限制行動能力了啊,我相信大哥哥傷害不到我的。」

  江戶川柯南嘿咻嘿咻地費勁爬上椅子,為了讓自己更高一些,雙腿跪在椅子坐墊上,「而且,如果大哥哥要傷害我的話,就是在盜竊罪上再加一條罪狀哦,這裡是日本,我們國家的法律可是很嚴格的。」

  「呵……」蜘蛛剛冷笑一聲,就忽然察覺到了什麼,剛出口的話將將卡在開頭幾個音節上,便停止不說了。

  他低下頭,驚駭地看著眼前這個外表稚嫩的小學生。

  剛才,他竟然差點被這個小孩的外表欺騙,順著他的話題往下說了!

  他到底是什麼人!

  看到蜘蛛沒上套,江戶川柯南內心浮現幾分可惜。

  世界上各個國家的法律大多不同,江戶川柯南剛才是借用蜘蛛的挑釁,想要從他口中套出對方國家的法律信息。

  所以他才會在日本後面特意加上一句「我們國家」,為的就是讓蜘蛛下意識拿他的出生地與日本進行比較,很少有人會在一個七歲的小孩面前保持警惕,就算再怎麼心思敏感的人,都不會想到他的外表下竟然裝著大人的靈魂。

  然而,蜘蛛卻發現了。

  不愧是另一個組織的高手。

  發現了江戶川柯南的不對勁,這下蜘蛛就是再怎麼問也不說話了,無論接下來柯南怎麼撒嬌賣萌,他都閉著眼,一句話也不願說。

  ——江戶川柯南,失敗。

  小偵探憋著嘴回到房間,這下他們是全軍覆沒了。兩個中學生和一個表面是小學生的中學生對視一眼,經歷了面對蜘蛛的挫敗感後,他們就像是幾個難兄難弟,徹底放下了暗中較勁,抱在一起開始哀嚎。

  剛巧路過審訊室的佐藤美和子:「……」

  她停下腳步,滿臉困惑地看了看三個孩子,再看看房間裡的同樣一臉挫敗的中森警部:「這是發生什麼了?」

  中森警部:「……沒、沒什麼,你去忙吧。」

  他總不能說是他審訊犯人不成,反而被犯人打擊出了心理陰影吧。

  這就太丟人了。

  佐藤美和子一臉迷茫地走了,她走了後,中森警部重新把視線放到審訊室中悠閑坐著的蜘蛛,再看看一旁三個還在互相安慰的苦難兄弟,氣惱道:「可惡!就沒有什麼辦法了嗎?」

  「讓開。」

  正在這時,耳邊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

  中森警部訝異抬頭,只見跟隨江戶川柯南一起過來的那個銀發男人,正站在他身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綠眸中帶著幾分不知名的暴戾。

  中森警部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就遵循了指令。接下來,他眼睜睜看著琴酒面無表情地越過苦難兄弟們,走進審訊室。


第一百二十二章

  蜘蛛到底是被琴酒親手抓住的人, 琴酒剛一露面,原本還滿臉不屑的蜘蛛頓時像是吃了一坨放了好幾個月的隔夜菜,難看得像是隨時都會嘔出來。

  被對方抓住, 痛打一頓的痛苦還殘留在蜘蛛的記憶深處,琴酒甚至不需要多說話,只需要在他對面一坐,抬了一下下巴, 聲音冰冷地吐出一個字:「說。」

  蜘蛛就把什麼都招了。

  在隔壁旁觀的中森警部:「……」

  啊?這麼輕松的嗎?

  自己和三個小孩想方設法都沒能從這個罪犯口中問出點東西來,他倒好, 只需要在人面前一坐,就能讓罪犯滔滔不絕地把事情都說出來。

  其中包括蜘蛛和他的同伴曾與世界級的天才魔術師黑羽盜一的恩怨。

  中森警部越聽越覺得脊背發涼,在蜘蛛口中, 他得知他們隸屬於一個國際性的大組織, 不過蜘蛛本人是被錢雇佣來的, 相當於雇佣兵。那個神秘組織一直想要得到潘多拉寶石, 且勢力龐大, 難怪敢在警視廳內部直接作案。

  至於嫁禍給怪盜基德, 則是因為怪盜基德在很早之前就一直阻撓他們得到潘多拉寶石, 為了給那個可惡的小偷一個教訓, 他們才在現場留下來基德的卡片。

  中森警部急忙把這條信息記錄在本子上, 隨後, 蜘蛛講述完了他們偷寶石的原因後, 又開始講他們和黑羽盜一的糾葛, 言語中似乎透露著正是他們害死了黑羽盜一。

  這時,三個苦難兄弟也哀嚎得差不多了, 聽到蜘蛛的坦白, 紛紛從門外走了進來。

  剛剛還在吐槽自己在審訊室中逼問不成, 反被蜘蛛狠狠羞辱了一遍,說他注定無法和青梅竹馬善終的黑羽快鬥,見蜘蛛說出了父親的事情,臉色一暗,顯然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結果。

  白馬探和江戶川柯南對視一眼,各自抬起手,一掌拍在黑羽快鬥的後背上。黑羽快鬥被打得一激靈,吃痛地捂著屁股,嘶嘶嘶地喊疼:「下手可真夠狠的啊,名偵探!」

  江戶川柯南則朝著黑羽快鬥眨了眨眼。

  他剛才一直在安慰黑羽快鬥,一方面看在黑羽快鬥是天宮姐姐欽定的組織新成員,另一方面,也是看在對方和自己情況相似。

  畢竟兩人都有個隱藏身份,也都有一個嬉戲打鬧、卻還沒有發展成戀人關系的青梅竹馬。

  身為小學生的江戶川柯南暫且不能向毛利蘭說明一切,同樣的,身為怪盜基德的黑羽快鬥也不能和刑警女兒的中森青子說清楚情況,他們都要背負著面具生活。

  巨大的同理心讓江戶川柯南對黑羽快鬥產生了幾分認同感,如今見動物園與他有殺父之仇,自然是選擇站在黑羽快鬥這邊。

  蜘蛛說完了黑羽盜一的事情,這還沒完,他抬頭,用敬畏又害怕的眼神看了看琴酒。與那雙冰冷殘酷的綠眸一對上,立刻害怕地渾身都顫抖起來,他瑟瑟發抖地低下頭。

  其實蜘蛛也不是沒想過,用他擅長的幻術來攻擊琴酒。但這一招,早就在之前的較量中失敗了,否則他怎麼可能被屈辱地綁到警視廳門口。

  琴酒的精神就像一塊堅硬無比的磐石,他根本找不到破綻可以侵入。

  失去幻術,任憑蜘蛛再用什麼辦法,都無法在黑衣組織最強的殺手琴酒面前造次。

  而這也就解釋了,他為什麼會連掙扎都不掙扎,就乖如鵪鶉地交代一切。

  然而,蜘蛛也不是沒有反擊的手段。

  他知道在琴酒背後,那塊單面玻璃的背後,一定有警察在旁聽,順便記錄他放出的情報。那麼,只要他在此處揭露琴酒與黑衣組織的關系……

  以琴酒對黑衣組織的忠誠度,他肯定會服軟!

  想到這兒,自以為找到琴酒弱點的蜘蛛揚起一抹惡劣的笑,仿佛看到了開口後琴酒驚恐的臉。

  然而,他剛要開口,面前的桌子被狠狠踹了一下,鋼制的方桌在地面彈起又落下,發出巨大的碰撞聲。

  蜘蛛還未開口,心髒就被這聲巨響嚇得縮緊,就連在隔壁房間的人也被嚇了一跳,黑羽快鬥和江戶川柯南紛紛停止互望,把目光轉到單面鏡子上。

  黑羽快鬥疑惑地看向另外兩人:「他這是怎麼了?」

  江戶川柯南:「……可能這就是黑澤先生的審訊手段吧。」

  黑羽快鬥:「啊這。」

  背對著琴酒的他們看不到此刻琴酒的表情,蜘蛛卻看得清楚,琴酒雙手環胸,翹著腿,神色冷漠地注視著他。

  殺手臉上寫滿了赤/裸裸的殺意,仿佛只要他多說一句,就會立刻結束他的生命。

  在警視廳干這事,琴酒的膽子未免大過頭了。

  不過蜘蛛知道,琴酒還真的做得出這樣的事,和動物園的作風不同,黑衣組織從來不會害怕把事情鬧大。

  若是真和他鬧起來,只怕自己會吃力不討好,還不如選擇呆在警視廳裡,至少能留下一條命。

  何況自己還是外國人,這邊的警察無論有多麼充足的證據,也無法困住他,最多把他交還回國。等離開這裡,他有的是機會報復。

  想到這兒,蜘蛛果斷慫了。

  審訊室的隔壁,見罪犯繼續乖乖地吐露情報,中森警部和白馬探不由地流露出驚訝又佩服的神情。他們沒想到,琴酒只是踢了一腳桌腳,就能讓蜘蛛如此痛快地把一切都招了。

  他到底是什麼來路?

  白馬探神色詭譎地盯著琴酒的背影,內心復雜不已。

  黑羽快鬥倒是注意到身邊的小偵探露出一副很自豪的表情,仿佛與有榮焉,就蹲下來,用胳膊肘戳他:「喂,你怎麼這麼開心啊?」

  「你不懂。」

  江戶川柯南故作深奧地說:「黑澤先生可是天宮姐姐手下最厲害的特、教官,他可是最厲害的!」

  黑羽快鬥:「……」可是你看上去很自豪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黑澤陣是你的什麼人呢。

  饒是怪盜基德也想不到兩人竟然會是黃金搭檔關系,倒是白馬探瞥了眼險些嘴瓢的小偵探,也沒再深究下去。

  於是,由動物園掀起的這場動亂,就在黑衣組織黃金搭檔的暗中操縱下,順利結束了。

  蜘蛛把一切情報都交代了,唯獨不敢把琴酒與黑衣組織的事情說出來。警視廳也就沒有發現,甚至中森警部把琴酒兩人送到門口時,還認真地拍著琴酒的肩,用欣慰的語氣誇獎他干得不錯。

  江戶川柯南差點沒笑出聲。

  在和他們分別之前,江戶川柯南還記得眼下是個好機會,便趁著空閑,拉住黑羽快鬥的校服末端,拉了兩下。

  黑羽快鬥一臉迷茫地跟著小偵探走到角落。

  隨後,他就聽到江戶川柯南用脆生生的聲音表示,黑衣組織想要他,從今天起他就是他們的同事了。

  「……」

  「……」

  「……」

  江戶川柯南的口頭表達能力很好,簡單的幾句話就說明現狀,和小偵探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黑羽快鬥忍不住流露出茫然的表情:「所以……白馬說的那個組織,是真的存在的?」

  江戶川柯南仰頭一笑:「是的喲。」

  黑羽快鬥:「……」

  不得不說,知道了有這樣一個比害死他父親的動物園更加龐大的神秘組織要罩著他,黑羽快鬥內心湧起的第一個反應,居然只是驚訝。

  應該說不愧是怪盜基德嗎?接受現實的能力真快。

  江戶川柯南看著黑發少年臉上神色變換,逐漸覺得天宮八重的決策可能是對的,黑羽快鬥,說不定真的很適合組織。

  「但是……」

  黑羽快鬥猶豫道,「我又不認識你們……忽然跑過來說要把我拉進你們組織,這怎麼想都太奇怪了。我可以拒絕嗎?」

  「你在想什麼呢?」江戶川柯南吐槽道,「蜘蛛不會就此被關起來,那個組織也仍然盯著潘多拉之石不放,只要你還打算尋找潘多拉之石,就一定會和他們的人撞上。這次赤司家的鬧劇就算了,好歹他們也踩到天宮姐姐頭上,這才招致黑澤先生過來機械降神,可以後呢?你是想當一個無依無靠的散戶呢,還是找個可靠的組織保護你?」

  黑羽快鬥一聽就不樂意了:「說得好像我自己就什麼都干不了一樣!」

  「啊是嗎?」

  江戶川柯南似笑非笑,一針見血地指出,「復出一個月就被甩了兩次黑鍋的基德先生。」

  黑羽快鬥:「……」可惡,無法反駁!

  不過,看他確實不怎麼情願的模樣——畢竟他披上基德身份,只是為了尋找失蹤的父親的下落,如果不是被這件事所困,恐怕黑羽快鬥至死都不會踏足裡世界。

  想到這,江戶川柯南就安慰他:「你放心吧,天宮姐姐大概只是一時興起,被蜘蛛他們帶出了火氣,才決定把你拉進來。而且你基德的身份和組織完全不相符,等她沒興趣後,你就可以脫離組織了。」

  在江戶川柯南眼裡,黑衣組織是特工培訓基地,與偷盜寶石的小偷實在不相稱,故而才會以為天宮八重是一時興起。

  他也不知道,一旦加入組織,以後就無法活著離開了。

  不過眼下,兩個少年都不知道這件事。甚至在聽到江戶川柯南姿態隨意的安慰後,黑羽快鬥還被激起了勝負欲,他鼓起臉頰,怒氣衝衝地說:「干就干,誰怕誰!以我基德大人的魅力,說不定你的那位天宮姐姐還會迷上我呢!」

  然而,此話一出,江戶川柯南的表情一下子變了。

  「你不可能的。」他果斷潑涼水道,「別做夢了。」

  黑羽快鬥:「為什麼?因為那個黑皮膚的帥哥嗎?」

  他指的是跟著天宮八重一起出現在鈴木博物館的安室透。

  「不是。」

  話題轉到他們熟悉的戀愛領域,黑羽快鬥徹底好奇了:「我還以為他們兩個是一對的?」

  「不是。」

  江戶川柯南面無表情地重復了一遍:「絕對不是。」

  「……」

  話都說到這份上,黑羽快鬥也察覺出了柯南眼裡帶著濃濃的敵意,沉吟片刻,他忍不住驚訝道:「莫非你喜歡她?等等,你們兩個的年紀差的有點多吧!」

  「你胡說什麼啊?」

  江戶川柯南哭笑不得地說,「我有喜歡的人了。我只是想說,你站錯cp了。」

  黑羽快鬥:「?????」

  ……

  接下來,江戶川柯南向黑羽快鬥詳細地表述了組織內混亂的修羅場關系,順便還夾雜私貨,慫恿黑羽快鬥和自己站同一個cp。

  「那個眼神凶惡女已經背叛我了,中島同學又很和事佬地表示站中立,基德,現在就看你的立場了!」

  江戶川柯南斬釘截鐵地說道。

  黑羽快鬥:貴圈真亂。

  此時此刻,黑羽快鬥忽然有點後悔,自己剛才那麼快答應柯南加入他的組織,是不是太草率了?

  但他也沒有後悔藥吃,從江戶川柯南描述的短短幾句話中,黑羽快鬥就能領略黑衣組織的全貌。

  那是個比動物園更龐大的組織,人員遍布世界,隨便解決一個蜘蛛都是小兒科,而他們最近,甚至和政府達成了合作關系。

  如果有他們罩著,自己的尋找潘多拉寶石之路的確可以更輕松點。

  並且,江戶川柯南還表示會幫他找找父親的下落。黑羽快鬥此時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可以說柯南的提議正中黑羽快鬥下懷,他最終還是同意了加入黑衣組織。

  只是——

  蜘蛛事件結束的半個月後,虛假的潘多拉寶石和首飾盒成功還給赤司財團,被一同送過去的還有天宮八重的那個故事,相信等動物園知道那顆寶石是假的後,就不會再對赤司家動手了。

  至於蜘蛛,他被警視廳幾經轉手,最後交還給他所在國家的大使館後,據說又被人打了一頓,一年都不能下床。

  黑羽快鬥從報紙上看到鈴木財團的漆黑之星(BLACK STAR)展覽的消息,於是再次發出自己的預告函。

  這一回他穩健了不少,得知漆黑之星會被帶上鈴木家的游輪後,就想辦法得到了宴客名單,並確定了他這次要偽裝的角色。

  然而,命運總是巧得出奇。黑羽快鬥好不容易以船員的身份混進游輪,打算在宴廳當一個不起眼的侍從時,他的衣角被人拉了一下,隨後,一個奶裡奶氣的可愛聲音喊道:「大哥哥,可以幫我拿一個那邊的果汁嗎?」

  「請稍等。」黑羽快鬥爽快答應後,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低下頭看了眼剛才求助他的小男孩。

  江戶川柯南歪頭:「嗯?」

  披著陌生人臉的黑羽快鬥:「……」

  視線相交的一瞬間,江戶川柯南立刻認出眼前的「男人」。黑羽快鬥也一把抓起小偵探,揪著他軟糯的臉頰向外拉,半生氣半玩笑地指責道:「你怎麼會在這裡?!?!難道你的老板連我偷寶石的自由都不給嗎?」

  好在兩人身處宴廳角落,沒有人看到他們的動作。

  江戶川柯南急忙解釋:「不是的,我是陪雪莉一起過來的!還有天宮姐姐現在也是你的老板,你這麼說是……唔唔唔。」

  黑羽快鬥:「雪莉?」

  他把江戶川柯南放下來,小偵探揉了揉自己的雙頰,含淚瞪了黑羽快鬥一眼,而後解釋:「雪莉就是之前在博物館用槍指著你的那個眼神凶惡女,她被園子邀請過來參加宴會了。所以我才過來的,這次真的是意外!」

  說著,他指了指宴廳的另一頭,只見三個青春靚麗的少女站在一起,興高采烈地交談著話題。她們說說笑笑,幾乎成了宴廳裡最吸引人的畫面。

  站在這頭,黑羽快鬥都能看到少女們身上散發的橘裡橘氣的氣息。

  再想到毛利蘭是江戶川柯南的青梅竹馬,黑羽快鬥忍不住揶揄:「你該不會是害怕自己的青梅竹馬被那個女人拐走吧?」

  江戶川柯南:「閉嘴!」

  ……

  鹿生路的別墅裡。

  諸伏景光正在清理草坪,一邊清理,他一邊在思考事情。

  諸伏景光明顯感覺到,他的摯友已經完全深陷進去,無法自拔。諸伏景光想要阻止他,卻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並且,現在的諸伏景光也有些懷疑自我,有時候他甚至會想,自己為什麼要阻止安室透呢?

  平心而論,黑衣組織這段時間的變動,都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天宮八重很明顯想要借助警視廳上岸,而警視廳也順水推舟的同意了,那麼,諸伏景光又有什麼理由,繼續把黑衣組織當成反派來看待呢?

  他們雙方的立場已經變得一致。

  這時,中島敦從身後走上來:「諸伏先生,Boss在書房等你。」

  「我這就去。」

  諸伏景光摘下手中的手套,正要起身,忽然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

  對了,是敦。

  中島敦還在組織中,接受著黑衣組織不正確的三觀影響,如果說在黑衣組織改頭換面的現在,他對組織還有什麼不滿,那就是中島敦了。

  想到這兒,諸伏景光神色堅定下來:「敦君。」

  「我在?」

  「你以後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諸伏景光問道,「我會跟Boss說,把你帶到別的地方,不再受組織的差遣。」

  他想的是把中島敦帶走後,將他送去長野縣。諸伏景光有個哥哥在那裡當警察,相信在哥哥的教導下,中島敦也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民警察。

  然而,聽到他的提議,小老虎卻下意識流露出困擾的神色。

  「可是……」

  中島敦猶豫了一下,遲疑道,「Boss正准備安排我去橫濱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諸伏景光注視著面前略顯黑暗的通道。

  他此刻, 正站在別墅三樓的樓梯口,時近傍晚,室內已經逐漸暗下來。三樓走道上更是沒有開燈,只余書房的門縫裡透著一絲暖色的光。

  中島敦傳話過來, 說天宮八重正喚他過去, 諸伏景光不知道她會發布什麼新命令, 但眼下, 他更加關注的,還是中島敦的那句話。

  他說,天宮八重將安排他去橫濱。

  一提起橫濱,就知道那裡是異能者泛濫的城市,中島敦的月下獸十分強大,就是放在橫濱也能有立足之地。可是, 諸伏景光又怎麼忍心看到家裡小孩跑去那般危險的地方?

  他推門進去時,滿腦子想的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讓天宮八重放棄她的計劃。

  「Boss……」

  聽到他的聲音,坐在書桌後面拿著原子筆處理公務的天宮八重抬起頭, 眸光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坐。」

  她指了指面前的椅子,淡淡道。

  話剛說完, 諸伏景光就搶下話頭:「Boss, 我希望您收回成命。」

  天宮八重挑眉:「什麼?」

  「我聽敦君說了,您要派他去橫濱執行任務。我認為這不妥,敦君他年級太小, 橫濱又是異能者聚集的城市, 他一個人過去, 很可能會無法適應那邊的生活……」

  諸伏景光雙眉緊緊擰起, 眉目間堆積著數不清的憂愁, 那是作為長輩對小輩的不放心。

  然而他還沒說完,天宮八重就嗤笑了一聲。

  「呵。」

  端坐在桌後的女人不甚在意地放下手中的原子筆,像是嘲笑他多慮了一般,好笑地問他:「你在擔心什麼?」

  諸伏景光一怔。

  還未待他反應過來,就見天宮八重懶洋洋地向後一靠,下巴微抬,而後說道:「我可沒讓你們骨肉分離。」

  說實在的,天宮八重當初把中島敦安排給諸伏景光的時候可沒想到,這個計劃竟然會如此成功,看看這人現在的模樣,妥妥就是一個為了自家孩子急眼的笨蛋家長。

  不過也好,諸伏景光越是護著中島敦,待中島敦去橫濱後,那邊的布置也會越安全。

  心中一刻不停地思索著對大局的編排,天宮八重面上依舊平靜。她注視著諸伏景光疑惑的雙眼,淡淡道:「你會和他一起過去,我給你在橫濱市政廳中裡找了份公職。」

  橫濱市政廳?

  諸伏景光逐漸意識到了什麼,神色一變:「您要我去政府中做臥底嗎?」

  「誰說的。」

  天宮八重笑著看了他一眼,「你怎麼不知道你是官復原職呢?」

  「!!!!!」

  官復原職。

  這四個詞一出口,諸伏景光就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一只看不清的手狠狠揪緊,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笑意淺淺的女人,下意識握緊身體兩側的手,瞳孔縮緊。

  直到此刻,諸伏景光才意識到,黑衣組織其實早就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了。

  驚愕之余,諸伏景光還感到幾分釋然。是啊,他早該想到的,他怎麼會這麼笨,以為只有赤井秀一是個個例。

  天宮八重既然能有如神助一般,輕而易舉地戳穿赤井秀一的臥底身份,那怎麼可能又發現不了他們的身份。

  如今想來,也許在第一眼見到他們的時候,她就已經察覺到他們是臥底了。

  此刻,在書房這個逼仄的環境中,諸伏景光若是拼一把,也許可以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槍支,把子彈打進對面女人的額頭,畢竟天宮八重從來不阻止部下在別墅裡攜帶武器。

  但諸伏景光不知道藥研藤四郎是否在這裡。

  如果藥研也在這裡,藏在某個角落裡面,他就是毫無勝算。

  何況,在來之前他也想過了,黑衣組織如今正值洗白上岸的關鍵時期,他要是把一手促成這一轉變的天宮八重殺死,這場合作就黃了。到時候,他們警察還會對上一個群龍無首的失控組織。

  那只會讓情況更加糟糕。

  只是短短幾番思考,諸伏景光就迅速接受了現實,他的臉色變換,從原本擔驚受怕的恐慌變成認命般的平靜。

  「你明明早就發現了,卻沒有戳穿,而是繼續放任我在你身邊。」來自警視廳的公安警察神色平靜地開口,「你對我有什麼期待?」

  他只用了「我」,而不是「我們」,顯然是在期待著最後一個可能性,即安室透還沒有被發現。

  如果天宮八重發現了安室透也是公安,理應像對待赤井秀一那樣敵視疏遠,而不是把他提到自己身邊重點培養。

  因此,諸伏景光只把矛頭轉到自己身上。

  「赤井秀一已經被您扒皮了,我卻沒有。也就是說,我可以繼續留在這裡不是沒有理由的,你留我有用。」

  「不錯。」

  天宮八重贊賞地點了點頭:「你很聰明,對於波本,我有公事之外的用處,至於你,我沒什麼期待。」

  此話一出,等於是告訴諸伏景光,你們兩人的身份都已經暴露了。

  諸伏景光抿了抿唇,語氣低沉:「那你為何還要留著我們?」

  「是呢。」

  天宮八重微微一笑,坦然表示:「我說過了,我留著波本另有安排,而你——你是走是留與我沒有關系,你要是想留下來,那就陪亞力酒去橫濱,亞力酒年紀尚小,我需要找個監護人陪他。當然,你要是不願意,我也殺了你,另找別人做亞力酒的家長。」

  諸伏景光好歹是警視廳送過來的人,這一年多來從組織裡得到了不少情報。天宮八重作為黑衣組織的Boss,絕不會把這麼一個巨大的隱患放出組織。

  要走也可以,把命留下。

  她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但諸伏景光所在意的並不是這點,而是後面那句。

  如果他不留下來,組織就安排別人做中島敦的家長,可月下獸這般重要的異能,絕不可能交給組織底層的成員。

  最有可能的,就是琴酒和貝爾摩德……

  一想到那兩個容易誤人子弟的家伙,諸伏景光就渾身一顫,幾乎是立刻就回了句:「我留下來!」

  很好。

  天宮八重早就等著他這句話呢!

  看到他神色正經,一副生怕自家孩子被帶壞的緊張神色,天宮八重滿意地彎起雙眸,以手掩唇,輕聲笑道:「那麼,亞力酒就交給你了。」

  諸伏景光:「……」

  看來就連他這個反應,也在Boss的計劃之內。

  他們這幾個臥底,還真是從頭到尾都被她捏在手裡,任何掙脫的動作都是徒勞。念及此,諸伏景光深深地嘆了口氣,只感到一陣無力。

  不過他也不會因此後悔與中島敦的相遇,說到被算計,應該是天宮八重把他們所有人都算計了一遍,與中島敦無關。

  於是諸伏景光接受了組織對他的調派,按照天宮八重的說法,他去橫濱之後,就會進入相應的市政廳內,干的工作也是公安一類。很顯然,天宮八重在安排去處時,還特意照顧到了他的長處。

  至於中島敦,則會加入一個民間武裝偵探社,成為那裡的一員。

  民間的武裝偵探社……諸伏景光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決定回頭把它仔細調查一番。

  離開書房前,諸伏景光忽然多嘴問了一句:「這件事需要我和波本也說一聲嗎?」

  諸伏景光本以為,天宮八重會笑著同意,讓他們都看清現實,別再動歪腦筋,卻沒想到對方看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冷,原本笑意淺淺的紅眸在轉瞬間染上幾分冷光。

  「你要是還想在組織裡待,就別做多余的事情。」

  天宮八重木目光冰冷地看著他,警告道,「管好你自己。」

  「是……」

  被警告的諸伏景光神色恍惚走出書房,離開那氣氛壓抑的房間,不僅沒有感到輕松,相反,他的內心逐漸被巨大的震驚情緒籠罩著。

  他能感覺到,當自己提到安室透時,天宮八重流露出的敵視情緒比任何時候還要冰冷。哪怕是多次觸她逆鱗的比水流,也從未讓她這樣冷漠看待。

  該不會……

  諸伏景光感覺自己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秘密。

  正在這時,三觀不斷被刷新的公安警察聽到窗外傳來幾聲愉快的笑聲。他走到窗邊,低頭看去,中島敦正和江戶川柯南和雪莉並排坐在一起說說笑笑。

  他們似乎正在討論事情,江戶川柯南身高矮,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更有說服力,便站起來,一只手做推理狀,滔滔不絕地說著話。雪莉在旁邊神色不屑,時不時插嘴打岔,於是兩人拌起嘴來。

  中島敦沒有加入他們的爭吵,而是安靜地坐在一旁,身形纖弱的小老虎雙手抱膝,坐著的姿態乖巧又可愛。

  他微笑注視著兩人,眼裡帶著溫柔的情緒。

  算了……

  諸伏景光泄氣一般的想著。

  不論如何,他只要能看到敦君健康成長,那就夠了。

  ……

  諸伏景光離去後。

  正如他猜測的那樣,藥研藤四郎從書架上的一處空隙飛身下來。

  他原本是短刀的形態,一落地就化為人形。黑發紫眸的少年單膝跪地,待安穩落地後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門。

  「大將,你為何要忽然把中島敦送走?」

  黑衣組織的小老虎在這裡養的好好的,卻要忽然轉去橫濱的武裝偵探社,這消息要是讓組織裡的其他人知道,恐怕都會驚訝不已。

  「這是夏目的請求,三刻構想是橫濱穩定的基礎,不把水端平又怎麼行。」天宮八重勾了勾唇,說道,「橫濱那座城市,可是有不少外人盯著呢。」

  藥研:「據我所知,大將已經給橫濱讓出很多便利了。」

  東京和橫濱雖然是兩個城市,但都算是關東的一部分。對黑衣組織來說,最有利的方法當然是把橫濱也吞吃入腹。

  黑衣組織能掌控一個城市,就也能掌控第二個。

  只不過,看在夏目漱石的情分上,天宮八重放棄了對橫濱的覬覦,甚至在勢力上多加栽培夏目漱石的徒弟森鷗外。

  借助黑衣組織的名頭,港口黑手黨在這一年半中迅速擴張,甚至超過了武裝偵探社和異能特務科的規模。

  當然了,這與森鷗外本人的能力脫不開關系,但最初把這個機會遞到森鷗外手中的,還是一年半前那場游輪拍賣會中的黑衣組織與彭格列。

  在藥研看來,天宮八重已經仁至義盡了,為什麼還要把組織辛苦培養的小老虎送過去呢。

  難道夏目漱石的請求,就那麼重要嗎?

  藥研略帶幾分不解地看著審神者。

  接收到他的目光,天宮八重也知道他在想什麼,悠閑地揚了揚唇:「並不只是這個原因。」

  說著,她從抽屜中取出一份未開啟的資料,資料的正中間印著一枚綠色的印章,形狀像是錯綜交雜的樹。

  「這是來自比水流的情報,有人在黑市中出價七十億懸賞他,這條消息剛剛開始在地下流通,還沒有傳入國內。但我想過不了一周,這邊的黑手黨組織就會得到消息。」

  聽到這話,藥研驚訝地挑起眉。他接過天宮八重遞來的資料,拆開來看,發現上面的文字與她說的相差無幾。

  「懸賞中島敦……為什麼?」

  「多半是為他的異能而來吧。」天宮八重說道,「他的異能連宗像禮司都看不透,如今又受到好幾個異能機構的懸賞,想必他一定存在著某種特殊性。」

  藥研與中島敦相處那麼久,也知道他的異能極其特殊,卻沒想過居然到了被懸賞的程度,還是七十億。

  如此龐大的金額,組織還真是養了一只金貴的小老虎呢!

  「照這麼說,他們應該是在之前和組織與比水流的戰鬥中才發現中島敦這個人的。」

  黑衣組織和綠組的戰鬥鬧得不小,政府內部就有許多人知道這件事,如果消息因此流傳了出去,倒也不是沒可能。

  藥研提出疑問:「比水流的情報可靠嗎?」

  「你可別小看他。」

  天宮八重笑著搖頭,「在網絡這一領域,他總歸是比我們更有發言權。」

  這倒是。

  藥研思索片刻,逐漸明白了天宮八重的想法:「大將在這種時候把中島敦送去橫濱,莫非是為了把那幾個異能機構引到橫濱去,借此把他們一網打盡……」

  「一網打盡可不輕松。」

  天宮八重沒有否認,默認了藥研的推測。

  可以說,天宮八重的決策是一舉兩得。既滿足了夏目漱石希望增加另一個徒弟的武裝偵探社勢力的想法,又能順水推舟地把麻煩甩到那邊去。

  還真是一點也不讓自己吃虧啊,大將。

  藥研忍不住想到。

  「異能者的內鬥,還是在那個城市進行比較好。」

  天宮八重扶著桌面起身,走到南邊窗戶邊,饒有興致地揚起唇角,「吃了我那麼多便利,希望你還能承受得住接下來的意外啊,森∼」


第一百二十四章

  在把中島敦送去橫濱這件事上, 組織眾人的意見不一。

  以琴酒和貝爾摩德為首的派系對此不為所動,朗姆更是事不關己地高高掛起。以伏特加與科恩為首的貓貓派則是失落不已,一想到以後沒辦法擼到可愛大貓貓了, 他們的心情就變得無比低落。

  而這一切,與中島敦本人都沒有什麼關系。

  他向來認真遵循天宮八重的每一個命令, 中島敦知道他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組織給予的, 因此,他也會全力去完成組織交給自己的任務。

  何況Boss也說了,這次是暫時的, 等橫濱那邊的風波結束,他就可以回到東京來。

  雖然中島敦還不知道橫濱到底會面臨什麼風波,不過既然Boss說有,那就一定會發生。

  看著對此接受良好的中島敦, 雪莉和江戶川柯南紛紛表達了他們的不解。

  「你就沒有哪怕一點好奇心嗎?」

  「是啊,好不容易在東京定居下來了,好歹在學校裡念完書再走, 否則這個眼神凶惡女就要超過我們一大截了……好痛!」

  江戶川柯南捂著腦袋,瞪了眼順手敲了他一腦瓜的雪莉。

  雪莉面無表情地收回手,冷冷笑道:「就算不加上中島君,我也超過你一大截。」

  雪莉早已跳級讀了大學, 雖然還沒念完, 但已經是個名副其實的天才科學家,她可不在意一個中學生的吐槽。

  不過她也贊同江戶川柯南的話, 比起任務,還是未來的學習更加重要。

  「我不這樣覺得。」中島敦搖了搖頭, 語氣溫和地解釋, 「Boss從來不浪費自己的命令, 她給出的每一個命令,都會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來。Boss不喜歡做多余的浪費,比起虛偽的盤旋,她更喜歡一擊致命。所以,這個命令肯定也有她的道理。」

  「哦∼這可真是很高的評價呢。」

  頭頂忽然有人用玩世不恭的語氣說了句話。三人齊刷刷抬頭,只見頭上郁郁蔥蔥的樹冠抖了抖,接著,一顆亂糟糟的腦袋從樹枝中冒了出來。

  黑發少年頭頂綠葉,十分熟稔地朝三人打了個招呼:「喲!」

  「怪、怪……怪盜基德?!!!」

  小偵探不可思議地看著頭頂這個忽然出現的宿敵,「你怎麼會在這裡?」

  「哎呀,瞧你問的!我就不能來找你了嗎?」

  黑羽快鬥先是環顧四周空曠無人的草坪,然後身體向後一仰,整個人騰空轉了個圈,雙膝緊緊勾住樹枝。一個輕巧的旋轉動作後,黑羽快鬥就變為雙手抓著枝干的動作,接著手掌松開樹枝,輕松落地。

  「再說了。」他繼續道,「現在我也是你們的一員了啊。」

  聽到這故作玩笑的話語,江戶川柯南就覺得黑羽快鬥一定有詐。然而這次,他還真是來找他們聊天的。

  「最近都沒有新寶石的消息了,基德大人無聊極了。」黑羽快鬥抱怨著露出苦惱的表情,「所以我就來找你玩了,名偵探。」

  江戶川柯南:「……」

  誰想和你玩啊!

  本來在大樹底下,是以中島敦、江戶川柯南、雪莉這樣從左到右的順序並排坐著的。黑羽快鬥一來,就相當熟練抱起小偵探,自己擠到中島敦和雪莉的中間坐下,乍一看竟是毫無違和感地加入了他們。

  中島敦笑了笑,默默挪出一些空間給黑羽快鬥,雪莉則冷冷地掃了一眼小怪盜。

  黑羽快鬥剛和雪莉對上視線,就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之前在鈴木博物館時,對方舉槍對准自己的冷酷模樣,頓時犯了PTSD,心有余悸地把懷裡的小偵探抱得更緊了些。

  江戶川柯南:呼吸……我不能呼吸了……

  不過看在黑羽快鬥已經變成自家人的面子上,雪莉這次的態度好轉很多。她淡淡地瞥了眼滿臉寫著救救孩子吧的小偵探,伸手把人解救下來,拎著衣領提到一旁,隨後開口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就在剛剛,我在樹上聽你們在聊任務。」

  見雪莉沒追究,黑羽快鬥松了口氣,隨機加入了對話。他轉過頭,看著第一次見面的中島敦,「你對大老板的評價真是誇張啊,就好像古代的女帝一樣。」

  「女帝?」

  沒想到黑羽快鬥居然來了這麼一個形容詞,江戶川柯南忍不住流露出無奈的眼神,「你還不如說天宮姐姐是犯罪界的拿破侖呢。」

  「啊啦。」雪莉似笑非笑地接話,「作為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你還真好用這個比喻來指代Boss啊,名偵探?」

  要知道,犯罪界的拿破侖可是柯南·道爾書中對大反派莫裡亞蒂教授的稱呼,江戶川柯南崇拜福爾摩斯,卻還要用反派的稱呼來褒獎自己崇拜的人,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不過……女帝麼?這倒是一個很不錯的形容。

  雪莉看黑羽快鬥的眼神柔和了不少:「組織的女帝,不錯,我就喜歡這樣的Boss。」

  黑羽快鬥:「……」

  從未見過如此真情實感的Boss控的怪盜基德默默越過雪莉,和隔壁的柯南說起了悄悄話:「她什麼情況?」

  「坐下,都是基本操作。」江戶川柯南神色淡定地說,「以後你還會見到更多(Boss控),別害怕。」

  黑羽快鬥:「???」

  這個組織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勁?

  不過坑都被坑進來了,黑羽快鬥一時半會兒也沒想著走。他順著雪莉對天宮八重吹的彩虹屁,開始有意無意地詢問組織的相關信息。

  在座幾人雖然與他同齡,但全都是天資聰穎的人精,很快就猜出黑羽快鬥對組織的好奇。

  雪莉用手撐著下巴,似笑非笑道:「想知道Boss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去問不就好了。看,她就在樓上呢。」

  雪莉指著三樓書房的位置,黑羽快鬥立刻干巴巴地笑了兩聲:「不了不了,我怎麼好意思拿自己的事去打擾大老板。」

  「你說的對。」中島敦說道,「而且,我能感覺到Boss最近正在考慮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還是別去打擾她比較好。」

  江戶川柯南聽到這裡有點好奇:「是什麼?」

  「也許是私人事件?」

  中島敦也不太確定,便疑惑地隨意說了一個可能性。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江戶川柯南和雪莉對視一眼,頓時對上了暗號。

  下一秒,對立不同兩派的少年少女就默默和對方拉遠一個身距。

  雪莉好歹被黑羽快鬥擋住了一側,挪不了多遠,江戶川柯南倒好,他直接跑到樹的另一端去了。

  中島敦:「咦?」

  小老虎茫然地看著兩人之間的小動作,兩人相隔不遠,中間卻仿佛隔了一條銀河,讓人下意識懷疑他們兩人是不是鬧矛盾了。

  猶豫片刻,中島敦還是開口,語氣糯糯地勸阻道:「那個、吵架是不好的……」

  江戶川柯南:「……」

  雪莉:「……」

  黑羽快鬥:「噗——」

  曾經被小偵探安利過酒廠三角之爭的怪盜基德看懂了,不由得大笑起來,他揉了一把臉色迷茫的小老虎的腦袋,表示:「不礙事,他們吵他們的,我們看我們的。」

  中島敦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

  幾天後,天宮八重親自把中島敦送去了橫濱。

  夏目漱石的另一個徒弟福澤諭吉迎接了她。

  兩人在一處秘密地點見了面,兩人都帶了幾個心腹,齊刷刷的在他們身後站成一排,各自神色警惕,看起來像是要約架。

  尤其是作為大家長的諸伏景光,目光如炬地盯著對面,就差把武裝偵探社跟過來的那幾個人都剝干淨了看看裡面。

  武偵的事務員之一,國木田獨步皺了皺眉,沒想到黑衣組織居然這麼護短。

  就在這樣兩相警惕的氣憤之下,福澤諭吉率先伸出手,擺出友善的姿態:「初次見面,你就是夏目老師提到過的天宮小姐吧。」

  「我是。」

  天宮八重回握了一下,笑道,「你好,福澤社長。」

  隨後,她把身旁略有些緊張的中島敦推了過去:「這位就是我的部下培養的弟子。」

  「您好。」

  中島敦雖有些慌亂,但還是繃著一張臉,姿態鎮定地向福澤諭吉打招呼。

  福澤諭吉瞥了眼銀發男孩微微顫抖的指尖,臉上沒露出太多表情:「名字是中島敦嗎?」

  「是!」

  中島敦抬起頭回了一句,反應極快,姿態也端正,一看便知道受過良好訓練。

  過去在政府中擔任殺手的福澤諭吉並不知道眼前這個少年曾在Scepter 4中培訓過,他只知道天宮八重是黑衣組織的新Boss,如今看到中島敦身上若隱若現的軍人身姿,一時顯出幾分驚訝。

  他帶走了中島敦,並一臉正經地向天宮八重表示了感謝,感謝她願意把自己的部下安排過來作為戰力。

  見福澤諭吉老實巴交的模樣,天宮八重彎了彎眸,眼睛中閃過愉悅。

  「不客氣。」她意味深長地說道:「畢竟,孩子大了不中留,我相信福澤社長的誠信,你一定會好∼好照顧我家敦君的。」

  福澤諭吉:「……」

  不知為何,臉上掛著淺淺笑容的天宮八重此刻給他的感覺,就像一只看到詭計得逞、笑得狡詐的紅狐狸。

  當然,天宮八重這次來橫濱,也不只是為了和福澤諭吉見一面。

  森鷗外提前幾周就發來了邀請函,作為黑衣組織名義上的同盟家族,他邀請她前去參加一個宴會。

  早在天宮八重得知中島敦被懸賞之前,她就已經定好去橫濱的行程了。這次也是順路,她作為中島敦的Boss,自然得給福澤諭吉一個面子,同時也是為了給小老虎撐場面。

  「Boss。」

  等福澤諭吉帶著他的人和中島敦離開,安室透走上前,「綠之王還在酒店等著,我們是先去港口黑手黨,還是先回酒店?」

  「回酒店吧。」天宮八重說道。

  她這次前來,除了帶來中島敦和兩個公安小警察,還把比水流也帶過來了。

  最初得知她要比水流同行的想法時,黑衣組織裡好幾個人都提出了異議,比水流是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的癱瘓病人,把他帶去黑手黨宴會的現場,只怕會給Boss拖後腿。

  天宮八重卻力排眾議,堅持要把他一並帶走。

  偏生那綠之王得知此事後,還一本正經地點頭同意,然而組織眾人都看得清楚,輪椅上狀似淡定的綠發青年嘴上不為所動,耳朵卻悄悄染紅了

  安室透看在眼裡,頓時生了氣。

  明明不久前還是敵人,現在就對著Boss臉紅,這算個什麼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武裝偵探社內, 回去後的中島敦很快向新同事們介紹了自己。

  「我的名字是中島敦,異能力是月下獸,是攻擊型的能力, 請多指教!」

  看著落落大方說話的少年,國木田獨步非常滿意, 推了推眼鏡說道:「我是國木田獨步, 是偵探社的事務員, 這邊是江戶川亂步先生, 偵探社的大腦, 然後這邊是與謝野晶子小姐……」

  最擅長操心的國木田獨步依次介紹了一遍偵探社的人,今天偵探社還有工作,宮澤賢治和谷崎潤一郎都不在, 他便口頭提了一句, 說等他們回來再打招呼。

  接著, 就介紹到了偵探社的最後一位成員。

  國木田獨步一想到那個剛來沒幾個月的不省心搭檔, 表情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他用力捏緊手中的原子筆, 然後扭頭朝後面大喊道:「喂太宰!你還要睡到什麼時候?!新人都已經來了!」

  太宰?

  順著國木田獨步的眼神,中島敦驚訝地發現, 偵探社的茶座那裡, 有個身著白襯衣和馬甲的黑發青年正躺在那裡, 臉上蓋著一本書,看起來正在睡覺。

  他背對著中島敦, 小老虎一時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青年頭頂幾簇雜亂的頭發, 大抵是因為躺在沙發上睡亂了。

  而隨著國木田獨步的怒吼, 青年也動了兩下, 像是被吵醒了一般,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啊∼國木田君好煩人∼咦,有新人啊。」

  見到中島敦,太宰治微微側頭,鳶色的眼睛裡閃過詭譎的光芒:「中島敦、君,對嗎?」

  這聲音甜的讓人發慌。

  如果是一般人聽到這句話,也許會以為躺在沙發的青年是個有幾分娘氣的撒嬌怪。

  然而,被黑衣組織和Scepter 4接連磨練出來的小老虎,卻敏銳地察覺到青年身上透露著一絲不對勁。

  中島敦在組織裡見過太多人了,不論是對他最好的諸伏景光,期望成為的目標藥研藤四郎,和他同齡的江戶川柯南和雪莉,甘願化身鏟屎官的伏特加,面冷心善的琴酒,還是永遠如一盞明燈為他指路的Boss,都讓中島敦在短時間就學到了和各類人相處的經驗。

  而這其中,給他留下最深刻印像的,毫無疑問就是琴酒。

  天宮八重曾經在欺騙江戶川柯南時,說琴酒是組織的教官,實際上她這話也不算錯。如果說天宮八重是黑衣組織發號施令的指揮台,其余的酒是她的軀干手腳,那麼琴酒,絕對是這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琴酒做事有著自己強烈的風格,喜歡的會很喜歡他,不喜歡的也會對他產生極大的恐懼和厭惡。巧的是,新加入組織的這兩個少年,對琴酒都有著真摯又熱情的崇拜。

  這個男人行事十分果斷利索,快狠准,說一不二,且他頭腦聰明,往往是敵人說一句,他就猜到了後面十句。

  而在琴酒潛移默化的影響下,中島敦逐漸也學會了聽人語言。

  就在這個名叫太宰的青年開口的一瞬間,他的語氣從輕到重,從平靜到矯揉造作,轉變的速度極快,若不是中島敦這一年半在組織學了很多,還真聽不出來。

  青年的眼底明明什麼情緒都沒有,卻要故意擺出賣萌撒嬌的態度,甜膩地喊他名字。

  是他的習慣嗎?還是他故意為之?如果是故意為之,那又有什麼目的呢?今天武裝偵探社唯一的不同就在於自己過來了,難道是做給自己看的?不,不太可能,自己在今天之前從未和這個叫太宰的男人見過面。

  那他又是為何?

  與江戶川柯南相處久了,小老虎也學會了一些基礎的推理,他垂下眸,下意識思考起來。

  武裝偵探社的人沒想到,這位剛加入偵探社的新同事只一個照面,就確定了太宰治的危險之處。

  唯獨江戶川亂步抬頭看了眼深思的小老虎,眯起眼輕笑了一聲:「哎,這次還真是被擺了一道啊。」

  新人加入武裝偵探社後,都是需要進行入社考試的。這個時間被安排在了幾天後,國木田獨步先帶中島敦去了趟員工宿舍。

  兩人離去後,太宰治重新躺著沙發。只不過這一回他沒有睡覺,而是雙手枕著後腦,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小老虎離開的方向。

  「中島敦,異能力,月下獸……」

  他輕聲念著中島敦的自我介紹,良久,似是想到了什麼,唇角揚起一抹奇異的笑。

  在不知不覺中,這對本應該成為師徒的組合,竟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同時對彼此產生了警惕心。

  ……

  比水流在酒店安靜地等待天宮八重回來。

  明明是呼風喚雨的綠之王,如今卻像是個被丟下的孩子,昏暗的房間裡並未開燈,他這次雙手沒有被束縛著,而是解開了垂在兩側。

  比水流的面前擺著一台電腦,此刻正在運作,連接著橫濱大大小小街道的監控。

  那雙深綠色的眼睛如玻璃珠一般,靜靜凝視著屏幕。

  恰在這時,房間的門滴一聲打開了,卻原來是提前離去的組織一行人。

  只不過出門時他們還是四個人,回來的時候就變成兩個了。中島敦半路被武裝偵探社接走,而諸伏景光,也在組織的周到安排下搖身一變,成了政府內下放進橫濱市政廳的高官。

  諸伏景光要去熟悉環境,也是為了給自己立人設,就像當初赤井秀一臥底青組時做的那樣,所以他很快就脫離隊伍,改換身份。

  剩下的,就只有天宮八重和安室透。

  聽到電子鎖打開的聲音,比水流默不作聲地轉過頭,深色的眼眸在看到從門口進入的紅發女人時,緩緩流露出些許深沉的神色。

  他把手中的電腦屏幕轉過去,對著天宮八重:「他們回去了。」

  這個他們,指的正是之前離開的武裝偵探社一行人。

  雖然天宮八重什麼都沒說,但也許是習慣使然,比水流還是開始監視起橫濱的一切,並將其轉告給身邊的人。

  過去是御芍神紫和五條須久那,現在換成了天宮八重。

  「辛苦。」天宮八重點了點頭,看著眼前乖巧彙報情況的青年:「你先收拾一下吧,准備出發了。」

  港口黑手黨的宴會,就在今天晚上。

  時間上非常充裕,但森鷗外說了晚上有事想和她商討,天宮八重便決定早些出發。

  她說完這句話後,就離開,回到自己房間梳妝洗漱了,留下兩個男人在房間裡面面相覷。

  自從被納入黑衣組織後,比水流就再也沒做出不利於組織的事,似乎已經看開,放棄鬧事了。

  他不鬧事,他的重要性就越發在組織中體現出來,比水流自帶一個龐大的Jungle情報網,以及三位實力非凡的異能者(外加一只鸚鵡),且他自身也是王權者,他的加入,可以說是再一次擴大了黑衣組織的戰力。

  而他那得天獨厚的電腦技術,更是讓黑衣組織可以輕松掌控整個東京。

  這不,現在天宮八重都把他帶來橫濱了。如果不是因為重視他,又怎麼會在這樣一個黑手黨組織雲集的宴會上帶上他?把他換成別的心腹、琴酒、雪莉他們,難道不香嗎?

  安室透知道,天宮八重決定帶他來就一定有其道理,於是暫時壓下內心的酸味。

  正在這時,比水流好像看出了他內心所想,開口詢問道:「你在吃醋嗎?」

  「什——」安室透咳嗽了兩聲,「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知道你喜歡她。」

  比水流抬眸,綠得透徹的眼珠子認認真真地盯著安室透,這位總是在奇怪的地方較真的王權者雖然多智近妖,但從不接觸人情世故,因而他說話也帶著一股詭異的耿直,聽得讓人愈發無奈,「組織裡一直有這個傳言,已經不算是個秘密了。」

  「所以?」安室透聞言也不慌了,與顯嫩的外表不同,安室透怎麼說也是個公安,認真起來依舊充滿攻擊性。

  他眯起眼,冷笑著拿下話語的主動權:「現在你要和我討論Boss的私事?」

  這個「你」字咬的很重,似乎要讓比水流知道親疏有別。

  「不。」

  然而比水流沒有理會安室透的警告,而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耳朵又微微紅了,「我只是想讓她再摸摸我的頭。」

  安室透:「……?!?!?!」

  他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暗自羞赧的綠之王,感覺像看到一個變態,忍不住後退一步。

  這人,該不會是被Boss懟出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了吧?

  ……

  時間到了夜晚,宴會如期而至。

  這一次是港口黑手黨做東道主,邀請了一些在國際上叫得出名字的黑手黨組織,以及一些大企業、大公司的同盟。

  天宮八重作為港口黑手黨最重要的同盟伙伴,自然不會缺席。

  她身著一條黑色的細帶長裙,露出雪白的鎖骨和雙臂,裙子是修身的,很好勾勒出她有致的身材。考慮到初春尚寒,天宮八重在下樓前還披了一件鵝黃色的西裝在肩上。

  到達地點後,安室透率先下車,他先打開天宮八重那側的車門,等天宮八重下車,才把車後座裡的比水流連人帶輪椅地推出來。

  剛一進門,這對奇怪的組合便吸引了大廳裡眾人的注意。

  他們朝這邊投來視線,不熟悉她的人只看一眼就不感興趣地轉開,知道她的人則紛紛露出震驚的表情。

  他們還依稀記得一年半之前,這個紅發女人曾以「情人」的身份與□□首領森鷗外一同出席了游輪上的拍賣晚宴。那會兒兩人你儂我儂地靠在一起,天宮八重舉牌豪拍兩億美金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只是現在,看到天宮八重身邊被推著走進來的比水流,再沒有人敢看輕她了。

  開玩笑!一個小小的情人,怎麼可能使喚得動綠之王這樣的王權者!

  何況他們還沒有忘記,天宮八重還是現在烏丸集團的當家家主,今年她只需靠SAO就能賺的盆滿缽滿,而距離它發售還沒有超過三個月。

  這樣的身份,這樣的財富,還有這樣的美貌,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何德何能,能駕馭一位如此強大的女性?!

  是的,盡管他們不再認為天宮八重和森鷗外是情人關系,但依舊認為兩人有地下戀情。畢竟當初在游輪上,天宮八重摟著森鷗外、神態嬌羞的模樣,如果稱之為演技,那未免就太可怕了。

  接觸到旁人的目光,安室透不動聲色地越過礙事的比水流,站到天宮八重身前,用身體擋住四周惡心的目光。隨後黑皮淺發的青年轉過頭,提議道:「Boss,這裡人多眼雜,去那邊吧。」

  安室透指了個安靜的角落。

  天宮八重微微頷首:「可以。」

  只不過,還未等天宮八重邁步,耳邊就忽然傳來一聲略帶驚喜的呼喊。

  「天宮小姐。」說話的人用一貫溫和的語氣喊道,「好久不見。」

  聽到這人的聲音,天宮八重側了側頭,當看清對方的臉時,唇角頓時揚起一個弧度。

  這可真是命運的巧合!

  「好久不見,沢田先生。」

  宴廳中客人很多,但其中大部分都是熟悉的老相識了。他們聚在一起聊天,因而也就沒有注意到宴廳角落發生的事情。

  身著復古長裙的紅發女人伸出手,與久別重逢的彭格列十代首領打了聲招呼。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宮八重沒想到沢田綱吉會出現在這裡。

  仔細算算, 距離上次見到他,已經是一年半之前的事情了。在那艘游輪上,她主動拍下彭格列想要拿到的匣子, 隨後轉手送給了他,本意是想要攫取彭格列一個人情,不過沢田綱吉聰明得很,把彭格列的人情扭轉為他個人欠天宮八重的。

  公事變為私事,這樣,黑衣組織就無法在關鍵時刻牽制彭格列了。

  至於那兩億美金,沢田綱吉也在彭格列資金周轉開來後也還清, 不得不說,雖然外表看上去孱弱纖瘦,但作為一個首領, 沢田綱吉還是很有能力的。

  天宮八重本以為短時間內她不會再見到他,卻沒想到他居然出現在港口黑手黨的宴會上。

  棕發青年西裝革履,看著比上次見面更加成熟了些,但他的眉頭微微蹙起,眉間凝結著擦不去的擔憂,似乎遇到了無法解決的麻煩。

  天宮八重看在眼裡,若有所思。

  正在這時, 沢田綱吉伸出了他的手,作為與同行首領見面的基本禮節, 兩人會輕輕握一下對方的手。

  天宮八重笑吟吟地做了, 只不過收回手時, 刻意用指尖擦過對方手腕, 留下一道匆匆的暖意。

  沢田綱吉微微訝異, 下意識收緊了五指。

  而對面女人像是感知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火紅的眉眼一彎,如一朵鮮嫩欲滴的玫瑰般綻放開來。

  兩人靠得極近,沢田綱吉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咄咄逼人的玫瑰香水味,濃郁得攝人心魂。

  在這種宴會上,她向來是華貴賓客中最耀眼的一個。

  此刻,這樣耀眼奪目的美人卻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目不轉睛。

  彭格列十代目心緒微動,像是為了掩飾什麼,他用手掩住嘴唇,輕咳一聲,而後鎮靜地注視著她明艷的紅眸,主動提出邀請:「宴會結束後,我們可否單獨見一面。」

  天宮八重要的就是這個,見沢田綱吉紳士地提出來了,自然不會拒絕。

  「當然。」

  她揚起唇,語笑嫣然。

  而後,兩人表面看上去毫無異樣的道別了。

  沢田綱吉這次過來,是有生意要和港口黑手黨交談,他很快就被尾崎紅葉請走,天宮八重則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沢田綱吉離開的背影。

  「Boss?」

  「去查查最近有誰在針對彭格列。」

  聽到安室透的詢問,天宮八重壓下眼底湧出的懷疑情緒,輕聲囑咐了句。

  在看到沢田綱吉出現的那一刻,天宮八重就感覺到了一絲異樣。彭格列十代目出行,卻不帶任何一個親信的守護者,只帶了一個名叫巴吉爾的門外顧問。

  尤其是那位首領控的嵐之守護者,要知道這次宴會有港口黑手黨和黑衣組織的首領同時出現,一個是在歐洲與他們勢均力敵的女人,一個是坐鎮橫濱對外界虎視眈眈的男人。

  哪怕是為了同行的禮儀,他都不會缺席這樣重要的場合。

  然而他卻不在。

  這就不得不讓天宮八重開始思考一個問題:彭格列的守護者們是否已經忙到了那種程度,才無法陪同尊敬的十代目一起出席宴會。

  沢田綱吉眉間的憂慮似乎也證明了這點,他大概是遇到僅靠自己無法解決的麻煩了。

  莫非是意大利那邊發生了什麼?

  想到這裡,天宮八重眼神微微一暗。

  比水流看到她臉色細微的變化:「你真的要插手彭格列那邊嗎?」

  天宮八重側了側頭:「你知道怎麼回事?」

  比水流點頭,他一直在收集與黑衣組織相關的情報,當然也不會放過和黑衣組織親密的同盟:「他們是為了密魯菲奧雷的事。」

  這一年半來,密魯菲奧雷在其首領白蘭的領導下,不斷對彭格列和他的友盟發起攻擊,一看便知他野心勃勃。

  過去也不是沒有人這麼大膽,膽敢對彭格列發起攻擊,只是從未有人做到這種程度。彭格列在各地的據點都被打擊,不得不將大部分心力都投入到反擊密魯菲奧雷的事情上來。

  白蘭絕不是一個可以輕易對待的對手,比水流很快理解了這點。

  現在密魯菲奧雷還沒把矛頭轉向與彭格列交好的黑衣組織身上,但不代表他們日後也不會。比水流准備把這個消息轉告給天宮八重,沒想到彭格列恰好出席了這場宴會。

  「原來如此。」

  天宮八重聽到這裡明白了,沢田綱吉所來是為了尋求合作。

  她點了點頭,然後贊賞地看了眼比水流,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頭,柔軟蓬松的綠發手感極佳,像一只乖巧待rua的貓咪。

  「辛苦你了。」

  「!!!」

  天宮八重只是隨手誇獎一下,綠之王卻驟然僵硬,他受驚似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已經轉頭去看宴會大廳的女人。

  這短暫的觸感似乎又激起比水流心中微弱的悸動。

  從第一次知道他的存在開始,她就喜歡用憐憫的、抽離的、高高在上的眼神看他。就像長輩看著晚輩,看他們鬧天鬧地,努力把世界攪得一團亂,然後長輩再慢悠悠地走出來,三兩下撥弄,就輕而易舉地把他們制造出的麻煩全都化解。

  風輕雲淡的姿態,仿佛從未把他放在眼裡。

  比水流沉默下來,他用晦澀的眼神看了看身旁光華靚麗的女人,放在輪椅上的手無意識攥緊。

  一轉頭,正好對上安室透探究的目光。這個獨占酒廠Boss寵愛的男人擰著眉,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好像能看透他的內心深處。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湧入心底,比水流頓時感覺舌尖流出一股復雜的澀味。

  正在這時,安室透收回他的目光,似乎是確認了比水流對他造不成威脅,淺發黑皮的男人無所謂地走上前,指了指右側方向提醒道:「Boss,那邊。」

  天宮八重應聲望去,原來是這次宴會的主人走了過來。

  天宮八重點了點頭,准備過去。臨走之前又摸了摸比水流的頭,告訴他自己要去忙了,讓他和賓客們交談交談。

  比水流有些抗拒:「我想我不需要去和他們交談。」

  天宮八重微微一笑:「千萬別說得這麼果斷,你不需要,不代表組織就不需要。這座城市如今還在安眠之中,要是未來有什麼人打破了這份安寧,屆時,就輪到你發揮作用了。」

  比水流:「……」

  好吧,他算是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帶到這裡來了。

  合著天宮八重是為了把他推出去,充當組織的門面。一方面是利用他綠之王的身份對他們進行威懾,而另一方面……

  比水流的手緊緊握住輪椅上的把手。

  ——另一方面,是為了讓他插手橫濱的局勢。

  天宮八重曾經一直說她不會插手橫濱三刻構想的局面,並且給了港口黑手黨許多便利和優惠。

  可如今,她卻親手打破自己的承諾,堂而皇之地以真實身份介入進來。不論是武裝偵探社,還是港口黑手黨,都有她的手在其中撥弄。

  是因為中島敦那突如其來的懸賞嗎?

  想到通過自己的手轉交過去的那份情報,比水流不可置信地發現一個事實,不論他說什麼,天宮八重所呈現出的態度都是毫無理由的信任。

  而當森鷗外走過來,笑著喊了聲天宮小姐時,比水流更是注意到天宮八重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就好像她的眼中忽然多了一層看不清的隔層,眼神變得生疏了幾分。

  緊接著下一秒,那些淡漠生疏的情緒迅速變化為令人驚訝的親昵,就好像看到自己最愛的戀人一般。

  出人意料的,比水流的心情一下子轉好,就像陰郁的烏雲被輕輕撥開,露出後面燦爛的陽光。一前一後的明顯區別,讓比水流意識到他是被她當作自己人看待的。

  這麼一想,宴廳中那些盯著自己有所欲求的討厭的家伙們,似乎也沒那麼礙眼了。

  「天宮小姐。」森鷗外走過來,有些驚訝的看到綠之王看他的眼神似乎有幾分欣然自得,不過他沒放在心上,而是轉頭看向這次宴會的重要人物。

  「森。」天宮八重笑了笑。

  基礎的寒暄過後,兩位首領換了一個地方。天宮八重見森鷗外神色淡淡,不難猜到他已經得知中島敦的存在。

  果不其然,當來到宴廳後面無人的會客室時,森鷗外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我以為你是站在我這邊的,天宮。」

  黑長發的男人雙手背在身上,站在會客室圓桌背後,屋內未開燈,他那雙帶著幾分涼薄的猩紅眼眸就這樣直直的看著黑暗處的天宮八重。

  盡管曾經多次以曖昧旖旎的姿態與對方相處,但當話題談及各自組織利益時,兩人還是拿出最理智的冰冷態度面對對方。

  畢竟這是他們身為首領的天然本性。

  「哎呀,瞧你說的∼」

  天宮八重隨手開了燈,暖黃色的頂燈立刻改變了屋內氛圍。而就在這樣燦爛耀眼的燈光下,面容明艷的紅發女人端著輕松的姿態,慵懶地往椅子上一坐。

  她坐下來,從高度上就天然矮了森鷗外一頭,盡管如此,她的氣勢卻絲毫不輸。

  「要知道,我從始至終都是你的盟友啊,森。」

  女人漂亮的紅眸中溢滿任性不滿的情緒,仿佛沒聽到森鷗外的指責一樣。

  但越是這樣的態度,越能讓森鷗外明白她就是要拉一把武裝偵探社。

  「盟友。」森鷗外重復了一遍這個詞,眯了眯眼:「既然我們是盟友,你又為何要主動為盟友的對手送上武器?」

  森鷗外曾多次派人去調查中島敦,可惜黑衣組織把他保護得很好,他只知道他是個擁有稀有異能的異能者。直到在組織與綠之王的對戰中,他們才真正看出點門道來。

  那場戰鬥中中島敦所表現出來的能力,的確稱得上是一個強大的異能者,森鷗外本以為他會是黑衣組織的秘密武器,畢竟只有擁有足夠強大的武力,才能夠更好地威懾黑手黨世界。

  然而她卻將其拱手相讓。

  「我沒想到你居然舍得把自己的寶貝送出去。」森鷗外說。

  培養了一年多的異能者,其中還牽扯到了青之氏族,然而眼下,他卻轉入武裝偵探社,成為偵探社的一員。

  這毫無疑問是一筆血虧的買賣,森鷗外簡直不明白她在想什麼。

  ……除非中島敦日後還會回到黑衣組織。

  不,說不定這才是她的本意。

  森鷗外定了定神,開始思索。按他對天宮八重的了解,他很清楚她並非那麼好心的人,她的美貌越多,計謀也就越多。她絕不會單方面給予饋贈,從認識她開始,森鷗外就沒見到她對誰無私奉獻過,她的每一個行為舉動,無論造成什麼結果,都會從中攫取一些利益。

  她就像一個狡詐至極的奸商,和她合作,就要做好自己被坑得頭破血流的准備。

  因此,天宮八重贈與武裝偵探社的異能者,恐怕也沒有那麼簡單。

  「這可不一定。」

  紅發紅眸的奸商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道,「有人請求,我搭手幫助,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何況,我們家亞力酒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呢∼」

  森鷗外:「……」

  他按了按眼角,無奈道:「你可真會說笑。」

  森鷗外不知道天宮八重把中島敦借給武裝偵探社是因為夏目漱石的請求,只當她在轉移話題。

  實際上,他還真沒想錯。

  中島敦身上背負著數十億的懸賞,他同時受到來自國外多個組織的關注。

  天宮八重選擇把他送到橫濱,是為了把那幾個組織的目光引到橫濱來。只有這樣,她才好在一旁圍觀,從中獲取利益。

  正巧武裝偵探社需要強力增援,這樣做便是一舉兩得。

  不過這些,天宮八重是不會說出來的。

  比水流把消息壓了下來,等她離開橫濱後,中島敦被懸賞的消息才會傳進來。

  希望那個時候,森鷗外還能夠喜歡她給的這份「禮物」。

  ……

  與森鷗外的交談結束後,天宮八重剛走出會客室,就見安室透匆匆走過來,說是沢田綱吉找她。

  天宮八重訝異:怎麼這麼快?」

  安室透沒說話,只是給她指了個方向。

  天宮八重抬眸望去,正好看到在宴廳的角落,站著一個身著白色制服的男子。男子周圍圍著許多應酬的人,而他面色傲慢中還帶著幾分焦急,似乎正在尋找著誰。

  「他是……」

  「是密魯菲奧雷的人!」

  聽到這裡,天宮八重臉色一變。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密魯菲奧雷居然追到這裡來了?

  看對方的模樣, 似是氣勢逼人,又像是在沾沾自得,儼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然而, 對方傲然自得的外表之下, 那雙短窄的眼睛正在四下亂瞟。

  天宮八重看在眼裡,斂了斂神,意識到對方是追著沢田綱吉跑來的。

  這未免太大膽了些。

  就算如今密魯菲奧雷對彭格列的打壓已經初見成效, 但彭格列家大業大,還不至於被一個後起之秀超越。白蘭·傑索這樣急哄哄地派自己人追著沢田綱吉滿世界跑, 不會顯得太急功近利了嗎?

  天宮八重皺了皺眉,一股濃重的困惑湧上心頭。

  正在這時,她瞥見宴廳的另一端,安室透指著的那個方向,沢田綱吉正側頭與部下低聲說著什麼。

  身披披風的棕發青年神色淡淡,就連最初天宮八重看到的那抹擔憂情緒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又變回了初見時那位悲憫萬物的大空。

  若不是天宮八重在此之前見過他一面, 恐怕也會被這位年輕教父的外表欺騙過去。

  「過去吧。」

  既然沢田綱吉都請她過去了, 同為黑手黨家族, 她當然會選擇拉一把同伴。

  天宮八重拉了拉披在肩上的鵝黃色西裝, 這個顏色並不是常用色,因此, 在一群喜歡把自己穿得一身黑的黑手黨成員和普遍身著暗色西裝的富豪企業家當中,就顯得格外刺眼。

  膚白貌美的紅發姑娘沿著宴廳邊緣款款走過,她的容貌是咄咄逼人的疏冷美艷, 眼睛卻有著靈動的光。

  一般來說, 這種容貌過盛的人在裡世界中都是被人挑選的貨物, 偏偏這位姑娘實力強的過分, 不看她身後俯首稱臣的那群凶獸,只看她個人的背景,就讓人知道她來歷非凡。

  因而,宴廳裡沒有人敢小看她。

  有許多目光落在她纖細的背影上,而後匆匆移開。比水流還在被一群妄圖攀附王權者權威的家伙拉著說東說西,沒人敢對那抹倩麗的身影動歪腦筋。

  他們還記得比水流願意聽他們的話,是在天宮八重勸說之後。要知道王權者就已經是他們觸不可及的存在了,而能夠隨意使喚王權者的天宮八重,在眾人眼中顯得更加深不可測。

  密魯菲奧雷的那人,也是一樣。

  天宮八重一走動,對方那雙短窄的眼睛立刻黏了上來,起初是像野獸一般的貪婪,看得人惡心。但沒過幾秒,那抹目光就轉換成深沉的探究,一直看著她走到沢田綱吉身邊。

  天宮八重絲毫沒有自己被人盯著的自覺,在巴吉爾和安室透驚訝的目光中,姿態親昵地勾起沢田綱吉的胳膊:「沢田先生,好久不見∼」

  沢田綱吉:「……?」

  我們剛才不是還見過嗎?

  迷茫的十代目很快知道了,因為密魯菲奧雷的家伙也走了過來。

  對方比上次在游輪上的炮灰臉要聰明許多,沒有一上來就和彭格列撕破臉,而是抬著下巴對天宮八重打了個招呼。

  「天宮小姐。」短窄眼說道,「白蘭大人一直仰慕您的大名,希望能有機會和您見一面,我們一起合作。」

  面對恭維,天宮八重保持著應有的理解點頭,欣然接受下來。只不過,聽到短窄眼後面的那句邀請,她挑了挑眉,緊接著以一種高高在上的態度開口——

  「白蘭?」

  短窄眼怔住。

  在他的面前,眉眼明艷的女人毫不在意地揚了揚下巴,明明是同樣的動作,放在短窄眼身上顯得有幾分小人得志,她做起來卻無比自然,仿佛她天生就該如此傲慢。

  而後,女人問他:「白蘭算什麼東西?」

  ……

  白蘭算什麼東西?

  一句簡單的反問,直接撕破了密魯菲奧雷還想要維持的表面和平。

  短窄眼被氣得面色發黑,然而他根本無力反駁。這也是他們密魯菲奧雷如今最大的難題,在白蘭的帶領下,他們實力提升得很快,甚至能從彭格列身上撕下一塊肉來,可他們終究是後起之秀,論地位根本比不上其他組織。

  哪怕天宮八重是個剛剛上任一年半的年輕首領,也能用黑衣組織的資歷來壓他們。

  這不公平!

  短窄眼下意識握緊雙手,因為過於用力,指甲嵌入肉裡,但他像是感覺不到痛,眼睛直直地瞪著天宮八重。

  短窄眼氣得眼睛都快噴火了,但天宮八重依舊不緊不慢,她勾起唇,像是高嶺之花般冷淡地問他:「想見我?他也配麼?」

  「請你別太過分!」

  短窄眼惱怒道,「白蘭大人願意見你,這是給你面子!」

  情急之下,他連您都懶得說了。

  然而,他這麼氣急敗壞的樣子正中天宮八重下懷,她勾起唇,故作驚訝道:「哦∼原來我還需要他給我面子啊?波本,你聽到了嗎?」

  安室透自然地接話:「聽到了,Boss,看來我們已經被人看扁了呢。」

  短窄眼臉色一變,糟糕,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雖然白蘭·傑索的目的就是以下克上,眼前這二人都是他的目標,但黑手黨世界存在約定俗成的規矩,彭格列十代目如今還是教父,黑衣組織也是鼎鼎大名的國際犯罪組織,在這兩人面前造次,毫無疑問是在拉低密魯菲奧雷的形像。

  這事要是傳出去,以後白蘭大人再要和別的組織合作,恐怕都不好辦了。

  該死的!居然被套話了!

  要是讓白蘭大人知道他壞了事……

  短窄眼這下可不敢小看這個女人了。他鐵青著臉,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蹦出:「對不起,請您原諒我。」

  天宮八重側了側頭:「如果我不呢?」

  短窄眼:「……」

  見他一副難堪受辱的模樣,天宮八重興致泛泛,也懶得再刁難他了,便簡單地丟下一句:「滾出去。」

  森鷗外這次宴會沒有邀請密魯菲奧雷,短窄眼是跟在別人身後進來的,一是為了找到沢田綱吉,避免讓他拉到日本這邊的盟友,二是為了把黑衣組織拉到白蘭大人這邊來。

  但眼下,看到天宮八重姿態親昵地摟著沢田綱吉的胳膊,短窄眼明白他這兩個目的都行不通了。

  他黑著臉,硬邦邦地丟下一句「你們別後悔。」就走了。

  他一走,天宮八重臉上的傲慢便消失,紅眸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緊緊凝視著短窄臉離開大廳的背影。

  天宮八重很清楚,每一個行為背後都有相應的動機支撐。

  支撐白蘭·傑索搞事的動機,要麼是他是個瘋子,要麼就是他真的有自信推翻彭格列。

  盡管表現得目中無人,但天宮八重內心仍看得透徹,恐怕白蘭這兩點都占了,才會接連做出這樣大的動作。

  她松開手,恰好看到沢田綱吉還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便揚起唇,溫和地笑了笑:「抱歉,順手借用了一下。你別在意。」

  一直沉默的巴吉爾:啊?十代目的胳膊居然還能借用嗎?

  沢田綱吉見此也笑了,表現得很善解人意:「嗯,我明白。」

  巴吉爾:十代目?你怎麼了十代目?!你還是那個純潔得連女人都不敢接近的首領嗎?!

  ……

  隨後,為了更好地討論事情,兩位首領從宴廳轉移到外邊,沿著樹林慢悠悠地走過去,兩位部下則被他們留在樹林外。

  直到這會兒,沢田綱吉才細細說明了他來橫濱的原因。

  正如密魯菲奧雷的短窄眼推測的那樣,沢田綱吉過來是為了和港口黑手黨達成同盟,幫忙在東亞這邊解決掉密魯菲奧雷的分部。只不過當他看到天宮八重也出現在宴會上,便臨時決定換一個對像求助。

  聽到這裡,天宮八重擰起形狀優美的細眉,嬌嗔一聲怪罪道:「你遇到麻煩,想到的第一個人竟然不是我?沢田,我們可是盟友啊!」

  沢田綱吉接下她故作嬌柔的抱怨,溫和地順毛道:「我這不是來找你了嗎?」

  「這還差不多。」

  天宮八重聳了聳肩,她大致也能猜到沢田綱吉的想法。白蘭·傑索固然是個難以甩開的麻煩,但黑衣組織也不遑多讓,一旦彭格列以同盟的名義將黑衣組織放進他們的地盤,最後結果很可能就是在壓制了密魯菲奧雷後,反被黑衣組織抄家。

  相比之下,勢力範圍限定在橫濱的港口黑手黨要好處理得多。

  實在是簡單易懂的想法。

  天宮八重想到。

  不過誰讓這人是自己的同盟首領呢,自己選的小盟友,當然得寵著。

  想到這裡,天宮八重無奈地搖了搖頭:「所以,白蘭·傑索到底有什麼能力,能把你逼到這種程度?」

  這也是天宮八重一直不解的,密魯菲奧雷再怎麼傲慢,也不至於在傳了十代的彭格列家族面前囂張,白蘭·傑索不過是個裡世界的新人,就是再給他幾年時間,又能如何呢?他難道有超出常人的能力,能夠快速地將彭格列斬於馬下嗎?

  沢田綱吉嘆了口氣:「他的確有一種可怕的能力。」

  天宮八重微微側目。

  沢田綱吉剛要說,忽然,兩位首領同時聽到一個吵吵鬧鬧的聲音,對方用像是磨刀一般的尖銳聲音大喊大叫著,痛斥自己遇到的事情。

  「……她算什麼?憑什麼看不起白蘭大人!白蘭大人是天上的神明,她不過是地下的塵埃,居然也敢鄙視白蘭大人!那個女人簡直不可理喻,見識短淺,鼠目寸光,遲早有一天我要把她親手抓住,送去給白蘭大人當奴隸……」

  卻原來是剛才的短窄眼,他立刻宴會大廳後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躲在樹林後面給同事打電話抱怨呢!

  聽到他越說越過分,甚至把話題說到對天宮八重的侮辱上來,沢田綱吉皺起眉,打算走上前讓他閉嘴,衣袖卻被人拉了一下。

  天宮八重竟然直接拉著他蹲了下來。

  沢田綱吉:「?」

  還未反應過來,沢田綱吉就聽到那處的短窄眼在發泄完內心的怒氣後,對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一句:「罷了,那女人看不起白蘭大人,我們就讓她好看。東京這邊的安排怎麼樣了?」

  東京。

  沢田綱吉表情嚴肅,意識到白蘭已經將手伸到天宮八重這邊來了。

  想必天宮八重就是看出了他要自爆,才拉著他蹲下來偷聽,只不過……兩個在外面呼風喚雨的首領,現在居然蹲在草叢裡偷聽別人打電話,這要是讓外人知道了,只怕會嚇得眼珠子都掉出來。

  沢田綱吉輕輕挪動了一下身體。

  他腰肢柔軟,但因為是被拉過去的,此刻蹲著的動作並不舒服。相比之下,踩著十釐米高跟鞋的天宮八重還能夠穩穩當當地蹲著,實在是讓他大開眼界。

  然而,大概是骨子裡的廢柴基因作怪,沢田綱吉只是向後挪了一小步,就不慎踩到地上的枯葉。

  哢嚓一聲,在寂靜的樹林中格外明顯。

  「誰!誰在那裡!」

  密魯菲奧雷的短窄眼一下子緊張起來,飛快地跑到聲音傳出的地方,卻什麼都沒看到。

  他沒發現,在距離他幾米遠的大樹後面,有一男一女正坐在那裡。紅發女人背靠大樹,一只手從背後伸向前,禁錮住棕發青年的細腰,另一只手緊緊捂住他的嘴巴,以防他再發出聲音。

  這個姿勢讓沢田綱吉的身體與她完全貼合,禮服裙過於貼身的設計勾勒出愈發完美的曲線,若不是今天沢田綱吉穿得多,恐怕他整個人都要沉溺在這樣的曼妙之中了。

  他下意識放慢了呼吸。

  天宮八重卻以為他在緊張,便湊到他耳邊,低聲安慰道:「別怕,他以為是貓。」

  她吐氣如蘭,沢田綱吉頓時感覺自己耳朵有些發燙,然而她說出的話讓他愣了一下。

  貓?這裡哪兒來的貓?

  似乎察覺到他的吐槽,身後的女人低低地笑了一聲,帶著沢田綱吉的心髒都顫了一下:「我說有就有。」

  下一秒,沢田綱吉就看到原本還沒有貓咪的樹林中忽然竄出一只黑白的奶牛貓。

  貓咪踩著優雅的貓步走到兩人面前,傲嬌地一甩尾巴,緊接著它越過兩人,衝出草叢,被短窄眼看到後,開始順著樹干爬上高高的樹杈。

  「什麼,原來是貓啊。」短窄眼成功被誤導了,以為剛才的聲音真的是貓咪發出來的,便回去繼續打電話。

  沢田綱吉:「……」

  這下子,彭格列十代目徹底迷茫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樹林安靜了好一會兒。

  大概是沢田綱吉踩碎枯葉發出的聲音讓短窄眼生起了警惕心, 他回去後,只繼續和電話那頭說了幾句, 就掛斷電話匆匆離開了。

  直到聽不到他的腳步聲,天宮八重才松開手。

  她一松手,沢田綱吉立刻站起來,為了掩飾般的迅速與身後的姑娘拉開一段距離。

  「給、給你添麻煩了。」

  經此一事,這位大名鼎鼎的黑手黨教父臉上少了幾分穩重,他用力捂住腰上被她觸碰的那處, 想到方才與她貼得極緊時,女人身上傳來誘人的玫瑰香水味,他的臉頰就滾燙地燒了起來。

  他用力揉了下耳朵,眼中流露出來的是像中學生一般的青澀羞赧。這麼看來, 倒顯得有些可愛。

  他強忍著羞澀,有些窘迫地向她道了聲謝:「謝謝你。」

  「不客氣。」

  天宮八重好笑地看了眼前後反差極大的沢田綱吉, 沒想到他居然也有如此清純的一面。

  如果說在宴廳的沢田綱吉是溫柔隨和的大空, 現在的他就是個不經人事的處/子。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呢,沢田綱吉都坐到彭格列十代的位置了,居然在男女之事上如此生疏,倒也算是個怪人了。

  為了不讓這可憐的盟友再尷尬下去, 天宮八重搖搖頭,貼心地跳過了這個話題:「我們已經知道密魯菲奧雷的下一步動作,你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剛才短窄眼說得不多,但也把他們組織在東京的布置自爆得差不多了。短窄眼恐怕做夢都想不到, 他們密魯菲奧雷心心念念針對的兩個組織的首領, 居然會做賊一般地蹲在草叢中偷聽他的談話。

  不過這也是他自己的錯, 誰叫他要躲在宴廳後面偷偷打電話, 他要是跑遠點, 自己和沢田綱吉又怎麼能聽到這些呢?

  天宮八重理所當然地想到。

  她一提這事,彭格列十代的表情頓時變得嚴肅。想到白蘭·傑索在過去的一年裡,不顧裡世界約定俗成的規矩,滿世界鬧事的瘋狂模樣,沢田綱吉沉下眸,帶著幾分怒氣開口道:「東京是你的地盤,當然由你做主。」

  這麼說,就代表彭格列不會介入東京的局勢了。

  天宮八重挑起眉毛:「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如果是以前的話,我應該會這麼說吧。」

  沢田綱吉微怔:「什麼?」

  接觸到彭格列教父困惑不解的琥珀色眼眸,黑衣組織的Boss先是笑了一下,而後不緊不慢地伸出手,以手背對著他。

  沢田綱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盟友還坐在地上,急忙握住她纖細的手,鄭重地握緊,把她拉起來。

  天宮八重起身後立刻檢查了裙子。

  剛才為了躲開短窄眼的視察範圍,天宮八重顧不得禮服的整潔,抱起沢田綱吉就在地上滾了兩圈,那件鵝黃色的西裝被樹干磨得起了球,不過勉強還能穿。但長裙算是毀了,樹林的地面無人打理,散落著無數粗糙的斷枝枯葉,她這麼一坐,裙擺沾上了泥土,還有地方被樹枝一刮,抽了絲,看上去簡直是慘不忍睹。

  「對不起。」

  沢田綱吉也注意到了,想到女士們總是珍愛自己衣物的,他垂下肩膀,非常歉意地提議,「你把賬單打過來吧,我會賠你的。」

  這麼算算,他都已經是第二次欠她錢了。也不知兩人究竟結下怎樣的緣分,怎麼他每次過來,都得欠下一屁股債。

  「老板大氣∼」

  天宮八重笑著應下。她其實不在意這裙子的慘狀,反正她也不打算再回去參加宴會了,不過沢田綱吉說要賠錢,她當然是來者不拒。

  「對了,那貓。」

  這個話題告一段落後,沢田綱吉又提起自己的困惑,「這裡怎麼會有貓跑出來?」

  「啊,你說那個。」天宮八重簡單的解釋道,「那是我的異能。」

  解體諸因,改變概率的異能。

  她很少會使用那個異能,只因自己心裡清楚,如此作弊的能力要是在關鍵時刻用出來,絕對會導致公平的天平傾倒。天宮八重隨時都在束縛著自己,讓自己不過度依靠異能,即使是遇到難辦的敵人,也傾向於用自己的頭腦去打敗對方,而不是異能去作弊。

  不過,在一些生活的小事上,她還是很樂於用異能來救一救急的。

  沢田綱吉不禁感嘆:「真是個少見的異能。那麼,你打算拿白蘭如何呢?」

  天宮八重方才的意思很明確,沢田綱吉說他不會介入東京的局勢,她卻並不滿足於此,她還想要更多。

  超直感告訴他,對方那雙疏冷的紅眸中還蘊藏著更強的野心。

  「那還用說嘛。」

  天宮八重悠閑自得地靠在樹干上,也不管已經起球的西裝會不會更嚴重,「沢田,你待人寬厚,可我不是。不論是誰,只要侵擾到我的地盤,我就要斬斷他的手腳,好叫他知道後悔。」

  她斜倚著樹,雙手抱著胸,西裝從肩頭自然垂落,襯得肩膀處性感的鎖骨更深,似乎能盛滿一碗水。

  沢田綱吉只看了一眼就匆匆挪開:「你的意思是……」

  靠著大樹的女人揚起下巴,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王,宣言道:「白蘭·傑索這個敵人,我定下了。」

  沢田綱吉一時失語。

  宴廳後的樹林沒有燈光,只能借助從宴廳那邊傳來的燈勉強看清腳下,即便如此,沢田綱吉還是憑借自己良好的視力看清了,面前的女人揚著紅唇,明明是笑著的表情,眼中卻閃著盛氣凌人的怒意。

  她在生氣。

  沢田綱吉立刻意識到了這點。

  雖然知道她領地意識極強,但他沒想到能強到這種程度,只是被外來者碰了一下領地,就氣到要將對方徹底碾碎。

  與之相比,她對待綠之王的那些手段,簡直稱得上是寵溺了。

  「比水流可不一樣。」天宮八重搖搖頭說道。比水流是王權者,無論天宮八重怎麼清算,他都算是自己人,而白蘭·傑索是個意大利人,是外人。內憂外患,她還是分得清的。

  沢田綱吉對此吐槽:「這可真是厚此薄彼啊。」

  「人心都是肉長的。」天宮八重不甚在意地側頭,她並不掩飾自己的偏心,誰讓白蘭跑到她的地盤搞事,她又何故要給一個敵人好臉色看呢。

  而且。

  「他們兩個的情況,也不一樣。」天宮八重思忖片刻,說道,「白蘭·傑索的所作所為很不對勁,我感覺他的目的不純,說不定他帶來的東西,會比比水流更加危險。沢田,你之前也說了,白蘭有一種可怕的能力,能具體說說麼?」

  沢田綱吉欣然點頭。

  ……

  安室透和巴吉爾在宴廳門口等待了半個小時,才看到他們各自的首領回來。

  不知為何,天宮八重那件鵝黃色的西裝已經脫下,被一旁的棕發首領掛在手上,而她的肩上則披著棕發首領的披風。紅發美人裹著黑色的披風,披風之下是晶瑩剔透的雪白肌膚,她紅發灼熱,眉目卻是清冷,仿佛隱世的魔女正從黑暗的樹林中款款走來,為世界帶來新的戰爭。

  巴吉爾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而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飄到另一件事上面:黑衣組織的Boss,怎麼穿著十代目的衣服呢?

  而且仔細看去,黑衣組織的Boss裙子上沾著泥土,就像在地上滾了一圈沾上的……等等,滾了一圈?

  這裡必須要說明一個事實,盡管巴吉爾跟隨沢田綱吉時還很年輕,但隨著時間推移,他已經成長為一個正常的成年男性——還是一個十級首領控的成年男性。

  因此,在看到自家十代目的衣服跑到別的女人身上去了時,巴吉爾思緒忽然就跳脫了一下。

  他想,比財力彭格列是比不過黑衣組織的,那麼,十代目要用什麼辦法才能把人拐回家呢?

  沢田綱吉哪裡知道巴吉爾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把天宮八重送回她的部下身邊後,他就把西裝遞了回去,同時阻止了天宮八重准備脫下披風的動作。

  「你帶去吧,這衣服不能穿了,還是用我的遮一遮比較好。」

  在外人面前,沢田綱吉依舊是那個穩重的教父,他歪著頭笑得親切,一點兒也沒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多麼讓人想歪。

  聽到這話,安室透的表情頓時變了。

  巴吉爾則一副靈魂出竅的模樣,已經開始考慮彩禮錢。

  天宮八重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棕切黑的沢田綱吉,倒也沒拆穿他與自己獨處時那青澀稚嫩的模樣,點了點頭應下來:「多謝。」

  隨後,彭格列的兩人離開了。

  天宮八重把西裝遞給身後的小公安,安室透精神恍惚地接過,無意間瞥見上面沾上的泥土碎葉,臉色立刻變得蒼白。

  顯然,他也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Boss……」

  小公安干巴巴地喊她一聲,天宮八重聞言往後看去,恰好看到那雙灰藍色的眼睛溢滿失魂落魄的委屈,仿佛一只被遺棄的狗子不敢亂跑,只能可憐巴巴地蹲在原地,盯著自己的飼養員。

  天宮八重感覺手有些癢。

  然而,安室透還未發現Boss的變化,他滿腦子都是那個誤解,幾乎要讓他的內心填滿失落。

  其實按照邏輯來說,那才是正解,黑衣組織與彭格列均為裡世界的王,雙方的首領聯姻,強強聯合,不也是正常的發展嗎?

  只是這樣的發展雖然正常,但一想到他在外邊等的時候,天宮八重與沢田綱吉就在樹林裡就地辦事,安室透就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波本……波本……」

  天宮八重喊了幾聲,見他還是沒有反應,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捉弄他太過了。

  無奈地嘆了口氣,她伸手,拉過安室透的肩膀,一把用力,將人推到牆壁上去。

  在天宮八重面前,安室透向來是不設防的,因此他沒來得及反抗,很輕松就被推了過去。天宮八重則借此上前一步,左腿卡在他的腿邊,拉近自己與對方的距離。

  這麼大的動作,讓她肩頭的披風迎風而落。

  安室透總算從苦惱中掙脫出來了,只呆呆地看著面前神色淡漠的紅發女人。可下一秒,她的動作就讓他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天宮八重原本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慢慢滑落,直到移到他的胸前。

  安室透瞪大眼睛。

  隨後,她五指收攏,抓住他夾在馬甲裡的黑色領帶的上端。

  Boss踩著十釐米的高跟鞋,她站在安室透面前,其身高與安室透差不多,只需要抬一抬眼皮,就能看到他臉上掛滿緊張的冷汗。

  天宮八重微微揚唇,而後,她以一種勾人心魂的速度,慢吞吞地將那根領帶抽出來。

  小公安今日穿著標准的西裝三件套,他身材極好,領帶又被束在緊身的馬甲當中,於是,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根領帶是以怎樣的速度劃過自己腹部。

  幾乎是一瞬間,安室透的喉嚨滑動了兩下。

  可他不敢動,只能無助地睜大眼睛,看著Boss繼續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時間仿佛被無限放大了,只有短短幾秒的過程,安室透卻覺得自己的大腦度過了幾個小時。他看著天宮八重將那節領帶完全抽出來,握在手心,那明明是一件死物,安室透卻感覺天宮八重手心的溫度能順著領帶傳到自己身上。

  隨後,天宮八重的另一只手落了下來,她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表情,取下了領帶上的領帶夾。

  咦?

  安室透眼睜睜地看著天宮八重放開自己,微微彎腰,果斷將及地的長裙從一角撕開,只聽撕拉一聲,絲綢制作的裙子就很順利地沿著紋路,被整齊撕開一道口子。

  接著天宮八重將裙擺折了兩折,用裙擺內裡掩蓋外面那些無法抹去的泥土印記,最後用領帶夾扣住,長裙就改造成了一條簡潔的短裙。

  幸好這裙子的內襯較短,即使這樣修改也不會出錯,甚至還能露出她弧度優美的長腿。

  「好了。」看著暫時看不出破綻的裙子,天宮八重滿意地揚起唇。

  安室透這會兒才品味過來,原來Boss是要拿自己的領帶夾呢。可領帶夾就夾在領帶中段,她直接取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做出這樣……這樣捉弄自己的舉動。

  「你很在意?」

  天宮八重笑著看了眼身邊下意識委屈的小公安,似是寵極,又像是安慰,她帶著笑意,撿起地上的披風,這會兒卻沒有重新披上,而是折疊起來。

  而後,她說:「因為我想看到你更有趣的表情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被玩弄了。

  安室透下意識想到。

  女人臉上帶著無瑕的微笑, 仿佛並沒有意識到她剛才究竟做了怎樣過分的事情。可安室透的呼吸還是混亂的,身體還在顫抖,甚至被她點燃的火都沒有熄滅。他動一動緊繃的後背, 就能感受到一片溫熱的濕意。

  就在剛才短短的一瞬間,他就出了一身冷汗。

  「Boss……」

  安室透抓回領帶, 張了張嘴,卻說不出更多話來。在天宮八重面前, 他向來是弱勢的那一方。

  看著他止不住顫抖的模樣,天宮八重眼神暗了暗。

  她本來已經後退了幾步, 卻忍不住再次上前, 把人按在牆上,如願以償地看到小公安露出愈發脆弱的表情,她心滿意足地勾起唇,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安室透微張的嘴。

  「別露出這樣的表情啊。」她輕聲說道, 「我的部下, 可不能軟弱的哭鼻子。」

  安室透:「……」

  他哪裡有哭鼻子!

  只是因為被戲弄了, 感到了一些委屈。

  說來也奇怪, 明明安室透在別人面前總是理智冷靜的形像,他可以隨時在那三個差別極大的身份之間切換,就像特技演員走鋼絲一般穩當。可是在天宮八重面前, 他永遠是潰不成軍的那一方。

  只要她一句話,他的所有情緒都會為之牽動。

  好在天宮八重並未繼續戲弄他了。

  修改好裙子後, 她就重新回到宴廳。

  天宮八重起初是不打算回去的, 她原本想著和沢田綱吉談話之後, 就帶安室透先行離開。

  至於被她丟在那裡的比水流——不用她操心, 那群仰慕綠之王名號、試圖攀附他的人們就會爭著把他安全送回來, 因此, 她可以放心離去。

  何況,身邊這位醋意濃重的小公安還在戰戰兢兢呢。

  只不過,沢田綱吉給出的情報徹底推翻了她的計劃。聽沢田綱吉說完意大利發生的事情後,天宮八重就迅速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原本留在東京看即將在橫濱發生的動亂的想法已經消失,此刻她想的只有一件事。

  她必須盡快解決白蘭·傑索的事情。

  「天宮?」

  宴廳裡依舊是熱熱鬧鬧,明晃晃的燈光把室內照得透亮,這裡似乎干淨光明,但人群往來之間,卻有著化不開的陰謀在流動。

  宴會的主人也是其中之一。當察覺到天宮八重重新回來時,那位身著黑色大衣的中年男人側了側頭,他表面平靜,眼底卻藏著最黑暗的算計。

  「你怎麼回來了?」

  森鷗外熟練地揚起溫和的笑容,朝她走過去,視線接觸到天宮八重裸露在外的皮膚時卻忽然頓住。他頗為認真的看了眼天宮八重脫去外套後晶瑩似雪的肌膚,黑色的細吊帶虛虛掛在肩膀上,愈發襯得她白得發光。

  如此美景,森鷗外卻注意到天宮八重身後跟著的部下手中拿著兩件外套,一件是天宮八重來時穿的西裝,而另一件……

  是彭格列的。

  想到方才天宮八重與沢田綱吉單獨出去了許久,森鷗外霎時挑起眉毛。

  他壓下眼底的探究,走上前笑著說了句:「我以為你已經走了。」

  天宮八重歪頭:「自己的孩子還在這邊,我怎麼忍心單獨離開。」

  孩子……

  森鷗外聞言無奈地瞥了眼被人圍起來的比水流,也不知道這姑娘到底什麼毛病,明明她的年紀比綠之王還要小,卻總是以長輩的身份看待他。

  森鷗外搖搖頭,算是接受了她這個理由:「原來是這樣,那……」

  話未說完,背後忽然有音樂響起,森鷗外剛要說出口的話語停下了。他側頭看了看周圍逐漸動起來的人群,心知再干站著說話,只會引人注目,干脆伸出一只手,端著紳士作派向面前的紅發女人做了個邀請動作。

  「也許我有這個榮幸能請你跳一支舞?」

  天宮八重睨他一眼,矜持地伸出手。

  隨後兩人默契十足地滑入舞池。

  森鷗外的手覆在她細膩的腰上,另一只手與她十指相交,旋轉摩挲之間兩人呼吸交錯,近乎融為一體。

  周遭的人也在隨著音樂加入進來,人聲漸響,但森鷗外的目光只注視著面前容貌明艷的女人。

  大腦仿佛自動屏蔽了一切噪音,只能聽到對方平靜的呼吸聲。轉過一圈後,森鷗外忽然用篤定的話語說道:「你有事拜托我。」

  「嗯?」

  天宮八重的視線本不在他身上,聽到他的聲音後才轉回來,她先是從鼻腔裡發出一聲疑問,隨後她唇邊的弧度上揚了幾分,反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你的表情。」森鷗外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不是為了委托我一些事情,你是不會來陪我跳舞的。」

  言語之中滿是對她的了解,仿佛他們已經知根知底。

  「瞧你說的,我哪裡有這麼薄情。」

  見森鷗外語氣了然,天宮八重挑起眉毛,做出再自然不過的情人間的親昵抱怨,「我們不是親密的伙伴嗎?我就是陪你再多跳幾支舞,又有誰能出來阻止呢?」

  她念到伙伴二字時,語氣百般流轉,其中包含著濃濃的曖昧之意。森鷗外也是個男人,怎麼可能聽不出她的意思。

  絕世美人摟在懷中,然而森鷗外內心只有愈發加深的忌憚。天宮八重表現得越輕松,他就越覺得不妙。

  就好像自己忽視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既然是伙伴。」

  森鷗外微微附身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道:「我們就應該共享情報,不是嗎?」

  忽然靠近的動作,使得兩人身體有一半貼緊,幾乎是一瞬間,森鷗外感覺場外有幾束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然而天宮八重卻只是勾起唇角。

  她的手放在森鷗外的手裡,輕輕握緊,隨著音樂的節奏她猛地後撤一步,被折起的裙擺在空中綻開一朵花,如一朵危險濃郁的玫瑰。而隨著這朵裙花出現,她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要去一趟意大利。」

  「……」

  一句話輕飄飄落地,森鷗外卻下意識瞪大雙眼,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得來不及回答,而下一秒,遠去的美人已經重回懷抱。森鷗外趕忙用手覆住她光滑的後背,將她摟入懷中,繼續下一個舞步。

  幾番動作下來,森鷗外已經壓下了眼底的困惑,他好奇地發出疑問:「理由呢?」

  其實森鷗外大概率猜得到原因,方才天宮八重與沢田綱吉出去私下聊了許久,回來後就做出這個決定。這與沢田綱吉必然脫不了關系。

  自己兩個交好的同盟組織忽然有大動作,而且像是要站到同一戰線去,身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絕不可能對此視而不見。

  他必須需要確定他們對抗的目標是誰。

  於是森鷗外很快就收起情緒,追問道:「是彭格列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嗎?」

  到底是什麼麻煩,能逼得黑衣組織的Boss親自過去?弄清楚這點,對港口黑手黨也有好處。

  天宮八重則言簡意賅地拋出一個詞:「密魯菲奧雷。」

  森鷗外挑起眉:「白蘭·傑索。」

  「不錯。」

  天宮八重贊賞地點了點頭,正要繼續說,卻忽然感覺裙擺一重,原來是折好的長裙因為他們舞蹈動作過大,已經開始有脫落的跡像。

  就在此刻,天宮八重感覺手被用力握緊,而後就是一陣力,她被毫無征兆地拉向森鷗外的方向。

  為了避免懷中的姑娘出醜,森鷗外的手直接帶過她纖細的腰肢,將其整個摟住,腳步輕盈地向舞池外邊旋轉。

  恰逢此刻音樂節奏也變得激烈,兩人這忽然的變奏才沒有被人發現,唯獨安室透和比水流看在眼裡。

  這個變化也讓裙擺徹底垂落,那些惹人浮想聯翩的泥點映入森鷗外眼簾,他的眉毛立刻擰起。

  「看來有人在我之前搶先了呢,真讓人嫉妒啊,這個。」

  「什麼?」

  中年男人的手輕輕下落,虛虛蓋住腰部的最下端,不過天宮八重剛才旋轉時就已經被帶著走了,這會兒倉促停下,她幾乎是半靠著森鷗外的身體站著。因而也就沒發現森鷗外險些越矩的行為。

  她喘了喘氣,沒理會對方意味不明的話語,等呼吸平穩下來後繼續她沒說完的東西。

  「那個人不太老實,我不喜歡,所以要給他一個教訓。怎麼樣,森,你要一起加入嗎?」

  她笑容惡劣,語氣卻平靜至極,仿佛只是在問他要不要參加一個派對。

  森鷗外的視線落到天宮八重身上,身形纖細的紅發姑娘踩著高跟鞋與他齊平。他一垂眸,就能看到她抬起紅眸,眼中溢滿笑意,就像個勾人墮落的魔女。

  森鷗外感覺自己的心髒被輕輕騷動了一下。

  不過他並未馬上回復。

  直到富有節奏感的音樂慢下來,兩位首領才手牽手走出舞池,森鷗外讓出一個空位,看著她那位黑皮部下走上前替她披上衣。

  這時他才開口:「那邊不是我的工作。」

  天宮八重一勾唇。

  森鷗外顯然是知道天宮八重的性格,她有很強的領地意識,除非是被她同意,否則別人休想輕易插入她的事情中來。

  她會對他提出邀請,卻不代表森鷗外就能應下。

  以森鷗外對白蘭和密魯菲奧雷的了解,那並不是一個好對付的敵人,哪怕放眼整個地下世界,他都是相當優秀的青年,但當他的敵人變成沢田綱吉和天宮八重後,這個優秀就需要大打折扣了。

  在旁人眼中,同時惹上兩座龐然巨物,白蘭·傑索那樣的小年輕根本堅持不了多久,只會迅速地被吞食干淨。

  森鷗外相信,如果他答應加入,天宮八重就會立刻將他從盟友的位置中剝離出去。地下世界總共就那麼大,多分一點蛋糕都是罪孽,而他們港口黑手黨如今與黑衣組織和彭格列均建立了不錯的社交關系,沒必要為了意大利那邊的便宜趟這趟水。

  何況,森鷗外的本意不過是為了保護心愛的這座城市,盡管港口黑手黨也在國外有自己的分部,卻沒必要和別人競爭。

  因此,他一點兒也不心疼就拒絕了。

  說起來,天宮八重真不愧是黑衣組織的頭領,她的心思比他的大弟子還要深沉。僅僅是一次共舞,幾句交談,她就又一次在話語中試探了港口黑手黨的立場,而自己甚至摸不透她的想法。

  與她結盟,無異於是在鋼絲上跳舞。

  這邊森鷗外謹慎地想了很多,但實際上,天宮八重想的東西很簡單。她要的只是森鷗外的想法,他要是也對白蘭心動了,派自己的得力干將去意大利分一杯羹,那麼等那幾個懸賞中島敦的異能集團跑過來,橫濱豈不是少了很多戰力?

  一旦橫濱因此陷入動亂,那她的布置不就全毀了?出於這點考慮,天宮八重不希望森鷗外表現出對白蘭的興趣。

  好在他也沒有。

  「既然如此。」天宮八重用披風遮住自己,表情無不愉快地說道,「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內,關東就交給你了∼」

  森鷗外一怔,注意力不可避免地飄遠:「你現在就要走?」

  「怎麼可能!」

  天宮八重忍俊不禁,「沢田綱吉現在可還沒回意大利呢,我搶在他前面跑去有什麼意義?再說了,我總得找個合適的理由過去,好讓白蘭·傑索放松警惕,不是麼?」

  ……

  「阿嚏。」

  純白房間內,被幾位首領指名道姓的白發青年正躺在沙發上,手中還抓著棉花糖。他打完噴嚏後揉了揉鼻子,轉頭看向碩大的落地窗戶。

  青年有一雙漂亮的紫羅蘭眼睛,他面容精致,甚至因為年輕,臉頰還有些肉肉的,但他的眼睛裡藏著化不開的森冷。

  「白蘭大人!」

  青年身前有幾個發色亮麗的部下依次排開,他們單膝跪地,目光緊緊盯著地面,紛紛擺出臣服的姿態。

  其中一個扎著高馬尾的部下率先開口,說出了他們剛剛來得的新情報:「橫濱傳來的消息,黑衣組織的Boss與彭格列十代見面了。」

  「哦?」

  聽到這個消息,青年面容稍稍轉冷,房間內壓力似乎更大了些。

  「桔梗,這是真的嗎?」

  「不會有錯。」名為桔梗的高馬尾男人繼續補充細節,「而且,他們還是在港口黑手黨舉辦的宴會上見面的,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給他們提供了場所,我想,也許那三個組織已經沆瀣一氣了。」

  「港口黑手黨,啊∼是那個啊∼」白蘭·傑索笑了兩聲,「一個老男人,和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他將手中被他捏的黏糊糊的棉花糖丟掉,用手帕擦了擦指尖殘留的糖,揮揮手讓部下們離開。待房間再次安靜下來後,他起身,赤著腳踩在地毯上,慢吞吞地走到桌邊。

  白蘭·傑索打開桌面上的投影儀。

  正如天宮八重懷疑的那樣,白蘭·傑索能在短時間內重創彭格列,不只是因為他個人的能力。

  白蘭擁有窺知其他平行世界的能力,不論是比現在這個世界落後的世界,還是比這個世界先進的世界,他都能夠看到。他能得到平行世界自己的知識,那些知識涵蓋各個領域,在短時間內就讓他迅速擴張了自己的勢力。

  然而,縱使看過那麼多個平行世界,白蘭·傑索還是發現了一個無法解釋清楚的奇點。

  投影儀在桌面上投下一片半透明的影子,上面全都是同一個人的照片,她紅發紅眸,年紀卻蒼老。

  看特征就能認出,這上面的人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黑衣組織Boss,天宮八重。

  可無論在哪個世界,無論她是什麼身份,赤之王也好,天宮財團家主也罷,她都是年邁的六十歲老人模樣。迄今為止,白蘭還沒有發現哪個世界的天宮八重和這裡的一樣,是一個二十四歲的年輕女人。

  白蘭伸手,輕輕拂過桌面上女人蒼老卻銳利的眼睛。

  「讓我來看看,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你成為這個世界唯一的變數。」


第一百三十章

  中島敦起了個大早。

  這是他正式成為武裝偵探社成員的第一天, 他得去得早一些,否則會給新同事留下一個壞印像。

  然而,剛剛走到偵探社的樓下, 期待著新生活的小老虎就被一只忽然伸出的手一把抓住衣領, 然後被猛地拉進了一樓的咖啡店。

  中島敦:「……」

  雖然早就知道這裡有人埋伏,可是他沒想到居然會是太宰治。

  因為異能的加持, 小老虎的感官比普通人更加靈敏,他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咖啡廳門口有兩個人蹲守著。不過他沒有說出來, 只是保持平穩的步伐走過去,這是他離開組織前諸伏景光給他的忠告,要記得扮豬吃老虎,千萬別急著大出風頭。

  中島敦於是決定看看這兩人是誰。

  卻沒想到, 他剛被拉過去,就對上一雙故作無辜的狗狗眼。

  中島敦默默向後退了好幾步。

  見此情景, 太宰治露出受傷的脆弱表情。他盯著中島敦, 就像盯著一個狠狠戲弄了他的渣男:「敦君好過分∼為什麼要這麼害怕我呢?」

  你難道不知道原因嗎?!

  中島敦忍不住在內心吐槽, 不管是誰,被人忽然拉走都會條件反射地害怕的吧?

  不過他剛想到這裡, 就見面前的黑發青年用手覆在耳邊,做出傾聽的動作:「什麼?我難道不知道原因?啊啊, 不行喲,不可以這樣子, 敦君。在背地裡吐槽前輩可是會遭報應的。」

  什麼?

  聽到自己的心聲被說出來了, 中島敦下意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太宰治。

  這個人……怎麼會知道……

  「夠了, 太宰。」好在這時, 國木田獨步拍了下太宰治的肩膀, 提醒他別再耍人小孩玩了,「你不也才加入偵探社幾個月,有什麼資格說人家。」

  隨後這位武裝偵探社唯一的正經人推了推眼鏡,在太宰治拖長的撒嬌聲中,頗為認真地對中島敦開口道:「太宰的事情暫且不談,敦,現在偵探社發生了了不得的危機,你千萬小心一點。」

  國木田獨步說的話可比太宰治有說服力多了,中島敦立刻嚴肅起來:「發生了什麼?」

  「偵探社被劫持了。」

  「劫持?」

  「沒錯。」國木田獨步板著一張臉點頭,任誰也看不出他的破綻,「我也是到這裡之後才知道這件事的,根據留在上面的同事說,犯人還綁架了我們的一名社員,他的手裡還有炸/彈,情況非常危險,敦,你也跟我們一起上去。」

  中島敦立刻點頭:「交給我吧!」

  國木田獨步:「?」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面前原本乖巧可人的少年忽然消失在原地。只感覺到一陣風刮過,國木田獨步的西裝褲腿吹動了兩下,接著,眼前就只剩下晃動的店門了。

  「……」

  「……」

  「……」

  「!!!!!!」

  糟了!!!

  國木田獨步急忙邁開步伐衝上樓梯,他是萬萬沒想到這個新加入社的孩子居然這麼生猛,他剛把情況說出來,他居然就直接動手了!

  這都跟誰學的?!

  國木田獨步忍不住嘟囔,他知道中島敦是黑衣組織那邊的人養大的,只是酒廠的人,竟然都是那種提刀就是干的衝動性格嗎?

  國木田獨步滿心困惑,他身邊一直沒說話的太宰治卻彎了彎眼眸,很是輕松地說:「國木田君,再不去樓上看看,恐怕假扮犯人的谷崎君就要遇難了呢。」

  沒錯,今天這場鬧劇,其實是他們安排給中島敦的入社測試。

  谷崎潤一郎也是武裝偵探社的一個社員,由他負責扮演襲擊偵探社的敵人,而他那個兄控妹妹扮演被綁架的社員。國木田獨步與太宰治則作壁上觀,打算看看在這種危急關頭,中島敦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只是,中島敦現在的這個反應,是他們誰都沒有料到的。

  實在是中島敦剛出現在他們面前時,那副懦弱乖巧的模樣太有欺騙性了,誰能想到一旦遇到危險,他就瞬間變得不一樣了。

  ——就像一個身經百戰的戰士。

  應該說不愧是黑衣組織嗎?連教出來的少年都非比尋常。國木田獨步想著,回嗆了正在說風涼話的太宰治:「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說著他也已經來到偵探社門口,一把拉開門,朝裡面大喊道:「喂小鬼,你先聽我說——!」

  聲音戛然而止。

  偵探社內亂糟糟的,書籍和工具都散落一地,那本是他們為了演戲更加逼真而特意布置的場景,卻因為過於逼真,反而讓中島敦以為情況真的萬分危急。

  早已到達的中島敦四肢化虎,正一掌拍向坐在桌子上扮演炸/彈犯的谷崎潤一郎。

  谷崎潤一郎還在入戲,手裡還揮舞著那個閃著紅光的啟動器,見小老虎一言不發就衝上來,急忙向後躲了一下。

  這一躲,就創造出了空隙。

  借著谷崎潤一郎後仰的機會,中島敦沒有伸出去的另一只虎爪迅速轉換為人手的形態,他本想借機搶過谷崎潤一郎身邊不斷倒退數字的炸/彈,手都伸出一半了,卻忽然停下來。

  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小老虎半獸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困惑,但時間緊迫,他來不及驗證自己的猜測,只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他的手向下一撈,用穩當但不失力度的方式撈起了被谷崎潤一郎「逮捕」的社員谷崎直美。

  隨後,他雙腿彎曲,在谷崎潤一郎坐著的那張桌子邊緣輕輕一蹬,如一只蝴蝶停在花瓣上那般輕巧無聲,但他的身體已經憑借這輕輕的借力,停下來,然後再向後跳遠。

  做完以上這些動作,從頭到尾也沒有超過一分鐘,但中島敦已經拉開了自己與谷崎潤一郎的距離,人質也救了下來。

  太宰治在門口眯起眼睛。

  他看得出來,中島敦營救人質的措施非常專業,且他一進門就迅速看清了現場局勢,反應相當快。只是按常理來說,他最先做的不是應該制服炸/彈犯嗎?

  遙控器還在谷崎潤一郎手裡,萬一他按下按鈕,豈不是整個偵探社都要遭殃?

  中島敦看上去又不像是顧頭不顧尾的人。

  這邏輯不通的行為,讓太宰治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再聯想到他的手伸向炸/彈時的短暫停頓,該不會……

  才一恍神,谷崎直美就從自己身邊消失,谷崎潤一郎著實愣了一下,隨後轉頭看向正溫柔的公主抱著谷崎直美的小老虎,再次擺出一副凶狠癲狂的模樣。

  「你這家伙,竟然敢戲弄我……我要把你們全部炸飛!!!」

  「請放棄吧。」

  中島敦將谷崎直美放到地上,保持著冷靜的語氣對他勸說:「你手裡的炸/彈,那個是假的,對吧?所以你是沒辦法毀掉偵探社的,接下來再僵持下去只會加重你的罪孽,所以收手吧,從桌子上下來。有什麼事情不能坐下來說呢,你說對嗎,犯人先生?」

  沒想到中島敦居然能一眼看出炸彈的真假,國木田獨步和谷崎潤一郎都瞪大了眼睛,太宰治則是勾起唇角,愈發覺得事情有趣了。

  「真不愧是你。」

  「太宰先生?」

  中島敦訝異地看了眼身後,黑發青年踱步上前,好像一點也不怕激怒敵人,開始悠閑自得的拍手鼓掌。

  而隨著太宰治的舉動,谷崎潤一郎也像是收到了信號一般泄下氣來:「呼……累死我了,我差點就要使用異能了呢。」

  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笨蛋!對小孩子用什麼異能,再說了這只是個測試,要是造成社員內鬥多難看啊。」

  中島敦:「?」

  谷崎潤一郎吐槽:「你試試直面一下這孩子的攻擊。這個入社測試到底是誰想出來的啊,完全沒有用。」

  中島敦:「???」

  他總算是看明白了,原來今天發生的這場動亂都是偵探社為他准備的測試。難怪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原來那「炸/彈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自己認真。

  如果谷崎潤一郎真的和自己動手,以自己目前半桶水的經驗,恐怕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那自己剛才的應對反應……

  生怕自己哪裡做得不好的小老虎下意識回頭,正好與太宰治投來的目光對上。

  見他回頭,那雙幽暗的鳶色眼眸微微一彎,聲音甜膩:「敦君∼」

  中島敦硬著頭皮:「……我在。」

  「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會被那位小姐賞識了,就算是我,看到你也著實心動了呢。」相當自來熟地勾過小老虎的肩膀,太宰治輕聲說道。他說一句話能轉十八個彎,竟讓中島敦想起了他的同窗同學。

  說起來,工藤同學也喜歡裝嫩。只不過江戶川柯南有一個小學生的外表,賣起萌來就毫無違和感,而同樣的話由太宰治說出來……

  中島敦嘆了口氣,默默忍下太宰治勾肩搭背的小動作:「請不要開玩笑了,太宰先生。」

  「誒∼我是說真的∼」

  「是是是。」

  「啊!這個反應,敦君不相信我吧?很好,決定了,從今天起敦君來當我的徒弟吧。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才是可靠的前輩。」

  「我覺得太宰先生和可靠這個詞是絕緣體呢。」

  「好過分!怎麼這樣∼」

  「……」

  話題很快被轉開了,因為太宰治隨口一句「看上」,國木田獨步和谷崎潤一郎都忍不住為新人打抱不平,覺得他剛入社就被太宰治纏上,真是太慘了。

  中島敦沒把他那句話當真,他第一眼見到太宰治時,就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危險性十足。回家後和自家的老父親通了一個電話,才得知太宰治曾與Boss有過一段奇遇。

  唯獨太宰治在談笑之間眯起眼睛,眸中閃過一抹晦澀的光。

  他是真的在好奇,天宮八重到底是為什麼會收養中島敦這樣年幼的孩子。明明當初自己毛遂自薦時她都不要,比起自己來,這頭小老虎難道就更有吸引力嗎?

  決定了!把他帶到自己身邊,自己倒想要看看,這位黑衣組織的新秀成員,到底配得上配不上這個稱號。

  想到這裡,太宰治再次摸了摸面前十五歲少年的腦袋,笑容十分親切。

  國木田獨步也覺得收徒弟的想法不錯,便點了點頭:「那以後敦就交給你了,太宰,記得要好好照顧新人啊。」

  中島敦:「……」雖然但是,太宰先生不也是剛入社幾個月的新人嗎?

  谷崎潤一郎則更加關注別的方面:「敦君,你是怎麼發現炸/彈是假的?」

  「我剛才看到這裡的引線是斷開的,所以判斷這是一枚無法引爆的。」中島敦解釋說,「這種炸/彈雖然體量大,但為了保證安全,設置了很多安全措施。這裡的引線就是其中之一,只要斷開它炸/彈就不會爆炸。」

  谷崎潤一郎訝異:「敦君居然連這個都知道嗎。」

  「哪裡哪裡,是因為我有個朋友是個厲害的名偵探。」中島敦摸了摸腦袋,害羞地笑了起來,他一笑就更像只貓了,「平時在家裡的時候,江戶川同學教會了我很多知識,其中就包括炸/彈的知識。」

  當然,他能知道那麼多,還得歸功於江戶川柯南奇特的事件體質,他只要出現在一個地方,那裡就必定會發生案件。跟著他,就連中島敦都學到了許多。

  中島敦:用不到的知識增加了.jpg

  國木田獨步:「江戶川?」

  「嗯。」中島敦點頭。「國木田先生也知道嗎?警視廳的救世主,江戶川同學。」

  國木田獨步:「啊、嗯、你要說亂步先生是警視廳的救世主也沒錯……不,等等,我記得你昨天也見過亂步先生,那你說的江戶川是誰?」

  國木田獨步很快就意識到兩人說的江戶川不是同一個。畢竟昨天小老虎剛來時,是和江戶川亂步打過招呼的。

  那會兒的兩人可不認識。

  「是我的朋友。」中島敦想了想還是沒把江戶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的事情說出來,言簡意賅道,「他也是組織的一員。」

  「原來如此,那你應該會和亂步先生相處的很好。」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說道,「加油吧,新人。」

  小老虎認真點頭:「是,我會努力的!」

  此刻,比起中島敦那邊的其樂融融,江戶川柯南這邊則要嚴謹許多。

  小偵探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茶發紅眸的紳士少年。

  而比起柯南,身份更為隱秘的黑羽快鬥顯然要更加緊張,他的手攥成拳頭置於身側,面上看起來鎮靜平常,實際上後背全是冷汗。

  「白馬……」

  「別這麼看我。」白馬探用手輕輕撥弄頭發,他表現得淡定,實際上臉色也不怎麼好。「我是被父親丟過來的,不是來抓你的。」

  「父親?」

  「丟過來的?」

  一向驕傲矜持的小少爺都這麼說,江戶川柯南和黑羽快鬥都好奇了。黑羽快鬥還記得反駁一句自己不是基德,江戶川柯南則豎起耳朵滿臉好奇。

  「你父親要你來天宮姐姐這邊工作?」小偵探詢問道,「為什麼?他想和天宮姐姐套近乎?」

  「我哪裡知道他在想什麼!」白馬探扶額嘆息,「還是跟你們共事,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這麼說,小偵探和怪盜的共犯組合都不爽了,紛紛叫嚷起來。

  「什麼叫和我們共事啊!」

  「沒錯沒錯!大老板說不定還不同意你過來呢,別把自己放得那麼高!」

  「大老板……基德,你果然和這個組織是一伙的。」

  「都說了我不是基德……」

  「……」

  「說不定,他是讓你來組織裡刷刷履歷的呢?」

  正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原來是雪莉聞言從樓上走下來,正半倚著樓梯扶手,看著樓下打嘴炮的三兄弟笑道,「你看,以前不是經常有這樣的事情的嘛。政府高官把自己的二代送到不屬於自己的管轄部門,官官相護,只是為了履歷看上去更加好看而已。二代們占了便宜又不思進取,久而久之,那裡面就都是無所作為的廢物了。」

  三個少年:「……」

  他們齊刷刷地抬頭看著發表了黑暗言論的雪莉。黑羽快鬥忍不住為白馬探打不平:「其實我覺得白馬爸爸不是這樣的人。」

  白馬探則面無表情:「就算你恭維我,我也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怪盜基德。」

  於是黑羽快鬥飛快地改口:「我覺得宮野說的對。」

  白馬探:「……」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冷眼看著黑白組合在那邊耍寶, 江戶川柯南干巴巴地笑了兩聲,想到以後組織裡又要多一個偵探,還隨時都可能揭穿自己就是工藤新一的事實, 小偵探就感到一陣頭大。

  正在這時,他的目光不期然與站在樓梯上的茶發少女對上了。兩位相處時間最長的組織真酒仿佛在不經意間搭上了腦電波,柯南的臉色忽然變化了一下。

  黑羽快鬥沒察覺到他們兩人的變化,他臉上掛著賤兮兮的笑容,仿佛比白馬探先加入組織就是占了什麼了不得的便宜,一手勾住白馬探的脖子,痞裡痞氣地說一定會高高關照白馬的。茶發的小少爺生無可戀, 卻因為事局已定, 只能黑著臉忍下怪盜基德的動作。

  此刻中學生組四個人正待在雪莉的生物科技公司裡,附近就是警視廳, 白馬探只要轉幾個路口就能去找父親,非常方便。

  只不過,以白馬探的驕傲, 他是不會允許自己什麼都不干就認輸的。

  反正基德也在這裡, 那他就留下來好了, 總有一天, 他一定會親手找出他是基德的證據的!

  白馬探暗自發誓。

  趁著黑羽快鬥和白馬探打打鬧鬧的時候,江戶川柯南慢吞吞地挪到雪莉身邊,低聲詢問:「是不是天宮姐姐有什麼決定?」

  「算你聰明。」

  雪莉好整以暇地看了眼陪伴自己最久的小偵探,小男孩正仰著頭看自己,眼中滿是篤定。

  於是她搖了搖頭, 輕笑一聲說道:「上來吧。」

  兩人找個了無人的會議室, 這才開始交換情報。

  「說點正經的, 白馬君的父親為何把他送過來, 我不知道,也管不著。不過你最好做好准備,最近組織內外很可能會發生動蕩。」

  動蕩?

  江戶川柯南滿臉寫著困惑,雪莉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將屏幕展示給他看。小偵探接過來瞥了一眼,眉毛頓時緊緊擰起。

  「這是什麼?意大利?天宮姐姐打算去意大利?」

  「昨天晚上Boss臨時通知我的,她准備去西西裡島解決一件私事,為此她會帶走一批組織裡的骨干。」說著雪莉蹲下來,同情地摸了摸小偵探的腦袋,「做好准備吧,江戶川君,你不能再躲在你那面癱搭檔背後了。」

  江戶川柯南:「……是我的錯覺嗎?總感覺你對琴酒先生意見很大。」

  「有嗎?」

  雪莉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背後隱約有黑氣散發出來,看的小偵探脊背一涼,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倆之間好像還有個cp戰隊的原則性矛盾沒有解決。

  不過眼下,他也沒有精力去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了。

  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天宮八重要去意大利這件事。

  垂下眼眸,江戶川柯南下意識地開始推理起來:「天宮姐姐要出遠門,西西裡島又是著名的黑手黨之鄉,出於安全考慮,她一定會帶足人手。藥研、琴酒先生和波本先生都是要陪同的,貝爾摩德在美國拍電影,還有我雖然沒見過面,但一直在烏丸集團當社畜的朗姆……」

  偏偏這個時候,蘇格蘭和中島敦都去了橫濱,既不能跟過去保護天宮八重的性命,也無法留在東京鎮守大局。

  對哦!

  江戶川柯南忽然想通了,組織中被天宮八重信任的人,幾個會跟她去意大利,幾個跑去橫濱執行秘密任務,而按照地位依次排下來,剩下來的組織高層就只有他和雪莉了!

  毫不害臊地把自己拉到與雪莉同等高度的位置,江戶川柯南逐漸意識到,難怪雪莉說要他做好准備迎接動蕩。組織骨干走了一半,剩下來的都是一些孩子,外面那群對組織虎視眈眈的人,很可能會借機搞些事情。

  而這個時候,白馬探還被送了過來。

  其實話說到這裡,江戶川柯南已經大概猜到了,白馬警視總監把他那寶貝兒子送來組織,並不是為了借此機會探尋組織的秘密,相反,他很可能只是為了讓白馬探見見世面。

  畢竟天宮八重坐擁世界上最大的特工培訓機構,不管以後白馬探進入政界還是警界,提前來組織學習一趟,都能讓他學到許多。

  但是組織裡那群做主的大人馬上要離開,大人不著家,孩子被迫當家做主。白馬探的到來,到底對組織是好是壞,還是一個未知數。

  按照白馬的說法,白馬警視總監和天宮八重的交易是在她做出去意大利這個決定之前完成的,誰也沒想到這兩件事居然會撞上。恐怕連天宮八重也沒想到,她會在不久後動身離開東京。

  只能說變化來得太突然。

  然而話已放出,再拒絕難免會顯得組織出爾反爾。

  想到這裡,江戶川柯南的表情嚴肅起來:「要不我們把基德丟出去,讓他去到處偷寶石?這樣白馬的精力就都在基德身上了,也沒有機會對組織下手。」

  「那你可真是個小天才。」

  望著興致勃勃提議讓黑羽快鬥去當工具人的小偵探,雪莉不禁失語,無奈之中又有些不可思議。

  雪莉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江戶川柯南時,他還是個充滿正義感的偵探。如今,他卻開始和黑衣組織同流合污,甚至主動提出讓怪盜基德去玩弄警察。

  好好的一個日本警界救世主,就被Boss帶歪了,這都是些什麼人間慘劇?

  雪莉在心中絮絮地想著,嘴上卻毫不留情:「你在想什麼啊,組織的機密,難道是他們那群外人能輕易碰到的嗎?別說白馬了,就是我們兩個,也很少干預到組織最核心的東西。」

  這倒是。

  江戶川柯南松開眉毛,被雪莉說服了。

  「不過這樣的話,就證明天宮姐姐不會把組織交給我們。」江戶川柯南沉思片刻,好奇道,「不知道她離開的時候,打算讓誰來接管組織。」

  ……

  「你要去意大利?」

  橫濱的酒店房間中,比水流瞪大了眼睛,原本無機質的綠色眼睛中浮現幾分混亂。

  他沒想到,昨天天宮八重只是與沢田綱吉出去聊了一會兒,就決定要親自跑去意大利。

  他更沒有想到,天宮八重竟然要把他留在橫濱。

  「你知道我的身份吧?」比水流沉下目光,詢問道,「把王權者留在橫濱,這意味著什麼,你懂嗎?」

  比水流就是再怎麼被政府譴責,再怎麼落魄,敗在別人手下,也依舊是在位的綠之王,他的身份天然比其他人要高。他若是乖乖待在東京也就罷了,可如果他毫無理由的跑來橫濱,只怕橫濱的三刻構想會在瞬間被打破平衡。

  「怎麼可能。」天宮八重忍俊不禁道,「我曾系統地在老師身邊學習過,王權者的遷徙代表了什麼,我難道還不知道嗎?」

  每個王權者都有自己的領地,例如鎮守鎮目町的周防尊、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的宗像禮司,以及坐鎮東京最深處的國常路大覺,他們之間或許會有範圍的交叉,卻絕不會雷同太多,且他們習慣於選定一個地方,向四周擴展出他們的氏族。

  故而,每個王權者的住址幾乎都是固定的。

  這次比水流會來到橫濱,是因為有天宮八重的借口。可她馬上就要去意大利了,若是她走後比水流還沒有離開,恐怕橫濱這塊地盤上的三大組織都會同時注意到他。

  天宮八重當然不會想的那麼簡單。

  「我不是要你留在橫濱。」

  「那你……」

  「我要你從外部監視橫濱。」

  「……」

  「……」

  「……」

  比水流面無表情地想,這和他留在橫濱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了。」天宮八重似笑非笑地挑起眉,語氣輕松,「你留在這裡,是你要插手橫濱事務,是你不對;但是換成你從外部進行監視,那就是森和異能特務科無法守住秘密,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比水流:「……」

  看著一本正經說出強盜邏輯的女人,比水流忍不住把目光放到一旁的安室透身上,卻見對方正笑吟吟地收拾著行李箱裡的衣服,一副溫柔人/妻的模樣,沒有半點插話的打算。

  比水流:「這個組織沒救了。」

  天宮八重:「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

  比水流搖了搖頭,追問道:「原因呢?你要我監視橫濱,是因為中島敦在這裡嗎?」

  「不僅如此。」坦然地在比水流的對面坐下,天宮八重目光落到他身上,帶著幾分預言性質開口道,「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到橫濱。我要你幫我盯著他們,看看那群來自國外的訪客,究竟是敵是友。」

  黑衣組織的情報網一向很強大,她這麼說,大概就是聽到了風聲,知道有人正在往這邊趕。

  想到這裡,比水流抬了抬眸:「如果是敵人呢?」

  天宮八重勾起唇,沒有說話,只是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至此,她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搭在輪椅上的手無意識地攥緊,比水流抿起唇,試圖用指甲嵌入手心的疼痛來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麼明顯。但他還是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怎麼明顯的惱怒和酸味,他說:「你對森鷗外是不是太好了點?」

  比水流想不明白,天宮八重為何對橫濱的態度那麼曖昧。她一方面幫助森鷗外穩定地位,還為了不讓橫濱陷入還沒有發生的混亂,叮囑自己去監視橫濱,另一方面,她又在中島敦被人懸賞之際毫不猶豫地把他丟去橫濱,來了個禍水東引。

  這怎麼想都很奇怪。

  比水流實在是想不通這點,難道、難道是因為她和森鷗外有什麼私人恩怨嗎?

  沒想到比水流會忽然把矛頭轉到森鷗外身上,天宮八重側了側頭,不明所以地瞥了眼神情復雜的綠之王:「不是哦,我是為了別人。」

  「誰?」

  天宮八重沒回答他。

  綠之王一案結束後,東京已然平定,黑衣組織現在面臨的都是來自外界的、別的城市的威脅。

  天宮八重原先看著成長起來的港口黑手黨,眼下也已經是關東地區的龐然大物了。港口黑手黨還在不斷擴張,甚至隱隱有衝擊到黑衣組織的趨向,不過天宮八重並不介意這點。

  一來港口黑手黨立足於橫濱,哪怕森鷗外再怎麼貪婪,也無法一口吞噬掉她的東西,而且出於利益考慮他絕不會這樣做,二來,則是因為夏目漱石。

  只要夏目漱石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天,天宮八重就會盡全力保證橫濱的穩定。她可以在中島敦被外人覬覦時毫不猶豫地甩鍋橫濱,卻絕不會在原則問題上讓它陷入無法挽回的危機。

  所以,天宮八重才會讓比水流去監視橫濱。

  根據組織最新得到的情報,在海外對橫濱感興趣的組織不止一個,且個個實力不凡,若是一齊上了,只怕橫濱會頂不住。於是天宮八重打算以中島敦為突破口,引誘他們分批次地前來。待他們前來後,中島敦和諸伏景光在橫濱內部,組織在橫濱外部,一內一外,將他們盡數消滅。

  而比水流作為如今她手中最有領導力的人物,當然是最適合在外部發號施令。且他的黑客技術極佳,在現代網絡的信息戰上,也能發揮強有力的支援。

  天宮八重語氣淡淡地說出自己的布置,帶著絕對的信任,比水流卻沉下目光:「既然如此,我留著橫濱外部,你趕去意大利,組織那邊怎麼辦?你總不會說讓那幾個傻白甜的中學生去接管吧?」

  「你不用擔心。」天宮八重勾了勾唇,胸有成竹道,「我心中早已有了個絕佳的人選。除了他,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更適合替我接管組織了。」

  與此同時,遠在東京的御柱塔內。

  一個裝飾豪華的房間,有一個體態微胖的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他並非特意在凹姿勢,但也許是男人從小到大的貴族修養,讓他即便是隨意倚靠也顯得氣質不凡。

  窗外陽光正好,半透明的窗簾拉著,只有一些明暗交錯的陰影投入室內,照在男人緊閉的眼皮上。他閉著眼,似在冥想,正在這時,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屏幕亮了起來。

  他慢慢睜開眼睛。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東京平靜了幾天。

  天宮八重趁著這幾天處理好了東京的事, 隨後讓安室透陪同自己一起去機場,烏丸集團的私人飛機早已在那裡等待多時。

  沿著VIP通道來到停機坪,正要彎腰進入飛機, 忽然,天宮八重朝身後看了一眼, 隔著反光的玻璃,她隱約看到VIP廳有個黑色的人影站在那裡。

  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直覺讓她意識到那個人的身份。

  安室透與琴酒紛紛轉頭, 天宮八重這時卻收回了目光,她越過兩人走入機艙, 在走過琴酒的時候,抬手輕輕按在他肩膀上。

  「有人要找你, 去和他見見面吧。波本, 跟我進來。」

  「是。」x2

  組織的兩瓶真酒對視一眼, 同時回答道。安室透接過保護Boss的任務,琴酒則是凝神看了看天宮八重剛剛看的那個方向, 沉默片刻後, 慢慢走了下來。

  在見到那個人之前, 琴酒想了無數種可能。也許是他那個好奇心強烈又麻煩的小搭檔, 也許是朗姆那個話不投機的混蛋,也許是雪莉或者組織裡的別人,可是他想的一切都在他走到機場通道裡的那一刻,統統變得不重要了。

  琴酒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遠處站著一個體態微胖的黑發男人, 他一只手拄著手杖, 另一只手靠在背後,平靜而淡定的站著, 面朝玻璃看著停機坪上的飛機。琴酒曾經無數次在背後看著他的背影, 從自己剛加入組織的時候開始, 直到現在。

  「Boss……」

  永遠冰冷無情的殺手終於在此時此刻流露出幾分空白的神情,他壓低聲音,輕輕呢喃了一聲,喊得雖然是同一個稱呼,但兩人都明白他呼喊的對像並不相同。

  「你為什麼……」

  而聽到學生的呼喊,面朝窗戶站著的男人轉過頭來,那雙黑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幽深,仿佛一個黑洞。

  而後,他緩緩開口:「好久不見,陣。」

  琴酒頓時睜大了眼睛。

  「Boss為什麼忽然把琴酒喊出去?」機艙內,安室透盡職盡責地把行李固定好,在天宮八重身邊坐下來時問道,「莫非是組織裡還有人要見他?」

  「他不是組織裡的。」天宮八重把一把薄如蟬翼的短刀從衣服的內襯中取出,瞥了眼毫無自覺就熟練地占據自己身邊位置的小公安,勾了勾唇,把短刀放到自己對面的椅子上。

  只見一道光閃過,短刀轉瞬間消失,變為黑發少年的模樣。

  天宮八重接著說她未說完的話:「但是,他是除我以外,對組織最了解的人。」

  藥研藤四郎抬了抬眸,恰好聽到天宮八重這最後一句話,於是也明白了來者是誰。

  「既然這邊有那位先生,我們就不用擔心了。」藥研端起茶杯,為兩人各自倒了杯茶,「不過大將,這次你去意大利,到底用什麼樣的理由過去比較穩妥呢?」

  「理由?哪裡需要理由?」天宮八重勾了勾唇,面上端著的卻是一副疏冷傲慢,仿佛並非把白蘭放在眼裡:「我就是去那裡度假,待上個幾年,白蘭又能拿我如何呢?」

  白蘭·傑索沒有證據說天宮八重會對他的組織做什麼事情,就像現在彭格列所處的境遇那樣,沢田綱吉知道白蘭·傑索在對付他,卻無法拿出充分的證據。

  何況,就算有證據,他們也無可奈何。黑手黨的世界就是以拳頭和金錢講話的,誰的力量大,誰就有話語權。

  白蘭目前光顧著對付彭格列了,作為傳承了十代的黑手黨家族,彭格列毫無疑問是一個歷史悠久的龐然大物,相比之下密魯菲奧雷就是個嶄露頭角的小新人。白蘭能獲得如今的成就,還多虧了他那個據說可以跳躍平行世界的特殊能力,讓他得到精准打擊彭格列弱點的機會。

  這也是為什麼,白蘭事到如今還沒有對黑衣組織下手。以他目前的精力來看,他還沒有辦法分心來同時攻擊兩個組織,所以他只能先對付彭格列。

  那麼,如果這個時候立場互換呢?

  密魯菲奧雷從捕食者變成了被捕食者,黑衣組織成為他們背後虎視眈眈的獵人。

  想必,事情會變得很有趣。

  天宮八重揚了揚唇,轉頭看向窗外。

  ……

  黑衣組織的動作,遠比白蘭·傑索來的要快。

  沢田綱吉參加完橫濱的宴會後就回到了彭格列,東京那邊卻表現得一聲不吭。就這樣一直過了幾周,什麼都沒發生,就在白蘭一邊警惕組織在歐洲的分部會做出怎樣動作,一邊派人去調查天宮八重的過去時,他的部下桔梗拿著一份消息匆匆趕來。

  「白蘭大人!」桔梗走過來後看了看房間裡另外的幾人,白蘭見狀便擺擺手讓他們下去,隨後桔梗壓低聲音,緊張地說道,「白蘭大人,我們的分部被襲擊了。」

  白蘭挑眉:「誰?」

  「是那個組織。」

  「哦,是她?」

  白蘭輕輕的哼了一聲,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而是低下頭,若有所思地看起天宮八重的資料來,「情況嚴重嗎?」

  「這個……」桔梗猶豫片刻,似乎在思索該如何說明,「我們在中歐那邊的分部,已經被連根拔起了。」

  白蘭翻閱文件的動作一頓。

  桔梗說出那句話後就沉默下來,生怕他們會被怪罪,然而白蘭卻是沉下眼眸,開始思索:「她的手,什麼時候伸的那麼快了?」

  密魯菲奧雷的情報網告訴他,黑衣組織的Boss應該還在東京坐鎮才對,她怎麼會突然就主導了中歐那邊的局勢?

  何況密魯菲奧雷的分部總是嚴密又隱蔽,黑衣組織卻還能對他們發起如此突如其來的閃電戰,難道天宮八重已經來到意大利了?

  該不會……

  想到一個可能性,白蘭漂亮的紫眸一暗。緊接著,桔梗就吞吞吐吐地說出了一個新消息,印證了白蘭的推測:「我們的人看到……黑衣組織的Boss,出現在彭格列城堡的外邊。」

  桔梗呈上來的照片上面,有一抹鮮明無比的紅色倩影。

  她來了。

  白蘭·傑索立刻想到了這個事實。

  可是,為什麼?情報明明顯示酒廠Boss還穩當當地坐在東京,一動不動,天宮八重難道有分/身之術,可以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嗎?

  還是說,東京的人只是幌子?她立了個自己還在東京的假像,實際上早就跑到意大利來了?

  白蘭陰冷的目光落到手中的文件上,忽然在一行數字上面停留了片刻,大腦下意識開始回憶自己在平行世界中所攫取的【天宮八重】的資料。

  他低下頭:「1997年,誒∼好奇怪啊,在其他世界,她應該是60年代出生的才對∼」

  男人矯揉造作的聲音甜膩,像是吃了一噸棉花糖,讓人一聽就起一身雞皮疙瘩。然而桔梗像是早已習慣了這點,對此並沒有什麼反應,他只關心白蘭說的內容:「她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可大了。

  白蘭·傑索笑眯眯地合上文件,眼神轉冷,他記得很清楚,因為他已經看過太多個平行世界,毀滅過太多個平行世界。

  而在他毀滅世界的途中,總有那麼一些人會成為他的阻力,堅定地站在他對面抵抗他的步伐。

  排除掉沢田綱吉這位命定的敵人,最讓他印像深刻的,就是穩坐於日本東京的那個女人,和她那雙永遠安定沉穩的紅眸。

  正是因為看過太多世界,白蘭·傑索對她印像深刻,可他怎麼也沒想到,輪到自己的這個世界後,那個總是給他帶來極大/麻煩的女人,竟然會變得如此年輕。

  不過,她變得年輕,也就意味著她的手段不再如別的世界那般狠辣,甚至會變得稚嫩衝動。

  白蘭·傑索想,這就是一個突破點。

  就像天宮八重現在所使用的方法那樣,她都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到意大利來了,卻偏偏要打草驚蛇,驚擾了敵人。這無疑就是她的弱點,可以說她是年輕氣盛,但白蘭更喜歡稱呼這是愚蠢。

  桔梗還有些擔憂,畢竟他們密魯菲奧雷的分部被徹底擊破了,這在以前都是沒有的。就算中歐是黑衣組織的地盤,要在這上面如雷霆般地摧毀一個組織,也能夠證明黑衣組織的實力。

  這段時間,他們過於關注彭格列,反而忽視了另一頭,結果就導致了眼下的局面。

  「白蘭大人,請讓我去吧!」被焦躁不安的情緒困擾著,桔梗所幸毛遂自薦,「我一定會替您把天宮八重的項上人頭取下來!」

  作為真·六吊花的首領,白蘭·傑索的雲之守護者,桔梗的能力自然也是不弱。盡管論整體,不論是財力、勢力,亦或者是組織中的異能者含量,黑衣組織都超出密魯菲奧雷好幾倍,但最受天宮八重信賴的那幾個人,卻大多都是沒有異能和死氣之炎的普通人。

  桔梗覺得這是那位女性首領剛愎自用,害怕底下人篡位所做的特殊安排。

  既然如此,桔梗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抹殺她,天宮八重的身邊沒有可以對抗他的能力者,他完全可以借此機會將她斬於馬下。

  白蘭卻阻止了他。

  「白蘭大人?」

  「你太心急了。」銀發青年笑眯眯地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兩下,說道,「這件事,還輪不到我們動手呢。」

  桔梗一怔。

  與此同時,日本東京,赤井秀一提著一袋生鮮從超市裡走出來。

  天宮八重離開後,組織那邊分配給他的任務就更少了,赤井秀一巴不得如此,天天帶薪休假,樂得清閑,正好他也能和宮野明美好好培養感情。

  他走到自己的黑色雪佛蘭旁邊,打開後座車門,剛把購物袋放進去,就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手上的動作猛地停頓。

  赤井秀一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關上車門。

  隨後,他轉身往後看。

  一位身著貼身皮衣的貓眼女人從他身後走過來:「萊伊,找到你了。」

  赤井秀一的眸光暗下來。

  「啊。」他啞聲應答。

  「好久不見,基爾。」


第一百三十三章

  赤井秀一冷眼看著朝自己走來的混血女人。

  當初那場黑衣組織與FBI的對決中, 天宮八重以近乎完勝的手段將他們趕出了東京,還做出偷天換日一般的互換人質計劃。水無憐奈就是那個時候作為組織的人質被扣在FBI的。

  時隔一年,水無憐奈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堅毅, 看得出來她即使是以黑衣組織的成員身份被扣押在FBI,也沒有受到太多刁難苛責。

  不過赤井秀一卻知道,水無憐奈沒有受到FBI苛責的最大原因,是在她的真實背景。

  水無憐奈和他一樣,都是臥底。只不過自己是FBI的探員, 而水無憐奈隸屬於CIA。

  雖然兩方一向合不來,但在共同的利益面前,赤井秀一相信FBI裡的那群老頑固還是願意給CIA一個面子的。

  只是現在, 天宮八重離開東京剛過了幾周,本應是「人質」的水無憐奈就堂而皇之地出現了,如此微妙的時間,很難不讓赤井秀一多想。

  ——尤其是在他聽到了「那個」消息的前提下。

  「你怎麼來了。」赤井秀一雙手插在兜裡, 狀似隨意地問道。

  水無憐奈看著他, 答非所問地說了句:「你看上去過得很不錯。」

  赤井秀一臉色微變。

  他的確是過得不錯,不僅帶薪休假,一連領兩份工資,還過著與女朋友同居的美滿生活。這樣樸實無華的日常,幾乎可以消磨掉任何一個特工的意識。

  只是這話由水無憐奈說出來, 讓赤井秀一下意識地感到了一陣窒息。

  「總部有什麼新的命令嗎?」好在他很快就定了神,故作鎮靜地反問一句。水無憐奈回去了那麼久,絕對不可能不知道他也是黑皮紅心的臥底。

  她會過來, 很有可能是帶著FBI的命令來的, 畢竟之前詹姆斯·布萊克與黑衣組織簽下了協定, 他們無法以私人名義再踏入東京一步, 為了不引起黑衣組織的注意,他們只能選擇讓有著三重身份的水無憐奈過來。

  水無憐奈點了點頭,翡翠般的貓眼不帶一絲情緒地盯著面前男人,語氣凌厲道:「休假結束了,赤井。現在立刻和你的總部聯系。」

  赤井秀一的手在衣兜裡無聲攥緊:「任務是什麼?」

  水無憐奈道:「與密魯菲奧雷一起,擊垮黑衣組織。」

  赤井秀一臉色驟變。

  ……

  時間回到兩周前的一個深夜。

  距離天宮八重出發前往意大利,還有10個小時。

  赤井秀一面色陰沉地站在組織的一個據點中,他向來打理整齊的頭發有些凌亂,一看便知是剛從被窩裡挖出來的。

  由於來得匆忙,他甚至忘了戴那頂永遠不離身的針織帽,於是可憐的FBI探員略顯老氣的發型就這樣徹底暴露在眾人面前。

  脾氣好的,或者性格冷淡一點的,比如天宮八重和琴酒,都是掃一眼就略過了,倒是安室透滿臉寫著幸災樂禍,外表年輕帥氣如小奶狗的公安警察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嘲弄,甚至拍了張照片發送到酒廠的一個小群裡。

  於是還沒睡的夜貓子們紛紛在下面跟了一長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雪莉甚至在底下回復了一句,好圖抱走,然後就以她與科學家不符的手速快速做了十幾個表情包。

  赤井秀一:「……」

  他面無表情地瞪了眼安室透,最後把目光轉移到天宮八重身上:「什麼事?」

  赤井秀一注意到他所在的房間隔壁,審訊室的門是虛掩著的,門縫中透露出幾絲昏暗的光線,再加上黑衣組織這幾個重要人物都齊聚一堂,房間裡透露著一種風雨欲來的緊張氣息。

  天宮八重揚了揚下巴:「去裡面看看。」

  赤井秀一依言推門,就看到審訊室中只亮著一盞慘白的燈,燈下有一個男人,雙手雙腳都被捆著,顯得狼狽不堪。

  盡管狼狽,男人的氣勢卻很足,他遮著眼睛無能狂怒,聽到赤井秀一開門的聲音時立刻來了精神,轉過頭,對著門口的方向大聲喊了句「你別得意!白蘭大人絕不會放過你的。」

  赤井看了看男人的面孔,而後把目光投向身後:「他是……」

  「密魯菲奧雷的家伙。」安室透收起手機,也收起了他那副笑眯眯的表情,走過來說道,「Boss明天就要走了,在走之前,先給你留一份大禮,感興趣嗎?」

  「?」

  赤井秀一向天宮八重投去好奇的目光,不遠處,天宮八重不甚在意地攤了攤手,做了個請便的動作。

  赤井秀一嘆了口氣。

  隨後他走上前,一把揭開男人頭上的黑布,房間內明晃晃的光便一下子湧入對方眼睛,他被這撲面而來的光亮震得停頓了一秒。

  待看清抓走他的人後,男人在轉瞬間陷入了更為癲狂的狀態:「FBI!你是FBI的赤井秀一對吧!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不,說回來你們有什麼資格抓走我?別忘了白蘭大人已經給你們打過招呼了!!!」

  還沒等赤井秀一說話,這家伙就已經在憤怒之中把什麼都說了。

  直到此刻,赤井秀一才看清眼前這人的長相。

  他居然就是橫濱宴會上那個跟隨沢田綱吉跑來的短窄眼!

  赤井秀一以為他早就回意大利了,卻沒想到這人居然還在日本,甚至被組織抓起來了。

  而更讓他感到震驚的,是短窄眼說出來的話。

  白蘭居然與FBI有所勾結?

  隔壁的天宮八重好笑地挑起眉毛,她本想在離開前把這人綁來問出點密魯菲奧雷的情報,沒想到居然還有意外收獲。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大半夜的把赤井秀一從被窩裡挖出來。

  就是不知……身為FBI王牌特工的赤井秀一,會如何對待這個事實呢?

  赤井秀一當然是不敢相信的。

  聽到短窄眼信誓旦旦地說FBI與密魯菲奧雷勾搭在了一起,他臉色一沉,顧不得組織的人還在隔壁聽,猛地上前一步,用手抓住短窄眼的衣領,把他朝牆壁上狠狠一推。

  「密魯菲奧雷和FBI合作了?為什麼?」

  「你……」

  短窄眼臉色白了幾分,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赤井秀一並不知道他們兩個組織之間的勾當。

  他視線飄忽,正想著要怎樣糊弄過去,卻忘了面前這人是白蘭大人也想要拉攏的人。

  赤井秀一哪裡看不出他的心虛,短窄眼越是左右搖擺,他便更加確定密魯菲奧雷暗藏陰謀。

  王牌特工先生的臉色沉了下來。

  好在他雖然在組織裡當人質,整日與自己女朋友過著清閑居家的日常生活,手上的本領都還在。一系列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審訊手段後,赤井秀一總算是撬開了短窄眼的嘴巴。

  然而對方說出來的事情,卻讓他和組織眾人都變了臉色。

  「白蘭大人……曾經在另一個世界……和你當過死敵。」

  另一個世界?

  這話一出,琴酒和安室透迅速交換了一個目光,對於他們這些沒有異能的人來說,異能者就已經是足夠刷新世界觀的東西了,更不要提平行世界。此刻兩位組織真酒面面相覷,眼睛裡滿是困惑。

  唯獨曾經穿越過時間的天宮八重聽懂了,她立刻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外拿出手機,她熟練地翻到沢田綱吉的那一欄,指尖在撥號鍵上停留片刻,卻還是沒有按下。

  她想起沢田綱吉曾告訴她白蘭的特殊能力,心中大致有了推測,白蘭·傑索既然能縱覽各個平行世界,那麼,也許不是每個平行世界都是相同的。白蘭或許在某個世界執行他的滅世計劃時,遭遇到了以赤井秀一為首的FBI的反擊,因此才會對他印像深刻。

  至於他會在這個世界選擇與FBI合作,恐怕是因為他面前出現了更值得關注的敵人。

  思索片刻,天宮八重點擊了郵件那一欄,編輯了一封短信,發給沢田綱吉。

  隨後她重新回到房間。

  這次連安室透與琴酒也加入審訊的過程中了,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站在房間裡,燈光昏暗,氣氛逼仄,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他們三人雖然立場多有區別,但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強,短窄眼在三人的連番逼問之下,被嚇得雙腿直打顫,把什麼都說了。

  還說出了密魯菲奧雷接下來准備針對酒廠的幾個計劃。

  雖然白蘭很少對下屬袒露自己的事情,但密魯菲奧雷不是他一個人組成的,他要做出任何事情,都要通過自己的下屬去完成,因此,短窄眼這個被他派去監視彭格列的重要角色,自然也是知道很多情報的。

  赤井秀一出來的時候,整張臉都是黑的,他一言不發地走進衛生間清洗雙手,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之後才報出一個英文人名。

  「是他們那一組的擅自作主。」赤井秀一啞聲道,「這件事與我無關。」

  他這麼說,就像是在撇清自己與FBI的關系。天宮八重似笑非笑地瞥了眼他,點點頭說道:「我知道。」

  天宮八重當然不會隨便把這件事怪罪到赤井秀一身上,FBI選擇與白蘭·傑索合作,一方面是為了擊垮組織,另一方面則是為了救回他們的王牌特工。

  赤井秀一顯然也知道這,他是FBI的金牌探員,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人用的手段?

  在FBI過去的歷史中,他們經常會采取扶植弱勢組織,衝擊強大的組織的方式,因為這樣既能削弱了強大一方的組織,也能保證弱勢組織不超出自己的控制。而密魯菲奧雷與黑衣組織的對比又是那麼明顯,FBI肯定會選擇白蘭·傑索。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白蘭·傑索究竟是個怎麼樣的怪物。

  不得不承認,白蘭是個很優秀的對手,他知道FBI與組織的敵對關系,所以才敢肆無忌憚地利用他們,偏偏赤井秀一還捏在組織手裡。他用自己純良的外表迷惑了FBI,促使他們站成了一隊。

  而一旦上了白蘭那條船,想要後悔,就已經來不及了。

  ——時間線回到當下。

  赤井秀一面色陰沉地看著水無憐奈。

  因為有了幾周前那個夜晚的情報,赤井秀一知道FBI會有動靜,卻沒想到居然是水無憐奈親自過來。看來這一次,白蘭·傑索不僅聯合了FBI,還聯合了CIA。

  「怎麼了,萊伊?」水無憐奈注意到赤井秀一的臉色有些奇怪,安慰道,「如果是擔心你的女朋友,這個總部承諾過了,接下來如果真的鬧起來,我們會竭力保證她的安全。」

  不,他並不是擔心這個。

  赤井秀一面無表情地想到。

  宮野明美現在在黑衣組織裡也安全的不行,雪莉是Boss面前的紅人,有她在,組織裡誰敢對宮野明美動手?

  就算水無憐奈不過來,她也不會受到威脅。

  只是。

  赤井秀一不著痕跡地掃了眼水無憐奈的身後,有人跟在她後面,他們的監視技巧很好,即使是赤井秀一,也要多看幾眼才能發現。

  他收回目光,點了點頭:「跟我過來。」

  水無憐奈不疑有他,直接跟上了。後面那群裝扮成普通民眾的CIA也各自豎起衣領,自然地融入到人群之中。

  ……

  兩周的時間,短窄眼一直沒有回到意大利。

  密魯菲奧雷的情報人員卻沒有放在心上。

  原因無他,只因為沢田綱吉回到彭格列後沒過多久,就立刻腳不沾地地飛離了城堡。短窄眼肩負著監視沢田綱吉的任務,也有過許多次不見蹤影,只傳來信息的情況出現,因此,密魯菲奧雷的情報人員根本沒把短窄眼沒露面的情況上報上去。

  何況對方還每隔兩天就會定期傳送情報來,盡管不見人,但既然有情報傳回來,他肯定是沒事的。畢竟他傳回來的彭格列的情報都是真實的,沢田綱吉真的在滿世界尋找盟友。

  想到這裡,密魯菲奧雷的情報人員打開通訊錄,再次看到了短窄眼發來的新消息。

  「唔,真是不死心啊。這次居然跑到華盛頓去了,莫非以為對海岸還有你的幫手?做夢去吧!」

  隨口嘲諷著那位仁德善良的彭格列十代,情報人員簡單地整理了一下情報,就拿著它往高層走去。

  路上還遇到了入江正一,情報人員朝他恭敬地打了聲招呼,入江正一推了推眼鏡,注意到對方手裡拿著的文件,眼中閃過一分不易察覺的不安。

  「白蘭大人。」情報人員在門外敲了敲門,推門進去後正好看到他尊敬的首領正靠著椅背若有所思。

  他走到他對面,遞出手中的情報:「這是馬西森幾天的信息。」

  遞出去之余,他還關切地問了一句:「白蘭大人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發自內心的關心,卻只換來白蘭輕飄飄的一瞥。不過那雙涼薄的紫色眼睛轉瞬間就完成一條彎彎的笑弧,將所有情緒都掩藏下去,白蘭·傑索笑眯眯地拾起椅子旁邊的棉花糖,吃了一個,說道:「當然有呢∼本來以為會出現的對手放了我鴿子,這難道還不值得傷心嗎?」

  當然了,這些都是玩笑話。

  白蘭真正在意的,是天宮八重為何這麼久還沒有動靜。

  莫非那個女人真的那麼簡單,在與自己宣戰後就不再出聲,連他已經派FBI與CIA進入她的地盤都被不知道?

  這不可能。

  以白蘭記憶中與她的那麼多次對決,白蘭知道,她絕不是個好對付的對手。她雖然表面上總是張揚舞爪,似乎傲慢又自負,然而在行事上,她卻喜歡從一些不相干的小事著手,編織一個巨大的蜘蛛網,慢慢地把目標框起來,等到目標發現中計時,她也把所有可以逃跑的門都堵起來了。

  就像她對付FBI那樣。

  她喜歡看到敵人被逼得喘不過氣的表情,因此,白蘭·傑索認為她背後一定藏著什麼動作。

  就是不知,她究竟要怎麼做。

  心裡煩悶地想著事情,白蘭耳中也沒怎麼聽情報人員對他的彙報,馬西森,也就是那個眼睛又短又窄的男人傳來了新情報,沢田綱吉在華盛頓落地了。

  華盛頓?

  這不算是什麼個關鍵名詞,畢竟沢田綱吉這幾周滿世界飛,幾乎把所有熱門旅游城市都走了個遍,若是將他這段時間的行程記錄下來,都可以寫成一本《十代目的旅游特輯》,刊登成冊了。

  情報人員也是這樣想的,他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說出來時也帶著幾分不屑,白蘭卻聽進去了。

  不僅聽進去,他的表情還變得有些微妙。

  「華盛頓……美國嗎!」

  「白蘭大人?」

  「立刻去聯絡FBI!」白蘭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難看至極,他內心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那是曾經無數次他親身體驗過的,一步步走進陷阱的味道。

  但已經晚了。

  半個小時後,情報人員再次拿著消息回到白蘭的房間時,發現那位永遠笑容可親的首領,居然被氣到額角青筋迸出。

  而從FBI那邊傳來的消息,也足以讓棉花糖星人的臉再黑一層。

  「FBI說……他們、他們不再和密魯菲奧雷合作了,這、這不可能!」情報人員不甘地說:「他們明明也想要摧毀黑衣組織,為什麼忽然就放棄了!」

  白蘭·傑索知道是為什麼。

  「赤、井、秀、一。」

  他一字一句地念出一個名字,他把所有事情都算到了,無論是密魯菲奧雷對彭格列的精准打擊,還是FBI與CIA在日本那邊對黑衣組織的包圍。白蘭·傑索縱然是個神經病,卻不是一個自負的神經病,他很清楚以密魯菲奧雷如今的實力還不足以同時挑釁兩個組織,所以他拉攏了FBI。

  然而,然而……FBI竟然主動放棄了?!

  這毫無理由!比起表面上人畜無害的密魯菲奧雷,黑衣組織應該才是那個應該被他們警惕的野獸。可是看FBI如今的表現,他們警惕的對像反而成了自己。

  白蘭做了很多打算,他想過天宮八重提前發現,想過FBI事後反擊,卻唯獨沒有想到赤井秀一竟然會被天宮八重拉到同一陣營的情況。

  赤井秀一本應該是FBI留在日本的呼應,如今卻成了他們的阻力。

  只是,就算FBI放棄了,那CIA呢?他們可沒有理由放棄他給他們畫的那麼大一塊餅啊。

  忽然,白蘭的大腦裡飛快地回閃過剛才情報人員對他說的東西,他說,沢田綱吉跑去華盛頓了。

  白蘭深深地吸了口氣,而後冷眼看著面前的部下:「馬西森呢?」

  「他……」情報人員沒想到白蘭忽然問到了他,一時有些語塞,回答不上來。

  於是白蘭明白了,他冷冷一笑,臉上什麼親切和善的表情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被耍了的冷漠。

  「她玩弄了我。」

  白蘭重新坐到椅子上,緩緩地用手撫過沙發扶手,「我准備好了戰場,她卻把戰場顛倒了。」

  他安排好了對手,他把他心目中相匹配的對手分別擺到大洋兩邊的戰場,准備欣賞這場由他主導的游戲。然而,那個黑衣組織的Boss卻橫插一腳,破壞了他的布置,還將游戲雙方的對手來了個互換。

  沢田綱吉也不是為了尋找盟友而到處奔走,他表面擺出來的焦躁都是騙人的,他根本就是為了去解決CIA,才會自願演這麼一場戲!

  她居然連沢田綱吉都能當做工具人使用!

  彭格列最受矚目的首領走了後,也帶走了密魯菲奧雷的注意力,剩下意大利這邊……

  「白蘭大人!」

  正在白蘭一點點分析天宮八重的計劃時,另一個部下急匆匆地從門外走進來。

  「黑衣組織的Boss找來了。」部下焦急道,「她就在樓下,說是……要和白蘭大人親自見一面!」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沢田綱吉注視著面前寬敞無人的公園, 雙手背在身後,臉上的神色淡淡。

  他身後沒有跟著人,帶來的幾個部下都被安排了任務, 獄寺隼人和山本武分別去處理他們應該做的事情了, 於是華盛頓就剩下沢田綱吉和巴吉爾幾人。

  「沢田大人。」巴吉爾收回自己看人工湖的視線, 好奇道, 「你說天宮小姐真的能誘騙到白蘭嗎?」

  「能與不能,我們不都已經選擇相信她了嗎?」沢田綱吉笑了笑,語氣軟綿綿地道,「與其單槍匹馬去和白蘭搏鬥,不如多一個幫手。白蘭能拉來所有平行世界的他為自己提供能力, 我們為什麼不能聯合自己世界的人呢?」

  別忘了,就連曾經視天宮八重為敵人的那位FBI搜查官, 都在權衡思考之下, 選擇戰隊了黑衣組織。

  沢田綱吉是沒想到赤井秀一會幫助他們的, 當兩周前天宮八重乘坐私人飛機,秘密抵達西西裡島後,她把自己所推測出來的一切都向沢田綱吉坦白了,其中就包括白蘭對FBI和CIA的利用。

  如果白蘭不是敵人,沢田綱吉也願意誇獎他一句聰明。

  只是當他變成了彭格列的敵人, 這份聰明就顯得尤為礙事。

  沢田綱吉慢吞吞地嘆了口氣。

  不過也多虧了他,才能逼得黑衣組織、彭格列與FBI站到同一陣線上來。盡管這三個組織中, 只有彭格列是全心全意對付白蘭的,黑衣組織更多是出於同盟的友誼和Boss天宮八重的先見之明, 而FBI……

  FBI好歹是美國的聯邦調查局, 不可能淪落到主動向一個黑手黨組織認輸。事實上, 他們會同意赤井秀一的主意, 放棄與密魯菲奧雷合作,就已經讓沢田綱吉大吃一驚了。

  畢竟FBI不是鐵板一塊,各個部門、小組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其中有許多高級長官甚至與白宮中的政客們有所勾結,可以說是這團關系網是盤根錯雜,混亂不堪。這也是為什麼白蘭·傑索願意放心地和FBI、CIA進行合作,這兩個組織的運作夾雜了太多經濟與政治上的黑暗。這樣,就算未來黑衣組織發現了他的計劃,過來阻止,也無法將這團纏繞的毛線球解開。

  按照現在彭格列調查到的情報來看,早在天宮八重第一次與沢田綱吉見面,在那個游輪之上時,白蘭就已經開始了他的布局。他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接觸美國那邊的人,讓自己人打入內部,培養勢力。

  白蘭這局,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簡單之處在於天宮八重只需要讓FBI總部知道,白蘭是個比她可怕一百倍的瘋子,他們就會自動與他撇清關系。

  可這就是最大的困難。

  FBI與黑衣組織的關系十分惡劣,早在一年多前,天宮八重就已經狠狠坑了一把FBI,不僅扣下了他們的王牌特工,還敲詐了好大一筆錢。這件事導致FBI總部無法脫離過去的陰影,用客觀的眼神去看待組織與密魯菲奧雷。

  因此,按照正常人的邏輯,天宮八重是無法繞過FBI的層層看守,將消息傳遞過去的,哪怕是傳遞過去了,也很難有人信服。

  然而,就是這麼一團混亂無序的毛線球,天宮八重卻采用了最簡單的破局之法。

  赤井秀一。

  比起從外部突破,赤井秀一顯然是更加便利的通行證。他得知密魯菲奧雷的計劃後就迅速倒戈,扣押了趕到日本來說服他的水無憐奈和CIA一行人,說服他的長官詹姆斯·布萊克,想方設法地傳遞消息,最終總算是讓FBI總部認識到白蘭·傑索的危險之處。

  整件事情看下來,如果沒有赤井秀一在其中周旋,恐怕事情就不會變得那麼簡單。

  身為與組織立場截然相反的搜查官,這可真是辛苦他了。

  巴吉爾:「是這樣嗎?我怎麼覺得他樂在其中呢?」

  「是嗎?」沢田綱吉彎了彎眸,輕松地說,「在天宮小姐的組織裡,想必他也得到了深厚的友誼吧。」

  巴吉爾:「……」

  沢田大人你清醒一點,臥底和真酒之間哪有深厚的友誼!

  不過,如果不是在組織裡得到了真心,赤井秀一又是為了什麼倒戈組織的呢?難道真的是為了世界和平?

  巴吉爾暗自思索:「但赤井秀一充其量只能說服FBI,而且也只是暫時的。一旦我們與白蘭的戰鬥逐漸冷卻下來,恐怕第一個在背後發動襲擊的,就是他們。」

  至於CIA那頭。

  「由於水無憐奈至今沒有消息,我們無法與他們進行理□□談,勸他們放棄白蘭。只怕他們會給我們添亂。」

  「是啊。」沢田綱吉移開視線,他抬起頭,看了看此刻華盛頓還算明亮的天空,「所以我們才要過來。」

  華盛頓距離CIA總部不算很遠,足夠沢田綱吉在這裡,對CIA發起一定的武力威脅了。

  雖然沢田綱吉表現給外人看的形像一直是不願撕破臉皮的聖父形像,但如果使用武力能更快地達到和平,他也不會怯懦到不使用它。畢竟彭格列十代最出名的招數,就是那可以冰凍一眾守護者的零地點突破·初代版。

  「那我們就等獄寺大人的好消息吧!」

  這個話題略過後,巴吉爾又有些好奇,「天宮小姐說彭格列那邊的局勢交給她,她要做什麼呢?」

  沢田綱吉搖了搖頭。

  這個問題,恐怕只有天宮八重本人才知道了。

  ……

  天宮八重正被請入白蘭的房間。

  她第一次見到了這個在別人口中無數次被提起的青年,對方卻不是第一次見到她了,一見到她,便熟稔地揚起一抹微笑。

  「天宮∼」

  僅僅是從天宮八重從樓下走上來的短暫幾分鐘裡,剛才還大發雷霆的白蘭已經迅速恢復了鎮靜。他臉上再度浮現那甜膩又詭譎的笑,慵懶的靠著沙發,他手中捻著一顆柔軟的棉花糖。

  「我一直想見到你呢,終於見到了。」

  「是啊。」天宮八重也揚起唇,意味深長地說,「我也一直很想見到你。」

  白蘭挑起眉毛。

  他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門外,也不知道天宮八重是自信還是自負,她把她那兩個跟過來的部下安排在了門外。此刻,端莊傲然的紅發女人就坐在他對面,不過幾米的距離,白蘭只需要動一動手指,就能收割她的生命,而那兩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根本來不及阻止。

  只是,白蘭不想如此草率地結束戰鬥。

  白蘭不知道她為何突然送上門來,不過既然來了,那他可要好好掂量掂量,怎樣從她身上得到更多的利益。

  白蘭思索得很快,但等到他抬眸,還是看到對面的女性首領不緊不慢地直起身,從西裝口袋中掏出一把手/槍。

  白蘭眯了眯眼。

  出於安全考慮,密魯菲奧雷對每個前來的訪客都會進行搜身。但大家都是同行,身上都得帶點武器才能安心,因此,他們也不能強行命令每個訪客都取下武器。

  天宮八重突然掏出手/槍的行為,顯然不在他們的預料之中。白蘭抬了抬手,勸住身後萬分緊張的部下,同時微微抬眸,故作疑惑地問道:「你這是干什麼?」

  「我聽說你喜歡玩游戲,在大學時期和你的朋友甚至自己發明了游戲。」

  天宮八重不理他,自顧自地把主動權從白蘭那邊牽到自己這邊:「既然如此,我想和你玩一場簡單的小游戲,賭注,就是我們現在正在博弈的局面。」

  白蘭垂下眸。

  他注意到天宮八重放下手/槍後,手心微微合攏,接著又是一松,手/槍旁邊就多了一枚淺金色的子彈。

  白蘭頓時訝異:「你要和我玩俄羅斯輪/盤?」


第一百三十五章

  「如果我說是, 你敢應嗎?」

  天宮八重熟練地將子彈裝入左/輪/手/槍的轉/盤中,而後微微抬眸,冷眼看著面前的白發青年。

  白蘭挑起眉:「這算挑釁?」

  「你覺得呢?」

  「我倒是覺得, 只玩這麼一個游戲, 未免太簡單了。」白蘭笑眯眯地說了句。

  「哦?」天宮八重勾了勾唇,流露出幾分感興趣的表情。

  「我對你有點好奇呢∼黑衣組織的女王大人。」白發青年語調悠長, 卻在不經意間奪回話題的主導權,他歪著頭, 一副乖巧無害的模樣, 「要不這樣如何?游戲升級,我們每開一槍, 就問對方一個問題。」

  「不能撒謊?」

  「不能撒謊。」

  天宮八重揚起唇角。

  她知道, 這是白蘭試圖對她反客為主。

  要是能利用這場沒有任何意義的「游戲」,從她口中問出點什麼來,說不定就能一下子逆反密魯菲奧雷落後他們的腳步。

  剛才進來的時候,天宮八重注意到白發青年眼中還藏著些許未消散的怒意,顯然是發現了什麼。而現在自己就坐在他面前,他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想到這裡, 她的手輕輕拂過轉/輪,指尖一轉,那小巧的轉/輪立刻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飛速旋轉起來。

  待停下,天宮八重手腕一松, 把那把有些許鏽跡的左/輪/手/槍放到桌子的中央。

  這便是同意了的意思。

  兩人此刻正坐在白蘭的房間中,中間只有一張方桌。白蘭坐在主人的位置上,翹著腳, 臉上掛著笑, 他的外表清爽干淨, 看上去像一個玩世不恭的紈绔子弟,但他的眼神冷漠得像是抽離事外,正在以旁觀者的身份觀察著她。

  經歷了剛才沒有外人看見的短暫失態後,白蘭此刻大腦冷靜得出奇,他探究地看了看對面鎮靜自若的黑衣組織Boss,而後上身微微前傾,手伸向桌子中央的那把手/槍。

  「白蘭大人!」

  入江正一立刻焦急地喊了一聲。他從別人口中得知黑衣組織直接闖進來後就急匆匆趕來了,作為白蘭的大學同學兼家族重要搭檔,入江正一知道這種時候他必須出場,來為白蘭撐場子。

  白蘭也沒有拒絕讓他留下來,畢竟他的真·六吊花們還是誰都不知道的秘密。

  於是聽到入江正一的聲音,白蘭微微一笑:「沒關系的,小正∼我好久都沒碰到願意陪我玩游戲的對手了。而且,這可是女王大人親自提出的挑戰,小正,你舍得拒絕嗎?」

  入江正一:「……」

  不,他只是擔心天宮八重被白蘭搞死。

  雖然是密魯菲奧雷的干部,但入江正一其實是被沢田綱吉秘密策反的臥底。入江正一不忍心再看到白蘭·傑索慢慢墮落成一個滅世的瘋子,為了阻止他選擇和彭格列合作。因此,他也很關心彭格列友盟首領的生命安全。

  不過……

  入江正一糾結地看了眼天宮八重。

  她看上去那麼淡定,難道真的有萬全之策?要知道這可以是拿命做賭注的游戲,白蘭大人有瑪雷指環和火焰可以保護自己,可她呢?

  密魯菲奧雷的資料中調查得到,天宮八重是個異能者,不過異能的具體情報被宗像禮司和國常路大覺等王權者們加密了,不好查到。

  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就是她的異能不是戰鬥型的。

  因為如果她有戰鬥力,就不會在那麼多的平行世界,當白蘭大人因為計謀輸給她後凝聚多個世界的武力去碾壓她的城市,她卻什麼都做不了了。

  想到這裡,入江正一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他下意識感到胃疼,不禁彎下腰,用手捂著自己的肚子,開始思考一會兒要怎麼保下天宮八重。

  白蘭的手剛要抓住那把左/輪/手/槍,就見對面也伸出來一只白皙的手。

  天宮八重搶先一步握住了槍,聲音是不容置喙的堅定:「女士優先。」

  白蘭攤了攤手。

  「請。」

  於是她毫不遲疑地將槍口對准自己的太陽穴,扣下扳機。

  哢噠。

  輕輕的一聲,哪怕是放在氣氛凝滯的室內也顯得輕不可聞,入江正一卻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這、這就開始了???

  等等,為什麼這兩人都那麼淡定?他剛才看得清楚,那枚金色的子彈可不是空包彈,要是真的打中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入江正一焦急地看向天宮八重身後跟著的那兩位部下,可那兩人也表現得不為所動,仿佛胸有成竹。

  白蘭靜靜地看著她扣下第一槍,隨後把□□放回桌子中央。她靠著椅子,開始問自己的第一個問題。

  「你的目的是什麼?」

  簡短的一句話,卻讓白蘭皺起了眉。

  倒不是因為這個問題無法回答。說實在的,在白蘭的預想中,天宮八重理應會問出一些更犀利的東西,比如他們密魯菲奧雷的兵力布置,比如他的部下,再比如他的弱點。

  可不論她怎麼問,都不應該問出這樣簡單的問題。

  「第一句居然只問這個嗎?」白蘭微微一哂,頓時顯得興致泛泛,他本來還想看看她會怎樣刁難自己呢。

  莫非是怕他耍賴,所以先從普通的問題開始問起?

  無聊!

  白蘭向後一靠,臉上雖然還帶著笑,但眼神已經失去了興趣:「事到如今你還要問這個嗎?我以為我表現的足夠明顯了,否則,沢田君怎麼會滿世界跑,而你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與我談判呢?」

  說完,他的臉上流露出夾雜著天真又殘忍的笑容:「你浪費了一個問題哦,女王大人。」

  他三番兩次地提到這個堪稱荒誕的稱呼,天宮八重聽在耳裡,心中有些幾分思索,她側頭,並沒有為白蘭避而不談的作弊態度生氣:「雖然我很想問你為什麼突然這樣稱呼我,不過——到你的輪次了。」

  白蘭便拿起左/輪/手/槍。

  入江正一一個「白」字都還沒說出來,就看到他那沒有理智的上司忽然玩心大起,竟把手/槍轉了個方向,對准天宮八重的鼻尖。

  天宮八重微微側目:「後悔了?」

  「開個玩笑。」白蘭彎著眸笑,「我只是覺得奇怪,你就不怕嗎?」

  「我怕什麼?」天宮八重像是聽到了一個有趣的笑話,挑了挑眉,笑道,「你難道還能在這裡殺掉我?交手過程中殺掉談判對像,真有你的,男孩。」

  「你怎麼知道我不能呢?」

  白蘭用手輕輕點在他眼下的紫色倒王冠印記上,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後,就把槍口轉回到自己這邊,扣下了扳機。

  而且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槍口朝著的方向是沒有任何異能保護的,也就是說,如果第二槍是有子彈的,白蘭的腦袋便會結結實實地中這麼一槍。

  入江正一頓時冷汗出了一身。無論多麼強大的人,被子彈打中太陽穴後都是必死無疑的,白蘭大人就算是陪天宮小姐玩游戲,要不要做的那麼真實?!

  好在槍沒有響。

  「第二個問題。」

  剛做出瘋子一般舉動的白蘭·傑索問道:「你是怎麼說服赤井秀一的?」

  「說服?」

  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天宮八重揚起唇,笑容中難掩自負,一雙紅眸帶著理所當然的傲慢。

  「赤井秀一已經變成了我的部下,他此生的忠誠都必須獻給我。是FBI給你灌了什麼毒雞湯嗎?事到如今還痴心妄想他會回去,不可能!他就是死,也得葬在組織的戰場之上!」

  得到了就不會再松手,那便是她貫徹終生的座右銘。

  盡管國常路大覺的教導,與穿越時間線的奇妙經歷,讓她掩藏起了自己的本性,但天宮八重骨子裡依舊是那個霸道又高傲的大小姐。

  一模一樣。

  白蘭·傑索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天宮八重。

  也許經歷不同,但此刻,天宮八重的眼睛,和平行世界白蘭注視到的那雙,完全是一模一樣。

  白蘭很清楚地記得他與天宮八重交戰的過程,他毀滅過無數個平行世界,每個世界裡,站出來與他對抗到底的人都各有不同,卻也有許多熟悉的面孔,比如赤井秀一、宗像禮司、太宰治、森鷗外,亦或是幾個自稱名偵探的高中生。

  但這其中,最讓他吃苦頭的人只有兩個。

  偏偏這兩人如今都是裡世界的強者。

  白蘭想著,眼中閃過一絲冷厲。不過他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依舊是笑眯眯的:「也就是說赤井秀一叛變了?哈,真是無聊的橋段。」

  第三槍輪到天宮八重。

  前面兩槍什麼都沒發生,卻不代表後面也會這樣幸運,槍數越少,中槍的幾率就越高。入江正一幾乎是提著心在看,天宮八重卻仍面不改色地繼續朝自己開槍。

  哢噠。

  再次空槍後,白蘭哂笑:「你的運氣真好。」

  「是啊。」天宮八重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我的運氣,一直很好。」

  接著,她問出了自己的問題:「你的能力是什麼?」

  「看到平行世界。」白蘭淡淡道,「我可以共享其他世界的自己的知識,不論是醫生的我,科學家的我,警察的我,我都能夠得到他們的知識。與此同時,我也能看到其他世界的你們。」

  換而言之,他的情報量是超前的。

  「哦。」

  天宮八重別有深意地應了一聲,唇角笑容加深。

  「輪到你了。」

  白蘭很快也開了第四槍。

  到現在,入江正一捂著肚子,已經緊張得快要癱到地上了,就連最初很冷靜的琴酒和安室透也握緊拳頭,雙腿緊繃,打算有什麼萬一就立刻衝進來。

  第四槍依然是空槍。

  「看來我的運氣也很好呢。」

  白蘭笑吟吟地抬眸,尖銳地提出自己的問題,「你和沢田君打算做什麼?你們的下一步,打算對付密魯菲奧雷的哪裡?」

  經歷了天宮八重詢問機密之後,白蘭·傑索也進了一步,甚至比她的更辛辣,直指秘辛。

  但天宮八重並未被他激進的態度嚇到,連眼皮都沒怎麼動,她開口回答:「當然是讓沢田先生去對付CIA,比如放出一些如果不照做,就去謀殺白宮內部的政客,或者把他們CIA過去的陰暗歷史公開給全世界這樣的狠話。你猜猜,CIA會不會繼續頂著家宅著火的風險,來和你合作呢?」

  「他們不會相信的。」白蘭說道。沢田綱吉是以仁慈出名的教父,他會做出這種撕破臉皮選擇的幾率簡直比天上掉隕石還要小,如此直擊痛點的威脅,一看就知道是天宮八重教他的。

  「因為那是你。」

  天宮八重換了一下交疊的雙腿,一針見血指出問題所在:「你是個瘋子,白蘭。你不計較後顧之憂,哪怕結局是死也無所謂,可是CIA?恕我直言,他們是情報機構,為國家而生,也為國家而死,他們絕對不可能陪著你胡鬧。」

  事實上,在推理出白蘭·傑索可能會和FBI、CIA合作後,天宮八重就知道白蘭想的還是有些簡單了。那種被賦予了國家層面意義的組織,他們只可能是錦上添花,卻不可能在自身難保的前提下對別人雪中送炭。

  不過,能想到把大洋那頭的組織也拉入這潭水,已經足夠證明白蘭的聰明了,他滅過世,因此做起事來才更加肆無忌憚。

  說著,她微微俯身,抓起了手/槍。

  「Boss!」

  「等等!」

  「天宮小姐!」

  看到她的動作,房間裡三個人都無法再沉默下去了,就連入江正一也握緊拳頭,頂著白蘭投來的目光大喊出聲。

  好在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推著眼鏡,掩飾性地補充一句:「你千萬不要衝動,你在這裡受傷的話,對我們雙方的組織都沒有好處。」

  二分之一的幾率,中獎的幾率實在是太大了。

  白蘭則是倚著沙發,看好戲一般地看著天宮八重,眼中寫滿孩童一般的頑皮。

  「真的要繼續嗎?女王大人,你沒有火炎,這樣下去的話,吃虧的只會是你——」

  話音未落,熟悉的哢噠聲就響起。

  天宮八重面色不變,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扣出第五槍。

  空槍。

  房間裡的氣氛在頃刻間凝固。

  入江正一剛松了口氣,下一秒臉色就變得更加蒼白。他感覺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消失,四肢逐漸冰涼,仿佛被丟到了極寒的南極。

  他只來得及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因為他知道,前面五槍都奇跡般的為空,那麼,這最後一槍……

  入江正一心情復雜地看向白蘭·傑索的背影。

  雖然發誓要阻止他,可白蘭畢竟是他的大學同學,他最好的朋友。如今看到他可能會落入生死邊緣,哪怕知道他能用火炎阻擋子彈,入江正一還是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復雜情緒。

  不過,在白蘭對自己的腦袋開出那必中的一槍之前,天宮八重還有個問題要問。

  「我的第三個問題。」

  她豎起三根手指,表情逐漸嚴肅起來,「手無寸鐵的我坐在你面前,部下也沒有異能,你為什麼不用火炎來對付我?」

  這是天宮八重內心最大的困惑。

  相比戰鬥力比自己守護者還強的沢田綱吉,天宮八重空有聰明絕頂的頭腦,卻沒有武力,她就是一朵應該被騎士們保護起來的玫瑰花。在失去了騎士的保護後,玫瑰花就顯得弱不禁風,隨時都會被人折下。

  現在自己都坐在他面前了,他卻不為所動,還耐著性子陪她玩什麼俄羅斯輪/盤。

  這樣的反應,讓天宮八重意識到白蘭·傑索的想法沒有那麼單純。

  是想從自己身上問出組織的安排,好提前預防?

  可要達到擊潰組織的目的,難道不是殺了自己來的更快?黑衣組織失去了首領後一時又推不出新王——在白蘭的視角裡,他是不知道烏丸蓮耶還活著的——肯定會立刻崩潰,這樣,彭格列與黑衣組織的聯盟就不存在了。

  以白蘭的頭腦,他不可能想不到這點。

  那麼問題就在於他自身。

  白蘭·傑索,想要從自己身上得到點別的什麼。

  想到這裡,天宮八重抬起頭,笑容親切,眼神卻很冷。

  「或者,換一種說法。」她問道,「你看到的那些平行世界中,我們兩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在你看到的那些平行世界中, 我們兩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聽到這話,白蘭瞳孔一縮, 放在身側的手下意識握緊, 指甲嵌入手心,抓得生疼。

  什麼平行世界?房間裡另外三人不明所以地皺起眉,不明白天宮八重為何忽然轉換話題。

  而且,就算是平行世界發生的事情,和這個世界又有什麼關系呢?

  唯獨天宮八重緊緊地盯著白蘭, 不放過他臉上任何表情的變化。

  白蘭看著她。

  他記得這個眼神。

  無數個日夜, 他接受來自各個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記憶時, 總會看到一些特殊的眼睛。

  有盛滿憤怒,在死氣狀態下熠熠閃光的金色眼睛, 有詭譎平靜, 仿佛裝著全世界的黑泥的鳶色眼睛,有倒映著天空,看透一切事情真相的水藍眼睛, 以及……

  那雙紅眼睛。

  ……

  白蘭是個天才。

  不過就像是天妒英才, 上帝給他開了一扇窗,就把每一扇門都堵得嚴嚴實實的。白蘭出生貧困, 上著社區的公立學校,眾所周知, 在資本主義國家,公立的中小學大多不如私立, 更何況白蘭出生貧困社區, 周圍住著的鄰居不是黑人就是墨西哥人, 像白蘭這樣的純種意大利人少得可憐, 更何況他還沒有父母。

  也因為少,他更缺乏團體。同一種族、同一國家來的人總喜歡互相抱團,白蘭就這樣被孤立出來。

  不過他不在意。

  社區附近有個免費的圖書館,白蘭平日裡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去那裡看書。圖書管理員是個老婆婆,人也很好,待白蘭就像待她的親孫子,甚至願意把圖書館裡為數不多的電腦借給他玩。

  於是,借著這台可以連接世界的電腦,白蘭第一次交到了朋友。其中有幾人聽說了他的境遇,還紛紛寄錢來資助他。

  【八重櫻】就是這樣一位善良的網友。

  她寄來的錢比社區裡任何一個大人都多,白蘭從銀行取錢時看到上面的金額,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視。

  他把錢款取出後放到自己那破舊的背包裡,背包的拉鏈壞了,虛虛露出裡面的東西,但白蘭很聰明,他用圖書館婆婆借他的書作掩護,既不做賊心虛,也沒有大方地露出來,只是虛掩著。社區裡的小孩大多都喜歡拿點物質的、實際的東西,比如衣服、食物、玩具,沒人會對幾本書感興趣。

  白蘭就這樣順利地回到家。

  當天晚上,他就迅速收拾好行李,帶上錢和身份證明離開那個空蕩蕩的陋室,和那個天空永遠是陰沉沉的社區。雖然成長在貧困社區,但白蘭長得乖巧,把臉擦干淨,露出那雙漂亮剔透的狐狸眼後,面相看上去就帶了幾分貴氣。

  他從那不勒斯逃到了米蘭,那是個現代化的大都市,白蘭住進了酒店,隨後想方設法入學了一所較好的中學。自那以後,白蘭就走上了一條截然相反的人生軌跡,他聰明天才,智商極高,每個接觸過他的老師都會為他而驚嘆,哪怕知道他是那不勒斯最貧窮的社區裡出生,也只感嘆一句金子在哪裡都會發光。

  在這裡,沒人會對他的身份質疑,他們看的只有他的頭腦。

  白蘭喜歡這樣的地方。

  他眯著眼,帶著親切可愛的面具走過校園過道。此刻的他正身處美國一所工科大學,教授剛剛結束了一節大課,白蘭准備回宿舍寫報告。

  與此同時,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白蘭低下頭,劃開屏幕,映入眼簾的是那熟悉的昵稱。那位資助了白蘭大半個人生的善良網友照例為他寄了一筆錢來。

  白蘭舔了舔唇。

  【謝謝小櫻哦∼☆】

  【你又來了。】那位網友很快就回復了他,文字裡流露出幾分無奈。白蘭總是喜歡用稱呼小女生的可愛昵稱來喊她,盡管知道對方的年紀比他要大兩輪。

  用一些思想低俗的人的話來說,她就是所謂的喜歡年輕肉/體的無下限的「富婆」。

  但白蘭知道她並非如此。

  作為資助的唯一條件,她希望白蘭能夠變成一個聰明的人,以後不論投身哪個行業,都能夠為整個世界做出點貢獻來。

  所以白蘭定期會把自己的成績單給她,就像是游戲的日常打卡。

  【最近在學校有什麼趣事嗎,男孩?】網友問他。

  【沒有哦。】白蘭笑眯眯回道,【我才懶得看別人呢。】

  大抵是小時候的經歷,白蘭天生就沒什麼同理心,他的性格夾雜著天真爛漫的殘忍,看待所有人、所有事,都像在看一個游戲。他臉上掛著微笑,似乎永遠都不會改變。

  【你啊。】

  網友嘆息一聲,卻也沒再說話,她那邊又顯示離線了。

  對方似乎很忙,但不論多麼忙碌,她都會抽出一些時間來陪白蘭聊天。

  用她的話說,她第一次心血來潮資助了一個貧困生,當然得看看養到最後的成果。

  不會讓你失望的,白蘭說著又舔了舔下唇,他把聊天框往上翻,密密麻麻的都是他們交流的過程。

  這不是男女感情,白蘭很清楚這點,試問有誰會愛上一個比自己大四十歲的人呢?但他喜歡和她聊天,因為她與自己在很多地方都驚人的契合,就像是一個知己,或者是識千裡馬的伯樂。

  白蘭從學校畢業後,拿到了通往天宮財團的通行證。

  他學的是醫學,畢業後他留在天宮財團在美國的分部,沒幾年的時間就成了其中最年輕的教授。天宮財團在研發一款能夠延緩衰老,延長人類壽命的藥物,白蘭作為財團近期招募的最優秀新人,當然也被列入項目人員名單中。

  但他哪裡會那麼老實呢?白蘭骨子裡透露出來的只有冷漠,他不介意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為了盡快看到藥效,他甚至漠視重症病人的生命,直接在他們每日藥物中混入新藥。

  那新藥未開發完全,藥效還是個完全的未知數。很快,多位病人死亡的報告就被總部發現,他們也很快發現了搗鬼的人是誰。

  白蘭被撤職了。

  財團的人還想試圖挽回這麼一位鬼才醫生,找了心理學家,找了他過去的同學老師,甚至親自和他談話。但白蘭只是表面上乖巧地應下,笑意卻不見底。

  他拿出手機,再次發了一段話給網友。

  【今天又被罵了,好過分呢∼】

  【明明我只是想要救人啊,反正那幾個病人已經救不回來了,與其繼續苟延殘喘,還不如投身醫學做貢獻。這才是最不浪費的做法吧?】

  【可是公司裡的人只會說他們不是自願的,哎,可那跟我有什麼關系?】

  【如果是小櫻的話,肯定會理解我的吧?】

  然而,網友已經很久沒有回復他了。最後一句話截止到幾年前,他大學畢業的那天,她發來一句恭喜,之後就再沒有了消息。

  白蘭鼓起臉頰,覺得有些無聊。二十多歲的青年臉蛋肉嘟嘟的,做這個動作時就像一只屯食的倉鼠,惹人憐愛。

  「沒人陪我說話啊……無聊,無聊,無聊,無聊,無聊……」

  說著,被關在自己宿舍的白發青年站起身,目光灼灼地投向書架。

  那上面還保留著一些基本的化學制劑。

  幾周後,天宮財團公司大樓的爆炸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有小道消息稱,這是內部人員的犯案,有個研發部門的科學家患有高功能反社會人格障礙,是他炸毀了研發部,把研究中的新藥都毀於一旦。

  一時間,網絡上流言四起,有人覺得這是因為研發部門內部的醜聞,肯定是那位高功能反社會人格科學家的功勞被別人搶走了,所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來了個狠的。也有人覺得那位科學家是個瘋子,就算是母豬還護崽呢,哪有人舍得把自己研發了好幾年的成果毀掉的?就算是寫出來注定會成為學術垃圾的畢業論文,他們都舍不得刪呢。

  但外界的這些爭吵,都與白蘭無關。

  他作為爆炸案的元凶,手上沾了好幾條人命,本應該是交給美國當地的警方處理。然而,不知道天宮財團和警察做了什麼交易,他在看守所待了幾夜後就被放出來了,隨後有人往他頭上蒙了塊黑布,把他帶上飛機。

  他們在東京落地。

  白蘭來到了天宮財團的總部,據說天宮財團的女王就在房間裡等他。於是白蘭推門進去,就見房間裡面靠窗的位置,有一個女人背著身站在那裡。

  聽到他的聲音,她回頭,露出一雙清冷疏離的紅眸。她看上去大約四十多歲,一舉一動中透露著長約常人的成熟穩重,但網上的資料卻顯示她已經有六十了,顯然是保養得當。

  「白蘭。」

  他聽到女人用惋惜的語氣說道,「是我看錯你了。」

  白蘭歪頭,表情無辜:「什麼?」

  她說話時,聲音裡帶著莫名其妙的熟稔,仿佛已經認識他很久了。白蘭可不記得他什麼時候見過這樣一尊大佛了。

  「看來你還是沒明白。」

  女人輕輕嘆息一聲。

  白蘭內心忽然警鈴大作,身體比理智更快一步感覺到了危險,他挪動腳步想要躲開,但那女人的速度比他更快,也更堅定。

  她從身後拔出槍,義無反顧地對准他。

  槍響後,白蘭倒在了地上。

  中槍的那一刻,他臉上還掛著疑惑,仿佛不能理解對方為何要殺他。他捂著被洞穿的左胸,呼吸逐漸困難,女人慢悠悠地走過來,蹲在他身邊,用手按住他上下起伏的胸口,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晚安,男孩。」

  一聲熟悉的男孩,讓白蘭頃刻間瞪大眼睛。

  快速失血的大腦終於在最後一刻,從記憶角落裡扒出了對面女人的名字。

  她好像是叫做,天宮、天宮八……

  ……

  白蘭從學校畢業後,收到一家軍火公司的邀請。

  他學的雖然是化學,但其他科目也不差,稱得上是全能發展的研究者。他很快就做出了一番名堂,研發了幾個殺傷力十足的新式武器,樂得老板嘴巴都咧開了,趕緊給他打了一筆獎金。

  那些武器很快被投入到實戰中去,通過老板之手賣到各個正在發生戰爭的小國,白蘭吃飯時喜歡端著手機看那些實況反饋,用他的話說,就是看看自己發明的東西效果如何。

  同事紛紛用敬畏的目光看著他,即崇拜,又害怕。

  事情很快就鬧大了,尤其是當新式武器逐漸被人賣到了大洋彼岸的東京。

  這天,白蘭照例從家裡出發,去咖啡店裡買一杯美式和三明治,邊走邊吃。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下腳步,凝神看向身後,才發現街道不知何時被清空了。

  街口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從車上走下來一位盤發的中年女人,她冷冷地盯著他,而後從背後掏出手/槍。

  白蘭來不及躲閃,就被一槍擊中。

  ……

  白蘭是個明星政客,以天使般純潔的臉蛋和魔鬼一般激進的政見聞名東京,推出了一系列驚世駭俗的政策,直到有一天下班路上回家,他被赤之王召見了……

  白蘭是個黑手黨首領,以無比殘暴的手段統治了西西裡的整個地下世界,後來有一天,他收到一份來自黑衣組織的合作……

  白蘭是個剛剛入學的大學生……

  無數個世界,同一個死法。

  平行世界有很多,白蘭接受了成千上萬個世界的記憶,存在天宮八重的世界只有其中一部分,就像他真正被沢田綱吉絆住手腳的世界也只有其中一部分。按理來說,他是不應該如此在意她的。

  只是,他忍不住。

  那並非喜歡,白蘭很清楚自己不喜歡天宮八重,但他把她當成自己人,是知己,是可以理解自己的人。因此他不能理解,天宮八重為何要開槍射殺自己。

  白蘭沒有感到憤怒,當然也不恨她,在得到了那些世界的劇情後,他內心唯一產生的情緒,只有幾分委屈和失望。

  委屈,是因為感覺被背叛了,失望,則是因為天宮八重不能和自己走上創世的道路,令他感到惋惜。

  這就是在這個世界,白蘭沒有第一時間把矛頭轉向天宮八重,而是率先對付沢田綱吉的原因。

  ——雖然更大的原因還是因為沢田綱吉離他更近。

  不過,作為無數個世界曾經的知音,白蘭還是想看看,這個世界的她會不會變得不一樣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白蘭定了定神,望著面前的女人,語氣鄭重地說道,「但是我可以再給你一個機會哦,女王大人∼」

  「你在說什麼?」

  天宮八重倒是不知道就在剛剛,白蘭已經在腦子裡快速過了一遍他接收到的那些記憶。她歪了歪頭,面露好奇,「你是想說,平行世界的我拒絕過你的滅世邀請?」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她天宮八重又不是什麼魔鬼,怎麼可能加入魔鬼的行列裡去?

  白蘭聞言沉默了許久,天宮八重看了他一會兒,而後抬手指了指桌面的槍。

  「游戲還在進行中,白蘭。」她說,「繼續。」

  入江正一差點給她跪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想著什麼游戲?有什麼意義!

  前面五槍都是空槍,意味著最後一槍必有子彈,可是白蘭大人就算真的對自己開槍,他有異能,普通子彈不能拿他怎麼樣。天宮小姐為什麼還要執著於這最後一槍?

  入江正一想不明白。

  房間裡的氣氛凝滯了片刻。

  白蘭的目光落到桌子中央,也許是剛才的記憶在作祟,他驚訝地發現,在別的世界無數次擊中他胸膛的,正是眼前這把左/輪/手/槍。

  白蘭眼眸微沉。

  就在氣氛僵持之時,忽然,天宮八重一把奪過手/槍,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把漆黑的槍口對准他。

  「白蘭大人!」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入江正一下意識喊了一聲。他的聲音引來遠處等待多時的守衛,他們紛紛持著武器跑過來,結果被早有准備的酒廠兩瓶酒各自拿下。

  入江正一:「……」

  啊這。

  是不是太尷尬了點?

  然而,就在空氣逐漸凝固的時刻,被天宮八重指著的白蘭,卻總算是有了動靜。

  他依舊坐在沙發上,沒有站起來,只是身體前傾,抬手握住那把槍的槍管。

  隨後,他把槍管頂到自己的額頭上,臉上揚起瘋狂又脆弱的笑容。

  「你還要殺我嗎?」

  白蘭問她:「在你做過那麼多次以後。」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還要殺了我嗎?」

  「在你做過那麼多次以後。」

  白發青年垂著眼, 像是被拋棄了一般孤苦伶仃。天宮八重卻不為所動,在白蘭話音輕飄飄落地的那一刻——

  「砰——」

  「白蘭大人!」

  「……」

  紅色的玫瑰花瓣於空氣中飄落。

  白蘭只感覺到額頭處被什麼柔軟的東西輕輕騷動了一下,緊接著, 他的身體被一陣不痛不癢的推力向後推了一把。

  他抬著頭, 略訝異地看著面前那鮮艷的紅色。

  一朵玫瑰花從左/輪/手/槍中射出來,以恰恰好綻放的盛開形態, 頂在白蘭的額頭上。

  「怎麼了。」

  頂著白蘭與入江正一兩人的注視, 天宮八重收回槍, 愉快地勾了勾唇,眼裡帶著幾分淺淺的寵溺, 「你是不是以為我要殺你?開玩笑的。」

  入江正一怔怔地看著那把奇特的手/槍,他可是看的清楚,天宮八重分明把子彈裝進彈夾裡了,而且前面接連五發空槍,最後一槍必定是有子彈的……可是現在?

  本應該是收割生命的可怕子彈, 此刻竟然變成了一朵玫瑰花?

  白蘭卻似乎想到了什麼, 臉色驟然一沉。

  又一次。

  自己又一次, 被她玩弄了……

  好在白蘭還記得維系面上的平靜, 他沉著眼看著天宮八重, 以極快的速度揚起一抹甜膩的笑容,眼眸彎起,遮住了眼中復雜的情緒。

  「太好了呢,女王大人。如果你真的動手的話,我會很傷心的。」

  天宮八重微微一笑:「不應該是我沒動手, 你才傷心麼?這樣你就沒有殺我的正當理由了。」

  「怎麼會呢。」

  兩人面對面相視, 嘴上說著親密的話語, 眼中卻都帶著幾分冰冷。

  從密魯菲奧雷離開後, 天宮八重回到車內,沉思片刻後詢問身後的兩瓶酒:「你們怎麼看。」

  「演技不行,太平了。」

  作為一人拿四份工資的打工狂魔,安室透直接給出了評價,「他表情很真實,但眼神沒有跟著變化。就像是對著演員培訓書籍進行的照本宣科,我猜,他大概在平行世界做過演員吧。」

  「哦?」

  琴酒聞言挑了挑眉,「聽上去你很有經驗?」

  「哪裡。」安室透笑了笑,厚著臉皮應下來,「我只是站在正常觀眾的角度來評價的。倒是你,琴酒,不屑於施展演技的你,能看出他有哪裡不對嗎?」

  「呵。」琴酒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你要是再聰明點,就不會只關注他一個人了。」

  天宮八重微微抬眸:「怎麼說?」

  琴酒掃了一眼身後那棟高高的大樓,密魯菲奧雷作為裡世界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總部的大樓也是一塵不染的潔白無瑕,恰好與他們首領那純白的形像相符。

  然而,這份潔白之下卻藏著粘稠而化不開的陰暗。

  琴酒冷冷地扯開嘴角:「那家伙的房間裡,除了他和那個乍乍乎乎的紅毛之外,還有第三個人。」

  安室透眼神一凜:「異能者?」

  「十有八九。」琴酒點燃一支煙,說道,「對方掩藏得很好,但唯獨在Boss拿出槍的瞬間,我感覺到對方泄露出來的氣息了。」

  所以白蘭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在天宮八重面前放狠話。不僅是因為他有火炎傍身,更因為他有可以隱藏自己身影的部下跟隨。

  琴酒是黑衣組織裡最強的非異能者,他對環境的感知與警惕能力是組織頂尖的,他都這麼說了,安室透當然是相信的。

  天宮八重笑了笑。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白蘭沒有那麼簡單,因此她根本不相信對方的「真情流露」。

  或許這其中的確夾雜著真實的情感,可白蘭畢竟是獲得了數以萬計的平行世界的記憶,他的思維早已變得復雜多變。天宮八重不認為她能在這麼一個瘋狂的男人身上,看到他脆弱易碎的一面。

  而安室透與琴酒發現的情況,更是證實了她的推測。

  想到這裡,天宮八重搖了搖頭:「除了你們兩個發現的,還有一個重要信息。」

  「白蘭自稱他可以看到平行世界,這個能力的確很厲害,但是,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他無法看到平行世界【沒有】的東西。」

  安室透微微一怔。

  沒有的東西?

  可是,Boss還有什麼是白蘭不知道的?他既然能縱覽全部平行世界,理應知道她所有的情況……

  唯獨琴酒吸了口煙,說出一個名詞:「異能。」

  「不錯。」

  天宮八重好笑地看了眼面露恍然的小公安,「從一開始我就沒想明白,白蘭為什麼只顧著對付沢田綱吉,而不願意對付我呢?」

  理由之一,在於他那些與平行世界的天宮八重的恩怨。理由之二,則是因為在他眼裡,天宮八重的危險性不如沢田綱吉。

  可是,怎麼會不如呢?天宮八重的格鬥能力雖然是一眾黑手黨首領中最弱的,但她的異能卻是超規格一般的存在,解體諸因賦予她修改概率的能力,她稱得上是概率的主人。

  盡管天宮八重從來吝嗇於使用自己的異能,但這不代表她就沒有。

  而且只要她願意,左/輪/手/槍裡那枚普通的金色子彈就能在轉瞬間,變為一枚真正奪命的子彈。

  天宮八重今日前來,就是為了殺死白蘭·傑索的,否則她不會攜帶那把槍,也不會特地帶上僅僅一枚子彈。

  至於那什麼俄羅斯輪/盤游戲,不過是她為了放松白蘭的警惕隨口提出來的,順便也可以從白蘭口中挖出點情報來。事實上,就算白蘭不提出那個問答游戲,天宮八重也會自己提出來的。

  她何嘗不知道普通的子彈殺不死白蘭,可要是那枚子彈的命中幾率,被調整為100%了呢?

  唯一的解釋,是白蘭不知道她的異能。

  「一切的起點,來自於我的異能力。」天宮八重輕聲解釋道,「我的異能能賦予槍膛中的子彈無限種可能,可是,白蘭卻對它毫無懼色。」

  要讓縱覽平行世界的白蘭·傑索不知道對手的異能,這是個極其不可思議的推測,畢竟根據白蘭的說法可以得知,他與天宮八重在平行世界鬥了很多次,按常理來說,他應該已經對她知根知底。

  但如果對像換成了天宮八重。

  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

  天宮八重不喜歡依賴異能,比起作弊一般的能力,還是用頭腦將對手碾壓帶給她的快感更加強烈。她喜歡挑戰,喜歡破解一些在常人看來無法解決的局,這給她帶來的感覺,就像夏日西瓜裡最中間的那一瓢肉,甜得讓人滿足。

  因此,她敢肯定,白蘭·傑索絕對沒有在平行世界裡看到過她使用異能——或許有看過了,卻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這倒是個巨大的發現。

  遠比天宮八重今日前來的目的更讓她感到驚喜。

  說到這裡,她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西裝內襯中,有一片冰冷的刀刃緊貼著她的心髒,汲汲吸取著她胸口的溫度。

  ……

  白蘭仍坐在椅子上。

  他慢條斯理地彎腰拾起地上幾片散落下來的玫瑰花,把它們一一放到桌子上,玫瑰花是當天摘取的,花瓣上甚至還落著露水。

  隨著玫瑰花被碾碎,白蘭的思緒也不可控制的飄遠。他的腦海中回想起自己接收到的,其中一個平行世界的記憶。

  那是一個他成功反擊了天宮八重的世界。

  密魯菲奧雷的大軍壓境,東京近乎淪陷,死傷慘重。那位女性首領卻依舊安穩地坐在御柱塔中,等待敵人的來訪。

  白蘭手持致命的武器來到她面前,打算欣賞她害怕的表情,卻失望地發現她的眼神依舊淡漠無波。她靜靜地看著白蘭,仿佛在看一個毫不相干的路人,她似乎正要使用異能,漂亮的紅眼睛裡有微光閃過。

  白蘭手臂緊繃,正想看看天宮八重到底能做出點什麼來。

  忽然,她垂下眸,深深地嘆了口氣。

  「算了。」

  「什麼?」

  只見高台之上的那位女性,保持著端莊優雅的姿態靜悄悄起身,她先是仰頭看了看窗外,而後,就像是預見到了未來,她開口道:「就算在這裡殺掉你,也不是終結。」

  「只有在那個世界的【我】,才能解決這混亂的一切。」

  「終有一天,白蘭,你會輸給我。」

  這句話聽上去像是窮途末路之人的詛咒,白蘭心中卻隱隱湧上一股不詳的預感,他正要動手,就見對面的女人抬手,干脆利落地用槍對准自己的腦袋。

  「等——」

  「砰。」

  房間中綻放開一朵明艷的血花。

  白蘭詫異的盯著地面,想到方才她臨死前看著他,眼中流露出勝券在握的自信與傲慢,一分分握緊拳頭。

  這時,入江正一皺著眉走到他身邊:「白蘭大人……」

  「小正,你有什麼看法嗎?」

  「白蘭大人是問天宮小姐嗎……」入江正一思索了一會兒,回答道,「她,好像是個很有想法的對手。」

  不論是不帶任何保險進入密魯菲奧雷大本營,還是與白蘭·傑索刀刃相向,都不是正常首領能干出來的事情。

  「有想法?是呢。」

  從記憶中脫離,白蘭面無表情地用手碾過花瓣,鮮紅的汁液染紅了他的指尖,他記得那些平行世界中,她總是更偏愛紅色的玫瑰:「就連我,也再一次被她玩弄了,不愧是她。」

  入江正一訝然抬頭:「這怎麼可能?」

  強如白蘭,竟然被三番兩次地算計?難道那位小姐,真的比白蘭還要強大嗎?

  白蘭眼裡還帶著氤氳的水意,眼角還染著紅,但表情已經變得陰冷。他側了側頭,沒有回答入江正一的話,而是反拋出一個問題:「守護者在哪裡?」

  入江正一一愣,才意識到白蘭是在問沢田綱吉的守護者們,他從手中平板裡調出幾個紅點後回答:「都在他們各自的位置上,我們的人正在按照觀察著他們。」

  白蘭沉下眸。

  沒錯,彭格列所有人的所作所為,都在他的預料之中。而唯一成為意外的,只有她。

  念及此,白蘭忽然眯起眼睛,故作親切地詢問自己的大學同學:「小正∼你知道她這次前來是為了做什麼的嗎?」

  入江正一茫然:「?」

  「為了殺我哦∼」

  入江正一頓時瞪大了眼睛。

  「可是那把槍裡,分明只是普通的子彈。」

  「嗯∼說不定呢。」白蘭笑眯眯道,「說不定等它出膛,就變成有特殊功能的子彈了。」

  說這些話時,他已經把手中的玫瑰花一瓣瓣都摘下來了,他握緊拳頭,如血一般的汁液便浸染他的手心。

  「說不定。」他低聲呢喃著,「她的異能力,是我們所有人都想像不到的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這場不為人知的會面, 只發生在短短幾個小時內。

  等密魯菲奧雷的下層總算接到來自首領的新命令時,那個大咧咧闖入總部的女人早已經離開了。她來訪的動作是如此迅速,以至於密魯菲奧雷都沒想到她竟然會是白蘭大人的敵人。

  而此刻, 他們心目中白蘭大人的敵人, 已經與另一個必須對付的對手通上話了。

  「照這麼說……」

  聽完天宮八重的反饋,遠在大洋彼岸的沢田綱吉慢條斯理地眯起眼睛,簡單整理了一下目前可知的情報:「他僅僅可以【看到】,這就是白蘭的弱點。」

  「是的喲。」

  天宮八重倚著沙發,語氣輕松地回答道。

  見她這麼說,她的對面, 原本安安靜靜坐著,品嘗黑咖啡的二頭身小嬰兒手上的動作停頓了幾秒,漆黑的大眼睛不帶一絲感情地盯著她, 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來。

  然而沒有。

  天宮八重,是真的對白蘭不屑一顧。

  倒是有趣。

  世界第一殺手悄無聲息地勾起唇。

  Reborn知道天宮八重在自家徒弟心中是個特殊的存在, 自從一年多年在橫濱游輪上的那次見面, 這個在女性面前總是羞澀軟弱的徒弟回來後就對黑衣組織多上了一份心。

  如今見了天宮八重本人,Reborn不得不承認徒弟的眼光還是好的。一個地位可以與沢田綱吉比肩的女人,斂財無數, 睿智果敢, 明艷大氣,面對敵人時桀驁高冷, 但對待自己人卻是溫柔似水。

  沢田綱吉那樣軟乎乎的性子, 會喜歡上這樣一個張揚又可靠的大姐姐,再正常不過了。

  Reborn慢悠悠地喝了口黑咖啡。

  待兩位首領結束了這次遠程通話後, 他開口問道:「莫非你真的有自信, 能夠不費一滴血地解決白蘭?」

  Reborn聽得清楚, 天宮八重和沢田綱吉在電話裡說好,要等他從大洋彼岸飛回來,再對白蘭發起討伐。

  如今白蘭被天宮八重殺了個措手不及,可要是等沢田綱吉飛回來,恐怕時間已經過去兩三天了。

  要是白蘭借著這幾天的空隙加快發展了他的勢力,那該如何?

  「啊,這您就不必擔心了。」

  明艷美麗的紅發姑娘倚著沙發,大大方方地笑了起來:「這幾天,白蘭只會專注於我一個人。」

  Reborn抬了抬眸:「理由?」

  「誰知道呢∼」天宮八重彎著唇,心情愉悅地說道,「也許是他忽然失心瘋了吧。」

  Reborn挑起眉。

  白蘭失心瘋?這怎麼可能。

  那人雖然是個瘋狂的對手,卻足夠冷酷,他忽然失去理智的情況幾乎為零。天宮八重這麼說無非是在開玩笑,只不過,她剛和白蘭私底下見過一面,就敢信誓旦旦地保證,她已經轉移了白蘭的注意力……

  莫非她身上還藏著什麼連白蘭也不知道的秘密?

  Reborn沉吟片刻,微微抬眸,恰好看到對面的女人稍稍傾身,伸出手輕輕捻起金盤上的一份巧克力。

  好吧。

  見天宮八重還有興致品嘗美食,Reborn也就不再過問了。

  世界第一殺手不喜歡自己被瞞在鼓裡的感覺,不過他知道眼前的女性首領與他的弟子有著共同的利益,Reborn相信,她不會做出對彭格列不利的事情。

  不如說,與其擔心自己的弟子會不會翻車,他更應該去關心別的問題,比如——

  「天宮小姐有婚配了嗎?」

  天宮八重訝異地抬頭:「什麼?」

  只見穿著滑稽西裝的二頭身小嬰兒用那雙水汪汪的漆黑大眼睛注視著她,嘴角微微揚起,仿佛無比真誠,又像是在打著壞主意。

  「白蘭此次來勢洶洶,勢必會引起裡世界的一番動蕩。其他組織——無論與我們有關無關,都會選擇某一方進行站隊。到那時,我們兩方的震懾力越大,越能逼迫那些牆頭草倒向我們。」

  Reborn面帶笑意地喝了口咖啡,繼續說下去,「如果這個時候,你和蠢綱訂婚的消息傳出來,那群見風使舵的膽小鬼,想必就會立刻偏倒自己的風向吧。」

  「當然。」停頓片刻後,Reborn忽然揚起唇,極其惡劣地笑了一下,「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蠢綱喜歡你。」

  作為老師,他可一點都不照顧徒弟的臉面,直接把沢田綱吉藏起來的心事說了出來。

  於是。

  「阿嚏——」

  沢田綱吉捂住鼻子,目光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天空。

  有人在念他?

  「十代目。」遠處的巴吉爾跑了過來,「CIA的麻煩已經解決了,他們保證會退出這場游戲,不再與白蘭為伍。」

  「辛苦了。」沢田綱吉收回發散的思緒,溫和的笑了起來。

  「不辛苦不辛苦。」巴吉爾撓了撓頭說道,「這還得多虧了天宮小姐的下屬發來的視頻,我也沒想到,他們居然會抓住CIA的重要諜報員。」

  「是啊。」

  沢田綱吉輕聲道,「如果不是她,我們也沒辦法那麼快就搞定CIA。」

  CIA雖然對待外人是出了名的刻薄,視所有人為工具人,但對待自己人的時候,他們還是相當護短的。

  尤其是水無憐奈,或者說本名為本堂瑛海的諜報員,其父親伊森·本堂就是因為潛入黑衣組織才受了重傷,最後花費許多精力才僥幸逃脫回來,撿回一條命。

  有伊森·本堂的例子在先,哪怕是出於情義考慮,CIA也不敢直接放棄水無憐奈。再加上彭格列的人對CIA發出威脅,若是不照他們說的做,就會把刀轉向白宮裡的那群政客。

  如今正是大選之際,兩位總統候選人及其背後的政黨為了爭取選票,鬧得整個國家都雞飛狗跳,萬一彭格列在這時候橫插一腳……

  這是還嫌局勢不夠亂嗎?!!!

  於是他們果斷選擇了拋棄白蘭,優先大選。

  至於那群黑手黨之間的游戲,CIA只有等事情結束,才能慢慢算事後賬了。

  「我們走吧。」沢田綱吉收斂了情緒,淡淡道。

  巴吉爾則有些擔憂:「我們剛剛威脅了CIA,他們會不會在路上埋伏我們?」

  「不會。」沢田綱吉搖了搖頭,隨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語氣輕松地對巴吉爾開了個玩笑,「他們要是真的追上來了,我們就去炸自由女神像。」

  巴吉爾:「……」

  炸建築不是一向是黑衣組織的專利嗎?十代目怎麼也突然喜歡上了!

  十代目這是被黑衣組織的Boss帶壞了啊!!!!

  忠心的部下內心尖叫著,看著十代目沉靜如水的側臉,卻說不出任何話語。

  總覺得……

  十代目,和黑衣組織的Boss小姐,越來越像了……

  ……

  「天宮小姐。」

  Reborn看了看沉默不語的紅發姑娘,好奇道,「你的回答呢?」

  「是呢,如果是一年前的我,也許會覺得這個選擇很好玩吧。」

  等待巧克力在口中慢慢融化,天宮八重眯起眼,伸出粉紅的舌尖輕輕舔去指尖的可可粉,用濕毛巾擦了手,隨後才慢悠悠地開口。

  她聲音悠揚,Reborn聽了卻挑起半邊眉毛。

  他注意到她用了個如果,也就是說……

  「不過現在,就算了吧。」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場景,她忽然勾起唇角,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笑吟吟道,「要是被我家的小醋貓知道了,可是會生氣的。」

  ……

  水無憐奈從昏迷中蘇醒過來。

  她猛地掙動了一下手腕,卻因為被綁著,只能在固定範圍內掙扎,粗/大的鐵鏈相撞,發出的冰冷聲音在地下室內回蕩。

  隨著回聲漸漸消退,水無憐奈的眼睛很快適應了黑暗,她也看清了地下室的布置。

  這裡是一個長方形的房間,大約有30平米,不是很大,但四方的牆壁邊緣各自被關押著她的幾個同伴。他們還昏迷著,與她一樣,雙手雙腳都被無法掙脫的鐵鏈鎖住。

  四個角落都安裝著監控攝像頭,想必綁架他們的人,此刻正坐在那後面看著她吧。

  不過水無憐奈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向左側伸出手,把手臂繃到最直,指尖用力伸出,也無法觸碰到左側同伴的身體。

  很顯然,關押他們的人考慮到他們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諜報員,知道他們各自擁有不弱的武力值,便把他們分別鎖在這恰到好處的位置。

  水無憐奈狠狠咬住下唇。

  到底是誰?

  大概是昏迷的時間太久了,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昏迷前的事情了。但是,大腦勉強還有記憶……她那個時候,應該是要去東京見某個人的。

  是誰?

  是什麼人,值得讓她帶上同伴,千裡迢迢跑到東京來找他?

  那個人,在他們被帶走關押後,又去了哪裡?

  水無憐奈深深地吸了口氣,冰冷的空氣進入肺裡,讓她體內躁動不安的情緒慢慢冷靜下來。她凝神想了很久,最後終於從大腦的角落裡搜刮出一個名字。

  萊……

  她要找的人,應該是,萊y……

  正在這時,眼前忽然一亮。

  居然是地下室的頂燈被打開了,整個室內豁然開朗,水無憐奈被這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到了眼睛,緊閉上眼,低下頭,好讓眼睛盡快適應室內光線的變化。

  而就在她低下頭的那一刻。

  地下室的天花板上,有一個折疊的電子屏幕垂了下來,藍光一閃,上面便出現了一張水無憐奈無比熟悉的臉。

  水無憐奈頓時咬緊了牙齒。

  「是你!萊伊!」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是你!萊伊!」

  「你居然背叛了我們?!」

  水無憐奈憤怒地掙動著手臂, 連帶著鐵鏈也重重地撞擊牆壁,發出叮鈴哐啷的響聲。但水無憐奈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面前的一幕吸引去了。電子屏幕上呈現出的是幾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 他們大多用冷峻而探究的目光打量著她, 這其中,最讓她感到驚訝和憤怒的, 就是那位FBI的搜查員。

  赤井秀一。

  他正面無表情地站在屏幕對面, 看著水無憐奈近乎是無能狂怒地掙扎, 即使看到她的現狀, 臉上也沒有任何反應。

  這樣的反應,足以讓水無憐奈明白,赤井秀一, 就是那個背叛了他們的元凶。

  兩人之間的距離只相隔十米遠, 卻仿佛已經身處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水無憐奈又驚又怒地瞪著赤井秀一, 滿心都是困惑和不解。

  「你,為什麼……我們是來帶你回去的啊……」

  在水無憐奈眼裡, 黑衣組織依舊是那個無惡不作的黑手黨組織。本應該是正義一方的赤井秀一, 為什麼會選擇站在黑衣組織那一邊?

  在自己遠離組織的短短一年內, 赤井秀一到底經歷了什麼?

  水無憐奈下意識地想到了過去她在CIA檔案卷中看到的一些黑暗操作,虐/打、洗/腦、毒/藥控制……該不會, 赤井秀一也經歷了這些?

  如若不然,FBI的金牌搜查官又怎麼可能拋棄自己的正義和抱負,主動投身黑暗?

  赤井秀一是不知道水無憐奈在想什麼的。

  他只是靜靜觀察著屏幕中被關押起來的CIA眾人的模樣, 除了水無憐奈,其他幾人都沒有醒過來的跡像。

  他收斂目光, 走到操作台前, 用手敲擊了一下話筒:「基爾。」

  水無憐奈一下子停止掙扎, 湛藍色的貓眼牢牢盯著說話的男人。

  接著,赤井秀一開口了:「我們來談個交易吧。」

  「什麼?」

  「我放你們離開組織。」

  聽到這話,水無憐奈松了口氣,她想赤井秀一果然是被組織囚禁了,如今他願意放自己走,說明他還是與她們站在同一陣線的。

  直到她聽到赤井秀一的下一句話。

  「作為交換,你要說服你們CIA,不再追查組織。」

  「……」

  水無憐奈全身的神經在瞬間繃緊。

  ……

  過了一會兒,赤井秀一轉身離開視頻可視範圍。

  他走出房間,外面是更為空曠的房間,有一個體態微胖的中年男人就坐在房間主位的沙發之上,神色淡淡,姿態桀驁。

  赤井秀一簡單地向他彙報了水無憐奈的回答。

  「她同意了。」

  「辛苦。」

  烏丸蓮耶抬起眼皮,瞥了眼安靜的FBI搜查官,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揚唇。

  中年男人雖然面容衰老,動作與神態卻依舊凌厲冷峻,赤井秀一甚至從他身上看到了幾分熟悉的天宮八重的影子,一時在心中多了個心眼。

  「如此一來。」赤井秀一說,「意大利那邊的壓力應該能小一點了。」

  「啊啦,你在這裡說得好聽,到底想做什麼呢?」貝爾摩德走過來嗤笑一聲,「CIA的小貓咪千裡迢迢跑來救你,你卻轉手將她賣給了組織。這可是背叛哦,赤井秀一。」

  方才赤井秀一與水無憐奈對話的過程中,貝爾摩德就在他旁邊看了全程,自然是清楚赤井秀一的立場。

  「不是背叛。」面對國際影後的陰陽怪氣,赤井秀一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冷靜地回答道,「他們若要牽扯進黑手黨的游戲,勢必會引起傷亡,我只是為了阻止這件事發生。」

  赤井秀一並非像別人想的那樣,對FBI有多麼強烈的忠誠。他是英國人,母親又是隸屬MI6的特工,再加上他加入FBI是為了尋找失蹤的父親,也為了查清黑衣組織與父親的糾葛,因此,赤井秀一並不會事事以FBI的利益為先。

  他內心真正無法踏過的底線,在於人的生命。CIA與密魯菲奧雷合作定會掀起戰爭,上層可以從中攫取利益,為自己國家造福,赤井秀一卻不願意配合他們做那些肮髒的勾當。

  因此,他果斷選擇了倒戈。

  貝爾摩德挑了挑眉:「你倒是冠冕堂皇。」

  赤井秀一面不改色道:「多謝誇獎。」

  貝爾摩德:「……」

  她可沒誇他。

  ……

  這邊,紅方的雙方在自相殘殺,彭格列城堡中,話題則還在繼續。

  「是我冒進了。」

  見天宮八重拒絕,Reborn做了個惋惜的表情:「沒想到竟然已經有人捷足先登,實在是可惜。」

  嘴上說著可惜,他的表情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看到小嬰兒臉上那玩味好笑的表情,天宮八重也大致摸清了對方的惡劣性子,不禁為沢田綱吉有這麼一位魔鬼老師捏了把汗。

  好在自己的老師就很穩重。

  慢悠悠地吃完甜點,天宮八重擦了擦手,客氣答道:「您多慮了,沢田先生那麼優秀的人,想必還有很多女孩願意站在他身側。」

  比起Reborn的直接,天宮八重的口吻顯得柔和許多,但她表達出來的意思卻與Reborn相差無異。

  她說有很多人願意站在沢田綱吉身側,意味著她並不屬於這「很多人」之中。

  倒是可惜。

  不過這其實也符合常理,天宮八重與沢田綱吉都是首領,各自為王,一旦聯姻就意味著他們需要拋下自己的組織投身外人,但他們兩人都不可能這樣做。

  懷著這樣的想法,Reborn跳了起來,站在沙發上對著對面的紅發姑娘做了個紳士的鞠躬禮,為自己的魯莽而道歉。

  天宮八重笑吟吟地接下。

  於是這件事就揭過了。

  等沢田綱吉千裡迢迢地從大洋彼岸飛回來時,天宮八重已經在彭格列城堡住了好幾天。

  「讓你久等了,天宮。」

  沢田綱吉回來後先是和盟友友好的擁抱了一下,而後後退幾步,看了看她的身後,沒見到那兩個熟悉的面孔,不禁好奇:「你的部下呢?」

  「啊,你說他們。」天宮八重側了側頭,「我讓他們先行離開了,法蘭克福那裡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沢田綱吉眼眸一閃:「就剩你一個?」

  「是啊。畢竟等戰爭開始之後,在前面帶頭衝鋒的,就是你們彭格列了。」

  天宮八重笑得輕松,全然沒有把責任甩到別人身上的羞愧。

  沢田綱吉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心裡也明白這是天宮八重的讓步。黑衣組織並不適合攜帶大部隊進入意大利,同盟雖然是同盟,但過多插手對方的事務,就是不識趣了。

  天宮八重過來的時候只帶了一小隊安保部隊以及琴酒、安室透兩個心腹,卻依舊引起了彭格列內部的一些爭議,認為她一個其他組織的Boss不應該留在這裡。如今,安保部隊還在彭格列城堡外部駐扎,隨時保護Boss的安全,核心的兩個心腹卻被她派去了德國。

  這麼一來,彭格列內部的長老們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反對她的話了。

  她總是這樣考慮周到,沢田綱吉在心裡想到。

  他握了握拳,待壓下內心湧起的情緒後才繼續開口:「白蘭那邊……」

  「我已經讓你的部下去盯著了。」天宮八重知道早就他想要說什麼,她也提前做好了部署,「六道骸……是叫這個名字麼?總之是你的霧之守護者,他借用幻術潛入密魯菲奧雷,現在隨時都能和我們裡應外合。」

  沢田綱吉微微訝異:「骸竟然那麼聽話?」

  六道骸可是守護者中最難相處的角色之一了,除了與他結下深深羈絆的彭格列十代和守護者們,幾乎沒有人能說動他。

  天宮八重卻做到了。

  「是嗎?我倒是覺得,那孩子出奇的耿直哦。」天宮八重側了側頭,「不說這個了,如今計劃已經可以進入收尾階段了,如何?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去看好戲嗎?」

  沢田綱吉彎了彎眸:「我很樂意。」

  ……

  入江正一泡了杯熱茶。

  他雙手捧著杯,身上套著一件不合身的寬大外套,縮在椅子裡,眼下掛著青黑的眼圈。因為幾天沒洗頭,原本漂亮的橘紅色頭發都有點蔫兒了。

  看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他面無表情地喝了口茶,伸手挪動鼠標,往下翻了幾頁。

  只不過,無論看多少次,他都無法從那上面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當然,這正合他的意。

  「嘖,沒用的廢物!」瞥了眼身後進進出出的密魯菲奧雷的人,入江正一再次發揮了他合格的演技,用力踹了一腳電腦主機,「那麼久了,怎麼連敵人的異能力都查不到?!!」

  他一發怒,底下人頓時跪了一片,表情惶恐不安。入江正一抱怨了幾句,最後揮揮手讓他們都離開了。

  「呼……」

  房間裡安靜下來,入江正一也放松了,他疲倦地摘下眼鏡,揉了揉額角,將自己的軟弱通通掩藏在倦意之下。

  這樣的臥底生涯,到底何時才能結束。

  沢田先生……

  在心中默念另一位首領的名字,忽然,身後的房門再次被打開,一位深藍頭發的青年匆匆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疊文件。

  「入江大人,有進展了。」

  入江正一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略顯慌張地戴上眼鏡問:「什麼?」

  「是黑衣組織Boss的情報!」藍發青年說道,「情報部從東京發來的最新情報,裡面就有那位Boss的異能力!」

  什麼?!

  入江正一險些瞳孔地震,他手指顫抖地扶了扶眼鏡架,拒絕和恐慌就卡在喉嚨口,咳嗽了好幾聲,他才勉強找回聲音:「那、那太好了,你和我一起去見白蘭大人。」

  「是。」

  「對了。」走過去時,入江正一多嘴問了一句,「你叫什麼?」

  藍發青年乖巧一笑:「雷歐納爾多·利比,入江大人,你可以叫我雷歐。」

  入江正一點了點頭,走進電梯後伸手從對方手裡接過文件,低頭翻閱了起來:「天宮……我是說,黑衣組織的Boss的異能力是什麼?」

  他一低頭,也就錯過了藍發青年惡劣的眼神。

  雷歐看了眼逐漸上升的電梯數字,垂在身側的手虛空握住了什麼東西。

  「聽說是叫解體諸因。」

  「解體諸因?奇怪的名字。」

  「是啊,確實很奇怪。」

  「解體……聽上去像是解剖屍體?解體的諸因,是看穿真相那一類的能力嗎?」

  「不。」

  「叮——」

  兩人對話時,電梯發出清脆的提示音,兩扇厚厚的門緩緩朝兩側劃開,明亮的白光便照射進來,恰好映在藍發青年愈發詭譎的眼睛上面。

  「聽說,那是修改概率的異能力呢,入江……不,白蘭大人∼」


第一百四十章

  最後那一句稱謂直指房間中央的白蘭。

  入江正一還未反應過來, 就感到身邊風聲一動,那位名為雷歐的藍發青年已經消失不見。

  直到一聲清脆的武器碰撞聲響起。

  「嗯∼這樣可是不行的哦,骸君。」

  方才還背對著電梯, 仿佛毫無防備的白蘭傑索此刻已經轉過了身, 彎著一雙詭譎剔透的紫色眼睛,笑容無比純良。

  「突然跑到我這邊發起偷襲,難道這就是彭格列的行為作風嗎?」

  白蘭笑眯眯地說著, 手中的鐵質裝飾品擋住了雷歐的攻擊。

  他的姿態輕松至極, 仿佛裡世界中最強大之一的幻術師, 也不過是一只手就可以擺平的。

  「……」

  入江正一瞪大眼睛,眼睜睜看著那個深藍發的青年模樣逐漸發生變化——菠蘿頭,長辮子, 黑皮褲, 他竟然變成了彭格列家族的霧之守護者!

  六道骸。

  他是沢田先生的人。

  入江正一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他心裡如明鏡般清晰,自己現在還是白蘭·傑索的部下, 理應是立刻將首領遇襲的消息傳給下面, 好讓下面人過來增援。

  然而——

  後背抵住門把, 金屬冰冷的塗層隔著薄薄的白襯衫, 把他的後腰凍得冰涼, 可入江正一卻覺得心髒像是落入了一顆微小的火苗, 燃起一把火焰, 劇烈跳動起來。

  他鬼使神差地關上了門。

  關門的同時, 他還打開手中平板,在上面飛快地操作著。只是轉瞬之間, 密魯菲奧雷的首領辦公室就失去了與外界的聯系, 被徹底封鎖起來。

  而另一頭, 戰鬥還在繼續。

  「別把我和沢田綱吉混作一談。」聽到白蘭的挑釁,六道骸眯著眼,神色不爽道,「你們黑手黨,不都是這樣的做派麼。」

  「哈哈哈,你看上去那麼討厭綱吉君,但是還是好好地按照他的吩咐在做的呢∼」

  白蘭惡劣地笑了兩聲,繼續踩雷道,「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傲嬌嗎?口是心非的骸君。」

  「閉嘴!」

  鐵器對面傳來的力道更大了些,白蘭勾了勾唇,面不改色地握緊拳頭,看到六道骸眼中數字變換。對方顯然是被戳中了心思,但他此刻的表現,卻和白蘭預想中有些偏差。

  白蘭冷冷地看著彭格列的霧之守護者,今日這人會突然發起襲擊,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白蘭知道沢田綱吉回彭格列的消息了,也知道雙方關系已經無法扭轉,大戰一觸即發。但在他的預想中,沢田綱吉無論采用什麼樣的對策,都不應該是眼下這樣,把自己的部下派過來送死。

  也就是說——

  白蘭狠狠揮出右臂,大空的瑪雷指環立刻燃起灼熱的火炎,逼得六道骸也不得不後退躲避。

  「命令你的,另有他人。」

  白蘭說出了真相。

  其實想想就知道了,發起閃電戰向來是那位女性首領喜歡做的事情,沢田綱吉待人寬厚,可那位首領卻不是如此。她總是喜歡把一切都調查清楚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破敵人,但她又不徹底擊垮敵人,只是留著對手的一只胳膊,一條腿,慢慢地看著他們掙扎。

  ——還真是惡趣味呢,女王大人。

  白蘭在心裡想到。

  面對他的質問,六道骸一言不發地揮動三叉戟,紫色火炎在轉瞬間籠罩住了整個房間,與白蘭的大空火炎纏鬥起來。房間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壓抑逼仄,入江正一感覺自己要喘不過氣了。

  然而,即使火炎的炎壓不斷上漲,房間內設置的報警器卻沒有出聲。

  白蘭後跳了幾步,不鹹不淡地瞥了眼門口,入江正一正緊緊抵著門,臉上浮現的神情是出乎意料的堅定。

  「看來你終於忍不住了呢,小正∼」

  「非常抱歉,白蘭大人。」入江正一躲開白蘭的視線,說道,「但是這是我必須做的,我必須要阻止你。」

  「哈哈,干什麼說的那麼嚴肅,就好像我會變成今天這樣都是小正的責任一樣。」

  白蘭語氣輕佻地說著,手上的動作卻毫不留情,霧之火炎在純淨的大空之炎的衝擊下竟呈現出些許消散的跡像。

  六道骸眉頭一動,雙手都握住了自己的三叉戟。

  盡管動作逐漸狼狽,但六道骸的表情還是淡定如常,甚至有閑心來嘲笑白蘭:「對待背叛自己的下屬如此好言好語,kufufufu,你們還真是一對好兄弟啊。」

  「是嗎?」白蘭勾了勾唇,看面前兩人的眼神不帶一絲憐憫,「骸君才是,女王大人要你過來你就過來,莫非你已經拋棄綱吉君,臣服在她的腳下了?她有為你考慮好後路嗎?還是她已經把你當作一枚棄子了呢?我的密魯菲奧雷,可不是來了就能隨便離開的。」

  白蘭·傑索言語尖銳,六道骸卻從中聽出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怒意,六道骸向來不是會給人留面子的人,自然開始了陰陽怪氣。

  「你很生氣?」

  「砰——」

  武器相撞,白蘭眼眸微暗。

  「看來我沒說錯?白蘭,你該不會是嫉妒吧?雖然那個女人確實很煩,但沢田綱吉和他的守護者們,是切切實實和她站同一陣線。」

  「叮——」

  抬手挑開三叉戟,白蘭的眼神晦澀無比。

  於是六道骸發起了最後一擊:「他們有她的庇護,你有嗎?」

  白蘭的臉色終於全黑了。

  「你、找、死!」

  他一字一句地念道,灼熱的炎壓頓時籠罩整個房間,甚至擊碎了房間的窗戶。

  六道骸沒想到這家伙竟然如此簡單就擊中了軟肋,一時來不及防御突然暴漲的力量,直接被橙色火炎推出去數十米,狠狠撞到了牆壁。

  「唔……kufufufu……」

  「笑什麼?」

  「kufufu,這個表情……看來口是心非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啊。」

  方才白蘭用來踩雷的話語,被六道骸原封不動的還給白蘭。

  「夠了!」

  白蘭朝他走來,臉色晦暗陰冷,「不過是個女人……別以為你們可以用她來拿捏我。」

  六道骸唇角上揚幾分:「是嗎?我看不一定。」

  話音未落,另一個陌生的、冷厲如刀的聲音,在本應只有三人的房間內驟然響起。

  「不過是個女人?」

  一瞬間,白蘭的眼眸緊縮,但已經來不及了,聲音響起的同時,就有一片薄如蟬翼的短刃,從背後狠狠捅來。

  利刃刺破空氣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

  對方顯然在背後蟄伏已久,出聲的同時施展出致命的一擊,身前有六道骸那個難纏的幻術師吸引目光,身後卻是冰冷無情的殺手——不,准確來說,那不是殺手。

  白蘭猛地偏頭,心知自己無法徹底躲開,只得憑借大空火炎的助推力盡量彈開刀刃,好在他實力強悍,身後的刀刃來勢洶洶,卻終究還是被火炎推開了些,那片冰冷的刀面堪堪擦著白蘭的耳朵而過。

  紫羅蘭色的眼睛向右側轉,恰對上一雙清凌凌的紫水晶眼眸,來者目光冰冷,恍若平地驚雷。

  ——是的,這個人不是殺手,也不是人。

  ——他是刀劍中誕生的精怪。

  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實際上卻只過了幾秒。黑發少年一擊未中,嬌小纖弱的身體便借勢越過白蘭,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迅速轉換了身體,跳到六道骸身邊。

  一回身,藥研藤四郎手中的本體直直指向白蘭。

  「收回你對大將的不敬,白蘭·傑索!」

  白蘭摸了一下右耳,能感覺到指尖有沾上黏膩的血絲。他轉頭看著藥研,若有所思地喊出對方的身份:「刀劍付喪神。」

  不知為何,這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個稱謂,卻讓藥研下意識生起警惕。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湧,他抓著本體刀的手指用力到發白,卻依舊無法緩解大腦突然響起的警報。

  有哪裡不對勁……

  「啊啊,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白蘭忽然挑起眉,仿佛明白了什麼,彎起眸笑眯眯地開口說了一句。

  藥研冷眼看著面前的白發青年,他站在一片狼藉的房間裡,玻璃碎裂一地,他背著光,表情逐漸融入黑暗。藥研曾經在戰場上收割無數敵人生命的戰鬥經驗讓他立刻行動起來,黑發少年伸出手,將毫無戰鬥力的入江正一往安全的角落推。

  與此同時,白蘭露出一抹純潔無瑕的笑容,紫羅蘭色的眼睛閃著光。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女王大人在這個時間段,還能繼續保持年輕。原來,都是因為你們啊,是你們,插手了她的生活……時之政府!!!」

  密魯菲奧雷的最頂層,橙色火炎驟然籠罩了天空。

  ……

  天宮八重突然按住心髒。

  她偏頭,看了看窗外。

  計劃出錯了?

  「天宮小姐?」

  Reborn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她:「怎麼不走了?」

  天宮八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事。」

  她跟上Reborn的步伐,兩人此刻正要前往會議室,進行計劃的下一步。

  今天就是天宮八重制定的開戰之日,彭格列城堡內寂靜無聲,所有守護者都被派出去執行各自的任務了,就連身為首領的沢田綱吉也不例外。

  「既然有那麼強的戰力,就別待在城堡裡,幕後Boss有我一個就夠了。」

  說出這句話的天宮八重毫不留情地把沢田綱吉劃入戰鬥組中去,全然不顧這裡是彭格列的大本營,而她差遣的正是彭格列的十代首領。

  沢田綱吉無奈地瞪著安然躺在女性首領懷裡的小嬰兒:「那Reborn呢?他也很強!」

  「Reborn先生當然是保護公主的騎士啊。」

  天宮八重說得理所當然,沢田綱吉看著厚臉皮的兩人欲言又止,心想你哪裡是公主了,這強硬的做派,分明是個暴君女王才對。

  不過他還是按照盟友的計劃,與自己的守護者站上了同一片戰場。

  於是此處,只剩下了天宮八重一位首領,以及保護她的安保部隊。

  「接下來。」

  她推開會議室大門,房間內正陳列著許多顯示屏,實時轉播著來自各地的消息。

  天宮八重轉了轉手腕。

  「計劃開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宮八重雙手背在身後, 面無表情地看著熒幕。

  「各地的進展如何?」

  「非常順利。」

  身邊立刻有部下回答。部下低著頭,單膝跪地,畢恭畢敬地將最新情報轉達給Boss。

  「德國法蘭克福已經在三天前由波本大人接權, 以法蘭克福為中心向外發散,打擊壓制密魯菲奧雷的分部。好在密魯菲奧雷此前一直忌憚打草驚蛇, 並未在我們地盤安插太多眼線, 昨天凌晨已經盡數解決了。」

  天宮八重微微側目:「消息呢?」

  「一絲都不會泄漏出去, 您放心吧, Boss。」部下拍著胸脯道, 「波本大人的安排是滴水不漏的!」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

  她當然知道安室透的手段縝密,他畢竟是在自己身邊當了那麼久的臥底,雖然這個身份早已變質,但他的能力不會減弱分毫。

  至於她派去的另一個人——

  「琴酒大人帶著組織留在法蘭克福的一支異能者小隊, 和巴利安的XANXUS先生見面了。只是……」

  部下猶豫了片刻,說道:「在對抗密魯菲奧雷的部隊之前,他們自己先打起來了。」

  說這話時部下整個人都是顫抖的, 畢竟在他看來Boss的命令就是一切,Boss要他們爭分奪秒地發動閃電戰, 琴酒卻在這時候與彭格列的暗殺部隊鬧起了矛盾,這不是在強行給組織找麻煩嗎?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天宮八重卻是微微一笑:「是嗎?看來那孩子很有精力。」

  Reborn也眨了眨他漆黑的眼睛:「XANXUS也是一樣啊。」

  部下:「……」

  他面無表情地想, 琴酒大人果然如傳言說的一樣,是Boss的心頭寵,否則Boss怎麼會連怪罪都舍不得給他。

  「繼續。」

  玩笑話過後, 天宮八重用手指點了點桌面, 示意道。部下立刻接上:「以琴酒大人帶領的組織異能者和巴利安為合盟的前鋒部隊會清理掉除西西裡以外的白蘭的勢力, 與此同時,我們留在日本的本部也會幫忙,以便切斷戰爭開始之後密魯菲奧雷的後續支援。至於剩下的,白蘭·傑索本人以及他那尚未露面的真·六吊花成員,綠之王大人已經將他們的所有情報都傳到彭格列十代大人和他的守護者手機上了。」

  天宮八重點了點頭,轉而把目光投向窗外。

  她開口道:「我已經幫彭格列創造出了毫無後顧之憂的戰場,Reborn先生,你覺得這場戰鬥,你的弟子能贏下來嗎?」

  小嬰兒紳士地舉了舉咖啡:「我從不做無意義的選擇。」

  言下之意便是,他既然放任沢田綱吉去戰鬥,那就是對他有十分的信心。

  「是啊。」

  看著Reborn大大方方的模樣,天宮八重也笑了。

  她收回視線,輕聲念道:「我也不打無准備的戰。」

  ……

  藥研藤四郎清晰地記得自己被召喚處理的那天。

  作為新上任的審神者,那個端莊大方的紅發少女在狐之助的引導下走進本丸,她面帶好奇的打量四周嶄新的環境,行走的步伐卻是不緊不慢。

  那只狐之助大抵也是個新狐,手忙腳亂的,生怕在審神者面前露怯,於是連每個本丸標配的初始刀流程都忘了,就慌裡慌張地把審神者帶進了本丸最深處的鍛造室。

  於是毫不知情的審神者就這樣在狐之助的教導下,從灼灼燃燒的鍛造爐中,取出了她的第一把刀劍。

  短刀在少女指尖接觸到刀刃的一瞬間就被賦予了靈力和對現代世界的知識。他鎖在本體中偷偷往外看,能看到自己被一只白皙的手輕輕握著,他所在的高度看不到少女的表情,只能看到更低處的狐之助的模樣。

  橙色狐狸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惋惜神情,如同走程序一般,用尖利的嗓音告訴少女:「不要擔心,審神者大人。很少有人能第一次鍛造就鍛出稀有刀的,我們早已准備了充足的後備支援,您只要繼續氪金……」

  果然如此。

  刀劍中的付喪神露出見怪不怪的表情,他被賦予現代知識的同時也知道了流行在審神者群體中的「熱潮」,即過分追捧稀少昂貴的刀劍。

  藥研翻了個身。

  作為忠主之刃,他當然不會因此就對審神者產生不快,只是難免會對時之政府惡心人的手段感到厭惡。

  然而,還未等他聽到少女審神者對狐之助的回應,藥研就感覺自己身體一墜。

  身著筆挺軍裝的黑發少年伴隨忽然出現四散的花瓣,從少女手心跌落。纖細嬌小的少年愣愣地跪坐在地面,短褲之下是兩條白皙的大腿,他還沒從剛才那自我厭棄的想法中抽神,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只能神色茫然地注視著自己的主人。

  而後,一只手從面前伸來,輕輕勾起他的下巴。

  少年有一雙紫水晶般的清澈眼眸,尖銳如刀,冷利如雷,眼下卻因為還未回神,眼中的凌厲減弱了幾分,反而變得有些柔和。

  樣貌稚嫩的紅發少女面無表情地打量著與她外表同齡的少年,少年因著鴨子坐的姿勢,天然就比少女矮一截。少女纖細的手順著他的下巴,慢慢撫過他的喉結。

  她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抵在藥研藤四郎最致命的喉嚨處,圓潤的指甲塗了肉粉色的半透明指甲油,顯得格外可愛。但只要她心念一動,那粉色的指甲也能化為殺人的武器。

  然而,即使致命的地方掌握對方手裡,藥研也沒有產生任何抵觸的情緒,他只是仰著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主人。

  於是紅發的審神者滿意了,她勾起唇,原本捏著少年喉嚨、充滿威懾性的動作轉換為溫柔的輕撫,順著他的下巴,一直到他的唇邊。

  審神者手指輕捻,取下落在藥研嘴唇上的一粒粉色花瓣。

  隨後她轉頭,向早已驚呆了的狐之助詢問:「這個組織裡有什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職位嗎?」

  狐之助目瞪口呆,卻還是條件反射回答了句:「有的,審神者大人,是您的近侍刀。」

  「那麼,從今天以後,你就是我的近侍了。」

  審神者轉頭,抬起下巴,帶著理所當然的自負與傲慢,宣布了藥研藤四郎從今往後八年都未曾改變的身份。

  而他那個時候,是怎麼回答的呢?

  ……

  「大將……」

  「哪怕這具身體折斷……」

  「我也不會讓你……」

  ……

  「嗯∼你在說什麼呢?」

  一片狼藉的房間內,白蘭·傑索收起瑪雷指環上的火炎,笑眯眯地問了一句。

  他的面前落著兩只武器,一只長長的三叉戟,和一把貼身短刀。

  幻術師在戰鬥過程中被白蘭抓住實體,一刀捅開了腹部,血流不止,現在正躺在地上狼狽喘氣。而黑發的付喪神仰面倒在地上,他的身體在戰鬥中被白蘭用力地踩了一腳,深深嵌入地板,紫水晶般的眼睛因劇痛失去光澤。

  盡管如此,還是能看到少年嘴唇微微蠕動,他在說著一些話。

  白蘭瞥了眼門口表情凝重的入江正一,朝藥研走了過去。待走近後,白蘭蹲下,不懷好意地看著這個占據了黑衣組織重要位置的少年。

  「如果在這裡殺了你,你說,她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白蘭撿起藥研落在地上的本體,似乎在思考一個有趣的問題。

  藥研卻沒有理會他,少年清凌凌的紫眸半闔,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憶。

  白蘭眯起了眼。

  他一把捏住藥研藤四郎的臉,強迫地將他的臉轉向自己:「居然在我的面前發呆,不行哦,刀劍付喪神,難道這就是女王大人教給你的東西嗎?嗯,果然這就是活人與死物的區別吧,哪怕跟在她身邊那麼久,你也依舊是個廢物呢。」

  「kufufufu……你這樣說,是為了強調你與那把刀的差別嗎?」

  聽到白蘭的話,原本還躺在角落的六道骸一下子就被逗笑了,他捂著肚子笑了兩聲,牽動了腹部的傷口,頓時痛得有些眼前發黑。好在他平日總是裝逼如風,此刻還能保持優雅。

  「白蘭。」他嘲弄道,「你現在真像個吃不到糖的小孩。」

  哢嚓。

  六道骸立刻收起了笑容,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卻原來,白蘭在聽到六道骸的挑釁後,並未做出與剛才相似的過激反應。他只是抬頭,像看待路邊的野草,冷冷地瞥了一眼失去行動力的霧之守護者。

  隨後,他用力握住右手。

  只聽清脆的一聲,如驚雷般雪白的刀片,與無數碎屑一同從白蘭的手心一塊塊落下。

  他竟然直接將藥研藤四郎的本體捏碎了!!!

  「藥研君!」

  入江正一瞪大眼睛,指甲都掐入手心,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緊緊地盯著面前已成定局的戰場。

  六道骸無法行動,只剩下幻術可以一戰,藥研藤四郎的本體被毀,地面上躺著的黑發少年失去了意識,身軀在慢慢消失,而彭格列的增援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失敗了?!

  難道這次也不行……這個世界,注定會被白蘭大人毀了?

  入江正一感覺自己緊張得連呼吸都停止了,他怔怔地看著白蘭做完手上的動作,起身,沒有再給六道骸投去眼神。

  他走向入江正一。

  見入江正一後退,白蘭揚了揚下巴,充滿惡意地笑了起來:「你在害怕嗎?小正,因為你們的計劃失敗了?還是因為知道,有我和我的真·六吊花在,你們是沒有還手余地的——」

  話音未落,白蘭忽然停下腳步。

  此刻,因為六道骸的突然入侵和不知何時藏在自己辦公室的藥研藤四郎的現身,專注於戰鬥和殺死敵人的白蘭·傑索,總算是察覺出了那麼一絲不對味來。

  六吊花們不在。

  哪怕他們是被白蘭藏起來的存在,但還是有幾個人是留在密魯菲奧雷的大樓裡的。

  聽到首領辦公室的動靜,明知敵人入侵,他們沒有理由不出現。

  也就是說,他們被外界別的存在絆住了。

  是彭格列?

  白蘭·傑索看了看早已破碎的窗戶,外面沒有傳來任何打鬥的聲音,一門之隔的走廊上也沒有,到處都是安安靜靜的,仿佛一潭死水。

  白蘭立刻意識到這是六道骸的幻術。

  這位世界頂尖的幻術師,竟然在身受重傷的時刻,還堅持展開了幻術,而且他的幻術並不是為了讓自己逃脫,而是為了屏蔽白蘭的視線。

  為何?

  在大腦飛速旋轉之際,白蘭也舉起了手中的指環,原因什麼的之後再想,現在最重要的事,還是始作俑者干掉。

  只要六道骸不在,無論他們之後要做什麼,都無法做到了。

  然而,注視著白蘭熾熱的大空火焰,六道骸並未流露出畏懼的表情,他甚至閉上了眼睛。

  緊接著,一把貫穿身體的短刀從背後襲來。

  這一回,白蘭再沒有躲開。為了讓刀釘得更深一些,身後那人甚至向前伸出手來,抱住白蘭的胸膛不松手,把他往自己刀上按。

  這個動作只用了短短一秒不到,下一秒,短刀就忽然翻轉了90度,從縱向變為橫向切開,幾乎要把白蘭的胸膛割裂。

  藥研藤四郎緊貼著白蘭的身體,受限於身高的關系,他站著無法攻擊到白蘭的脖子,但他下手一如既往的狠辣,只不過是一刀,卻帶著要將敵人置於死地的凶狠。

  「怎麼了,白蘭?你不是說,想看到大將悲傷的表情嗎?」

  藥研把刀往前送了幾分,冷冷道:「可惜,你已經看不到了。」

  ……

  大將,

  哪怕這具身體折斷,

  我也不會讓你陷入危機。

  我會永遠守護你的安全,直到我的生命盡頭。

  ……

  「好啊。」

  看著刀劍付喪神單膝跪地,向著他此生的主人獻出了永不變心的忠誠。

  那位初來乍到、卻盛氣凌人的少女也彎下身,為這位忠實的騎士贈予了同等價值的禮物。

  「我也對你保證,藥研,只要你忠誠於我,我就會讓你永生不滅。」

  「哪怕身軀折斷,刀劍粉碎,你也不會受到一絲傷害。你會成為萬千付喪神中最特殊的一個,你身形不滅,靈魂不死。」

  「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天。」


第一百四十二章

  與白蘭的戰鬥並沒有結束得很快。

  待彭格列的守護者率領大軍攻破密魯菲奧雷的大門時, 沢田綱吉正站在高樓腳下,抬頭凝望著高聳入雲的樓頂。

  似乎看到了什麼,他眯起眼, 對獄寺隼人說了句:「守好這裡。」

  接著, 他頭頂燃起火炎, 借助大空火炎的強大推力一躍而起。沢田綱吉飛到雲層的底部, 正對著白蘭那間窗玻璃早已破碎的辦公室。

  注意到房間裡的情緒, 大空狀態下的十代首領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

  他飛進去, 無聲落地,擔憂地問道:「骸, 發生什麼了?」

  此時六道骸正扶著牆壁起來,他明顯是負了傷, 血跡沿著肩膀流下,染了一身。

  見到首領, 他立刻放下捂著眼睛的手,又開始陰陽怪氣地笑起來:「kufufufu, 沢田綱吉,你來的未免太慢了……」

  「白蘭逃走了。」

  未等六道骸說完,藥研就接話道, 隨即便收獲了霧之守護者無情的一瞥。

  藥研坦然接下, 都是首領控,誰還看不透對方的小心思呢?正如黑衣組織這邊對天宮八重的無理由崇拜, 彭格列也聚集了一群首領控, 如果放在平時,他會任由六道骸陰陽怪氣, 只是眼下情況特殊, 他也不想浪費時間。

  藥研干脆利落地甩去刀刃上的血跡, 收刀入鞘,隨後越過血跡走到門口:「我捅了他一刀,但白蘭還是逃走了。我想,他可能從平行世界中獲得了一些我們不知道的脫身方法。」

  說著,刀劍付喪神回憶起幾分鐘前發生的事情。

  雖然他捅出了致命的一刀,將自己的目標死死釘在刀刃之上,可藥研還是能感覺到白蘭的呼吸沒有停止,他的胸膛還在起伏。

  這一刀並未奪去他的生命,於是一切都晚了。

  轉眼之間,橙色的火炎拔地而起,房間裡頓時被火炎籠罩。等到火炎消散,三人就發現面前只剩下一灘鮮紅的血液,白蘭本人早已消失。

  「是麼。」

  沢田綱吉神色淡然地點了點頭,也不顯得沮喪,「沒事,白蘭既然已經重傷,就無法在逃跑之際兼顧周全,接下來的交給我們就好。」

  說著,他走到入江正一面前,彎下腰,溫和地看著這個願意為了正義而倒戈的志同道合者:「沒事吧,入江先生?」

  「謝謝。」

  入江正一道了聲謝,扶著沢田綱吉的手站起來,隨後遲疑地望著他們。

  出生自日本的彭格列十代身形纖細羸弱,房間的不遠處站著那個不到一米六的黑發少年,而遙遠的彭格列城堡內,還坐著一位柔弱美麗的女性首領,他們看上去並不很強,至少外表看起來是如此。可他們卻能切切實實地捅穿白蘭的胸膛,粉碎他的陰謀,把他逼到絕路。

  那可是白蘭·傑索啊!

  在入江正一的認知裡,毀滅了數以萬計的平行世界的白蘭·傑索無疑是十分強大的對手。而能夠在多方面打壓他的兩位首領,顯然是更勝一籌。

  怪不得白蘭大人如此忌憚這兩人。

  在內心驚嘆完後,入江正一問道:「現在白蘭大人……白蘭逃跑了,我們是不是要去追他?否則等他養好了傷,只怕是會再次對我們不利。」

  「不必。」

  沢田綱吉搖了搖頭,經歷了多年摸爬滾打的十代首領顯然有著比學生時代更沉穩的大局觀,他冷靜分析道:「根據天宮小姐那邊拿到的信息,白蘭擁有六個比他推出來的的守護者更加強大的部下,被他稱為真·六吊花。從藥研刀下死裡逃生的時候白蘭走得倉促,那六人肯定還沒有接到消息,入江先生,我需要你立刻找到那六人的所在地。」

  入江正一恍然:「我們要先斬斷他的手腳,對吧?」

  沢田綱吉微微頷首。

  入江正一立刻去辦。

  從白蘭從不示人的電腦裡竊取信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在這方面,黑衣組織也有一位強力外援。只見屏幕上閃出一道綠光,緊接著有個樹枝模樣的綠色圖標亮起,接著便是一個平淡無波的聲音。

  「辛苦你了,臥底先生,這裡由我來接手。」

  趁著入江正一和比水流共同探索白蘭電腦中的秘密時,藥研藤四郎走到窗邊,低頭看向地面。

  付喪神極佳的視力讓他清晰地看到地面的戰況。密魯菲奧雷組織是由兩個組織合並而成的,白蘭與另一個家族的成員關系並不好,雙方內部正處於分裂階段,再碰上團結一心的彭格列,很快便落了下風。

  注意到藥研的視線,沢田綱吉走到他身邊:「在擔心嗎,藥研君?」

  「不會。」

  藥研藤四郎搖搖頭,曾作為織田信長愛刀而貼身攜帶的黑發少年低頭看了看戰場,而後做出評價:「這場戰鬥,我們會贏。」

  他語氣淡漠,仿佛只是在評價一件很普通的事情,而不是一場決定世界未來命運的戰爭。

  沢田綱吉笑了笑,顯然他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我們才會在這裡。」

  他道。

  ……

  「你在關心什麼?」

  注意到Reborn望著監視器的視線,天宮八重放下手中的瓷杯,笑著問道。

  「蠢綱已經進去了。」Reborn抬了抬下巴,說道,「看樣子他們干得不錯。」

  「是啊。」天宮八重笑了笑,誇贊道,「沢田先生一直都很能干,不論是作為首領,還是盟友。所以我才會將主動權交給他,也好讓那些搖擺不定的廢物看看,他們所倒向的白蘭,是怎樣被教父大人一點一點磨去尖牙利齒,徹底碾在腳下的。」

  她說到這裡時,從貼身的西裝內襯中抽出一把銳利的短刀,置於桌子上方,手腕輕輕下沉,刀尖便嵌入桌子,立了起來。

  天宮八重收回手,安靜地看了那把短刀幾秒。

  隨後,就像是憑空發生的魔術,鋒利的短刀忽然化成紅色光粒,消失在空氣中,而剩下來的光粒落下來,化為一團被碾成爛泥的玫瑰花瓣。

  Reborn瞥了眼:「這是?」

  「那天,我與白蘭玩了個游戲,順便、不小心、在他那裡落下了一朵玫瑰花。」

  指尖輕輕點著唇瓣,紅發首領將順便一詞念得格外重,笑得漫不經心,「沒想到,白蘭就是這麼對待我最喜愛的花,真是過分。」

  Reborn沉默了一會兒,逐漸意識到天宮八重在這場戰鬥中動了手腳。

  眼前這位女性首領有著常理無法解釋的概念級異能,別看她外表如此柔弱美麗,實際上,她只要一動想法,就能讓戰局產生絕對的轉變。

  這是一朵無法用武力拿下的惡魔之花。

  應該說多虧了她的老師麼?若不是他教導得她良知尚存,且她本人是個自尊心極強的性子,不喜歡依賴異能,恐怕現在,整個世界的局勢都會變得大不相同了,而他們要對付的敵人也會變成她本人。

  至於她說,她在白蘭的辦公室「不小心」落下的玫瑰花……

  那到底是玫瑰花,還是別的什麼,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別擔心,Reborn先生。」

  與小嬰兒深思的目光對上,天宮八重揚起唇角,輕聲說道:「我不是敵人。所以這場戰鬥,我們會贏。」

  ……

  東京,鹿生路的別墅後院種著一片艷麗的玫瑰花田。

  赤井秀一很少來到這棟別墅,他以前從未被允許深入組織最核心的地方,直到他出賣了CIA。

  這個舉動被視為他向黑衣組織遞出的投名狀。這天,烏丸蓮耶蹲在田中修剪花枝,赤井秀一被默許留在他旁邊,照看他的安全。

  體態微胖的中年男人背對著他,似乎並不擔心赤井秀一會在他背後捅刀子,他認真地用剪子剪下玫瑰花上多余的雜枝,丟到身邊的簍中。

  當然,赤井秀一也沒有背叛的想法。

  他只是垂下眸:「我有一個問題。」

  待中年男人側目,赤井秀一繼續道:「那個人,為什麼總是喜歡親力親為?」

  一個首領,總是深入到最危險的地方去攫取戰爭果實,盡管魄力十足,卻也十分危險。這次去意大利,天宮八重身邊只有一個異能者保護,其余兩人一個空有武力,還是個首領控,另一個人又是個戀愛上頭的國性戀,能派上什麼用場?

  這樣的核心陣容去對抗意大利那邊的異能者組織,未免太過冒險了。

  想到這裡,赤井秀一不免會有些擔心,擔心過後又覺得自己簡直瘋了,為什麼要操心一個敵對組織首領的生命安全?

  正在FBI搜查官糾結不定的時候,他的身前,烏丸蓮耶忽然發出爽朗的笑聲。

  「你在開玩笑嗎,萊伊?」

  黑衣組織的前任Boss說道,「八重對付你的時候,可沒有親力親為。對待普通敵人與異能者,采取的手段本就不同,她並非不懂得變通,只不過是接連撞上了兩個麻煩的孩子罷了。你若是覺得能力無處施展,大可以等這件事過後,去她面前邀個功。八重會很樂意為你派發任務的。」

  赤井秀一:「……」

  FBI搜查官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淡淡笑意,很明顯,他是在說他們FBI還不足以讓天宮八重親自下場。

  想來也是,當初與黑衣組織周旋時,天宮八重只派出了琴酒等人,自己則穩坐幕後,直到他們被逼到無處可逃,才不緊不慢地發來見面的邀請函。

  這可真是……

  赤井秀一搖了搖頭,壓下內心的無奈。

  烏丸蓮耶剪下最後一根多余的枝,用毛巾擦了擦臉,隨後注意到赤井秀一身後的拐角處,還蹲著四個發色各異的中學生。

  他們湊在一起熱切地討論著什麼,目光還時不時往他這邊瞟。

  烏丸蓮耶當然知道他們討論的內容,幾個小孩以為他們做得很隱蔽,實際上朗姆早就聽到了風聲。

  他們在擔心這個新出現的代班「Boss」會不會搶了天宮八重的位置。

  這很好。

  被部下如天神般崇拜,這是一個首領必備的課程,顯然,她已經達到了。

  烏丸蓮耶挑起眉,意味深長地說:「看來,她已經把屬於她的東西,原原本本的變回她自己的了。」

  不僅如此。

  烏丸蓮耶閉了閉眼,而後,跨越半個世紀的睿智的眼眸睜開,轉頭凝視著遠方逐漸染紅的天空。

  她還把一些不屬於她的東西,也緊緊握在了手中。

  ……

  橫濱。橋邊。

  一只家養的三花貓漫不經心地在路上行走。

  貓耳忽然動了動,捕捉到路邊傳來的爭吵聲,他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很快就看到有年齡相仿的兩個少年並排走過。

  他們肩並肩地走著,臉色卻不怎麼好看。

  「咳咳……為什麼、太宰先生要讓在下和你搭檔……」發尾染白的黑發少年用手捂著嘴巴,咳嗽了兩聲後忿忿說道,語氣裡滿是酸溜溜的嫉妒,「像你這樣的弱者,竟然會被太宰先生看上!」

  「你已經嘮叨了一天了,芥川。」

  小老虎好歹也在各位大佬的教導下學習了一年,當然不會由著對方說下去,當即反唇相譏道,「你不該問問你自己嗎?難道不是因為你太菜了,太宰先生才要我和你搭檔,好讓你別死得太快嗎?」

  一番陰陽怪氣的話語,顯然是看多了安室透與琴酒的爭執學會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只一句話,就精准地踩到了芥川的雷區,直接讓他當街爆發。

  「人虎!!!」

  「喂——!」

  於是橫濱的街頭再次變得熱鬧。

  夏目漱石蹲在橋頭,冷眼看著兩個年輕一輩的孩子打鬧。他微微側目,忽然看到街邊緩緩駛過一輛黑色車子,後座深色的車玻璃開了一半,有一雙翠綠的眼睛靜悄悄地朝這裡投來一瞥。

  三花貓停下搖晃的尾巴。

  不過對方沒有注意他,對方只關心中島敦那個被他懸賞了七十億的珍貴「物品」。

  直到車子開遠,三花貓從橋墩上一躍而下,蹲在地面仰頭看了看天空。

  太陽把滿天的雲都染成紅色,籠罩在溫暖的夕陽下,人們行走時都帶上了幾分舒適的暖意。唯獨嗅覺靈敏的人,在其中聞到了幾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夏目漱石緩緩閉上眼睛,再度睜開時已然變得理性。他翹起屁股,邁著貓咪的小碎步離開這裡,來自異國的異能組織入侵在即,看來,他不能再休假了。

  「嗯?」

  天宮八重走在彭格列城堡長長的走廊上時,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側頭看向窗外。

  上午的西西裡島剛下了雨,空氣中帶著植物的清香,天宮八重頓了頓,收回視線。

  此刻,距離白蘭·傑索重傷失蹤,已經過去了三天。密魯菲奧雷的總部已經被端了,真·六吊花中有三個不知去向,另外三個則被抓住,短短幾天,裡世界的風向再次改變,原本和密魯菲奧雷交好的組織都爭先恐後地甩開與他們的關系,試圖挽回教父的仁慈。

  教父現在可沒空理他們。

  為了盡快抓住白蘭,避免事情再鬧大,沢田綱吉全身心都放在了尋找白蘭這件事上。

  天宮八重走到走廊盡頭。沢田綱吉說門外顧問得到了最新的情報,他們似乎找到了白蘭的蹤跡,因此把她也邀請到了今天的會議上來。

  手握住銅制的把手,靜默片刻,她推開門,走進彭格列眾人早已聚集的會議室。

  「久等了。」

  黑衣組織的Boss揚起下巴,傲慢一如往常。


第一百四十三章 番外一

  這場發生在裡世界的紛爭持續了數月之久。

  此前從未有人想到過, 一個裡世界的新秀能做到這種程度,即使重傷,即使自己的家族有一大半都被彭格列及其同盟吞下, 依舊能在全世界掀起巨大的風浪。

  受傷後的白蘭變得愈發瘋狂,他似乎不再執著於把戰場停留在西西裡島這一個小地方, 而是擴大到全世界。

  好在對此,兩位有先見之明的首領早就做了准備,沢田綱吉手下人才輩出, 而天宮八重更是簡單,她只需要動動嘴皮子,就能將密魯菲奧雷精心准備的復仇計劃毀得徹底。

  不怪Reborn視她為不能與之為敵的人,她的異能簡直就是最完美的作弊器。

  直到三個月後,一切終於落下帷幕。

  白蘭·傑索最後被沢田綱吉收押, 帶了回來,天宮八重則在當天晚上啟程飛回東京。

  家裡那群嗷嗷待哺的小崽子們接到消息望眼欲穿,紛紛表示要放下手頭工作,跑過去迎接Boss。

  當然, 除了發出預告函後來不及更改的黑羽快鬥。

  「基德大人決不食言!」

  小怪盜半是委屈半是不快地丟下一句,隨後便前往了預告地點。他壓下帽檐, 孤身一人蹲在東京塔的最高點, 他的周圍飛著警視廳的直升機,腳下則是明暗交錯的城市燈光。

  好在白馬探沒有讓他太孤單。

  這幾個月白馬少爺一直在致力於找到怪盜基德就是黑羽快鬥的證據。兩人對彼此的身份都心知肚明, 不過礙於沒有直接證據, 無法戳穿, 就演變成了如今的僵局。

  白馬探想要親手抓住基德, 當然不會錯過基德的每一個現場。

  除了他們兩個, 偵探好奇心蠢蠢欲動的江戶川柯南也去湊了個熱鬧, 再加上中島敦還在橫濱當一只努力工作的武偵虎,無法脫身。到了最後,只有雪莉是親手接回了心愛的Boss。

  「他們都沒來。」組織的天才科學家果斷表示:「Boss,這屆新人不行,我覺得我們得換一批新的。」

  雪莉擺著一張正經無比的臉,任誰都想不到她竟然在煽風點火。

  天宮八重倒是不介意年輕人有自己的圈子,這也代表他們有活力。何況,組織現在招募的這三個少年已經稱得上是同齡人中的精英了,要是把他們換了,還能選誰?

  「我記得大阪警本部還有一位世家公子。」安室透拎著天宮八重的行李過來,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搭上雪莉的話。

  「說得好聽,那裡可是大阪。」天宮八重好笑地斜睨了他一眼,隨後轉頭,從兜裡拿出一個儲存器,「等明天他們回來,記得把這個轉交給黑羽。」

  雪莉接下來:「這是?」

  「黑羽盜一的情報。」

  雪莉一愣。

  不得不說,雖然白蘭·傑索這個人非常麻煩,但他的能力還是很有用的。從他過去經歷的平行世界中,總能找到許多與這個世界相符合的人和事,沢田綱吉把白蘭抓住之後,天宮八重就將他盤剝了個遍,她的本意是想看看這位滅世的瘋子是否還有後手,卻沒想到能從中找到和小怪盜有關的事情。

  有了這份情報,想必黑羽快鬥很快就能與父親重聚了。

  雪莉懂了,她點點頭,把儲存器收好後開了個玩笑:「他一定會後悔今天沒有過來。」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

  黑羽快鬥倒是顧不上後悔。

  從雪莉那裡得知了父親的下落後,怪盜少年眼睛都亮了:「謝謝你!宮野同學,你和大老板真是我的救星!」

  黑羽快鬥本想給雪莉來個大大的擁抱以示感激,不過看到雪莉那張冰冷無情的臉時,頓時失去了勇氣,只好抓起一旁的江戶川柯南。

  「名偵探,貼貼∼」

  小偵探:???

  誰特麼要和你貼貼?

  被強人所男的小偵探用力一掙,從黑羽快鬥胳膊裡滑下來,轉身跑到雪莉那邊,委屈巴巴地拉住雪莉垂下來的白大褂。

  可以看出江戶川柯南變小的這一年裡學到了很多,尤其是他的賣萌能力幾乎直線上升,他越來越擅長用自己可愛稚嫩的外表去欺騙別人。哪怕面對兩個熟到不能再熟的朋友,這樣的偽裝也是信手拈來。

  「雪莉,你看基德他欺負我!」

  雪莉:「……」

  黑羽快鬥:「……」

  黑羽快鬥一臉冷漠地轉身走了。

  而另一頭,白馬探也從同伴們的言行中察覺出了端倪,於是找個了四人單獨相處的機會,略帶傲嬌地走到黑羽快鬥身邊,提出他也能幫忙找他父親。

  黑羽快鬥做出茫然的表情:「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小少爺,我家老頭子可是活得好好的呢。」

  白馬探揚起唇:「天宮小姐那邊都傳開了,黑羽君,我覺得只有集結我們所有的智慧,才能盡快幫你找到你的家人。」

  「哈哈。」黑羽快鬥捧著肚子打了個馬虎眼,「謝謝你啊,不過我還是更喜歡和名偵探在一起呢。」

  真是夠了。

  原本在一旁看戲,卻不慎被牽扯進去的江戶川柯南忍不住偏頭,露出復雜的神色。雪莉捧著一杯紅茶慢悠悠地品著,她勾著唇,輕輕微笑,仿佛歲月靜好。

  「一群小孩。」她笑道。

  當然最後他們還是同心協力了。

  畢竟幫黑羽快鬥找父親,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黑羽盜一為了自己避免被動物園找到,不斷地更換自己的身份,多年以來一直如此。他本人又是舉世聞名的魔術師,手段與人脈皆屬上稱,四個中學生花了好幾個月調查,也沒找出多少有用的信息來。

  倒是組織裡的大人們看到他們這般苦惱,也囑咐了身邊人稍微用點心。最後還是安室透發揮他最擅長的情報收集能力找到線索,發現有一個國際貿易的公司社長曾得到過一件黑羽盜一魔術表演時的道具。

  這給了中學生們信心。

  恰巧這位社長有走私槍支的弱點落在組織手裡,於是江戶川柯南拉上自己「貼心可靠」的搭檔琴酒,表示剩下的就交給他們吧。

  黑羽快鬥和白馬探看著琴酒黑成鍋底的臉色,默默後退幾步,避免這頭凶獸發火起來連他們都凶。

  雪莉則在一旁作壁上觀,笑吟吟地看著好戲。

  好在琴酒沒有真的對小偵探發火。

  他們最後制定了一個不怎麼詳細的計劃——琴酒和江戶川柯南去和那位走私槍支的社長做交易,為了避免那個社長帶上多余的人,他們還叫上了基安蒂和科恩,方便留後手。

  剩下三個中學生揣著幫忙的借口,也紛紛跟了過去。這樣組織大團建的場面可不多見,還在橫濱當社畜的中島敦得到消息也忍不住發來羨慕的信息。

  「我還沒去過多羅碧加樂園呢。」小老虎無限向往。

  於是中學生組對他發去拉仇恨的回信:「沒事,還有手機可以拍照。到時候我們游,你看!」

  中島敦:「……」

  還有沒有同伴愛了!

  小老虎氣鼓鼓地退出群聊。

  天宮八重沒想到她放手不管後,這群活力十足的小崽子也能搞出個大名堂來。不過組織眼下正是清閑,沒什麼麻煩,稍作思考,Boss也拉上了安室透,准備去游樂園玩一天。

  這就導致了,等到琴酒與江戶川柯南去多羅碧加樂園見那個社長的當天,他們身後還跟了一大波人,雪莉提著一籃食物,偵探怪盜組帶上了工具,全然一副要去野餐的模樣。

  琴酒:「……」

  同樣的消息也傳到貝爾摩德那邊。

  千面魔女本來是要對琴酒提出意見的,在她眼裡,琴酒的存在只會帶壞江戶川柯南。直到她知道了他們的安排,一向在意外在形像的國際影後笑得美眸眯成一條線。

  「雲霄飛車?琴酒,莫非你真要去坐那玩意兒?要知道連十歲的小學生都覺得它遜爆了。」

  電話中貝爾摩德毫不掩飾自己的嘲弄,琴酒磨了磨牙,冷笑一聲回懟道:「是啊,這就是你兒子干的好事。」

  貝爾摩德頓時換了種說辭。

  「白干的想法啊,那真是可愛呢∼」

  面對將雙標貫徹到底的貝爾摩德,琴酒直接掛斷通話。

  兩人說話間,琴酒的黑色保時捷已經開到游樂園門口,琴酒停下車,解開安全帶走下來,側目瞥了身後的小偵探一樣。

  江戶川柯南剛才一直聽他與貝爾摩德談話,見他朝自己看過來,頓時露出討好溫順的一笑。

  「哼。」

  琴酒收起視線,走了進去。

  其實琴酒也知道江戶川柯南提出來的坐雲霄飛車來監視那個社長有沒有帶人手的想法蠢得要死,不過這個小孩很少對自己提出要求。如今看他那麼積極參與怪盜基德的事,琴酒也不介意給這個懂事的搭檔一點甜頭。

  ——盡管他很快就為此付出了代價。

  冷眼看著前方圍著一具斷頭屍體哭哭啼啼的女人們,琴酒感覺腦袋吵得嗡嗡地想,這才明白自己不該過分放縱江戶川柯南亂走。這不,又搞出了個命案。

  目暮警部顯然對這對經常出現在命案現場的老少搭檔眼熟了,他一臉無奈地走過去拍了拍琴酒的肩,擺出一副長輩姿態:「又是你們啊,怎麼又在案發現場看到你們了?說實話,你該不會是被詛咒了吧,黑澤先生?」

  組織第一殺手黑著臉,拎起小搭檔的衣領,把他丟進警察堆裡去:「去問他。」

  ……

  「Boss。」安室透收起手機,忍著笑對天宮八重反饋,「雲霄飛車那裡發生命案了,看來他們無法立刻脫身。」

  「所以我的想法是對的。」雪莉從籃子裡拿出一塊安室出品的火腿三明治,咬了一口道,「江戶川柯南才是詛咒的源頭。」

  她指的是去哪兒哪兒就發生命案的魔咒。

  過去四個中學生擠在一起,還分不清這鍋到底歸誰。如今白馬探和江戶川柯南分開,白馬探這邊歲月靜好,江戶川柯南那頭卻發生了命案,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白馬探對雪莉幫自己的澄清回以紳士一笑。

  黑羽快鬥百無聊賴地咬著蘋果派,派是甜的,他卻看得有些牙酸。

  天宮八重靠著樹坐,她從安室透手中接過果汁,聞言也不過是揚起唇,輕聲說道:「那就等吧。」

  時間還多的是。

  這邊組織眾人在悠閑地進行野餐,基安蒂和科恩收到琴酒撤退的消息後也去乘坐了摩天輪,唯獨琴酒與白干二人組什麼都沒玩成,光留在那裡破案了。

  等到小偵探推理出凶手時,天空也暗了下來。剛才還晴空萬裡的天逐漸堆積起烏雲,接著便是雨滴。眾人手忙腳亂地收拾地上的餐布和食物,紛紛找地方躲雨,奔跑的過程中,他們意外地被人群衝散了。

  最後回到停車場的是天宮八重和安室透,雨從開始的小雨逐漸變大,到最後幾乎看不清眼前的路。安室透急忙脫下外套蓋在Boss頭上,緊緊地摟著她,自己卻被淋成了落湯雞。

  他們打開車門鑽進去,打開暖氣,這才感覺到了那麼一絲暖意。

  天宮八重拿出車內備用的毛巾遞給安室透,自己卻凝神望著窗外,天空已經暗下來,雨打在車窗上,淅淅瀝瀝,近乎連成一片雨幕。她出神地望著窗外來回奔走的年輕人們,似乎想到了什麼,唇角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車裡開著燈,暖黃色的燈光下,天宮八重的側臉仿佛被打了一層柔和的光,顯得霧蒙蒙,她高挺的鼻尖上還凝著一滴水滴,仿佛山峰頂端的一抹光暈。

  安室透下意識停下手中的動作。

  注意到他的視線,紅發Boss微微側目:「怎麼?」

  話音未落就是一怔,安室透伸手過來,輕輕擦過天宮八重的鼻尖。

  首領火紅色的眸稍稍挪移。

  悄無聲息的車座內,世界上最美的紅眼睛與那雙清澈的藍眸對上。

  安室透恍惚間覺得心髒開始劇烈跳動起來。

  原本懸在Boss面前的手停了片刻,不知過了多久,公安先生忽然壯起膽子,他湊過去,手掌按住副駕駛的窗玻璃,把首領限制在臂彎之內,一分分湊近。

  空氣似乎一下子變得焦灼起來,安室透緊張得忘記了呼吸。天宮八重卻只是垂眸,靜靜地看著忽然做出大膽舉動的部下,半晌,唇角忽然揚起一抹不急不緩的笑容。

  於是安室透義無反顧湊上前,攫取了那顆赤色的寶石。

  滴答——

  一滴雨打在路燈燈罩上。

  沉重夜幕垂下,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夜晚,似乎什麼都改變了,但又似乎沒有變化。


第144章 番外二    群星閃耀的未來

  醫生收起藥箱。

  他與身邊的雇主交換了幾句,隨後提起藥箱轉身往外走,走廊上站著許多人,他們每個人都站得筆直,眼神急切地注視著醫生的表情。

  他們想要從他臉上得到好的答案,但結果注定了他們無法得到。醫生一直走到走廊最前方,低下頭,對那位近百年都不曾改變樣貌的黑發少年搖了搖頭。

  不需要說話,所有人都能明白醫生的意思。

  空氣中頓時傳遞著悲傷的情緒。

  「我知道了。」藥研藤四郎面無表情地點頭,隨後讓人把醫生請了出去。

  他往房間裡走,其他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他,仿佛想要得到一個支撐,一個依靠。藥研走進房間,就看到寬大柔軟的床鋪上,一位氣質端莊的女人安靜地躺在上面。

  她年紀頗大,一頭亮麗鮮艷的紅發早已花白,時間終究沒有放過這位了不起的女性首領,她已經一百多歲了,到了這個年紀,她的美貌早已褪去,體質也變得衰弱。然而當她把頭轉過來時,沒有人能直視那雙睿智而疏離的紅眸。

  藥研安靜地走到她身邊坐下,他用手輕輕撥開審神者臉頰邊上的頭發。

  「大將。」他輕聲道,「醫生剛剛來過了。」

  剛小憩了一會兒的Boss點頭。

  她沒有問多余的問題。天宮八重是最清楚自己身體的人,半年前她就感覺到自己時日無多,如今靠烏丸集團的高端科技延續了半年生命,但也差不多該到頭了。

  「其他人呢?」

  「他們都在外面。」藥研憐愛地撫摸著審神者的側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更響一點,年紀越大的人聽力越不好,盡管萬分心痛,但藥研不得不面對現實,「要讓他們進來嗎?」

  「不要。」天宮八重皺著鼻子嫌棄道,「他們肯定會哭。」

  她可不想在自己臨終前看到那樣鬼哭狼嚎的場景,太鬧騰了。

  「也是。」藥研笑了笑,「那我就不喊了。」

  安靜了一會兒,刀劍付喪神能感覺到審神者的氣息在逐漸減弱,他捧著主人的側臉,疼惜地問了一句:「您還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嗎?」

  天宮八重轉頭:「心願……是呢,讓我想想……」

  她說得很慢,似乎在回顧自己人生的走馬燈,好從裡面挑選出那些黯淡的、令人惋惜的事情。

  藥研卻知道,其實並沒有。

  黑衣組織對東京的影響一直持續了整整一個世紀。

  意大利的局勢穩定下來之後,天宮八重就回到東京,開始著手將手中的烏丸集團與父親留給她的天宮財團融合。愈多的金錢代表的是愈多的權力,黑衣組織底蘊深厚,廣結良緣,又在御柱塔內大開綠燈,她很快就超越了赤青兩位王權者,成為整個國家僅次於黃金之王的存在。

  盡管時空錯亂,引發了一連串蝴蝶效應,但她還是取回她本應有的地位。政府裡的膽小鬼們不再喊她的名字,而是用「女王」來指代她,因為他們害怕他們的惡語會被她那忠實的僕從們聽到。

  女王身後簇擁著無數番犬,這其中有人對她有著無法言說的感情,有人對她是狂熱的仰慕。安室透是唯一與眾不同的存在,他是天宮八重的伴侶,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何時再一次的。總之,等到兩人確定關系,安室透辭去了自己公安的職位,他換掉假身份,重新以降谷零的真實名字示人。這個舉動給組織帶去了短時間的風波,尤其是曾經把他當成同伴的雪莉。

  好在那次動蕩沒有給組織帶來麻煩,在天宮八重的默認下,這件事很快就過去了。

  他們沒有要孩子,一來是組織太忙了,二來天宮八重也不想給自己留下太多弱點,一個小公安就夠她在意的了。

  雖然他們沒有後代,組織裡的其他人卻是子孫滿堂,雪莉花了三四年的時間研制出APTX-4869的解藥,關東的名偵探總算得以在高中畢業之前對自己的青梅竹馬表白。黑羽快鬥找到了他的父親,也在組織的幫助下解決動物園,得到真正的潘多拉寶石,於是怪盜基德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恢復了平靜的中學生活。除此之外,他還和青梅竹馬的中森青子結了婚,稱得上是幸福美滿。

  至於中學生組的另外三人,中島敦在橫濱結交了一群新的朋友,白馬探繼承了父親的位置,通過考試進入警視廳,從此平步青雲。可以說,黑衣組織在政府中走得順風順水,一定程度上也和他脫不了關系。

  雪莉在研制APTX-4869解藥的同時還改進了它,創造出了一款可以讓人體細胞重獲活力的藥物。這個藥物讓烏丸集團大賺了一筆,雪莉也獲得組織的獎賞,整個雪鸮生物科技都送給了她,她一躍成為世界上最年輕的億萬富婆。

  這些事結束後,赤井秀一似乎也對組織的改變有了想法,他沒再回去FBI,而是留下來。他和宮野明美早早完成了愛情短跑,結了婚,過著普通而充實(指給組織打工)的社畜生活。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人,他們各自有了心愛的伴侶,有了可愛的孩子,獲得圓滿且光輝的一生,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從背後推著他們行走,改變了所有人本該擁有的道路。

  如今他們先走一步,留下的都是十分優秀的後代,正是屋外走廊上聚集的那一群。

  而天宮八重也要跟隨他們的腳步了。

  沒有什麼好留戀的,天宮八重想,她已經為這座城市做到了最好,強大且不可撼動的組織、優秀的人才、寧靜安逸的生活,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禮物了。

  如果說唯一有什麼惋惜的——

  天宮八重靜靜地看著窗外,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一抹妖異的藍,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動了兩下。

  啊,想起來了。

  還有,那個人……

  ……

  「你不過去嗎?」

  烏丸大廈的外面,路燈之下,金發少年雙手插兜走過來。他神色悲傷,卻還是睜大眼睛,朝著蹲在路燈上的神明問道,「已經是最後一次了,你不去看看她嗎,夜鬥?」

  神明沒有回答他。

  他只是半蹲著,靜靜地仰頭注視著幾十層的高樓上,頂層的那個房間,他其實不太能透過玻璃看到裡面的場景,但他還是執著地盯著,好像這樣就能和躺在房間裡的那人對視。

  「喂,夜鬥!」

  時間過去越久,雪音越著急,他恨鐵不成鋼地踢了腳路燈,氣惱道:「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去見她一面又會怎樣,她馬上就要死去,靈魂都不知道會飄到什麼地方去!你難道就真的那麼絕情,連最後一面都不想去見嗎?這次不過去,以後就再沒有機會了!」

  「沒必要過去。」神明依舊不為所動。

  於是雪音放棄了,他失望地轉過頭,不想對這個膽小又懦弱的神明再說一句話。

  夜鬥卻在此刻忽然站了起來。

  藥研在廚房裡准備紅茶,盡管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他依舊盡心盡責地完成自己近侍刀的責任。

  讓一個晚輩先把甜點送過去後,藥研把一壺紅茶和歐式茶杯放到托盤中,雙手端起,正要往外走,他突然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手。

  依靠審神者靈力現身的刀劍付喪神注意到自己手指邊緣逐漸變得透明,仿佛正在空氣中消散。

  「太快了。」

  藥研深深地嘆了口氣,轉身把托盤放到櫃子上。

  「還沒來得及和您正式道別呢,大將……」

  等到晚輩回來時,托盤上的紅茶還飄著熱氣,廚房裡卻空無一人。

  晚輩立刻意識到了什麼。

  他發了瘋一般往回跑。

  沒過多久,站在外面的雪音靠自己靈敏的聽力捕捉到了幾聲哭泣的聲音,他頓時感覺自己的喉嚨都被堵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已經晚了,夜鬥。」

  「嗯。」

  夜鬥跳下路燈,說出了那個他們都知道的現實。

  「她已經走了。」

  這沒什麼稀奇的,神明漫長的生涯中總要結識這樣生命脆弱的人,他也要學會送走他們,把自己的感情埋葬在時間中,所以他才特地來為她送別。只不過是送走一位故人,他早該習慣的。

  夜鬥告誡自己不要一直沉溺在過去,盡管他臉上的表情嚴肅到連武神看了都會發怵。

  此後的幾百年裡,夜鬥神再次恢復了過去那副帥不過三秒的衰樣,雪音作為神器陪伴在他身側。他卡著時間去見了自己年幼的小信徒,養大後又親手把她送回了過去,就像這條時間線上他應該做的那樣。

  未來的世界發生了很多變化,卻也沒有變化很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夜鬥就記不住時間了,對於他們這樣長生不死的神明來說,時間不過是指縫間流落的一滴沙,無需在意,也無需介懷。

  未來的夜鬥過得還不錯,他有了自己的知名度,有了一個自己的神社,雖然名氣不大,至少避免了因失去人類的信仰而消失的情況。

  他看了看天空,估摸著天快黑了,便打算直接越過馬路,回神社去。

  然而,他剛朝馬路中央邁出一步,就聽到耳邊一聲車輪胎摩擦地面的尖叫聲,聽得人牙酸。車上的人看到他,大聲喊著危險快躲開,卻還是來不及讓車子停下。

  夜鬥被撞倒了。

  這本不該發生,畢竟夜鬥是彼岸的神,此岸的人類一般是很難注意到他的存在的,更不要提把他撞倒。

  可這就是發生了。

  夜鬥表情茫然地抬頭,只見車子吱呀一聲停下,車門打開,跑下來三個面容稚嫩的學生,其中一個有著詭異的三花貓發色,一個體態微胖,而最後一個……

  「對不起,先生,是我們不小心。」

  有一頭明艷紅發的少女從口袋中摸出一張名片,遞過去,同時抓過身旁兩個摯友,態度強硬按住他們的腦袋說道:「你們兩個,快點來給這位先生道歉。如果不是你們在那裡爭奪方向盤,這位先生也不置於受傷。」

  「沒關系的!」

  「誒?」

  沒等紅發少女再說什麼,被牽連的少年就搶下話題。

  他站起來,如一條靈活的魚抓住少女的手腕。

  隨後,頂著另外兩個少年危險的眼神,夜鬥緊緊地把她抱住,就像擁抱著自己失而復得的寶物。

  「找到你了……」

  神明說出那句他曾經說過一次的話語。

  「距離你第二次離開我已經一百多年……現在,我終於又找到你了,八重。」

  曾經被時間玩弄,失去摯愛的神明,終於在漫長流逝的時間中等回了他的摯愛。

  而這一次他發誓,他絕不會再放開她了。


第145章 番外三    黃金燦爛的過去(上)

  夏目漱石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天宮八重的時候。

  出生自橫濱的男孩被那些頭戴兔子面具的人接到了東京。他們把他送到了一棟高樓裡,頭發是稀少的三花貓配色的男孩表情沉著地打量周圍環境,試圖在最短時間內適應東京的情況。

  他是被黃金氏族接過來的,在來之前,他還在橫濱一所普通的小學學習外語。他的班主任找到他,把他帶去校長室時,夏目漱石還在思索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事,就見校長一臉恭敬地對著一個頭戴面具的男人點頭哈腰。

  校長說恭喜你,你被黃金之王選中,以後你就是他們的弟子了。

  夏目漱石聽過黃金之王的名聲,他知道那個人是國家如今真正的掌控者,他也知道黃金之王正在收養有能力的小孩做他的徒弟。

  他唯獨沒想過自己會被選中。

  之後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校長與班主任都很激動,要知道夏目漱石是他們的學生,他被選中成為黃金之王的親傳弟子,定會為學校和他們臉上添一份光。他們恭敬又狂熱地送走了他,似乎被黃金之王選中,就是天大的榮幸。

  他被帶到了這個地方。

  這裡便是後來御柱塔的雛形,只不過現在還是一座沒那麼奢華的商貿大廈。

  然後,他聽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夏目漱石轉頭。

  他看到華麗的螺旋樓梯上,有兩個年紀相仿的小孩並排走下來。他們也許是幼馴染,關系很好,黑發男孩對女孩說了兩句話,女孩就被逗得哈哈大笑,眉眼間滿是歡悅的笑意。

  隨後他們走下來了,距離一近,兩人的目光就不約而同轉向了夏目漱石。夏目漱石注意到他們身上穿著的昂貴衣服,都是上個月班裡女生捧著雜志看到的新品,夏目漱石記得它們的價格,手下意識攥住了自己粗糙的襯衫衣角。

  他的視線與那兩人對上。

  黑發男孩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僅僅是一個瞬間,夏目漱石就感覺自己被看透了。男孩有些微胖,臉蛋肉嘟嘟軟乎乎的,像個雪團子,十分可愛,可他的眼睛裡卻縈著化不開的陰暗心思。

  男孩停下腳步,朝夏目漱石這邊走來,伸出手,不失禮貌地向他打招呼。

  「你就是老師說的新師弟吧,你好,我叫烏丸蓮耶。」

  夏目漱石回握了一下,隨後收回手,垂在身邊輕輕握緊。他聽過烏丸這個姓氏,日本最富有的家族之一,黑發男孩說出自己的名字就像吃飯喝水那般自然,可任誰聽到他的名字,都會下意識地誠惶誠恐起來。

  好在夏目漱石不屬於這類人。

  他冷靜地捏了捏衣角,報上自己的名字,而後就看到烏丸蓮耶揚起一抹禮貌的微笑,重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夏目漱石……漱石枕流,真是個好名字。」烏丸蓮耶贊嘆道,他看上去很喜歡他,笑容十分親切,笑意卻不達眼底,夏目漱石知道他遠沒有表面那麼好相處,因此也只是點了點頭,道了聲謝。

  隨後他轉頭看向兩個孩子中的另一個。

  相比烏丸蓮耶,女孩的外表顯然更加出眾,紅發雪膚,端莊又可愛,精致得像個昂貴的人偶。雖然還沒有玩完全長開,但已經能預料到她未來的美人模樣了。

  而最讓夏目漱石印像深刻的,是她那雙疏離傲慢的緋紅色眼睛。

  女孩臉上掛著渾然天成的傲慢,靜靜地打量著他,波瀾不驚,仿佛她出生便是如此。她看著夏目漱石,眼神冷淡,卻無端的讓夏目漱石感覺她比烏丸蓮耶更容易接近。

  她抬了抬下巴,開口問他:「你要吃小魚干嗎?」

  「誒?」

  「什麼?」

  對於烏丸蓮耶的茫然,夏目漱石的表情中更多了些困惑,他的異能能把自己變換成貓,可她是怎麼知道的?

  「不吃嗎?可惜。」女孩撇了撇嘴說,「老師說要給小師弟留個好印像,我特意准備的呢。」

  夏目漱石注意到女孩眼中浮現幾分失望,他下意識地就要開口,想說些什麼去化解她的失落。

  但烏丸蓮耶已經搶先一步說了話:「我們可以送給威茲曼老師,他會喜歡的。」

  「好主意!」

  女孩立刻揚起一抹燦爛的笑,接著就被烏丸蓮耶拉著手離開,離開之前烏丸蓮耶還給夏目漱石投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夏目漱石面無表情地閉上嘴,看著兩人離去。他還不知道女孩的名字,不過沒關系,他很快就會知道了。

  手又一次揉捏起了襯衫衣角,仿佛已經成為一個潛意識的小動作,夏目漱石轉頭看向一旁自從兩個學生出現後就半跪下來、姿態恭敬的黃金兔子,平靜地問了一句:「御前在哪裡?」

  黃金兔子訝異於夏目漱石的反客為主,干巴巴地回答道:「御前在房間裡等你。」

  夏目漱石笑了笑:「謝謝。」

  隨後,第一次來到東京,本該表現得生澀茫然的男孩就轉身走了上去。

  ……

  與天宮八重相處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因著天宮財閥的家族背景,以及她跨級別的異能力,她被身邊的人寵上了天。她是家族裡獨一無二的小公主,也是黃金之王身邊最引人矚目的徒弟。

  她有著極好的家教,總是能提前打點好一切,讓與她相處的人不會感到任何異樣,她的言行總是張弛有度,既不會顯得過火,又能恰好到處地把人隔絕在一個基礎社交的位置上。

  可與她相處的久了,夏目漱石能察覺到她眼底尚未磨滅的傲慢與冷淡。這來源於她的異能,過強的異能讓她如魚得水地行走在人世間時,也為她增添了一份非人感。

  她天生傲慢,對待任何人都是高高在上的態度。

  「第一次見面時,她就沒拿正眼看我,和隔壁關西的赤司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你現在遇到的八重已經算是很溫柔的了。」

  後來與夏目漱石逐漸熟悉後,不再討厭他打擾了自己與小青梅的二人世界的烏丸蓮耶這麼告訴他。

  夏目漱石笑笑,安慰了這個同窗,同時也有些好奇以前的天宮八重會是怎樣的。這個問題壓在心底,卻遲遲沒有問出口。

  而沒過多久,夏目漱石就見到了與之極其相似的一幕。

  那件事發生在夏天,一個驕陽燦爛的午後。

  夏目漱石這天結束了黃金之王那裡的早訓,拿上書包急匆匆地跑向跡部景吾的家,那裡是他們一貫的補課點。

  大考將至,所有人都莽足了勁地復習功課,好讓自己的名次能在全國考中提升幾個數字。夏目漱石的名次不差,但班裡幾個吊兒郎當的,此刻卻是急得上火。

  是的,夏目漱石已經轉到天宮八重所在的班上了,為了方便他們三人能夠共同進退,黃金之王特地把他安排了過去。

  最開始的時候,夏目漱石融入班級不怎麼順利,天宮八重與烏丸蓮耶所在的班級是全東京最好的,班上同學也都是和他們同等地位的財閥後代,各個有錢有顏。夏目漱石第一次走進教室時,就察覺到好幾束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探究地打量著他流露在外表中的信息。

  夏目漱石捏住自己平價襯衫的下擺。

  好在這群人雖然被稱為紈绔子弟,情商卻意外地很不錯,發現夏目漱石偶爾會出現的自卑後,他們就減少了在他面前提那些不合時宜的外物。更何況夏目漱石成績很好,對這群還是中學生的孩子來說,成績好就是最能往臉上貼金的東西。瞧瞧關西的赤司,可不就是因為表現得完美,才被家長當做「別人家的孩子」來教育他們嗎?

  於是夏目漱石很快獲得了同齡人的認可。

  而今天,他就要趕去跡部景吾家,與跡部天宮一起當同伴們免費的輔導老師。

  來到跡部那金碧輝煌的城堡面前,夏目漱石有些驚訝的發現鐵門之外還站著一個少年,一個剪著奇怪的碎劉海,卻毫不遮掩他的帥氣的玫紅發少年。

  對方穿著咖啡棕配色的小西裝,踩著小皮鞋,全身上下都打理地井井有條。

  夏目漱石知道他的名字,那個一直以來在關東上流圈裡口口相傳的名字。

  赤司。

  他停下腳步。

  與此同時,赤司也注意到了他,這位關西的財閥少爺轉過頭,認真地看了一眼夏目漱石。

  赤司開口:「請問你能幫我引見一下跡部君嗎?夏目同學。就說赤司有事相求。」

  夏目漱石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被赤司所知曉,微微一怔,隨後看了看鐵門裡。

  「我恐怕不能替他做決定。」夏目漱石歉意道,「能說說你遇到了什麼麻煩嗎,也許我能幫忙喊他出來。」

  不知是不是夏目漱石的錯覺,他說完後,赤司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悲傷,那副完美無缺的撲克臉被強烈的情感衝擊,產生了一絲裂縫。

  但他還是維持著表面的平靜,說出了自己遇到的麻煩。

  「我的未婚妻失蹤了。」

  「根據情報顯示,她離家出走後跑來了東京。」

  「所以,我希望跡部君能幫我一起找她。」


第146章 番外四    黃金燦爛的過去(中)

  「我和綾吵架是在上個星期,我希望讓她轉到我的學校來,但她不願意丟下自己在改方學園的好朋友們,我們於是產生了摩擦。我想我那個時候說話可能過重了,因為綾表現的很生氣,也不顧還是大晚上,直接摔門走了。」

  跡部的客廳裡,一群發色各異的孩子圍成一個圈,聽著赤司緩緩講述他與自己未婚妻的故事。

  聽著聽著,這群還沒有定下婚約的單身孩子們表情逐漸變得不對了,開始交頭接耳。

  「我們為什麼要在這裡被喂狗糧?」

  「我不知道,但是我有點酸。」

  「大晚上的摔門走了?赤司不會已經和九條同居了吧?」

  「華生,你發現了盲點!」

  「可惡!!赤司這個家伙,在學習上超越我們就算了,居然在女朋友這方面也領先那麼多,嗚嗚嗚……」

  「檸檬水要嗎?我剛做的。」

  「我謝謝你了啊!」

  「噓!安靜點,說正事呢。」

  最後,還是好脾氣的鈴木壓下他們的竊竊私語,才沒讓那邊赤司的講述被打斷。

  而孩子們的中心人物,烏丸、跡部、天宮,正分別坐在三張單人沙發上,他們各自露出傾聽的模樣。與氣氛相對輕松、認為九條真綾只是鬧脾氣離家出走的其他同伴不同,他們的表情更加嚴肅,與赤司相同。

  天宮八重還把夏目漱石拉到她的沙發旁,態度強硬地把拘謹的男孩塞到自己身旁,虧得兩人身形都偏瘦,才不至於以擁擠的姿勢擠在同一張沙發上。

  烏丸蓮耶涼涼地看了眼夏目漱石。

  「綾和我從小就是青梅竹馬,我們倆的家離得也不遠,我以為她回自己家了,很快就會消氣回來。」赤司繼續說下去,玫紅色的瞳中流露出幾分悔恨,「直到兩天前,叔叔阿姨告訴我綾自始至終都沒回去過,我才知道她失蹤了。」

  聽到這裡,跡部忍不住湊過去和天宮八重咬耳朵:「瞧瞧,這就是老頭子贊不絕口的『好孩子』,居然連自己未來老婆失蹤了不知道,還得靠別人提醒。這算什麼男人,本大爺就不會這樣。」

  「是是是,你最厲害了。」天宮八重憐愛地薅了一把跡部翹起的頭發,把這位大少爺時刻都想著與赤司較勁的心壓下去,「你忘了你不久前才拒絕了你父親為你准備的婚約對像嗎?要是讓跡部夫人知道了,你就有苦頭吃了。」

  這招果然很有效,華麗的大少爺閉上了嘴。

  「咳。」夏目漱石面不改色地咳嗽一聲,開始總結赤司提供的信息,「按你的說法,九條小姐是在七天前失蹤的,而根據你們赤司家最後尋找到的線索,九條小姐在離開你家的第二天乘坐了一趟來東京的長途客車,是這樣嗎?」

  赤司點了點頭。

  「說實話我很擔心,綾在東京無依無靠,我想不通她能跑到哪裡去。」

  這下連烏丸蓮耶都看懵逼了,這個總是心思深沉的雪團子也湊到天宮八重身邊,和她咬起了耳朵:「不是說赤司很聰明嗎?怎麼在自己老婆的事情上就這麼迷糊?」

  九條是赤司的未婚妻,自然與他門當戶對,是九條家的大小姐。就算她沒來過東京,也不可能像個鄉下人一樣被東京迷花了眼,更不要提無依無靠了。

  天宮八重淡定地摸著小烏鴉的腦袋:「這可能就是關心則亂吧。」

  跡部:「呵——」

  看著幾個人當著自己的面說起悄悄話,赤司無奈地搖了搖頭。

  赤司對東京圈對自己的意見略有耳聞,他並沒有當回事,他知道等長大後這種意見就會消失。不過眼下情況緊急,赤司為了獲得他們的幫助,只能垂下眼,用純淨清澈的玫紅色眼睛注視著跡部。

  「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跡部。如果我有哪裡做錯了,日後一定會道歉的,但綾的事情不能拖久,我請求你能幫我一把。」

  赤司都這麼說了,跡部也不好意思再和他嗆聲,便應下來:「啊,你放心吧。本大爺不會讓九條在東京出什麼事的。」

  「太好了。」得到肯定的赤司彎起眸,笑得非常溫柔,「有了你們大家的幫助,綾肯定能平安無事的。」

  跡部:「……」

  怎麼感覺本大爺被下套了?本大爺剛才帶上了其他人嗎?

  天宮八重勾了勾唇,覺得有趣。赤司方才的誠懇完全是對著跡部一個人的,設想一下,當一個與自己同等級的敵人(注:跡部自封)放下架子,真誠地請求自己,嘴硬心軟的跡部肯定會放下成見答應他。等得到他的承諾,赤司再把範圍擴大到在場每一個人身上,這樣,其他人就算有懶得多管閑事的,也會看在跡部的面子上幫他一把。

  他顯然看出了東京圈子中真正能做主的人是哪幾個,才會一上來就直擊重點。

  不愧是「別人家的孩子」啊,赤司∼

  「你也要參加?」

  一旁,看出了天宮八重的興致,夏目漱石壓低聲音提醒她:「明天老師還有課程。」

  「鴿了就行。」天宮八重拍板道,「老師會理解我們的。」

  夏目漱石:「……」

  本來不打算參加的烏丸蓮耶見狀收起自己冷漠的表情,重新坐了回去。

  於是沒過多久,東京偵探小分隊就正式成立。

  跡部盡了地主之誼,把他安頓在附近的別館裡,其他孩子則各自聯系了管家,打算看看能不能找出點線索來。時間一天天過去,一周後,他們還是沒有獲得線索。

  這下,就連最心大的孩子都意識到情況不對。

  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子,獨自一人跑來東京這麼大的城市整整半個月,也沒有和家裡人聯系,又沒有動用身上的任何一分錢,她到底是怎麼活下去的?

  倒不如問……她還活著嗎?

  「這說不通啊!!」

  跡部家的客廳裡,不約而同聚集起來的孩子們再次圍成圈,跡部在最中央滿臉困惑地撓著頭發,「就算九條被綁架了,那綁匪總該給她家裡人送信,勒索錢財吧!這都半個月了!天底下哪裡有綁匪能耐心等兩個星期的?!這說不通!!!」

  「可是東京到處找不到人,也沒有她在商場消費或購買車票的記錄,如果她在東京進行消費了,我們家肯定能查到的。」鈴木體貼地看了眼赤司的表情,擔憂道,「她如果是一個人獨處,怎麼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所以她肯定是被人囚禁了。」跡部篤定道,「我知道九條的性子,她不可能置那麼久的氣。」

  夏目漱石提出一個更加糟糕的可能性:「有沒有她可能是被抓到國外去了?」

  「不可能。」烏丸蓮耶走過來,否定了這個可能,「我讓父親幫忙去問過了,過去的半個月內,出國的所有輪船與航班上的乘客我們都查過了,包括偷渡的船只,但都沒找到和九條特征相似的人。」

  鈴木聽得有些迷茫:「等等,你是怎麼查到偷渡輪船的信息的?你父親和他們……」

  「這不是重點。」烏丸蓮耶淡定地打斷他:「總之我們能夠確定,九條還沒有離開這裡。」

  一時,眾人陷入沉默。

  「我手裡倒是有條線索。」

  這時打破沉默的是天宮八重,她剛才一直在二樓,借用跡部父親書房裡的電話與什麼人通著話,這會兒才走下來。

  說完那句話後,她抬手按下忽然起身的赤司,冷靜地勸道,「但對你來說可能不是那麼樂觀,赤司。九條的父親在郊外有一套洋房,是從我父親手裡買過去的,而半個月前,也就是九條真綾來東京的當天晚上,那棟房子的水表和電表有輕微的增加,也就是說——」

  「九條在那棟房子裡住過了?!」

  這毫無疑問是個好消息。

  但夏目漱石還是給他們潑了盆冷水:「但也只是半個月前,她沒有在那裡待很久就走了。」

  烏丸蓮耶也點頭贊同:「不論是被綁架還是自己賭氣,我都不認為九條還會留在附近。」

  「可這至少是一條線索。」無視了黃金三人組給出的理性意見,鈴木樂觀地說,「有總比沒有好。對了,那棟洋房在什麼位置?」

  天宮八重搖了搖頭,為同伴們的樂觀感到無奈。

  隨後她拿出一張地圖,上面有個早已圈出來的地點,夏目漱石認出那是一處不怎麼發達的普通街區,附近有幾座荒廢無主的山。

  「山?」

  眾人面面相覷,覺得這可能是一個突破口,他們之前,可還沒有調查過山裡呢。

  ……

  晚上,一個昏暗的山洞裡。

  黑發少女蜷縮在角落裡,她身上的衣服髒亂無比,已經兩周沒有洗過澡、換過衣服,和半個月來風餐露宿的經歷,讓她的神經幾乎疲倦到了極點。

  盡管如此,她還是努力地繃緊身體,好讓自己更好得躲在那塊大石頭的後面。她用手緊緊地捂住嘴巴,不發出一點聲音。

  山洞外面,有什麼東西摩擦地面的聲音緩緩靠近。

  黑發少女大氣都不敢喘,她瞪大眼睛,緊張地聽著山洞外的聲音,那聲音靠近到山洞口時忽然停下,那一刻她捂住嘴的手都險些把臉頰掐出血來,只感覺耳邊只剩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撲通,撲通,響亮到全世界都聽得到。

  過了很久,那聲音才重新響起,對方漸漸遠去了。黑發少女這才松了口氣,等聲音遠到自己聽不到後,她放下手,用力攥住了胸前的相片式吊墜。

  吊墜中,有一副她與赤司的合照,黑發少女摸著吊墜中未婚夫的臉,忍不住紅了眼眶。

  「救救我……」

  看著相片半晌,黑發少女擦了擦眼角,重振了勇氣,那個怪物畏懼陽光,只會在夜晚出現,她要盡快休息,然後趁著白天的時間去外面,然後找到逃離的機會。

  這時,她忽然聽到有什麼異響。

  黑發少女的身體忽然僵硬,她知道自己漏掉了什麼,用力把那個吊墜握緊。

  然後,她一分分抬頭。於是她看清楚了,在她頭頂幾米遠的地方,一雙大如銅鈴的眼睛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47章 番外四    黃金燦爛的過去(下)

  「這衣服好像大了……」

  從更衣室裡出來時,鈴木有些尷尬地對夏目漱石笑了一下。

  得到了天宮八重手中的線索後,跡部臨時拍板,決定大家一起去那棟洋房附近探探口風。考慮到那個街區居民的生活普遍樸素,一群錦衣玉食的小孩紛紛換下自己華麗的中學校服,穿上自己的常服。

  鈴木史郎沒帶便服,夏目漱石就把自己的衣服借給他。但夏目漱石體型偏高,是中學生組裡最高瘦的,他的衛衣套在鈴木史郎身上頗顯大。

  天宮八重丟了件自己的小洋裙過去:「那你穿我的吧。」

  完全沒理會自己丟過去的是女裝。

  鈴木史郎滿頭黑線地推開:「……謝謝,不用了。」

  他最後從與他體型相似的烏丸蓮耶那裡順了件衣服來。

  另一邊,跡部正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領帶,即使是打扮成普通人,這位出身豪門的大少爺也要做人群中最閃亮的崽,灰西裝白襯衫,領帶打得紳士又端莊。

  隨後他們出發了,一大波年齡相仿的孩子出行,又不是學校組織的春游,定然會引起附近居民的懷疑。為了避嫌,他們決定分散行動,以三到四人的活動小隊出發。

  天宮八重、赤司、跡部分到了一組,他們在路邊等公交車,烏丸蓮耶、鈴木史郎則與夏目漱石一起,三人不知從哪兒找來三輛自行車,偽裝成出來游玩的散隊。

  他們騎著車來到目的地,夏目漱石拿出地圖看了看洋房所在的位置,開始推測九條真綾當天可能行動的路線。

  「她出門什麼都沒帶,那天又是個雨夜,雨下得很大。」烏丸蓮耶回憶起赤司提供的信息,「等她到東京肯定需要洗澡,她需要更換衣物,還需要熱的食物。」

  「天宮說過洋房是九條父親的,他們一家平時很少來東京。」夏目漱石跟著推理,「我們就姑且假設洋房裡沒有九條適合的衣服,那麼她就需要去附近購買,這附近的商店都是個人營業的,不是那種大商場,如果她在這裡消費了,鈴木家查不到也是正常的。」

  鈴木史郎點頭:「我贊同。」

  於是他們決定去附近的服裝店問問情況。

  「誒?你說一個黑頭發的女孩子?」服裝店老板娘捂著側臉,思索道,「難倒我了啊,我們家每天都要接待許多客人,黑頭發的女孩子每天都會見到呢。」

  「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年紀很小的,而且她的身邊沒有家人陪伴。」鈴木史郎強調道,「這種客人應該是很少見的吧。」

  「十二三歲……啊,這麼說來好像真的有……」

  「真的?!請問你知道她最後去了哪裡嗎?」

  老板娘訝異地看著激動不已的鈴木:「那個女孩子怎麼了嗎?」

  鈴木史郎:「啊、不是,她只是……」

  「她是我的妹妹。」見鈴木史郎結結巴巴半天想不出對策,烏丸蓮耶就擺出一副悔恨後怕的表情,旁邊夏目漱石默契地把鈴木史郎拉走,任由小烏鴉發揮他的演技,「那天我和她吵架了,她想去多羅碧加樂園玩,我不同意她這麼浪費,她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現在她失蹤了,我真的很後悔,早知道那天就不和她吵架了。」

  「哎呀,怎麼會這樣。」老板娘被烏丸蓮耶的演技說服,立刻幫他抱不平起來,「我記得那天她在我這裡買過衣服後,第二天往那邊那座山上跑去了。」

  老板娘指的是洋房後面的那座山,也是最初夏目漱石注意到的那座。

  三個少年對視一眼,臉色均變得正經起來。

  「謝謝你,姐姐。」鈴木嘴甜,道了聲謝,老板娘頓時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樂得不行:「欸!不客氣。」

  他們准備去和大部隊會合,把這個消息和大家分享,正要走時,忽然被老板娘喊住:「等等,那邊的哥哥,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烏丸蓮耶回頭:「什麼?」

  老板娘從抽屜裡拿出一疊童裝:「我家剛進了一批衣服,我看你長得奶乎乎的,能不能幫我拍一套模特照啊。當然,錢也是會給你的,你們連去游樂園都要吵架,肯定很需要錢吧。」

  奶乎乎的小烏鴉:「……」

  ……

  另一頭,天宮八重、赤司與跡部的組合也遇到了麻煩。

  「為什麼不告訴我們?」跡部雙手抱胸,表情非常嚴肅,「我都說會給你錢,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看著認真的跡部,天宮八重忍不住和赤司討論:「這家伙還記得我們要隱藏身份的原則嗎?」

  赤司老神在在:「忘了也好,他演技不行。」

  天宮八重:「說的也是。」

  和跡部的爭論的人,是洋房附近理發店的老板。

  對方抽著煙,穿著白背心,露出兩條大花臂,看上去像是個大殺四方的□□,但他一說話就是個油鹽不進的佛系青年:「這是我爺爺立下的規矩,我們不能貪財,幫助別人不需要錢的回饋,只需要問他們討一頭長發。」

  說著,他還有點艷羨地看了眼跡部色澤華麗的紫灰發:「你的頭發可真漂亮,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種顏色的頭發,真好看啊。」

  跡部:「……你家不會是為了開理發店才立的這鬼規矩吧?」

  不要錢,卻要對方的頭發?這算什麼不貪財?!頭發比錢更重要好吧!

  而且。

  「他們兩個的呢?」

  跡部扭頭看了眼身後兩個偷笑的家伙。

  「天宮……我是說,這個女人的頭發明顯比我更好看吧!你為什麼不問她要頭發?」

  沒想到,剛才還滿眼羨慕的理發店老板,在看到天宮八重與赤司之後,臉上露出明顯怯懦的表情。

  「這不行。」老板諾諾道,「因為他們兩個都是紅色……紅色的頭發啊……」

  天宮八重:「紅色頭發怎麼了?」

  「你們是不知道。」老板吸了口煙,壓低聲音說道,「在我爺爺的時代有一個傳說,那座山上有個專吃紅頭發小孩的怪物。那妖怪在山上待了有幾十年,鬧出過不少命案,而且不只小孩,就連大人進去也會被他吃掉,最後連人都找不回來。我看你們還是不要靠近那座山比較好哦。」

  赤司皺眉:「專吃紅頭發的人……」

  「是啊。」老板拍著胸脯道,「我小時候是聽著那些故事長大的,可不敢冒這個險。所以那邊的小哥,你就把頭發留給我吧,這樣我才告訴你那個女孩跑哪裡去了。」

  半個小時後,跡部用帽子壓住自己被剃成小平頭的光禿禿的小腦袋,氣鼓鼓離開了。

  赤司很愧疚地跟在他身邊:「抱歉,我會賠罪的。」

  跡部:「你最好做到!」

  赤司當然說到做到,為此他特地去電話亭撥了通電話,讓人幫跡部去找合適的假發。

  天宮八重則比較關心理發店老板給出的信息:「他說那座山上有吃小孩的妖怪,這件事,你們兩個怎麼看?」

  「一半一半吧。」赤司道,「有可能是真的,也可能只是大人編造出來騙小孩的謊言。」

  「不論是真是假,我們都要去那裡看看。」跡部壓好了帽子,接話道,「他也說了,親眼看到九條往山上走。」

  這是現在唯一的線索。

  於是他們決定去找其他人,最好是大家一起去,互相能保證安全。

  他們找到烏丸蓮耶和鈴木史郎,兩人正站在澡堂門口,面無表情地盯著裡面,烏丸蓮耶還換了身新衣服,看上去更可愛了。夏目漱石卻不知道哪裡去了,天宮八重環顧四周,疑惑道:「我的貓貓呢?」

  烏丸蓮耶抬了抬下巴:「在裡面。」

  「裡面?」

  「對不起,是我們沒保護好他。」鈴木史郎不忍直視地捂住眼睛。

  原來就在剛才,烏丸蓮耶為他隨口編出的借口付出代價,被迫去當童裝模特,換了一套有一套衣服的時候,老板娘又看上了面容清秀的夏目漱石,拿出幾套清新的小碎花裙給他穿。

  而夏目漱石還來不及拒絕,烏丸蓮耶就替他答應下來,畢竟他已經做出犧牲了,這回怎麼著也得讓夏目漱石也犧牲一回。

  「然後呢?」

  「我們出來的時候沒換衣服,夏目就被當成女孩子,拖進澡堂裡去了。」

  「這中間的跨度也太大了吧?!!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不是做童裝模特嗎?怎麼忽然就跑到女澡堂裡了?

  跡部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澡堂,想不通前後的邏輯順序,然而鈴木史郎只是面色沉重地自說自話:「他是為了我被拖進去的,我不能讓他白白犧牲。」

  隨後他握緊拳頭,眼睛一閉,毫不遲疑地往裡面衝。

  眾人:「……」

  看著鈴木的身影消失在澡堂簾子後,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陷入了失語狀態。

  沒過半分鐘,簾子後面就有影子慢慢走過來,赤司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見那簾子微微一動,從簾子下面露出一張可愛的貓臉。

  夏目漱石走出來後變回人形,發現同伴們都用復雜的眼神看著他,不禁疑惑:「怎麼了?」

  跡部無奈:「你沒看到鈴木?」

  「沒有。」夏目漱石關切道,「鈴木怎麼了?」

  沒有人回答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轉向澡堂,帶著幾分憐憫,下一秒,他們就聽到澡堂裡傳來幾聲驚恐的尖叫聲。

  「變態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目漱石:「……」

  ……

  等他們上山時,時間已經到了傍晚。

  太陽的光已經照不到山上來了。如今還是夏天,但奇怪的是山上的氣溫卻不怎麼熱,尤其是當他們爬過一片茂密的紫藤花林後,越往上走,氣溫就越低。

  夏目漱石折了路邊的一片葉子,仔細看了看葉脈紋路,皺眉說道:「這裡不對勁。」

  「本大爺早就覺得不對勁了!」跡部搓著胳膊哆哆嗦嗦,烏丸蓮耶把自己從服裝店順來的衣服披到他身上,「這山不高,怎麼會這麼冷?」

  「這裡被人設下了陰陽術。」夏目漱石師從黃金之王,而國常路大覺所在的家族是日本著名的陰陽師世家,夏目漱石也對陰陽術有所了解,「這裡是一個封閉式的迷宮,如果不找到正確的路線,可能一輩子也不能走下山。」

  「難怪那個老板說一旦上山就回不來了。」赤司沉吟,「如果沒有夏目,我們都會被困在這裡。」

  「所以九條也可能還在這裡。」

  他們對視一眼,紛紛有了信心。

  正在這時,不遠處的灌木叢忽然動了兩下,天宮八重與夏目漱石兩個異能者立刻把同伴們推到身後,警惕地注視著前方。

  九條真綾狼狽不堪地從灌木裡跑出來,看到他們,眼眶頓時濕潤了:「阿赤、還有大家,快逃……」

  「綾!」

  赤司立刻抱住她,跡部也把烏丸蓮耶給自己的衣服遞過去,接著再次哆哆嗦嗦地抱住鈴木史郎的胳膊,冷得牙齒打顫。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這裡的溫度好像更冷了。

  「不是錯覺。」夏目漱石擰眉,「有什麼東西要來了!」

  隨著他這句話落下,樹林中傳來摩擦地面的聲音。幾個小伙伴立刻合力把體力不支的九條真綾搬遠一點,天宮八重摸了摸自己的後腰,那裡別著烏丸蓮耶送自己的一把槍。

  半分鐘後,他們看到了那個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個渾身上下都是被手覆蓋著的怪物,它巨大無比,皮膚是墨綠色的,仿佛一個肉瘤。腦袋上還有一對眼睛,看得人內心發寒。

  「那是……什麼啊……」

  鈴木史郎看的雙腿發軟,不敢相信山上居然真的有妖怪。

  「快逃……」九條真綾拉了拉赤司的衣袖,焦急道,「阿赤,快逃,它是衝你來的。」

  然而,還未等赤司反應,那被手覆蓋的妖怪就發出一陣惡心的笑聲。

  「嘻嘻嘻,紅發,紅發。」

  妖怪的眼睛彎成一條縫,來回打量著紅發的赤司與天宮八重,聲音愈發尖利,「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天宮八重注意到怪物腦袋旁的手上還拿著一串吊墜,吊墜中有赤司和九條的合照。

  看來這個妖怪是看到九條真綾的吊墜,才會把她困在山上,目的就是引他們過來!

  知道這點後,天宮八重松了口氣。既然知道敵人的目的,那她就有對策了。

  迅速抽出腰上的左輪,天宮八重對著妖怪的腦袋快速地開了幾槍,那怪物腦袋堅硬無比,子彈被彈開了。不過沒關系,她還帶了一盒備用的。

  子彈吸引了妖怪的注意,它不再糾纏赤司,而是轉而向天宮八重挪去。天宮八重立刻往樹林深處跑,妖怪也隨之跟上。

  「仔細看來,你才像是那個讓人砍了我腦袋的人呢。沒想到吧!我本來已經化成灰了,卻在死前吸收了你的靈力,再次復活了!現在我要殺了你,因為這樣才能改寫我的命運!」

  妖怪在她身後大聲說著她聽不懂的話,天宮八重一句也懶得聽,只是專注地向前跑,躲避妖怪的攻擊。

  她拉開了距離,而其他人則借此機會下山找救援。夏目漱石幻化為貓形在妖怪的身後努力追趕,飛躍了幾棵樹,他四肢用力一蹬,狠狠地在妖怪的腦袋上劃出一道血痕。

  「啊啊啊——!」妖怪慘叫一聲,變得更憤怒了,「我要殺了你,殺了你!還有你的那些同伴,我要把他們全部掏心剖肚,曝屍荒野!」

  它晃動著自己身上的手,一把抓住了戰鬥還不嫻熟的夏目漱石,把他甩向遠方的樹:「去死!!!」

  「夏目!」

  天宮八重臉色一變,卻來不及阻止,瘦瘦小小的三花貓狠狠撞在了樹干上,發出一聲慘厲的喵叫。

  夏目漱石撞花了眼,再也無法支撐化形,無力地變回人形。他用雙手撐起身體,耳朵嗡嗡作響,同時還有人的聲音響起。

  他擔心天宮八重會遭遇不測,費力地抬起頭,往那個方向看去。

  然後,他看到自己從未見過的一幕。

  紅發的天宮家小公主,他的同門師姐,正用冰冷的眼神瞪著妖怪,那雙紅眸裡帶著令人心驚的冰冷。

  「你找死。」她狠狠道。

  緊接著,在夏目漱石的眼前,妖怪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分解成一灘灰燼,風一吹就散了。

  夏目漱石呆呆地望著天宮八重,那是……她的異能嗎?

  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全身都很痛,大腦叫囂著要身體盡快進入睡眠。夏目漱石晃了晃腦袋,光線在眼前逐漸消散,他閉上眼睛。

  然後,他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第148章 番外六    黃金燦爛的過去(尾聲)

  夏目漱石醒來,已經是第三天了。

  所有事情都結束了。那天單獨爬上山的幾個孩子驚慌失措地扶著九條真綾跑下山,恰好遇上前來送假發的赤司家管家。跡部來不及拿那頂顏色發型與他剃頭之前相差無幾的假發,就把餓了半個多月的女孩推上車。

  「送她去醫院。還有,給本大爺多叫點人過來,快點!」

  「跡部少爺……?」赤司家管家訝異地看著眼前這個獼猴桃腦袋的少年,轉頭看向自家少爺。赤司朝著他點頭,於是管家立刻行動起來。

  載著九條的車開走了,赤司卻沒有走,他留下來,准備和同伴們一起回去,不能讓天宮八重和夏目漱石單獨面對那個怪物。

  但他們還沒動身,就聽到耳邊轟隆隆的一聲巨響。

  緊接著,在他們的注視下,那座山竟開始震動,仿佛發生了地震一般,山的一部分裂開,化為一粒粒粒子狀的物體,在風中消散,恍若神跡。

  遠處街區的住民都驚呆了,紛紛走出家門,驚恐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有迷信的甚至開始祈求上帝。

  烏丸蓮耶臉色一變:「八重!」

  他急忙往山上跑。他與天宮八重認識最久,知道這是她的異能發揮出的效果,只是……一向不喜歡使用異能的天宮八重竟然破了自己的規矩,看來情況的確危險了。

  烏丸蓮耶焦急的不行,赤司與跡部也跟在他身後,他們跑到山斷裂的地方,就看到——

  「看到什麼?」夏目漱石問。

  烏丸蓮耶從回憶中脫離,無奈地看了眼夏目,三花貓配色的少年躺在病床上,渾身包裹著繃帶。他被那妖怪甩到了樹上,等他們找到他時骨頭都斷了好幾根,還是天宮八重幫他做了緊急措施,才沒讓他就這麼去了。

  現在倒好,他病還沒好呢,就急乎乎地問起別人的事,還不顧傷勢直接起身。

  烏丸蓮耶撇了撇嘴:「看到你和八重躺在那裡,我們就把你帶回來了。」

  其實准確來說,夏目漱石是躺在天宮八重腿上的,但烏丸蓮耶不想說,他想到那個畫面,腦袋就一抽一抽地疼。

  烏丸蓮耶看夏目漱石的眼神變得復雜。

  「太好了。」夏目漱石松了口氣,「天宮人呢?」

  「她在隔壁房間,還沒醒。」

  烏丸蓮耶在他對面坐下,解釋道。天宮八重起初是沒怎麼受傷的,那妖怪還沒碰到她就被她的異能抹殺了,她之所以會摔斷了腿,只是因為下山時不小心摔倒,滾落下來。

  好在傷勢不算嚴重,她現在也醒來了。

  又休養了幾天,天宮八重被醫生允許下床,她便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來到夏目漱石的病房。

  「嘿!」

  「天宮!」

  夏目漱石驚喜地抬頭,看到門口的紅發姑娘後耳朵微微紅了。天宮八重這次過來還帶來了兩個小尾巴,跡部和鈴木跟在她身後進門,一進病房就送了口氣。

  「總算看到你了,夏目。」鈴木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們都不讓我探望你,我這兩天擔心的連飯都吃不下,頭疼死了。」

  「哼,還不是天宮和烏丸說的,要你靜養,怕我們兩個打擾了你清靜。」跡部雙手抱胸,表情凶巴巴的,他這次戴了帽子和赤司找的假發,看上去與以前沒有半點差別。不過他們都知道,跡部的帽子下面是毛茸茸的寸頭。

  夏目漱石勾了勾唇,他知道同伴們是在關心他。

  雖然跡部和鈴木都板著臉,但他們很快就把這事拋到腦後,開始給夏目漱石補課外面發生的事情。

  九條真綾下山後第一時間被送往醫院,她沒有受傷,只是在外流浪了半個月後營養不良,等她身體穩定下來後,赤司就把她轉移到關西那邊忍足叔叔所在的醫院了。赤司自己也回了京都,似乎是打算向九條家解釋這件事的緣由。

  九條家與赤司家共同把這件事壓了下來,沒有人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而天宮八重鬧出的動靜,則由御柱塔那邊做出了官方解釋,黃金之王表示那裡是青之氏族的執行點,青之王已經把那個吃人的妖怪逮捕歸案,以後附近居民不用再害怕。此消息一出,周圍居民都松了口氣,王權者本就是異能者的像征,有他們的名號在外,居民對別的異常事件接受度都要高許多。

  與這件事有關的幾個家族,大人們都知道了事情起因。他們表面上指責了孩子的不成熟,竟然瞞著大人出去冒險,甚至跑去跟天宮真嬉告狀,私底下卻暗自贊嘆他們的成長,還暗暗與別家較勁。

  「我家老頭子這幾天嘴巴都咧壞了,一個勁兒地和別人炫耀我有多靠譜,在這件事裡做了多少貢獻雲雲。」跡部滿臉嫌棄,「他以為我不知道他的那點心思嗎,呵!」

  「這不是好事嗎。」

  「好什麼!」跡部臉色沉下來,「他是驕傲了,我可要接受那群家伙的盤問,今天連白馬那個混蛋都跑來問我了。本大爺頭發都沒長出來,哪兒來的閑心去應付他!」

  所有人都笑了。

  笑完,他們又坐了一會兒,各自聊了聊醫院外面的事態發展。

  為了不打擾病人休息,跡部和鈴木早早走了,天宮八重則留下來。她把拐杖放到一旁,扶著床沿坐下:「夏目,你還記得那個妖怪說的話嗎?」

  「記得。」

  夏目點了點頭,醒來後他也一直想和天宮八重說這件事。那個妖怪好像是認識天宮八重,但天宮八重壓根沒見過它。

  「它說是我殺了它,而它死前吸取了我的靈力——誰知道靈力是什麼東西——總之它重新復活了,還在山上蟄伏了幾十年等待我的到來。」天宮八重皺眉,想不通這其中的邏輯,「可這不合邏輯啊,幾十年前別說我了,連我父母都只是個小孩呢,我又是怎麼能殺了它的?」

  「也許是你的祖先?」夏目漱石提出一個可能性較高的推測。天宮八重卻搖了搖頭:「我家除了我沒出過異能者。」

  夏目:「唔……」

  「還有一個問題,它說它殺了我就能改寫命運。」天宮八重沉吟片刻,「我想不通,它是不是把我和什麼捉鬼的人搞混了。」

  兩個小孩苦惱地思索半天,最後還是放棄了思考。

  他們把這件事告訴國常路大覺,黃金之王承諾會替他們去查,但妖怪已經死了,黃金氏族查了很久也沒查出什麼來。

  於是這件事就被暫時擱置了。

  直到多年之後,一只橘毛狐狸出現在他們面前。

  彼時,天宮八重早已忘了那場和大家一起參與的大冒險,夏目漱石卻記得很清楚。他至今都記得天宮八重那時的模樣,她瞪著那個傷害了他的妖怪,眼睛憤怒得通紅,仿佛它觸及到她最珍貴的東西。

  烏丸蓮耶曾說天宮八重生性傲慢,夏目漱石記憶中的少女的確如此,她的外表溫柔可親,眼神卻始終帶著一股淡淡的疏離。而那次是她眼中光芒最盛的一刻,她看著妖怪,仿佛在看一個已死的物件。

  盡管沒有言語,但夏目漱石內心是竊喜的,他想,天宮八重如此憤怒,是否說明自己在她心中有一席之地。

  因此在看到那只橘毛狐狸,聽到它說要天宮八重成為穿越時間線的審神者時,夏目漱石立刻就想到了那場冒險,那個妖怪所說的話。

  盡管很不可思議,但那似乎就是正解。夏目漱石找到黃金之王,說出自己的猜想,國常路大覺也認可他想法,他們在意的少女,早在許多年前就成為時間閉環中的一個齒輪了。

  他們不知道該做怎樣的選擇,是阻止她前往未來,還是順從命運。夏目漱石焦慮不安地看著不知情的天宮八重,距離橘毛狐狸說的日期越近,他就越害怕,害怕著自己說出真相後會破壞命運,使其倒向他們完全不知道的方向。

  為此烏丸蓮耶甚至和國常路大覺吵了一架,過去關系融洽的師徒第一次發生了爭吵。這樣混亂的負面氣氛持續了很久,壓抑著他們每一個人,最終天宮八重還是做出決定,她跟著那只狐狸一起消失在時空隧道中。

  多年後夏目漱石一直在想,他那時候如果阻止了幼馴染的決定該多好,但他也知道,就算他做出了選擇,也不一定能改變結果。

  就如同蝴蝶震動了它的一次翅膀,時間的閉環完整閉合,不論中間發生什麼變數,都無法撼動齒輪運轉。

  他也許這輩子都見不到那個他心儀的女孩了。

  但他會永遠記得那個夏日,他們共同經歷的冒險。紅發少女站在樹蔭下,焦急地望著他,昏迷前他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角,嗅到了濃郁的玫瑰馨香。

  那就夠了。

  他生命中已經有了那樣嬌艷美麗的玫瑰,所以,其他事情都成了不足一提的瑣事。


第149章 番外七    IF線:原著柯反穿(一)

  江戶川柯南睜開眼睛時,看到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他撓了撓頭發,爬起身,發現身上蓋著一條不熟悉的毛毯子,上面印著撲克牌的花紋。

  奇怪,毛利偵探事務所裡好像沒有這種花紋的毯子。

  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難道是叔叔又接了新的案子,把自己帶過來了嗎?

  江戶川柯南還發現床頭櫃上擺著一束漂亮的藍玫瑰,花瓣上還落著水珠,顯然是新鮮采摘的。花瓶旁放著他的追蹤眼鏡,江戶川柯南拿過來,戴上,打開手機,他看到上面顯示日期是12月31日。

  除夕。

  奇怪了,江戶川柯南記得自己入睡之前的日子不是這個。

  再往外看,能發現更多奇怪的地方。他入睡前季節還沒有入秋,如今窗外卻是白雪皚皚。他就是再怎麼疲倦,也不能睡一整個秋天吧?

  江戶川柯南疑惑地看著窗外,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抬起手捏了一下自己肉乎乎的臉蛋。

  「嘶——」

  他放下手,默默擦去眼角的淚花,明白這不是夢。

  難道是惡作劇?

  可有誰會花那麼大的精力——至少這個屋子看上去金碧輝煌,價值不菲,而窗外那肉眼可見的寬大庭院,更讓江戶川柯南明白自己應該正身處一個環境雅致的大別墅裡。

  完成這些布置需要不少錢,江戶川柯南可不覺得有誰會花這麼多錢,就為了耍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學生。

  他的幼馴染鈴木園子倒是個有錢人,但她也不會隨意搞這些惡作劇。

  江戶川柯南想不通,干脆穿上衣服,走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有誰。

  暖和的冬裝是江戶川柯南沒見過的款式,卻非常合身,看得出來布置這個房間的人對他很用心。

  該不會真的是園子吧?

  小偵探在內心嘀咕,伸手推門。剛一開門,他的眼前就罩下一片漆黑的陰影,江戶川柯南下意識抬頭,看清眼前人後立刻愣在原地。

  眼前飄過一縷絲綢般美麗的銀發,江戶川柯南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那個男人正帶著冰冷的表情從他面前飄過,路過房間時他微微停頓,墨綠色的眼眸向下挪移。

  琴酒!!!

  被自己的宿敵如此近距離地盯著,江戶川柯南不可避免地發起抖來,連抓著門把手的手松開了都沒注意。

  琴酒看到他出門,皺了皺眉。這個帶著明顯殺意的動作(琴酒:?)明顯讓江戶川柯南渾身一顫,琴酒只當他還沒睡醒,問他:「你怎麼還沒走?」

  昨天小偵探向他要了幾天假期,好去陪自己的青梅竹馬過年。琴酒以為他早就走了,要知道現在都快早上十點了,像柯南這樣沒有拖延症的人,拖到現在還沒走,簡直是人間奇跡。

  江戶川柯南:「啊?」

  「毛利沒來接你嗎?」

  毛利……蘭?!!

  聽到自家青梅竹馬的姓氏從宿敵口中說出,江戶川柯南嚇得連大腦都停止了運轉,他瞪大眼睛,還沒反應過來眼下是什麼情況,只能呆呆地望著琴酒。

  琴酒沒得到他的回應,回想起昨天這群小鬼聚在一起商量行程,似乎有各自的活動要做,便說:「雪莉在樓下,你抓緊時間。」

  說完,殺手先生面無表情地轉身進屋。

  江戶川柯南一臉復雜地發現琴酒的臥室就在自己隔壁,僅一牆之隔。他走出房門,這是一個三層別墅,從室內可以看到周圍的裝飾都是溫馨的紅棕色,很有家的味道。

  只是一想到自己房間隔壁就住著那個惡魔,江戶川柯南就溫暖不起來。

  他捂著肚子,感覺腦袋暈乎乎的,琴酒出現在他面前,以及與自己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現實實在太可怕了。巨大打擊之下,他都忘了思考琴酒為什麼會對自己那麼和顏悅色——相比他對別人來說。

  還有,雪莉……

  琴酒居然提到了雪莉,可是灰原在他眼裡明明是個應該抹殺的背叛者,他怎麼會如此心平氣和?

  江戶川柯南直覺有哪裡不對,他拿出手機,又確認了一遍時間,才發現手機上顯示的年份與他的不同,比他所知道的還要早一年。

  如果是這個時間,他應該還沒有和蘭去多羅碧加樂園,也沒有遇到琴酒,沒有被灌下那該死的藥物才對。

  那,為什麼他還會變小?還和琴酒住到一起?

  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更迷茫了,他想到琴酒提到雪莉就在樓下,干脆跑下樓,問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灰原,你聽我說……」

  習慣的稱呼還未出口,江戶川柯南就忽然剎車,他看到客廳裡坐著的三個熟面孔,除了大人版的灰原之外,還有棕發紅眸的白馬探,以及一個與自己長得十分相似的黑發少年。

  直覺告訴柯南,這家伙就是他追了很久的怪盜基德。

  「終於醒了啊,名偵探。」江戶川柯南的聲音有點輕,雪莉沒聽到他對自己的稱呼,玩笑地揚起唇角,打趣道,「我還以為你知道今天要去小蘭家過夜,興奮過頭,昨晚沒睡好呢。」

  「怎麼可能啊,我又不是第一次春游的小學生!」

  江戶川柯南下意識就反駁了句,他平時就經常和灰原哀拌嘴,因此應對起來也十分熟練。

  其余兩人沒有發現他的異常,白馬探手捧瓷杯笑著提醒:「現在的你就是小學生哦,工藤君。」

  「是啊。」黑羽快鬥也接話道,「馬上要和初戀同居的柯南君∼」

  「閉、閉嘴……」

  江戶川柯南被他們說得臉紅,結結巴巴地辯駁了一句,「蘭又不知道我的身份……」

  被他們三人這麼一打岔,小偵探內心湧起的驚疑消散了些。正好這時黑羽快鬥也把話題轉移到除夕夜各自的安排上,江戶川柯南就爬上椅子,乖乖坐好,像個乖寶寶似的打量著他們。

  其實在看到雪莉的時候,江戶川柯南就知道這絕不是誰的惡作劇了。白馬探和怪盜基德暫且不提,雪莉,以柯南對她性格的了解,她是絕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的。

  江戶川柯南其實沒搞懂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唯物主義論的他並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一種名為平行世界的東西,不過內心隱隱有個聲音告訴他,記得保持沉默,否則他就會錯過一些很重要的情報。

  「今年和往年不同,我家老頭子找回來了。」那邊黑羽快鬥說起了自己的新年計劃,「所以明天我就要去國外啦,記得幫我和大老板請個假,宮野。」

  「Boss早就知道了。」雪莉挑眉道,「白馬呢?」

  「很抱歉,Lady。」白馬探搖了搖頭,「家父已經准備好了去倫敦的機票。」

  「啊啦。」

  雪莉笑了笑,倒也不驚訝這兩人的安排,黑羽快鬥的父親剛剛被找回來,小怪盜肯定是要和父親好好聚一次的,白馬探每年都會去倫敦與母親過年,今年也不例外。

  「看來明天組織裡只剩下你和我了,工藤君。」

  「啊……啊,嗯。」

  江戶川柯南呆呆地應了兩聲,同時大腦飛速運轉著。組織?什麼組織?是他想的那個自己發誓要追查到底的黑衣組織嗎?

  還有雪莉提到的那個Boss,該不會是指黑衣組織的……

  想得久了,連另外兩人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等小偵探意識到時,客廳裡只剩下他和雪莉兩個人。

  雪莉今天換了身輕便的衣服,手裡提著幾個精致的年貨盒子,看到柯南投來的視線時唇角一揚,催促道:「你還在等什麼?快點跟上,今天的時間可是很緊張的。」

  江戶川柯南趕忙跟上,他看著雪莉騎上停在庭院裡的一輛哈雷,單手把他拎起丟到車上,轉動車把,緊接著江戶川柯南就吃了一嘴的風。他眯起眼,努力調整呼吸的同時,後知後覺地想到一個問題。

  他們這是要去哪裡?

  他很快就知道了。

  雪莉的車技非常好,盡管還未成年,但已經比一干馬路上的老司機還要穩當。她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江戶川柯南下車後,驚訝地發現眼前門牌上寫著宮野的名字。

  而從房間裡走出來的人,更是讓江戶川柯南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見到的畫面。

  「志保,你來了!」

  如水一般溫柔的女子打開門,眼眸亮起,「太好了,大君剛才還在跟我念叨你呢。」

  「誰要他念叨。」

  一提到赤井秀一,雪莉的表情頓時變得復雜。她不鹹不淡地略過這個話題,把手裡的禮物遞給姐姐。

  「你們來就來,帶什麼禮物啊。柯南君,快進來坐吧。」

  宮野明美言笑晏晏把兩人請進屋,江戶川柯南走進屋,看到本該住在工藤宅的昴先生,正以自己的本來面貌坐在桌邊,神色凝重地看著電腦上的文件。

  「大君,志保和柯南君來了哦,先別工作了,組織的事就先放到一邊吧。」

  「組織的事……?」

  江戶川柯南下意識地重復了一遍,雪莉瞥了眼他,彎腰脫掉長靴,說道:「是啊,自從這家伙留在組織裡,Boss就越來越器重他了。呵,他能做到的事情,波本和琴酒也能做到……要不是Boss和波本去度蜜月去了,這種工作怎麼會交到他手裡。」

  顯然,雪莉對這個依然保持著雙重身份的姐夫很是不滿。

  然而她抱怨起來風輕雲淡,其話語落到江戶川柯南耳中,無疑是一道驚雷。

  誰,和誰去度蜜月了?

  黑衣組織的Boss和……安室哥哥?????


第150章 番外八    IF線:原著柯反穿(二)

  餐廳裡擺著豐富的菜品,宮野明美獨居慣了,做的一手好菜。然而美食在前,江戶川柯南卻不怎麼有食欲,他捧著碗,仔細地打量著眼前三人。

  在江戶川柯南的記憶中,宮野明美是已經死去的人,那是他偵探生涯中少數幾個記憶深刻的案子,直到現在也難以忘懷。盡管眼下,不知為何時間線往前倒退了一年,宮野明美還沒遭難,但江戶川柯南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赤井先生他,不是應該早就脫離組織了嗎?為什麼他還留在這裡,聽上去還在為組織做事。

  還有,剛才灰原說的那句話……安室哥哥結婚的消息……

  真不敢相信那居然是真的。

  就在幾分鐘前,坐在餐桌旁交談的宮野姐妹已經把話題從雪莉對APTX-4869的研發轉移到了黑衣組織Boss的婚禮上去。江戶川柯南不僅順利知道了組織Boss的名字,還知道了她是個年僅二十五歲的漂亮女人。

  這打破了江戶川柯南原本對組織Boss的印像,已經從父親工藤優作那裡知道黑衣組織Boss是烏丸蓮耶的他聽到那句話,差點就誤會安室透為了大業獻身了。

  雖然換成年輕女人後也改變不了多少,連帶著江戶川柯南對安室透的印像也變得微妙起來。

  出於對同伴的信任,柯南不想懷疑安室透叛變,但對方居然抱著年輕貌美的Boss結婚去了,而且是真的有了婚姻關系,而不是表面的假動作。

  這就很值得深思了。

  「可惜天宮小姐沒聲張,也沒辦婚禮。」宮野明美惋惜地看著手機上的照片,她已經知道那個總是幫助她的紅發姑娘就是組織Boss,因此對她的印像非常好,「真可惜了那麼漂亮的婚紗。」

  「是啊。」雪莉也說,「這還是藥研親自去找人定制的呢。」

  蓬松的大裙擺與純白的紗,那是一條充滿設計感的世紀婚紗,當初選設計師時藥研還詢問了最了解時尚的雪莉的意見,最後才敲定人選。可惜還是沒有用上。

  「但是,工藤君應該會高興吧。」雪莉忽然彎起雙眸,幸災樂禍地看著與自己站不同CP最終BE了的小伙伴,「也是,畢竟你一直是支持琴酒去追愛的嘛。」

  還在努力記住藥研名字的江戶川柯南:「……啊?」

  他支持琴酒追愛……琴酒???

  自己怎麼可能和琴酒那個魔鬼站到同一陣線?

  而且聽雪莉的意思,自己還是堅定不移的琴酒Boss黨?與雪莉站的截然相反的CP,互為CP頭子,只不過雪莉站的CP最終HE了,而他的BE了。

  江戶川柯南:「……」

  槽點太多,無處吐槽。

  江戶川柯南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空白,雪莉一看他的小表情就知道他又煩惱了,不由覺得好笑:「啊啦,這幅表情,又在為了琴酒而抱不平了嗎?」

  「我……我只是太高興了。」

  生怕自己暴露,江戶川柯南趕忙支支吾吾地應一聲,雪莉狐疑地瞥了一驚一乍、說話毫無邏輯的小偵探,倒也沒追問。

  趁這空檔,江戶川柯南趕緊看了眼赤井秀一,只見對方端著碗慢悠悠進食,視線停留在手機屏幕上,認真看著資料,沒對他們的談話表現出興趣。

  這讓江戶川柯南松了口氣。

  雖然安室哥哥和灰原都奇奇怪怪的,好在赤井先生看起來還比較正常。

  然而,這個想法並沒有維持很久。吃完飯後,雪莉和姐姐一起鑽進廚房,邊收拾邊嘮家常,江戶川柯南趕緊趁著這個機會挪到赤井秀一旁邊。

  他想趁著機會問赤井秀一,話還沒出口,忽然被對方抓著衣領提溜起來,放到椅子上。

  「赤井先生?」

  「這是她委托下來的工作,你來看看。」

  赤井秀一說話時還是那副熟悉的沉穩腔調,但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江戶川柯南眼尖,瞥到上面一行加粗的黑體字。

  【烏丸組織2020年達成任務報表及暗殺數量總額】

  而名單上,最前列的幾個名字分別是琴酒、萊伊、波本……萊伊與波本殺人不多,但勝在任務完成得又快又好,琴酒則是雙項全能,一個人可以頂半個組織。

  江戶川柯南噎了一下。

  ……赤井先生,沒想到連你這濃眉大眼的也背叛了我們!

  赤井秀一沒察覺男孩微妙的表情,說道:「今年組織擴張了勢力,甚至吸納了黃金氏族的部分干事,落到本部的工作量就比去年減少了兩成。但你和琴酒的任務完成量依舊是組織最多的,得益於你和琴酒的搭配。我推測不出幾年,等你成年了她就會讓你單干,讓伏特加回去。」

  「???」

  江戶川柯南原本木然的表情忽然松動,赤井秀一拋出的信息太過勁爆,簡直比安室透和敵人結婚還要勁爆,把小偵探的下顎都驚掉了。

  自己竟然也是組織的一員,還和琴酒做了搭檔?!

  叛徒竟是我自己.jpg

  也許是被這個消息震到了,直到離開,江戶川柯南都沒再說話,連赤井秀一問了他什麼他都不記得了。往日精明的名偵探甚至沒有發現赤井秀一提起琴酒時的語氣是那麼心平氣和,仿佛他們兩人已經放下隔閡,徹底成為同伴。

  雪莉帶著江戶川柯南回到別墅時已經是下午,實驗室還有研究要做,把他丟下來後雪莉就要離開。

  江戶川柯南趕緊叫住她。

  「等等,灰……雪莉。」

  雪莉回頭,江戶川柯南咬了咬牙,謹慎挑選用詞:「組織的……那個,Boss她,什麼時候會回來……」

  當務之急,還是先得到組織的情報再說。

  江戶川柯南雖然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一個怎樣的環境,但他知道自己首要做的事是什麼。他心中隱隱有種預感,這樣深入敵營的狀態不會持續很久。

  他要爭分奪秒記住組織情報。

  「啊啦,你居然這麼稱呼Boss,你的『天宮姐姐』哪兒去了?」雪莉有些驚訝地蹲下來,摸了摸小偵探的腦門,「也沒發燒啊。」

  江戶川柯南沒想到自己不僅叛變,還對著敵人親切地喊姐姐,一時間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不過雪莉正盯著他,江戶川柯南只能硬著頭皮發揮自己的演技:「所、所以說……天宮姐姐她什麼時候回來……」

  「不回來哦。」

  「誒?」

  雪莉撐著下巴,語氣淡淡:「我不是說了,Boss和波本去度蜜月了。雖然他們倆都是大忙人,但你總不能連一點休息散心的時間都不給他們吧。波本一直想找個與Boss私下相處的機會,好避開Boss身邊那幾朵爛桃花,特別是你的琴酒先生∼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他肯定舍不得早回。」

  畢竟安室透是組織出了名的醋壇子嘛。

  江戶川柯南:「……」

  好吧。

  小偵探面色木然地接受了安室透竟然是個醋缸的消息,感覺自從醒來,他的整個世界觀都被打碎,碎得連渣都不剩了。

  天宮八重不回來的消息讓他稍稍惋惜,但他很快就重振旗鼓,組織Boss不在,但她的房間裡肯定還有情報留著。

  江戶川柯南決定一會兒就去偷情報。

  正在這時,耳邊忽然響起一聲熟悉的問候,把小偵探的注意力拉回來。原來是雪莉見他發呆,以為他想「家人」了,便打開手機,撥了個視頻通話給遠在大洋彼岸的Boss。

  接電話的是安室透,他們此刻正在紐約曼哈頓的一處酒店。

  東京這邊是下午2點,曼哈頓則剛過凌晨一時,雪莉倒是沒有半點打擾他休息的自覺,問道:「怎麼是你,Boss呢?」

  「找我什麼事?」

  恰巧此時,天宮八重走過來,她似乎剛從浴室出來,頭發濕漉漉的,配上室內昏暗的光線,有種柔和朦朧的霧感。她出來後習慣地往安室透身邊一靠,兩人同時出現在小小的手機屏幕上,一時還有些顯擠。

  「工藤說他想你了。」雪莉毫無同情心地把柯南推出來,天宮八重也隨之把目光移到柯南身上。小偵探被這麼一盯,頓時有些頭皮發麻。

  之前看宮野明美手機裡的照片還不覺得,如今正面與她對視,盡管隔著手機,江戶川柯南還是能感覺到對方的眼神尖銳,仿佛能看透他的外表。

  「天宮姐姐……」

  小偵探吶吶,緊張得手都出汗了。天宮八重沒發現他的異樣,側了側頭:「怎麼了?」

  是對待下屬一如既往的耐心。

  江戶川柯南愣了一下,沒想到與她的眼神不同,她說話時態度竟然如此溫柔。

  他抓了抓衣袖,讓自己清醒過來,就算天宮八重對自己溫柔,她也是黑衣組織的Boss,是他的敵人。

  如今他知道了組織Boss的名字、長相,但他還有更多不知道的,為了得到情報,小偵探的大腦在短短幾秒之內飛速旋轉,然後他想到了眼下的最優解。

  「赤井先生說你很快就會讓我和琴酒先生不做搭檔。」江戶川柯南藍眸一垂,委委屈屈道,「然後讓伏特加回去。」

  雪莉:「……」

  安室透:「……」

  搞了半天,這家伙是在擔心自己以後不能和琴酒做搭檔了?

  雪莉很清楚琴酒在組織裡人緣不好,畢竟那家伙總是一副冰冷面孔,也從不和人社交,洞察力又強得要命,任何人心裡有點小九九都會被揪出來,組織裡沒人喜歡和他走得近。

  沒想到江戶川柯南卻是個例外。

  也是,從最初相遇時起,小偵探就好像誤會了什麼,把琴酒當做組織的教官無比崇拜。盡管現在誤會解除,也還是對他仰慕的要命。

  江戶川柯南丟出這句話後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但顯然他的選擇是對的,盡管這話在江戶川柯南看來很崩人設,但雪莉和安室透都沒驚訝。

  這一關總算是順利通過了。

  江戶川柯南想到。

  這時,原本笑意淺淺地保證她不會換掉他和琴酒的天宮八重,聲音忽然停下,而後她看了看柯南身後。

  「琴酒,來的正好。」

  「白干正跟我說你的事情呢。」

  江戶川柯南:「……」

  陡然僵硬的小偵探感覺自己的後脖頸被寒氣籠罩,他僵著臉,一點點往後看。

  剛從別墅裡出來的銀發殺手正站在他身後,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不知為何,江戶川柯南忽然感覺大腦被針刺了一下,尖銳的痛,刺的他站都站不穩,眼前一黑,就向後栽倒下去。

  「咦?」

  「小子?」

  「江戶川?」

  耳邊似乎有聲音不斷地呼喊他,江戶川柯南卻什麼都聽不到了。

  不。

  准確來說,還是有一個聲音能聽到的。

  「江戶川……」

  「江戶川……」

  「江戶川君!」

  江戶川柯南一下子睜開眼睛:「琴酒!」

  對面,小學生身體的灰原哀一臉困惑地投來視線:「你做噩夢了?」

  江戶川柯南這才看清自己身處的環境,他還是在博士的家裡,茶幾上有一本書,他記得自己剛才是在看小說,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沒想到居然做了這樣一個夢。

  「怎麼?」

  灰原哀走過來,看到他額頭上滿是汗水,眼神裡還帶著恐懼,不禁好奇,「你夢到組織了?」

  「你別說了。」

  江戶川柯南用雙手捂臉,「我一定是最近沒休息好,不然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灰原哀拿起手上的雜志:「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最近壓力太大,別整天想著組織了。」

  「你倒是一點都不著急啊……」江戶川柯南露出半月眼吐槽,他想到夢裡得到的那些情報,盡管不抱希望,但還是把自己做的夢告訴了灰原哀。

  「……就是這樣,我不知道這是真還是假,因為父親說過黑衣組織的Boss是烏丸蓮耶。」

  話沒說完,灰原哀就從電腦裡搜到了柯南報出來的那個名字。她搖搖頭,否認了柯南的推測:「假的。你看,資料上面說了,天宮財閥的天宮真嬉先生有三個孩子,大女兒天宮八重,於1971年因不明原因突發疾病去世。」

  「我不知道你怎麼會忽然夢到天宮八重這樣不相干的人物,還是一個半世紀前去世的人。但我可以肯定,組織的Boss毫無疑問就是烏丸蓮耶,不會有錯的。」

  江戶川柯南想了想,也接受了灰原的說辭。

  「可能是我太累了吧……抱歉,灰原。」

  與此同時。

  米花町的另一條街道上。

  「大將,這裡是不是有點奇怪?」

  身著休閑衛衣的黑發少年皺著眉,打量周圍環境。而他身邊,被他稱為大將的是個漂亮的紅發姑娘,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她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電子顯示屏,上面標記著時間。

  「沒錯。」她點了點頭,說道,「這裡是我離開的52年後。」

  —THREND—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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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很好看,非常好看!


背景是綜漫沒錯,但主體是退休的審神者女主致力於洗白酒廠的故事,
而且因為作者清楚且合理的設定,
綜漫的背景和人物與女主的互動深深地吸引了讀者目光。
被戳成篩子的酒廠搖身變成了團結護短的大家庭
黑白兩道皆為女主守護心愛之物的手段,
以及是女主、烏丸和夏目三人的深厚的情感,
不愧是黃金之王的首席大弟子!

PS. 還以為Boss會是海王,結果竟然有CP了!而且我還和柯南一樣站錯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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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超級厲害噠~\(≧▽≦)/~

難得看到這樣魔改後還融噠頗順的故事(*/ω\*)

好想看各種輪迴系列嗷(((o(*゚▽゚*)o)))

謝謝大大分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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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狗安室透也太可愛了吧wwww
我在猜是不是作者有在cp上游移過琴酒跟安室,不過我覺得室長也是不錯的
青梅竹馬組的夏目貓貓也是超級好看的

這本安室的攻氣完完全全被大攻aka海王八重寵溺的服服帖帖的
不過強強必有一受(?)還是乖乖當boss的小公安去吧降谷零XD

有鬥志都用但是有讓人覺得很歡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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