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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不等你回首 作者:笛兒

第十章,了悟   上

如果雨之後還是雨
  如果憂傷之後仍是憂傷
  請讓我從容面對這別離之後的
  別離微笑地繼續去尋找
一個不可能再出現的你

大概是不成文的規定吧,辦公室的情侶都傾向於不公開,他們也是不公開的。。。。。。如果他們也算情侶的話。

應該算是吧,一起上班、吃飯、出差、應酬,一天當中有一大半時間是在一起度過的,何況他們還做過一陣床伴。只是半年前,紀躍飛閃電式的結婚讓她-----吉星兒有點防不勝防,聽說找了個大學老師,原因是他書香世家的父母喜歡書卷氣的媳婦。吉星兒並不擔心,結婚並不妨礙他們之間的關係,她也不在意那個名分,能把這麼優秀俊偉的男人牢牢抓在手中、鎖在身邊才是正理。可惜婚後的他果真做了個忠誠男人,對於她的媚力開始熟視無睹,也暗示過他們之間結束了,如果她願意離開,他會給一筆優厚的分手費,如果留下,那就好好做個總裁秘書。

她不傻,聽得懂、分析得清楚、看得清晰,這家外資公司待遇在同行業中最最好的,離開後想找到同等條件是難上加難,在沒有找到長期飯票前,她要好好養活自已,她不想離開,還有他新婚燕爾中,對嬌妻有些留戀是自然的,但時間一長,新鮮感過去,一切都會淡去,憑她的姿色和激情,她還是有機會的,到時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她等得起。

  不打電話,不主動靠近,除非公事,她不和他多說一句出格的話。顯然他很滿意她的表現,先前還有一點防備現在全部放下,她可是一個很稱職的秘書。
機會似乎來了。

  他呆在公司的時間越來越長,常常和客戶喝酒到深夜,也不見他情意綿綿地和誰煲個電話,他就像個自由的單身金領,全部身心只有工作、工作。
那個傳說中的大學老師也從沒見過來探班,甚至公司裡就沒有任何人見過她。是他把她藏得太好,還是他不願提起她?她可要好好打聽清楚。

  吉星兒正聽電話,今天,她穿了件黑色的無袖低領緊身羊絨毛衣,下面配了條白色的寬鬆長褲,合身的尺寸把她身體每一項長處都表現得淋漓盡致,她一向很自信自已穿衣的品味,這樣的衣服大氣卻又性感得恰到好處。
現在,跟客戶哈拉閒扯談是她的職責範圍之一,把客戶弄得服服帖帖之後,再送給上司去料理,合約的成功率多了好幾成,她要讓紀躍飛知道她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是離不開她的,所以她更要全副身心地迎戰著。

  「吉小姐,給我『萬科』的檔案。」紀躍飛走了過來。
「。。。。。。原來如此!周董,我老早就覺得你一定有什麼獨家秘方在保養,不然怎麼可能看起來那麼年輕?要不是你上次說出五十四這個數字,我還真傻傻的以為你才三十四咧。。。。」微微欠身,在檔案櫃中翻找著,他站的角度剛好看到她領下呼之欲出的飽滿,還有那撅起的紅唇似乎正邀請著他的光臨。

以前,也是這樣,媛媛突然的離開,讓自信滿滿的他陷進了人生的低谷,他酗酒、放縱,覺得再沒有必要為誰執著和守候了。看著這血脈賁張的畫面,他想都沒想,手放在那團飽滿上,她順勢倒在他懷裡,唇迎了上來,根本沒有任何撫慰,他和她的第一次竟然是在他辦公室的地上,與情愛無關,那只是動物本能的廝戰。

喘息、呻吟、狂吼、汗水、吮吸,紀躍飛發現這個遊戲可以麻痺自已的神經,不要去患得患失,不要去牽掛,根本不要去想天長地久,聽憑身體的軀使,馳騁、奮戰。

近水樓台先得月,不必費心去尋找了,吉星兒是最好的人選。她也很享受這樣的方式,下班後,兩人一起喝點酒,有時在公司他的休息室,有時去她那裡,他不想帶她去他家中。她是開放的女子,觀念很前衛,在他之前,她有過幾個情人,他在她家中發現剃鬚刀和男人穿的睡衣。反正彼此享受的是男歡女愛,他無意要求她忠貞。有一次,合約丟在家中,他和她開車回去取,一進屋,她忽然貼上來,把他的手拉進她的衣內,在男女戰爭中,她是高手,他俯首稱臣,但怎麼也沒想到,葉小榆居然開門進來,那奮戰的一幕全落入了她的眼中。看著她嚇得發瘋似的跑出去,紀躍飛在那一刻對自已生起從沒有過的厭惡,也體會到滿身的空虛和無力。

  放縱是要有個度的,不然自已都會看不起自已。當身主宰了心,人就和動物無異了。
從那一天,他開始疏離這種遊戲,把日子重新回到正常的軌道上。吉星兒主動邀約過幾次,開他沒反應,也就放棄了。

  今天,她故伎重使,他有點訝異,但心平如鏡,淡然地看著,只覺得好笑,不去點破,當平常好了。過一陣,還是讓她離開吧,有過從前的廝纏,再待這兒,還是有些難堪。
合約終於找到了,她淺笑如夢地遞上來,手中的電話仍在繼續,「是這個嗎?」她以唇語嗆聲,他冷漠地點點頭,轉身進去。她失望地聳聳肩,講電話的口氣瞬刻就少了許多熱度。

攤坐在椅上,打開合約,紀躍飛忍不住又撥了下電話,從媛媛走後那一天,葉小榆突然變得忙起來了,打她手機不下百次,都是電信小姐甜美的:請轉到語音信箱的回話,偏偏這幾天公司事情有多,他回去都有些晚,到了家後,她已在書房中睡了,到他醒來時,她早已出門上班了。同在一個屋簷上的兩個人,現在想說句話,居然很難。

  他再傻也知道她是在躲他,準確講應是不想見到他,只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她會突然變得這樣呢?在這以前,他們明明都是好好地相處的,他還記得去接媛媛時,她輕握住他的掌心,那羞切幸福的笑容。。。。。。
  紀躍飛搖搖頭,不喜歡葉小榆讓他無法掌控,她一直都不要他操心的,為何現在也學著任性和玩逃避?
抬手看表,下午五點,她應該不在課上了,想起來有點慚愧,他至今都不知她的課表,都沒有去學校接送過她一次。

  這次電話通了,只是沒有人接。他再撥,仍沒有人接。紀躍飛眉毛緊擰著,無由地火大。
  桌上的手機忽然顫動了一下。
「你找我嗎?」手機裡傳來的只是短信,她甚至不肯和他講話,紀躍飛看著這四個字,有些哭笑不得。他有很多疑惑想問她,可是收到的卻是短信,一肚子話又吞了回去。

  他不信,再撥,電話通了,一抹輕微的歎息,「喂?」葉小榆的聲音響起。
  「是我。」
  「喔。。。。。。」
  「你在哪裡!」
  「我在路上。」
  紀躍飛真想罵人,這是回答嗎,路上,條條大路通北京,她具體在哪條路上?
  他按下火氣,輕聲問:「今天課多嗎?」
  「我今天沒有課。」她淡淡地回答。
  沒有課的人也能從早忙到晚,現在自覺的員工已不多,她該是倖存中的幾個吧!
  紀躍飛翻翻桌上的日程安排,今晚沒有應酬。
  「你人在哪裡?」
「我在。。。。。。」她好像猶豫了一下,「路上。」

這種人真的是數學碩士嗎?「小榆,你不懂我的意思嗎?」紀躍飛不明白為什麼她以前那麼靈秀總是懂他每一個眼神和每一句問話,現在她卻遲鈍了起來。「我問的是你在哪條街上,我去接你。」非得他講得這麼明白才能和她對話嗎?

  「你有應酬。」她一下就幫他安排好了,看來她不想做老師,改做他秘書了,「再說。。。。。。我還有點事。」
  「你告訴我你人在哪裡就好了!」紀躍飛忍不住要發火,他不過是想見她一面,有那麼難嗎?
他聲音裡的火氣讓電話那端的她噤了聲。

  「小榆,我今晚沒事,今天不要回家做飯了,我們一起在外面吃點吧,告訴我,你人在哪裡。」他知道自已的語氣很差,於是降低音量道。
  「好吧。。。。。。。」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在學院附近的西點店。」
「冰箱中不是還有很多點心嗎?」她不會做飯,愛吃西點和麵條,可能也是沒得選擇吧,家中冰箱常常都塞得滿滿的西點。

  「我在等蛋糕!」
  「蛋糕?」晚上吃那麼油膩的東西,他想著都覺得噎人。
  「呵,」她笑了一下,像看到他的表情,「今天是我生日。」說完,她輕輕掛上了電話。
  紀躍飛握著電話,臉一下僵住了,她的生日?印象中她曾說過她的生日在秋天,他沒去注意過。驀地他意識到關於她的一切,從身高、體重、喜好、朋友、同事。。。。。他一概不知,和他結婚半年的妻子,如果有一日離家出走,他可能想找都沒個地方。
  他這樣的老公,會不會太失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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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了悟 中

 一塊烘烤好的蛋糕,塗上雪白的鮮奶油,再加上巧克力、草莓、櫻桃,還有一些說不出來的花花綠綠的東西,在西點店小妹手中七下八下,就成了一個美麗的生日蛋糕,葉小榆本來只想買一塊的,站在店門口,看著櫥窗裡小妹嫻熟的手勢,她看呆了,情不自禁說:我也要一個。

  葉小榆對於自已的生日並不太很重,她也沒收過生日禮物,和媽媽一起時,媽媽再忙,都會為她做一餐好吃的,這就代表祝賀了,沒有辦法,媽媽一個人養家,沒有多餘的錢來應付一個又一個奢侈的借口。生日年年過,有沒有禮物不重要,關健是過生日時能和心愛的人一起快快樂樂的過。
但這個願望好像也很難滿足。

  小妹已經在裝盒扎絲帶了,葉小榆微笑著,很是期待。
  「吃這麼多奶油,不怕胖呀!」吳兵從身後探過頭來,笑著說。
  葉小榆愕然回頭,趙玲、洪燕也在,還有紀超,四個人都一身輕鬆的閒遊裝束。
  「你們要去哪?」她羨慕地看著他們。
  「吳兵請我們K歌去,老師一起去吧!」趙玲上前挽著她的胳膊。
  「不了,我還有事!」她轉身,蛋糕已放在桌上啦。
「是不是陪今晚要陪誰過生日?」吳兵笑著低聲問,「燭光、音樂,很浪漫的二人世界。」

兩個女生跟著笑出聲來,一臉好奇,只紀超冷酷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一雙眸子深得像海似的看著她。因為有過被他撞見狼狽的樣子,自然而然他和她之間就像擁有了什麼秘密,兩人覺著彼此比別人親近一點,當著別人的面,卻又要表現出疏遠。

  「沒有什麼二人世界,只是平常生日。」她自嘲地笑笑,掠過一絲落莫。
  紀超忽然從包中拿出一個小的禮盒遞過來,「生日快樂,葉老師。」
  葉小榆愕然地瞪大雙眼,「你怎麼知道?」
  「學校網站上都有老師們的生平介紹,隨便點一下就知道了。」紀超漫不經心地說。
可是那哪裡順便,除非是刻意去找去記,才會知道的。葉小榆感動的不知說什麼好,這好像是她生平第一次收到生日禮物。

  「老師,什麼禮物呀!」趙玲吐吐舌,拉著洪燕湊上前來。
  葉小榆看一眼紀超,他含笑眨下眼點點頭。
  葉小榆拆去禮盒上粉色的包裝紙,裡面裡一個藍色的玻璃盒,再打開,是一枚水晶上嵌著碎鑽的天鵝胸針。
「哇,好漂亮!」葉小榆情不自禁贊出聲,滿臉欣喜。不是因為有人送禮物,而是因為選禮物人的用心暗合著她的心境。一直以來,她努力著、奮鬥著,不因環境困苦而給自已降低要求,她希望她能如童話故事中講的那樣,她不只是一隻醜小鴨,有一天,她可以展翅高飛,兌變成一隻天鵝,這從來都是她心中暗藏的話語,沒想到卻被紀超看穿,是巧合嗎?

  「會不會太貴?」葉小榆不好意思地看著紀超,他只是一個學生而已。
  「不會,只是普通工藝品。」紀超輕描淡寫地說著,眼中卻因她的開心而閃爍出愉悅的星光。
其他三人則怪異地看著紀超,不亞於看到天外來客。這不合群的另類現在越來越像人類了。

  「老師,對不起哦,我們不知道。」兩個女生先回過神來,抱歉地說,吳兵意味深長地一笑,「老師,這樣吧,你請我們吃蛋糕,我們請你K歌,幫你開一個難忘的生日PARTY,公平吧?」
主意是不錯,可是紀躍飛一會要過來。葉小榆為難地搖搖頭,「謝謝啦,蛋糕送你們吃,K歌就不必了,我還有事。」

  「啊,那多沒意思,老師不在,生日晚會就不像了,去吧!」趙玲搖著她的手臂。
  「去吧,一個人獨自吹蠟燭,會傷感的。」一片落葉落在她的發上,紀超順手撣去。
  「我。。。。。。」他怎麼知道她是一個人吹蠟燭,那雙深海似的黑眸越來越洞察人心,葉小榆直覺地想躲。
「葉小榆!」身後一聲不悅的喊聲,四人齊齊轉過身去。一個溫文俊朗的男人倚著車,冷冷的目光射向葉小榆身邊的紀超。

  「我先生----紀躍飛。」葉小榆輕扯出一絲笑意,介紹著。「他們是我學生!」隔著樹蔭,紀躍飛冷淡地點下頭,拉開車門,不太耐煩地等她過來。
  除了紀超,其他三人驚訝得嘴張成O型,「老師結婚了?」
葉小榆點點頭,把蛋糕塞給紀超,輕聲說:「謝謝你的禮物!」又轉過身,對吳兵他們說:「玩得開心點。」

紀超回應著紀躍飛的注視,抿著嘴,本能的,他不喜歡這個男人,雖然他有型有款,一臉成功人士的自得,但他讓葉小榆憂鬱得像秋夜的雨絲。這一刻,他想抓住葉小榆的手,不讓她上車,但他還沒有這個立場和資格,紀超不禁氣惱起自已。他知道今天是她生日,一早就尋她,可偏偏她一天沒課,哪裡都看不到她的影子,沒想到,在學校外居然碰上了,而她果真是一個人孤單地在為自已過生日,那一幕把他的心都疼碎了,而眼前這個男人,所謂她的先生卻一幅不知情的表現,他真是不爽得想揍人。

  葉小榆坐進了車內,衝他們笑著揮揮手,紀躍飛「怦」一下關上車門,不等她開口講再見,車一下就飛出去了。
  「哇,好成熟的男人哦!」洪燕雙手合攏,閉上眼,誇張地說。
  「沒想到葉老師都是已婚人士了,嗯,她先生一定超優秀,換我也早早嫁了,抓牢她。」趙玲跟著說。
紀超心中歎了口氣,她好像沒本事抓牢別人,只會被別人左右著,所有的心事都放在臉上,唉!

  「不要流口水啦,美女們,那是人家老公,我們還是K歌要緊。」吳兵斜視了紀超一眼,詫異他並沒有失落和吃驚的神情,看來他想錯了,「紀超,去吧?」
「當然!」紀超看看手上的蛋糕,她的生日,他一定要好好祝願的。

車開得飛快。

  「你這幾天是在躲我嗎?」紀躍飛看著前方,突然問。好不容易找到她,他不喜歡卻又是沉默著。
  「怎麼可能!」葉小榆低著頭,不看他。
  「你是不是在和我嘔氣?」他把車速放慢,騰手轉過她的頭,不喜歡她躲著他的目光。
「我們有嘔氣的理由嗎?」她肩膀緊繃,漠然地說。嘔氣那是恩愛夫妻之間的小插曲,嘔一次愛深一次。他們相敬如賓,客氣加禮貌,想吵架都難。

  她這句話讓他的心像是被刺了一刀,而他卻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只是看著她。
  「你知道我工作忙。」紀躍飛知道這是再八股不過的話,不過,此時這樣說可以繼續他們的談話。「我不能時時陪著你、關心你。」
葉小榆笑了,「我有這樣要求過你嗎?其實我很習慣一個人。一個人的天空,無拘無束。」

「你什麼意思,不要告訴我你在渴望自由,是否剛剛那毛頭小子讓你迷失了心,我警告你,葉小榆,你是有夫之婦,不要做出有傷大雅的事。」他失控地把車停在停車道上,轉過身衝她吼著。別以為他看不出來,剛剛那男生一臉溫柔地為他撣樹葉,那眼神明明白白寫著兩個字「憐愛」。一個是高大俊酷的男生,一個是秀氣優雅的女子,配上落葉飄零的秋景,那畫面該死的合契,害得他當時就火冒到天外。

  葉小榆驚訝地看著他,覺得頭皮發麻,雙肩止不住直抖,「我知道你有經商的天賦,沒想到你編劇的功底也不差。」她氣憤地說。
  「編劇,哈,你是傻了還是癡了,看不出他看你的眼神不同嗎?葉小榆,師生戀,會讓你在教育界無法立足的,到時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他狂怒的口不擇言。
葉小榆強忍住眼中的淚,輕笑著說:「這些就不勞你費心了。如果有一天我喜歡上他,就是被遣出教師行列,我也甘願。」

  「你就這麼等不及?」他譏誚地問。怒氣又自心上升起,他強壓住怒火,嫉妒、失控、咆哮、試探。。。。。。連他都受不了這樣的自已。
  「等不及的人怕是你吧!」葉小榆已沒辦法思考,衝口而出。
  「你什麼意思?」他扭住她的手臂,「你給我說清楚,不要找話題為自已脫身。」
她甩開他的手,冷然地說:「何必要用言語去形容,我親眼目睹就足夠了。」

  紀躍飛的臉色青白交替,他忽然暴吼一聲,抓起車上的玻璃紙巾盒洩恨的衝她擲丟過來。
  葉小榆來不及意外,反射地伸手擋住臉,紙巾盒銳利的邊角在手背上劃下一道尖銳的傷口。
血就那樣冒出來,落在她白色的風衣上,像綻開的一朵朵梅,她沒意識到疼痛,只是不敢置信地瞪著紀躍飛。

  那一刻其實也沒太久,大概不到十秒鐘,她腦門突然一陣躁熱,再也忍受不下去,抓起包,拉開車門,一句話也沒說,下了車就衝進了街上的人流中。
隨意上了一輛公交,她才開始感到痛。手背上的血已經凝固了,成了一條猙獰的爪痕,一路蜿蜓進手肘內。

  本來,就一直在猶豫著、徘徊著,突如其來的事情加速了她的決定。沒有她,他的生命會更精彩,那她何苦還抓住不放呢?
  已經無力去挽留、去爭取。
原來,他和她,各有人生一條路要走,大家走的路並不一樣,曾經結伴走了一程路,今日到此為止吧!

  歲月無痕,有一日,會忘記曾經義無反顧地愛一個人十二年,忘記他的音容,忘記一起生活過的日子,對他再沒有感覺,不再愛他,愛情最終會敗給歲月。
  現在一切只是暫時的,有幸相遇,無緣分手,都會過去的。
  此時,葉小榆好想被誰圍在懷裡,輕輕呵吻著,給她溫暖問慰。可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個人影,卻發現這樣的人一個也沒有。她更不能給媽媽打電話哭訴,那會嚇壞她的。
葉小榆含著淚笑了,雙手環抱住自已,既然沒有地方可去,那就隨便去哪裡吧,只要不再回到那個有他的地方就可以。

  所有的結局都已寫好
  所有的淚水也都已啟程
  卻忽然忘了是怎麼樣的一個開始
  在那個古老的不再回來的夏日
  無論我如何地去追索
  年輕的你只如雲影掠過
  而你微笑的面容極淺極淡
  漸漸隱沒在日落後的群嵐
  遂翻開那發黃的扉頁
  命運將它裝訂得極為拙劣
  含著淚
  我一讀再讀
  卻不得不承認
  你我的相識是一本太倉促的書
  (這一章寫得心力交瘁,鬱悶得想大哭一場。以後,盡量不碰這類題材,太壓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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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了悟 下

 紀躍飛被自已嚇住了,他整個人全傻住了,他沒想到一向冷靜自製的自已竟會為葉小榆一兩句氣話就失手碰傷了她,他真的是一家跨國公司首席執行官嗎?隔壁的座椅上還有她滴落的血跡。鮮紅的顏色刺激了他的神經,他一下醒了過來,慌忙衝下車,街上人流如潮,哪裡還有她的身影。他追到地鐵、公車站、商場,這附近的每一條街,他都細細找尋著,似乎到處都可見她纖弱的身影,卻明明都不是她。

想不到尋一個人竟是這樣的難,他拿出手機,瘋狂地撥打,「你撥打的用戶已關機。」紀躍飛無力地依在街角的樹上,張望著行人,忽然他想到了家,他大步跑回停車的地方,飛車回家,空曠的家中一片漆黑,屋裡少了她的存在,莫名的安靜起來。她話不多,但只要她呆在家中,即使兩個人都不說話,空氣裡仍有著另一股氣氛流動著,並不是這樣的安靜,而這種安靜讓人浮躁不已、心慌不安。

攤坐在沙發上,紀躍飛緊抓住頭髮,把車鑰匙甩出很遠。事情怎麼發展到這種程度呢?他本意想好好地接她去吃個飯,兩人好好聊,勾通一下她刻意冷戰的原由,對,今天還是她生日,他忘了,也想藉機彌補一下,可是,現在呢?不知她在何處,而且她會不會哭?

想到這,紀躍飛閉上眼,真想打自已幾下。相識十二年,戀愛三個月,結婚半年,他們之間從未有口角過,他幾乎沒有看過她生氣的樣子,有時她有些小的不開心,她就靜靜坐著,默默等情緒過去,然後就恢復如初了。她內斂,不會大喜大悲,最開心時,就兩隻黑眸晶亮晶亮地閃爍著,像會說話似的。可這一次,他們吵架了,順帶著還發生了失手的事情,她內心原來也不像表面那樣平靜,氣起來時,話一樣尖刻刺人。

  結婚後,他真的是百分百的忠誠,這是一個已婚男人最起碼的道德,他做到了,可她竟然懷疑她,還提出從前的事,還有那個礙眼的帥氣男生,天,紀躍飛一下呆在那裡,停下拉扯頭髮的動作,她會不會去了那男生那裡?
他眼中倏地又冒出了怒火,嫉妒、憤恨撕咬著他的心。如果真的是,那他絕對絕對不會原諒她的。可下一刻,看著窗外漸濃的夜色,他的心又惶恐了起來,他心中明白葉小榆不是一個隨意的人,此刻她必定獨自在什麼地方呆呆地坐著,那地方會是哪裡呢?

前幾日的預感果然成真了,他不知她常去的地方,不知她的朋友,沒有她辦公室的電話,不知她同事是誰,在她走開的夜晚,他只能守在這家中干急。

  門鈴忽然響了,紀躍飛欣喜地路過去。門外是一個象體育健將般的壯實男子,「哦,是付剛呀!」紀躍飛失望地打開門,讓來人進來。
  來人手中捧著一大包禮物,看看紀躍飛,又看看黑漆漆的屋子,「怎麼啦,臉色這麼難看?」
紀躍飛苦笑地開下燈,搖搖頭,「蜜月愉快嗎?」

  付剛是公司副總,也是公司裡唯一認識葉小榆的人,上個月結婚,剛從新加波度蜜月回來。
  付剛探身看看書房,「還行,吳君喜歡新加波的干潔,花園城市嗎,比較而言,比北京舒適多了,她挑了些小禮物,帶給葉老師,她人呢?」
  紀躍飛聳聳肩,「我們吵架了。」
「吵架?」付剛不禁放大聲音,瞪著紀躍飛,那個文文靜靜的葉老師會吵架?

  紀躍飛點點頭,「沒有什麼事,就那樣吵起來,然後她跑出去了。」
  「你沒有追上去?」女人都是衝動的精靈,任性起來,一點理智都沒有,那時唯一的良策就是低頭認錯,勸哄帶情話綿綿,然後瞬刻就風平浪靜了,其實也不難對付,這是付剛的經驗之談。
  「慢了一點,沒追上。」紀躍飛沮喪地低下頭,一頭亂髮隨意散在頭上,不復往日的自信和瀟灑。
「找找呀!」付剛急了,他現在還敢泰然處之。

  「呵,」紀躍飛抬起頭,「你以為我沒有,只是北京那麼大,我到哪裡找去?」
  「她常去的地方,蜜友的家中什麼的。」
  「呵,我不知道她有沒有那樣的地方。」
「你。。。。。。。」付剛想說你都結婚半年了,這個老公怎麼做的,但看看紀躍飛一臉自責落莫的樣,他這些話還是嚥了回去。

  「依葉老師的性子,她不會亂跑的,可能是找一個熟悉的地方好好平靜一下,你不要太著急,說不定一會就回來了。」付剛為紀躍飛倒了杯水,安慰道。
  「但願吧!」
「躍飛,你為什麼要和葉老師結婚?」,付剛和紀躍飛是多年的好友,他到這家公司做副總,也是紀躍飛極力推薦的,他知道紀躍飛有一個小青梅,但沒能終成眷屬,後來他和吉秘書之間的關係,他也知道,可他最後卻和葉小榆結婚,他一直搞不清為什麼。

  紀躍飛躺在沙發上,從抽屜中拿出包煙,扔了一支給付剛,自已點上一支,「認識很多年了,很熟悉,不要操心,她也不差,長相、學識、為人都很好。」他淡淡地說。
  「就這些?」付剛有點吃驚了。
  「難不成還驚天地泣鬼神。」紀躍飛白他一眼。
  靜默在兩人之間蔓延著,付剛不認同地看著他,久久不發言。
「躍飛,你愛葉老師嗎?」付剛輕聲問。

  紀躍飛驚訝地看著他,像是他投下了一個炸彈,炸得人說不出話來,付剛愣了一下,只好趕緊說:「我只是。。。。。。。。隨口亂問的,你不用回答了。」愛是這個時代的奢侈品,他問得確實不好。
  「你怎麼會突然那麼問?」深吸了口氣,他感到一陣不自在。
果然,他根本不打算回答他,付剛心中的猜想成真了。

  「就是隨口問問嘛。。。。。。躍飛,你又不差女伴,為何要結婚呢?」
紀躍飛也在想這個問題,當時家中催得緊,他也玩倦了男女遊戲,想收心,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在那個風雪之夜,看著葉小榆清秀淡雅的臉龐,他一下就決定了。

  「男人總要結婚的,我又不想一輩子做單身貴族,差不多,就結嘍。」他神色有些不自然,這個愛不愛的問題弄得他有些慌張。「你呀,不要因為和相愛多年的女友成婚,就以為這世上人人都和你一樣幸運。這個社會,現在能有多少人是因為相愛而結婚的,大半都是拿個尺去量一下,是否多金、是否有學歷,是否有房。。。。等等,然後合了尺寸,就結了,和愛不搭的。」
「葉老師也是拿把尺量到你了嗎?」付剛嚴肅地問。

  「她?」紀躍飛又點上一支煙,她好像沒有,那一陣她避他,因為闖進他和吉秘書的好事,她能避多遠就多遠,她從來都是不卑不亢,不會做那些蠢事。「她是我誘惑來的。」紀躍飛坦白道,她太被動,不可能主動喜歡一個人的。
  「誘惑來的,就不要用心嗎?」
「哪裡不用心?」紀躍飛急了,「住豪宅,錢任意花,我信守著夫妻忠誠的承諾,不夠嗎?」

  付剛笑著站起身,「這是大部分女人滿意的極限,但你確定葉老師想要的是這些嗎?哈,不要怪怪地看著我,我隨便說說,這畢竟是你的家事,朋友再好也不好插手家事的,躍飛,好好想想吧,你是商業天才,在情感上面不要做個智障,言盡於此,還有,你有沒有想到葉老師會回到學校去,你找了嗎?」
  紀躍飛騰地拿起沙發上的外衣,丟下一句,「把門鎖好!」,一下就閃出了門外。
付剛笑著,這麼緊張,看來他們之間還有得救。

  葉小榆確實回到了學校。
她知道結婚時,他心裡有媛媛,她還是同意了。一切是自已自願付出的,原本就該不求回報,但是她害怕一輩子都得那樣,兩個人同住在一個屋子裡,她卻住在他心門外。他說媛媛如回頭,他就有權搶回來,那她該怎麼辦呢?繼續三人行,戀愛時可以做個燈泡,婚姻不興這樣的,走的人只有她,雖然這有可能是句玩笑,媛媛有馮如海呢,可也說明了他心中真的沒有把她當真過,一直以來,她都可有可無。想到這一點,她才會那般出言傷他吧!

  看著手上的傷口,真是一個不美的結尾,她苦笑笑。
  公車坐到終點,又跟著回頭,到了上車的那個街口,她下來了,茫然地站在街頭,不知所措,深秋的夜,寒意逼人,中餐沒有胃口吃,晚上的蛋糕又送了別人,此刻,她餓得眼直髮花。可是,又沒有心情去任何一個快餐店,她漫無目的走著,不知不覺,竟然晃到了學院門口。心想潛意識裡一定有雙眼睛,指引著人的方向。
傻傻地站在校門口,看著學院那蒼勁豪氣的門匾,保安走了出來,問她要不要幫助,她想想,還是進去了。

  快十一點,教學樓、實驗樓、公寓,所有的燈都熄了,林蔭道上,偶爾有一兩個學生騎著車經過,輕脆的鈴聲嚇得她心跳加快地在路邊呆立很久。辦公樓走廊上的燈還亮著,有間辦公室裡還亮著燈,這可能是搞科研,不然就是寫論文的同事,葉小榆膽不禁大了點,摸索著走上四樓自已的辦公室。
  沒有開燈,直接摸到辦公桌前,坐在椅子上,才發覺自已有多累有多困。她無意去消毒右手傷口。風衣脫了,伏在桌上,就那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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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請別哭泣    上

我已無詩
  世間也再無飛花
  無細雨
  塵封的四季啊
  請別哭泣
  萬般,萬般的無奈
  愛的餘燼已熄
  重回人間
  猛然醒覺那千條萬條
  都是,已知的路
  已瞭然的軌跡
  跟著人群走下去吧
  就這樣微笑地走到盡頭
  我柔弱的心啊
  請試著去忘記,請千萬千萬
別再哭泣

  葉小榆覺得只睡了一小會,肩上被誰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睜開眼,眼前是教研主任放大的面容,她不好意思地坐正,有一絲難堪。「主任早!」窗外都滿天陽光,好像不太早了。
  「怎麼睡在這?」高主任微笑著在她對面坐下。
  「哦,早晨來得太早,還有些發困,不知不覺又睡著了。」葉小榆低下頭說著。被領導看到上班摸魚,難免有些不自然。
  「呵,年輕人本來就渴睡,對了,腳好些了嗎?」
「早好啦,上次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天匆匆跑去找你,沒想到害你扭傷了腳,後來一忙,居然給忘了。是這樣的,你不是在竟賽中心實習過一年嗎,明年的奧林匹克數學竟賽又要開始了,現在就在集訓中,他們想請你過去輔導三個月,地點放在清華。」

  葉小榆有些為難,這三個月中有新年,有期未考,她好像抽不出時間,「主任,可不可以拒絕?」
  「哦,怎麼啦,時間安排不過來?」這種機會,對於一個數學講師來說,可是一個在數學界揚名的好事,別人做夢都想搶呢,她居然還拒絕,「這事,院領導應承下來了,你的課也已找好別人代上,家裡的事好好安排下,就三個月,很快就結束的。」
唉,答應好回去陪媽媽過年的,這下又要讓她失望了。葉小榆無奈地點點頭。

  高主任滿意地笑了,「好吧,那就這樣。你今天還有一節課吧,好好和學生們告別下,下學期,他們就沒這門課了,呵,你可是他們喜歡的美女老師哦。」
  葉小榆臉一紅,抬頭看鐘,第二節課時間快到了,她來不及和主任招呼,拿起書本和講義慌忙就往外衝。
  一跑起來,就感到胃疼得緊,這是上學時不好好吃早飯落下的毛病。這兩天一餓,心情又不好,沒想到又發作了。她疼得汗都出來了,抬手輕拭,又看到手背上的傷口。傷口腫了起不,還有化膿的跡象。剛剛一抬手,疼得她齜牙咧嘴。
她懶得去醫務室抹藥。

  校園中學生依然匆匆地在各教學樓之間穿梭著。晴朗的天氣裡,不是誰的心情都如陽光般燦爛。
  走進熟悉的教室,葉小榆覺得眼前的桌椅開始上下漂浮了。她只好扶著桌子,盡力撐著,讓前排的女生讓下位置,坐下來,胃疼似乎好了一點,心口也不那麼慌了。
  她請女生們把手中的講義發下去,沒等開口,就是一連串的噴嚏,隔壁女生好心遞過一疊面紙,「對不起,我想我有點感冒了。」講話的鼻音很重,葉小榆鎮定地深吸一口氣,心中暗自叫苦。昨夜吹風吹多了,又和衣坐了一夜,一定凍了,這下可好,又是胃疼,又是感冒,再加上那不想面對的人和事,百分百的雪上加霜。
她自嘲地一笑,撫去腮邊落下的長髮。

  「喂,會不會昨晚浪漫的看了一夜的星星,凍了?」吳兵低聲對紀超說。
她身上衣服還是昨天的,衣角上還有幾塊血跡,她的臉色蠟黃,神情憔悴,偶爾還咬牙,像疼得直抽氣,不對,紀超眉頭都豎起來了,昨晚一定發生什麼事,她整個人枯萎得,誰一推,就可以倒下去。

  「為何不說話?」吳兵看著紀超張冷得可怕的酷臉,不解地問。
  「你看不到她快暈倒了嗎?」紀超啞聲說。
  「啊!」吳兵定睛一看,確實像搖搖欲墜似的,幸好她知道坐著上課。
她的異常,引起學生們在底下喧聲沸騰。葉小榆舉起手,示意大家靜下。

  「紀超,你看她的手。」吳兵叫了一聲,紀超一看,眼睛都瞇起來了,酷臉上微蕩起氣憤,那個男人昨晚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因為昨晚沒睡好,又凍了一下,身體有點不適。我今天不能站著板書,只好坐下來和大家討論討論吧,希望你們不要介意,說實在的我現在還是不舒服,必須請你們體諒,上課認真點,讓我比較不那麼吃力好嗎?」葉小榆當下採取哀兵姿態。

  「老師可以請假呀!」幾位女生細聲細氣地說。
  「這節課是我給大家上的最後一節課,我不想請假,過幾天,我要去奧林匹克竟賽中心擔任數學輔導一職,以後會有新的老師過來代課,下學期,大家不必修這門課了,所以來說,這節課對於老師和大家有不同的意義,我們不要延誤時間好嗎?」她虛弱地說著。
「老師!」女生們已經開始傷感了,男生們更是失望得一顆心沉到海底,好不容易才覺著這高數有點趣味,這中途換將算什麼呀。

  「以後在校園裡還是會碰到的,老師不是遠走,只是暫離。」她閉上眼,汗出得更多了,後背都像濕透了,額頭上也是密密的,手背更是疼得肉像在跳。
那蒼白的臉色和虛弱的聲音具有太強的說服力,教室裡瞬刻安靜了下來,大家非常合作地進入了情況。

  「這次講義,是老師根據已講過的幾章,列出的不同題型,大家只要細心地完成,期未考都會通過的。。。。。。。」
紀超的心早不在課上,一雙眼隨著她抬頭低頭,驚憂個不行,今天的她,一會兒知性,一會兒感性,蒼白的容顏散發著一種生命力,她虛弱但她堅強、有情。

  「好了,謝謝大家的配合,這節課就到這兒吧!」她心慌得仍站不起身來,一半飢餓,一半疼痛,體溫好像還在急劇上升中,只得盡力微笑地沖學生們點著頭。
因為要趕下節課,學生們不捨地紛紛去下一個教室了。葉小榆閉上眼,等剛湧上的抽痛過去。

  「為什麼沒有好好處理傷口?」一雙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愕然抬頭,接觸到一雙顰蹙的眉眼。紀超從後面過來,她沒有注意。
  葉小榆縮回手。「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怎麼沒有去上課?」
  「見他的鬼課,」他有點生氣,氣她一個人撐著,也不給他打電話。
  「傷口記著別碰水。還有,最好去找個醫生。。。。。。。。」
  「紀超!」她打斷他,「別管我的事,去上課吧!我坐一會就能走了。」
他凝著沒動,看了她有十秒鐘,說:「你在怕什麼?」

  她慌亂地轉移視線,別開頭。女人都是敏感的,她當然感覺到他對她的好,這只是一個男生紳士般的禮節,但被某些人看到,卻會誤會。她不想讓任何一個人因自已而被動陷入難堪的地步。「沒什麼好怕的,老師累了,想一個人呆著,去上課吧!」
  
「我敢嗎?你這個樣子我哪裡敢走?我送你回去。」他歎息地蹲下身,揉搓著她的手上的傷口。
  「不用!」她一口拒絕。
  「你今天心情很不穩定。」眼神中就可看得出來。
  「沒有。」她不承認。
  他倔強地站著,等著。
「我想你可能忘了她是一個有老公的女人。」背後忽然傳來一句陰冷的話語。兩人一起回頭,紀躍飛衣衫微皺,頭髮散亂,眼睛血紅地瞪著他們。

凌晨趕到學校,大門已關,他在外面等到天亮,卻發現根本不知她的辦公室在哪,只得拉著人到處打聽,等尋到這,她正在課上,他一顆心才落了下來。他站著窗外看了她整整一節課,課堂上的葉小榆優雅淵博,聲情並茂,神采飛揚,不像生活中的她太靜太內向,她就像是顆太陽,所有的星球都圍著她旋轉,可惜她只是坐著,想必站著授課,會更加令人動容,難怪一個大的階梯教室全塞滿了人,但她今天虛弱的樣,讓他罪惡感深重,他的心居然在疼,這是太久沒有的感觸了。

  課結束,他剛想進去,不曾想有人卻搶了先。
  「我沒有忘,你記得嗎?」紀超冷漠地看著他,毫不讓步。
  「這是我夫、妻之間的事,一個小孩子插什麼手,何況君子不奪人所愛,趁人之危的事讓人不齒。」紀躍飛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著。
  「哈,那你就守好啊,不要給別人機會,這世上現在時尚做真小人,而不是假君子。」紀躍反駁道。
「你。。。。。。」紀躍飛象看仇人似的瞪著他。

  「紀超!」葉小榆哀求地看著他,「去上課吧!」他在這,事情只會越描越黑,她已經不起再有些什麼波瀾了。她也不認為兩個男人為自已爭執,有什麼光榮可言。
「有事一定要給我電話!」他無顧忌地叮囑著,又瞪了紀躍飛一眼,拎起包轉身走出去。他就是要那男人知道,葉老師是這世上頂好的,有的是人想珍視。

  紀躍飛一口氣堵在心中,罵也不是,說又不是,只得乾瞪著葉小榆。她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他落泊的樣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她已不再有多餘的精力去寬慰、不捨他了,她現在只能顧著自已,愛了他十二年,足夠了。
僵持了一會,「小榆。。。。。。。」紀躍飛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過意不去。

  她扶著桌子,站了起來,輕聲說:「我們出去談吧!」這裡畢竟是教室,學生來來往往的,誰經過都好奇從外面看兩眼。躲也不是事,不想面對也不能解決任何事,面對面,談開吧,從此,再無牽制。
紀躍飛伸手過來相扶,她輕輕撥開,僵著身子,直直地走了出去。「你如果想哭,或者想罵都可以,不需要這樣撐著。」他跟在後面,說。

葉小榆皺眉,為何一定要哭呢?哭了就嬌弱些,惹人憐愛多點?可現在她不需要,如果談需要什麼,她現在只想要根拐棍,撐著自已就行。罵就更不談了,他只是被她氣得失手碰了她一下,其他有什麼呢,不愛是他的權利,不是錯,是她飛蛾撲火撞進來了,被燒傷是活該,與他沒有關係。

  從教室到校外停車場,不長的距離,卻走了很久。
  上了車,她忍不住,急促地喘息,心跳得更快了。
  他點了根煙,吸了一口,看了一眼她的傷口,不發一言地發動車。
  她掃了他一眼,撇開臉看著窗外。
  「對不起,昨天。。。。。。」他愧疚地說。
「沒什麼,過兩天長好了,就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那你。。。。。是不是不生氣了?」他欣喜地轉頭看她。昨晚是個可怕的教訓,擔驚受怕的,看著鍾一分一秒地走著,假想著幾千幾萬個例外,愁得他一夜如十年。
  她淺淺地傾下嘴角,「嗯,不生氣。」
  他剛想示好地抱下她,她下句話卻把他驚得瞠目結舌。
  「紀躍飛,我們離婚吧!」她認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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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請別哭泣    中

紀躍飛笑意瞬刻凍結在臉上,他深深地看了她足足有十秒,毫不在意這是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
  直到迎面而來的車發瘋似的鳴笛,他才轉過頭去,臉冷得發白。「小榆,婚姻不是兒戲,不要隨便亂講話。」
「我沒當兒戲,我是認真在講。」葉小榆的聲音透著疲憊,但卻很平靜。抬手摸摸額角,燙得可怕,眼角也熾熱得很,看來真的凍了。

紀躍飛真想抓狂,她不是很會讀書嗎,怎麼遇到事,也像街上的無知婦女一般,張口閉口就是離婚,像要挾誰似的。離婚沒什麼大不了,一拍兩散,可他明明待她很好,她有什麼理由離婚呢?他極力控制住往上竄的音量,「不要任性好不好,沒有哪家夫妻不吵架的,不能一吵就鬧著離婚。」

  頭暈得更厲害了,葉小榆盡量清醒地說:「我考慮很久了,不是因為今天的吵架。」
  「不是吵架?」紀躍飛的音量再也壓制不住,一下提高了八度,「那你蓄謀已久啦?」
  葉小榆一笑,托住臉腮,「蓄謀這個詞太重,我只是徘徊了一陣,無法決定,現在終於有了決定。紀躍飛,我們不適合一起,真的!」
這句話一下傷到紀躍飛的自尊,他發瘋似的把車打向停車道,狠狠地瞪著她,「葉小榆,你最好收回你這句話,我當什麼都沒聽見。離了婚,你確保你就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嗎?」

  葉小榆凝視著他,不會了,永遠都不會找到比他更好的了,葉小榆心中清清楚楚,人生沒有多少個十二年,人生沒有幾個純真的初戀,最真最純的愛,她都給了他。離開,不是為了找到更好,而是讓自已破繭而出,找到自我。「我找不到,但你一定會找到比我更適合你的人。」她心痛地說。
「你是天使在人間嗎?」紀躍飛直覺著她無法理喻,「我當然知道我會找到更好的,不,不是更好的,而是誰不會因為沒有誰就無法活下去,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他急得無法說清心中的錯亂,只好乾瞪著她。

  她苦笑,「我想得很清楚,我堅持我的想法。」她都能下決心離開自已深愛的人,他更不會難了。
他又被拋棄了嗎?第一次是媛媛,媛媛不懂事,好奇心重,愛新鮮,他不怪她,可葉小榆呢,乖巧懂事,自制力強,知書達禮,卻說不適合,適合她的難道是個書獃子,她那腦袋裡裝的到底是什麼?他有什麼不好,讓她如此絕然地想離開。紀躍飛一口氣哽在喉間,上下去,下不來,自尊心讓他開不了口再次挽留,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點點頭:「好吧!如你所願!」

  雖然早有這個準備,雖然是自已提出來的,但聽他親口這樣答應了,葉小榆心還是劇烈地疼了一下,她留戀地看著那已轉過頭去的身影,從此後,他就是別人的了。
  淚水無助地在眼中打轉,她仰頭拚命呼吸,直到把淚嚥了回去。「謝謝,明天我會搬出去。」
「不必著急,我可以睡公司裡。」他冷漠地發動車,不再看她,這一刻,他恨起她的平靜。她心中可能從來都沒有過他,因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傳統的她才嫁給他的吧!「這幾天公司有點忙,我抽不出時間去辦手續,等哪天有空,我給你電話。」

  「好!」
  「房子、現金、汽車、存款,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
  她淡笑,「我會帶走我的衣衫和書。那些都是你賺的,我無權有什麼要求。我有工作,把自已養好不難。」
「隨你的便!」她要裝清高就順著她,看誰日後會後悔。紀躍飛生氣地回道。

  葉小榆咬著嘴唇,看著前方,「你以前講過,沒有媛媛,我們還是同鄉,還是校友,現在一樣的,沒有婚姻那層關係,你仍是我最尊重的紀大哥。」她輕聲說。沒有說出口的,是你仍是我最愛最愛的那個人。
  「呵,那真是我的榮幸了!」他討厭她這樣的作態,忍不住諷刺了她一下。他好,她不是仍要離開他嗎?
葉小榆笑笑,一點也不往心中去。

  前方是紅綠燈,右側是所醫院。她覺得再也撐不下去了。「我就在這邊下車吧!」
他一言不發地打開車門,她抿抿嘴,知道下去後,他再也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了。他不愛她,但還知關心她,尋了一夜,她卻給了他這樣的結果,她心中湧起愧疚,卻不後悔。允許自已眷戀地再看他一眼,「再見!」她拿起包,探身下車。

  他沒有表情地轉過頭,看到她酡紅的臉頰,「你是不是在發熱?」
  頭暈得已不能好好站了,她想搖頭,卻失敗了,輕輕揮下手,轉過身拖著身子往醫院走去。
  「該死!」紀躍飛怒吼一聲。「怦」鎖好車門,追了上去。她搖搖晃晃地在人群中走著,像個醉酒的人。
  他伸手一拉,她一下就跌倒在他懷中,看到是他,她努力笑了一下,「麻煩你把我送到急診室,我真的不行了。」
纖細的身子抱在懷中,才知體溫有多驚人,「你剛剛一直在講胡話,對不對,不是真的?」他莫名地感到欣喜,想確定一下。

  葉小榆歎了口氣,將頭倚在他肩上。她有一肚子的話,卻什麼也不想說。這樣相擁的感覺很美好,她不想說出什麼來破壞這一切,她多想讓時間就這樣靜止下來。
  「你還好嗎?」他快步急行著,不安地看著她微閉的雙目。
  「嗯!」葉小榆輕輕的應了聲。但她很明白自已一點也不好。以後,這樣的時光不再有了。
「體溫三十九度五,胃神經性疼痛,而且還有營養不良。」病房裡,醫生不解地看著眼前二人,這種社會居然還有人營養不良,真是罕見了。「手背沒能及時消毒,只怕日後會留下疤痕。要注意不能碰水。」

  「是,是,是!」紀躍飛忙不迭地應著,葉小榆迷糊地躺在床上,處於昏睡狀態,護士正忙著給她輸液。
不是什麼大病,但他還是吃了一驚,沒想到熱度會高成這樣,她剛才一定是胡言亂語,他決心忘記剛才的一切。緊緊擁抱著與他懷抱很契合的身子,他有著失而復得的喜悅。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和她離婚,她的貼心和安靜是他所需的,她在,他就覺得心寧。撫摸著她手背上淺淺的傷口,他微微有些羞惱。

  手機忽然響了,他怕吵醒她,忙跑出病房。
  「紀總,你在哪裡?英國的客戶已來了很久啦!」那端,吉星兒一口標準的京腔,清晰地問道。
紀躍門一拍腦門,他真的忘了和客戶約好的事,今天商談的是一筆大合約,談成後,會給公司帶來很大的利潤。回頭看看病床上的葉小榆,該怎麼辦呢?

  「紀總????」聽不到回話,吉星兒有些著急。
  「哦,我現人在醫院,走不開,你讓付總代我出席吧!」紀躍飛猛然想起了付剛。
  「付總不是在新加波嗎?」
  「昨晚已回京了,你就說我讓他銷假,速回公司。」
  「好!紀總,你在哪家醫院?」
  「解放軍第三醫院。」
  「嗯!」吉星兒收線了。
紀躍飛回到病房,看一瓶液已輸完,護士正在換第二瓶,摸摸葉小榆的額頭,燒退了,但臉色蠟黃。

  他拿了張椅子坐在床前,伏在她床前,看著她的睡臉。她的眉很清秀,彎彎的,額頭有點寬,怪不得那麼聰明,鼻子很小巧,唇細薄,吻起來的感覺很好。他探身上前,想啄吻。
  但她醒了,看到他,自然地浮出微笑。
  「怎樣?」把她散亂的長髮順向一邊,他柔聲問。
  「那種沉重感消失了,身子輕鬆了許多。」她說得有些吃力。
  「想吃什麼?」
  她搖頭,嘴巴裡幹幹的,很苦,什麼也不想吃,她只想喝水。他看出來了,起身去取水。
  「紀總!」門外走進一個著紅色束腰風衣的女子,如一團火焰燃了進來,眩目得令人不敢睜眼。
葉小榆悄然翻身背向他們。

  吉星兒手中一大包食物,「紀總,你好不好?」嬌柔的口氣是掩飾不住的關心和默契。
  「你怎麼來了,公司裡不是正忙嗎?」紀躍飛不自然地回首看看葉小榆。
吉星兒聰明地已看到病床上的女子,是個瘦伶伶的學生妹,她自信地一笑,「付總來了,我讓特助進去幫忙。聽說你在醫院,我哪裡還坐得住,飛車就過來了,一路吃了好幾個紅燈。」她調皮地一吐舌,「紀總日後可要好好彌補人家啦!哦,對了,我做了你愛吃的法式便當,還有果汁,新搾的,我本來想帶給你做早餐,看你沒來,就轉送到這兒了。」

  紀躍飛急得衝她直眨眼,想讓她閉嘴。而她撅起鮮艷的紅唇,一臉不解。「怎麼了,紀總?」
  躍飛挫敗地歎了口氣,「謝謝你的好意,你回公司吧,我還要陪我太太輸液。」
  「啊,是紀太太身體不好呀!」吉星兒誇張地捂著嘴,壓低了聲音,「對不起哦,我不知道,早知這樣,我會選別的送過來。」
  「好啦!」這吉星兒一反往常的幹練,怎麼變得哆嗦起來。紀躍飛不悅地下了逐客令。
「嗯,好吧,那紀總有事給我打電話,我隨時都可以的。」她莫名地扔下這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走了。

  「小榆。」走到她床邊,紀躍飛歉意地坐了下來。
  葉小榆悄悄拭去眼角的淚水,用盡最大的意志轉過身。她不能再放任自已,留戀他的關心了,這樣她只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面對這種情形。
「從小我就希望有人會無條件地愛我,不為我乖巧懂事,不為我聰明能幹,不因為我會讀書,也不因我善良體貼不犯錯,所以我才得人疼愛。你知我自幼喪父,媽媽養我很不容易。我從小就善於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討媽媽歡心,不讓她多累,不讓自已做錯事,我想做她永遠的驕傲。可是我內心裡也只是個普通的孩子,也貪心,也自私,也有夢。我不在意物質日後會有多優裕,我只想尋一個可以包容我,只因我是葉小榆,而不是別的,但用心愛我的人。紀大哥心裡有愛的人,我知道,我不怨嫁紀大哥,但我累了,紀大哥,我們分開吧!」

她不是講胡話,她是真的當真了。

  紀躍飛無力地坐到椅子上,沒有話語回答她。她的要求並不高,可他卻似給不起。
  「可是媛媛她已走了。」他喃喃地說。
  「以後還有別人能讓紀大哥重新愛上的。」她曾經努力過,但她失敗了。
  「呵!」紀躍飛苦笑,是他不夠好,她才想要逃。他懂了,「小榆,對不起,我。。。。。。」
  「不要說,紀大哥,」她伸手拍拍他,才停下的淚又落了下來。「也是一份回憶,我不後悔的。」
  「小榆,你在意過我嗎?」他企盼地看著她。
  「現在,這個不重要了。」她只能這般回答,轉過頭,不想坦承了自已的心,日後怕再也找不回。
紀躍飛聽著她飲泣的聲音,忍不住緊緊將她抱在懷中,但她推開了。

  「紀大哥,從現在起,就讓我們適應吧!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紀躍飛收回手臂,落莫地站起來,盯著她倔強的後背,一滴淚無聲地滑過臉龐。
  (這章寫好後,耳邊響起一首老歌<當愛已成往事>,很暗合此刻的心情,可惜唱這首歌的昔日恩愛夫妻,今日也已勞燕紛飛.)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風雨
  縱然記憶抹不去愛與恨都還在心底
  真的要斷了過去
  讓明天好好繼續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問我的消息
  愛情他是個難題
  讓人目眩神迷
  忘了痛或許可以忘了你卻太不容易
  你不曾真的離去
  你始終在我心裡
  我對你仍有愛意我對自己無能為力
  因為我仍有夢依然將你放在我心中
  總是容易被往事打動總是為了你心痛
  別流連歲月中我無意的柔情萬種
  不要問我是否再相逢
  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為何你不懂(別說我不懂)
  只要有愛就有痛(有愛就有痛)
  有一天你會知道
  人生沒有我並不會不同(沒有你會不同)
  人生已經太匆匆
  我好害怕總是淚眼朦朧(淚眼朦朧)
  忘了我就沒有用將往事留在風中



第十五章,請別哭泣  下

有時候,人是逞強不得的。
  高燒剛退,身子虛弱得很,動一動,都一身的汗,更別談時不時還會發一陣的胃痛。深秋時節,醫院急診室裡感冒的人很多,病床很是緊張,輸液一結束,紀躍飛就把葉小榆帶回了家中。
唉,葉小榆長長地歎了口氣,無助地看著天花板上吊燈的雕飾。要離婚的兩個人呆在一間屋子裡,總覺得不是個滋味。

她提出睡到客房中,他沒有什麼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把她抱進了主臥室。蓬鬆的枕頭,潔白的床單,素花的絨被,強烈地提醒著她和他曾經有過的同床共枕,雖然不是激情狂野的夜晚,但相擁而眠,那種隱隱飄浮的情愫和溫馨也同樣令人難忘。她不爭氣地又紅了眼眶,怕他推門進來,她背身朝裡,任淚打濕枕頭。

她說過要搬出去,但現在她這個樣子,大概走到樓下,就要暈過去了,而且一時間也不會快快地找到住所,在北京多年,沒有一個可以盡情敞開胸懷、傾訴心事、遇事能幫忙的人,她性子清冷,與人相處淡淡如水,此刻,才知有個蜜友是何等重要。至少,她現在就可以住過去。

他呆在外面,電話和手機此起彼伏地交向響個不停,他一直在忙著交待什麼。等她喝了杯牛奶,吃了幾塊點心,他說出去一會,馬上回來。聽到關門聲。她徐徐吐了口氣,撐著下了床,扶著樓梯,來到客廳。腿象不是自已的,軟得怎麼也邁不向前,真的是用九牛二虎之力,才坐到客廳的沙發上。

  捂著胸口,平息紊亂的心跳,她體會到什麼叫病來如山倒這句話的用意。黯然地躺在沙發上,她恨起自已的無用。
不是矯情,而是怕心軟,再留下來,她會繼續渴望那不可能降臨的愛。只有走出去,才能做到徹底的放手。

學院那邊,已沒有課,離到清華報到日期還有三天,她要在這三天中把房子找到,搬好家,還有,和他把手續辦好。

二十四歲,她品嚐到了「離婚」這兩個字是什麼無奈的滋味。

  離婚,不是未路,不是人生的結局,而是無奈的選擇。
  花草樹木會疲倦,機器也會疲倦,太疲倦了,不是枯死,便是倒下來,除非是重活一次,而人疲倦了,無法重活,只好重頭再來。
  長相廝守,太久太久,久得人不敢保證誰能做到。
  最安全和最合時宜的方式,還是跟自已廝守。
逞強不得,那就承認自已的軟弱吧!葉小榆決定給紀超打個電話,那高大的男生讓人有一種信賴之感,穩重而又成熟,最近和她比較熟的人,只有他了。

  電話一撥,就有人接了,沒等她開口,他就一連串的發問。
  「老師,你手怎樣?到底有沒有感冒?人呢,現在哪裡?」
  病痛中,被人這樣噓寒問暖,心一下就暖了。
  「紀超,你明天有沒有課?」
  「我現在也沒有課。」
「沒有課,出去幫我找下房屋中介,看清華與B大之間有沒有小居室出租,如果有人願意合租也可以,但一定要是女性。」

  「你何時搬出來?」他的聲音一下鎮定了下來。沒有追問她的理由,這讓葉小榆很感謝。
  「這三天,我要搬出去,你有時間幫我嗎?」
  「現在也可以,我住的地方與你講的很合適,我讓給你,我另外找地住。」
  她輕笑,「不要搬來搬去,你幫我重找吧,一個房間就可以了,我東西不多,但一定要乾淨。」
  「我過來接你。」
雖然很想能離開,但她自知之明地搖搖頭,「不行,我現在根本無法走路。」

  「你到底怎麼啦?」他緊張地在那端大叫。
  「沒有,很好,只是重感冒,熱度剛退,身子有點虛。明天會好起來的。」《亂世佳人》裡郝思佳這樣說,她也這樣相信。
「不行,我不放心,我過去帶你出來。」他大概把她想成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了,口氣迫不及待。

  她遲疑了一會,「好,天黑前我們再聯繫,我先住酒店一晚,現在我還要收拾一下東西。」
  「你行嗎?」他不放心。
  「行!」她肯定。
她的東西極少,四季的衣服沒幾件,書有一堆,她沒有喜歡的布偶和手飾,除了書,所有屬於她的東西,兩隻行李包就放下了。書,她實在拿不動,工具書辦公室裡有,扔掉就扔掉吧。

環顧著這曾經叫做「家」的四壁,作為「家」,它太奢華了,可也太冷清。如果有個孩子或老人一起住,可能更名副其實像個「家」。結婚半年,沒有刻意避孕,卻是一直沒有懷上,想必是老天爺知道她和他不會長久,不想讓孩子也跟著傷心。媽媽喜歡小鎮的恬靜,不肯過來,他家人有工作要忙,也沒有來,他出差次數多,這裡只有她天天住。現在,要揮手說「再見」了。

  紀躍飛回來了。
  客廳中兩隻行李包,葉小榆坐在沙發上喝著牛奶,眼睛望著窗外。她穿了一身外出的休閒服,面黃如紙,但神色堅定。
  「小榆!」他坐在她身邊。
  她轉頭看他,笑笑。
  兩個人的目光相對,凝望了許久。。。。。。
葉小榆歎了口氣,率先別開了眼。

  「身體這麼差,不要走了。」他伸手輕摸她額頭,壓低聲音說。她急於離開的事實,讓他的心情灰敗到極點。
  她沒敢抬頭,「我好很多了,沒有事的。」
  「說謊!」紀躍飛吐出一聲歎息,臉上有著一絲無奈,側過身,輕輕地攬過她。她想推開。
  「最後一次,好嗎?」他的聲音低啞到不行。
她放鬆下來,任他擁著。他把頭擱在她肩上,兩人都沒有講話。他很想說,我們別鬧了,重新開始,但看她如此絕然,他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手機突然的震動,讓靜默的兩人都嚇了一跳,是紀超的,他已到小區門前了。
  「紀大哥,我走了!」葉小榆站起身,不著痕跡地掃視了一下室內,抑制住心中的留戀,俯身拿包。
  「我送你!」他拎起包,牽住她的手。
她沒有拒絕,拖著發軟的雙腿,依著他,走出大門。

  紀超帥氣的身影,遠遠就看到了。他禮貌地沖紀躍飛點下頭,接過行李包,扔進他不知從哪裡找來的車內,再返身過來扶葉小榆。紀躍飛冷冷地推開他的手,自已打開車門,扶著她坐了進去。「小榆,多保重!」他拍了下她肩,爾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葉小榆咬著牙,逼著自已看著前方。

  紀超聳聳肩,上車幫她繫好安全帶,一點也不好奇她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去學院附近的酒店吧,紀超。」
  「可以住我。。。。。。」
「不,我想住酒店。」她堅持,沒有紀躍飛的第一夜,她怕自已會不適應,也許會失常,那樣子,她不願任何人看到。

  紀超不再理論,車開得很平穩。她微閉雙眼,陷入沉默,久久沒有說話。感覺有點倦,輕飄飄地,又昏昏沉沉。她不確知車已到了哪裡,只感到身子彷彿在飄浮,不斷地上升,好似飛上了夜空,但見滿目星光點點。
她奮力地睜開眼,迎接她的是一團黑暗,只窗邊透進些遠處燈光的微亮。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她喃喃地,按著頭,仍感到沉重。
  「酒店,醒了?」身邊有個人側身支著頭,正打量著她。
  「紀超?」葉小榆脫口叫出來。
  「嗯,你在車上睡著了,我不忍叫醒你,你說不想去我那裡,我只好帶你到酒店了。」
  「我睡很久了嗎?」
  「半夜兩點。」
昏寐初醒的剎那震驚,化為和紀超同在一床的難堪,葉小榆抿著嘴,不再說話。

  「頭還會昏嗎?要不要再睡一會?」他問得自然而又體貼。
  葉小榆知道如果她現在顯得太避諱,以紀超高傲酷酷的個性,不亞於侮辱了他,她點頭,真覺得昏和累。
她靜靜躺下來,感受到他在身畔的存在。

  「謝謝你,紀超,我找不到其他人幫忙。」
  「嗯,應該這樣,睡吧!」語態裡是大男人般的溫柔。
「晚安!」她不知道現在如何和他相對,被他撞見過幾次狼狽,莫名就依賴於他,可她怎麼能忘他只是她的學生。

葉小榆緩緩閉上眼,腦中走馬燈閃爍著紀躍飛的身影,此刻,他在幹嗎呢,會不會想她,想又怎樣,已是不相干的二人了。以後,他會有女伴,有情人,也有可能有妻子,喜歡他的女人很多,他不會寂寞的,她不是媛媛,會在他心中佔個空間,她只是一陣風,風過就無痕。

  淚悄然如雨下,她怕擾了紀超的睡眠,咬著牙,不抽泣出聲。
  忽然她感到紀超的靠近。
  她緊閉著眼,卻阻擋不了沽沽流出的淚水。
床邊一鬆,然後她聽到水流的聲音,一塊大毛巾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然後她被抱進了一個寬大的懷裡。

  「哭吧,哭過了心裡就好受點。」他伸手撫摸她的臉和頭髮,「以後,就自由了,你會有更好的選擇,那時,現在的痛就算不了什麼。」 
  她想不通他怎麼猜出來的,但她沒有心情去問,只是盡情地哭著,哭到力氣歇了,嗓子發不出聲。
看她不再流淚,他鬆了口氣。拉過被,擁著,兩人就這樣躺著。

  她累了,想有個依偎,把臉埋進他胸膛,輕觸地感覺到他冰涼的體溫。
隔天,她在他懷中醒來,睜開第一眼,看見的是他隱約含笑的臉,她復將臉埋進他懷裡,感覺他涼涼的擁抱,才緩緩起身。

  「謝謝你,紀超!」葉小榆不帶任何情感,真摯地說。
  他扣著風衣的領扣,笑笑,「我也是有企圖的。」
  她不解,抬頭看他。
  「故事太長,難以多說,各自體會吧。現在我帶你去吃美美的早餐,然後找房子,給你一個獨立的空間,葉小榆,開始新的生活吧!」他酷酷的臉上有絲生動的柔。
  她仰起頭,深呼吸,但願一切如他所說。
  他拎起包,拉住失神的她,含笑走出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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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揣想的憂鬱   上

我常揣想,當暮色已降
  走過街角的你
  會不會忽然停步
  忽然之間,把我想起
  而在那擁擠的人群中
  有誰會注意
  你突然陰暗的面容
  有誰能知道
  你心中剎那的疼痛
  啊,親愛的
  有誰能告訴你
  我今日的歉疚和憂傷
  距離那樣遙遠的兩個城市裡
燈火一樣耀煌

  「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了。。。。。。。」說完該說的,有些不能說的還是在放在心底,紀躍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付剛是個很不錯的傾聽者,不會多加批評,也不會虛偽的給予鼓勵,只靜靜地坐在那裡專注地看著他。紀躍飛其實不需要一個太認真的傾聽者,只是想找個人聽聽自已的心聲,卻不必別人提供什麼意見。
「再給我一杯。」紀躍飛對吧檯小弟又要了杯酒。

  「葉小榆走了,高熱剛退,身子虛弱,硬是走了,留也留不住。等會兒我回去,偌大的屋子裡就我一個人,也許我應該在這兒再找個目標,帶個人回去可能今晚不會太無聊寂寞。」鄰桌有個女子已經對他舉杯暗邀過幾次,火辣的身材,誘人的很,可他懶得回應。
「呵,不錯的主意,看來葉老師走得真是及時,你是不是等很久了?」付剛輕笑出聲,舉杯在嘴邊輕抿一口。扔下親親老婆,在這燈光暉暗不明的地方,聽這位狗友傾訴心懷,沒等他  安  慰  ,他好像就痊癒了。

  「等?」紀躍飛眼神有點迷濛,答非所問,「不等,等了她也不回來,我只是回不了神,她怎麼說離婚就離婚,人家說婚姻有七年之癢,我們才半年,我真的是那麼乏味的人嗎?」
  「你們有沒有好好勾通下?」他曾經很羨慕紀躍飛娶到了那麼一個知性而又清麗的女子。
  「她說累了,說我們不適合。」紀躍飛低下頭,神情沮喪。從某種程度來講,要提出分手,也應是他開口,他條件那麼好,走到哪裡,都是顯目的對象,投懷送抱的女人有的是,偏偏他對她很是忠誠,而她卻先開口說要走。
  「是不是打擊很大?」付剛大笑。
紀躍飛坦白地點頭。

  「這世上不因為你優秀,所有的女人都會迷戀你,知道了吧?不過你又沒有很老,想要個妻子或者情人什麼的,自有人在,你歎息什麼。」付剛開玩笑地說。
  「有道理!」可現在他滿腦都是她,哪裡有心情找別的女人呢?
「回去吧!這裡可不是養傷的好地方。認真思考下,你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葉老師不像是隨意下決定的人。」付剛招手買單。

  「付剛,你說她會不會很快忘了我?」紀躍飛不確定地問。
  付剛拉住腳步搖晃的他,走出酒吧,喊來一輛巴士,把他扔進去,「愛和恨是用刀刻在心中的,輕易抹不去,除非她對你無愛無恨,那就另當別論。做個好夢,失意人!」說完,關門,不看他期盼的眼神,他急著回家看親愛的,不想再聽他語無倫次。
紀躍飛不理解地歎了口氣,這算答案嗎?

  「先生,去哪?」司機問。
  「B大!」紀躍飛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然後發覺錯了,他卻不想更改。
一路,霓虹燈美得眩目,可他卻覺得淒涼。自葉小榆走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空落落的,以前他們也常分離一周到半月,他從不覺得有「思念」這個詞,而現在她才走了一天,他的心神就沒舒展過。

   近午夜了,B大校門口,只兩盞門燈亮著,一個人影都沒有。此刻,她在哪裡呢?幾件衣衫,就是她全部的家當,與他有關的一切,她全部扔下,似乎那樣就抹去了生命中他留下的痕跡。寧可漂泊街頭,也不和他同一屋簷下。她為何要那麼刻意呢?紀躍飛痛苦地歎了口氣,黯然對司機說了家的住址。

   她喝的牛奶杯,還在桌上沒有收拾,廚房裡沒有煮麵條的熱氣,沒有淡雅的問候,「你回來啦!」有的只是一屋子的冷清。
   他不在家裡,她獨自回來是怎麼樣的感受呢?紀躍飛忽然很想問問她。

   屋子太靜了,紀躍飛坐在沙發裡,打開電視任聲音充滿整間屋子,可是他卻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節目裡,他走進書房,她常呆在這裡,寫論文、看書。開了電腦,屏幕上是個手握鮮花,仰頭看天的女子,眼光茫然。走得急,文檔裡她的資料還保存著,都是些專業性的文章,他一篇篇點開,有一篇的結尾居然是首詩,他愣了一下。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我愛,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她沒有描繪心情,只在結尾落下一個大大的「痛」字。

   紀躍飛記得這首詩,是位台灣女詩人的代表作,讀大學時,很是暢銷,她形象地表現出一個暗戀女子痛苦心聲。她為何有這首詩,難道她心中暗戀著誰?他忽然非常非常妒忌那個人。
他關掉電腦,回到房內。

臨睡前腦子裡一直閃著那首詩,學數學的人不是很理性嗎,她為何像個異類。她------------這個他看著長大,做了他半年妻子的女子,他悲哀地發現,他其實一點都不瞭解她。

   葉小榆的房子找得非常順利,紀超從房租信息網上看到的,她便尋來了。清華大學附近一幢舊公寓三樓臨街的房間,橫看豎看,都合意極了,與人合租,房租合理,水電暖氣分攤,實在可以了。
   室友姓高,單名倩,名如其人,很倩麗,身材高挑,時尚感很強,像珍珠,光蘊內斂,不搶眼,卻夠吸引人。她是一個職業模特,名氣不大,廣州人,講起普通話來,特別吃力,但嗓音甜美。
葉小榆只有一個要求,二人同住,可否不帶男子回來過夜,那樣會不方便。

  「哈!」高倩倒笑了,「你在意這件事,恐怕找不到住的地方。不過,幸好我男友在海南。難道你還是處。。。。。。?」
  「不,」葉小榆臉一紅,「我結過婚了,我只是不習慣。」
   「你才多大,都結過婚了。」高倩瞪著她。
「呵,怕嫁不出去,有人願意娶,就嫁了,可現在,發現還是沒真正沒嫁掉。」葉小榆輕描淡寫地說。

  高倩瞭然地點頭,不多問。誰都有個故事,講起來酸酸的,不聽也罷。
  「嗯,好吧,我盡力不帶別的男子回來,但我男友來這邊,卻是要住這裡的。」
  葉小榆點頭,她不是在意,只是單身女子的家,有陌生男子跑來跑去,她很傳統,不願別人打破她的安寧。
兩人說好了,她便去學校把行李包取來。天黑得快,天光隱去前,她已把一切整理妥當,其實只是把衣服掛了,上街買了一些床上用品而已。看著舒適的小窩,她欣慰地鬆了口氣。

  高倩晚上有演出,打扮得高貴又前衛。
  葉小榆在廚房裡做麵條,「高倩,要幫你帶一些嗎?」
  「不要,我晚上不吃東西。」高倩吞了幾粒維生素,仰頭喝了幾口水。
  「不餓嗎?」葉小榆關心地問。
高倩聳聳肩,「沒辦法,模特兒的命,我飯從不敢多吃,可是又需要營養,你看我櫃子裡全是各式各樣的維他命,有時,我做夢都在吃大魚大肉,唉,好像長這麼大,我就不知什麼叫做飽。」

  葉小榆攪動麵條,同情地看著她,「真可憐啊!」她第一次看到吃藥吃得這麼起勁的人。看來哪行都不容易。
  「唉,謀生計呀!模特本就是青春的飯,如身材過早走樣,飯都沒得吃。」高倩說得可憐兮兮的。「不像你做老師的,越老越吃香,對了,你教小學還是初中?」
  葉小榆拌著麵條,吃了兩口,剛欲回答她的話。門鈴響了,高倩歡喜地跑了出去。
  「啊,紀超?真的是你,哈哈,好久不見啦!」門外,高倩驚喜地叫著笑著。
一口麵條鯁在喉嚨,葉小榆差點噎著,唉,這世界真有那麼小嗎?

  高倩拉著紀超走了進來,紀超拂開她的手,她又抓住,一臉好心情,紀超不耐煩地皺著眉,四處張望著。
  葉小榆走出來,含笑地看著他們。
  「他是來找你的?」高倩指指紀超,又指指她。
「他是我學生!」葉小榆淡淡地笑著。紀超不悅地閉上眼。

  「啊?」高倩毫不注重形象地把嘴巴張得很大,「你是高校老師哎。哈哈,這麼高大的學生,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你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紀超生氣地瞪著她,「這麼多年,你怎麼還是一幅傻樣!」
  高倩受傷地回瞪著他,「你不也是一樣,冷酷得像機器人。哼,你再說我,我讓你老師訓你。」
  「少來,她以後不教我了。」
「哈,一日為師,終生為師。」

  葉小榆含笑看著他們鬥嘴,別看紀超酷酷地,遇到高倩這種直爽女生,也很沒轍。
  「好啦,打扮得鬼樣,閃一邊去,我要和葉小榆說幾句話。」紀超推開他,轉過頭看著葉小榆。
  高倩擠到兩人中間,擋住他的視線,「罵我,哼,當心我把你當年的糗事全抖出來。」
  「行,行,你想講什麼就盡情地發揮,別用錯了詞,讓別人笑掉牙。」
「去,用錯詞怎麼了,那叫有創意,不像你墨守成規,迂夫子一個。」

  「高、倩!」紀超真生氣了,「你再講一句,我就讓葉小榆搬出去。」他好後悔怎麼看中這間房,居然是那個同學六年,讓他很不屑,卻又死纏著他的傻瓜---高倩。
  高倩被嚇住了,嘟嘮了幾句,真的不講了,含怨地嗔了他一眼,乖乖出門了。
  「怎麼這樣沒有風度?」葉小榆沒看過紀超失態的樣子,有些好笑。
  「她那種人不值得。怎樣,還滿意嗎,不行,我們再換。」
「蠻好的,不換了。高倩人也不錯,就這裡吧!」

  紀超不出聲地看了她半晌,「今天臉色好些了,明天要去競賽中心了嗎?」
  「是呀,集訓班已開始,過去後,就要整日呆在那裡,會很忙。」葉小榆在競賽中心工作過,那種集訓的生活很緊張很忙碌,喘口氣都像是浪費時光。
  「總要回來休息的吧,那我以後到這裡看你。希望你忙起來,那樣就不會多想了。」
葉小榆微笑,「我早就想太多了,現在反到什麼好想的。不要過來看我,我一個老師還要學生操心,像什麼?」

  「我的心裡年歲足可以做你叔叔,再說你才大我幾個月。」他不喜歡她講話的口氣,一下把距離拉得很遠。
  「哈,知道你成熟,行了吧,時間不早,回去休息吧!」
  「這樣笑,很美!」他忽然抬手摸下她的臉頰,她退後一步,不自然地扭過頭,催促道:「回吧,我今天好累,想早早休息!」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那明天見!」

  「再見!」她說。
  紀超走後,她真的早早躺上了床,新買的被子,沒有從前蓋的那種清香味,她偶爾會買些香熏的精油回來熏衣衫和被子,在淡淡的花香中,睡得很好。
  身子很累,可卻無睡意,總想起從前的瑣事,思思想想,折騰了許久,才迷糊睡去,睡前腦中閃過紀躍飛落莫的身影,那是因為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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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揣想的憂鬱   中

奧林匹克的數學集訓中心隱於清華園的香樟樹林遮蓋的的一處小樓中,雖近冬日,香樟樹卻青綠一如春日,處處生機勃勃。葉小榆來了幾日,便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七點,葉小榆準時走進教室,集訓班學生已經全到齊了。作為輔導員,一般著重於課後輔導,有些任課的名教授大都是兼職,有許多課,事務纏身,忙,對時間要求嚴格,不可能一直呆在集訓中心。
   集訓班的學生,精英中的精英,一個個人精似的,不算好對付。但葉小榆謙和溫婉的性情卻很吃得開,到把學生們征服得服服帖帖。

   今天,有位特聘的海外教授過來上課,聽說是耶魯大學的,曾提名諾貝爾數學獎,是東西混血兒。精英們也很八卦,交頭結耳議論著。葉小榆單坐一排,批改著昨天的課後作業。

   教室裡忽然靜了下來。
   葉小榆訝異地抬起頭,黑板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高大背寬的男子,得體的西裝顯示出身材的挺撥,他背過身,正在黑板上狂草。
   仲凱,二十八歲,天秤座,哈佛大學數學博士。
這情景與她初次上講台有異曲同工之嫌,她不禁芫爾一笑,不提防他猛然回過頭,剛好捕捉到她臉上殘留的笑意。

   兩人面對面互相望著,像愛情電影裡頭男女主角那般互相凝視著。可是,不可能那麼纏綿,他皺著眉頭,她的笑僵在臉上。
  他地中海式的藍眼珠裡頭沒有深邃的陽光。
他高,起碼有一八五;黑色的微亂參差的發;鼻樑挺,刀削一般;濃眉象劍,聚斂的,不張揚的;表情不帶笑,海洋藍的眼珠也沒暖意,有距離的,除了那頭黑髮和麥褐色的肌膚,看不出他有任何東方的血統。

  「那位同學,」他忽然指著她。
   葉小榆朝後看看,沒有別人,看來是她了,她硬著頭皮,難堪地站起來。精英們不怕死的已捂著嘴偷笑開了。
   他的中國話講得很吃力,但還能聽得懂。

  「昨天,你們講的概率問題,你把你的理解說來聽聽。」
  啊?!葉小榆瞪著他,先還是迷惑,忽然之間,完全明白了,他把她當作集訓班的學生了。她有那麼小嗎?這些精英們全是高中生,怎麼看她都像大姐。
弄通了這些曲折,她的臉驀地脹紅起來,覺得無比困窘。腦中一片空白,早忘了他問的是什麼,只是看著他,一句也回答不上來。

「好了,坐下來吧!以後上課時多聽講,不要一臉傻笑地坐著。」他還是不動如山的姿態表情,口氣卻十分不客氣。

   葉小榆張大眼睛嘴巴瞪著他,不敢想信他竟然毫不留情這樣講。學生們不敢偷笑,一個個正膝端坐,最多撇給她一縷同情的目光。
   她很少和陌生人生氣,但這一次,她真的覺得這只「海龜」可惡自大到極點。
   他不再看她,轉過頭,開始上課。

   他的時間很寶貴,容不得別人在課上走神,他上課的節奏也快,不集中精力,根本跟不上他的思維。
   雖然不贊成他待人的方式,但葉小榆不得不承認他的課講得非常透徹而又有深度,多多少少她也聽過很多大教授的課,但像他這樣淵博、思維快捷,把難題講得通俗易懂的人,她卻沒見過。是,他輕狂是有資本的。

   「OK,這節課就到這些,有什麼疑問,讓輔導員與我聯繫。」說白了,他不接受個別咨詢。
   學生們一起轉頭看她,葉小榆猛抬頭:「你是說------------」
   仲凱藍眼淡淡,沒有再重複的意思。葉小榆放棄確定的話語,微微點頭,拿起作業,準備離開。

   「等等!」他叫住她,「你是怎麼選進這個集訓班的?」
   「我當然是靠-----關係進來的。」她微笑地說。
   他只微微扯動了嘴角,臉上肌肉動都沒動,紳士般的聳聳肓,沒再說什麼。
   那不是笑,她看得出來。

   帶著一肚子的火,走進餐廳。集訓中心的餐廳一向是自助餐式,比較快便。所謂怨家路窄,她沒想到大教授也委屈自已在小餐廳用餐,並且親自取餐,她不想再因他影響自已的胃口,拿著餐般,假裝沒看到他,轉到另一邊。
   沒想到,他卻不肯,「HI!」藍眼睛如無風的海面,浪平如鏡,可惜無情無緒的面容破壞了這種情緒。
   她冷漠地與他對視。

   「仲教授!「隔壁桌上集訓中心主任,笑著走了過來。
  他微微欠身,算了招呼。
   主任指向葉小榆,「與葉老師見過了嗎?」
   他表情凝著,他的眼睛裡沒有笑,他的嘴唇抿得緊緊的,「夜老師?」
   主任搖頭,「是葉,樹葉的葉,葉老師,也就是集訓班的輔導員,很優秀的,這次是我們特地從B大請過來的。」
   仲凱點點頭,沒有一絲認錯的難堪,當然更沒有道歉的意思,就點了下頭,轉身走了。

   葉小榆沒指望他會道歉,當然也談不上失望。向來,搞研究的人到了一個份上,就與常人有異。上天造人很公平,為你打開一扇門,就一定會為你關上一扇窗。像仲凱這種人,就被關上了尊重別人這扇窗。
   隨意挑了些點心和湯,在一個角落邊坐下。胃還時不時疼痛,每一痛一次就提醒著紀躍飛的存在,她沒有決心相忘他,可也不敢太想,他和她已分開一周了,這期間,誰沒有給對方打過電話,似乎分開是件太自然的事,一下就適應了。他也許是,可她不是。

   每次回去前,她都故意把手機丟在集訓中心,怕自已抑制不住會給他電話,也怕自已會期盼他會給自已電話。第二天急急地跑到集訓中心,第一件事便是看手機,可惜,想打擾她的人很少很少,除了幾個莫名其妙的號碼。
   當初是她要離婚的,可如果他答應從此後從身到心都只給她一人,她就會留下,永遠永遠。可是他沒提,她亦不會回首了。
   日子再難過,也只有咬著牙忍耐了。

   撥了兩口點心,歎了口氣,心情又壞了下來,她放下筷子,沒有再吃的慾望。
   「葉小姐!」對面坐了一座冰山,氣溫瞬刻冷了下來,她僵著臉,不願委屈自已堆一臉傻笑。
   「今天不是我的錯,你個子小小的,坐在學生中間---------」
   「仲教授,」她打斷他,「我沒要說是你的錯,如果談有錯的話,那一定是我媽媽的錯,她沒把我生得高大威武,在哪裡都不敢讓人忽視,所以,你沒有任何錯。」

   他凝著沒動,把她看了十秒,說:「我沒有敵意。」
   她吸口氣,「我沒有任何指責你的意思,以後,還要經常與你聯繫,請多照顧。」她淡淡地說,然後僵著臉,別開頭。
  「葉小姐,晚上有空嗎?」他忽然說。
  「沒空!」她回答得很快。
  「一起吃個飯!」他站起來,等著。
「我的胃口已不算好,不想再壞下去。」她的心地壞了起來。

  仲凱的臉色變了一下,「你一定要和我拗下去嗎?我是無心的。」
  葉小榆惡狠狠地瞪他,無心的錯就不是錯嗎,他始終沒有開口道歉。
  「我很堅持,下班前,我過來等你,我的時間很緊,尋常的晚餐,不必刻意打扮。」
  他說。
   「不需要浪費你的時間了!」這種補償她不想要,說完轉身走出去了。

   海水微藍,一點點風浪輕漾。
紀躍飛告訴自已,在未下班的此刻,傻站在B大面前,很蠢。他早已不是年少為情癡的年歲,可以夜晚在誰的窗下彈著吉他唱個半夜,當然,在那種年歲,他心中有目標,誰也入不了他的眼,聽同寢室的同學聊什麼什麼女生,他頂多笑笑,覺得他們幼稚。但現在站在這裡算什麼呢?而且已連續來了一周,鬧得保安見到他,都先打聲招呼。

   他理直氣壯地告訴自已:小榆感冒未好,胃也在痛,他得確定它是不是痊癒了,可那樣打個電話就知道了,不行,要親眼見到才能放心,那進去看看她呀,不好,那會打擾她工作,其實是他沒有勇氣走進去。
   站在這裡,他只是想悄悄看看她好不好,牽掛的心讓他沒辦法靜心工作,付剛看他魂不守舍樣,自動自發地分擔了許多事情,他就變本加厲地任心情左右,心慌得像個毛頭小子,可是站了多日,他從沒看到她的身影。她不下班嗎?還是她病得更重,呆在醫院裡?

   他也偷偷去了上次那家醫院,裡裡外外找了個遍,沒有她,他才好好的放下心來。
   有幾個青澀樣子的男生也加入了他的行列。
   唉,瞧瞧自已一身名牌裝束,不倫不類地在做些什麼,還說他是什麼商界精英,對照此刻,簡直是諷刺。
   是什麼地方錯了呢?不是都離婚了嗎?離婚後,男婚女嫁,應各不相干,他應給她寧靜。理智把關著情感閘口,不再如瀉洪般一發不可收拾。
   可是這莫名的揪心,卻演變成這樣,每一根神經都會應想她的每一刻而大大牽動。
   甚至這次超出了媛媛離開時帶給他的撼動。
   天曉得以後會如何,他只想見見她,確定她好好的,然後再尋找答案。

   從六歲到二十八歲,他的路都太順太順,幾乎都覺得麻木了。
   有房有車有事業,一個男人想裝飾自已的門面,他都有。他習慣掌握一切,也習慣將眼光放遠,更拒絕意料之外的變故。他要掌握自已的人生,不許它出一絲差錯,但人生中若從不曾有意味,卻也未免無趣得讓人呆板。
   意味一個接一個,媛媛離開,他變得花心,然後忽然收心與小榆成婚,成婚半年,又離婚。
   他的順勢突地變得遲緩,他都有些無能為力了。

   以後該如何,他一下看不清,事業上的成功無法帶給他滿足,他心中像一個洞,放什麼都填不滿。

   再捻熄了一根煙,隨手丟入垃圾筒,一大群學生走了出來。他靠著車門,兩眼眨都不眨地尋著。他的軒昂讓其他等待的男生成了陪襯,讓人一出校門便往他這邊望去。
   果然,有兩個女生走了過來。
  「紀先生?」一個大眼睛女生試探地問了一聲。
   他訝異地點點頭,「請問?」
   那女生回過頭沖另一個女生做了個鬼臉,笑著轉過頭,「我說是紀先生,那次在蛋糕房前,葉老師和我們一起,你剛好過來接老師。」
   紀躍飛想起來了,那天也是他和小榆鬧僵的時候。

   「葉老師在裡面嗎?」他微微有點難堪。
   女生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葉老師現不在這裡上課了?」
   他愣了下,不自然地笑笑,「哦,我剛出差回來,怎麼了?」
   女生理解地點點頭,「葉老師被競賽中心借過去三個月做輔導員,明年開學時才會回來。競賽中心聽說在清華。」
   紀躍飛掩飾住自已心中的落莫,點點頭,禮貌地說:「謝謝,你們去哪,我送你們一程。」

   「不要,不要,你快去看葉老師吧!」女生好心地提醒。
   他沒有多言,上車,卻不知該不該去清華園。她的生活沒有因分手而改變方向,反到還換了個場所,與他更無相見的機會。她應該很不錯,忙碌的工作會杜絕一切胡思亂想,她會很充實,會淡忘他。
   此刻,他要去打擾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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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揣想的憂鬱   下

看著出出進進一班上班族打扮的人潮,葉小榆忍不住就想歎息。
餐館沒有錯,藍頂白牆的古歐式風情設計,約莫一百多平方,有二層樓,格調明快俐落,屋頂的正中內有一公尺見方的開口,貼著淺藍的玻璃,白天時可以讓陽光自由地照亮店內每一時,又特別又節能,晚上月光很好時,則可以隱去所有的電能,點上蠟燭,享受一種人為的浪漫。

  可惜今天月黑風高,適宜夜襲,卻不適宜約會,當然她與他-----仲凱也不是約會。
  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她根本沒把中餐時他的話當真,下午她忙著輔導學生,他在清華還有別的課,她不作多想。沒想到下班前他居然按時准點在集訓中心外等著她了。
  她再次明明白白拒絕,他什麼話也不講,就那樣深深地注視著她,也不走開,臉上線條繃得緊緊的,沒有讓步的意思。
   她知道這是他表達歉意的方式,可是她不想要,可卻又沒有辦法。

   於是,她此刻坐在這幽雅的餐廳中,滿室柔和的音樂,他仍不拘言笑地坐在對邊,認真研究菜單。外面天陰得像要下雪,對面再坐著一座冰山,葉小榆只覺著寒從腳下蔓延上來,她不禁打了個冷戰。
   難得,他抬高了一下眉毛,看著她。她也沒什麼表情地回視著,「我要一份玉米濃湯,還有一份點心。」她淡淡地說。
   餐館位於眾多寫字樓之間,客戶多為白領,酒的花樣很多,但菜一般,她看了很久,慶幸終於找到可以吃飽的食物。

  「你可以多吃些,你太瘦了,不必擔心發胖。」這麼體貼的話,從一張冷冰冰的面容裡吐出來,有種怪異的幽默。
  「足夠了。」葉小榆不覺得感動,他至今都沒道歉,她也一點不想領他的情。
   他點了一份意大利餐。

等餐時,一下無事可做,又無話可講,不免有些難堪,當然這只指葉小榆,仲凱則不以為然地打量著她,不是禮貌,她都想離席而去了,回到小窩,煮一點麵條,吃得暖暖的,再巴在屋內傻傻地想想一個不該想的人,迷迷糊糊睡去,也比坐在這兒受這份苦好。

  「葉老師,話講得很少。」他終於把她的姓叫准了。
「嗯!」其實那要看和誰講話呢,做老師的不可能話太少,不然一節大課怎麼撐下來,她和他又不熟,言多必失,已落下「無事傻笑」的印象,再多一個「長舌婦」的感覺嗎?她可不要他記住她。

  幸好沒等多久,晚餐上來了,至少可以把注意力轉移。葉小榆剛想開動,他忽然拿過她的點心餐盤,細心地為每一隻點心抹上黃油,然後再推給她。
葉小榆有些哭笑不得,說他不懂禮貌吧,他此時又像個周到的紳士,說他懂,明明他講話尖刻得讓人無法遁形,怪人一個。

  「付總,我送紀總回家,你付賬可以嗎?」隔壁雅間出來一幫人,一個柔媚的女聲軟軟地叮囑著。
  葉小榆停下手中的動作,身子一下就僵硬了。
  「不,你付賬吧,我送紀總回去。」另一個男聲說。
  「你不要早回去陪你家新婚太太嗎,我送就行了。」女聲很堅持。
「我沒有喝醉,我可以自已回去。」又一個男聲微有些口齒不清地說。

  葉小榆屏住呼吸,直直地坐著。不會錯的,是紀躍飛,公司的應酬,還有付剛、秘書,他有些醉了,他的秘書想送他回去,然後。。。。。。。她不敢再想下去了,果真他沒有寂寞太久,沒到十日,他的懷中又有別人了。
   以前說不定有多少個晚歸的夜晚,都是他體貼的秘書相送。現在沒有她,他更方便了。
心即刻就疼得像抽痙,她放下湯勺,揪住胸前的衣服,輕輕地按著,臉痛楚地皺成一團。

  「怎麼啦?」仲凱發現了她的異樣,忙探手抓她的手。
  她奮力甩開,閉上雙眼,忽地覺得噁心,起身就跑向洗手間。沒有吃什麼,只是一直干吐,直吐得胃發出迴響,她這才直起身,用冷水拍拍額角,疼痛稍微好受了一點。
  斜依在牆上,平息心中的懂亂,看出鏡子中一張蠟黃的小臉,人未老色先衰,呵,她有什麼讓人留戀的地方呢?沒有艷美的容顏,又不是刻骨銘心的初戀,她有什麼資本去與別人爭呢?何況現在都是陌生人了,她還能計較什麼,做什麼,都是他的自由了。
她,庸人自擾。

  落莫地抹去臉上的水珠,走出洗手間,看見仲凱站在外面。她歉意地一笑,「對不起,影響你的胃口了。」
  他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什麼話也不說,上前伸出胳膊環住她的肩,輕擁著帶她回餐廳,她感謝地回頭衝他一笑。
  仲凱停下了腳步,眼睛瞪著前方,葉小榆回過頭,正對著紀躍飛疾憤陰冰的視線,吉星兒抱著他的腰,他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小別重逢,這樣的相見實在是太有趣了。
   葉小榆有些想笑。

  吉星兒佔有式的攬緊紀躍飛,目光發狠,不退讓又理直氣壯。「你想怎樣?」
  有些女人,在男人面前柔若弱水,但在對手面前,比較奮不顧身,比較張牙舞爪。
  吉星兒就是,自從得悉紀躍飛離婚後,暗喜在心,她不惜心計地展示著無盡的風情,盡力想把紀躍飛勾引上床,雖然還沒有得逞,但今晚這樣的好機會,她不想錯過。沒想到,好死不活地居然碰到前紀太太。
  
葉小榆抓住仲凱的手臂,指尖冰涼,她側了下身,給他們讓開了路,淡淡地點下頭,朝自已的餐桌走去。
  「看來你行情不錯啊?」紀躍飛涼涼地說,一點喝醉的跡象都沒有。
  葉小榆愣了一下,沒有回頭,輕笑著說:「謝謝!」
「看來你在佛前祈禱了五百年,果真在最美的時刻遇到了那個人。」他銳利地瞪了一下那個週身散發出傑出氣息的外國男人,輕諷道。如果講紀超暗戀葉小榆,他只會有些不開心,但這個男人,外型上與氣質上則讓他覺得太危險太危險了。

  「紀躍飛,你去死吧!」葉小榆渾身顫抖,轉過身瞪著他,一張臉由黃變得慘白。想必他看到了那首《開花的樹》,那個人明明是他,他怎能這樣隨意說出來。他不愛她沒有關係,但不必這般侮辱她。
「死?你為何要咒我死呢?怕我礙著你,我不是同意離婚了嗎?難道你嫌不夠自由?哈,放心,我對書獃女沒有興趣,我喜歡的是。。。。。。。」紀躍飛忽然返身按住吉星兒貼緊自已,在人聲鼎沸的餐館裡,就那麼親吻起來。

葉小榆眼前一片黑暗,她輕咬著唇,眼眨都不眨的盯著他們,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爾後絕然地轉身,直直地走向門外,仲凱忙招手買單。她筆直地朝前走,不看車道,不看行車,就那樣走著,有幾次急駛的汽車都差點撞上她,司機破口大罵,她也像沒有聽到,依然那樣走著,直到仲凱追上來,抓住她的手臂。

  她漠然地抬頭,路燈下,仲凱看到她把唇咬破了,嘴角腥紅一片。冰山崩潰一角,他找不到紙巾,只得用衣袖輕拭去血跡。
  她醒過神來,拂去他的手,欲推開他,他不放,強抱著把她拉到一邊的車內。
  「幹嘛?」她皺眉,幹幹燥燥的眼眶和臉龐倒教他意外了。
  「對不起!不該帶你到這裡來吃飯。」他點了根煙,吸了一口,看她一眼。
「你沒有錯!」她別過頭,不想讓任何表情再落入他的眼中。誰也沒有錯,如果心中曾有一絲牽掛和思念,那此刻蕩然無存,無愛亦無恨,她死心了,死得徹徹底底。

  「如果你想哭,我不會介意。」
  「我沒有哭的理由。」
  「情緒渲洩出來會比較好。這裡沒有別人--------」
他以為她會害羞,呵,如果害羞一次能讓心痛一點,她願意,可惜這是枉然。

  輕輕地說  出  地址,「麻煩你送我回去。」她不想再說話了。
  他看了她一眼,發動車,徐徐地前行。天果真下雪了,車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在車燈下狂飛著,這是北京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可真是時候。
  「葉老師,講個我的故事給你聽,」仲凱輕輕地說,兩眼看著前方。
「喔!」葉小榆不好奇,隨意應了一聲。

「說出來,你可能無法相信,我是個GAY,不要驚異,這在國外很正常。其實我以前並不是,但在讀高中時,我遇到一個人,是我的同學,他先開始的,瘋狂的愛戀象潮水般把我淹沒了,我抗拒過,但最終還是被他打動了,我心甘情願地愛上他。我們一起十年,但去年他忽然對我說,他發現他有愛異性的能力,他想生孩子,有一個正常的家,他想回頭。」仲凱說到這,把車停下了,燃起一根煙,把臉藏在煙霧後面,「而我卻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我不恨他,每個人都有愛別人和不接受別人愛的權利,我消沉過、頹廢過,但後來都平息了,我決定來中國,好好地工作。葉老師,愛情很美,但不是人生的全部。」

  「但你以後就不會笑了,是嗎?」葉小榆低聲說。
  「是,從那以後,我就沒快樂過。真心愛一個人,一生只可一次,以後再遇到誰,都不會有那種激情了。」他俊美的容顏上掠過一絲痛楚。
  「我們都是可憐人。」她喃喃地說。
  他熄滅煙,看著她,「沒人愛不可憐,不會愛別人的人才是可憐蟲呢。」
  可能因為他是GAY,是同病相憐人,她撤下一切心防,先前所有的委屈就那麼流了下來。仲凱目視前方,沒有開車的意思。
她輕輕的抽泣著。

  「不要忍了。」他的聲音沒溫情,但很令人感動,稍微一拉,她撲進他的懷中,枕著他胸膛哭起來,他沒有移開身子,微微圈著她,頭輕擱在她肩上,像兩隻相互依偎御寒的鳥兒。
  許久,她才止住悲聲,紅腫著眼,難為情地扯出一絲笑意,「對不起,把你衣服弄濕。」
  他搖頭,「沒事,至少我們兩人還有一個能笑,真好!」他撫摸著她的臉頰,「我好羨慕。」
  「仲凱,」葉小榆忽然忘卻了自已的疼痛,憐惜地說,「我們做朋友,好嗎?」
  「你不在意我是GAY?」他自卑地說。
「GAY也是人呀,只不過愛的人是同性而已,真心愛一個人又沒有錯,我欣賞你的真誠還有優秀。以後,不要講我傻傻笑就可以了,我會是個很不錯的朋友。」

  葉小榆認真地說。他把他舊日的傷痛攤在她面前,只為讓她懂一切都會過去的,她有什麼理由拒絕這樣的朋友呢?
  「我叫小榆,榆樹的榆,很普通的一棵樹,鄉野裡處處可見。」她向他伸出手。
  他輕輕握住,藍式的海洋飄起一層欣慰,「仲凱!」
兩人相對而視,他俯身在她額頭印上一吻,「這個夜晚,對於你是不幸,但對於我來講,卻是一份幸運,我在中國有了一個可以傾心相交的朋友。」

  「我很期待。」有一個高高大大,可以不在意性別的朋友,不擔心有什麼之擾的朋友,葉小榆也有點開心,何況他的博學還讓她很敬佩。
  只是這相識的方式,她不想多回味。
  怎麼講,還是好痛好痛。



第十九章,靜默的樹     上

今生已矣,且將
  所有無法形容的渴望與企盼
  凝聚成一粒孤獨的種子
  播在來世
  讓時光逝去最簡單的方法
  就是讓白日與黑夜
  反覆地出現
  讓我長成為一株
  靜默的樹
  就是在如水的月夜裡
也能堅持著,不發一言

  「一個人上去沒有關係嗎?」仲凱不放心的問,臉上的肌肉卻紋絲不動。
  他的臉就像是整個容般,沒有屬於自已的表情,葉小榆心疼地歎了口氣,小手包住他的大手,「這地方很安全的,離集訓中心又近,你住在?」
  「我住在清華園裡外籍教師公寓,不遠。」
  「啊,真好,那你以後可以用走到我這裡來玩,開車小心點。」她推開車門,撲進來的冷氣冰得能讓心臟麻木,北方的冬天,冷是實實在在的。
欠身俯窗給仲凱一個舒暢的笑容,他點點頭,揮揮手,遠去。

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租處,開了門,刺眼的燈光讓葉小榆眼睛有些不適應,抬手遮住,手背上多了一道淺淺的疤,有點醜。她看到餐廳裡坐著兩個人,一張酷臉上是滿是怒氣,另一張是無限同情。

  「今天怎麼這麼早?」高倩夜生活頻繁,不是演出,就是聚會,一星期有一大半要晚歸的。
「有個人在外面等得不耐煩,一通電話把我招回來了。」高倩聳聳肩。

  紀超坐著,不發一言。葉小榆沒有心情去分析他生氣的理由,她更想此刻躺到床上,睡著就好,什麼都不想。
他忽地站起來,拉住她衝進她的房間,「啪「一聲關上門,也不開燈,黑暗中只見他眼中兩團火焰越燃越旺。

  高倩在外面敲了兩聲,沒堅持多久,估計不會人命關天,便走開了。
  「剛剛車上那男人是誰?」紀超冷濘地問。
  葉小榆打開燈,拉過房中一張椅子給他,自已坐在床邊,忽視紀超的異樣,好聲地說:「怎麼啦,是集訓中心的教授。你認識他?」
  紀超有些鬱悶地坐下,「我不認識,你怎麼回來這麼晚?」
「中心開會。」她撒了個謊,不想他知道得太多。

  他相信了,臉上的表情慢慢柔和下來,把椅子挪近她,「我今天很早就過來看你,到了下班時間,也沒看到你身影,我有點擔心,才把高倩叫回來開門。」
  葉小榆點頭,「以後不要過來看我,天氣這麼冷,你住的地方又遠,馬上期未考了,課業要重於平常,老師有能力照顧自已。」
紀超不信任地斜了她一眼,「幹嗎要把我往外推,是不是怕我妨礙你什麼?」

  葉小榆輕歎,如果用唯心的話講,人有前世,今生,那麼她的前世一定是姓紀人家的仇人,不然今生不會與兩個姓紀的人相遇,並且受著同樣的責問和折磨。
「紀超多想了吧,你是我學生,能妨礙我什麼呢?」在教育心理學中,講到在學生青春期,可能會對年輕的老師產生迷戀,但那只是一種對情感的渴慕,並不是真正的愛,這時,必須好好勸導,不能突兀地硬阻。葉小榆相信紀超有可能是這樣,她盡力提醒自已的身份,不讓他多想。

  「哼,」他不屑地一笑,「你當我是幼稚園學生,還是青澀的高中生,不要忘了,我們是同齡人。」
  葉小榆臉一紅,低下眼簾,「那是你的感覺,我只當你是學生。」
紀超驀地把一隻手放在她胸前,慢慢地揉搓著,另一隻手拉過她,貼緊自已,呼吸瞬刻粗重,他低啞地吼著:「我是男人,不是毛頭小子,不要忽視我的存在。以前,你不自由,我不作多想,現在你是自由了,為何就不能多看我一眼,我可以給予你一切,你感覺不到我在渴望你嗎?」

事情太突然了,葉小榆一時沒有回過神,但她畢竟有過婚姻之實,她立刻就感覺到紀超的異樣,她慌亂地推開他,抬手就是一巴掌,他沒讓,實實地接了下來,她被自已嚇住了,看著自已的掌心。倏地,在她愕然之時,他一把又扯過她,抬起了她清瘦的臉龐,往她的清唇吻了下去,葉小榆全然無措地任他吻著。

  他只是淺嘗即止,她卻招架不住地癱了,「吻都不會的人,憑什麼在我面前裝大,你要我相信什麼?」
  「我離過婚,」拗不過他,她只得勉強擠出一個理由。
「離婚證書是放在抽屜中,又不是讓你隨時掛在胸前。」本意是懲罰她當他是孩子看,沒想到紀超越吻越有感覺,他低下頭又在她的頸項、她的耳後一一掠取。「不要告訴我這些地方別人都沒吻過。」

  葉小榆真的又羞又惱,卻又掙脫不開,「亂講什麼,我結過婚。」
  「結過婚,哼,只怕你男女經驗還沒有我多吧。」
「紀超!」她大聲吼了出來,用腳踹開他,手拚命擦著他碰過的地方,充滿屈辱地說:「不管我如何沒有經驗,你沒資格對我這麼毛手毛腳,現在,你給我出去。」說完,她痛恨至極地看他一眼,忍著淚背過身去。

  「我不想說對不起,我只是第一次如此地瘋狂愛上一個人而已。」他低聲說,衝門而出,聽得大門咚地被關上,一切復回到寂靜。
葉小榆緊繃的身子一下放鬆下來,仰身跌坐在床上,羞窘、難堪、不平。。。。。。什麼樣的情緒都有,這是個什麼樣的夜晚,走馬燈似的看著一個又一個從她面前經過的人,有傷她的、關心她的、愛她的,她何時成了別人的焦點了?二十四歲之前,她像一粒塵土,誰都視而不見,二十四歲之後,她成了一粒沙,誰都忍不住揉一下。

  「你們吵架了嗎?」高倩在外面探頭探腦。
  葉小榆苦笑,「進來吧,老師怎麼可能和學生吵架?」
高倩在床邊坐下,嘟著個嘴,「那是你的想法吧!紀超可不這樣想,那個外星人,從小就酷酷的,走路都目不斜視,眼裡不放下任何人。我看不慣,有時就和他對著幹,呵,不過,他對你好像很用心。」

  〞你們怎麼沒有談個戀愛呢?」葉小榆悄悄轉移話題。
  「哈,你想我被UFO帶去外星球嗎,不,地球上雖然環境不好,但美妙的事情還是很多的,我想好好做個人類。我和他戀愛是不可能,做哥們更談,迫不得已只能承認是個同學吧!我有男朋友的,對了,他下周要過來。我先提醒你一下。」
  葉小榆懂了,「要我迴避嗎?」
「如果你不擔心看到限制極畫面,就可以呆下來。」高倩大大咧咧地說。

  葉小榆到紅了臉,「知道啦,我暫時住別的地方。」
  「你有嗎?」
  辦法是人想的,她相信一定有,但現在不是考慮那些小事的時候,到是紀超有點讓她出乎意料,她該拿他怎麼辦呢?
  「師生戀好浪漫的,你們要繼續嗎?其實你們很相配,紀超高高大大,你嬌小清麗,養眼得很。」高倩小聲地說。
「呵,你以為是言情劇呀,還師生戀?」葉小榆坐起身,揉著額頭,「我沒有辦法接受紀超,可能剛開始就在心中擺正了他是學生的位置。」

  「什麼學生,你知不知道,他去那個B大是你們學校硬請他去的,主要是想讓他代表學院參賽,給學院揚名。紀超是國內很出名的程式設計師,許多大網站都搶著要他呢,他在高中時就賺了幾百萬,現在更不敢想像了。他就是比你小個一二歲吧,其他可比一些男人優秀太多了。」
葉小榆明白了,怪不得學院對他上課一直網開一面,什麼都不計較,原來是這麼回事。「那我更與他不可能了,他太優秀,又比我小,我們不配。」

  「傻瓜!」高倩挫她一下,「他喜歡你就行了,天天巴巴地跑過來,只為看你一眼,你講一句話,他眼睛就亮晶晶的,很溫柔的樣子,看得我都想愛他了。」
  葉小榆無語,她不傻,只是她現在無法接受任何人,紀超再優秀也與她無關,給不了別人希望,就只能狠心一點,讓別人絕望。
「他以後會遇到不錯的女生的。」她自我安慰地說。

  「他心智很成熟的,同齡的女生只怕他入不了眼,呵,當然不是指你老啦,你也屬怪人一個,年歲不大,讀太多書,而且還很清雅,自然就讓他高看啦,怪人對怪人,很配的。」
   「好啦,不要隨意拉郎配,睡去吧,我很累了。」頭痛欲烈,葉小榆催促道。
   「哦哦,對了,你們剛才玩到幾級?」高倩壞壞地一笑。
   葉小榆拿起枕頭朝她扔了過去,「胡說什麼!」
「呵,我在外面聽到啦!」高倩保命似的跑出門,還不忘回頭補一句。

  葉小榆挫敗地笑笑,把床微微理了下,和衣躺下。當一切都靜下來時,閃過眼前的還是那個讓人痛心的紀躍飛,此刻,他想必正與吉星兒共赴巫山,逍遙不知歸路在何方?
  如果當初嫁給他的是媛媛,他會這樣嗎?
  答案是肯定的,不會,她見識過他對媛媛的不離不棄。一切的根緣都是因為她的冒然闖入,失敗的人只有她。
  以後,關於他的一切,她不會再提起了,關於他的記憶,她也要塵封了。
  就此別過,來生不見!
  淚悄悄地從眼角流到枕頭上,今夜,又注定無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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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靜默的樹   中

就在葉小榆轉身而去的那一刻,紀躍飛就黯然地鬆開了那個吻,吉星兒狀似嬌羞地埋在他胸前,雙手緊環住他的腰,他像個木頭人一般隨著她走了出來,心中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
  餐館小弟開來了吉星兒的車,上了車,駛上車道,他才有一點點意識。
  「去哪裡?我家還是你家,不然酒店?」在一處濃密的樹蔭下,吉星兒把車停下,嫵媚地探身吻吻他的唇。
他愣了一下,「對不起。。。。。。」

  沒等話出口,她用吻堵住他的嘴,搖搖頭,「不可以說,火是你點的,你要負責熄滅。我們很久不一起了,你不想念那些激情四溢的夜晚嗎,我在你懷裡,汗水順著你的額角落在我的胸前,那些小水滴呀。。。。。。」她邊說,手邊輕柔地上上下下撫摸著,所到之處,就燃起了一處火山。
  也喝了點酒,也被葉小榆身邊的男人所刺激了,也因為吉星兒力度恰好的挑逗,身體遠比理智來得誠實,紀躍飛很快有了感覺,腦中陡然生出一種狂熱的報復情緒,他到要讓葉小榆看看,這世上不只有她一人,他有的是投懷送抱之人。
他的身子立刻就緊繃住,他反被動為主動,粗野地按住吉星兒的身子,幾乎是嘶咬著攻擊著她的唇,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惜。

  吉星兒半閉上眼,迷醉地低語,「好像我們回不了家了,怎麼辦?」
  他騰手把她從駕駛座抱起,熄去所有的燈,讓她坐到了自已的身子,野蠻地扯去她的衣衫。他聽到了吉星兒充滿了渴盼的呼吸聲,全身上下每一處都瘋狂地跟隨著他的手而翻騰波動。
沒有任何預期,他貼緊了她,身子急速地律動著,她呻吟出聲,發出滿足的歎息。

  紀躍飛閉上眼,關閉理智,讓慾望佔上峰頂,他狂亂地與她纏綿著,「小榆,小榆,小榆,」吉星兒忽然聽到他低柔地呼喊,她睜開眼睛,看到他俊偉的臉上有種溫柔到極點的神情,所有的感覺如潮水退去,她有說不出的沮喪,卻又不想輕易放開,她伏在他肩上,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激情褪去,紀躍飛漠然地把她從身上抱開,看她的眼神像是是個陌生人般。理智開始復甦,濃濃的悔恨讓他根本不敢多看她一眼。收拾好自已的衣服,看她也穿戴好,他打開車門,抱歉地說:「我頭有點暈,想下車走走,你路上開車小心點。」

這句話是他這一晚對她唯一的溫柔了,她不在意,她的心臟夠強,她嬌笑著說:「不要太晚,紀總,明天見!」

  他淡然地點頭,迎著漫天大雪向前走著,雪花打在臉上,眼都睜不開。寒冷讓頭腦清晰,一滴熱淚悄然從眼角滑出。雖然他和小榆已沒有任何關係,但此刻他卻有一種強烈的背叛她的罪惡感,他是壞了,再也沒有資格擁有小榆了,再有沒有理由愛她了。
愛?他突然停下腳步,這個字眼嚇得他呼吸紊亂。他愛小榆嗎?

此刻,他猛然意識到,愛的,一直都愛的,從初次相見,那一抹纖細的身影站在媛媛身邊,他就悄悄被吸引了,她是他安心的源泉,七年來,他和她聯繫最多,說是為媛媛,但只要聽到她甜婉清雅的聲音,他就有無盡的動力。媛媛是聰明的,看出來了吧,所以才割愛割得那般乾脆。她來北京後,他很快就轉到北京,想見她的念頭像瘋了般,他去找她了,他和她談媛媛,媛媛是她的好友,沒有媛媛,他怕沒有理由去看她,她果真讓他近了,而他卻看不到自已的心,以失戀的名義,放縱自已的情慾,直到她撞見,她遠離,他才開始害怕,再次相逢,他不惜用心計迷惑她,直到她成了他的妻。他自欺欺人地說,那是因為她乖巧、懂事,其實他已愛了她太久太久,直到徹底失去時,他才明白。

  怎麼能講媛媛移情別戀,真正移情別戀的人是他呀!只是他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已深愛著媛媛,但看到馮如海時他只有祝福,而不是妒忌,而不會像剛剛看到那個冰山男子時,自已妒忌得發瘋,失態得不顧形像。
  他怎會那般蠢?怎會那般輕易放手呢?為什麼要到現在才想明白,而且是在背叛她之後呢?
紀躍飛此刻後悔莫及,坐在人行道的長椅上痛哭失聲。

他忽然有一個強烈的衝動,很想聽聽她的聲音,想告訴她他做錯了,然後再說他愛著她,很愛很愛。他拿出手機,按一就是她的號。電話通了,一直一直響著,卻無人接聽。他不放心,再撥,依然沒有人接。他怕儲存錯誤,又一個一個地按了數字鍵,還是沒有人接。他抹去臉上的雪花,不想再打了,他要去找她,可是她住在哪裡呢?他卻不知曉,他想去集訓中心問問總有人知道。頭有點痛,他急切地走上車道,定定神,想確定清華園的方向,想看看有沒有出租車經過。

  大雪中,一輛急駛的大卡車沒有看清深夜路道上有人,等近了,已來不及,司機驚慌地把方向盤打向路邊,可惜速度太快,還是沒有來得及,車道上的人被撞飛出幾米,接著是手機碎烈的聲音。
  卡車也側翻一邊,司機爬出駕駛室,看著雪地上鮮紅的血跡,驚恐的叫聲響徹在寒冷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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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起來,雪已經停了。葉小榆打開窗,深深地呼吸一下寒冷空氣,接受冬天來臨的現實。她找了件綠色的長大衣,還有同色的圍巾,高倩那只夜貓子還在熟睡中,她輕手輕腳地下了樓,不曾想,在樓下看到仲凱的身影。

  在北美生活過的他,北京這一點寒真的不算什麼,他穿了件灰色的大衣,高大的身材越發挺拔了,看見葉小榆,他點點頭,藍色的眸子有一點暖意,表情依然一板一眼。
  「早,仲凱!」葉小榆跑著走向她,鼻子一下就凍得通紅。
  「我是用走過來的,只要十分鐘,睡得好嗎?」他怕她跌倒,挽著她。她不客氣地攀住他,踏著雪往清華園走去。「雖然不香,但終歸閉眼休息了一夜,算有些恢復吧!」
「我一直不放心。」他的話像這天氣沒有任何溫度,可她卻聽出了他的關心。

  她小聲地說:「不提昨夜,好嗎?」
「嗯!」他同意地點頭,如果這是她遺忘的方式,他贊同。她的痛,他感同身受,才會一大早跑過來看她好不好,臉色雖蒼白,但還好。綠色的大衣映著白色的積雪,她清新如初春一顆綻牙的小樹,惹人心動,他真希望有個人能認認真真地愛著她。

  「吃過北京煎餅嗎?」拐角的地方,有個中年婦人點了爐子,正在為來往的學生做煎餅。他搖頭,她鬆開他的手臂,上去買了兩份,遞給他一份。
他的家在美國也算是很有名望,對飲食相當講究,他沒吃過路邊餐。他恐懼地看著用紙包著的有黃有紅有黑的一團,看她吃得香香的,他試著咬了一小口,辣辣的,有點香,還有點怪味,他說不出,總體來講,不算很難吃。

  「還行吧!」她幫他拭去嘴角的醬汁。
  「嗯!」他點頭,不像漢堡,不像熱狗,很特別。
  「那以後我帶你去吃別的。」她輕笑著說。
「好!」他的肌肉抖動了下,她沒看錯吧。心中悄然歎了口氣,這世上傷人最深的不是任何利器,而是最深愛人的無情,仲凱這麼優秀這麼英俊,也被傷得體無完膚,他和她同是天涯淪落人。

  擦盡了雙手,兩人相偕著走向集訓中心。他早晨有節課,她還有作業要改。忙碌的工作,沒有悲傷的時間。
打開抽屜,看到手機,她歎了口氣,今夜你的手機為誰開,沒有誰了,她以後不會再有任何期盼了。打開屏幕,十通來電未接,她訝異地打開通迅列表,有三通是紀躍飛的,還有二個是付剛的,還有五個是陌生的號碼。

  發生什麼事了嗎?他不是再和吉星兒纏吻嗎,為何還要打來電話,難道是炫耀?
  她扔開手機,不想了,拿起作業本,準備去教室。前進的腳步又後退過來,她抿抿嘴唇,撥了通電話給付剛。
  「葉老師嗎?」付剛疲憊而又急促的語音。
  「是,有事嗎?」她的心不安份地狂跳著。
  「快來醫院,紀總出車禍了。」
葉小榆呆住了,「不會,我們昨晚見過面,他和吉星兒在一起。」

  「不是的,他一個人在車道上走時被車撞了,幸好傷勢不重,只是腿骨和手臂折斷了,人也剛甦醒。」
  葉小榆腿有點軟,忙坐了下來,握手機的手哆嗦著,「他好嗎?」
  「樣子有點慘,包得像個紗布人,我過來接你?」付剛問道。
  她忽然醒過神來,她憑什麼去看他呢?現在,他們什麼也不是了,前妻?呵,他是公司老總,有人照顧,傷勢又不重,她去惹他嫌嗎?
不是她狠心,而是她不敢,只怕又見到那問寒問暖的吉星兒,她處境該多難堪。

  「不了,他好了就行了,我馬上還有課。」她控制住語速,故作忙碌地說。
  「葉老師?」付剛不敢相信她這樣講。
  「麻煩你們了,再見!」怕自已心軟,她匆匆掛斷了電話。
  進教室時,課已開始了,她悄悄坐在一邊,心不在焉地改著作業,不時再做下筆記,寫來寫去,她悲哀地發現筆記本上滿篇都是紀躍飛三個字。
  撐著頭,她放棄地擱下筆,重重歎息。仲凱掃過一眼,又轉了過去。
好不容易等到下課,他等她同行。

  「怎麼了,愁眉不展?」
  「他出車禍了!」她求助地看著他,「我要去看嗎?」
  「餐館裡的那個人?」仲凱也吃了一驚,只是不像別人那樣失形於色。
  她憂鬱地點點頭,心亂如麻。
「當然要去看,不看,你一直會心神不定,作業我來改吧!」他接過她手中的講義。

  「可是?」她遲疑不定。
  「別人怎麼看你不要在意,他畢竟是愛過的人對不對?」
   她點頭。
  「去看吧!作為禮貌也要的。」他摸摸她的頭,「我晚上給你電話。」
  「嗯!」她抱抱他,借他一點溫暖作勇氣,「仲凱,我很慶幸能遇到你!」
  「我也是!」他很想回給她一縷笑,但沒有成功,藍色的波浪溫柔地繾綣著。



第二十一章,靜默的樹     下

在葉小榆二十四年的人生經歷裡,「車禍」這兩二個字猶如惡夢一般。二歲時,父親血肉模糊的躺在醫院的太平間,把小小的她嚇得驚叫不已,她怎麼都不敢承認那是爸爸。以後有很長一陣,她閉上眼,就是那一幕恐怖的景象。現在已很久,她沒有再夢到了。但此時,坐在出租車中,她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那情景。
她心慌地揉搓著車中的座墊,緊張地看著前方。

  「小姐,是家裡人身體不好嗎?」頭髮花白的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到她蒼白的臉頰,感染到她的不安,關心地問。
  她無助地點頭。
  「不要亂想啦,醫院裡有醫生、護士,什麼病都會治好的。」司機笑著安慰道。
   葉小榆感激地擠出一絲笑,什麼病都能治好的醫院,估計會人滿為患,北京一定是沒有的。
   司機也覺著言過其實,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憨厚地一笑,專注前方,街上堵車堵得很。「北京的車是越來越多了,不好開哦!」

   「哪怕慢點,沒有關係的。」葉小榆輕聲說。
  「嗯,嗯,這個我知道。我可是家中的頂樑柱,老婆孩子都指望我呢,我小心多一點,她們就少操點心。不是有句公益廣告裡說:你的安全,就是對家人的厚愛。呵,對吧,小姐。」
   「是,讓家人不擔心,也是愛的方式。」葉小榆幽幽地歎息,生命不只屬於自已,任何人都沒有權利無視生命。所以,心中再疼,能夠好好活著,就要努力。

   車停在醫院的大門前,葉小榆下了車,看到一邊有許多花店和水果鋪,她猶豫了一下,買了一束香水百合,還買了一個果籃。看著手中花團錦簇的一堆,她微微有些心酸。通常拎著這些進病房的人,只是病人的同事和普通朋友,而家人和要好的友人是不會拿這些的。她如今也落到了與他很疏離的份上了。
醫院終年都是人流如潮,電梯裡擠滿了人。貴賓病房在頂樓,乾淨又安靜。

   走廊裡靜悄悄的,偶爾有一兩個護士提著輸液瓶經過,葉小榆一間一間地尋著,心跳的聲音自已都聽得非常清晰。
  「葉老師?」付剛從一間病房送客人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她。
  葉小榆停下腳步,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方便進去嗎?」
「什麼話,別人不方便,你還不方便嗎?你是家人呀,有的是光明正大的理由。」付剛笑著接過她手中的花和果籃,「快進去吧,他一直在等著你呢。」

  「等我?」她懷疑地回過頭,然後她還想說,她和他已離異,不再是家人。可付剛不由分說,已輕輕地推開病房的門。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很寬敞,醫療設施精良。紀躍飛木然地躺在床上,眼睛緊閉,一隻手臂和一條腿都被裹上了石膏,臉色有些憔悴,就車禍而言,這樣的情況真的不算壞。
   葉小榆輕輕吐了口氣,一顆提著心緩緩落了下來。

   病房裡堆滿了鮮花和禮品,護士正在幫紀躍飛撤輸液瓶,吉星兒坐在床前,撫摸著他另一隻完好的手臂,眼中有些自責。
  這個情景並不比昨夜障眼,可葉小榆沒料到她還會痛得這麼強烈,就像刺戳著!她不是嫉妒,而是絕望,清清晰晰的絕望。
付剛看到她瞬刻變化的神情,暗責自已的大意,忙站到她前方,故意轉移她的注意力,「幸好是冬日,衣服厚,再加上車是側邊碰到他的,不是正面,不幸中的萬幸,不然。。。。。。」付剛輕聲說。

  不然會怎樣,葉小榆眼前又浮現出父親的模樣,她身子不禁搖晃了一下,臉上神情極是苦澀,腿怎麼也邁不上前。這一刻,她一點也不計較他對她的忽視,他對她的嘲諷,他的花心,只要他好好地站在那裡,怎麼樣都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如困獸般呆在床上。
  吉星兒先看到葉小榆了,她防衛地瞪著她,一臉「你來幹嗎」的責問。
葉小榆淡漠地與她對視一眼,不加理睬,目光轉向床上的紀躍飛。護士的身子遮住了他的視線,他不知道她在。

  「紀總,葉老師來了。」付剛把花束和果籃放在一邊,提醒道。
  紀躍飛忽地睜開眼,把手抽出吉星兒的掌心,推開護士,躍起身,他與她的目光正好相遇。
她微笑,比從前的任何一個時刻都甜美。

  付剛悄悄地拉走了不悅的吉星兒。
紀躍飛貪婪地看著她清麗的容顏,捨不得錯過一點一滴,似乎從未相識,她原來是這樣秀雅,綠色把她的氣質襯托得清新無比,沒有從前,這一刻,他也會愛上她的。可是為什麼總在無法挽回時,才猛然醒悟呢,他悲痛地躺回枕頭上,心如撕裂一般。

  房間裡只有他和她,葉小榆微有點不自在,雙手交疊著站在病床前,故作輕快地笑笑,「好像沒有從前那麼帥了,不過,還不算太影響市容。」
  他沒有笑,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麼,虛弱的他卻什麼也沒說得出來。
  她望向他的眼睛摻著黯淡的傷,見不得一個優秀無比的人如此無助,她永遠都記得十二歲那年的初秋,他迎著陽光,向她們跑來的帥氣身影。他一直都自信滿滿,任何事都在掌控之中,除了媛媛的離開,讓他有些失落,其他任何事,都沒有左右過他的情緒,而現在,他虛弱地躺在這裡,臉色蒼白,像個失意的孩子,眼神裡都是憂傷。
她的眼中不禁泛起淚光。

  可她卻不知能為他做什麼了,付剛在,吉星兒在,公司裡想要討好的人太多,這個機會一定不會放過表現,而且還有醫生和護士,她只能站在這裡,做個禮貌的探病客人。
  「小榆!」他終於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
她點點頭,走近了一點。

  他深深地看著她,然後黯然地閉上眼,一滴淚從眼角流出。
  「紀大哥!」她慌了,忙伏下身,輕柔地幫他拭去,寬  慰   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些都是暫時的,一兩個月就可痊癒了,你還能和從前一樣的。」
和從前一樣?紀躍飛痛苦地搖頭,從前她是他的,而現在她呢?

  他睜開眼,直直地看著,手輕輕地抓住她的手,細細地撫著她的手背,真切地說:「對不起,小榆,我錯了!」
  她愕然地呆住了,他在向她道歉嗎?因為昨晚的事?
  她軟弱地一笑,「紀大哥,沒事的,你那是喝醉,我沒有往心裡去。」
  他寧願她發怒,寧願她痛罵,而不要這樣雲淡風輕地說。只有漠不關心一個人時,才會無愛無恨,她對他亦是如此嗎?
紀躍飛失望地縮回手,心碎地閉上眼,神情淒楚。

  她以為他不想見她,眸中強忍的淚終於滴落,哽咽著說:「需要吉秘書進來嗎?」
  「小榆,為何要把我推給別人,你不想關心我了嗎?」他睜開眼,責問道。
  她定定地凝視著他,輕輕搖頭,他是她魂牽縈夢十二年的人,對他的感受哪裡是一個「關心」可以代表。她坦白地說:「我不會,對紀大哥我會永遠關心的,如果紀大哥需要的話。」
紀躍飛不禁一喜,復抓住她的手,眼中交爍著希望,「小榆,留下來好不好?」

可能他在病中太無助了,她曾是他的親人,他才會有這樣講的吧。可是在目睹了他和另一女人的親密,她已沒有任何勇氣把頭枕在那個與別人分享的胸前了。愛是一回事,尊嚴又是另一回事,她做不到時時守著、擔心著他會被別人搶走,稍有晚歸,就要聯想到他是不是與另一個女人在纏綿,那種日子會讓人發瘋的。她單戀了十二年,分開後,最多還會單戀,她不奢望他的回應,她在她的世界裡,想像著美好的愛情,就好了。

  看著他期待的眼神,她不忍拒絕得太狠,她一點點傷他的慾望都沒有,委婉地含笑,「我會天天過來看紀大哥的,競賽中心的課不算太緊,時間上我抽得出來。」
   希望的流沙,從紀躍飛的手中滑落。
   他緊閉雙唇,看她的眼睛充著血,像受了極大的傷害。蒼白不見血色的面容無力地笑,放手,喃喃低語:「是因為那個外國男人嗎?」
葉小榆的心像在泣血,為他的誤解,為他的指責,不想多說,她選擇沉默。

   紀躍飛以為她是默認,灰心地屈縮在失色的世界裡,他酸澀的愛,再也不敢說   出來。。。。。。
   「謝謝你來看我,我想睡會。」他明白地下了驅客令,承認輸了,得不到的愛情除了放手又能如何。
   她看著他疏離的神情,掩住自已的落莫,關心的話語梗在喉嚨,化成了無聲。珍惜地看他一眼,轉身之際留下一句,「紀大哥,祝你早日康復,我說真的。」
   她和紀躍飛,從此錯開更遙遠的距離。

   上電梯前,她想和付剛打聲招呼,沒看到他的身影,但在電梯口卻看到了另一個人-----吉星兒。
   「情話綿綿結束啦!」吉星兒似笑非笑,神情有點迫切。
   葉小榆沒有答話,兀自看著電梯上升。
   「知道嗎?昨夜我和紀總在哪裡渡過的?」她有些得意地說。「從餐廳出來,紀總等不及到家,就在車裡纏上了我,我沒見過他猴急得像個毛頭小子,真有些招架不住。我們急切中什麼措施都沒做,如果沒有意外,昨天是我的危險期,你認為會有什麼好的結果?」

  她冷然地轉過身,「我想這麼喜悅的消息,你想與之分享的人不是我吧?」
「啊,」吉星兒愣了一下,訕然地笑笑,「當然,我忘了你已是紀總的下堂婦,所以要認清自已的身份,不該來的地方少跑。我和紀總之間,不是誰想分離就能分離的,告訴你,他對我的迷戀不止是一般。」

  女人真應這麼強悍,才能在一幫女人中折得那枚桂冠,很欣賞她這份勇氣和狩獵方式,但葉小榆選擇不齒這種行為。不屑與她言語,電梯門一打開,她直直地走進去,不想多看她一眼。
  冷雨只淋失意人,雪後寒雨下得可真是時候。
  無意打車,葉小榆甩甩頭,蜷縮了一下,伸手接一捧迷濛的雨絲,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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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訣別    上

不願成為一種阻擋
  不願,讓淚水
  沾濡上最親愛的那張臉龐
  於是,在這黑暗的時刻
  我悄然隱退
  請原諒我不說一聲再會
  而在最最深最深的角落裡
  試著將你藏起
  藏到任何人,任何歲月
也無法觸及的,距離

冬雨綿綿,把剛下的積雪融化了,大街小巷到處都是一片泥濘,清華園裡還好,樹木花草多,雪水流向了草木的根底,路上只是微濕。天色是鉛灰的,怕是還要有大雪,冬日苦短,下午時分就如黑夜一般。

  葉小榆埋頭走進競賽中心,這時候,學生們應該正在練習大量的講義,消化白天的課程,現在,正應是她的工作。
沒有去辦公室,她直接去了教室。她的身影剛從窗外閃過,教室內的仲凱就開門出來了。看著她淋濕的樣子,他冰冷的面容更加寒得徹骨。

  「你的IQ是零嗎?這樣子會生病的。」
  她無力地一笑,「我超棒的,這點小雨不會如何我。我進去啦!」
  他擰著眉,深藍的眸中極是不贊同。「你的工作,我都做好了。情況怎樣?」
她怔了一下,低下頭,哀求道:「仲凱,以後不要再問我以前的任何事,你當我就是個你剛認識的競賽中心輔導員好嗎?」真的不想再面對那些事了,當她是只駝鳥好了,埋在沙裡,外面的一切與她無關。

  仲凱猜也猜得出她一定受了什麼強烈的刺激,不禁後悔起早晨自已的鼓勵。撫摸一下她淋亂的長髮,「到我寢室去吧,那兒近。」這麼冷的天,一身的雨,她凍得嘴唇都紫了,身子有些哆嗦。
  她沒有拒絕,任由他拉著。
一進了屋,他把暖氣開得超強,幫她脫下濕濕的外衣,遞給她一件睡衣,推她進了浴室,體貼地關上門。

  葉小榆機械地脫衣、沐浴,抬頭看到浴室鏡子中自已狼狽的容顏,淚水奪眶而出,明明已分離,卻還做不到忘記,因他一個表情,別人一兩句與他有關的話,她還要失控,要流淚,要痛,她該如何是好呢?
  因自已的無奈,她捂著臉,嚎啕大哭。
哭到力氣歇了,還要出來見人。一身肥大的睡衣,她臉腫腫地出了浴室。

  仲凱一臉慼然,依在門邊等她。「好些了嗎?」他低吟擔心的聲音。
  她忽地僕進他懷中,小手握著拳,喃喃不清地哭怨著:「都是你說出於禮貌,因為愛,要去看下,看到最後是她牽著他手,聽她說與他的故事。。。。。。。。」
  他任她洩憤地槌打,環抱住她的腰,愛憐地接著,心裡有比她更多的不好受,氣那個男人對他的不珍惜,真恨不得揍那男人幾下。「我以為這是上帝的旨意,是給你們一個新的機會,沒。。。。。。」他酸澀地笑,「如果知道會這樣,我不會鼓勵你的。」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沒有試過,怎知道是什麼樣的一個結果呢?

  葉小榆啜泣的聲音斷斷續續,慢慢消止了,手上的力道也漸漸鬆散,整個人軟綿綿的,掛在他懷裡。從醫院跑到清華園,她累壞了。
仲凱喊了她一聲,她沒有答應,他猶豫的心做了決定,輕輕地抱起她放在床上,拿了乾毛巾幫她擦拭濕發。他的世界裡除了母親,沒有任何女子停留過,他不知女孩子原來這般纖細,這般虛弱。在數學領域,他有一塊屬於自已的廣大天空,他自由翱翔,許多人渴慕著能相隨於他,他冷冷一笑,如風慣了,但現在,他突然覺得孤單,如果她能陪著他,他認為那不是牽累。

  他和她只認識了才兩日呀,卻一下闖進了她的故事裡。當她歡笑著說願意做他朋友時,他是多麼的開心。這般嬌小,這般出眾,卻為何要遇到那些不幸的對待呢?
  仲凱坐在床沿,看著她稍微紅潤了些的容顏,放下心來。
  她其實是有個性的,因他的高傲,她回應了同樣的冷漠。仲凱藍色的眼中不禁輕泛出沉靜的,難言的,深濃的情懷。
葉小榆安安靜靜,不見一絲反應。

  她對他好信任啊,因為他是GAY吧,仲凱苦笑,其實他並不是一個徹徹底底的GAY,只是他最初深愛的一個人是男人而已,但一次愛就足以毀了一個人的一生,他現在沒有愛人的能力了,心冷如冰,她以後也會這樣。想到她有一日也像自已般不會歡笑,不知情愛,他不禁氣憤起來。
   葉小榆再睜開眼睛,已經天亮。

   她有一會兒不知身在何處,直聽到仲凱在講電話,她才醒過神來。看著沙發上一團皺著的毛毯,還有一個枕頭,想必仲凱在那裡委屈了一夜,那麼高大的身子,那麼小的沙發,她內疚得自責不已。
仲凱放下電話,看著她沮喪的表情,好一會兒兩人都沒出聲,然後他靠近,手上多了一杯溫開水,還探探她的額頭。

   「喏。」他把水遞到她鼻子前面,「你身子確實不錯,沒有感冒。」
「對不起,把你的床佔了。」除此以外,葉小榆真不知說什麼好,她居然在一個陌生的居室裡安然睡到天亮,上一次和紀躍飛離婚時,莫名其妙地和紀超在酒店過的夜,這次創傷後,是仲凱,唉,她都不知說什麼好了,雖然什麼都沒發生,但她卻是有點隨便了,要是媽媽知道,不知要訓她成什麼樣了。疼痛還應自已忍著,不能再麻煩別人了。

  「沒有關係,以前搞課題時,我常睡沙發的。」仲凱極盡可能地讓語音有些溫度,來按撫她臉上明明白白的忐忑不安。
  「我太冒失了,對你那樣,還睡著了,一定嚇到你了。」
  他聳聳肩,「無所謂呀!」忽又蹙起眉,嚴肅地看著她。「小榆,你想出國讀書嗎?」
「出國?」她有些吃驚。

  「是這樣,我在清華的合同只一學期,新年過後我就要回美國了,我在耶魯有個自已的研究室,我需要一個助手,你可以一邊幫助我做課題,一邊讀書。」
葉小榆的心只興奮了一會,隨即又黯淡了下來,「仲凱,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但是我有自知之明,以我的學識,遠不夠做你的助手。」

  「所以你要繼續讀書呀!」
  她搖頭,「我不能,我二歲時就沒有父親了,現在媽媽一個人住在南方的一個小鎮上,我要工作,需要賺錢,讓她過好一點的日子。」
仲凱沒想到她細弱的肩上還有這樣一份重擔。「你可以申請獎學金,還有做我助手,一樣有薪水的,我承諾會比你現在的高許多。」

  很感謝他的善良,也懂他正試圖讓她遠離不想面對的一切,可她真的不能,媽媽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她緊抱著白胖的枕頭,憂傷地面對透光的落地窗。
「不想離他太遠?」他探出手,小心翼翼地環住她。

  「不是不想,而是早已遠了。」她的聲音有著濃濃的,向現實屈服的哀愁,「不忘也要忘。」
  「要治癒失戀,其實有二種辦法。」他說。「一是開始新的戀情,換一張面孔,覆上你的腦海,你就會忘記舊的了。再一種就是忙碌的工作。我選擇的是後者,我想你也會這樣。」
  她又不是花癡,隨隨便便就能再找到喜歡的人,何況十二年呀,她執著地走著、掙扎了那麼久的歲月,誰能有這麼大能耐取代呢?
忙碌的工作?她低下頭,愁眉緊鎖。

  「怎麼啦?小榆,兩種都不可嗎?忙碌的工作會讓人充實,會讓人自信,慢慢地就會走出情感的失意。」他查過她的檔案,很優異的女生,他確定她可以與他相隨的。
  她咬著唇,淚忽然無聲地落在枕頭上,一下,就濕了一大片。
  「到底怎麼了?」仲凱淡然的語氣有了點起伏。
   她抬起淚眼,可憐兮兮地一撇嘴,「仲凱,我想我有可能懷孕了?」
「懷孕?」仲凱瞪大了眼。

  葉小榆無奈地點點頭。電梯口前,吉星兒說昨夜是她的危險期,什麼措施都沒有,她猛然想起最後一次和紀躍飛一起時也是她的危險期,而且至今她的生理期一直遲遲沒有來報到,她以為是心情影響的緣故,沒有往這方面想過,被吉星兒一席話點醒,她慌亂無神,所有的事都複雜化了起來。
很像言情劇的通俗情節,可它真的確確實實發生了,「仲凱,我該怎麼辦呢?」高校老師離異卻挺著個大肚子,那風景該有多少觀賞者,她不禁害怕起來。

   仲凱歎了口氣,把她擁在懷中,「他不負責嗎?」
   葉小榆搖頭,紀躍飛百分百會負責,但那代表她必須重新回到以前那種鬱悶的日子裡,永遠守著一個不愛自已的愛人。她這次絕然離去,就一點意義全沒有了,何況吉秘書的話在那裡,萬一她也有孩子,她如何面對呢?那情景,想一下都心悸。

   「不要緊的,會有辦法的。」仲凱喃喃地說著,小心地掃了一眼被中她單薄的身子,那裡面會孕育一個孩子嗎?他懂人言可畏,在中國這個很講傳統的國家裡,她無法做一個單身媽媽。
   葉小榆停止了哭泣,悵然地說:「如果,如果真的懷上了,我必須換份工作,要不然就是回老家。」不管多艱苦,她真的很想要一個與紀躍飛共同的孩子,那是她摯愛的結晶。
   回老家?換工作?那他就不能看到她了,仲凱很不喜歡這句話。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他一下就否決了這種結果,「不好,我想真的懷孕,你又不想讓他知道,唯一的辦法是你需要一份新的婚姻。」

   葉小榆苦笑,這句話說和沒說一樣,她新的戀情都不要,哪裡還談新的婚姻。只要說通了媽媽,她能把孩子撫養大的,像媽媽撫養她一般。
   「對不起,讓你也跟著煩心這些事,我現在好多了,過幾天我去醫院檢查一下,也許不是真的。」她給他一抹微笑。
   那笑容給了仲凱更多的撼動,他繼續剛才的話,「我知道你現在無法愛別人,也排斥婚姻,但如果結婚的對象是我呢,你還會堅持嗎?」

   那冰冷的面容沒有一絲嘲弄,藍眸中是厚重的認真。「仲凱,你不要亂說?」她愕然地搖頭。他只是她才認識的朋友,沒有必要為她付出許多。
   「你懷孕,需要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還有光明正大的姓氏,這些我都能給你,唯一我不能給的,就是伴侶間的愛,而這正是你現在不想的。小榆,不要急著拒絕,聽我把話講完,我的家族一直都無法接受我是GAY的事實,認為那見不得人,很渴望我能像正常男人那般結婚,生子,你知道我無法做到,但現在有你,他們的願望就實現了。我們同病相憐,正好可以相互   慰   藉,行嗎?」

   不知什麼念頭,讓他突然產生了這份衝動,他私心地就是想把她留在身邊。
   這種方式,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能算是好主意嗎?
   「仲凱,你可以有更好的選擇,也許以後你有能力愛人了,我們再離婚嗎?」一而再,再而三,她成離婚專業戶不成。
   仲凱沉默了一會,「那種情況會發生的概率和你會不會愛上別人一樣多。但你有這種想法,我同意。那麼,我們都退一步,你當我是你的男朋友,在美國,我們就可以合法地生下孩子了,孩子父親那一欄是我的名字。」

   方法是不錯,可還是要去美國呀!葉小榆又想搖頭了,仲凱抱住她,「考慮一下吧,可以好好讀書,可以做我助手,還能給孩子一個光明陽光的未來。我的性向,取決於我以後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孩子,能有一個冠上我姓氏的孩子,我好榮幸。」他忍不住都有點嚮往那情景,更加決心讓她赴美的念頭。
   好像真的不壞,葉小榆定定地看著他,這麼優秀,這麼帥朗,多少女孩子青睞他呀,可他卻是個GAY,「你是上帝送給我的嗎?」一切都合了她所有的需要,她幽幽地說。

   仲凱面容抖了抖,還是沒有笑起來,「我想是上帝的好意,讓我們從誤會到現在的知心。」
   「可是我什麼也不能給你呀!」
   「你能給我快樂,給我溫暖。」
   「但願我能讓你再次微笑。」
   「我期待。過兩天,我陪你去醫院檢查,如果是真的,我們的行程就要快點,不然肚子大了,別人會看出。如果不是,你也隨我讀書去。」

   她乖乖點頭,無論哪種情況,她都是受益者。「我也一直想好好讀書,不為工作不為名利,專心地念自已喜歡的東西,仲凱,謝謝你!」
   他阻斷她疏離的話語,「從現在起,要當我是信賴的男朋友,不要過於客氣。」
   「唉,我們才認識幾天呀!」
   「三秒鐘,都可以結婚了,我們已經很長了。」
   「一切如小說情節一般,虛構得沒有實際感。」
   「小說來源於生活,所謂無巧不成書。」

   中文學得真不錯,葉小榆輕笑,輕輕地依偎著他。從此刻,她多了位特別的冰山男友,這是上天對她的憐憫,他們同時失去了傾心深愛的愛人,選擇彼此做一對友愛的愛人。因紀躍飛而愛的傷,似乎不那麼痛了。
   「仲凱,我想我會喜歡你的。」她幸運他在她無助時的出現。
   他不自然地吻吻她臉腮,「我接受你的表白。」
   真是一板一眼的性情,連回應都不會,葉小榆卻窩心地偎他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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