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小武!集中註意力”院裡張師傅大聲呵斥著:“挺胸,收腹,下面的腿怎麼又彎了,你想幹什麼,想挨揍了是不是!”
小武慚愧的低下頭,一向認真苦練的他很少受到師傅的斥責。
“你最近怎麼了,身體不舒服了,怎麼三番五次的犯錯,難道真讓你在這些小師弟們面前挨打你就舒服了”張師傅依然在訓到。
小武倔強的抿著嘴,低頭沒說話。
“不說話?好,小七小八,去搬條凳!”張師傅對著身後的兩個孩子喊道。
“張師傅”風子惜從遠處就听到他的聲音,趕了過來攔下了那兩個孩子。
“是子惜啊,最近小武太不像話,我也一直給他留著面子,今天是不打不行了”他知道風子惜向來疼小武,在一旁解釋道。
“我知道”風子惜回道,其實已經有不少師傅向他反應,說小武練功時總是分神,也沒有以前認真了,今天他也是特意過來看看的。
“小武,跟我來”風子惜板起臉,對身邊的小武說道。
小武自知理虧,低著頭跟在風子惜身後,一直到進了風子惜的小院。
還以為這次肯定免不了一頓打,可等風子惜落了座之後許久,還不見他有什麼動靜,小武不免疑惑的抬眼,偷偷觀察師傅的神色。
風子惜也在一直看著小武,正好對上小武偷看的眼睛,見他又迅速把頭低下,心裡不免好笑。
“小武,最近出什麼事了?”還是風子惜率先開了口,語氣還算溫和。
小武還是不說話,只把頭垂的更低。風子惜也不急,徑自地說著,
“自從那天你知道張楚風是威武將軍之後,就開始不對勁了,對嗎”
小武吃驚的抬起頭,沒料到風子惜會這麼敏銳,心裡更加不安。
“他是威武將軍怎麼了嗎?”見小武還是沒有開口的打算,風子惜有些不耐煩了。
“你一直不說,就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知不知道現在你那些小師弟們進步的都很快,你要是還一直這樣子,沒幾天就會被他們趕上,到時候多不好”
風子惜的話並沒有引起小武的注意,好像這對他一點都不重要,這更讓風子惜感到奇怪。以前小武練功一向是積極主動,生怕在師弟面前丟了面子的。
風子惜嘆口氣,伸手把小武拉近了些,耐下心說道:
“他又去氣你了?”
小武搖搖頭,風子惜也覺得不可能,這些天張楚風一直忙著把前幾月的練武補上,哪有時間再去找小武的麻煩。
“那是什麼,不能和我說嗎,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風子惜微微皺眉,他還是覺得瑾瑜會比較好教導一些,雖然有些軟了些,可也對自己不藏事,一有心事就會跑過來和他說,兩人的關係與其說是師徒,倒更像是兄弟。
“不是。。。”風子惜等了半天就等出了這兩個字。
“那是什麼”
小武抬眼,猶豫的看了看風子惜,手指緊緊地攪在一起,心裡似乎矛盾得很。
“我說出來,您肯定會生氣”小武又把頭低下。
“我不生氣,呃,只要在也不是像上次一樣,暗中搗亂”說到一半,風子惜突然想起那次小武在張楚風的藥汁裡下巴豆的事。
“不是”
風子惜鬆口氣。
“那就痛快一點,男人別這麼婆婆媽媽的”風子惜不由得用張楚風的語氣說道。
小武雙手攥緊,下定決心,緩緩開口:
“我想練武將來做將軍,不想唱戲了”
風子惜呆住,心裡不停的往下墜,臉上掩不住的失望,胸口感到悶悶的喘不動氣,不停的深呼吸。
連小武都看不起戲子?風子惜悲哀的想。
“呃,我,我只是隨便想想,以後一定專心練戲,您別生氣,師傅?您沒事吧”小武看到風子惜鐵青的臉色,連忙改口。
風子惜無力的搖搖頭,輕聲說:
“我沒事,你先回去吧”
“師傅,我以後再也不亂想了,一定好好練戲”小武還在表著決心。
風子惜垂著頭沒再看他,微微點了點頭。
小武離開後,風子惜不知在屋子裡坐了多久,等他回過神來日已西斜,起身慢慢的往屋後面的空地走去,那裡還隱隱的傳來刀劍揮舞的聲音。
金黃的夕陽映照在張楚風俊朗的面容,額上的汗珠,臉上嚴肅的表情更襯得幾分陽剛炫目,一招一式都透漏著一種威武的氣魄,真的是讓人嚮往。
果然,還是金戈鐵馬的生活更讓人敬仰,哪裡是他們這些整日唱唱跳跳紙上談兵般的行當能比的上。
“子惜?你怎麼了”張楚風注意到角落的風子惜,見他臉色不佳,擔心的問道。
“啊?我沒事”風子惜反應過來回道。
“可你臉色好差”
“真的沒事,你練完了?”風子惜打起精神問道。
張楚風點點頭,接過風子惜帶來的手巾擦擦額頭的汗,又灌了幾大口水。
“有事?”張楚風騰出口來問。
“我想問你些事”風子惜輕聲說。
張楚風張大眼睛,等著風子惜開口。
“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要收個徒弟”
恩?張楚風一愣,不知道風子惜怎麼忽然想到這個,再細細一想,搖了搖頭。
風子惜略帶失望的開口:
“那就算了”
“是不是那個臭小子要學?”這實在太明顯了,連一向不用大腦思考的張楚風都能想得到。
風子惜點點頭。
“我的武功和你們不同,教不了他的”張楚風呵呵一笑,解釋道。
“不是,他說想要練武,不唱戲”風子惜還是有些失落的說道。
“哦?啊~~~你捨不得了,所以不高興?我就說嘛,我最近也沒惹你生氣,你怎麼這個樣子”
風子惜微微一笑,心想原來他也知道他經常惹自己生氣?
“我以為他是喜歡唱戲的,沒想到。。。”風子惜低聲說。
這句話有些超出張楚風的理解範圍,他拿不准風子惜到底在想什麼,也就沒敢亂說話。
風子惜抬起頭,接著說:
“小武天資不錯,學東西也很快,骨骼也好,你。。。不考慮一下?”
張楚風忽然想起以前八王爺說起子嗣的問題,不過現在看來,他是沒希望有孩子了,可這一身的武藝確實應該找個人繼承才好。
風子惜見他有鬆動的跡象,連忙補充道
“你收下小武,將來也可以在戰場上幫你一把,他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張楚風看他如此賣力的把小武推給自己,不解的問:
“你不是捨不得嗎?”
風子惜低下頭,喃喃地說:
“可也希望他能有個更好的前程,跟著你確實是比跟著我好得多”
“他跟你說的?我去找他”張楚風皺眉,心裡氣那個小武竟會這麼傷他的師傅。
“不是”風子惜連忙拉住張楚風,解釋道:“是我看出來的,再說哪個男孩子不想做個英勇的將軍,而且我覺得小武確實能成,才和你說的”
風子惜不希望他誤會小武,就像他也不希望小武當初誤會他。
張楚風半信半疑,開口道:
“你真這麼想?”
“你真囉嗦,到底要還是不要”風子惜不想再讓他在這個問題上多問。
“要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覺得好就行”張楚風抓緊機會討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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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小武有些忐忑的進了房間,不解的看著眼前的人,順便掃了一眼張楚風。
“去給張將軍行個禮,從今天起,他便是你的師父”
戲子學藝拜師的講究是很多的,作揖行禮必不可少,還要拜祖師爺等等。
但張楚風又不是他們這一行,他們的禮節風子惜不懂,但行禮總不會錯。
小武聽了,神色頓時變得慌張不安,連忙曲腿跪了下去,
“師傅,小武錯了,以後再也不胡思亂想,您,您別趕我走”
“我沒趕你,跟著張楚風學武,將來不就有機會成為將軍了?”風子惜皺眉,不知道他怎麼以為自己是不要他了。
小武看了看一旁有些迷茫的張楚風,還是覺得不安,總覺得是師傅生了氣,像上次一樣,要把他趕齣戲園。
“可是,我是師傅買了的,我。。。”
“賣身契我會給張楚風,以後你跟著他好好學武,將來成了大器,也不枉費我當初買下你”風子惜認真地說。
“您。。。不生氣?”小武小心地問。
“呵,你要是將來真的能成將軍,就是成不了,也會是個能保家護國的將士,以後我們的平靜生活還要依靠你們,我生什麼氣?”
小武依然直直的看著他。風子惜愛憐的摸摸他的頭,輕聲說:
“還愣著幹什麼”,說著,臉向著張楚風偏了偏
小武恭敬的面向張楚風跪好,嚴肅的磕了三個響頭,大聲說:
“小武見過師父!”
對於平時對自己又吵又瞪的小武,突然這樣正式,張楚風還真是不習慣,況且他原本就不是中規中距的人,只是看子惜讓他這麼做,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接受了
“起,起來吧”張楚風也坐正身子,說道:“這練武功也不是簡單的事,你可想好別後悔了啊”
小武鄭重的點了點頭。
“那明天一早,你跟我一起到屋後空地”
“是!”小武大聲的回道。
風子惜笑著看著小武,心里希望他兒時的理想,小武能實現。
29
接下來的幾天小武正式開始跟著張楚風練武,他又重新恢復到當初那個精神滿滿動力十足的小武了。
戲園子裡的孩子們知道了後,對他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可也沒有再像小武那樣對武功格外執著的,念叨了幾天又都安分了下來。
現在雖然小武跟了張楚風,可還是依然喊風子惜一聲師傅,反而是對張楚風有時直呼呵去的。
為此風子惜說了他多少次,可每次小武都答應得好好的,轉眼又和張楚風沒大沒小,風子惜看他們似乎也樂在其中,就懶得再管了。
可又沒過幾天,小武就拉著臉,找到了風子惜。
“師傅,那老頭他分明是記恨我當初整他,現在來報復我”
風子惜無奈,說道:
“小武,你就算不叫他一聲師傅,也不能叫他。。。老頭”說著,風子惜都笑了出來。
張楚風對這個問題也十分苦惱,記得當初小武第一次喊他是喊得大叔,現在更好,變老頭了,可他不論怎麼威逼利誘,小武就是不改口。
“他年紀都那麼大了,可不就是老頭,師傅,那老頭一點都沒有誠心要收我做徒弟,這麼多天,他根本不教我武功,只讓我蹲那個破馬步”小武氣呼呼地說。
“他肯定有他的用意,馬步是一切功夫的基礎,你練武生的時候不是也練過嗎,張師傅沒講? ”
小武有些氣短,依舊為自己辯解著。
“可也不能老讓我蹲馬步,都十幾天了”
這時張楚風剛好從門口進來,聽到小武的話,雙眼一瞪,最先想到的是看風子惜的臉色,還好沒生氣。
“怎麼了?”
小武偏開頭,心裡卻十分心虛。
“小武。。。。他說每天蹲馬步有些枯燥,想讓你再多教一些”風子惜見小武有些不好開口,乾脆替他說了出來。
張楚風看了一眼偏頭不語的小武,開口說:
“馬步練好了?”
小武破罐子破摔,抬起頭抿著嘴點了點頭。
“那去院子裡給我看看”
小武毫不含糊,跑到小院中央,雙手握拳放在腰間,雙腿打開半蹲跨立在身體兩側,氣定神閒,看起來確實已經有板有眼了。
以風子惜的標準,這樣已經算是不錯,轉過頭去觀察張楚風的神色。這一看倒令風子惜有些驚訝,只見張楚風全然一副不同平日閒散的模樣,神情嚴肅目光銳利的審視著小武的動作。
風子惜沒想到他也會有認真的時候,不免稀奇的多看了幾眼。
張楚風沒有意識到風子惜的目光,依然專注的考量著小武的功課。他慢慢走下台階,一步步的踱到小武的身後,就在小武疑惑不解時,伸出腳對准他的膝蓋出其不意的踹了下去。
小武沒料到他會有這麼一手,雙腿一陣無力,向前撲了下去。爬起身來轉頭憤怒的瞪著張楚風。
“就這樣你也敢說練好了?”張楚風身為將軍,自然也帶過不少兵,訓練士兵可是自有一套,平日可以和小武隨意打隨意鬧,可他既然要跟著他練武,張楚風就要拿出真格的,畢竟戰場可是無情的。
“馬步,要蹲的凝氣靜神,呼吸自然,要蹲的深,平,穩,讓腹部肌肉縮進,腳部肌肉緊張,能提高身體在劇烈活動時的反應能力。蹲馬步時,要做到下盤穩固,不能就這麼輕易被人打倒”
說著,張楚風擺出姿勢,對小武說:
“你來”
小武自然不服氣,學著他的樣子跑到他身後,對準膝蓋,狠命的踹了下去。可張楚風卻如磐石一般,絲毫不被所動。
小武不信邪,又對著膝蓋一連踹了好幾下,雖然小武現在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可被他用盡全力的這麼踹,普通人也不可能一絲不動。
可張楚風不僅腳像長在地裡一樣,連身上也是穩如木樁。
“你可以隨時來,我要是被你推動一下,就不配再當你的師父”張楚風自信地說。
“好,什麼時候都行?”小武再次確認。
張楚風點了點頭。
從那天起,小武無時無刻不在準備著對張楚風發起偷襲,不論是他在閒逛,吃飯,喝水,清晨起來伸個懶腰,還是跟在風子惜後面舔著臉討好,小武都沒放過。
無數次失敗後小武發現,張楚風是真的沒有誇大其詞,不論他襲擊的多意外,用多大得力,張楚風的雙腳絲毫沒有移動原地半分。
到了第五天中午,張楚風正奇怪一上午都沒見到小武偷襲的影子,正好這時風子惜從外面回來,便問了起來。
“小武?我剛剛看到他在後院蹲馬步,不是你叫他去的?”風子惜問道
張楚風先是一呆,隨後又笑了開,風子惜看他的表情問道:
“難道。。。是他自己跑去練得?”張楚風奸笑著點點頭
“沒想到練武也真是不容易,單單一個馬步,就已經如此嚴格”風子惜帶著感嘆說道
“那當然,你以為將軍是好當的?就是一個小小的士兵都要經過近乎殘酷的訓練,要不然怎麼上戰場。要想在戰場上活命,就要在平時拼命。”
張楚風說得有些隨意,因為這些對他來說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可風子惜聽著卻有不小的震撼。
他一直都想著出征打仗是如此的風光,卻忘了戰場也有殘忍嚴酷的一面,想在無數的榮耀背後,必定還有更多的將士的亡靈。
也難怪當時張楚風會無意間說他們是些花架子,和那些拿生命來譜演一曲悲歌的人來說,他們可不就是花架子嗎。
想著,風子惜不免又對張楚風敬畏了幾分。
“風公子,張少俠”門口傳來李伯的聲音。
“李伯,有事嗎?”風子惜說著,上前把李伯迎了進來。
“王爺來信,給風公子的”說著,李伯掏出信,遞到風子惜手裡,之後便退了出去。
“王爺怎麼給你寫信?”張楚風略帶醋意的問道。
“可能是瑾瑜來的”風子惜高興的回到桌邊,幾下便拆開了信封,拿出裡面的信紙,細細的讀著。
張楚風想了一下覺得也對,便釋然的等在一邊,可卻看到風子惜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怎麼了?”擔心是王爺那邊出了什麼事。
風子惜放下信,輕聲說道:
“瑾瑜想讓我去奉京,還有惜玉園也一起搬過去”
張楚風放下心來,點了點頭說:
“這也對,惜玉園本來就是王爺給瑾瑜的,現在看來瑾瑜是回不來了,確實應該都過去”
“可我不想去京城”因為那人就在京城。
“啊?為什麼?住在京城多好呀,熱鬧好吃的也多,最重要的是。。。我也住那”說完,又衝著風子惜傻笑。
風子惜依然猶豫,面上有些為難。
“師傅,吃飯了”這時,小武跑來叫兩人吃飯,剛跑到門口就看到風子惜面露苦澀為難的樣子。
“老頭!你又欺負師傅了?”小武兇惡的衝著張楚風喊道。
“別搗亂,我正勸子惜搬去京城”張楚風心裡鬱悶地說,怎麼這死小子老說他欺負子惜,分明是他一直努力討好著的。
“去京城?那戲園子怎麼辦?”小武一愣又問道。
“當然一起搬過去,你怎麼這麼笨”張楚風又開始挖苦小武。
“我笨?那當初是誰被我整得拉肚子拉的像攤泥似的”小武得意的揭張楚風的傷疤。
“那還不是我。。。”
“你們倆別吵了!”風子惜皺著眉打斷了他們。
張楚風和小武齊齊收聲,老實的站在一邊,等風子惜開口。
“不然。。。讓瑾瑜把惜玉園搬過去,我。。。就不去了”風子惜想了想輕聲說。
張楚風一驚,上前一步說道:
“你不去留在這里幹什麼?我也不能一直呆在江南,早晚還要回京,到時候小武也帶跟我走,難道讓你一個人呆在這裡?”
“師傅不走,我也不走,留這裡陪師傅”小武插嘴。
風子惜感激的看了小武一眼說:
“那怎麼行,你剛開始學武,起步又晚,哪能這麼耽誤”
“子惜,你到底為什麼不願去京城,有仇家?不怕,我護你!”張楚風接著說。
風子惜被他逗得輕笑出聲,垂下頭說:
“讓我再想想吧。。。”說完便起身回了里屋。
張楚風還想追上去,卻被小武攔了下來。
“師傅說要自己想,你就別去打擾了,看這樣子他是不會出來吃飯了,你去給師傅盛些飯菜,到廚房熱著”
“你這臭小子還敢指使我?”張楚風瞪大眼睛,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心裡還是覺得小武想得對,又暗自懊惱想到這些的不是自己。
“再不去飯可就沒了”話音剛落,就見張楚風飛快的跑了出去,要知道戲園子裡都是些能吃的主,晚了可能就真的只剩盤子底了。
小武看著張楚風迅速跑遠的身影,狡猾的笑出聲說:
“所以。。。我去安慰師傅,哼”說完,大步走了進去。
風子惜原以為經過八年時光的沖刷那時的痛楚已經隨之消散,這時他才知道,有些傷雖然已經感覺不到,卻已化結成疤,永遠的擱在那裡。
他想他的這塊疤可能要永遠留在身上了。
不知道已經在床上躺了多久,由於怕吵醒身後的人一直不敢亂動,此時半邊的身子已經麻木了,風子惜輕輕地轉了轉身,揉了揉僵硬的右臂。
“子惜?”耳邊傳來張楚風的聲音。
“吵醒你了?抱歉”風子惜微微一驚。
其實張楚風也一直沒睡,習武的他自然能分辨出風子惜是否睡著。
“你還在想進京的事?”
風子惜默認,慢慢坐起身倚著床柱。
“你到底因為什麼不肯去京城,不能跟我說嗎?。。。是和四王有關?”張楚風也坐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猜測講了出來。
風子惜驚訝的抬起頭,他從來沒想過張楚風會知道他和四王爺的事情,以他的腦子估計是想不出的,難道是八王爺。 。 。 。
“呃。。。是那次的包袱,我看到了四王的令牌”張楚風看出風子惜的疑惑,秉著主動坦白的原則解釋道。
風仔細恍然大悟,可卻不知道怎麼和他說明,兩人就這麼尷尬的耗著。
“你要是不想說也沒事,呵呵”張楚風率先投降,傻笑一聲來掩飾心中的失落,其實這個問題在他腦子裡已經很久了,加上上次王爺的提醒就隱隱的猜到幾分,可一直沒什麼機會問,又怕問了徒惹子惜的不快,可卻總是心裡的一塊疙瘩。
怪不得人家看不上他,想到四王爺張楚風就只有蹲到一邊羨慕得分。
說到四王堯靖,那可真當之無愧的瀟灑豐俊,驚才風逸,有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風雅倜儻,雖然盛傳的風流好色,男女不忌,可京城裡還是有眾多的俊男美女也甘心投怀送抱。
張楚風再看自己,整個就是村夫野男,大老粗一個,雖然地位權勢樣樣有,可擺明了風子惜更喜歡四王那一套。
張楚風微微有些心涼,可馬上又被倔強脾氣壓了下去。靠,不就是個王爺嗎,又不像八王爺,一個沒什麼實權在手的人我還怕了他不成,再說他不是還風流好色的嗎,最起碼這點我就比他強,張楚風安慰自己。
“張楚風?”看他半天沒有動靜,自己一個人不知在那想什麼,風子惜有些擔心的問。
“啊?那個,沒事,放心我不會認輸的!”張楚風暗下決心要和四王一決高下。
他在說什麼?風子惜迷茫不解。
“我是想說我決定了,還是一起去京城”
反正都是疤,總是逃也不是辦法,再說還要把那些信交給瑾瑜,親自和他道歉才好,還有那塊令牌,也是該還給他的時候了。
“真的?那好啊,太好了!”張楚風興奮的轉過頭。
“睡吧”心裡輕鬆了許多,睡意也就湧了上來,風子惜再次躺下不久便沉沉睡去,可張楚風卻依然精神振奮,目光尖銳的盯著床頂,彷彿四王近在眼前,他現在拿出征戰打仗似的鬥志,準備迎接四王的挑戰。 (風子惜翻了個白眼:怎麼給我安排上這麼個白痴呀)
30
接下來的幾天,整個惜玉樓的人都在準備搬家的事宜,風子惜也忙的頭暈目眩,有些在江南有家室的走不開,要給他們結算銀子,風子惜還好心的為他們安排好了後路,找了下家,
剩下的人忙著打包行李準備要帶走的行頭,可光這些就已經裝滿了七八個大箱子,還有二十多個人,還要找僱馬車,風子惜正頭疼著,還好張楚風替他解決了,一下子找來了四輛寬敞舒適的馬車外加三輛板車,足夠他們用的了。
“師傅”忙碌中,風子惜聽到小武的叫聲,走出房間,看他面帶猶豫的站在門口。
“什麼事?”
“我。。。我能向您借點銀子嗎?以後一定還您!”害怕風子惜拒絕,小武加重語氣保證道。
“你做什麼用?”風子惜倒不是小氣,只是也要問清它的用途。
“這次離開江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想回家看看,想給他們留下點。。。”小武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輕聲回答道。
風子惜展顏一笑,帶著小武回到寢室,拿出櫥子裡的一包小包袱,裡面裝著幾兩碎銀子,數了數有二十八兩,是他這些年省下的,狠下心一起都拿了出來。
小武吃驚的看著風子惜倒在他手心的銀子,開口說:
“不用這麼多,幾兩就行”對於一個普通的農戶來說,幾兩銀子足夠他們寬裕的過上好幾年。
“拿著吧,等你真當了將軍,再連本帶利得還我就是”風子惜帶著玩笑的說。
他本就沒想要他還,可如果不這麼說小武鐵定不會收,要不是小武的話讓他想起了遠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也不會這麼大方。
“恩,一定!”
小武感激的一笑,轉身跑遠了。
風子惜怔怔的看著小武雀躍的背影心想,
我是不是也該回去看看了。 。 。 。 。 。 。
出發那天早上,眾人一早便起來準備,裝車、固定,還有十幾個睡意朦朧的孩子要照顧。
風子惜和小武正在把小孩子們一一抱上馬車,就听見身後一陣馬蹄聲接著一聲長嘶,眾人紛紛回頭,只見一匹高大健碩的駿馬停在他們面前。
駿馬通體赤紅,只有四蹄處各有一段白若凝雪,體形高大足比普通馬高處一頭,四肢粗碩挺長,堅實有力,頭頸高昂,眼大明眸,就是不識馬的也能肯定這是匹上好的寶馬。
風子惜驚喜的睜大眼睛,眼睛被它優美的體態吸引了過去,身邊的一群孩子早就耐不住,歡呼著圍了過去。小武更是激動,都能看到他眼裡散發的光芒。
張楚風優雅的從馬背上跨下,得意的看著周圍的讚嘆的目光,拍了拍身邊愛馬的脖頸。
孩子們則好奇的圍在周圍,卻又不敢靠的太近,偶爾有些膽大的伸出手想要摸上一摸,又被馬鼻裡突然噴的氣嚇了回來。
“小心別被踢到了”風子惜擔心的提醒道。
“沒事,這傢伙還算溫順,就是有些傲氣”
“這是你的馬?叫什麼?”小武羨慕的問,眼睛一直沒有從馬的身上離開過。
“赤雲,是上回皇上的騎射比賽我給贏回來的,可是伊犁上供的馬王”張楚風驕傲的回到。
小武把赤雲從上到下,從左至右看了一遍又一遍。可能是感覺到在自己身上來回的目光,赤雲焦躁的甩了甩頭又跺了跺前蹄。
張楚風拉緊馬韁,安撫的摸了摸它的面頰,赤雲很快便安靜了下來,低著頭乖乖的任他撫摸。
“喜歡嗎?都來摸摸”張楚風對著周圍的孩子們說道,手卻還在安撫著,防止它過於緊張而傷到他們。
孩子們聽到張楚風的話,興奮的湧向前,可由於身高的原因,也只能摸到馬的肚皮和四肢。
張楚風奇怪沒看到小武過來,轉頭正好看到小武又羨慕又嫉妒的目光,可憐巴巴的盯著赤雲。
張楚風嗤笑一聲對著他說:
“你好好練武,轉年找個好種馬,配了幼馬我送給你”
“真的?你是將軍可不能說話不算的,師傅作證”小武頓時來了精神,轉過頭去看著風子惜。
風子惜抿嘴一笑點了點頭。
“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還什麼時候失過言了?”張楚風抬了抬眉頭卻還是笑著回道。
風子惜抬頭看了看天色,對那堆不停騷擾赤雲的孩子們喊道:
“時辰不早了,該出發了,快回來!”
孩子們戀戀不捨的從赤雲身邊離開,紛紛上了車。
“我還第一次看到你的馬,以前怎麼沒見你騎?”安排好孩子,風子惜走到張楚風身邊說道。
“它懶得很,一向是一有空閒就睡覺,可打仗的時候卻異常興奮,常常帶著我直奔敵人內部,攔都攔不住,怪得很,不過平日里要想把它帶出來那可費勁了”
張楚風滔滔不絕的講著赤雲的種種事蹟,不理會一旁的馬兒不停的不悅的衝著他噴鼻氣。
風子惜小心的伸出手,學著張楚風的樣子摸了摸它的面頰,竟意外的沒得到什麼抵抗,還被他突然伸出的舌頭舔到了臉頰,嚇得風子惜忙後退一步。
張楚風怒,伸手扭過馬頭,雙眼緊盯著它的大眼睛說:
“你敢佔他便宜!”卻又被馬噴了一臉。
風子惜看著一人一馬在那邊較勁,忍俊不禁。
經過一陣忙亂,眾人終於把東西都裝上了車,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奉京進發了。
風子惜和小武李伯一起坐在最前面較小的馬車裡,李伯趕車,張楚風騎著赤雲走在馬車一旁。
從出門開始,小武就不停的往窗外看,眼睛還是緊盯著那匹赤雲,當真是心無旁騖。後來索性跑出車棚,坐到了李伯旁邊。
“跑出來幹什麼,不在裡面陪著你師父”張楚風一邊安慰著因不滿這麼緩慢前進而顯得煩躁的赤雲,一邊對著小武說。
小武也知道把師傅一個人留在裡面不太好,可更捨不得放過一絲看赤雲的機會,猶豫不決也不知該怎麼回他。
“我沒事,幹嘛還要人陪?讓他出去透透氣也好”風子惜替小武解了圍。
“它真漂亮”小武讚歎道:“他跑起來一定更好看,他跑得很快吧?”
“那當然,快的連周圍的景色都看不清呢”
“那麼快,那騎起來不會不舒服?多顛呀”小武好奇的問。
“怎麼可能,好馬跑起來可是既快又穩,而且日行千里可是一點都不誇張。”
“嗯~~~真好,我只騎過牛”
風子惜坐到床邊,歪頭看到小武眼饞的模樣,嗤笑道:
“楚風不是答應你要送你一匹嗎?到時候讓你騎個夠,就是晚上睡在上面都沒人管你”
“可也要來年配種,還要懷幾個月,在等它長大了,也要後年了”小武有些鬱悶的回道。
“你小子還挺不耐煩?”張楚風笑著說,接著伸出一隻手,說道:“來,上來,我帶你跑兩圈”
“真的?”小武興奮的站在馬車邊,想要跨上馬背可又因為馬與車之間的距離過大而有些疑慮。
“讓車隊停下吧”風子惜看著有些擔心小武的安全。
“不用,多麻煩,你把手給我,我帶你上來”
小武咬了咬牙,一手抓緊張楚風,後腳用力一蹬。張楚風藉著小武的力,往自己身前用力一帶,小武便安安穩穩的落在馬背。
馬背上的小武顯得異常興奮,卻也十分緊張,手忙腳亂的不知道該怎樣穩住自己的身體。
“手抓著鬃毛,腳不要夾得太緊,放鬆,一會跑起來重心要向下盡量貼近馬的身體”張楚風在身後指導著他,也是小武聰明伶俐,領會力強,不一會便已經能輕鬆的掌握了。
“我帶他去跑幾圈,一回就回來”張楚風對著風子惜說。
“小心點”
“知道了,架!”隨著張楚風一聲令下,赤雲一反剛剛的無精打采,揚起漂亮的頭顱像箭一般飛速沖了出去,強健的四肢用力的向後蹬起,揚起陣陣沙塵,等到沙塵散去,卻早已不見兩人的身影。
風子惜心裡不禁讚歎一句,走出車廂坐到原本小武坐的地方,看著他們遠去的方向等他們回來,順便也讓自己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