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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不等你回首 作者:笛兒

第二十三章,訣別    中

晚上下班回到租處,漫天的黑暗蓋天撲地壓來。
  「高倩?」葉小榆喊一聲。客廳中到處都是面紙,還有丟成一堆的垃圾山,她到底花了多少力氣才留下這份壯觀。
  沒有人回應。葉小榆以為她還沒回來。從她房裡卻傳出些微聲響。
她坐在電腦前,一動也不動,久久才回頭望了她一眼。

  「他已經兩天沒有給我電話了,我剛剛又撥了兩次。我給他也寫了郵件,可是他。。。。。。」高倩搖頭,白淨的小臉顯然木然。
  「他也許忙,不是這個周未要過來嗎?」葉小榆說。
  高倩又搖頭,「再忙打個電話的時間也有吧。一定有什麼不對,以前他從沒有這樣過。。。。。。」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不知這世上有沒有不患得患失的戀情。葉小榆歎息一聲,「不要胡思亂想,快去洗把臉,然後上床睡覺。」

   高倩不聽她的話,她硬把她拖到浴室。洗把臉,睡一覺,也許明天電話就過來了。
  天氣太冷了,這一陣,她哭太多,光掉淚,凝在臉上,那冰涼的滋味就不好受。痛苦的時候,最好能一夜睡到天明,她都是這樣過的。
  「小榆,我想明天去海南。」高倩從浴室裡走出來,無助地說。
她賺錢很辛苦,這一來一去路費要花很多。葉小榆想一想,點頭。「去一趟也好,光呆在屋裡亂想也不是事,親眼見到,好與壞就清楚了。」

  「我們一起三年了,我十九歲就跟著他了。」  
  三年又如何呢?三年抵不上激情的三秒,失守只在一瞬間,葉小榆不想嚇他,安慰似的摟摟她,「去睡吧,明早要趕飛機呢。」
她擺個手,進房睡覺去了。

  時尚靚麗,活潑快樂,因為一個人,一下就變成沉默消沉,無助恍惚,在情感的戰爭裡,誰付出多,誰就注定要輸。
葉小榆哀然地悲歎。收拾了客廳,洗洗弄弄,近十點才上了床,剛一躺下,手機叮叮咚咚響了起來。

  葉小榆心一動,此刻,會打來電話的難道是。。。。。。。他今天臉色應該好一點了吧。她慌忙打開手機。是媛媛。
   葉小榆輕歎了一聲,躺回枕上。「幹嗎,好像很失望似的?」媛媛還是講話直來直去。
   「沒有啦,產婦不好好休息,怎麼深夜還打擾別人?」許久沒和媛媛聊了,她有些開心。媛媛剛生了個小男子漢,喜壞了她父母,她現在正被寵得像太后呢。
「難道你身邊有帥哥不成,不方便?」媛媛的口氣有些咄咄逼人。

   葉小榆聽出來了,媛媛一定聽說了什麼。她笑笑,沒有答話。
   「小榆,你怎麼能在紀哥可車禍時離開她呢?」媛媛不平地嚷道,「你是不是吃醋我和紀哥哥,你傻吧,我和馮如海恩愛得很,對別人老公沒興趣的。」
她歎息,不想解釋什麼。

  「你為何不說話,紀哥哥不好嗎?」媛媛還在責問。
  「媛媛,我想這是我的事,我有做任何決定的自由。離開,我很無奈,不是因為有誰的存在,就說不出確實的理由,卻不得不走。」
  「什麼,我聽不懂。」
  「別擔心,媛媛,紀大哥他過幾個月,就可以恢復如初。」
  「小榆,我發現你變了,心很狠。」
   她自嘲地一笑,也許吧,沒有她這種心歷的人,是無法理解她的行為的。媛媛有紀躍飛寵,馮如海愛,她的世界裡只有好和壞,現在她在她的認知裡,應歸屬為壞人了。

  「也許吧!」
  「小榆,放棄紀哥哥,你日後一定會後悔的。」媛媛氣憤地說。
  後悔談不上,稍有些遺憾罷了。「早點休息吧!「她先掛斷了電話。
  忽地想起離婚這件事她還沒知會媽媽,是她沒有勇氣講出,在老人的觀念裡,離婚是可恥的,她怕媽媽對她失望。可現在已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時,媛媛知了,紀躍飛的家中很快也會明瞭,那媽媽呢?
她希望是她親口告訴媽媽,而不是通過別人的嘴說    出。

  「這麼晚了,是不是有什麼事?「媽媽年歲長,經歷多,一下就猜出來了。
  「沒有。」葉小榆忙不迭否認,「只有兩個消息和媽媽講些。」
  「有壞消息吧!」媽媽問得匪夷所思。
  「也有好消息,媽媽,就是我要去美國讀書了,有個教授想聘我做助手,我也能申請獎學金,費用方面不成問題,而且還能讓媽媽過得好一點。」
  「我現在就很好,不要你操心。不過,躍飛同意嗎?」
   她停了一會,輕聲說:「我們離婚了。」
   媽媽沒有發怒,更沒有驚訝,許久沒有說話,葉小榆緊張得呼吸都像要停止了。

  「是你提出來的?」媽媽簡直神了,什麼都猜得中。
  「是。」葉小榆坦白。
  「哦,」媽媽歎息了一下,沒有繼續。
   「媽媽,你在氣我嗎?」葉小榆不安地說。
「唉,我哪裡捨得氣你,你是個什麼性子,我還不清楚嗎?一定是過不下去你才會提出來的,你癡了他那麼多年,怎麼捨得離開他呢,除非是沒有辦法。」

  「媽媽!」葉小榆在這邊泣不成聲。
   「好了,不哭,能出去讀書就出去吧,媽媽你不要擔心,但一定要答應媽媽,不可以再隨意把自已嫁了。」
  「嗯!」不會了,世上只有一個紀躍飛,別人,她何曾動過一點點心。
   擱了電話,心情象輕快了許多。仲凱說過,愛情是人生美麗的部分,但不是人生的全部,沒有愛情,一樣可以活得絢爛。

  她抬起手,輕輕揉搓著小腹,裡面有個她和紀躍飛的孩子嗎?如果有,她的人生會更圓滿。
  仲凱明天要帶她去檢查了,還叮囑她心情要好,要早早睡。話講得冷冰冰,字句卻是熾熱,如果沒有遇到紀躍飛,她可能會情不自禁很欣賞仲凱呢。只可惜他不喜歡異性接近,那還是白欣賞一場。
   仲凱會愛什麼樣的男子,她真的有點好奇。

   看看時間,差一刻二點,還是沒有睡意。她放棄地打開燈,想看點閒暇的書,幫助入睡。
   樓底下傳來汽車輾動停熄的聲響,因為夜深人靜,格外的清楚,甚至驚心動魄。
   不一會,對講機響起來。
   葉小榆赤著腳就跑出房間。門被輕扣,紀超站在門外,酷酷的帥臉有些黯淡。

  「小榆,」他坐在房間內,對著她的眼眸,「我看見房中燈亮,才敲門的。你昨夜沒有回來,我等了你一夜。」
   半夜三更他跑來為了說這個?葉小榆深深歎息。
   「我想來想去,還要想請你給我一個機會。小榆,你也許覺得我沒有這個擔當來愛你,可能認為這麼短的時間,我的愛只是一時衝動,不是這樣的,我已過了青春期的萌動,我是有能力撐起一片天的。」

   葉小榆感動地點頭,「我相信你,可是我還是不能接受。」
   「為什麼?」紀超苦笑一下,「還是認為我比你小?」
   「都不是!」她不想再用老師的身份來面對他了,她知道他當了真,「紀超,你真的好優秀,也很帥,作為一個虛榮的女子,能被你愛著,會很幸福也很滿足。如果我以前沒有遇到什麼人,沒有婚姻,也許我也願意嘗試一下這份浪漫的愛戀。」

   「我不在意你離過婚,你那是小,不懂事才會早早結婚的。」
   「不是,紀超,你只認識我半年,就願意不計較我的過往,接受我,那原因有個名字叫〞愛〞。如果,如果你癡愛一個人十二年,你會如何呢?」
   「十二年?」紀超揉揉太陽穴,像有點不能消化。
   葉小榆眼神幽幽,在柔和的燈光下有著如夢般的眩惑。

   「我很早熟,十二歲時就愛上了一個男人,愛了他十二年,成了他的妻子,但是他愛的人不是我,我努力再努力,他對我只是象親人般,卻不是象愛人般,我承認我的失敗,打電話給你的那天,我們離婚了,婚期半年。愛了十二年就是這樣一個結果,你不要說我不愛他,不,我還愛著,只是換了愛的方式。紀超,你現在還想追我嗎,追一個心中有著別人的人?」

  「你?」紀超的臉黯了下來。
   「我真的不適合你,紀超,謝謝你愛我,最起碼在我最無助時,你的愛給了我信心,讓我覺得我並沒有差到極點。「她輕笑地拍拍他的手。
   「你本來就很好。」課堂上的妙語慧言,私下的任性迷糊,清靈的容顏,愛上她很容易的。

   葉小榆鬆了口氣,「我當這是對我的讚美。紀超,我今天什麼都講開了,你明白了嗎?」
   「你在看清他的心後還愛著他,那我會為這幾句話就讓愛停止了嗎?如果是,那我對你我的感受覺真的是一種衝動,一個忽閃的念頭而已。你這樣講,我更堅定了,我有信心帶你走出痛苦,有信心讓你愛上我的。」
   葉小榆也是女子,他這番話,有種被重視,被放在心上的甜蜜感。

   但理智佔了上風,她指指頭,「這裡無法認可你的話,我是個理性的人,紀超,我真的不能不會愛人的,不止是你。年後,我要到國外唸書,見不到我的人,你對我的感覺就會慢慢淡去。」
  「呵,」紀超自嘲地一笑,「看不見就不會想嗎?小榆,你也學會逃跑了,如果我一直追著你呢?」
   她是不得不跑,他為何要傻傻地追呢?

   「紀超,我是真的不會接受你的愛,對不起,我很抱歉。」她說不動了,無力倚在床壁,有點想哭。
   紀超站起身,「小榆,愛不愛我是你的自由,我不強求,但我愛你是我的事,你也不要勉強我,我會盡量不打擾你,我用我的方式來愛你。好好睡吧,臉色很差,我會心疼。」
   這口氣像個大男人的,葉小榆歎了口氣,看來她還是走得早一點更好。

   她現在終於懂了紀躍飛為何注視不到她的存在,愛人的眼睛裡只專注一個身影,其他是容不下的,如她對紀超,他那麼優異,可她卻無法與他相愛。
   愛情不是關聯詞造句,有因為就有所以。愛情沒有理由,很簡單,更沒有固定的結果,也沒有對錯。
   至於紀超,她能給的只有逃避和祝福了。
   希望他還沒有陷得深,希望距離能磨滅她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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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訣別    下

住在醫院裡,通常不可能睡得很好。即使在這貴賓病房中,可能因為太靜,也因為陌生的環境,因為白天睡太多,紀躍飛清晨三點多就醒了。空寂寂的病房裡,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這裡不需要家人陪夜,隔半個小時,就會有護士悄悄進來,查看一番,何況他也不是什麼大病,就腿和手臂有些不方便,其他一切都好。頭腦清晰,能分析任何事,肌膚能感受疼痛,心會不安分地慌亂。

就是因為太好,他才會不能好眠。如果可以,他寧願跌得傷重點,說他自私好了,那樣至少小榆不會離他而去。她是善良女子,捨不得讓別人失望和難過。可是他真的不錯,再過幾日就能出院,有兩三個月,拆去石膏,稍復健一下,就恢復了。

  她沒有和他分離過,不管他何時回家,她都在,於是才給他一種錯覺,以為她永遠都在。是他疏忽了,沒有用心地呵護他們的關係,沒有明白自已的心,一直活在自以為是裡,輕易地就讓她與他錯身而過。
  航過千辛萬難、驚濤駭浪而漸漸駛進一個安全的港灣,縱任有萬劫不復的情愛,終也會倦於飄泊流浪。他現在已說不出任何豪言壯語,只渴望他能和她,四個手掌,圍成一個小小的谷,純粹只有他們自已的風雨和陽光,在這樣的落雪之夜,讓寒冷凝結在無邊的黑暗中,他和她世界裡只有彼此。
可惜,這也只是一個很美麗的夢了,來不及實現,就已破碎。

  好羨慕此刻,那個能把她擁在懷裡的男人,吻她的容顏,聽她的輕語,迷戀她的微笑。他不妒忌,因這他沒有資格,他配不上她的美好,眼睜睜地看她走遠,獨自體會心痛欲絕。
  如果他知道珍惜,此刻,她一定守在他身邊,,噓寒問暖,極盡溫柔。她的情不濃,淡淡的,不讓你困擾,不讓你煩憂,宛如溪水輕流,讓你不知不覺沉醉其中。那是她愛的方式嗎?那樣的愛寵壞了他,以後讓他到哪裡再尋到這樣的愛呢?
難道從此後,他要終其一生,靠回憶來度過沒有她的日子嗎?

  他沒有答案,也許答案已經明瞭,而他現在還不肯承認。
窗簾忽地被拉開了,滿室一下明亮起來。紀躍飛有點不適應,閉上眼睛。

  「紀總,是不是該起床洗漱了?」一個高大的身子欠身輕笑著看著他。
他有些惱怒有人打斷他的沉思,不情願地用完好的一隻手臂撐起身子,半坐了起來。每天早晨八點醫院開始探視時,付剛就會準時過來報到,他可不是送什麼營養早餐,而是送來一大疊待批閱的合約和草案。

  「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是病人,你多辛苦點。」紀躍飛無力地拿起筆,開始看合約。
  「呵,我可不是偷懶,我是怕你太閒了,會胡思亂想的。」
  這是好友兼助手講的話嗎?紀躍飛真懷疑自已認錯了人。
陪護的男護士進來幫助他洗漱好,再送上早餐。一切妥當後,紀躍飛的心情才有些好轉。認命地專注看著一頁頁合約,誰讓他是大公司的總裁呢,生個病都沒有理由偷懶。而另一個人則好悠閒地從一側的果籃裡挑了自已喜愛的,洗淨了,慢慢吃著,也不在意這數九寒天,會磣牙。

  「哦,對了,忘記和你說一聲恭喜了。」付剛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紀躍飛白了他一眼,「我這樣,像是喜嗎?」
  「呵,當然不是指這個,我是說你快要升級了。」
  「升級?已經升到公司最高層了,你讓我往天上升呀!」
「喂,口氣不要那麼沖,好不好?」付剛挑了下眉毛,一臉等戲看的壞笑。「我是指你快要做父親了。」

  紀躍飛呆住了,張大嘴,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是說小榆有孩子了。」他的心緊張得都停止了跳動,如果是真的,那她就會留下了,不是嗎?
  就知道他會那樣說,付剛一點也不意外,歡快地笑著搖頭:「NO,NO,你最近還與誰有過激情之夜呢?」
紀躍飛一下失望地倒在床背上,苦笑著說:「原來不是小榆呀!」驚喜還沒冒出泡,又被冰水吞沒了。

  付剛奇怪他怎麼不接他的話,「做父親的感覺如何?」他不放過,繼續追問。
  紀躍飛瞪他一眼,「何時學得這麼八卦,誰人說我做父親的。」
  「吉星兒!」付剛涼涼地說。
  紀躍飛一點也沒有吃驚,只是掠過一絲嘲諷,沒有答話。
  「怎麼啦?」付剛真的好奇了,「難道你不想要她生下你的孩子?」
  「付剛,說來我們也認識很多年了,你真的認為我是個很蠢的人嗎?」
「沒有,我從不會有這類的想法。」作為商人,他太精明了,所以才會年輕輕地坐上總裁位置。但在感情上,付剛不知如何來評述,好像有點迷失吧!

  「我承認我是和她有過激情,但是在我再無理智,只有身體做主時,我亦不會濫到不做任何措施就和別人上床。吉星兒,我和她各取所需罷了,其他不可能有任何牽連的。」很生氣要把自已的隱私如此清明地講給別人聽,紀躍飛臉都青了,眼神冷得讓人寒慄。
「那天,葉老師過來看你,我下樓找醫生問情形,上樓時在電梯口親耳聽她對葉老師說的。我怕你被蒙在鼓裡,今日提醒你一下。」言下之意,他付剛可不是好奇之人。

  紀躍飛冷眸越來越冰了,「她這樣和小榆說?呵,是怕小榆還不夠死心嗎?她的目的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是她真的打錯算盤了。對,我承認那一晚我是失控了,沒有理智,才做下那類蠢事,所以老天罰我這樣躺在床上。她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我這樣的公司可能太小,容不下她,付剛,通知人事部門,結清吉秘書的薪水,今年的獎金和分紅也給她,然後請她另尋高就吧!」
  「這樣好嗎?」
「是她逼我的,我沒有辦法再留她了,放心,她那樣的女人不會缺少機會的,她的能力足以讓你刮目相看。」除了他,她同時還和幾個男人保持著固定關係,只不過,他是她想保持長長久久的人。

  付剛點頭,「吉秘書走了也好,至少你和葉老師之間就少了一道阻礙。女人有時會想不通,男人為何能和不愛的女人上床,其實不是在找借口,那真是一種生理衝動,過了就過了,現在有些女人比男人還豪放呢,吉秘書就是這樣的人,但葉老師太傳統了,她可能暫時不會原諒你,紀總,你的追妻之路可能會有點辛苦哦!」
紀躍飛落莫地一笑,「如果只是辛苦,我也認了,而是現在這條路已斷了。」

  「什麼意思?」
  「適合她的人已出現,我沒有資格追她了。」
  「你退縮了?」付剛不相信他會放棄,明明他很在意她不是嗎?
  「我亦無力!」付剛不知他真的努力過,甚至墾求過,但她走的心太堅定了。作為男人,他只能留下最後一絲尊嚴,裝作大度地放手。
付剛同情地聳聳肩,「少有你們這樣的,分手都默默。」

  分手都默默?很合乎她的性情,不是嗎?走得悄無生息,如她沒有停留過,可他卻刻骨銘心了。
付剛走了,今日沒有輸液,醫生查過房,病房內就只有他一人。公司同仁、合作為伴、常有來往的客戶、朋友們,前幾日紛至沓來,把病房擠得水洩不通,該來的都來過了,父母那邊他沒有言聲,怕老人會擔心,在京就沒有其他親人了,除了她。此刻,孤獨象海水一般從腳下慢慢湧上來,他就像被鎖在一個孤島上,與世隔絕,沒有希望。

  室外零下十度,室內暖如初春,他卻冷得慄然。
  門被輕輕敲響,然後飄進幾縷髮絲,紀躍飛心狂亂地跳著,呼吸急迫的看著。葉小榆呵了呵手,微笑地推門進來,「紀大哥,我怕你在睡覺,不敢太用力敲門,今天好些了嗎?」她自如的神情如他和她之間沒有過節,可卻也沒有過親密,只是很熟識的故人。
他要求不高,能看到她就夠了。

  「外面很冷嗎?」他指著床前的椅子讓她坐下,又把床邊桌上的果籃推給她。
她脫去大衣,一件合體的毛衣裹住纖細的身子,很是窈窕。「又下雪了,天陰沉沉的,一兩日只怕不會放晴。還是你這裡暖和。」挑了個大的蘋果,細細地削著,剖開,一瓣放在他嘴邊,他愣了一下,含住,冰涼的果肉有些甘甜。

  「今天沒有上課?」他其實不知該說什麼好,但好喜歡這樣的午後,室內只有他和她,溫馨得醉人。他沒想到她還會過來看他,在得知他出軌之後。
她淡淡一笑,又遞過果片,體貼地把刀換到另一隻手,怕碰到他。「早晨課結束了,下午我請了假,有些事要做。」剛剛從婦產科檢查出來,果真如預感。拿到結果的那一刻,她沒有任何念頭,就直奔他這裡,因為他是孩子的父親,他應該第一個知道,當然她不會說,她只是想讓腹中的孩子「看到」父親是誰,要告訴孩子他的父親很優秀,只是她和他沒有緣。這也是對紀躍飛的尊重,他給了她一個小小的生命。

  「住的地方還好嗎?」
  「和一個模特兒合住,她晚上演出,白天休息,剛好和我反過來,我們互相尊重。」
  「總租不是事,我給你買個二居室吧!」不捨她一個人漂泊著,居無定所,私心地想給她一個家,也可以讓他看到她過得好不好。
  「紀大哥,不要了,我住不長的。」葉小榆抬起眼,搖搖頭。
  「為什麼?」
葉小榆遲疑了一會,深深地看著他,「紀大哥,春節一過,我要到美國去修博士。幾年內不會回國。」

  她要走了,與他不只是隔幾條街幾個區,而是隔了一個太平洋,分居兩個半球,紀躍飛失神地呆在那裡,什麼也說不出來。心如浸在冰裡,很冷很冷。
葉小榆不敢看他的臉色,佯裝收拾桌上的果皮,在洗手間裡拭去眼角的淚水。

  「小榆,我明天給你的卡上匯一百萬,不准拒絕。在國外,物價很高,生活很不易,讀書又辛苦,沒有機會打工賺錢,這些錢在國外不算多,但可以讓你做個安心讀書的清貧學生。」他真摯地說。無由挽留,他能做的就只有這些。
   「我已申請到獎學金,而且我也找到了給一個教授做助手的工作,錢不會有什麼問題,紀大哥。。。。。。。」

  他不悅地打斷她的話語,「接受我的關心有那麼難嗎?小榆,我又沒有給你家產的一半,我知道你獨立,你堅強,但這是我紀躍飛的心意,與是不是你的前夫沒有任何關係。」他的話講得很重,生活過半年,她那點學者的清高,他是一清二楚。
她抿著嘴,看了他許久,低下眼簾,無奈地說:「知道了,我接受還不好嗎?」

  他這才露出微笑,伸過手,把她微冰的手執在掌心,「你媽媽一定好驕傲吧!女孩子家出國讀書,在小鎮上會像一枚炸彈,很多人都會震動的。」
  她笑了,「沒有那麼誇張吧!我讀的是數學,又不是什麼熱門專業。」
「亂說,那些熱門專業都是依賴數學發展的。」情不自禁,手一寸寸延伸,他輕柔地攬住她,暗啞地說:「小榆,讓我抱下你,最後一次!」

她順從地任他抱著,把頭擱在他肩上,任他抱得緊緊的,成串的淚珠無聲地落在他的襟上。他好想能吻吻她,可他不敢,也沒有那個資格。只一刻,他逼著自已放開了她,她側過身,從衣架上拿過大衣,背朝著他,不想讓他看到她的淚眼,努力讓聲音平和,「紀大哥,下面有人在等,我們先走了。」

  他苦笑地點頭,「好!你走時,我不去機場送你了,先在這裡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紀大哥!」她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緊閉雙眼,躺倒床上,舉手拉衣,一手潮濕,他不禁也淚水縱橫。



第二十五章,詠歎調  上

不管我是要哭泣著
  或是,微笑著與你道別
  人生原是一場難分悲喜的
  演出,而當燈光照過來時
  我就必須唱出那
  最最艱難的一幕
  請你屏息靜聽,然後
  再熱烈地為我喝彩
  我終生所愛慕的人啊
  曲終人散後
  不管我是要哭泣著
  或是,微笑著與你道別
我都會慶幸曾與你同台

  這一年的舊歷年春節是在二月未,情人節是在春節前。
  情人節的前天,高倩從海南回來了,本就很骨感的她變成了完完全全一個骷髏架,以前水靈靈的眼睛則成了兩個大黑洞,表情是死了。葉小榆看到那樣,不必問也知道怎麼回事。
  從北京到海南,坐飛機二個多小時,其實就是穿飛船也無濟於事,失去的已失去了。
感情不能太癡,要不然眼睛哭腫,出不了門,實在很麻煩。

高倩哭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傍晚,洗洗臉,化化妝,去參加演出了。北漂族存活那麼難,要是稍有點隨性,不止愛情沒有,飯也會沒得吃,傷心是奢侈的,不是誰都可以為。她不需要別人的安慰和同情。她說,美麗的女子應該是被別人捧在手中,而不是用來安   慰和同情。

葉小榆從不覺著自已是個美麗女子,也沒嘗過被捧在手中的滋味,她只知受了傷,只能默默消化,只能獨自前進。生物都是有很強的自愈本能,沒有別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春節後,那群精英們就要出國比賽了,集訓班的課程緊張了起來,她很忙,似乎還有一點懷孕反應,不很強烈,早晨起床時會有一點晨吐,吃東西不太香,不太想動。這樣,她幾乎是天天呆在屋內,天氣本身也冷。
情人節這天,是週日。葉小榆出去買早餐時,在門邊發現了一枝白玫瑰和一個小小的禮品盒,眼熟的包紮,與生日那天收到的系同一類。不用猜,也知是誰的。蹲下身,拿起玫瑰,含苞的花朵上還帶著幾粒水珠,天氣這麼冷,水珠沒有凝成冰,顯然人剛走。她歎息著打開禮盒,依然是一隻展翅欲飛的天鵝,只是這次是黑色的。沒有卡片,沒有隻言片語,一切都在無言中,也許是沒想好寫什麼吧!

情人節對葉小榆來講,只是三百六十五天裡很普通的一天,她沒有情人,不必送誰禮物,也沒機會收到禮物。讀書時,大學裡已是很風靡白色情人節的活動,二月一開始,就有各種各樣的宣傳貼在櫥窗裡,邀請你來參加。本是兩個人的浪漫時光,卻炒得像時尚派對。這一切,她近而遠之。情人節之夜,她一般會在圖書館呆到熄燈。回來時,星光滿地,走在清冷的校園,心中飄過一些渴望,飄過就飄過了,她不會多想。

  沒想到,二十五歲的情人節,她竟然收到了第一份禮物和鮮花。而送禮物的那個人,卻是她不能回應的。
黯然倚在牆壁上,她只感到有一絲悲哀,為自已,也為紀超。

  「一支花,就失神成這樣,那我這麼一大束,你不會嚇暈吧!」仲凱伸出手在她眼前搖晃著,懷裡是一束芬芳的百合。
  他雖然仍是滿臉古板和冷漠,但對著她講話時,他的話語無意就會輕快起來,藍色的眸子中也會閃爍著星光。
  「你何時上來的?」葉小榆微笑地看著他。
「上來時,你就傻了,我站了一會,你仍沒看到我,我就只好出聲了。呶,給你,節日快樂!」他還很應景似的在她腮邊印上一吻。

  西方人,這只是禮貌,她不當真。回抱了他一下,開了門讓他進來。「情人節的鮮花是不是應該晚上送,才更浪漫。」她開玩笑地說,拉了他進她的房間,高倩凌晨剛回,才睡下不久。
  「晚上是約會,現在是鄭重。」他放下鮮花,沒有溫度地說,兩眼打量著房間的一切,想不到是這般簡陋,一張床一張桌一張椅子,衣服都放在行李包裡,似乎隨時準備出發。
唯一的椅子給他坐,她含笑坐在床側。這麼大的個子一進來,小小的房間內就沒有空隙了。

  「仲凱,是不是有事要告訴我?」她知道他不喝白開水,她又沒別的,兩人只能四目相對。
  他是坦誠的人,對她更是,一句善意的謊言都不說。「嗯,昨天晚上耶魯大學發了封郵件過來,同意你這個春天過去讀書,也同意提供獎學金。」
  「是你幫忙,對不對?」沒有他的極力推薦,她怎麼可能沒參加任何托福考試,就被錄取。
「你有這個資格的。」他認真地說,「但小榆,有個問題,你的簽證不會很快批下來,我沒想到這件事。」

  她沒出過國,甚至國內也走得很少,當然更沒想到。「那怎麼辦呢?」她憂心地說,「是不是要等到明年?」
  「那到不至於,幾個月差不多就能批下來。」
幾個月?幾個月就是夏天了,那時衣服會穿得很少,她懷孕的樣子遮也遮不住了。葉小榆無助地站起身,「看來,我只有等了。」

  仲凱抬起頭,伸手拉住她,「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很快就能出國。」
  「仲凱,你何時學會說半句留半句了,看我著急好玩嗎?」她微嗔地看了他一眼。那是一種隱隱的嬌羞,他沒見過,驀地心象被什麼撞了一下。
  「我,我只是一直在分析能不能講。」他深深地看著她。
  「沒什麼呀,講出來吧,如果不適合,我們否決就可以了。」她鼓勵他不要事事太過較真,講錯也沒什麼。
  「小榆,我是美國國民,如果我們現在結婚,只要去下領事館登記,你就可以隨我出國了。」
「結婚?」葉小榆不禁重複了一下,關於這個問題他們好像討論過,也有了結果。

  她不渴望她的婚姻轟轟烈烈,但她奢望能平平安安到老。和紀躍飛的婚姻,她失敗了,對於再次開始一個分明就是援助似的婚姻,她很排斥,對仲凱,對她都是不公平的。
  「仲凱,我想這個方法不用為好。反正就幾個月,我等等吧!」她苦笑著自 我 安  慰。
  他輕扣住她的手,「我認為好!」
  「仲凱,那是婚姻,不是兒戲。」她驚呼著,提醒他。
「有你這種說法,我就更慎重了。婚姻久了,激情慢慢變淡,愛情成了親情,我們只不過沒有激情,現在就像親情。」

  「我們是朋友。」她強調。她只能當他是特別的「男朋友」,而不是相濡以沐的家人。
  「朋友久了,就是親人。」他肯定。「你日後有了愛戀的人,我們就分開,如果沒有,我們就一起過,和寶寶。婚姻說神聖也神聖,說不神聖就只是一第紙,小榆,你不要當負擔。」
明明不是春天,她卻感覺像是破冰時刻,北京的臘月感覺起來不再那麼寒颼颼了。「仲凱!」她喃喃地叫著,她這麼孤獨,這麼無助,這麼麻煩,一點點溫暖都會讓她投降,不要提他這麼傾心的付出了。

  藍色的海水輕輕泛著波浪,他站起身,輕擁過她,「我覺得今天的日子好記又難忘,天氣也很好,適合出行,適合。。。。。。。求婚。」
  「仲凱,麻煩你了。」她依著他,淚眼淒迷。
「我的榮幸!」仲凱閉上眼,腦中猛然跳出久遠的一行。

從來不知道/你是一幅意義深遠的畫作/每多看你一眼/都可以發現其中的奧妙/叫我深深著迷。

從來不知道,他的心有一日因一個清雅女子的淚水而回暖,他小心地前行著,一步一步靠近。

  怪不得他說那束花不是約會,而是鄭重。他思慮好了,才過來,怕給她壓力。她何其幸運呀,有這樣的「親人」。側目,瞥見桌上那支淡雅的玫瑰,那無以回報的愛戀呀,真讓人心折讓人不捨,祈願那樣的好男生以後會有一份好的感情歸屬吧!
他為她穿好大衣,裹上圍巾,拉著手走出房間。高倩穿了睡衣,蓬著個頭正從衛生間出來,一抬眼看見一張冰山似的俊容,嚇得驚叫著跑回房內,門開了一道縫,不敢確定地回望著。

  仲凱聳聳肩,小榆歉疚地看著高倩的門,「對不起,高倩,我朋友來得突然,也沒和你打聲招呼。」
  「是外國人啊!」高倩伸出手,把她搶進房內,「怦」拍上門。
  「對,混血兒,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什麼樣的朋友,到了什麼程度?」高倩八卦似的責問。
「談婚論嫁!」門外有人好心地回答了。

  「啊!」高倩的眼都差瞪爆了,「不會吧,小榆,你真的是光速啊!我那個酷同學,你怎麼辦?」
  葉小榆無言地搖搖頭,「紀超只是我學生,我給不了他任何,高倩,幫我寬慰寬慰他,我走了。」
  「我。。。。。。。。」我都需要人安慰,還能安慰別人嗎?高倩瞪著葉小榆的背影,什麼也沒吼出來。
   門外卻另有一人怒吼成嘶。
「為什麼你寧可選別人,卻不要我。」

  清晨把花放在她門前,在外面轉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過來,卻看到她的手在別人的掌心。
  紀超暗啞的嗓門夾著重喘,像沙紙狠狠狠磨地數遍。
  葉小榆一陣暈眩,又瑟縮回仲凱的懷抱。
「她身子有點虛弱,你不要嚇她。」仲凱不悅地瞪著那個兩眼血紅的傢伙。

「你不准插嘴,我在和她講話。」紀超失控地暴吼著。「葉老師,葉小榆,我不管你是誰的妻子,還是誰的女朋友,我不在乎。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樣的擔當,想要什麼天空,我都給你。」第一次如此癡狂地愛上一個人,卻得不到任何回應,他無措地吼著,想吼到她心裡,讓她看到他。

  葉小榆啜泣著埋進仲凱的懷中,「我是真的不能接受,紀超,因為。。。。。。。」
  「不要提那見鬼的借口,什麼你比我大,什麼你是老師,如果你需要,我離開那所破學校,我去把那個戶藉改掉。」他急聲打斷她。
「因為我們已有了孩子。」仲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她的衣領拉上,他欣賞這男生的勇氣,但不悅他的方式。

  門內的高倩,門外的紀超就像鏡頭中的定格畫面,張大著嘴,眼眨都不眨。
「告訴我,那不是真的!」紀超放低了音量,誘惑似的對她笑著。一身的落莫,卻使他笑得狼狽。

想起艷陽的午後,她抱著他的腰坐車,想起在課堂上摔倒,他相伴的那個下午,想起生日中的驚喜,想起與紀躍飛分手的那個夜,他無眠的陪伴,想起。。。。。。。。驀然回首,過去的一年中,她感受到的許多溫暖都是他給予的,沒想到他癡戀的心這麼深,她不能再任其下去了。

  葉小榆絕然地點頭,「是真的,紀超,再幾天,我就和仲教授去美國了。」
  紀超想裝起瀟灑,卻滿臉苦澀驚惶,「你還是選了同道中人,呵,看來我是真的不自量力。」他再無任何理由愛她了,揮去眼角的淚水,掉頭而去。
  「紀超!」高倩淚眸淒淒,哭叫著追了上去。
「你沒問題吧?」仲凱看著懷中哭得像迷途中的小女孩的葉小榆,不確定地問。

  「仲凱,人生的旅途中,總會遇到一些讓你頃刻間怦然心動的人和事,但只是頃刻,那些注定只是沿途的風景和擦肩而過的過客,是不是?」她哭著說著。
「是,人的心就像一座電影院,來來往往的只是些看電影的人,留下來的才是親人,很重要的人。」仲凱覺得四肢都僵化了,他恐懼她突然會說放棄他的建議。如果那樣,他也許不會像剛剛那個男生那般失控,但他卻會永遠和回暖的春天說永別。

  酸楚的淚揩不淨,葉小榆放棄了,任由它流,它漫,淚漣漣地望著仲凱沒有表情的面容,良久良久,她,心疼地對他嫣然綻笑。「我再也沒有任何問題了,仲凱。」
  環抱她的雙臂仍在抖,不確定的心仍在抖。「是嗎?如果你能快快拭去淚水,那我們還能趕在領事館休息前辦好登記」他不給她壓力,只要她開心。
  「嗯。。。。。。」她且笑且哭,就此把孤單的行程加進旅伴,從此沒退路,不想要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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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詠歎調 中

葉小榆覺得她好像走進戲劇或小說的一個角色中,漸漸脫不了身。
從前看過一部好萊塢的言情大片《二見鍾情》,講述一個地鐵售票員對一個每天坐地鐵的大律師一見鍾情,但因身份懸殊,她只是把情感深埋於心。偶然一次大律師暈倒在地鐵軌道上,她不顧一切把他從疾馳的地鐵前救了回來,在醫院裡,他家人把她當作是他的未婚妻,待她如家人般熱情,她沉溺於久違的親情中,不敢說破,同時,她也認識了他那個剛從外地回來的哥哥。故事的最後,她發現她的真愛並不是他,而是那個遲來的哥哥。

  影片的情節很浪漫,時間又放在新年的前後,漫天大雪,脈脈含情的微笑,欲語還休的表情。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獨自。

  她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一見鍾情,如她與紀躍飛的初識。但二見鍾情,她不知道是否存在。能不能、會不會死去的心還會復燃,她不知別人會如何認為,但她真的不敢去想,愛是一次太慘痛的經歷,可她為何又這麼快急著走進了第二次婚姻,當然,這與愛無關,可是不代表和誰都可以,仲凱來得恰巧逢時,仲凱可以給她所需要的,紀超也可以呀,而她卻選了他,她對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頭好亂,什麼都理不清。

  從法律上講,她現在是仲凱的妻子,這是事實。而她和他從相識到結婚,只用了不到二個月的時間。
  仲凱說他們是各取所需,可她卻覺得不止是這一點,但一定不是二見鍾情,她確定。
仲凱一身家常的裝束,正在廚房為她熱牛奶,這時是晚上九點,在他的寢室。同樣是寢室,因他是外聘的教授,他的寢室足足有她的四五倍大。

  暖氣開得大大的,她窩在軟軟的沙發中,抱著抱枕,看著仲凱小心地端著杯子走了過來。
  適宜的溫度,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她認真地喝完。牛奶溫胃,她感到血液在循環。
  「仲凱。。。。。。。」她也欲語還休,只是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茫然。
他在她的身邊坐下,冷硬的面部線條稍顯柔和。

  她低下頭,把抱枕按下又放開。「仲凱,我們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她吞吞吐吐地說。
  「我們好像討論過很多次,彼此都沒有問題。」他表情很淡,無情無緒,像講一件公事。
  「可是,」她側過身,坐正了朝他,「我好像在利用你,二個月前,我們還是陌生人。」
  「小榆,這件事,我不想再說了。放心,我有思考,有掂量,絕對是三思而後行,就此打住,OK?」
是呀,都已成事實,她還在想挽回什麼,還在期待什麼?

  他挪近,騰手抱她,沒有不自然,依偎著,像認識了很久很久。「想像一下未來吧,小榆,耶魯大學的校園很美,裡面的建築很多都非常有名,就是不求學,但觀光,你也會喜歡上那裡的。」
  她點頭。碩士畢業時,她有考慮過出國,讀過許多國外名校的資料,但家境的艱辛讓她決定還是務實一點。
  「仲凱,如果你遇到以前的。。。。。。」她不知該用哪個詞來稱呼他以前的愛人,「就是那位先生,他答應回頭,你會如何呢?」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他反問道。

  這個問題她曾考慮過很多次,但答案一直都只有一個。她轉回視線,看著地上,「我不會再錯第二次。」
  「答案一致。」他回答得很快。「小榆,總談過去會妨礙我們以後的生活,回憶無法抹去,但也不應時時放在口中咀嚼。我更願意多談一些未來。」
她笑起來,他也學會拒絕的婉轉了。

  「以後的每一個夜晚,也許我們就像此刻,同處一室,一起看書,一起聊天,很平常,但就是生活。「她幽幽地說。他說過去要一起住,這樣他的家人才會信服他們的婚姻是真實的。
他目不轉睛看著她,像怕錯過什麼似的。仲凱很英俊,有精采的魅力,東西合璧的血統,讓他的面孔近似於完美。葉小榆不認為自已裝模作樣,被他這樣盯著,她竟然不會害羞,回視的目光平和。

  忽然,沒預警的,仲凱用力地抱緊她,涼涼的吻落在她的臉上,繞過她的唇,在她的臉腮密密地印上他的記號。
  「兩個人,依偎著,對著爐火,聽音樂,看書,聊天,是我從小就想要的。你剛剛講的是不是每一天?」他鬆開她,認真地問。
她愕然地點頭,沒想到一句話會讓冰冷的他情緒這麼激動。

  「是承諾?」他在確定。
  「對,是承諾。」不忍讓他失望,她鄭重點頭。
  她似乎看到他冷漠的面容上滑過驚喜,但下一瞬間,他又抱住了她,更緊,她放任自已依在他懷中。美國人的肢體語言一向豐富,她要也好好適應。
牆壁上的掛鐘指向十一,「仲凱,我要回去了。」輕拍著他的背,她低低提醒他,也提醒自已,莫名地留戀著他寬大的懷抱,像座大山,很安全。

  「我們結婚了。」他沒有紳士式地放開,而是抱得更緊。
  「啊,」她紅了臉,「可是我們只是。。。。。。。」
  「結婚的二個人應該同在一室,你剛剛講過。」
  「我不是那個意思。。。。。。。」
  「到了美國,到我家,我們總要住一起的,你現在就必須習慣身邊有個我。」
  「可是。。。。。。。。」
  「我是GAY,不會侵犯你的。」
「仲凱,」她有點無詞了,結婚只是權益之計,並不是真的,可他卻沒有任何作假的意思,她有點心亂。「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總有個第一次,只是各分半邊床,沒有別的。」他一字一句,理由十足。
  有這麼簡單嗎?
  「就像這樣擁著,不是坐著,而是躺著。」
  「我還是想回租處。」
  「那個執著的男生不會放過的,你要給他機會嗎?」他換了方式。
  葉小榆愣了,她真的沒想到那一層。
  「而且那小公寓太簡陋,你懷著身孕,怎麼能住在那裡?」
  「沒遇到你以前,我過得都還好。」
  「可你現在遇到我了,想到你住在舊公寓,我有罪惡感,因為我們是夫妻。」
  「不是真的夫妻。」
「法律不會作假。」

學術上他是教授,法律認知上,他仍然是。她真的掉進了言情小說的情節,和一個超帥的大帥哥閃電式的結婚,傻傻的就成了別人的妻。那個劇本是他編的嗎?冷情冷面的他演起來怎麼那麼逼真?

  爭不過他,她只能保持沉默,接受他的安排。紀超也曾和她共分過半邊床,只是休息,不要亂想。
燈光熄去,黑夜裡多了一個人的呼吸,寂靜的夜象多了許多聲音,她無法安然入睡。

  聽到她又在翻身,另一個人伸過長長的手臂輕輕地伸過來,她一下繃緊了身子,他沒有貼近,只是把手臂給她作枕頭。「春節後,我就開始定機票,早點走,好嗎?」
  「嗯!」溫暖的氣息吹在她臉上,她的臉開始發燙。
  「過去後,就是春天了,真好!晚安,親愛的。」他湊近吻了她一下,放平身子,呼吸平緩,不一會,睡著了。
  葉小榆放鬆了下來,睡意也跟著襲來。這一天,像坐摩天輪,求婚,結婚,一天完成,被拉著轉得頭暈目眩,所有的空間和時間都被仲凱佔去了,連想一下紀躍飛都沒來得及,她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十七章,詠歎調 下

每個月,紀躍飛的公司至少有要一次高層聚會:這是公司成立之時就立下的規矩。以前是為了一起探討公司的發展和生存良計,紀躍飛是個很在意員工建議的總裁,現在公司發展到如今的規模,聚會則成了單純的休閒,而今天有更特別的意義---------是他第一天丟掉復健的雙拐,用自已雙腳走路的日子。
這次車禍,從發生到今天,整整五個月,從寒冷的冬躍進了微熱的夏。

  高層們全一臉興奮,因他的坐陣,有種安全的確定,而他則沒有什麼興奮的表情,含笑飲酒,淺淺招呼。二個季節,公司亮麗的業績,讓很多人都喜笑顏開,他自然也開心,卻不是喜悅。
聚會,是在一家日式餐館。日式風味濃重,在松柏遍植間林立。

  「覺得如何?」付剛拉著他走進另一間茶室,小妹奉上茶後退下。紙門拉開,正好觀看一片好景,在風鈴聲的伴奏下,寧靜沁人心臆。
  「餐館不錯,很有味道。」紀躍飛看著身邊一幅行書,細觀了一會,才看得出是陶淵明的《桃花源記》。
  「我問的是你的腿。」付剛好笑他的答非所問。剛剛就看出他心不在焉,才拉他到這邊談談,也好讓其他人喝得盡興。
「腿呀,估計跑個五千米沒問題。」他幽然抬起頭。有輛車停在餐館的車道上,他們在茶室一隅,正好可由樹葉的縫隙中看到車道,卻因為角度的關係,別人卻看不到這邊。

  車上走出來的一個黝黑的男子,還有一個抱著孩子,自已也像個洋娃娃的白晰女子。
  那是馮如海和媛媛。
  「你認識?」注意到紀躍飛的眼光始終定在某一點,付剛好奇地問著。
  「我的一個小妹,還有他愛人。」他站起身,拉開紙門,一臉真正的歡喜。
付剛聳聳肩,緩步跟在後。

  許久沒見了,上次見面還是小榆和他一起去車站接的她,然後到現在,他的人生就像重新改寫了一次,而她的孩子都會呀呀學語了。
  「媛媛?」
  「紀哥哥!」媛媛驚呼一聲,先是驚喜,然後大叫著衝到他面前,盯著他西服褲,一點也不介意地碰了碰他的腿,「紀大哥,是真的腿!」
「媛媛!」馮如海歎息一聲,不懂自已的老婆智商為何總停止在十多歲,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摸別的男人的腿,看著有多礙眼。

  她回頭把孩子塞到他懷裡,理直氣壯地說:「沒事啦,老公,是紀哥哥,不是別人,我沒想到他恢復得這麼快,有點怕是假腿。」
  付剛差點偷笑出聲,好一個可愛的小妹。
  紀躍飛沖馮如海點點頭。「怎麼來北京也不打個電話?」
「他過來開會,我想來看看你,不是你腿不方便嗎,我們就自已開車過來,反正唐山到北京也不遠,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到了。」媛媛在一邊搶白道,「對了,紀哥哥,小。。。。。。」她突然停了下,扭頭看了下老公。馮如海會心地一笑,「請問這位是?」他看著付剛問紀躍飛。

  「是公司的付總。」紀躍飛為二人作了介紹,「這是我小妹的愛人馮如海。」
  「哦,付總,這餐館不錯,能否麻煩你帶我參觀下。」馮如海含笑地說。
  付剛一下就明白那個小妹是想和紀躍飛聊點家事什麼的,「當然可以,孩子我來抱吧!」親親老婆剛剛懷孕,他樂得有個機會讓他先見習一下,小心地從馮如海懷中抱過孩子,領頭走進餐館。
紀躍飛和媛媛回到了他剛呆的那間茶室。

  「以前,爸爸帶我來過這裡,風景又美,菜又地道。我常對如海念叨,這次一過來,他就先帶我來這裡溫故一下。」媛媛抿了一口茶,攤開四肢,坐在地板上,不願象日本人那樣跪著。
  「你們好像很不錯。」他有點羨慕地說。
  「也吵呀,不過,那是少時,大半時間,他很寵我。當然,他要是對我不好,我也不會嫁給他的。」媛媛揚起卷卷的頭髮,笑得飛揚。
「對你好,就嫁呀?」他揉了下她的頭髮,取笑道。

  「呵呵,當然不是,對了,紀哥哥,你和小榆有聯繫嗎?」媛媛也學會看人臉色了,抬起眼,小心地問。
  他收回手,落莫地搖搖頭,「去年十二月初,她在醫院裡對我說,要出國讀書。從那以後,到現在,我沒有一點她的消息。」
「還讀書呀,都讀了那麼多年,真的不夠嗎?」媛媛不懂世上為何會有許多很會讀書的人,那種人精的出現,顯得她像個人渣,太受打擊了。

  紀躍飛抽出一根煙,詢問地看看媛媛,媛媛點頭,他點上,長長地吸了一口,鳧鳧的煙霧裡,他黯然的眼神低落。
  「紀哥哥,你們有原則問題嗎?」
  「什麼叫原則問題?」他失意地笑著。
「某人出軌,某人另有新歡之類的,不然就是性格合不來。」

   「呵,在談分手前,我想我們都沒有這些事情。但是離婚後,我和別的女人上過床,而她亦有了新的追求者。」
「新追求者?」媛媛圓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榆會有新追求者?知道嗎,紀哥哥,我那次聽說你們離婚,我有和她通過電話,她說分開是無奈,那口氣很酸澀,作為都是女子,以我的經驗,她沒有一點被追求的甜蜜。不像她當初戀上你時,我一說到你,她兩眼晶亮,如秋波蕩漾,語氣溫柔得能讓人冰融化。」

  「戀上我?」煙已快燃到指尖,他未發覺,只驚訝地看著媛媛。
  媛媛白了他一眼,「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她暗戀你十二年。」
  他怔往了,「你,你說。。。。十二年?」
  媛媛被挫敗了,「紀哥哥,難道你們二人從來都沒有表白過嗎?」
沒有,他沒對她講過他愛她,而她一直都溫溫的,他的示好,她臉紅紅地回應,卻從不開口講半句話。她真的愛他十二年?

「中學時,記得我們三人行嗎?我那時就看出小榆對你很不同,她是個清冷的人,只有面對你時才會有點溫度,而你以為我是個傻瓜,什麼事都叮囑她。站在你們中間,我覺得我就像個撞入者,但是被你們兩個優異的人寵著,就是做只燈泡我也心甘。她高考考砸,你記得嗎?我一直猜她是故意的,她可能就是想和你一起。小榆即使那麼熾烈地喜歡你,但只要你對我好,她就退開,什麼都掩飾住,不讓任何人發覺,後來,她更是遠遠地逃離。可惜沒逃出你的魔掌,還是嫁給了你。那時,我就想,有這樣深厚的相戀,她一定很幸福吧!沒想到,你們結婚半年就分了,唉,真是不懂她怎麼捨得鬆手的。」

  煙終於燃到了盡頭,燙得他驚叫著扔開。他看不見媛媛的身影,眼前都是那個清麗的笑眸,那首《開花的樹》,在最美的時刻,和他相遇,在佛祖前求了五百年,回眸時,不是滿地的花瓣,而是她一顆顆碎裂的心。
他懂了,都懂了,期待的眼神,小心的主動,什麼不因她乖巧會讀書而愛她,而是因為是她愛上她。她一直都在暗示的,只是他笨了,沒有用心去聽,沒有停下腳步等她,沒有回首看她,她盼了很久吧,得不到她的回應,所以她說累了,不等了,哀然遠離。

  茶室裡,空蕩蕩的風聲,淡淡的陽光,暖不了一顆悔恨的心。
  「紀哥哥?」媛媛看著忽地滿臉淚水的男子,呆了。
  「曾經有一份美好的愛情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要大聲地對她說:我愛你,如果要為這份承諾加個期限,我會說:一百年。」
很久前,讀書時曾經為《大話西遊》裡周星馳那幾句無厘頭式的台詞大笑不已,現在驀地想起,才知字字句句都是無奈的淚。

  「紀哥哥,你要去找小榆嗎?「媛媛轉過頭,長這麼大,她從沒見過他流淚,怕他難堪,她選擇忽視。
  淚水拭去,飄忽不定的心情突然堅定了下來。「不,她一直都想好好讀書,這幾年,我不會打擾她的。」
  「以後呢?」
  不打擾,不代表他不能去看她,遠遠地看著就行。以後,她完成學業,不管是在國外還是國內,他都會再次強勢地逼她為妻。
紀躍飛嘴角隱隱泛起一絲笑意。

  「紀哥哥,你不怕小榆愛上別人?」
「愛上嗎?那我會很卑鄙地把她奪回。」以前,不知道她愛他,他沒有那份自信,現在,不同了,十二年的深戀,他有足夠的勝算打敗任何一個人。不過,也不可以太過輕敵,他必須要拿出商場上的精明來防患於未然。這次,即使她成了別人的妻,他也不放棄,十二年不是嗎,他也給她十二年,羅馬都建成了,他難道還不能找回他的妻嗎?

  媛媛撇撇嘴,紀哥哥的樣子真有點可怕。揉揉坐麻的腿,拉開紙門,她是笨人,紀哥哥和小榆的事,她幫不上忙,還是看好她的老公和兒子要緊。
馮如海和付剛在另一側敝開的茶室中,看到他們門開了,一起走了過來。

  「付總,你請吳秘書幫我訂張去美國的飛機票,最快的。」吳秘書是公司新聘的秘書,陽光精幹的大男生。頂樓的總裁辦公室,現在清一色白領男性新貴。
  付剛愣了一下,沒有多問,意味深長地一笑。「現在美國的耶魯大學裡,花紅似火,夕陽下的哥德式建築讓人留戀忘返。」
  紀躍飛會意地頷首,馮如海瞭然地微笑,只媛媛眼中只有兒子,什麼都沒聽到。



第二十八章,蛻變 上

 在馥郁的季節,因花落
  因寂寞,因你的回眸
  而使我含淚唱出的
  不過是
  一首無調的歌
  卻在突然之間,因幕起
  因燈亮,因眾人的
  鼓掌,才發現
  我的歌,竟然
是這一劇中的輝煌

  早晨七點,一所公寓的大門打開,一個背著雙肩包的酷酷的男子走了出來,路邊樹蔭下一個高挑時尚的女子忙迎了上來。
  「HI,紀超!」
  他厭煩地皺起眉頭,「你現在都不用睡覺嗎?」夜晚演出,一大早還這麼精神,她是人還是鬼?
  「哇,紀超學會關心人了,我有睡呀,只不過睡得很少,這樣我就可以多吃點,不必刻意減肥了。」高倩一臉純真地高呼。
紀超淡淡地收回視線,離開,不當身後有誰存在。

  高倩輕輕地尾隨在後。突然,他猛一轉身,兩個額頭「怦」撞到一起,她吃痛地摀住,他臉上表情沒變。
  她討好似的對他笑著。
  「你天天這樣跟著我,煩不煩?」
  「不煩,我覺得很享受,你看我們俊男美女的,走到街上,回頭率都很高的。」
「你少在這兒自戀,高倩,我跟你說,離我遠點,我不要任何人的  安  慰。」

「安  慰  ,怎麼可能?我才是那個失戀的人呢,可是我都滿天陽光燦爛,你為何要拉著個臉,難道那樣更顯酷?」自看到他痛楚地從她和小榆的租處跑開時,她的心就像被他偷走了一塊,害她忘了失戀的痛,時不時要跑過來看看他好不好。他上學越來越不勤奮了,常常睡到下午才亂著個頭出來覓吃的,沒見他放縱,只見他日日消沉。她發揮出上學時的死纏濫打,緊迫盯人,逼得他只得恢復如初。

他是個驕傲的人,第一次狂熱的喜歡一個人,沒有開始便宣告無戲,而他不知不覺已付出了許多。失落有一點,不甘有一些,無奈更多,她不接受他是真的,他想躲起來療個傷,居然還有人不放過。

  「不關你的事!」紀超眼神冰冷,腳步一轉,繼續向前。後面的人自發跟了上來。
  「你不好好地去賣弄你的身材賺大把的錢,屈身給我做保鏢有意義嗎?」前面的人涼涼地問。
  「有,我喜歡看到帥哥被我逼到崩潰,還有。。。。。。。」
眼前人影一晃,一隻手定住她,有溫熱貼上她的唇。她的眼睛都瞪到極限了,他才離開她的唇,雲淡風輕地繼續走他的路。「你想要的就是我這樣的崩潰,現在滿意了,就請回吧!」

  「什麼?」她的頭腦比較簡單,搞不清這是什麼情況。
  「你失戀,我失戀,不代表我就願意與你搞失戀聯盟,高倩,中學時,我都沒喜歡上你,現在還有什麼可能呢?你天天跟著我起不了什麼作用,我不會軟弱到需要你的保護,我會活得壯壯的,讓那個逃跑的人知道她失去我會是多大的損失。」
跟了他近二個月,他第一次講這麼長的話,可是卻讓她聽得有些心碎。

  「我又沒有要泡你,我。。。。。。我只是不想你因小榆消沉下去。」她受傷了,話音抖抖的。
  「不要提她!」突如其來的火氣燒得她冷靜全無,一想到她跟著個洋鬼子走,他就急了。
  「你這麼凶做什麼?其實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小榆一個女子。還有。。。。。。。」
  「還有你是不是?我剛講過,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人是可以改變的,就像當初我男友瘋狂地為我著迷,後來不是也移情別戀了嗎?」她好心情地規勸著。

  「不要拿我和那種人渣相提並論。我是不會輕易改變的,」他真的有點抓狂了,她這樣天天跟,害得他所有的哥們都知他的個倒追的女友,可明明他們兩個是怨家聚頭。「我和你說真的,高倩,你不要這樣白費力氣,至少這一二年我不會喜歡任何人,所以請回吧!」
她掩飾住心中的失意,嬉笑著,「我也是,不想喜歡任何人,愛很痛的,我們真的有靈犀哦。」

  「誰和你。。。。。。。。」紀超有打人的衝動,但一看到她那無害的笑意,認命地轉身,隨她跟吧,跟累了,她自然會放棄的。就像他對那抹清淡的容顏,不刻意去忘,時間久了,自然會淡薄的。
他希望是。

高倩俏皮地撇撇嘴,重新收拾心情,鬥志昂揚地跟了上去。這麼酷酷的帥哥,撿回家搬搬米也不錯,就是為他受點傷也值得,送給別人太可惜了。

  耶魯大學西區,一幢幢獨立美觀的別墅井然有序地排列,風格都仿照耶魯大學裡的歌德式建築。別墅前一大塊草地,四周各家按照各自的喜好栽種不同的花卉,靠路邊則是一棵棵相挨著的參天大樹。正是深秋時節,花已開敗,草有些發黃,樹依然蔥綠。一早,就有鳥兒飛過來在枝頭歡唱著。
葉小榆不是因為鳥兒的叫聲而醒的,她是被肚子裡的寶寶踢醒的,今日有點奇怪,寶寶運動得特別厲害。

  她輕輕側過身,讓自已背朝仲凱,他昨夜寫著作到凌晨,她不想擾醒他。
到耶魯七個月了,課程適應得不錯、助手的工作也接得很順手、對美國的天氣和飲食不算排斥、仲太太的身份也適應得很自然。

其實,由不得她不適應。他每天會問她襯衫的顏色,會探討晚餐的菜式,會問她對家中的佈置的想法,他同事和朋友的聚會,她都要陪著參加,睡前、起床時的問候吻,還有同床共枕,雖然他們並沒有夫妻間的親密,但這所有的一切已經讓她實實在在進入了為人妻的這個角色。

  一個人讀書辛苦,一個人工作繁忙,家中的家務和雜事,仲凱請了工人幫忙,她這個主婦做得還很輕鬆。
一隻長臂伸過來,扳過她的身子,摟在懷裡,手擱在她的腹上,復又墜入夢中。在清華園時,他就喜歡上這個動作,她最初很不自然,時間一久,就習慣了,他只是想證明他擁有她和寶寶而已。

  睡夢中的仲凱不那麼冷漠,帥朗的面容柔和了,幾縷頭髮散在額前,有種魅惑人的性感。他怎麼會喜歡男人呢?葉小榆真的想不通,她沒有見過他有什麼親密的男友,就連電話也不見誰打過,他除了工作,就是陪她散步、產檢、做助產體操什麼的。
他喜歡寶寶甚於她喜歡。

  每次產檢,他都癡癡地瞪著彩超屏幕半天,抓住她的手緊緊的,她可以感覺到他激動的心情。
他的樣子,她有時會悄然想起紀躍飛,如果他知道她懷孕了,會有仲凱這樣興奮嗎?也許有,但絕對不會超過,仲凱對她是真的很好。從學業、工作到生活,他都盡了力地為她鋪好了華麗的地毯,一路攙扶著她走來,無微不至。而她卻什麼也沒給予他,就連主動的問候吻都沒有過。

  天漸漸亮了,窗台上透進了些晨光。葉小榆目光柔和地看著眼前這張放大的俊容,滿心的感懷催化了一個衝動,悄悄湊近,唇貼上他的腮。「仲凱,早!」
  她含笑地緩緩離開,才離不到五公分,她的頭忽被壓下,身子貼他更緊,他捧住了她的臉,由淺而深吮吻,一寸寸地纏勾探索,直到她的唇舌、身體以及心緒籠罩在他的胸懷之中。
葉小榆環著他的脖子,整個人埋在他擁抱裡,幾近失魂地喘息。她閉上眼睛,安靜地靠著寬闊舒適的胸膛。

  她好喜歡他的吻,可是,可是她明明愛的那個人是紀躍飛,難道她也像別人講的聽憑了身體的衝動?
  她沉默了,他靜靜摟著她,扳過她的臉,對著他的眼睛。「親愛的,我們是夫妻。」
  他常常這樣提醒她,像怕她忘了,也看出她心中的矛盾。
  「嗯!」她紅著臉低頭,任由他溫柔地抱著。已經這樣的近,不是夫妻又是什麼呢?
  「我們不是電影中演戲給別人看的,我很當真。」他環住她的腰,不由得又緊了緊。
她不懂地看著他。

  「親愛的,謝謝你把我從那條不歸路上拉回來了,謝謝你給我一個健全的家,謝謝你願意伴著我。」他眉心一擠,再次捧住她的臉,以一種超乎自然的親密姿態,啟口含住她的下唇,細咬舔吮。
當初也許是一時的紳士衝動,但一步步走近,卻發現其實是藏了那麼多私心。

  「仲凱。。。。。。。」她的臉好燙,腦中一瞬間滿滿的,都是仲凱。只是她主動的一個早安吻為何演變成這般的纏綿,無情無緒的仲凱居然有如此熱烈狂野的一面。
「噓。。。。。。。」他阻斷她不適應的低喃,也趁隙探進她口中,靈活的齒舌勾逗著她的,手探進她的睡裙,修長的手指覆蓋在她因懷孕而豐滿的胸上,魅惑的魔力織結成網,葉小榆完全被制住,任他取求,而仲凱更像得到了鼓勵大膽襲侵,他纏弄她的唇瓣,汲取她的芳甜,兩人親吻的唇齒近乎原生一般的相契,她恬然的靈魂幾被抽離,陷在他濃裂的熱吻之中,直到不能呼吸。

  「親愛的,」他終於放開她,喘著粗息平復自已,「你還好嗎?」
  「還。。。。。。好。。。。。」她一向流利的語言能力變得結結巴巴,整顆心,整顆人,都在他的包圍之下失去自主的能力。不用他提醒,她知道接下去她和他將會發生什麼,用仲凱的話說,他們是夫妻,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可事情似乎不應該是這樣發展的呀!

  還好,他就此打住,替她拉好睡裙,撫順凌亂的髮絲,狠啄了一下她的臉腮,「親愛的,該起床了。」
  葉小榆渙散的神智才一點一點的叮咚敲回。她羞澀地看了他一眼,臉上還留著他的氣息,起身想下床,身後的人留戀地淺抱了下,才放手。
  空氣中有什麼在悄悄地、緩緩地變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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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蛻變 中

已近黃昏,微弱的夕陽給天邊滾滾的雲朵鑲了金邊,幾縷餘暉灑在耶魯校園中,古典的哥德式建築和喬治王朝式的建築夾與現代建築交向襯托,新澤西州獨特的秋風微暖帶寒地襲來,刮起滿地落葉,成群結對的學生說笑著走過林蔭大道,一切的一切如風景明信片般美麗。理論上看到這樣的美景是應該是愜意的,如果紀躍飛沒看到葉小榆的話。

  這是他第二次飛新澤西州了,前一次他根本沒辦法打聽到她的蹤跡,在校門口守了兩天,接到付剛一通公司重要來電時,他匆匆來匆匆回。
這次,他安排好公司的一切,在耶魯附近找了家旅館住下,然後在校門口徘徊著。上帝沒有讓他失望,第二天的黃昏,他看到她了。她夾著書走下台階,風把她大大的外衣吹起,她含笑地拉緊衣角,那個他見過的外國男人從後面跑了過來,接著過她手中的書,細細地為她紮好腰帶,還不忘甜密的一吻,她踮腳回應了他,兩人牽著手走向一側的停車場。

  這些還不是奪人呼吸的一幕,讓紀躍飛瞠目結舌,呆若木雞,呼吸停止的是葉小榆居然挺著一個大大的肚子。
  來之前,他有過各種各樣的設想,但絕對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他知道那個外國男人在追她,但沒想到一切會如此的快。
他一下癱坐在路邊的長椅上,頭埋在雙手中,不能接受。

難道在他出車禍的那時,她已和他就同居了嗎?內斂的她何時這樣前衛了,剛離開他,就投入了別人的懷抱,甘願地為他人生兒育女。那個外國男人有那麼好嗎?好到讓她扔下十二年的感情,不顧一切地隨他到這異國他鄉?

  沒有任何人來回答他的疑問。來之前的自信滿滿,此時就像是個笑話,拚命地嘲笑著他的狂妄自大。
  黑暗漸漸四臨,他什麼都看不見了,落葉飛到他的肩上,風蕭索得慼慼,陷在這人地生疏的新澤西,他該如何好呢?未開戰,輸勢已顯。
她應該結婚了,以他對她的瞭解,她再怎麼前衛也不會做個單親媽媽。他怎麼去搶一個別人懷孕的妻子?

  她豐腴了些,笑得那麼美,吻那個男人時那般自如,像是個習慣。懷孕沒有讓她笨重,除了那個肚子,她還如往昔一樣輕盈。那個好似從南極回來的藍眼男人,現在週身散發著溫暖的氣息,讓他好妒忌。
那男人好像很疼她,他知道識寶,不像他。

  他沒有陪她散過步,很少牽手在人前走,更不會擁著在大街上親吻,他忙也以為她性子害羞,會拒絕,於是沒有試過,不,這些都是借口,是他腳步太急,沒有等她。
  他不知他還能有什麼強勢,除了默默離開,不打擾她,給她安寧。
  這次,他悄悄地來,悄悄地去。
黑暗遮住了一切,沒有人知道有過什麼故事發生。

  今天是預產期,葉小榆沒有一點要生的感覺。仲凱卻緊張地一早就把她送進了醫院,請好了看護,自已把手上的課和事情緊了緊,能擱的擱一邊,他終於騰出一周的產假能時時陪在她身邊。
  「仲教授,胎位有點不正,明早準備剖腹產,放心啦,沒有任何危險。」查房的醫生含笑看著這對高知夫婦。
「你確定嗎?」仲凱沙啞地說。

  「仲凱,一定啦!」葉小榆推了他一把,他這話問得像個白癡。生孩子又不是生病,能有什麼危險,古時候,中國的婦女都是在家生,也沒出什麼錯,現在醫院技術這般傑出,很多人怕痛,都選擇剖腹的。只是可惜她練了那麼久的助產操。
醫生又關照了幾句注意事項,點點頭和護士出去了。

  「親愛的,要不我們再換家醫院診斷下,我怕他們診斷有誤。」仲凱眉擰到了一處,藍眸中氾濫著不放心。
  「愛倫小姐,請你去幫我買杯牛奶,好嗎?」葉小榆沖看護微笑著示意。
「好的,我剛好還有別的事,可能有晚一點回來。」愛倫點個頭離開了。

葉小榆揚起清麗的笑顏,輕輕地把臂攀向仲凱的頸項,「仲凱,你知道為何坐在這滿室藥水味的病房裡,我還能這樣微笑著。那是因為有你存在,從北京到新澤西,一開始,我也很害怕,怕人群,怕陌生的環境,怕無法與人交流,怕不知和你如何相處。但是,這一路,你都提前為我打點好了一切,選課業,找導師,工作,家,還有你,我才樂得做個快樂的孕婦,你曾說過謝我,真正要說謝的人是我呀,如此平凡,但如此幸運。只要有你在,我真的什麼都不害怕。」

  仲凱看著她美麗的白晰小臉,緊鎖著深郁的目光停駐在那雙晶亮的眼睛上良久,梗在喉嚨口的擔憂很快的融化在嘴裡,他不知此刻他的目光有多溫柔,他的語音則滿含著疼情和寵愛。「親愛的,那麼我就哪裡都不去,陪著你。」
他伸手為她撥順貼在額際的髮絲,動作輕柔而正經。

  「雖然這不是你的孩子,但我想他(她)一定很驕傲有你這樣的父親。」葉小榆把臉貼近他的胸膛,喃喃地說。
  仲凱攢起眉頭,抬起她的臉,「亂講什麼,明明就是我的孩子,沒有他,我們不可能結婚的。」
「對,是仲凱的孩子。你有想過孩子的名字嗎?」肚子開始一陣緊似一陣的疼痛,她怕他擔心,故意換個話題來轉移他的視線。

  他的性格一板一眼,遇事馬上就正兒巴經地進入情況。「不客是男生還是女生,我現在只想叫她寶貝。但名字還是要起的,男生叫仲慕榆,女生叫仲葉。我很早前就有想過,親愛的,你喜歡嗎?」
陣痛忽如排山倒海似的襲來,越來越快,葉小榆痛得流下了淚水,她忽然覺得這像是一場惡夢,沒有盡頭的惡夢,她不禁叫出聲來。

  「親愛的,你怎麼了?」仲凱扳過她的身,這才看到她的痛樣。
  「不,不要害怕,按鈴喊醫生。」她用最後一絲冷靜笑著叮囑他。
  為他遮風擋雨的男子抱著她不知所措,手抖了很久才按響了鈴。醫生和護士拉著手術車奔跑而來,她瞬刻就被困在一張有著金屬欄杆的床上。護士又手腳麻利地為他穿上陪產的衣衫,拉著他一同進了手術室。
陣痛太快,根本來不及全部麻醉,醫生稍稍在肚皮上塗了一層麻藥,便開始了手術,她一下就疼得暈了過去。

  孩子取出來了,她慢慢地甦醒。葉小榆覺得有人抱住了她,那溫柔的懷抱是她所熟悉的,是仲凱正在不斷地低喚她,輕聲安慰她,然後,突然之間,他開始哭泣,淚水落在她的手臂上,他一滴一滴再吻干,並且在她耳邊反覆地說:「親愛的,我愛你。」
  她現在象只剖腹的青蛙,血肉模糊,而他選在了這時表白。這不是美國人的口頭禪,認識起來,他從沒有說過這句,他是真心的。
這一刻,她忘卻了一切的痛苦和驚惶,一種幸福的感覺狂猛地向她捲襲而來,她發現她忽然有了種激情,久違的情愫,衝動得讓她害怕。

  她只能緊緊抓住他的手,才能緩和。
  陽光從窗外射了進來。一夜昏睡後,她幽幽醒來,術後的疼感依然存在,她輕輕呻吟了一聲。
  溫熱的唇貼了上來,「親愛的,是位漂亮的小女生,和你一模一樣。」仲凱的聲音控制不住的興奮。
  「是嗎?」她吃力地說。
「我剛剛給家裡打過電話,告訴我爸媽我有了一個美麗的天使。」

  「他們開心嗎?」
「他們已經在去飛機場的路上了,二個小時後就要到啦。親愛的,好高興你帶給我一個又一個的驚喜。」

  她不禁有些心酸,如果是紀躍飛講出這些,她的人生該如何完美,但她不苛求了,仲凱已給把全世界給了她,她不再留戀虛無縹緲的設想了。
看護把孩子從嬰兒室抱了過來,葉小榆含淚看著,真的和她長得好像,但那雙眼睛卻是紀躍飛的。還是有他的痕跡呀,抹不去,抹不去。心痛和著體痛,她淒楚地閉上了眼,淚水滑過眼角,流了下來。

仲凱拭去她的淚水,「親愛的,我們的天使很可愛,是不是?」他看出了她的失神,愛憐地擁著。「以後,我要給她上最好的幼稚園,受到最好的教育,但又不能束縛她的天性,我就是要讓她快快樂樂長大。但關於她媽咪從前的故事,我們也要細細講給她聽,往事過去了,就坦然面對,而不是逃避,這是對寶貝的尊重,也是對她親生父親的尊重。」

  「仲凱!」葉小榆撫摸著他的臉,為他的包容,為他的寬廣,「為何要對我這樣好?」
  藍色的湖水溫柔地繾綣著,「因為我愛你,親愛的。我以為我不能,但是你給了我愛人的力量。你不知道,能夠愛你對我有多麼大的意義。」
「我的榮幸!」她學他一板一眼。

快樂的時光飛如光梭,似乎只一瞬間,一個月已過去。葉小榆輕快地走進庭院,迎面而來的初冬的寒風有著樹木的香氣和清冷,葉兒已睡下了,她好乖,很少吵鬧,看護說她工作這麼多年,第一次見過這麼懂事的小嬰兒。

仲凱的媽媽過來後,就留了下來,她是個嬌小的婦人,很會照顧孩子,看護又盡職,仲凱一回到家又是搶著抱葉兒,反到她這個媽咪像個沒事人,每天吃好了就睡,睡醒了再吃。

  林蔭道上,車燈一閃,彎進了她家的車道,是仲凱回來了。
  她倚在門廊上,含笑看他下車,再忽然看到她,驚喜地跑過來,張開大大的懷抱,細密地吻著,久久。
最近,他的肢體語言越來越豐富,人前人後,她都有些吃不消了。

  「仲凱,愛倫小姐在廚房呢!」
  不甘心地又緊吻了一下,這才鬆開。「葉兒今天乖嗎?」說著,他就跑向嬰兒室。
  「葉兒剛睡著,明早再見吧!」她拉住他,想和他談談復課的事。
  兩人牽手悄悄上了樓,拐進書房,怕吵醒寶寶,她輕輕關上了門。
仲凱放下公文包,拉開領帶,放鬆地坐在沙發上。「仲凱,我好像應該回學校了。」她坐到他的身側。

  他拉過她,右手環住她的腰,把她的頭按在他的頸窩,她剛洗過澡,髮絲傳來都是洗髮精的清香味。
  「嗯,明天我幫你辦下手續,有人幫著看孩子,你可以先少修點課,我研究室的事,你暫擱下。」這樣抱著,他有些心不正焉,放在她腰間的手燙了起來。
  「身體真的好了嗎?」他聽任心的主使,閉上眼,細吻著她光潔的脖頸。
葉小榆一下就全身緊繃著,想起身,他趁勢拉她坐到了腿上,手情不自禁覆住她的胸前,愛撫圓潤的線條。

  她脹紅了臉,「仲凱,這樣不太好。」
  他煽著眼睫俯下身軀,臉龐在葉小榆眼中形成特寫,那俊朗的面容,認真專一的神情,這麼近的仲凱。。。。。。。她的心不由自主加快,呼吸也隨之急促。
  「閉上眼睛,親愛的。」
她一時恍然,乖乖聽話。

  她似乎聽到一聲輕笑,是仲凱笑了嗎?冰冷的唇柔柔貼住她的,瞬刻,就纏捲著她的唇舌,手指從她的衣領探了進去,慢慢游移,所到之處迸發的熱力幾乎將她焚化。
  「仲凱。。。。。。」她嬌喘,面容燒烙著。
「親愛的,我因你而是一個完整的男人。從你在我身邊的那一刻起,我就好想要你,好想,一直都好想。。。。。。。。」他說,聲音是撕烈的,切開了所有限制、束縛、假裝,赤裸裸地吐露。

  「可我們。。。。。。」理智想抗議,身子卻渴望地貼緊了他。
  喜歡他的親吻,喜歡他的擁抱,和親暱的撫摸。
  「我們是夫妻。」他眼神微黯,但遮不住深沉的渴望,「是不是?」理智早已飛到了雲外,他仍抓住最後一絲,等到她的肯定。
  「是!」她真的無法抗拒了,羞紅著臉,埋入他的懷中,順合地抱著他。他這般珍視,這樣的憐惜,從此後,就交給他吧。
  夜,悄悄深了,主臥室裡的人卻忘情又失控。。。。。。。



第二十九章,蛻變 下

錢鍾書先生說過,甜密的日子快如光速,漫長的等待則像永遠。其實不管是光速還是永遠,每日的光陰都是一樣。年年歲歲,歲歲年年,幾下旋轉,已過五年。
又到春暖花開時,日光漸漸拉長,春天的景色益加美麗,夕陽的炫爛不易教黑夜掩了下去,拖遲老長的光華直舒人心神。

  順利簽下今年的第一票大的合約,紀躍飛舒適地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讓自已整個身心放輕鬆。
公司去年換了新的寫字樓,他這間辦公室寬敞又明亮,四面的玻璃牆,透光特好,站在辦公室裡,盡賞北京的繁榮。裡面還有一間休息室,現在幾乎就是他的家了,反正回家也是一人,在哪還不都一樣。

  「哦哦,總裁一個人躲在這兒摸魚,那我們這些做下屬的,不是可以翹班嗎?」付剛拿著公文,放在桌上,順便坐下,笑著拍拍他的肩。
  日子過得太順,付剛比婚前胖了二十斤,本就體形粗壯,現在猛一看,有點像日本的相撲運動員。
  「多做點,可以幫你減減肥,不要怨了。」紀躍飛沒有睜眼。
「我老婆喜歡我現在的樣子,說很安全。」付剛驕傲地說。

  「嗯嗯,確實安全,別人想搶,也沒那份膽量。」紀躍飛被他擠得睡不住,只得坐起,斜眼看了一下他的大肚子。
  「喂,妒忌呀!到是你,看看現在都瘦得前心貼後背了,飯也一樣吃,不知長哪兒了。」付剛很是不平。「是不是夜夜不睡,盡想美女了。」
一說完,付剛就知玩笑過了頭,果真,紀躍飛俊容即刻就黯了下來。那一年,他從美國回來,什麼都沒有說,人卻變了許多,埋頭於工作,把自已過得像修道夫。

  付剛從衣袋裡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遞給他,老朋友了,懂得這時候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一根煙就可以了。
  紀躍飛自嘲一笑,「真想翹班嗎?我們兩個很久沒有一起喝酒了,要不,現在去喝兩杯?」
  「行,不過,老婆大人關照過,今天要去機場接岳母大人。」
  「算了,你去忙吧,我一個人喝去!」紀躍飛拿起西裝,找到鑰匙。
  「不,不,我陪你,要不你陪我一起去下機場,如何?」
  「你以為我們是少男少女,去機場看飛機升升落落好玩啊!」
「回歸一下青春有什麼不好?走吧,走吧,我來開車,你閉目養神就行了,把我的岳母大家送回家後,我陪你喝個盡興,不醉不歸。」付剛不由分說,拿起他的西裝,拉著紀躍飛就走了。

  紀躍飛無奈地笑笑,「好啦,放手,員工們看到還以為什麼呢?」他穿好西裝,跟著他下電梯。
  「最多說是GAY。」付剛誇張地拍拍他的肩。
  紀躍飛推了他一把,「去,還GAY呢,我要是,怎麼也找個時下流行的花樣美男。」
  「像紀超?」
  「他,我可不敢要,那個模特兒女友二十四小時盯人,我可怕她把我罵死。」
付剛哈哈大笑。

緣份是個奇妙的東西,紀躍飛怎麼也想不到他和紀超現在會處成不錯的朋友和同事。紀超畢業後,在一次國內程式大賽中,他以無可匹配的實力折得桂冠。多少網絡公司高薪爭聘,紀躍飛剛剛成立了一家網絡子公司,當時也在場,他給了紀超一個不可思議的酬勞數字,紀超看了他一會,簽下他的公司。

現在,這家網絡公司在同行業中是營運最好的,紀超是公司的總經理。相處中,他和紀躍飛成了很好的上下屬,私下也成了朋友。但他們二人很默契地從不談起葉小榆。紀超的女友高倩在模特兒界半紅不紅的,但她管紀超卻是最優秀的。她有無盡的精力讓紀超對她的行動舉手投降。這世上從來就是一物降一物,像紀超這樣的酷男,只能這樣守著看著,不然他的心想攻守下來太難太難。

  機場永遠那般忙碌,飛機起飛、降落,讓人分離、歸來。
  出關處人太多,付剛怕岳母看不到他,做了一個大大的牌子舉著。紀躍飛微笑地退到領行李的轉盤前等著。
  忽然一位機場保安跑向了他,生氣地說:「先生,請麻煩你抱好你的孩子。人太多,走散了可不好找。」
紀躍飛納悶地搖頭,「我想你弄錯了吧!」

  保安瞪了他一眼,回身幾步,抱著一個粉嫩的女孩塞進他的懷中,「你這樣的爸爸太不負責了。」說完,跑到另一處維持秩序去了。
  紀躍飛哭笑不得地看著懷中的小女孩,烏黑的頭髮紮了幾個小辮,臉圓圓的,有些嬰兒肥,眼睛晶亮晶亮的,看著確是有些眼熟。
她歪著頭,也正好奇地打量著他。小手輕刮過他的臉腮,「那位叔叔說你是爸爸,你是嗎?」女孩的發音帶點怪異的腔調,想必是國外長大的。

  「我不是爸爸,你爸爸呢?」莫名地愛上了這張小臉,情不自禁親了一下。
  小女孩搖搖頭,「我沒有爸爸,我有爹地,有媽咪。」
  「啊,爹地就是爸爸呀!」紀躍飛笑了。
  「錯,媽咪講過,爹地是爹地,爸爸是爸爸,不一樣的。」小女孩很認真地說。
  「啊!」這是什麼新理論呀!
  「那媽咪和爹地呢?」
「爹地去法國開會了,媽咪,媽咪。。。。。。」小女孩這才想起找媽咪,小嘴一撇,眼淚溢滿眼眶,就想放聲大哭。

  「哦,哦,寶寶不哭,我們找媽咪。」紀躍飛仰臉,心疼地幫她拭去淚水,眼睛四下張望著。
  「葉兒,葉兒!」一位推著行李車的女子著急地叫著。小女孩掙脫紀躍飛的胳臂,小粉蝶似的飛了過去。女子張開雙臂,蹲下身,緊緊抱住,「寶貝,你想嚇死媽咪嗎?」只是等了幾件行李,回頭一看,女兒就不見了,葉小榆差點嚇瘋。
「媽咪乖啦,葉兒和叔叔一起玩,沒有亂跑。」小女孩子回身指指紀躍飛。

  紀躍飛全身僵硬地站在那兒,離她有十步遠的距離,他深邃的目光緊鎖住那第魂牽夢縈的面容,一顆糾結的心很快絞疼了他!
  「天!」葉小榆不敢置信地看著,分了五年,好不容易回到國內,第一眼竟然是他消瘦的面容。深埋多年的某種情意柔柔地從心中泛了上來。
「小榆。。。。。。。是你。。。。。。真的是你嗎?」紀躍飛走近她,寬厚的大掌緩緩貼近她的臉,略停了一下,才有勇氣碰觸她。

  葉小榆一驚,脖子僵硬,馬上感覺自他的手傳來的一股溫熱。她心陡地一跳,退後幾步,擠出幾絲笑容,「好。。。。。。好巧!你來接機嗎?」
她的疏離,他一怔,一股刺疼傳遍全身,驀地想起多年前新澤西州那個溫馨的黃昏,他收回手,緊緊握成拳,意識到她不再是他的誰。

  「媽咪,你認識叔叔呀!」葉兒細聲細氣地看看她又看看他。
「躍飛,你怎麼跑這兒了,」付剛的叫聲打斷了葉小榆的回答,「天,是葉老師呀,好久不見啦,這。。。。。。。。」付剛猛然看見了葉兒,震驚地呆在那裡,失聲叫道:「躍飛,她。。。。。。她和你好像。」

  紀躍飛臉孔在一瞬間緊繃,蒼白得沒有血色,「你說什麼?」
付剛看葉小榆低下頭,一臉痛楚,聳聳肩,擺了下手,歎息。

紀躍飛突地抱過葉兒,衝向一邊的洗手間。鏡子中一大一小兩張面容,雖然她很小,但那眉和眼、額頭,真的和他極像極像,他的腦「轟」地一聲,她不曾前衛到和任何人一起,那是他的孩子,他的,他的。。。。。。

  淚瞬刻就流了下來,他瘋狂地跑出來,瞪著追過來的葉小榆,低吼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是沒有今天的相遇,你就一直當我是個傻瓜對不對?」
  葉小榆閉了閉眼,抿抿嘴,微笑著對葉兒說:「葉兒,可否和這位付叔叔一起,媽咪有事,一會就過來。」
  「不,」開口的是紀躍飛,他緊緊抱住葉兒,「我不放手,誰也不給。」
葉兒嚇哭了,要媽媽抱。

  葉小榆無奈地看著付剛。付剛愛莫能助地搖頭,換哪一個男人在此刻也會失控,過了五年,才知自已有個孩子在人間。
「紀大哥,我不走,孩子給我抱,你幫我提行李,我今日還要趕到奧賽中心開個會。這件事,我一定會好好和你講的。」她故作鎮定地說。

  很久前,她就想回國,只是學業太緊,葉兒也小,沒辦法長途飛行。今年,她被選為國際奧賽評委,剛好賽事在北京,她終於成行。她想過要見下紀躍飛,告訴他葉兒的事,但沒想到會這般突然。
紀躍飛點頭,讓付剛先回去,他另外攔了輛車回市區。車一上了高速,他就從葉小榆手中抱過葉兒,像要疼到心裡,緊緊嵌在懷中,手上上下下撫摸著,怕是個夢。他有孩子了,流著他的血,有著他的骨,而他卻錯過了五年,他真是蠢,當初要是追過去,也不會是今天這樣的結果。

  葉兒被他摸著癢癢的,笑著在他懷中動個不停。
  葉小榆神傷地看著他們,真是頭痛哦,怎麼她像個大罪人似的。
「小榆,你真的好狠,你如果換位思考一下,換今天你突然看到自已有了一個那麼大的孩子,你會如何?」紀躍飛轉過頭,痛聲說。

  「我。。。。。我有告訴你。。。。。發現懷孕時,我第一個就去找你,就是你在醫院中,走時,我說,我們走了,你沒有注意。」
  「你在和我打啞謎嗎?那句意味深長的話,我以為指的是你和那個等你的人。那叫告訴嗎?」
  她無語,歎息。
  「還是你認為我不會負責,要遠走異國,離我遠遠的?我再無知,再蠢,那一點良知總有的。」他太痛了,話語不禁顫抖著。
   「我沒有,紀大哥。」葉小榆沒想過事情對他傷害這般大,當時只是覺得告知了他,他必不會放手,而她真的好累好累,才離開的。可這番話,他怎麼可能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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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藉口 上

月圓的晚上
  一切的錯誤都應該
  被原諒,包括
  重提與追悔
  包括,寫詩與流淚
  把所有的字句
  都托付給
  一個恍惚的名字
  把已經全然消失的時光
  都拿出來細細丈量
  反覆排列,成行
  一切都只因為
  那會染,會洗,會潤飾的
如水的月光

  面對紀躍飛的指責,葉小榆的心情一下就灰暗了下來,濃濃的罪惡感困襲著她。一側的他擁著葉兒,如獲至寶,兩眼直直地看著窗外,眉頭緊緊地蹙起。
五年,她想過再次相見會有些唏噓,想過他可能已有了新的家庭,想過他大概已忘了她。但沒想到,他消瘦滄桑、他獨身至今、他的家仍保留著她離開時的模樣,甚至電腦裡的文檔都還是她的。而這一切都超過了她的預期。

  他的堅決,他的強硬,她和葉兒跟著他回到了她曾住過半年的家。
  長途飛行,葉兒已累得睡在他懷裡,父女連心,葉兒莫名地對他很不設防,乖巧地依著他。他細心地把葉兒送進臥室,蓋上被子,然後就癡癡地坐在床邊,眼眨都不眨地看著她粉嫩的睡臉。
淚,一滴,一滴落在絲被上,很快就濕了一大片。

  葉小榆倚在門沿,看不下去這一幕,黯然地轉過身,回到客廳,呆坐在沙發上。
  紀躍飛拭去淚水,輕輕帶上門,走下樓,看了一眼她,坐到沙發的另一面。點上一根煙,此時,他需要煙霧的瀰漫來撫平心中某種強烈的情緒,他有狂吼的衝動,他有敲暈某人的想法。
葉小榆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似乎說什麼都像是狡辯。

他在煙灰盤裡點了下煙灰,深深地凝視著她,哀痛地開口說話:「小榆,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不應該剝奪我做父親的權利。你想走多遠,都可以,但是應該告訴我一聲,我們有一個孩子。你這樣做很殘忍,知道嗎?我錯過了她的出生,錯過她的牙牙學語,錯過她長大的一點一滴?我不會用孩子來束縛你,而是我有這個權利知道。小榆,你不知葉兒對我的重要嗎?她的存在,告訴我,我曾經擁有過你,因為我的愚蠢,我把你弄丟了。為此,我一直在懲罰自已,我錯了,我想改,雖然這樣做已於事無補。。。。。。。。」

  「紀。。。。。。。」葉小榆內心一悸,不敢回應他的目光。
「說來很好笑,當媛媛告訴我一些事時,我欣喜地追到新澤西州,發誓一定要把你追回。可當我看到你依在那個男人的懷裡,像個幸福的孕婦,我再也沒有膽量了,你和我一起時,從沒那樣快樂過,我給你的只是眼淚,我羞慚地回來,沒有多想一下其實你懷的是我的孩子。如果我當時跑上去,也許我就不會錯過你,也不會錯過葉兒吧。。。。。。」

  他暗啞的嗓音充滿真誠和感情。
  他變了,變得不是外表,而是神態,那是歲月沉澱後的一種成熟和挫折。還有他的神情,變得專注而又透明,她可以從他的眸中看清他的內心。
心不知不覺蕩起了波紋,濃厚的不捨和不忍快在淹沒了她。她匆匆低下眼瞼,不敢再研究他的改變。

  「我不知道你去過耶魯。」
「不知道更好,看得出你過得很不錯。」她比五年前多了些少婦的韻味,長髮削短,顯得更知性了,清秀的容顏卻沒有歲月的痕跡。這是被寵著,不經歷風雨才會保持得這麼好。「雖然我很恨你沒有告訴我葉兒的事,但我卻要感謝你把葉兒生了下來,而且教得這麼好。」

  「不要說了。」葉小榆再也忍不住眼中抑制的淚水,「我沒有想走,沒有想過離開你,我想過和你一生一世的,因為,因為我真的真的在意你,可是你眼中總放著別人,而且還當著我的面。甚至有一個女人跑來告訴我,她可能懷了你的孩子。我用了十二年都在等你、看你,可你沒有回過頭看看我,我真的累了,不得不走。」
他第一次看到她情緒這麼激烈,第一次聽到她吐露心聲,他凝望著她,嘴角揚起一抹活該的自嘲,「所以老天罰我在發現深愛上你時也失去了你。」

  「你愛我?」她抬起淚眼訝然地凝望著他。
  「記得五年前那次車禍嗎?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想告訴你我愛你,電話一直不通,我跑到車道上攔車,與卡車相撞。」他炯亮的眼眸掉下成串熱淚,眼前那張秀麗的臉模糊了。
她記起了,那時怕失望,把電話放在辦公室的抽屜中,第二天,確實看到了他三通來電,原來。。。。。。。

  「你後來為何不說?」她抹去滿臉淚水,哽咽著說。
  「小榆,你的記性變壞了,我求你留的,而你去意太堅決。」他悲痛地點醒她。
  可那時吉星兒還在,她仍看不懂他的心,他可能也不知她的心,於是誤會加誤會,痛苦加無奈,他們彼此鬆開了對方的手。
一切在五年後澄清,可是她卻又是別人的妻了。

  他好想能她擁在懷中好好安撫,可是他只能這樣對面站著,所有的情意用眼神表示,他到底錯失了她多少。。。。。。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小榆,可否讓我再愛你?」他的語氣有些黯淡的傷,有些呼之欲出的渴盼。
「紀。。。。。。。」她哭得茫然,哭得無助,換五年前任何一個時期,她都會毫不猶豫地撲在他懷裡,傾心回報他的表白。可現在,她有仲凱,她不能的。拚命地搖頭,痛聲大哭。他鼓起勇氣,抱著她,不顧一切地吻上她的面容,她推他,掙扎,他不放,她無助地依在他懷中,兩人抱頭痛哭。

  「小榆,你還愛著我,對不對?」他含淚驚喜地說,身子不禁輕顫。
  她的心衝擊地撞動著,她不知如何是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愛你,小榆,就是誤會你懷著別人的孩子,是別人的妻時,我都深愛著,五年來,從沒有改變,我一直期待一個奇跡,可以讓我再次愛你。小榆,你沒發現嗎,奇跡就是葉兒,她是我和你的孩子,我們在一起,就是一個真正的家,幸福的家。小榆,答應好,好好考慮,我不逼你,一年,二年,十年,我都等。」

  他的語意,再明白不過。他的情感,出人意料。
  她承認,這一刻,她有點動搖了,最青春最純真的歲月裡,他是她的摯愛,而如今她的愛終於得到了回應,她卻無法接受。
恍恍惚惚地離開,去奧賽中心報到,去酒店入住,爾後,她就把自已裹成一個蛹,困在床上。

  葉兒留在紀躍飛那裡,她也想給他一些時間和葉兒團聚,她知道今日他會帶葉兒去公司,去遊樂場,去動物園,他就想在一瞬,把全世界美好的東西都捧給葉兒,來彌補他錯過的五年。
  從不知,他竟然這麼喜歡孩子。如果當初不那麼驕傲,留下,告知葉兒的事,他和她可能就會穩定地走下去,像所有普通的家庭一般。
  事情已成這樣,假設、如果都不成立了。
她是真的混亂了。

沒回國前,她已決定將心思移向仲凱,和他共處的日子甜蜜而又快樂,她第一次真正領略到被愛的感覺和滋味,那一絲絲泛入心口的甜意,像蜜又像酒,極易上癮的酣然,當他藍色的眸子深深地看著她時,她立刻就墜在他的海洋裡。繼續過下去她覺得很不錯,他們有共同的愛好,有談不盡的話題,他對葉兒的愛更勝於已出,她不知不覺就被他吸引了,她喜歡他。

  但一回國,看到紀躍飛從未離開的身影,她可以對他癡戀十二年,他就是她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痕跡,輕輕一碰,她就不能自已。何況他們還共有一個葉兒。
  她怎麼辦?怎麼辦?
  她好像有點水性楊花了,她是仲凱的妻子呀,怎麼能心中想著別人呢?
電話忽然響了,她被嚇得打了個哆嗦。

  「親愛的,路上好嗎?」是仲凱,輕笑地說。葉兒出生後,他變得愛笑了,雖然笑意很淺。他現在法國參加一個國際高校數學研討會,已去了一周。
  「嗯,還好啦!我已開過會,瞭解了大賽規則,明天開始比賽,現在在酒店,你呢,會議何時結束?」她慶幸隔著電線,他看不到她臉上掙扎的神情。
  「後天,寶貝呢?」
她遲疑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被紀躍飛接走了。」

  仲凱有許久沒有答話,呼吸有點粗重,但一會,他便笑了,「這樣呀,那剛好讓我和親愛的無所顧忌地講些兒童不宜的悄悄話。」
  「仲凱。」她臉紅了,從沒聽到他講過如此露骨的話語。
  「親愛的,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是如何愛上你的。」
她搖頭,「好像是我先成了你的麻煩,然後你紳士般的相助,再然後。。。。。就現在這樣了。」

「真是個遲鈍的妻子呀,」仲凱笑著輕歎,「第一堂課上,我把你錯認成學生,我讓你不要傻笑,其實是因為你臉上的笑意讓我像一見鍾情般電了一下,我強硬的要求和你一起吃飯,不是道歉,而是我想證明我那種感覺是錯誤的。偏偏越近我越確定了,沒有等你開始,我已陷了進去。一抱著你,我就知我可以像男人愛女人那樣愛你了,而你坦然地我懷裡整整一年,一點也不知我的折磨。親愛的,你呢,有沒有想我?」

  怎麼會不想呢?這一整天,把他一直與紀躍飛比較來比較去,何時起,他的份量在她心中也變得重了起來。
  「仲凱,你說你從不歸路上回來了。如果有一日,你遇到某位先生,也產生一見鍾情,你會不會折回頭呢?」這是她心中一直的擔憂,從未提起,現在隔得這麼遠,她忽然想知道。
  他的口氣生硬了起來,「為什麼這樣問?」
  「沒有特別意義,隨便聊的,」這是他的隱痛,她發覺了,忙轉移話題,「仲凱,會議結束後,你回家嗎?」
  「我不是雙性戀。」他冰冷的說,不理她的好意。
「嗯!」她當然知道,那些個浪漫激情的夜晚,他對她的迷戀,從眼神、表情、行動上,她讀得明明白白。她只是偶爾會亂想,萬一有那樣的情形,她就從開始就不要為他心動。

  「我明天飛北京。」他突然說。莫名的恐懼跑上心頭,他害怕起來。
  「仲凱,你的會議?」她問。
  「會議論文,我已演講過。我可能晚上會到。」
好吧,他來了也好!她不禁鬆了口氣,他在,她為人妻的意識會更強,動搖的機會就少了,她現在需要力量,她搞不清自已的心了。

  「好的,我等你!仲凱,很想念你的懷抱還有吻。」她幽幽地低喃。
  他緊繃的神經微微鬆了些,「那我現在就飛過去。」
  「這麼遠,到這兒也是明天了。不急的,我可以把想念慢慢積下來,見到你的那一刻,再補回來。」
  「親愛的,這一刻特別想愛你,瘋狂地愛,愛到你只記得這世上只有我。」不該放她一人回國的,他該同行,以為五年,一切都已定局,還是開心得太早了。她這麼好,葉兒的爸爸怎麼能不清醒呢?心中的恐慌越來越大,招手呼來秘書,在紙上寫下讓他快速定最近的去北京的航班。
  「我現在就只有你。」她肯定地說。亂的是心,理智一直都在。
  「我是說以後,將來都要的。」
  「以後,將來!」她一遍遍重複著,不知,她頭痛,一邊是愛了十二年的人,一邊相儒以沐生活了五年的人,孰輕孰重?她掂不出了。



第三十二章,藉口 中

一夜思思想想,是離開北京不久,不習慣春夜的乾燥,還是不習慣葉兒不在身邊,反正她未能成眠。清晨頂著兩個黑眼圈下樓吃早餐,一出電梯口,便看到葉兒在大廳裡和紀躍飛玩得不亦樂乎。她身上新穿了件格子的夾裙,還梳了個好看的公主頭,那格子與紀躍飛今天的襯衫是同一系列,看來是件父女裝。她無由地眼濕了。

  「葉兒!」她親熱地叫著,蹲下身,張開雙臂。
  「媽咪!」葉兒翩翩地向她飛來,裙擺飄成一個美麗的圓弧。
  葉小榆抱著女兒,一隻小手環抱著她的頸項。「昨晚睡得好嗎?葉兒,有沒有鬧?」
「沒有啦,媽咪,爸爸一直講好聽的故事,還唱歌給葉兒聽,葉兒很乖的。」葉兒嗲嗲地說。她在耶魯,一直堅持教女兒說中文,還告訴葉兒仲凱是爹地,而她有一個爸爸在中國。她和仲凱一直都很尊重紀躍飛,沒有刻意掩飾。當昨天,她告訴葉兒,他是爸爸時,葉兒一下就接受了,沒有一絲突兀。

  「爸爸這麼好呀!」她側目看了一眼紀躍飛,他正溫柔而又幸福地含笑看著她們。
  「葉兒真的很乖,我沒有帶過小孩,但昨晚一下就適應了,像很熟悉似的。」
  「頭髮和衣服也是你的傑作?」她好奇地問。
紀躍飛笑著搖頭,「怎麼可能,我是讓付剛的太太幫忙的。葉兒醒得早,說想看媽咪,我對付了半天,還是沒有辦法,只好一大早去敲付剛的門。」

  「你可以來酒店讓我扎。」
  「你昨天那麼累,我想讓你多睡會兒。你還是不適應生環境,臉色有點差。」他心疼地說,順便撫順她眼前的幾根碎發。
她想避開,但還是隨了他。

  「對了,今天還有兩位嚷著過來看你。」紀躍飛扭頭看向一側的沙發。葉小榆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一位俊酷的男子和一位高挑的時尚女子。
  「紀超,高倩!」葉小榆驚喜地叫出聲來。
紀躍飛接過葉兒,她激動地上前抱住高倩,又轉眼看向紀超。

  「好久不見!」紀超走過來,嗓音嘎啞而乾澀,焦距始終捨不得離開她。他明白她當時為何沒有選擇他了,他年輕的肩無法挑起一個父親的責任。想起她當時的眼淚,是多麼的無助啊,雖然現在情有所屬,但他堅定當初他對她絕對不是衝動。
就是現在這樣看著,他仍有心動的強烈感覺,但愛又如何,她愛的人不是他,他在高倩的強攻下,接受了高倩火辣辣的愛意,被愛與愛別人,他選擇了前者。

  「你們?」她訝異地看出了紀超與高倩之間的親暱。
  「我們是戀人。」高倩搶白道,紀超英偉的臉龐很難自製的掠過一抹神傷,「而且紀超現在還在紀總的子公司任職。」
  「是嗎?」她誇張地瞪著他們,「世界真的很小哦!」
「也很大。」紀躍飛瞅凝著他,嘴角彎起一抹深意的笑。

   「高倩,紀超,有點意外,但看到你們這麼般配,意外就顯得很美好了。從同學到戀人,真的是很好的結合,有那麼多共同的朋友和同學。」葉小榆真摯地說。
   記得,她曾開玩笑讓高倩追紀超,高倩說不想和一個機器人整天呆一起,誰會想到,他們竟然真的在一起了,不過,機器人和高倩呆久了,也會變成新新人類的。
   高倩輕撞了下紀超,笑得美美的。紀超一臉酷樣,沒什麼表情。

  「媽咪。」葉兒被媽咪忽視了,窩著紀躍飛懷裡細聲細氣地提醒了一聲。
  「哦,葉兒!」葉小榆忙探身親了下寶貝,動作太快,不慎跌進了紀躍飛的懷裡,紀躍飛輕扶住,溫柔的眸光留戀著她的臉龐。
   她不知道自已怎麼了,一瞬間,光是他這樣注視著,她居然莫名地臉紅起來。

  「爹地,爹地!」葉兒忽然大聲地叫著,急促地從紀躍飛懷裡掙脫下地,歡喜地向著門邊跑去。
   葉小榆驀地轉頭,仲凱拎著行李,一身的風塵僕僕,木然站在門外,藍色的眼眸有著冬天的寒意,他又冷成了北極的冰。
   他真的連夜飛過來了,葉小榆一下怔在那裡,腿不能移動,定定地看著他。

   高倩小心地拉過紀超,擔心有場風暴馬上降臨。
   仲凱抱起葉兒,拎著行李,冷然地走了進來。葉兒指著紀躍飛,喋喋不休地向他顯擺著,一會兒中文,一會兒英文。
   仲凱禮貌地沖紀躍飛點下頭,紀躍飛溫和地迎視微笑。
   「親愛的,你不帶我回房間嗎?」看葉小榆還愣在那裡,仲凱站在電梯口,輕聲喊道。
   葉小榆回過神,接過他手中的包,努力笑著沖其他三人點頭,忙跟上仲凱的腳步。

   電梯門一關閉,紀躍飛的笑容就不見了,眉頭緊蹙著,雙手握成了拳,這次,他不能再做下任何蠢事了,不能再膽怯,不可以再讓任何機會從掌心漏走,為自已,為小榆,為葉兒。
   紀超高倩對視一眼,這場面太像老舊的言情劇,只是結局誰也無法料定,作為旁觀者,他們只願相愛的人可以在一起,問題是葉小榆心中所愛到底是誰呢?

   打發葉兒坐下和娃娃玩過家家,葉小榆起身去浴間為仲凱放滿一浴缸熱水,想讓他洗去一身的疲憊。
   試了試水的溫度,剛好適宜。接過仲凱脫下的襯衣,她輕身想關門進房間。

   仲凱攔住,手輕輕地鎖上了浴間的門,緩緩移過她的身子,微歎一聲,深深地吻住了她,渴望了太久,他吻得用心而又狂熱。襯衫落地,她柔軟地貼近他的身,一吻綿長,她輕喘著伏在他的肩上。
「親愛的,我愛你!」如竊竊私語,她卻聽得分清。

   怕她心軟,怕她回頭,他星夜起程,從巴黎到北京,幾千里的空間距離,在清晨追到她的酒店,卻還是看到了那溫馨感人的親情畫面,他就像是個不識相的闖入者,來到了不該來的地方。他不大度,他要捍衛自已的距離,守住那顆正飄移的心。
   溫度在小小的室內上升,她的衣已被他褪到了腰間。

   「仲凱,水快涼了。」她輕聲提醒,葉兒在外面,如果繼續下去,真的要兒童不宜了。臉不知是給浴室的水汽蒸熱,還是有些害臊,已如桃花一般紅。
   不管的,他仍抱緊她,手慌亂地撫摸著他珍視的每一寸肌膚,怕一鬆手,樓下那個男子就會搶走她。
   「我不走,就呆在這兒,你太累了,泡下澡睡會,調調時差,我下午才出去工作。」
她溫柔地撫摸著他寬闊的後背。

   「告訴我,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他住了手,騰手抬起他的下巴,深深看到她眼裡,詢問著。
   她閉上眼,恨自已在紀躍飛面前的忘形,不管如何,她是仲凱的妻子,應該保持著對他的忠誠。「沒有任何事發生。」她肯定,除了心有點為紀躍飛的改變而打動。
   他任心做主,啄吻一下她的唇,才放開了她,自如地脫衣,把身子埋進水中,悵然地閉上了眼。水漫了出來,她想閃開,他伸手一把抓住她,把她拉在她懷中,不在意她的衣衫盡濕。

   葉小榆睇他一眼,摸著他英俊而又稜角分明的面貌一新容,無聲地歎了口氣,「對不起,仲凱,讓你不開心了。」
   「這些事遲早要面對,葉兒有權知道爸爸是誰,他也有權看到自已的女兒。我在意的是你的態度,親愛的。」他的心還是很慌亂。
   「仲凱,你忘了我們是夫妻嗎?」提醒他,也提醒自已。

   他終於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密吻著她的臉腮,「嗯,謝謝親愛的告訴我,我差點忘了,一定要好好記住。」手在水中不安份地忙碌著,水面上湧翻著一波熱浪。
   從心到欲,一層一層圍成密不透封的圈套,只想把她捆得更緊更牢。
   「仲凱,我不會離開你的,除非你不想要我。」枕在這寬闊的胸膛上,她懂他有多寵她,她該惜福該知足,不能東張西望。
   「我是死都不會鬆手的。」含住她的話語,他激情地承諾。
   新一波熱潮慢慢起程,然後然後就這樣。。。。。

   「媽咪,娃娃說她餓了。」葉兒敲敲門,大聲叫著。
   仲凱無奈地笑著放開手,替她拉好衣衫。葉小榆紅著臉,站起抖落一身的水珠,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打開了門。
   「啊,媽咪你也洗澡了嗎?」
   「沒有,是爹地太累,媽咪幫幫他。」
   「呃,爹地那麼大個也要媽咪幫呀,好醜哦!」
   「嗯,是呀,一會他出來,我們一起刮他鼻子,好嗎?」
   「好,我先刮。」

   話語漸遠,浴室中的人微笑卻慢慢放大,幸好,他趕來了,屬於他的一切都還在。擁有她之後,他從前那所謂的刻骨銘心的深戀實在不值一提,可能只象葉兒過家家般吧,所以那個男生才能輕易地走開,只有他這個傻子還癡癡地療傷了許久,現在想想,那是他在積蓄愛人的力量,等著小榆的到來。她一走近,他根本都沒細思,一下就許下了一生的重諾。他們沒有經過浪漫的戀愛,就先成了夫妻,有了孩子,然後才開始甜美的相戀。
   她怎會傻到問他會不會因為別人而折回頭呢?他愛著她,早已深到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
    但一切沒有這麼簡單,想擁有久遠的幸福和平安,還要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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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藉口 下

葉小榆去奧賽中心參加比賽了,賽後,評委們還要開會討論,為明天的賽事做準備,估計應很晚才回來。
沒有誰預約,當紀躍飛電話打進房間,仲凱一下就應下了見面相談。抱著葉兒下樓,大廳中紀躍飛和一位豐滿的少婦已在等了。

  葉兒有點認識那位少婦,甜甜地笑著,「付嬸嬸,哥哥呢?」
  「哥哥今天去上學了,葉兒想去看哥哥嗎?」少婦憐愛地笑問。
  葉兒看了仲凱一眼,「可以嗎?爹地!」
  「她是我朋友的太太,葉兒昨天在她家玩過。」紀躍飛解釋了一句。
仲凱點頭,葉兒在身邊確實不宜談事,他想得真周到,這是一個強勁的對手。「葉兒,爹地和爸爸要做一些事,葉兒和哥哥玩一會,爹地再去接你。」仲凱柔聲說。

  葉兒貼腮親了他一下,忽又小聲地問:「好的,爹地,但是葉兒還想去爸爸家玩,行嗎?」
  「當然行,爸爸辦完事,就接葉兒回家,爸爸今天買了許多玩具,爸爸還不太懂,一會葉兒可要教教爸爸。」紀躍飛搶先說了。
仲凱的眸中射出兩道冷光,但葉兒已歡笑開了,他只得點頭,任付太太抱走了葉兒。

  酒店人來人往,雜聲多,兩人選了個中式茶室。不是周休,又是白天,茶室客人極少,淡淡的茶香,幽雅的清靈樂,像是都市中一塊辟開下的靜土。
大概很少看到這樣俊帥的兩位男士同時出現,茶室小妹失神的把茶都潑到了桌上,惶恐地抬頭,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切,她拿著茶盤忙跑開。

  再清香的茶,此時誰也沒心情品嚐。
  紀躍飛犀利的眼神投向仲凱冷冷的藍眸。
  「我知道我很過分,更沒有任何立場來和你談,五年前,是我蠢得沒有珍惜,所以我懲罰了自已五年,我也錯過了葉兒的一切,現在我不想再錯下去了,請你放手,讓我們一家團聚好不好?」
「如果讓紀先生一家團聚,那麼我的一家就會破裂,你認為我會同意嗎?」仲凱不贊同地掃過他的面容。

  「葉兒是我的孩子。」紀躍飛尖銳地點出事實。
  「從小榆懷孕到生下葉兒,到葉兒現在,陪著她的都是我。」仲凱淡淡地漠笑。
  「仲先生,可能在東方呆得時間太少,中國人很重血緣,血緣勝過一切。」
  「我和太太會同意葉兒有時間來中國小住。」
  「唉,仲先生,你真的不明白嗎,有著血緣相連的三個人住在一起才能稱之為一個真正的家。」
  「我認為彼此相愛的人在一起,才是親人。」
  紀躍飛笑了,「你愛小榆,對不對?」
  仲凱鄭重點頭。
  「我也愛小榆,可是你知小榆愛誰嗎?」
仲凱神色一下緊繃住,不發一語,藍眸鎖住紀躍飛的表情。

紀躍飛讓身子靠到椅子後背,臉上閃過挫折,「我不是在像你誇耀什麼,我只是想請求上天給我機會,能夠好好珍愛小榆,我和小榆是校友,她十二歲時與我初識,在我眼裡放著別人時,她就愛著我,一愛便是十二年。仲先生,能默默癡戀一個人這麼多年,無望時也在愛,你認為她會輕易移情嗎?而我在她離開時,才發覺我也愛了她很多年,我還知道這份愛會直到永遠。」

  仲凱皺眉,桌下的手指輕顫,「她答應過我,永遠不離開我的。」
紀躍飛歎息,「五年了,你不知她是什麼樣的人嗎?她雖是弱女子,卻比君子還重承諾。說來那是我的可恥,是我給了她痛苦和無助,而那時,陪在她身邊,為她護風擋雨的人是你,受人滴水之恩,應以湧泉相報,她看出你的愛,她留下來盡責地做你的太太,你如永不放手,她是不會先離開的。所以我才厚顏地向你請求放手。」

  他說中了心,仲凱冰容上罩上了一層寒霜,心抖得呼吸都不能自如。小榆確沒有親口講過愛他,也確講過他不先離開,她就不會走。難道這真的是回報嗎?
「中國有句古語:原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有時候,不知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什麼原因,相愛的人不能相守,終成眷屬就像是個不切實際的夢,但就是這樣的夢,很多人為此費盡一生的心力也不悔。仲先生,你很愛小榆,愛到犧牲奉獻,不計一切,可是,她愛的人是我。你希望她幸福的對不對?」紀躍飛橫了心,一個勁的往下扔重彈。

  仲凱的心被炸得七零八落,灰頭土臉。
春天北京的街頭,桃紅柳綠,花重香濃,他卻像生在北極的寒窖,感受不到一點人間的暖氣。暈暈然出了茶室,打車獨自跑到清華園那處集訓中心的小樓,想起初見時的動心,在他的寓所,她伏在他懷中哭訴的樣子,第一次相擁而眠,他的竊喜,在大使館對著領事許下的承諾,他滿溢的幸福。。。。。。這一切真是他在唱獨角戲嗎?她只是被動地被他拉進來,以一顆感恩的心回報著他,而不是愛?????

  清醒,確定,心抽痛得像要死掉。對,他希望她幸福,希望她快樂,有血緣的一家團聚一起,他守得了她的身,守得了她的心嗎?他是客人,有一天終是要離開的,早走與晚走有區別嗎?
葉小榆回到酒店已是夜裡十點,仲凱不在房間,紀躍飛打電話過來說葉兒在他那邊。她一遍遍撥打仲凱的手機,他就像被風吹走一樣,一下就不見了。

  她跑到總台詢問可有他的留言,總台小姐看她緊張的樣,同情地搖搖頭,說可以提供幫助。
  她急了,掛念著他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從沒有讓她擔心過,稍晚一點必會幾個電話知會,可今日到底是怎麼了呢?
深夜十二點,就在她決定要報警時,仲凱回來了,滿身的酒氣,與他平時潔淨俊逸的外形相差太遠,就像是個落拓的流浪漢。脫去他的外衣,拉開被,歎息地把他扶上床,忍不住想埋怨幾句。

  他拂開她的手,自顧把被蒙上頭,不想看她的臉,不想聽到她的聲音。
  她猶豫了一下,歎息著坐在床邊,纖細的手心貼住他的後背,輕輕的拍撫、安慰,「仲凱,有什麼事能不能說  出  來,我們一起談談可好?」
  仲凱緩緩轉過身,目光裡映出他捨不下的人,這麼清麗的容顏,他還能看多久?這嬌小的身軀,還能像多少時間這樣坐在他面前?
他在被下緊緊地握拳頭,壓抑著內心一股激烈的情緒。他復又轉過去,喉嚨裡塞滿了酸澀和痛楚,不禁痛苦地把臉埋進掌間。

  「到底怎麼了?」她沒看到他失控,一板一眼的他在任何場合都冷靜得異常,只有生葉兒那次例外。
  「小榆,我們離婚吧!」他嘶啞地吐出幾個字。
葉小榆臉一下就白得嚇人,整個人都僵硬著,彷彿當頭潑下冷水,全身一陣僵冷。「你,你怎麼這樣說?」這很像她當初向紀躍飛開口時的版本,她不要他學她。「早晨你不是講死都不放手的嗎?」

  「早晨是小別勝新婚,情慾衝動下,什麼甜蜜的話都講得出來,不可以當真,但經過一天,我覺得你和紀先生、還有葉兒一起很適合。當初,你可憐、孤獨,我幫助了你,現在,紀先生回頭了,我也該放手了。」他命令自已硬起心腸,不動感情地說。
  葉小榆象被嚇住了,站起身,離開床,重重地跌坐在窗邊的椅子上。
  「你不是說過愛我嗎?」喃喃低問。
「美國人講的我愛你,就像中國人問你好嗎是一個意思,只是問候,沒有什麼深意。」

  好濫俗的言辭,聽得那麼假,可她卻還是感到了心痛。「仲凱,你是不是發揮紳士風度,把我還給紀躍飛,我不是物品,你不要代我做決定好嗎?」
  「像紳士的是英國人,我是美國人,最講實際的。我不會傻到愛上一個心裡放著別人的女子,這五年,你也帶給我一些快樂,工作上也給我幫助,我給了你一份安寧,所以講我們是相互的,誰也不欠誰。」他淡然地說。
「仲凱,」她打斷了他的話。雖然心中被紀躍飛打動了,但對於仲凱突然的放手,她不能接受這種理由,「我們都不是隨意的人,我不會離開的,請你不要再說了,好嗎?我需要冷靜一下,到樓下走一走,你好好休息吧!」

  她摀住臉,擋住滑下的淚,逃跑似的離開了房間。
  他從沒讓她流過淚,淡淡的情感給她總是窩心的溫馨。
  他要是不在意,為何昨夜連夜飛到北京,要是在意,為何要突然提出分手?
回到紀躍飛身邊,帶著葉兒,組成一個和和美美的家,仲凱放手,這種想法很快就會實現,可她卻感不到半點欣喜,把快樂建在別的痛苦之上,不是她做人的原則。

  但她卻無助地找不到任何話語反駁他。
平靜的湖水又亂了,她又好似回到五年前無助的十字路口。

  大廳中,相伴度長夜的客人很多,她在角落中找了個座,把自已埋在沙發裡,理不清紛亂的思緒。
  有人靠近,搖她肩膀。「小榆,你沒事吧?」
  葉小榆仰首,因為這熟悉的嗓音,她迅速望向對方。「紀超?」
聲音倏地停住。站在眼前是完全不同的人一樣的修長,但不是讀書時的T恤牛仔褲,而是深色的三件式西裝,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鼻樑上架著細框的金邊眼鏡,優雅俐落的貴氣像是年輕有成的企業人士。如果不是那酷酷的表情,她會懷疑自已認錯了人。

  「怎麼這麼晚還呆在大廳裡?」他也很意外,在她對面坐下。
  她揉擦雙眼。
  「你在哭?」紀超發現她的紅眼和淚痕。
  「沒有,可能。。。。。。是困了。」她難堪地低下頭。
  「哦,」他不再追問,也移開目光,十分刻意。
  「你現在是不是很難過?像當初我在你租的小屋前逼你一般,呵,不過我那時年輕,不懂你的心,還自認為成熟。現在的狀況不同,是不是?」他的語氣像怪自已多管閒事。
「我一直都渴望一份從始到終的感情,全身心的愛只給一個人,也被另一個人這樣對待著。但我好像沒有這樣的福份,我就像一件物品,從他手中到另一個人手中,再從另一個人手中又回到他手中。沒有人問我感受,都自主地為我做好了一切安排,結婚是別人開口,離婚也是別人先發言。」

  「仲先生要離婚?」
  葉小榆苦笑地點頭,心凍結成冰,流不到出口。
  「你呢?怎麼會在這?」而且這個模樣。她問,不再想理自已的那團亂麻。
  「我在應酬呀,我早已告別學生生涯,現在要為員工打拼啊!」他聳聳肩。
她記起了,好像是紀躍飛的一家子公司。

  「高倩呢?」
  「已經追過幾通電話了,再過一會,我再不回去,估計要殺過來。」紀超臉上掠過一絲喘不過氣來的無奈。
  「那是你優秀,她珍視你。我很羨慕主動的人,不像我,一切都聽天由命似的,爭取都不會。」
「小榆,我可能無法體會你現在的矛盾,似乎選誰都不是最好的!我作為一個男人,但卻很欽佩仲先生,在你懷著別人孩子,心裡裝著別人時,就敢和你結婚,這是一種沒有勝算的冒險,除非是深愛,像大海一樣寬廣的愛才能辦到。而你對紀總,以前也是這樣的一種愛,現在如何,我不清楚。好好打開心門,問問自已,不要日後後悔。」

  「紀超,你成熟了。」葉小榆歎道。
  是,他成熟了,可惜太晚了。留戀地看了一眼她那疲倦的小臉,站起身,她的生活已夠複雜,他不能再參一腳。
  「早點睡吧,說不定明天一切都會解決的。」
她淡笑,目送他走出大門,消失在夜色中。

  鍾敲三點,她拖著發軟的雙腿上樓。打開一盞微弱的床頭燈,被翻枕倒,卻不見床上人,她慌忙衝進洗手間、衣間,太小的空間哪裡能藏那麼高大的人。呆立在房內,驀地看到燈影下,一張薄薄的紙微卷。
  那是仲凱簽下的離婚協議字。
  行動派的他,果然言出必果,說到做到。他終是先離開了,一句告別都沒有,真是一個不完美的結尾。
  哆嗦著拿起那麼一瞬就改變人命運的紙張,她想哭又想笑。



第三十四章,誓言 上

若所有的流浪都是因為我
  我如何能
  不愛你風霜的面容
  若世間的悲苦,你都已
  為我嘗盡,我如何能
  不愛你憔悴的心
  他們說,你已老去
  堅硬如巖,並且極為冷酷
  卻沒人知道,我仍是你
  最深處最柔軟的那個角落
帶淚,並且不可碰觸

  不再是隨性的歲月,遇到任何事,便扔下一切,不顧後果地走開,找一個無人處或陌生的地方,散散心,借而忘卻發生的事。葉小榆不能,奧賽仍在舉行,每天的賽事都非常激烈,她剛好又是負責講解評審結果的評委,她要集中了全部精力去面對,賽事是現場直播,稍有些差離便會引起爭議。她很累,但堅持得不錯,每晚的會議,她聽到的總是讚許。
拖著疲累的身子,夜深時分回酒店,紀躍飛抱著葉兒已在等了。葉兒睡得早,趴在紀躍飛懷裡睡得香香的,紀躍飛這幾日,放下全部工作,全心全意地為她擔起後顧之憂-------照顧葉兒。其實還可以找別人照顧,但哪有比葉兒爸爸更合意的人選呢?

  紀躍飛聰明地不提關於仲凱與她之間的事,他只在等待,靜靜地等,等著她主動提,等著她回到他身邊。
仲凱的父母親有電話過來問寒問暖,媛媛也是日日短信旁敲側擊,就連小鎮上的媽媽也特地來電規勸。一刻間,所有的大門都在向她打開,只有她這迷途的羔羊不知歸返。

  她因為忙碌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考慮,也像是有點鴕鳥心態,先鑽進沙裡,當什麼都沒發生。沒有誰能為她指點,更沒有現成的案例可以對照,在什麼都厘不清時,先保持現狀吧!
  總在夜深人靜,梳洗後睡到床上,心神放鬆下來時,就會自然而然想起仲凱,他沒有回法國,也沒有回新澤西的家,他關了手機,郵件也不回,他似乎刻意地在躲避。那冰冷的面容、木訥的性情,現在一定更加變本加厲了。
  她就像是個劊子手,殘忍地從他臉上摘去了最後的笑容。他會不會後悔與她的相遇呢?
想到他,就情不自禁地歎息。

  紀躍飛體貼她捨不得女兒,晚上總會送葉兒過來伴著她睡。
  微笑著走近紀躍飛,偷親了一下睡熟的葉兒,兩人上樓。
  「還有幾天賽程結束?」紀躍飛把葉兒輕輕放在床上,抬頭看著她瘦削的小臉,不捨地問。
她喝了口水,揉揉酸痛的肩,一直緊張地緊繃著,肌肉有點累,「後天賽程結束,可能要組織評委到奧地利玩玩。我帶著葉兒,不太好,所以我拒絕了。」

  「葉兒可以給我,你就輕鬆地玩幾天吧!」
  「不能讓你這個大總裁整日不上班,我已經冷落她很久,她現在是新鮮,和你親,過幾日就會不滿的。長這麼大,她很少離開我的,除非她爹地。。。。。。」她閉上了嘴,葉兒除非仲凱帶著去洛杉磯或紐約其他城市,不然,她是纏著她連半步都不松的。求學期間,她都有帶葉兒到仲凱的研究室,兩人輪流看護。這一刻,她忽然很想仲凱,想得心都濕潤了。
看著她講話留著半句停在那兒,他注意到了。她人在他面前,心思卻恍恍惚惚,不知雲遊何方。從前,她不是這樣的,她的眼中一直都只有他。

  怕談話擾醒葉兒,紀躍飛握住葉小榆的手,牽著她,來到露台,藉著星光凝視她面容。「小榆!」
  「嗯!」
  「現在的你比五年前美很多。」他用目光溫柔地撫慰著她的面容。
  她紅了臉,低下了頭。
  紀躍飛露出笑容。「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能夠再次和你一起,還有我的女兒葉兒,你不知你帶給我多少驚喜和感動。我講的是真心話,我愛你,小榆。」
  這句話她癡等了十二年,她該欣喜若狂,該輕飄飄陶陶然地撲進他懷中,結果她卻沒有一點反應。
  「小榆。」紀躍飛又喚。
她抬首。

  「你能不能留下,不要再走了。現在國內的任何一所高校的數學系你在爭相聘你,在國內,你會有用武之地。這裡,你有家人,還有我,留下,好嗎?」他深情而又真摯地問。這麼美的夜色,他突然不想等她主動提出,急切地想先知道她的答案。
  她默然,不點頭也不搖頭。
  「小榆,你還在猶豫什麼?」他忐忑不安地問。
  「我?」她迷失了,不知該說什麼。
  「說出來無妨,我們不是初識,有什麼問題可以一起解決的。」
葉小榆咬著下唇,遲疑了會,還是開口:「我不知道仲凱在哪?」

  紀躍飛臉色一變,失落地轉過身,看向茫茫夜色。「為什麼問?」
  「我聯繫不上他。」
  「小榆,我站在你面前,你還在心心牽掛別人。以前,在他面前,你是不是也這樣心心牽掛於我?」
在仲凱面前,如果有一絲閃神,他就會帶給她另一波快樂,讓她忙著跟上他腳步,沒有任何時間想別人。和仲凱的每一天,她都是快樂而又充實的,被他家人寵,被他同事和學生尊重,被仲凱更是捧在掌心,她不禁都覺得自已是尊貴的。

  「你似乎還在關心他。」他轉頭端祥她面容,不喜歡她的沉默,突然說。
  「他是我丈夫。」看著夜空中的城市,她幽幽地說。仲凱現在哪片天空下呢?
  「那我是什麼?小榆,前夫嗎?」黑夜裡,他笑得落莫、慼然。
「不!我只是只是。。。。。。。」只是什麼?她也不知道?她結結巴巴說不出所以然,就像個被識破秘密的孩子,心虛又慌張。

  「小榆!」他忽地伸手抱住了她,「你只是習慣,習慣身邊有他。你回來後,有我愛你,還有葉兒,你會馬上忘卻那些習慣的。你很善良,怕他生活得不好,小榆,每個人都會有自療的方式,會好起來的。」
  她陷在他結實的胸膛中,任他擁抱。
  紀躍飛抬起她的下巴,微笑。低喃的聲音像酌醇的甜酒:「小榆,夢中你就是這樣,在我懷裡,我熱烈地吻著。」
  他說著,嘴唇也貼近了她。
他的吻,從前總會讓她失神、臉紅。

  葉小榆閉上眼,卻在相觸之際忽然推開他!紀躍飛冷不防地,倒退了幾步。
  他眨眼,震驚地看著她。
  「躍飛,對不起,」她扶著頭,迷亂的模樣,又像釐清了什麼,歉然地望著紀躍飛。
就在剛剛那一瞬間,習慣也好,移情也好。她發現她只喜歡仲凱的吻,只喜歡仲凱的擁抱,只喜歡仲凱的親撫,無法接受仲凱以外別的男人的碰觸,紀躍飛也不可以。

  二十五歲前,她深愛的人是紀躍飛,但現在她變了,她已找到了心中的那個答案,她愛上了仲凱。雖然她從沒有對他說,但愛是刻在骨子中,像中了魔法般,不知不覺就陷進去了。
  五年相伴,不只是遮風擋雨,他的愛給了她一個嶄新的世界,才有了現在這樣不再是怨婦般的葉小榆。
他愛著她的同時,她也在愛著他,只是她沒有發覺。但現在,她清醒了。

葉小榆歉疚地看著紀躍飛,專注地,不捨他這番深情的無以回報,可愛不是憐憫,她做不到勉強,她想為自已自私一點,淚光閃爍,話語輕顫,「躍飛,我已經沒有辦法回到你身邊了,雖然理智告訴我和你一起,我們會是一個圓。但太多事發生了,和仲凱生活的這五年,我無法忘懷,我心中全是他,對不起,我不能回首了。」

  「小榆,為什麼?他給你的我都能給。」紀躍飛心慌地抓緊她的手。
  「不同的,如果你在新澤西州時,看到我懷孕的樣子追上來,我一定會隨你回來的。你不知我和仲凱真正的婚姻是生下葉兒以後才開始的。對於我們,那是最後一次機會,我們就那樣錯過了。」
  「不,小榆!」紀躍飛痛苦地看著她,「你不能在給我一個奇跡時,又告訴我那是假的。」
「躍飛,」她含淚輕笑,「沒有奇跡的,一切都是人爭取出來的。我愛了你那麼年,從十二歲時,甚至為了你故意考砸了高考,你為我失態,出車禍,可我們都沒有能讓對方懂彼此的心意。這就是天意,沒有辦法的,躍飛。」

  看著她堅決的樣子,紀躍飛無助地呆在夜色中。五年前,他留不住她,五年後,他還是留不住,雙肩顫抖,他挫敗地淚流滿面。「為葉兒,你也做不到嗎?」
  「葉兒從出生就非常幸福,沒有少過父愛,你可以看得出仲凱有多愛她。甚至為了專心愛她,我們這幾年都沒有生孩子。」
「都是我不好,我不好!」輸了,一敗塗地,紀躍飛心傷地喃喃自語。

  她從背後輕輕環抱住他的腰,「躍飛,你不是不好。只是我們沒有緣份,一再錯過。可是我仍要謝謝你給了我葉兒。」然後,鬆開,從此刻,她心中坦蕩如風,再無阻礙。
  他返身,「如果你尋不到仲凱,你會回來嗎?」明知答案,卻不甘心地問。
「不會,我會留在新澤西工作,帶著葉兒,她喜歡那裡的氣候,還有飲食。但是如果她喜歡中國,我會同意她回到你身邊。對於她來講,你是爸爸,我是媽媽,這是事實。而躍飛,你永遠都是我的紀大哥,我想經常聽到你的消息,知道你好不好,知道你在哪方天空下,好嗎?」

  輕輕地擁她入懷,他怎會傻到放她去愛上別人呢?「能不好嗎?葉兒在美國,我就經常過去看你們,如果她在中國,你就經常回來看我們。仲凱如待你不好,一定記得我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著。」
  心酸地點頭,「紀大哥,不要那麼落莫,這世上會有一個與你合適的女子。」
「在合宜的時間遇到一個合適的人。我錯過了,今生也就過了。不要擔心我,我現在有葉兒,也許我該為她多操心點。」他苦笑地自  我   安   慰。

  「躍飛。。。。。。。」她已無法勸說,心結只能自已解,當愛不在,她只能在遠處默默關注,卻不可再走近了。
  「小榆,我愛你。」他擁緊了她,以後再無任何機會和場合說了,「回去吧,找你的仲凱。」
  「嗯,紀大哥,葉兒,先留在你身邊,好嗎?」不捨他孤孤單單一個人,葉兒的童心稚言可以為他帶來幾絲安慰。
  懂她的體貼,「好,女兒我會帶好的,你放心去吧!」
  「好!」
  她要走的,她相信在那座美麗的大學城,她一定會尋到屬於她的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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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誓言 下

新澤西的夏天炎熱卻迷人。放假的孩子穿著大大的T恤騎著腳踏車漫山遍野地亂跑,在微有坡度的公路上,張開雙臂,由著車像風一般向下滑行,讓開車的人看得屏息眩目。路邊的樹木長滿了一樹金黃的葉片,樹樹絢爛的圓,就連樹下的草地,也已圓圓地鋪上一圈金黃色的落葉。挨著路邊的房屋裡,哪家的孩子在草地上玩著洗車的水管,水嘩嘩地流了滿地。用來充作分隔各家草地的柵欄邊,花一簇一簇的,長長的黃色花朵,掛得滿架都是。

   午後,把水沖去陽台的暑氣,穿一件寬鬆的棉裙,泡一杯涼茶,帶本書,躺在寬大的籐椅中,看一會遠處連綿的山脈,看幾頁書,自得地享受這夏日的閒適。
   一陣剎車聲從屋前的車道上傳過來。葉小榆微微一笑,沒有起身。從北京回來一個月了,她請花工整理了花園和草地,請鐘點工把室內室外清洗了一遍,寫了兩篇論文,日日與紀躍飛和葉兒在網上玩二個小時,她還接受了耶魯的教職。她忙著累著,夜夜一上床,碰枕就睡熟了。

   至於另一個人,她隨他飄泊著,終有一天,他會回來的。這裡是他和她的家,就是她離開,他也仍會回到這裡珍藏他們的記憶,只是他現在無法面對。
  他好愛她呀,愛得包容,愛得無私。清清冷冷、淡薄如風,卻為她而變成一團熾熱的火,她如何能不動容呢。
樓下門開了,「咚咚」是腳步上樓的聲音。

  她在房間的大床上放了件布裙,是準備一會沖涼穿的,那麼顯目,任何人進來一眼都會看到的。
  果然,她聽到了一聲驚呼,然後是慌亂的腳步跑出房間,每一個房間的門打開、關上,下樓,又急促地上樓。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印到了她的書上。
   她輕笑地回眸,「HI,回來啦!」象從前的每一個黃昏,她在廊下等他時的招呼。
   冰冷俊朗的男子面容上的肌肉激動的顫抖,藍眸泛出水光,只傻傻地立在那裡。
   「你。。。。。。。」他沙啞的嗓音如走過千山萬水般的辛勞,她不應該在那個神秘的東方嗎?
   她仍沒有起身,只是笑意更濃。

   「仲凱,怎麼啦?難道你不願看到我?」她佯裝失望地問。
  「不是,」他終於能完整地講話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轉過身,不理他的問題。目光悠然投向遠方的山林,語氣清雅溫婉,慢慢說道:「仲凱,他們說你出現得太晚,不是真正的男主角。」
   他目光一黯,是的,他是半途中殺出來的,與紀躍飛的十二年無法相比。
  「他們還說,你曾是GAY,感覺有些怪怪的。」
   他歎息,在情動之初,他不巧愛的人是個男生,愛不錯,對像錯了,這是事實,他承認。

  「他們再說,你不像個美國人,遇事都不問對方意見,自作主張,像膽小鬼一般的逃跑。」
   等她親口說分手嗎?他不能接受,膽小鬼就膽小鬼吧。「他們說得都對,我確實就像個不倫不類的闖入者。」
   她回過頭了,用目光將他鎖住,一秒鐘後,她輕輕開口。「偏偏,我就愛上了這樣不倫不類的闖入者。」
   仲凱的腦袋象被投入了炸彈。「你。。。。。。。」
   她有說愛?

   她站起身,輕盈地走向他,用一種軟澀的語氣說:「但是我的愛,你卻不要了,你簽下離婚協議,我。。。。。。」她特意紅了眼眶,故作楚楚可憐的嬌弱。
   當你深愛上一個人,你會發現你有太多可挖掘的天賦。
   這是夢嗎?他以為、永遠都不會實現的。
   仲凱狂喜地張臂抱緊她柔軟的身子,「親愛的,親愛的,我愛你,我錯了,我只是一時衝動,至今我都沒去律師那兒登記,我。。。。。我是傻了才那樣做。」

   知他心中沒有曲曲折折,她不忍再折磨他,伸出手,環住他的腰,倚在她眷戀的胸膛上,「仲凱,不要輕易拋下我,對我有信心一點,好嗎?」
   「紀躍飛呢?」他遲疑地問。
葉小榆在他懷中搖頭。「十二歲的時候我喜歡他,十七歲也是十八歲也是,十九二十。。。。。。。二十四歲嫁給他為妻,我一直都堅定不移地愛著他,以為這份感情不會被時光沖淡。但是在我三十歲時我不得不承認,我移情別戀了,原來在我心中偷偷愛上、深愛上、摯愛上了另一個象大海寬容的男人,他叫仲凱。如果沒有他,我會孤單寂寞一輩子。」

  「親愛的,這是真的嗎?」他不敢相信自已有這樣的好運,她愛上他,那麼濃烈的愛呀。
  「是真的。」踮起腳,攀住他的頸項,第一次主動地吻上那正一直顫抖的唇,溫暖氣息,她中意的味道。「仲凱,我愛你。」
仲凱低頭,喜悅的淚落在她白晰的腮上,深深地回吻她的表白,一顆冰凍的心終因她又再次融化。手的力度加大,恨不得把她揉進他的懷中。

  「仲凱,還有人說,你這麼帥,又是混血兒,如果生個孩子一定好漂亮。」依偎在他懷中,她嬌喘地說。
   「我們有葉兒了。」細細地,密密地吻遍她每一寸肌膚,還是不夠呀。
   「再有個弟弟或妹妹,家裡會更熱鬧些。」一個多月的相處,她看出葉兒依紀躍飛很深,而紀躍飛更像用了全部心力在愛葉兒,她不捨開口帶走葉兒,她只得選擇做個飛來飛去的媽媽。而仲凱那麼愛孩子,她現在已修完全部學業,耶魯的教職也很清閒,她也許可以考慮再生一個。

   仲凱摟緊了她,「親愛的,你想怎麼做都好。現在,我應帶你去補度我們的蜜月。」以前,葉兒小,不能遠離,他也在猜測她的心,一切都在往後推著。他知她有許多夢,也很浪漫,現在,他終有機會和她一起圓圓她年少時的純情夢了。
   「可是,你才回家呀!」
   「你在哪,哪裡都是家。」
   「現在就出發嗎?」
    他輕笑,騰手抱起她。
    夏季,時日短,長夜漫漫,當然是先讓夜浪漫到瘋狂。
   愛之甜,因為兩情相悅。
   他們終於嘗到了這甜蜜的喜悅了。
   *****************************************
   遙遠的東方,天剛微明。小女孩子窩在父親的懷中吃早餐。
   抬頭看一眼走神的父親,小手輕撫上那俊容。「爸爸,你又在想媽咪嗎?」
   「不,我在想葉兒長大後的樣子。」男子輕笑。
   「付叔叔說我繼承了爸爸和媽咪的優點,長大後一定是個萬人迷,追我的男孩子可以用船裝。」小女孩天真地說。

   「別聽他胡說,葉兒長大後要象媽咪一樣,唸書念得棒棒的,然後遇到一個深愛葉兒的男子。」
   「爹地那樣嗎?」
   男子歎息。「是!」
   「可是我想遇到爸爸這樣的男子。」
   男子笑意擴大,「是嗎?」
   小女孩慎重點頭。「是,因為葉兒想替媽咪好好愛爸爸,給爸爸帶來快樂。」
   「誰告訴你的?」
   「媽咪!」
   她無法愛他,但把女兒留給他,這是她在意他的另一種方式吧!
   「我會一直呆在爸爸身邊,不離開的。」
   「好!」他哽咽地點頭。
    命運讓他錯過了一份美麗的愛,但卻賜給了他一份美麗的責任。愛過,失去、責任,他的人生已夠豐富,不必再回首往昔的朝朝暮暮,他的明天一樣充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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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歡這篇文啊!!!!!!!!!!
有些事  時機過了就是過了  想追也追不回來
很心疼躍飛  雖然他最終弄明白了
卻也失去了屬於他與她的時機
"不等你回首"這個書名一早就注定了他的傷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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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彼此珍視的,不要太貪心,只圖享受,不去回報,那樣再深的愛也會慢慢淡逝。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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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結局很好很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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