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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魔法] [長篇]惡魔狂想曲 之 明日驕陽 作者:胡鱈

第二節

波特的臉色更蒼白了,顯然他正動用他最後的精神力量來完成這個魔網禁錮,他的身軀也漸漸顫抖了起來。

阿倫看到轉機,但又發覺這樣下去,索賽克再刺十個小時也刺不死費爾多,而波特就先休克了,不禁罵道︰“索賽克你這個笨蛋,把那塊爛布條劈爛,我們就能恢復戰斗力啦!”

一言驚醒夢中人,索賽克頓時停下了對費爾多的追擊,縱身後躍,反手一劍就往那塊閃著綠光的血幡斬去。

費爾多一驚,慌忙也跟著躍起,用頭撞向了索賽克的小腹,速度十分驚人,索賽克也並非常人,他一咬牙保持去勢,情願受這一下,也勢要將血幡砍破。

費爾多心中涌起一陣怒意,他沒想到這位平常養尊處優的公子竟然有這種玉石俱焚的勇氣,他大口一張,幾道閃著綠芒的細針從他口中飛出,穿過藍色魔法網的洞眼,飛速刺進了索賽克的胸口。

索賽克慘哼一聲,終于後繼無力,眼看就能將那血幡砍破時,卻從半空中跌了下來。

這時,波特也耗盡了最後一絲精神力量,藍網先是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接著就黯淡了下去,然後慢慢消失在了虛空中。

看到束縛住自己的藍色魔法網終于消失,費爾多不禁哈哈狂笑了起來,他不再看還想奮力掙扎起來的索賽克,將頭轉向了波特,欣賞著波特虛脫的模樣,淡淡地說︰“真沒想到你這只小爬蟲還挺可怕的,先是以一人之力殺了紅巫雪莉,現在又搞到我差點陰溝里翻船……”

他慢慢向波特走近,眼中殺意越來越盛,冷冷的說︰“小爬蟲,作為一名幻術師,本來你很可能將會名動阿蘭斯的,只可惜遇上了我……”

波特冷漠的看著他的走近,哼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阿倫心中一陣焦急,但一時間卻想不出任何辦法去救波特。

“在你身上存在的變數太多了,游戲也是時候結束了,就從你開始好了……”費爾多活動著手腕,但他說著說著,卻忽然在波特幾步外停了下來,臉上更是慢慢現出難以置信的驚恐。

費爾多的衣衫竟無風飄動了起來,發出獵獵的響聲,有如實質的殺氣漫天蓋地的從後方涌來,驚人的氣勢已緊緊的鎖定了他,深沉、冷傲的劍氣已布滿了整個空間,連周圍詭異的色彩也黯淡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灰蒙蒙的色調。

“獸人,你的對手是我!”漢弗里的聲音仿佛自蒼穹而來,重重的回響在費爾多的腦海深處。

費爾多瞳孔慢慢收縮,他以右腳為軸心,慢慢的轉過身,便看到漢弗里竟然重新站了起來,那揮之不散的灰色霧氣已在無聲中蒸騰而起。

漢弗里微微弓著腰,全身一上一下有節奏的顫動著,那柄傳說中的神兵已被他重新握在手中,散發出的,仍是那軍臨天下的可怕氣勢。

“你竟然可以掙脫血幡的束縛,這怎麼可能……”費爾多嘴唇顫動了一下,勉強吐出了這幾個字。

遠處正趴在地上的索賽克緊緊盯著他老師,眼中閃過痛苦的絕望,喃喃的呻吟︰“老師,你竟然用上那一招了,你不是說過,一旦使用了,神也會將你遺棄的嗎……”

阿倫暗罵漢弗里多廢話,以費爾多當時自大的心理,你老人家忽然爬起來,沖上去從後面給他一劍,殺不了他也要他半條命了,何必先打個招呼呢……但他接著又發覺漢弗里的不妥之處,漢弗里身體的生命氣息正飛速離他而去,不,準確來說,漢弗里的身體中已再無半點生命的氣息,那是另一種力量支撐著他的身體。

繆諾琳低聲在阿倫耳邊說︰“伯爵很有可能用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來換取短暫時間內的力量啊……”

漢弗里的聲音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更要沙啞了,他沉聲說︰“獸人啊,你別再自大了,事情並沒有完全在你掌握之中,況且,人類世界的任何一個絕世強者,也並非是你這麼輕易可以解決的……”

說話中,漢弗里的身形已一個疾速前沖,速度快到幾乎連肉眼也無法跟上,如同一只豹子般沖進了費爾多的懷中,費爾多眼中驚恐之意更甚了,他勉強避過漢弗里的劍鋒,永恆的黃昏往左側一撞,它的劍柄已重重撞在費爾多的腰眼處,費爾多重重慘哼一聲,身體已像離弦的箭般,遠遠彈射向另一側。

漢弗里腳下一蹬,已緊緊追向費爾多的落點。

阿倫在一旁趕緊喊︰“伯爵大人,別讓他變身啊,速戰速決,我們在一邊為你搖旗吶喊!”

漢弗里皺了皺眉,顯然沒弄明白阿倫口中“變身”的意思,眼看就要追上費爾多時,費爾多在落下前的一刻,從口中再次吐出幾根帶毒的綠針,徑直取向漢弗里全身各大要害,漢弗里趕緊側身避開,動作緩了一緩,給予費爾多平安著地的機會。

阿倫曾受過漢弗里劍柄一下,清楚知道那一擊的威力有多麼可怕,但費爾多剛一著地,便已站穩,並能立即往後退去,可見這個獸人也擁有不可低估的戰斗力……

費爾多冷冷觀察著這個可怕的對手,心中暗暗判斷︰漢弗里力量和速度竟然比平常還要強,他應該是使用了什麼禁忌的招式,將生命余下的所有力量都呼喚了出來,借此來換取片刻的戰斗力,怪不得他忽然這麼低調,我本該第一個將他殺掉的,為今之計,只有把他的體力拖到死那一刻了,那個終極機關,也差不多該發動了吧……

漢弗里的身形已再次逼近,費爾多的武技雖然在獸人世界里也屬強者之列,但還不到亞特拉克那種可怕的級別,面對力量膨脹到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漢弗里,他哪敢應戰,拔腿便飛奔起來。

漢弗里爆喝一聲,飛速從後追去,一時間,兩人就在廣闊的大廳上,踏著滿地的尸體,高速追逐起來。

速度本是費爾多的強項,漢弗里在爆發後的速度也僅僅快上他一拍而已,他每當漢弗里追到近處時,就會從口中吐出一兩根綠針阻擋。

于是兩人飛奔了十多圈後,漢弗里竟然無法傷到費爾多第二下,在周圍倒地的眾人看得暗暗著急,而在這時,四周忽然傳出了轟隆隆的響聲,整個空間仿佛也震蕩了起來,這陣巨響震得每個人的耳朵都一陣發疼,眾人慌忙放目四顧,發覺四個入口的石門,竟然以十分緩慢的節奏,漸漸關閉起來,那陣陣震耳欲聾的聲響,正是從它們挪動中發出。


听到這樣的響聲,費爾多臉上終于綻出一絲陰霾的笑意。

漢弗里皺緊了濃眉,腳下追得更緊了。

繆諾琳輕輕咬了一下嘴唇,低聲說︰“按石門關閉的速度,五分鐘後它們將完全關閉,也就是說,五分鐘後,整個大廳將全部對外封閉,我們必須在這段時間里逃出去。”

四神使也一臉茫然的看著四周,喃喃的說︰“終極機關發動了,我們得趕緊護送大統領離開這里啊……”但無論他們如何使勁,身體仍是難以動彈分毫。

阿倫越看越焦急,不禁出聲嚷道︰“伯爵大人,你快把這該死的爛布劈爛啊,讓我們一起共同對敵!”其實最後那句,改成“讓我們各自逃命吧”更能代表阿倫的心聲。

漢弗里重重哼了一聲,卻沒有停下繼續追趕費爾多的腳步,只是用後腳跟往後一磕,正正磕在一把掉在地上的馬刀上,那馬刀立即就像活了一般,從地上彈起,直沖那塊血幡而去。

費爾多詭異一笑,也不阻攔,引著漢弗里往南面入口奔去。

“鏹”的一聲響,馬刀撞在那血幡上,發出的竟是金屬踫撞的聲音,那馬刀仿佛被什麼力量詛咒了一樣,先是在半空中凝固了剎那,染上了一層詭異的青綠色,然後才當一下掉落到地上。

漢弗里再次皺眉,終于停下了追趕費爾多的腳步,原地一個急轉身,往血幡的位置奔襲而去。

費爾多仿佛早已料到漢弗里的動作,他也跟著急停轉身,口中吐出幾根綠針,身形前傾,竟然放棄繼續逃跑,主動往漢弗里攻去,他寬大的衣袖中滑出了一根細長的棍子,通體發黑,費爾多將它緊緊握在手中,往前一戳,往漢弗里的背脊襲去。

“找死!”漢弗里怒喝一聲,身形再次急轉,永恆的黃昏一晃,已揮灑出漫天劍影,將費爾多完全籠罩在其中。

石門仍在緩慢的關閉著,轟隆隆的聲音中仿佛就是死神慢慢走近的腳步聲,阿倫看著那一道道重量恐怕有過千噸的石門,如果真被關在這里,恐怕再也不能看到外面那個精彩世界了,他忍不住再次嚷道︰“伯爵大人,別管那個獸人啦,快回來砍碎這塊爛布吧,大伙的性命都交你一個人手上了……”

漢弗里哼了一聲,似對阿倫的指手畫腳而感到不滿,劍下攻得更急了,費爾多也算是了得,竟然在這樣接近瘋狂的凌厲攻勢下,硬接了漢弗里二十幾劍,僅是肩膀上受了點輕傷。

阿倫又繼續嚷︰“伯爵大人,你不想救我們,也得救救你的弟子索賽克先生吧……”

繆諾琳、波特等人都在默默注視著漢弗里的方向,無疑,阿倫這番沒什麼武者風度的話正代表著他們的心聲,只有索賽克緊緊咬住了牙關,鮮血從他的嘴角慢慢逸出,他也渾然不覺,仍想奮力重新站起來,無奈他胸口上的幾根毒針顯然帶有劇毒,正從他胸口上蔓延向他的全身。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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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漢弗里飛速回頭瞥了一眼眾人,當他看到索賽克掙扎的模樣時,心中一痛,同時涌起一陣莫名的淒涼,自己的生命也即將走到盡頭了吧……獸人布下如此大的陰謀,令這麼多人類精英自相殘殺,恐怕下一步的動作將會更大了……是時候戰爭了嗎?回憶起來,阿蘭斯也和平這麼久了,根據那該死的歷史規律,恐怕戰爭的噩夢即將來臨了啦,人類與獸人的第二次戰爭,多麼可怕的一個未來……也罷了,眼前這幾個年輕人無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尤其是這個藍雪雲,很有可能將把握住阿蘭斯未來的命脈,好吧,無論是為了索賽克,還是為了替人類保存下幾個精英分子,我不該被一時的仇恨蒙蔽住了眼楮!

這些念頭飛速掠過了漢弗里的腦海,他眼中精光四射,看得費爾多心中也為之一寒,只見漢弗里忽然停住了劍勢,右手往後一甩,永恆的黃昏已脫手而出,化作一道暗紅色光流,飛速往那塊獸人的聖物射去,永恆的黃昏發出陣陣淒厲的鳴叫聲,仿佛正對他主人作最後的告別。

“ ”的一聲巨響,永恆的黃昏重重的撞在了血幡中,暗紅色與青綠色無芥蒂的融合在一起,人類的神器與獸人的聖物同時發出一下最為淒厲的鳴叫聲,色彩煙消雲散,彌漫在四周的詭異氣息瞬間褪盡,整個空間慢慢從朦朧中恢復回清晰。

這一次,費爾多根本無法去阻止了,他那根黑色巨棍也隨著劍脫手的剎那,狠狠的插進了漢弗里的胸膛中,費爾多心中一喜,暗想只要干掉這老家伙,再趕過去把那群小的殺掉,聖物被毀掉也是有價值的。

漢弗里發出一聲疼痛的咆哮,他那對巨手已探向費爾多的雙臂,緊緊抓住,口中吼道︰“藍雪雲,答應我,無分彼此,將這里所有的生還者全部帶走!”

“好!”阿倫回答得干脆利落,並且說干就干。

他感到力氣已在瞬間恢復,立即從地上彈起,無須對話,繆諾琳已明白阿倫心意,兩人同時射向索賽克的方向,阿倫一把將他扛到肩上,抬頭又看到黑斯克正從平台上跌跌撞撞的跑下來,阿倫將索賽克拋給正爬起來的四神使,沉聲說︰“照顧好他!”

兩人又再往正跑動在螺旋樓梯上的黑斯克射去,黑斯克顯然正處在異常虛弱的狀態中,連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就被阿倫扛了起來,往下跑去。

隆隆的巨響聲令人心神煩躁,石門已經關到僅能讓兩人通過的寬度了,天花上的岩石開始不再安分,大塊小塊的砸了下來,不過逃亡隊伍已在阿倫的掌控下整理好,索賽克、克德杰、博斯特和黑斯克被四神使分別扛到了肩上,波特由他親自背上。

這個時候,最為恐慌的恐怕是費爾多了,這個獸人的長棍已經完全洞穿了漢弗里的胸膛,但漢弗里卻在生命氣息還未完全流逝之前,將費爾多緊緊的摟抱進了懷中,將費爾多的上半身抱得難以動彈分毫,由得費爾多如何辱罵,如何利用下盤撞擊,他也不放手。

費爾多涌起一陣驚恐的後悔,現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妄圖再變身也難以做到了。

漢弗里的眼楮、鼻子、嘴巴中逸出鮮血,緩緩從面上流淌而下,形相淒厲到了極點,看得索賽克發出陣陣嗚鳴,綠針的毒素已無法令他行動了,他只能以不規則的動作扭動著,妄圖沖上去助恩師一臂之力。

阿倫看得不耐煩,反手一掌就將他擊昏了過去。

他深知漢弗里的生命已經到達了盡頭,在這個爭分奪秒的時刻,去救一個死人就等于將他們這群活人的命全部搭上去,他領著眾人飛速奔向東面入口,先讓眾人先行,然後在大石門快要關上時,才與繆諾琳側身射了進去。

進門後,阿倫不禁回頭,從石門那道縫中,看到費爾多仍在漢弗里死亡的懷抱中垂死掙扎,而這位伯爵大人仍堅強偉岸的站得筆直,那雙令天下人為之崇慕的手卻已在微微顫抖,他的力量與生命都已在盡頭邊緣徘徊了。

阿倫一陣黯然,知道這位自由天堂的守護者,這位成名超過三百年的絕世強者,這位對于自由天堂人民已經仿如一幅圖騰的人物,將永遠長眠于西郊礦坑之下。

其實不單他,所有在這個剎那都回過了頭,各自眼中都閃動著復雜的神色,但無一例外夾雜著神傷,畢竟有這麼多人類的頂尖人物斃命于此,現在劍客漢弗里更是在最後時刻舍身相救,不過黑斯克目光的焦點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他眼中只有那個高台,冰風偉大的守護者,紅巫雪莉大人就是在那香隕的,他的悲傷並不單純,更多的是聯想到自己日後要面對的困難局面。


漢弗里從狹小的門縫中瞥到阿倫等人已迅速離去,嘴角逸出一絲笑意,他用生命余下不多的力氣,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獸人,有些人是不容你輕易擊倒和侮辱的!”

費爾多此刻心中卻滿是驚恐,阿倫等人離去他已不在放在心中,他只渴望能立即掙脫漢弗里的魔爪,因為石門馬上就要完全關閉了,他的身體已經慢慢蛻變成獸人的形態,無奈漢弗里垂死前的力量竟強大如此,己身力量的增長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升起了一股寒意,難道自己正成了劍客漢弗里的陪葬品,真要和自己最討厭的那個人類死在一塊嗎……

“轟”的一聲巨大響聲後,隆隆的噪音剎那停止,四個入口完全關閉了!


“報告大統領,我們得迅速離開這里,整個地下陵墓很快就會完全倒塌下來了!”四神使中的一位向阿倫報告著。

阿倫沒好氣的說︰“只要我們擁有眼楮,都能看出那將成為事實,那你們就該跑快一點了。”說罷又狠狠盯了那神使一眼,“地下陵墓”這個詞肯定讓波特他們遐想萬千了。

那武士馬上立即閉上了嘴,卻完全搞不懂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

其實四神使的速度並不算太慢,只是對于阿倫和繆諾琳來說,實在有點像是在走路就是了,他們四人速度和他們武技果然不是一個檔次的。

大大小小的碎石從天花上不斷掉下,整條甬道在陣陣震蕩中劇烈的搖晃著,幸好阿倫選擇了道路最寬敞的東面入口,盡管道路上的落石如雨點般擊下,他們也有足夠的空間避過。

還能跑動的六人都是阿蘭斯最頂尖的高手,盡管推進速度並不算太快,但還是順利的跑出了礦坑之外,換作是一般人,大概在中途幾處就被堵死在里面了。

但他們還沒來得及松了一口氣,新的危機已出現在他們面前。

大地正在強烈的震蕩中,那氣勢磅礡的千千萬萬根石柱在震蕩中也擺動了起來,伴隨著黎明前的漆黑,每個人的心仿佛也要隨著大自然的天威而顫動。

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類是渺小的。

繆諾琳腦海中閃過了不久前她與阿倫的對話︰

“這些千奇百怪,姿態萬千的石柱,大概在千萬年前,地殼變動形成了懸崖峭壁和高原地帶,後經河水沖刷和風霜雨雪侵蝕雕琢,才逐漸形成的。”

“這樣說來,這里的地理環境並不穩定了?”

“對,一些強烈的震動,對這里將會造成毀滅性的崩塌!”

這樣的崩塌程度,礦坑中所遭遇的那種實在就是小兒科。

遠方一個圓柱形的石柱率先倒塌了下來,連帶又撞倒了它旁邊的一根石柱,推骨牌般,一直往阿倫他們那個方向倒來。

動地驚天的聲響中,漫天的煙塵席卷而來,六人背著肩上的傷員,沒命的往前狂奔起來,阿倫計算了一下位置,知道如果選擇最近的道路離開這個石柱盆地的話,勢必會被第一批崩塌的石柱給砸扁。

想明白這點,他暗暗慶幸有默記沿途的方位,他立即當機立斷,低喝道︰“往北面跑!”

如果黑斯克等人還能自己跑動的話,恐怕這個命令將不會這麼快得到執行,但繆諾琳與阿倫綁在一起,四神使對阿倫忠實的崇拜著,幾乎是在話音剛落,六人已立刻改變原來前進的軌跡,往北面射去。

這種舍近取遠的做法無疑是十分正確的,他令眾人避開了身後那串推骨牌石柱。

眾人就這樣在石柱中穿插迂回,好幾次都是差之毫厘避開了可怕的巨石轟炸,每次驚險過後,阿倫和繆諾琳都不忘相互鼓舞一兩句。

“神他老人家正在發脾氣啊,大伙小心了!”

“你知道他為什麼發脾氣嗎?”

“這個?”

“大概他在天空深處有一棟房子一直無法拋售,他越想越不爽,于是就……”

“喂!盡管我跑得很熱,但這個笑話也未免太冷了……”

跟在他們身後的四神使,目光更崇拜了,大統領在危機面前,比以前更輕松從容了呀!

被四神使扛在肩上的克德杰,忽然有點明白藍雪雲為何會有“狂風”這個稱號了,行動速度如風般迅捷,行事方式狂妄大膽,像現在這樣,他們已經在石柱群中來回穿梭幾次了,但如果不這樣做,恐怕早已經葬身于大自然的天威之下。

沙石的煙塵遮住了他們頭頂的那片天空,好象小山一般的巨石正從四面八方崩塌而下,阿倫這行人在盆地中就如同螻蟻般渺小,隨時就要被這片片煙塵吞噬而去,幸好他們比螻蟻的速度快上很多,所以終于在幾乎半個小時的奪命狂奔後,順利躍出盆地,來到北面的一個高點位置。

穿出塵土的煙霧後,眾人才發覺,日出已在不知不覺中來臨了,一輪紅日從東面跳出,沖散了烏雲,將天空染成了一片迷幻的色彩,鳥兒在附近的枝頭上啾啾的鳴叫著,初秋的晨風輕輕的拂過臉龐,倍感清爽。

阿倫和繆諾琳一屁股就坐倒在地,阿倫將體力透支、早已昏迷過去的波特放到身旁,才苦笑道︰“這麼短的路竟然讓我們跑了這麼久……”

繆諾琳淡淡一笑,說︰“這也全虧你英明領導啊。”

阿倫也懶得去分辨這到底是諷刺還是贊美了,他回頭看到四神使仍傻傻地站在身後,不禁裝出一副威嚴的樣子,沉聲說︰“危機暫過,原地休息十分鐘。”

四神使才將克德杰他們放下,盤膝在阿倫身後坐好。

繆諾琳看了看四神使听話的樣子,對阿倫說︰“恭喜了,以後有四個忠實的衛士守護在身邊了。”

阿倫牽動了一下嘴角,回頭看去,博斯特和索賽克昏迷未醒,但黑斯克和克德杰顯然仍處于清醒狀態,黑斯克看著盆地中的廢墟,目光深沉依舊,而克德杰一對眼珠迅速的轉動著,也不知正打著什麼主意。

阿倫慢慢將頭轉了回來,氣勢恢弘的東郊石柱群已不復存在,淡淡的塵埃下,大塊小塊的碎石一直延伸到了視野的盡頭,在燦爛的晨曦下,分外顯得蒼涼,他將目光轉向了東方,變化萬千的朝霞正像變魔術那樣,變出各式各樣不同的圖形,動人心魄。

繆諾琳上身傾向了阿倫,輕輕挨在他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說︰“你打算怎麼處理他們呢?”

阿倫微微皺了皺眉,低聲說︰“把他們留在這里,說不定又會出現什麼變故,別忘了克德杰和黑斯克還有行動力了,帶他們回城,交給天堂保衛廳的人去處理吧。”

“……”

“畢竟我答應過漢弗里要帶他們生還的……”

“好,就這樣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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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天空之城的西城門,清晨的商旅並不算多,一輛輛馬車和行人稀稀拉拉在寬敞的城門下穿梭而過,衛兵們無精打采的打著呵欠,看樣子就知道並沒有完全睡醒,他們的長官一邊打呵欠一邊訓斥他們要精神點,當兵就該有當兵的模樣。

正當那長官考慮是否開小差回去再小睡片刻時,阿倫這行人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內,對于這群滿身塵土的野人,那長官立即警惕了起來,他按了按腰間的馬刀,大步迎了上去。

他的部屬看到這樣的陣勢,馬上清醒了許多,如果這隊是什麼落敗佣兵團里面的通緝人物,那這個月的獎金就有著落了。

不過叫他們失望的是,領頭那年輕人擁有一張異常英俊的臉,而且神態舉止相當高雅,通常擁有這些東西的家伙都與通緝榜掛不上什麼關系,就算掛上了,往往都是狠角色,不是他們能吃得下的。

阿倫看了看那長官肩上的星狀肩章,然後盯著那長官,微微一笑,說︰“這位先生就是東門的執行長官吧?”

那長官忽然自覺矮了一截,忙挺了挺胸膛,大聲說︰“沒錯!來者何人,通報身份。”

阿倫微笑介紹說︰“這位是雷諾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博斯特先生;這位是疾風佣兵團副團長,克德杰先生;這位是冰風家族皇室要員,黑斯克先生;這是卡氏家族未來家主,索賽克先生……”

阿倫話還沒說完,那長官的眼楮已經瞪得大大的,這些傳聞中的權貴,平常連看到一個都困難,今天竟一下跑了幾個到自己面前,但看阿倫的樣子也不像是開玩笑啊。

他發覺自己的聲音有點沙啞了︰“你有什麼方法可以證明?”

阿倫淡淡一笑,說︰“保護好他們,自然有方法可以證明的。”

他將目光投向處于清醒狀態的黑斯克和克德杰,微微躬身,說︰“克德杰先生,黑斯克先生,我就將你們送到這里了,請多保重。”

克德杰和黑斯克躬身還禮,對于這位救命恩人,他們多多少少還是存在著一點感激的。

他們簡單客套幾句,阿倫和繆諾琳便揮手告辭了。

那長官剛剛吩咐完下屬去通知上一級的長官,回頭看到阿倫已走遠了,忙嚷道︰“喂!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啊?事後你可以來領賞的……”

阿倫也不回頭,舉起手擺了擺,表示不用了。

黑斯克冷冷的看了眼那長官,沉聲說︰“他叫藍雪雲。”

那長官重復著這個有點印象的名字︰“藍雪雲……”

克德杰一屁股坐在了那長官的位置上,沒好氣的說︰“也就是‘狂風怒浪’中的‘狂風’啊!”

那長官已經變回正常狀態的眼楮再次瞪大,怪不得名字這麼熟,原來是那個狂風藍雪雲啊,那可是塞木家族未來的家主呀!今天竟然可以看到這麼多傳說中的名人啊……

藍雪雲走後,這幾個各大勢力的風雲人物間的氣氛頓時顯得有點尷尬了,眾人的目光在不經意間相遇時,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出不易察覺的仇恨,對于疾風家族而言,是冰風家族的紅巫雪莉毀掉了他們的王牌軍團,盡管紅巫已死,但她畢竟代表著整個冰風的意願;對于冰風家族而言,是疾風的波特殺害了他們的守護者雪莉大人……

克德杰眼珠一轉,為了緩和氣氛,微笑說︰“無論如何,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宣告結束了。”

波特慢慢睜開了眼楮,一臉的譏諷,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喃喃的說︰“恐怕,此事僅僅只是宣布一個開始吧……”


阿倫他們躲在暗處,看到克德杰他們被各自使館的人接走後,才肯離去。

繆諾琳靜靜的在一旁觀察著阿倫,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老師東帝天口中,他是個殘酷無情的惡魔;然而,在那位愛莉婭小姐面前,他是一個不顧一切的情深者;

在獸人亞特拉克面前,他是個舍生取義的偉男子;然而,在費爾多面前,劣勢中的他又變成了偷生怕死的小人;

在博斯特和查理士等人面前,他是個虛偽的外交家;此刻因為漢弗里的一個委托,他又成了一諾千金的真君子……

阿倫顯然與繆諾琳一樣,正思考著一些事情,他們從城外緩緩走著,快到南城門時,他停了腳步,慢慢地轉過了身,默默注視著身後的亡靈四神使。

直看到那四神使也有點發毛的時候,阿倫才淡淡的說︰“你們走吧!”

四神使的臉部是僵硬的,無法表達出什麼感情,但他們眼中卻滿是愕然和不信,四人同時跪倒,領頭那人顫聲說︰“大統領,我們做錯什麼了,請你明示!

阿倫皺了皺眉,決定以他們可以接受的方式來勸說,他沉聲說︰“你們听好了,他日我要重整聖族,免不了要費上一番工夫,但我現在還身有要事,無法回到聖族,現在就派爾等重回聖族,全權代表本統領,將聖族整頓好,等待我的歸來!”

四神使方才釋然,原來大統領沒舍棄我們,只是派遣一個無比光榮的任務給我們啊。

四人同時拜倒,齊聲說︰“聖族四神使必不負大統領所托。”

阿倫淡淡一笑,說︰“好了,不用這麼大聲的,你們走吧!前路小心了!”

四人同時堅定的點頭︰“大統領,請你也多多保重了!我們等待著你的歸來!”


看著亡靈四神使漸漸去遠,繆諾琳淡淡的說︰“阿倫啊,有四個強悍的家伙留在身邊,不是更好嗎?”

阿倫明白繆諾琳話中的意思,等會就要去見老師東帝天了,對于這個喜怒無常的家伙,多四個強大的保鏢在身邊,總是好的。

他嘆了口氣,說︰“要面對時,總是要面對的!有些事情,假借他人之手,未必是件好事啊!”

繆諾琳也陪著嘆了口氣,緩慢的點了下頭,說︰“那,我們走吧!”


藍河畔,楊柳低垂,秋風陣陣。

沿途建築都以各大交易所為中心,建立起咖啡屋、餐廳、啤酒屋、劇院、音樂廳和公園。

最顯眼的是聳立于藍河中段的博物館,古色古香,莊嚴美觀。該博物館原是一座學院,由矮人一族創建,曾是天空之城最著名的石造建築物。在大樓右側,還有幾個“矮人教授”雕像,他們手里拿著代表各學系之“信物”,如圓規、測量儀等,神態滑稽又有趣。

這棟建築象征著人類與矮人的友情,可惜這段友情已一去不復返了。

如果到了早上開市時間後,這條大道將漸漸繁榮起來,但此刻的路上,僅有為數不多的居民在緩緩散步。

為了不破壞這種和諧的氣氛,也為了令自己的心情能迅速平靜下來,阿倫和繆諾琳也是緩緩而行,一直來到藍河音樂廳前。

藍河音樂廳,單就表面看來,就具有濃郁的自由天堂浪漫風情,屋頂上的邊緣就站滿了演奏各種樂器的小天使,屋外的籬笆全是用音符形狀,據說把所有的籬笆音符串起來,就是自由天堂的一首古老民歌。

看門的高大侍應為他們推開了大門,悠揚的音樂頓時從門後飄進耳里,不知為何,阿倫總覺得這首陌生的樂曲中有種說不出的惆悵和哀傷。

兩人並肩而進,里面又是另一種古色古香而又神奇的典雅,屋頂上,高高地垂下一盞盞燈來,仿佛是懸掛在空中,給在稍嫌幽暗的大廳里點亮出一種風味。

整個音樂廳只有一位客人,他坐在靠東面的角落,透過沉色的落地玻璃,靜靜的凝視著窗外的藍河。

阿倫和繆諾琳走到那位客人身前,輕輕叫了一聲“老師”。

東帝天也沒轉頭,只是指了指他對面的位置,說︰“坐吧!”聲音並沒有平常的冷酷,反倒多了一分平和在其中。

阿倫和繆諾琳依言坐下,默然了好一會後,阿倫終于出聲道︰“老師,任務物件並沒有拿到。”

“嗯……”東帝天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他的臉仍藏在厚厚的帽子中,無法看清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後,東帝天才說︰“從你們進來時的腳步聲,我就能听出來了……對了,漢弗里是不是死了?”

他的聲音平靜得就像問你吃過早餐沒有,但阿倫和繆諾琳的心卻莫名顫動了一下。

繆諾琳輕聲回答︰“對!漢弗里已經死了!”

繆諾琳的聲音很輕很柔,仿佛怕打攪到東帝天的某種思緒,廳中音樂仿佛更惆悵失落了。

東帝天的身體似乎也因為這句話而晃動了一下,連說話的聲音也稍稍沙啞了,他說︰“過程是怎麼樣的?你們詳細給我說說吧……”

于是阿倫和繆諾琳就將整件事源源本本說了一遍,連四神使的部分也沒有省略掉。

這翻陳述的過程中,東帝天好幾次改變了坐姿,直到兩人講完,他才輕輕的“嗯”了一聲,听在阿倫和繆諾琳耳里,總覺得東帝天這一聲仿佛更像是長長嘆了口氣。

東帝天的手緩緩放到了餐桌上,無規律的敲打了幾下,淡淡的說︰“這樣看來,其實,我應該隨你們去一趟的……”

這一句很明顯夾雜著悔意的話,令阿倫和繆諾琳的心再次震動,這並不是東帝天的語言風格,在他的世界中,仿佛從來沒有“後悔”這兩個字的,這一瞬間,兩人似乎又看到了當年擁有“仁者”之名的東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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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東帝天又說︰“亞特拉克啊,真沒想到他是個獸人!兩百年前,我曾經見過他一面,那時他還曾指點過我武技上的問題,我還一直認為,他應該是所有人類的典範才對呀……”

東帝天自言自語,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清晨的陽光透過厚厚的玻璃窗灑了進來,灑在他那件黑色的斗篷上,為他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

阿倫和繆諾琳也不敢打斷他,只好選擇靜靜的聆听了,東帝天沉思了一會,說︰“亡靈一族的世界雖不如人類世界復雜,但也並不簡單!早在千年前的亡靈戰爭後,亡靈一族就分裂成了東亡靈和西亡靈。東亡靈就是你們當年在飛龍沙漠上看到的那些,而西亡靈則是與獸人世界接壤的那一群。阿倫啊,你將亡靈四神使遣回亡靈世界,恐怕又將為亡靈一族的世界,掀起層層怒浪了……”

東帝天擺了擺手,表示不用阿倫回應這個話題,他想了一會,出人意料的問︰“對了,阿倫,你好象已經很多年沒回過家了?”

邊緣部落嗎?阿倫的心劇烈的跳動了一下,故鄉的回憶似乎在瞬間倒轉了回來,辛酸和淒苦的心情一時間涌上了心頭,他強控住心神,默默點了一下頭,算是回答過東帝天的問題。

東帝天低低的咳嗽了一聲,淡淡的說︰“……我也是…很久沒回過家了。”

阿倫深吸了一口氣,心情無法抑制的沉重了起來,身旁的繆諾琳眨了眨眼,兩人都不知該如何回答東帝天的話,不過此刻繆諾琳更關心的,是東帝天打算如何判斷他們是否及格。

東帝天的手慢慢向兩人的方向伸去,阿倫和繆諾琳的心一陣緊張,不過他的手來到兩人間就停了下來,他的食指輕輕一彈,已將那條羈絆兩人多時的魔蠶絲給彈開了。

東帝天手腕一轉,那條魔蠶絲已鏘一聲回到了他的衣袖中,他的手退回到了餐桌中央,拿起那瓶粉紅色的鮮果酒,往各自杯中倒滿,平靜的說︰“鮮嫩的蓓蕾終于長成了驕人的果實,我對你們畢業考試的表現十分滿意,恭喜兩位,你們畢業了!來,干杯!”

阿倫和繆諾琳心中同時一喜,沉悶的心情頓時揮退了不少,兩人舉杯,“叮”的一聲,與東帝天的杯子踫在一塊,將果酒一干而盡。

東帝天緩緩將杯子放下,淡淡的說︰“從這一刻起,你們已可以獨當一面,從此再也不虧欠我分毫了,你們可以走了……”

阿倫和繆諾琳愕然了一下,齊聲說︰“老師!”

東帝天抬起了頭,凝視著東面的紅日,在柔和的光芒下,他柔聲說︰“發生這樣的事情,看來阿蘭斯的暴風雨即將來臨了,畢竟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可能永遠是晴天的……”

“你們好自為之了,我還想一個人靜一下!”東帝天擺了擺手,是在下逐客令了。

既然東帝天已經說出這樣的話,阿倫和繆諾琳只好從座位上站起來,默默走向音樂廳的大門,臨出門時,兩人同時回頭,只見東帝天仍在靜靜的凝視著藍河,此刻他的身影在充滿生機的晨光下,卻顯得分外的蕭索和落寞。

就是眼前這個人,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傷感的樂韻中,阿倫不禁涌起一陣惆悵和失落,今日一別,也不知再到何年何月才能重遇這位脾氣難以琢磨的老師了。

那頭雪白的巨鷹從兩人頭上翱翔而過,仿佛在與他們作別。


兩人又再重新沿著藍河,默默的往前行走,直走到河堤的盡頭。

這里的水流急速了許多,浪花翻滾中,一層層浪濤,活靈靈一只只玉駒奔跑,一條條彩龍舞動。激情迸發,蜿蜒綿長,不止歇地嶄露崢嶸。卷起層層浪花,如散珠碎玉,影出漫天朝霞,流光溢彩,剔透晶瑩,呈現鬼斧神工般奇景。

阿倫低頭注視著這幅曼妙的圖畫,低聲說︰“沿著這里一直北上,就是鳳凰城,然後穿過鳳凰城的國土,踏上大草原,那里便是邊緣部落了……”

他輕聲吟唱了起來︰

“邊緣的草原如同邊緣的漢子,

 雄渾、誠實,粗獷吼一聲,滿平原上回蕩出他們歲月的倔 !

 邊緣的清泉好比邊緣的姑娘,

 賢惠、善良,溫柔哼一聲,天空下回蕩起她們生存的堅強!

 邊緣上,自顧盼。

 使人終身難忘。

 迷人的清泉唱著歌,

 喚出愛河源遠流長。

 邊緣人就是這樣︰爽爽快快,大大方方。

 邊緣人就是這樣︰溫溫柔柔,坦坦蕩蕩。

 一個微笑就能肝膽相照,

一個點頭就能付出一生,

 一句承諾可把性命押上。

 酒碗里洋溢草原的胸懷,

 歌聲中飄揚水的寬容。

 烈日下的漢子,皎月下的姑娘,

 叫人迷戀叫人向往……

 邊緣呀,

 是我心魂牽掛的故鄉。”

阿倫用沙啞的聲音演繹著這首邊緣部落古老的民謠,連繆諾琳听得不禁有點呆了,天地間似乎只剩下眼前這條藍河和阿倫沙啞歌聲的存在,心情仿佛也隨著歌聲來到了傳說中的邊緣。

直到歌聲停下了好一會,她才懂得反應過來,輕聲說︰“阿倫,這就是邊緣民歌嗎,你唱得很好啊……你,想家了?”

阿倫看著腳下的藍河,感到自己的靈魂仿佛也被抽了出來,要隨著這河水一路北上,一直回到家鄉之中,可是就算回去又能如何,物是人非,到時也只能徒惹傷悲罷了……

他淡淡的說︰“都怪東帝天那個老家伙,忽然變得這麼感性,讓我堅強的靈魂也變得脆弱了起來。”

繆諾琳微微一笑,輕聲說︰“你說,老師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阿倫嘆了口氣,說︰“仁者之名下的東帝天啊……大概是一部生命的華章,一首磨難的壯曲把。他最簡單,也最豐富;最簡約,也最深邃。他的靈魂一定忍受過無數難挨的枯燥之至的寂寞,經歷過蘊蓄,凝聚,迸發,閃爍的過程,才能如今天這般皎潔晶瑩。”

繆諾琳又呆了一呆,才說︰“沒想你對他的評價這麼高啊……那你自己呢?”

這回輪到阿倫發呆了,他慢慢轉過頭,看了一眼繆諾琳,她的臉被晨光染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芒,眼珠隱隱中還倒影出藍河的粼粼波光,墨綠色的短法隨風輕擺,這樣令人窒息的美麗,令阿倫很快又重新將頭轉開,同時明白繆諾琳只是將話題轉移開,免得自己陷入鄉愁之中。

阿倫淡淡一笑,說︰“我呀,大概是一個迷失在阿蘭斯大陸上的浪子吧,生活就像腳下這條藍河,飄忽不定,也不知未來該蕩向哪方……”

繆諾琳搖搖頭,說︰“我怎麼覺得你形容老師的話,同樣也可以形容在你身上呢。”

阿倫目光閃爍了一下,然後親切的笑了,說︰“這個,小師妹,是你想太多了。”

繆諾琳再次用力搖了搖頭,卻不像是為了表達什麼,而是想晃去內心某種情緒。

她深深注視著阿倫,說︰“阿倫……趁那些服裝交易市場還沒開門,我們該換衣服,然後繼續另一個人生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穿上男裝的樣子,所以,我們就在這里分別吧!”

阿倫點點頭,也不知該說什麼告別語好,從某種程度上講,繆諾琳就像是鏡子中的他,因為離奇的童年,而將自己的生活扭曲了。

畢竟一起出生入死了一天一夜,如果什麼都不說,那也未免太失禮了,兩人默默對視了一會,阿倫才輕輕擠出了一句︰“你保重了。”

繆諾琳深吸了一口氣,往前踏出了一步,兩人的身軀頓時貼緊在了一起,她慢慢將手放到阿倫肩上,然後挽住了阿倫的脖子。

她給予了充足的時間阿倫拒絕,但阿倫的手在此刻仿佛僵硬了,只剩下急促的呼吸伴隨著他。

漫天朝霞漸漸散去,繆諾琳的唇近乎瘋狂的吻上了阿倫,眼楮眯成了一條細線,鼻子中發出了消魂奪魄的聲音,熾熱的氣息從阿倫的小腹漸漸升起,並迅速涌向全身,他的手頓時恢復了行動力,緊緊的摟住了繆諾琳那不堪一握的縴腰。

良久後,雙唇才慢慢分開。

繆諾琳往後退開一步,脫離出阿倫的懷抱,眼楮仍是深深的注視著阿倫,輕聲說︰“阿倫,你也保重了!”

看著繆諾琳轉身漸漸遠去,阿倫方才醒覺要說什麼,他大聲喊︰“喂!小師妹,听說附近有家賓館的房間裝修得不錯,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呀?”

“下次吧,我們都沒帶錢!”繆諾琳回頭喊道。

看著繆諾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視野的盡頭,阿倫才慢慢收回目光,失落的嘆了口氣,口中喃喃的說︰“作為一個正常男人,看來身上隨時要帶些錢,以備所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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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天空之城的富華大道,自由天堂里最有錢的人所居住的地方,它一如既往的整潔、優雅。

阿倫已換回女性的裝束,一臉冷艷、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但他感到不太適應,于是便輕佻地吹起了口哨,這令其中一隊巡邏的警衛感到十分可疑,于是他們遠遠目送著阿倫走到塞木家族的大門前,看著他以更不淑女的姿態大力踢起門來。

警衛們大驚,趕緊跑上去阻止這個瘋女人,但令他們大跌眼鏡的是,大門打開後傳出的是陣陣響亮的驚喜聲︰“娜娜小姐,你終于回來了……”

“娜娜小姐,你失蹤到哪里去了……”

“娜娜小姐,我們都很擔心你呀,感謝神的庇佑,你終于回來了……”

看著塞木家族的下人這麼熱情,阿倫便猜到畢農大概下了什麼死命令,假如自己不能平安歸來的話,這群無辜的家伙全部要受到嚴厲的處罰。

作為失蹤超過一天一夜的少女,阿倫本該找一個最年長的長者,然後撲到他懷里,失聲痛哭起來,但他現在沒有做戲的情緒,所以他只是回頭對那群愕然中的警衛作了個鬼臉,然後在狼狗的吠聲中走進了大門,微笑說︰“對,我回來了。”

娜娜小姐的歸來震動了整所塞木大宅,大多數人都在清晨的熟睡中醒來,然後紛紛下來噓寒問暖。

一時間寬敞的大廳也熱鬧了起來,畢農、瑪雅、鳳雅玲等人都下來了,令阿倫感到憂心的是愛莉婭並沒有出現,顯然還沒醒來,而貝里安王子也沒出現,看來他的傷勢要比想象中的嚴重。

艾波琳的喜極而泣中,扎斯町笑道︰“小琳琳,我早就說過了,這家伙哪有這麼容易有事呢?”

面對眾人的詢問,阿倫只好編了個故事,大意是邪惡的星雲山脈十姐妹,在月黑風高的夜晚突然出現,然後將可愛的娜娜小姐擄走,可憐的娜娜小姐被關在一個漆黑的小房間中,她只能雙手合十,仰頭對著唯一的小窗口對神祈禱著……

雖然阿倫一邊大口大口吃著豐盛的早餐,一邊講著童話故事里面的情節,令人很難想象到這位娜娜小姐落難時的可憐樣子,但人們還是不斷追問著後來怎麼樣。

瑪雅狠狠的盯著阿倫,雖然看到他平安歸來是滿心歡喜的,但看到他這麼沒淑女儀態的大放厥詞,眼神漸漸又布滿了殺氣。

阿倫正回憶著那個關于公主的童話故事情節,忽然接觸到瑪雅凶悍的目光,立即打了個飽嗝,忙將童話故事的情節刪去,那個傳說中的王子並沒有出現,後半部分就改成︰忽然有一團青色的煙霧飄進,善良的娜娜小姐就昏迷了過去,當時真好害怕,好害怕呀……

說到這里,阿倫大大喝了口牛奶,也不理圍坐在餐桌四周听眾們期待的目光,拿起一個雞腿就大啃起來。

畢農出于主人家的風度,只好出聲詢問︰“那麼,娜娜小姐,後來怎麼樣了,那群可惡的女賊們沒拿你怎麼樣吧……”

阿倫擺了擺手,手上的肥油四處飛濺,他接著說︰“後來我醒來後,竟然就在躺在富華大道那個大花圃里了,然後我就走回來了。”

要不是在座的人都保留著一點風度,現在肯定是一片噓聲,哪有人繪聲繪色的說出整個過程,連在黑暗中如何期待、如何焦急的心情都細致的描述了出來後,就突然結束的。

阿倫抹了抹油膩的嘴,看了看臉色不善的瑪雅,對眾人訕然一笑說︰“唉,人生並不是故事,所以很多時候啊,沒有這麼多戲劇性在其中的啦!”


房間中,阿倫大大伸了個懶腰,呈“大”字形般倒在了床上。

他發覺房間中還有一件東西是十分礙眼的,他忍不住說︰“瑪雅小姐,你沒听到大伙都叫我好好休息嗎?”

“我听到了。”瑪雅目光冰冷,背負著雙手,在床尾筆直的站著,冷冷地打量著阿倫。

阿倫的表情看起來有點驚訝,說︰“那你……”

瑪雅卻像沒听到這句話,說︰“你剛才去看了愛莉婭小姐。”

阿倫說︰“對,畢農先生告訴我,洛塞夫大主教等下會來替愛莉婭小姐醫治,我們不必為她擔心了。”

瑪雅又說︰“然後你又去看望貝里安先生和查理士大人了。”

阿倫笑了笑,說︰“查理士大人只是受了點輕傷,卻比受了重傷的人睡得還要死。”

瑪雅嘆了口氣,說︰“娜娜小姐,你在愛莉婭小姐房間里起碼呆了二十分鐘,在貝里安先生房間看望了三分鐘,而在查理士大人房間沒呆夠一分鐘就出來了,這如果讓有心人看到的話,會有看法的。”

阿倫苦笑說︰“瑪雅小姐,你記錄得很真清楚呀,事實上,如果我能吵醒愛莉婭小姐的話,那是我的功勞;但如果我吵醒查理士大人的話,那就是我的錯誤了。要知道,查理士大人剛才可是睡得像頭豬那樣的。”

瑪雅盯了阿倫一眼,說︰“好,那我先不和你說這個問題。這兩天你到底哪里去了?”

阿倫的眼楮眨了眨,說︰“瑪雅小姐呀,剛才在大廳我不是說得很清楚嗎?”

瑪雅冷冷一笑,說︰“別拿童話中的故事片段來糊弄我,迪.阿倫!”

阿倫牽了一下嘴角,將目光投向了窗外,庭院中的花匠正在修葺樹木的枝條,驚起了一群正在樹上休息的鳥兒,大概它們要出去游蕩一圈後才能回到自己樹上的家吧……

眼看著阿倫從玩世不恭的神態瞬間落寞,瑪雅心中一軟,連冷冰冰的聲音也放軟了許多,她嘆了口氣,面上卻無任何表情,淡淡的說︰“不想說就算了,你能平安歸來就好。”

阿倫慢慢把頭轉了回來,目光漸漸變回狡黠,微笑說︰“瑪雅小姐,坐到我身邊好嗎?你的身材好象更勝從前了呢!”

出于潛意識的自我保護,瑪雅護了護胸部,躲開阿倫熾熱的目光,然後才想起自己正和疾風著名的色狼共處一室,她狠狠的瞪了阿倫一眼,冷淡的說︰“娜娜小姐,你失蹤歸來,一定很累了,請你休息吧,屬下告退了。”

臨出門前,她又補充了一句︰“娜娜小姐,請你有點淑女儀態好嗎?你現在的姿勢已經走光了。”

“哦,是這樣啊……”阿倫已經呈一個大字形躺在了床上,身體更為舒展了。

“啪”的一聲,面對“無可救藥”的阿倫,瑪雅終于甩門離去。


阿倫靜靜的躺在床上,鞋子也沒脫下來,就搭在昂貴的絲絨被子上,過度疲憊後的舒適,令他很快又低聲哼起了邊緣的曲調。

這時,門外傳來了三長兩短的叩門聲。

“進來吧!”阿倫懶洋洋的說,連姿勢也沒有改變,仍保持著毫無淑女氣息的姿態,因為這是波特敲門的特有暗號。

門開,波特飛速閃身而進,然後迅速將門反鎖。

波特的臉色異常蒼白,顯然精神力量過度虛耗後,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但神態已經恢復成往日平易近人的模樣。從神情舉止看來,他已經在克德杰的掩護下,成功地偷偷溜回來了。

阿倫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樣子,佯怒道︰“大膽波特,難道你不知道這是娜娜小姐的房間嗎?”

波特毫不客氣的搬了張椅子坐到阿倫床邊,苦笑道︰“娜娜大人,看到你平安歸來,我怎麼都要過來問候一聲嘛……”

他細心察看著阿倫,試探道︰“嗯…我說戰友,你心情好象還不壞啊?”

阿倫微微一笑,說︰“我的心情一向如此……”

他假裝細心端詳著波特,又說︰“我說戰友,你昨晚到底干什麼事去了,何以弄成這副模樣呢?”

波特看了看窗外,喃喃的回答︰“因為過度擔心娜娜小姐的安危,所以徹夜失眠,直到天亮才在朦朧中勉強入睡,以至娜娜小姐平安歸來都未能起床迎接……”

阿倫搖頭說︰“我不相信……”

“事實上,是我出外感受了一下自由天堂的自由氣氛,在一個黃色燈牌映照著的‘心靈港灣’里過夜,徹夜未歸導致精神不振……”

“哈,我還是不相信!”

波特的目光慢慢從窗外轉到了阿倫的臉上,微笑說︰“我說戰友,隨著年齡的增長,你的問題越來越多了。”

阿倫聳了聳肩,說︰“好啦,我相信就是。”

波特微笑說︰“我就比你簡單了,因為我沒問你過程,只需知道你平安歸來,那就足夠了。”

兩人對視了一笑,阿倫忽然發覺他和波特的友誼似乎比往日增進了不少。

波特從褲袋中掏出了一顆銀幣,放到了拇指指甲和食指第一節之間,輕輕往上一彈,“叮”的一聲,銀幣已翻騰而起,晃出一道漂亮的直線,又準確的落回到波特的手指間。

阿倫注意到銀幣的一面銘著自由天堂的橄欖枝旗幟,波特平靜的看著窗外,忽然淡淡的問︰“戰友啊,你怎麼看待疾風佣兵團的未來呢?”

說話間,波特的拇指再次輕輕往上一彈,銀幣又再翻騰而起,當它又準確落下時,阿倫注意到銀幣的另一面正是漢弗里的頭像,他心中不禁輕輕一顫,這位傳說中的武者,恐怕今生再無想見之日了。

阿倫裝作不經意地瞥了波特一眼,波特神色如常,絲毫看不出內心的真實想法,阿倫暗自思量︰難道他已經知道自己就是藍雪雲,以此銀幣來暗示自己?不過,這種可能性應該並不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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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他口中隨口應道︰“戰友呀,我們出了名是疾風里最沒見識、最膚淺的兩個家伙,由我們來討論疾風的未來,給人听到會笑話的。”

波特微微一笑,銀幣再次落下,他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節輕輕摩擦著那顆銀幣,淡淡的說︰“這里只有我們兩個,沒有人會听到的,討論一下而已,不要緊。”

阿倫撫摩了一下下巴,隨著波特的目光投向了滿是綠意的窗外,說︰“疾風嘛……”

波特歪著頭打量著阿倫,嚴肅地說︰“戰友呀,我可是很重視你意見的哦,可不要順口開河……”

他看著阿倫好象有點為難的樣子,微笑說︰“忘了你才進疾風不到一年,那我簡單和你說說疾風的成長史好了……疾風家族可以算是人類世界中最沒底蘊的一股勢力,說他是暴發戶也無不可,崛起于三百年前,本是疾風平原上的一個小型佣兵團,後來經過前團長的不懈努力,由小慢慢變大,終于在兩百年前掃平了整個疾風平原上的所有勢力,也就在那時才易名為‘疾風佣兵團’的,兵團的原名到底是什麼,到了現在反倒沒什麼人能記起來了……當他完全成為人類世界最大的平原——疾風平原的霸主後,疾風佣兵團在形式上就成為了今天的疾風家族。它東北方向接壤神龍帝國,北面是自由天堂,西北方向是冰風家族,南面是星雲山脈,星雲山脈的後面就是雷諾帝國……”

阿倫笑了,轉過頭說︰“戰友,後面的地理位置我懂,我沒有你想象你的那麼無知啦!”

波特回以一笑,不再說話,接下來,他就是等待阿倫給他的意見了。

阿倫皺了皺眉,凝視了好一會窗外後,才轉頭迎上波特期待的目光,坦然說︰“戰友,你想听經濟上的意見呢,還是戰略上的意見呢?”

波特手指輕輕一彈,手中的銀幣再次彈起,落下後他深沉一笑,緩緩的撫摩著銀幣,淡淡的說︰“那,先說經濟好了。”

阿倫微微一笑,說︰“疾風家族地處平原地帶,資源豐富,農業和畜牧業發達,但商業卻遠落其後,一直無法發展起來,這也是疾風家族經濟一直無法發展起來的主因……”

波特淡淡苦笑,說︰“這已經是疾風高層里老生常談的問題了,但總是提不出實際的解決方法。”

阿倫神秘一笑,說︰“其實地理位置上,疾風只是稍稍比自由天堂遜色而已,但疾風為什麼不能擁有像自由天堂那樣的貿易系統和商業體系呢?全因為這個世界上已經有了一個自由天堂,在無法創造出第二個自由天堂的情況下,我們可以創造出另一種自由天堂……”

波特皺了皺眉,然後深沉一笑,目光仿佛也變得深邃了起來,他說︰“戰友,別賣關子了,難道你有什麼妙方?”

阿倫微笑說︰“戰友啊,我問你一句,疾風正西方是什麼?”

“幽冥森林。”

“那幽冥森林的背後呢?”

“……如果按傳說中的地理位置來計算,那里是精靈一族的世界了。”波特的眼楮漸漸亮了。

阿倫注視著波特的眼中閃過了賞識,緩緩的繼續說︰“精靈一族與人類斷絕交往已有近千年之久了吧,在過去的歲月里,因為精靈一族的世界與人類世界完全被幽冥之森隔絕開了,雙方一直是利用海上來完全貿易和交往的,但後來出現暗紅色漩渦,大量的海船沉沒和失蹤,調查未果後,雙方漸漸就失去了聯系了……”

波特沉吟道︰“精靈一族稀有的特殊水晶、工藝品、兵器等等,現在能遺留下來的,都成為了人類貴族們的收藏品,當年貿易時期里,也不知為雷諾帝國的沿海地區帶來了多少的財富,雷諾的經濟底子也是從那時奠定下來的。戰友,你的意思難道是……”

阿倫平靜的看著波特,一字一句的說︰“沒錯,我的意思就是從幽冥之森中開出一條可以通往精靈一族的道路!”

如果是旁人听到這樣的話,肯定會感到無比震駭,幽冥森林自它存在以來,就罕見有活人從其中走出,傳說森林中有無數的妖獸、讓人瘋狂的毒霧、可怕的幽靈,膽子最大的獵人也只敢在森林的邊緣上狩獵,無法穿越幽冥森林幾乎已經成為了一個常識,就像人必須呼吸空氣一般的常識,但現在阿倫竟然以闡述真理的語氣指出,可以開闢一條穿越幽冥森林的大道。

難得的是,波特沒有絲毫驚詫的表情,而是慢慢閉上了眼楮沉思,手中摩擦銀幣的力量明顯增大了。

阿倫淡淡的接著說︰“只要打通了那條通道,疾風家族將成為精靈一族與人類貿易的窗外,疾風將會吸引到數之不盡的商人和財富。”

阿倫的話仿佛化作了魔音,重復在波特的腦海中響起,好一會後,一陣涼風從窗外吹進,拂得他臉上涼涼的,他才重新將眼楮睜開︰“我說戰友,在你剛進星雲時,曾經石破天驚的斷言沉寂之海將會被征服,那時我已經覺得你是個大膽狂妄的家伙了,但今天再听你指出可以在幽冥森林中開闢一條大道時,我覺得我過去對你的評價並不客觀,你其實是一個異常瘋狂的瘋子!”

阿倫微笑說︰“謝謝,你過獎了!”

波特又再次輕輕將銀幣彈起,緩緩地說︰“開通這樣一條通道,將會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你知道嗎?”

阿倫平靜地說︰“知道,不過疾風還能支付得起,重要的是,如果真將這樣一條通道開闢出來,對疾風家族,對人類世界,又或是對精靈一族,都是一件相當有意義的事情……”

波特用銀幣摩擦著自己的下巴,喃喃地說︰“這真是一個瘋狂的構思,真要實行起來,恐怕將面臨很多問題和矛盾吧,但如果真的成功了,那可是影響千秋萬代的事情……”

說到後面,與其說他是與阿倫傾訴,倒不如說他正自言自語了。

看著波特深沉的模樣,阿倫不禁淡淡一笑,說︰“戰友啊,像我們這些沒見識的疾風低層人物,妄想一下就可以了,何必真的這麼去認真思考呢?”

波特回以一笑,說︰“也是,我差點以為我們是兩個大人物,正在以一個俯瞰的角度來討論整個阿蘭斯的未來呢……”

阿倫打了個“哈哈”,說︰“有煙嗎,戰友?”

“有,查理士大人很喜歡這種奢侈品,去到哪里都要收集一些。”波特遞了一支給阿倫,“不過自由天堂的煙草稍稍比星雲里的遜色一點,但也相當不錯了。”

波特劃了根火柴,幫阿倫將煙點燃,笑道︰“娜娜小姐呀,我們就這樣在你高貴的房間里抽煙,不要緊吧。”說話間,他也洛u災v點燃了一根。

阿倫哈哈一笑,說︰“你的行動就是我的答案。”

煙霧慢慢彌漫滿了整間典雅的房間,波特說︰“戰友,經濟上談完了,那戰略上呢?”

阿倫撥弄了一下頭發,暗暗觀察著波特稍稍有點凝重的神情,微笑說︰“這個就難說得很啊……不如你先說說你的意見吧。”

波特閉目思考了一會,才深沉地說︰“疾風家族的各個入口的要塞都算不上堅固,只要任意一處關口被破開,以疾風家族的平原地勢,將迅速淪陷于敵軍之手。這對于疾風家族來說,是地形上的不利。”

阿倫點頭說︰“這也與疾風歷史不夠悠久有關系,總的來說還是底蘊不足。”

波特說︰“疾風一向與雷諾、冰風結盟,那麼正面的敵人只剩下自由天堂和神龍帝國,自由天堂不足為懼,神龍帝國是疾風的聯盟戰術上的頭號大敵……”

說到這里,兩人情不自禁的對望了一眼,這些話只適用于和平時代下的策略,昨晚兩人都有份參與人類小型內戰的一役,推骨牌效應已經開始產生了。

波特咳嗽了一聲,淡淡的將話接了下去,說︰“假如有特殊意外令疾風與兩位盟家解盟的話,疾風將面臨四面受敵的可怕情況。這種情況一旦發生,對于疾風家族來說,是戰術上的不利。”

阿倫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這個觀點。

波特將煙捏熄于那只古董花瓶中,笑了笑,又說︰“疾風內部是什麼情況,你與我都很清楚,團長伯列奧和副團長克德杰分成兩個派系,常常洛uU自的觀點而爭執不休,真有大事發生,肯定會影響到最後的決斷。對于疾風家族來說,是政治上的不利。”

阿倫不禁也笑了笑,鼓舞著波特肆無忌憚的勇氣,伯列奧和克德杰兩人不和,雖然很多人都知道,但從未有人敢公開說出來,由此可見,波特對他的信任,確比以前加重了幾分。

波特重新將銀幣彈起,落下,又再彈起,橄欖枝和漢弗里的頭像不斷在空中交替,他慢悠悠地說︰“疾風家族在地形上、戰術上、政治上都處于不利位置,他的戰略形勢甚叫人擔憂啊。”

說罷,他默默地看向了阿倫,阿倫只好回應說︰“確是如此,我的意見也基本上是這樣了,不過我多補充一點吧,我總有一種預感,獸人凶悍的力量將會踐踏人類這片美麗的土地,到了近日,這種預感是越來越強烈了……假如獸人真來了,疾風平原將是獸人首先要打通的要道。”

這樣的說法,仍是以阿倫過去那個沉寂之海征服論為前提,對于這類石破天驚的預言,波特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默默了點了一下頭,然後緩緩站起,苦笑說︰“這樣看來,疾風的前途實在叫人難以樂觀啊。”

阿倫微笑說︰“戰友啊,說到底,這只是我倆隨口的討論,對于疾風的高層來說,我們這番對話連半點價值也沒有,如同放屁一般。”

“哈,也對,不過我們也好久沒作過這樣有趣的討論了。”波特大大伸了個懶腰,沖阿倫擺擺手,懶洋洋的就往門外走去。

快出門時,波特回頭深沉一笑,忽然將話鋒一轉,沉聲說︰“戰友,我很認真的問你一句,假如由我們來領袖疾風,你說會如何?”

阿倫迎向了波特的目光,正容回答︰“那我們將會橫掃整個大陸,統一阿蘭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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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阿倫將所有的窗戶打開,讓煙味慢慢被風吹散,又再懶洋洋的躺在床上。

直到又一聲叩門聲響起,阿倫才從半夢半醒的狀態中醒來,他心中一個激靈,敲門聲異常沉穩,敲門的人沒用什麼力氣就做出了這樣的效果,門外應該站著一位老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阿倫腦海中閃過一個人的臉龐,忙下床往門跑去,親自將門打開。

洛塞夫大主教那張慈祥的笑臉立即迎進了眼簾,他半眯著眼楮中總有一股仿佛可以洞察你內心的力量,他用蒼老的聲音緩緩說︰“娜娜小姐,希望我沒打攪到你的休息。”

阿倫忙微笑說︰“我根本沒睡著,洛塞夫大主教,歡迎你的到來。”

他讓出身邊的空位,舉手邀請洛塞夫的進入。

洛塞夫微笑點了點頭,拄著法杖,慢慢走進了阿倫的房間中。

借此機會,阿倫打量了一下洛塞夫,只見他的衣著比往日莊嚴正式了許多,素白的長袍,腰間是灰色的腰帶,拄著一根橄欖枝做成的法杖,法杖的頂端上是一對翩翩起舞的天使雕像,但最顯眼的,還是他右邊手臂上纏繞著一段黑色的紗布,阿倫不禁為之一顫,漢弗里身亡的消息這麼快就傳播開了。

洛塞夫察覺了阿倫的詫異,回頭說︰“昨夜我夜觀星像,夜空一陣震動,接著漫天的星辰飛流而下,璀璨奪目,其中有一顆是最大最圓的,隕落時令人心神俱顫,于是我想,大概又有一位故人將回歸到神的懷抱中去了,這段黑紗正是為了悼念他而纏上的。”

洛塞夫口中即使說著這樣的厄訊,滿是皺紋的臉上依然是一片平和,甚至還保持著慈祥的微笑,但阿倫還是能洞察到他眼中閃過了深切的悲傷。

阿倫慢慢的眨動著眼楮,星像一說,的確有它的玄妙之處……想想昨夜大量人類精英死亡,其中更有絕世強者漢弗里、雪莉等人的消逝,就不得不說面前這位老者的佔星術確實有他的過人之處。

洛塞夫仿佛在無聲中嘆了口氣,說︰“很多年都沒有看見過這樣大型的流星雨了……”

他揮動了一下法杖,仿佛要揮去些什麼,然後慢慢的走到了窗台邊,任由秋風吹散他那滿頭白發和胡子。

阿倫想起了周圍尚未散去的煙味,訕然一笑,料想洛塞夫也應該發覺到了,只是善解人意,不拆穿自己罷了,他默默的跟在洛塞夫身邊,一時間倒不敢問洛塞夫到底為何前來探訪,心中首先關心的是愛莉婭到底如何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倒是洛塞夫自己說出了來意,他龍鐘沙啞的聲音嗡嗡響起︰“娜娜小姐,我剛剛已經去看望了愛莉婭小姐和貝里安先生,畢農他說娜娜小姐你也受了些驚嚇,所以我特地來看看你。”

阿倫一陣心虛,他現在這副模樣哪里有半點受驚嚇的樣子了,口中應道︰“謝謝你和畢農先生的關心,我已經好多了,那麼,愛莉婭小姐他們呢?”

洛塞夫微笑說︰“愛莉婭她已經基本沒事了,只不過那迷幻藥太過霸道,蘊涵有強者的氣息在其中,她才會昏迷這麼久……”

阿倫想起亞格拉底的存在,不禁再次佩服洛塞夫的洞察力,又問︰“那愛莉婭還要多久才會醒來呢?”

洛塞夫說︰“大概今天傍晚就可醒來。”說罷轉頭看了阿倫一眼,目光中大有深意,仿佛能從阿倫的語氣中听出些什麼。

看得阿倫心中暗驚,莫非眼前這對惺忪的睡眼又發覺到了什麼,忙轉移話題說︰“那麼,貝里安先生呢?”

洛塞夫收回目光,回答說︰“貝里安王子受了一定程度的內外傷,但都不算太過嚴重,修養一段時間就可康復過來……”

他拄著法杖,緩緩轉身,慢慢走向了阿倫床邊那張椅子,在剛才波特所坐的位置坐下,說︰“流星雨的夜晚過後,總是會起特別多的事端,今早我來這之前,就替卡氏家族的索賽克治療過。”

阿倫坐到了床上,心中暗想,這些你老人家其實不必告訴我的,但他還是好奇的問道︰“那索賽克先生沒事吧?”

洛塞夫半眯起了眼楮,似在閉目養神,說︰“肉體上倒沒什麼大礙,主要還是心靈上的問題。”

阿倫心知肚明這是什麼回事,索賽克還沒有從漢弗里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但這已經涉及到索賽克的私人問題,他也不方便裝傻咨詢,只能說了一句︰“願神庇佑我們的索賽克先生。”

“我們可以為他做的,看來也只有這些了,”洛塞夫單手平舉,示意阿倫躺下,說,“娜娜小姐,我為你作一些基本的治療,你只需要閉上眼楮就可以了。”

阿倫的眼中閃過了警惕,以洛塞夫的洞察力,是否已經發覺到了自己的某些秘密,重點是,他到底已經發掘了多少,萬一他施展治療術的時候窺探出自己的終極秘密……

但阿倫還是依言躺了下來,因為他沒什麼理由拒絕洛塞夫的好意,況且洛塞夫非常善解人意的補充了一句︰“娜娜小姐,請你放心,我只是用我的治療力量灌輸進你的體內,我們無論在物質上,還是精神上,身體都不會發生任何接觸的。”

一道耀眼的白光從洛塞夫那根法杖中閃出,法杖頂上的那對天使仿佛也在光芒中翩翩起舞,光芒緩緩擴散開了,團團籠罩住了阿倫的全身。

洛塞夫的嘴唇輕輕顫動著,仿佛正念動著某篇復雜的咒文。

在低沉的聲音和奪目的光華中,阿倫感到身體慢慢熾熱了起來,眼中的警惕慢慢褪去,舒適的感覺讓他慢慢閉上了眼楮,昨夜的疲憊乏力漸漸在光芒中散去,大大小小的傷勢仿佛也在光芒下痊愈了,更仿佛有一股聖潔的精神力量潛進了阿倫的精神世界中,阿倫頓時感到陣陣舒暢,心靈修為更在這道力量的幫助下更上層樓,邁進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

良久後,光芒才漸漸散去,洛塞夫臉上閃過了疲憊,他閉上了眼楮,又再休息了一會,才睜眼微笑說︰“娜娜小姐,我為你的基礎治療已經完成了。”

阿倫深吸了一口氣,轉動了一下脖子,發覺窗外的陽光分外動人,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比以往清晰了許多,原來在不知不覺間,正午已悄悄來臨,平日這個時間的陽光,阿倫都會覺得特別刺眼,因為那刺眼的光芒會令他體內的血液在煩躁中沸騰,但此刻這樣負面的感覺並沒有出現……

阿倫心中暗想︰難道洛塞夫對我做了什麼事?

但此刻感覺頗為良好,應該不會是什麼壞事吧,不過肯定就不會是基礎治療這麼簡單的了,想歸想,阿倫出口時,已變作︰“謝謝您的基礎治療,洛塞夫大主教。”

洛塞夫慈祥地微笑著,深深的打量著阿倫,慢慢站立了起來,說︰“娜娜小姐,今天下午天空聖堂開放,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和朋友們一起來參觀一下的。”

阿倫忙站起來,微笑說︰“我想我會去的,洛塞夫大主教。”

“那麼,我就先告辭了。”洛塞夫點了點頭,轉過身緩緩向大門走去。

阿倫忙跟在身後,直至將洛塞夫送出門外。


送走洛塞夫後,阿倫重新回到床上,再次呈大字形躺在了上面,但卻找不回前面那種懶洋洋的感覺了,身體中仿佛多了一重神聖的力量,與本身體內深沉得有點邪惡感的力量是完全不同的,卻沒有分庭抗禮的對抗,而是無芥蒂地融合在了一起。

阿倫注視著窗外的陽光,正午的光芒確實沒有往日刺眼,夾雜著絲絲涼意的秋風陣陣拂來,深藍色的劉海在他額上輕輕的擺動著,他心中忽然升起一陣驚喜,莫非洛塞夫那股神秘的力量將自己體內的詛咒給解除了?

他按捺住狂熱的心跳,從一旁櫃子的小抽屜中找出一把微型工具刀,然後右手緊握住刀,輕輕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割過,那令人心神為之顫動的銀灰色血液頓時從傷口處流淌而出,一滴一滴的滴在紅木地板上,發出令人無奈的滴答聲。

阿倫頹然嘆了口氣,那被亡靈儀式洗禮過的血液依舊沒變啊!

看著手腕上的傷口迅速愈合,很快只剩下一道疤痕,阿倫的嘴角邊逸出一絲苦笑,是太過高估洛塞夫,還是自己潛意識存在著這樣的渴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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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節

“咚——,咚——”的叩門聲打斷了阿倫的遐想,他趕緊將地板上的幾滴銀灰色血液擦去,說了聲“請進”。

托著銀色餐具和豐富食物的女侍應們一個個走了進來,跟在她們後面是阿倫星雲里的室友,艾波琳、鳳雅玲和白露。

艾波琳笑臉如花,說︰“洛塞夫大主教說你精神好多了,所以我和雅玲她們來和你一起進餐。”

鳳雅玲的臉上也綻放出了笑容,說︰“娜娜,你看起來確實好多了……”

白露也在一旁友善的微笑著,看著三個美女如此青春動人,還個個對自己展示出最燦爛的笑容,阿倫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他笑道︰“謝謝關心,好很多了……艾波琳,你由得扎斯町自個就餐嗎?”

扎斯町這個名字對于艾波琳而言,仿佛等同于老鼠、蟑螂之類,她嘟了嘟嘴,說︰“準備進餐了,娜娜你不要提起他好嗎?”

阿倫眨了眨眼,心想是不是扎斯町又得罪艾波琳了,反倒是鳳雅玲在一旁說︰“扎斯町在樓下和魯迪斯先生他們一起就餐。”

艾波琳挽起了兩邊衣袖,恢復笑容,說︰“不說他們了,今天中午,我們四姐妹一起在此進餐吧。”

畢農為阿倫安排的房間十分寬敞,擺下了一張圓形的飯桌後,也不顯得太過窄,看著滿桌豐盛的菜式,艾波琳立即開動了起來,一如既往的豪放不羈,因為大家已經熟了,娜娜小姐也懶得去故作姿態,其吃姿比起艾波琳有過之而無不及。

眾人吃吃笑笑,這樣融洽的氣氛幾乎令阿倫懷疑是否已回到星雲的宿舍之中。

午餐快要結束時,白露說︰“娜娜呀,洛塞夫大主教很賞識你呢!”說這句話時,白露對娜娜小姐那嫉妒之情再次淡淡的流露了出來。

阿倫抹了抹嘴,裝作不經意地看了白露一眼,觀察了一下她的神情,笑道︰“該沒有這樣的事吧。”

白露抹嘴的姿態就比阿倫優雅多了,她輕輕放下微濕的紙巾,微笑說︰“洛塞夫大主教一听到你失蹤時受過驚嚇,立即表示要看看你了,這還不代表他對你的賞識和重視嗎?”

阿倫暗想,原來不是畢農要求,而是洛塞夫自己要來看自己的。

他心中不禁對這位白頭發白胡子的老者多了幾分好感。

艾波琳也在一旁插口說︰“對啊,大主教來的時候也沒邀請我們去天空聖堂的,到從你房間離去後,才對我們發出的邀請。”

阿倫為之苦笑,艾波琳神情率直,想到什麼說什麼,卻忽略了白露小姐正處于嫉妒狀態中。

鳳雅玲圓場說︰“我猜大主教本來就準備邀請我們的,離去時提出邀請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了,至于對娜娜的重視,相信我們任何一個人發出這種意外,大主教都會表現出同樣的關心,因為他代表著神,應該和神一樣,對我們一視同仁的啦。”

阿倫笑了笑,說︰“對,正是如此。”

艾波琳展顏一笑,說︰“這樣也好,我本來還愁著下午沒有好的去處呢。傳說中的天空聖堂每個季節才開放一次,我們得以參觀,想想都感到榮幸呢。”

“……”


午後,十多輛馬車自塞木家族中駛出,繞過中心花園,駛過多條繁華的街道,直來城西的天空聖堂前大廣場才停下來。

畢農明顯加強了對阿倫這群貴賓們的保衛力量,有過半馬車里裝載的是塞木家族中的精英戰士,他們將在阿倫等人的假期中充當保鏢的角色。

聖堂大廣場上早已停滿了前來朝聖的馬車,廣場盡頭就是聞名阿蘭斯的天空聖堂,號稱人類最大、最完美的教堂之一。

天空聖堂坐落在一個花團錦簇的花園中,它的四周環繞著間隔整齊的高大扶壁,格外引人注目,看起來仿佛是一團團騰飛跳躍的雨雲。

聖堂本身無疑是儉樸與富麗豪華兩種風格的完美結合,其周身遍布精美的石雕,並瓖嵌有近千塊大型的彩色繪畫玻璃,略顯深沉的黑色外立面,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阿倫等人剛走下馬車,頓時被面前這座壯麗的建築給震懾住了,天空聖堂雖然不如太古鐘樓那樣高,但昂首仰視它尖頂時,總有一種錯覺︰它與湛藍的天空是連為一體的。

畢農因為家族事務繁忙,並沒有陪同前來,于是塞木家族里一個能說會道的總管尼爾森就擔當起了臨時導游的角色,他用一種深沉的語調說︰“天空聖堂建立于七百年前,一直以設計協調和比例均衡而令人稱羨,是自由天堂最杰出的建築物之一,同時也是自由天堂宗教力量的權力中心……”

對于尼爾森盡力模仿當地導游的語氣,並刻意凝造出一種森嚴的歷史氣氛出來,阿倫並不感興趣,他默默凝視著面前這座建築,輕輕地評價了一句︰“如果當年那群建築工人沒有堅定的宗教信仰,定然建造不出如此充滿宗教氣息的建築。”

听到了阿倫的話,鳳雅玲轉頭一笑,低聲說︰“我也有同感,站在它面前,仿佛能聆听到天使的歌唱聲,靈魂也被洗滌過一樣……”

身後的扎斯町撇了撇嘴,插入說︰“喂,鳳雅玲小姐,有沒有這麼夸張啊,這里還不如我們影月部落的月亮神廟建得漂亮呢……”

他話沒說完,周圍立刻有幾十道充滿殺氣的目光射到了他的身上,可以在這里停放馬車的都是自由天堂的貴族,他們豈能容許一個異教徒在聖堂面前大放厥詞。

“哎喲——”扎斯町立即吃了艾波琳一個手肘。

艾波琳沉聲說︰“扎斯町你這個大嗓門,立即給我閉嘴啦!”語氣中已經充滿殺氣了。

扎斯町倒沒在意周圍殺氣騰騰的目光,委屈地看了艾波琳一眼,喃喃地說︰“我又說錯了什麼……”

周圍的人看清了這個異教徒所乘坐馬車的烙印——塞木家族,是一個顯赫的商業家族,同時又在尼爾森滿是歉意的笑容下,才慢慢移開了目光,繼續懷著虔誠,緩緩向天空聖堂的拱門走去。

對于魯迪斯不屑的神情,尼爾森面上的表情就友善多了,他只是無奈的看了一眼扎斯町,對于貴賓們,他當然不能說出責備的話,只能說了句“各位先生小姐,我們走吧”,然後又繼續滔滔不絕地介紹起面前這偉大的建築。

阿倫看了看扎斯町委屈的表情,看樣子他還是沒想明白說錯過什麼,不禁笑了,這真是個非同凡響的白痴。

“這種仿造奇跡時代里的歌特式建築……”走在廣場的道路上,雖然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但尼爾森仍在盡心地解說著天空聖堂的傳說,直說到幾乎腳下每一塊石頭都有它自己的一段典故。

這令阿倫忍不住笑道︰“尼爾森先生,你不去當一個導游,實在是自由天堂旅游業的一個損失啊。”

尼爾森老臉一紅,四周的人聲越靠近入口的拱門便越小了,他也壓低了聲音︰“諸位,進入天空聖堂後,里面是禁止喧嘩的,我就再不能為你們解說了,望能諒解。”說罷又看了扎斯町一眼,這句話明顯在暗示著扎斯町,請他老人家不要再犯眾怒了。

四周的聲音是越來越小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虔誠,連巡邏在拱門四周的重鎧衛士也盡量放輕著步伐,身後紛擾的人聲仿佛也漸漸遠去,踏過拱門後,嘈雜的聲音更像是隔絕了一般,能听到的,只剩下聖堂中隱約傳來的聖詩朗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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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節

看著連扎斯町漫不經心的神情也慢慢轉變,轉變成一種帶著虔誠的莊嚴時,阿倫心中是充滿驚詫的,周圍肯定充滿著光明神聖的力量,這是無庸置疑的事情,但如果是平常的自己,因為亡靈血統的問題,肯定會感到一陣不適應,渾身不舒服才對的,但這一刻,他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十分輕松的走在人群之中,通體舒暢的快感令他徹底地感受到宗教的力量。

他默默思索著,難道這是洛塞夫大主教的功勞,他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廣闊的大殿中,已站滿了人群,無論貴族還是平民,在這里無分貴賤,站在自己的座位前,十指交叉放到胸前,默默垂首,期望自己的心聲能被神聆听到。

大殿的盡頭是一處高台,二十位神官正齊聲背誦著聖詩,仿佛帶著神聖力量的聲音,溫柔地洗滌著每一個人的靈魂。

神官們的後面是一塊稍稍凸高了一點平台,洛塞夫大主教正站在其上,背對著眾人,他的面前,也就是整個大殿的正前方,是一塊巨大的正方形玉石,潔白晶瑩,任由最挑剔的玉石專家也無法在它上面找出半點瑕疵,傳說它代表著自由天堂神靈的力量和信仰,所以才會如此的一塵不染。

在這樣莊嚴肅穆的環境下,阿倫等人在中後排地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眾人也學著十指交叉,垂著頭向神祈禱起來。

剛開始,阿倫還可以和大家一樣,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然後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但站久了,阿倫頓時覺得一陣氣悶,他微微抬起了頭,發覺每個人都閉著眼楮,低著頭,並且表情神聖,連扎斯町這種桀驁不馴的人,也沒有任何異樣的舉動。

阿倫嘆了口氣,這里的神聖氣息確實濃厚,將每個人的靈魂都暫時麻醉于宗教力量中了,他見沒人留意自己,大起膽子張目四顧,發現後面本來空蕩蕩的座位前,已經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信徒,門外還陸續有人帶著一臉虔誠的走進,估計用不了多久,廣闊的大殿將會塞滿了人,進不了聖堂的人們只能在聖堂外站立,用同樣的動作,同樣的神情,許下不同的願望。

阿倫活動了一下脖子,發覺依然沒有人留意自己,膽子更大,干脆坐了下來,翹起了腳,欣賞起了大殿的布置。

天空聖堂建立七百年來,在每季才開放一次的開放日里,在聖堂中還敢如此放肆的家伙,阿倫大概算是第一人了。

阿倫正抬頭欣賞著大殿頂部那網狀彩雕時,忽然發覺到附近座位正有一道目光盯著自己,他側頭看去,原來是波特,兩人不禁對視一笑,整個大殿這麼多人,能不被宗教力量燻陶,保持住完全清醒的自我意識,大概他們就是為數不多的兩人了。

波特對阿倫眨了眨眼,然後對著前方那塊神聖的巨石,嘟起了嘴,作了個吹口哨的姿勢,仿佛那里出現了一個風華絕代的美女,正朝他們走來,很快,波特的頭就垂到了一邊,接著又仰起了頭,大大打了個呵欠,似乎那個美女給了他一個白眼,他立刻還以眼色。

阿倫為之失笑,趕緊捂住了嘴,沒讓自己笑出來。

這樣的感覺,仿佛和波特又回到疾風家族的時代,兩人無論如何神聖莊嚴的場合,都照樣打混一般。

他童心大起,也站了起來,對著那個代表神靈的方向作了個下流的姿勢,波特立即還以了一個大驚失色的神情,指著阿倫,滿臉是驚惶失措,仿佛在說,你…你這個變態的家伙,竟然敢褻瀆神靈。

兩人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當然只是同時做出這個大笑的動作,倒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如果神此刻真的站在那塊巨石上,恐怕真被這兩個家伙給氣得半死。

阿倫又打了個呵欠,指指門外,又指了指自己的下面,然後沖波特擺了擺手,大意就是說,我要去方便一下,回頭見了。

波特點點頭,又重新恢復成一臉虔誠的祈禱模樣,仿佛從未跟阿倫嬉鬧過,變化得如此迅速,令阿倫立即反了反白眼。

他輕手輕腳的從身旁瑪雅等人身前走過,然後又裝出一副莊嚴的模樣,從中間通道往門外走去。

門外左右站著兩列教士,同樣在默默低頭祈禱著,阿倫拍了拍左列第一個女教士,低聲問︰“小姐,請問洗手間在哪里?”

那人毫無反應,阿倫只好又拍了她一下,她才慢慢睜開了眼楮,然後猛然抬頭,眼中一片憤怒,瞳孔出的血絲似乎要立即射出來,狠狠地勒住阿倫,直至將他勒死。

阿倫心想我又不是你殺父仇人,何必用這麼凌厲的目光盯著我呢?不就是暫停一下你和神的深度交流而已,口中又重復了一次︰“小姐,請問洗手間在哪里?”

那人面無表情的指了指走道的一個方向,又重新緩緩將頭低下,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朋友,請稱呼我為荷瑪修女。”


阿倫繞開那擁擠在門外的眾信徒,就往聖堂的深處走去,因為瑪利修女所指的方向實在迷糊,阿倫走著走著便迷失在了天空聖堂復雜的道路中,看著四周的走廊庭院,每條回廊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阿倫感到一陣頭痛。

不過,他終究不是個死板的人,不一定要找到洗手間才會方便的,他找到了一間裝滿法器的房間,然後隨手拿起一個長頸寬底的古瓶,又再做起褻瀆聖堂法器的事情。

兩個月以後,神官們清掃這個房間時,發現了這個瓶子竟然裝有不明液體,誰也沒想到有人敢如此大膽來這里放肆,他們首先聯想到這是神跡,其中一個年長的神官更是一言斷定這並不是一般的瓶子,這已經是一個神器了,里面裝滿了神的眼淚,神官們同時對著瓶子拜倒。

後來,他們還把這瓶子連那還沒蒸發完的液體一起供奉了起來,當然,誰也沒有想到,里面裝的其實是一個罪人的尿。


阿倫這個褻瀆者側耳聆听一下,發覺遠處聖詩的聲音已經停了下來,大概是洛塞夫大主教發言的時間到了吧,如果這個時候回去,勢必會成為眾矢之的。

于是,他決定利用這難得的空閑時間,參觀一下這座聞名天下的聖堂。

所有的教士和神官都到大殿和廣場那邊了,整個聖堂的內部建築空蕩蕩一片,誰也沒想到在這樣神聖的力量面前,有人會偷偷溜進聖堂里面,這給予了阿倫充分的空間四處參觀。

聖堂內部的走廊樸實了許多,兩旁已沒有了那些充滿宗教色彩的油畫,四處牆壁的灰泥裝飾用了相互交錯的紋理,看久了這些紋理便會有種時間也停止在此刻的錯覺。

阿倫走在這樣空蕩蕩的走廊上,能清晰的听到自己腳步聲的回音,如果膽子小的人單獨走在這里,肯定會感到陣陣心驚膽戰,真難想象那些神職人員竟在這樣的環境下長期生活,而阿倫並沒有感到任何不適,他一臉平靜地四處打量,十足是一個交了門票進入博物館參觀的游人。

每走過一條長廊,就會有一個小庭院作為聖堂內部的點綴,這些庭院都布置得十分合理,使得四周的空間相當有緊湊感,同時又將宗教的文化融合在其中,看得阿倫贊嘆不已。

當阿倫將佔地廣闊的天空聖堂參觀到快一半時,前面終于傳來了人聲和腳步聲,原來不知不覺間,阿倫已走到了天空聖堂側翼大門的附近,開放日第二階段的活動就將在這里進行。

阿倫眨了眨眼,如果被人發覺自己在溜達了半天,管你是什麼疾風家族未來高層,或什麼高貴的娜娜小姐,恐怕都將遭到宗教力量的懲罰,日後還會後患無窮。

阿倫迅速四顧,發現庭院東側有一個大殿,殿外漆著“靈魂殿堂”四個字,遠遠看去里面頗為廣闊,正好在里面躲過前面的來人。

想到這里,他不再猶豫,身形疾動,一個閃身已射過庭院中的水池,閃進了那大殿之中。

大殿中空曠一片,四周的牆壁上全是黑白的圖騰和宗教圖畫,只有在大殿的盡頭才有一列長長的灰色小房間,這的確可以稱它們為小房間,每一個都是在牆壁上稍稍凸出一塊,正前方有一個小門,恰好供一個人走進。

听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阿倫不禁咒罵了一聲,這群人竟然是要走進這座大殿的,他腳下一動,就往左首一個房間射去,推門而進,只見一張軟椅,軟椅的後面是一塊黑色的布簾。

阿倫輕揭布簾,布簾後同樣有一張軟椅,他心中暗想,這里大概是懺悔的地方吧……

身後的腳步聲更近了,阿倫只好把身後的門輕輕掩上,讓它恢復原樣,留下一絲空隙,卻沒有完全關上的樣子,然後揭開布簾,坐到本來神甫該坐的地方。

二十一個神官帶著莊嚴肅穆的神情走進了這座大殿,直走大殿的中心才停下,殿中回蕩起一陣他們腳步聲的余韻。

為首那位年長的神官緩緩轉過了身,目光慢慢掃過身後每一個神官的臉龐,他沉聲說︰“聖堂里各處‘靈魂殿堂’馬上就要開放了,我們這一處接待的都是人類世界中的貴族,請各位更要細心地去聆听每一句話,時刻記住我們正代表著神去聆听罪人們的心聲,謹慎發言,用你們慈悲的心靈去洗滌每一個罪惡的靈魂……”

這番話听得門後的阿倫大叫救命,誰想到剛好闖進了準備開放的靈魂殿堂,那麼等會肯定將會有一個神官進入到自己這個房間,坐到自己現在所坐的位置,然後開導那些該死的罪人……

“……這里每一個房間都布有結界,只要把門關好,可以隔絕開一切的聲音,孩子們,你們要以此來開導懺悔者,讓他可以盡情的傾訴,同時,你們要切記自己的身份,在懺悔室中所聆听到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你們終生的秘密……”那年長的神官又說了一番勉勵的話和注意的事項,才開始點名,讓眾神官進入到各自的房間中。

阿倫直等到他把其余二十人的名字都點完,都不見有人進入自己這間,苦笑更甚了,這說明那年長的老者將進入自己這個小房間,由他身份看來,接待的貴族肯定是身份最顯赫和最有名望的那一類了。

果然,其余神官進入到各自的小房間後,紛亂的腳步聲消失了,只剩下一個沉穩的腳步聲,緩緩向阿倫那個房間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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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節

那年長的神官拉開虛掩著的門,走了進來,再將門關上,頓時隔絕開了外界的聲音,但與此同時,他感到後腦一痛,還沒搞懂是什麼回事,已經昏迷了過去。

阿倫看著倒在地上的這位白胡子老頭,苦笑道︰“老頭,算你倒霉了,因為我比你更早進入到這個房間。”

他拖著那神官的軀體進入到布簾後,喃喃的補充︰“不過對比起來,我比你更倒霉,因為我將要代替你的位置,去聆听那些該死的罪人們的懺悔聲。”


在這樣寂靜的環境中,耳膜卻沒有絲毫令人煩躁的空鳴聲,阿倫猜這是光明結界的附加力量,那位可憐的神官正斜斜坐倒在牆角,而阿倫就挨著椅子翹起了腿,不幸中的大幸是椅子還算舒服,他心中暗想︰這回自己又失蹤這麼久,回去大概又要被瑪雅給罵死了……

阿倫嘆了口氣,這時,四周的寂靜感忽然退去,原來門被打開了,輕輕的腳步聲傳進了阿倫的耳朵里,從腳步聲來判斷,阿倫暗猜此人應該是個女子。

來人將門關上,房內再次恢復一片寂靜,她來布簾前輕輕鞠了一躬,低聲說︰“神,我有罪!”

這是一把溫柔動人的嗓子,阿倫听在耳里感到十分熟悉,不禁搜索腦海,到底在什麼地方听過這把聲音。

那女子見布簾後沒有反應,又再次鞠躬,重復說了一聲︰“神,我有罪。”

阿倫才想起這應該是一種懺悔禮節,自己應該有所回應的,忙回憶起那個老神官的聲音,模仿他的語調說︰“親愛的孩子,在神的面前,我們都是罪人!請坐下來吧,神將引導我們的靈魂走向正道!”

那女子隔著厚厚的布簾,在阿倫對面坐了下來,輕聲說︰“神官大人,我很困擾。”

阿倫眼眉一跳,他想起這女子是誰了,她是那個尤里西斯家族的繼承人,那一直痴戀繆諾琳的可憐女子,想起了她的身份,阿倫不禁打了個呵欠,這位小姐大概要傾吐自己如何愛慕繆諾琳所扮演的拜倫吧,他隨口答道︰“我的孩子,請將你的困擾說出來吧,神將會與我們同在,在此聆听你的聲音。”

喬安娜的聲音更低了,說︰“神官大人,我覺得我背叛了我的心上人……”

“哦?”阿倫的身體不禁坐直了一點,難道自己代替繆諾琳所說的那番話真的起作用了。

喬安娜說︰“我在夢中,竟然出現了另一個男子的影子,我已經背叛拜倫了,神官大人,我該怎麼辦啊……”

阿倫听得一頭霧水,便柔聲說︰“孩子,你可以說詳細一點嗎?”

喬安娜的聲音卻已經開始嗚咽,她低喘著氣說︰“神官大人,我在昨天晚上,終于得到了一個夢寐以求的吻……”

阿倫柔聲說︰“孩子,祝福你得到夢想中的禮物……不過,你還是先把呼吸調整好,再繼續向我傾吐吧。”

這個脆弱的女孩,深吸了幾口氣,呼吸終于平緩了下來,接著說︰“在昨夜的夢中,我又夢見了拜倫先生吻我,但當他的臉龐離開我時,我卻清楚的看到,那並不是拜倫先生,原來吻我的人並不是拜倫先生……”說到後來,她的聲音竟大了起來。

阿倫嚇了一跳,難怪有人說,女人的直覺實在是可怕!他試探地問︰“那麼,你能看清楚那個人的臉嗎?”

喬安娜搖了搖頭,低聲說︰“看不清楚,只是模糊一片,但我知道,那肯定不是拜倫先生的臉!”

阿倫沒來由的松了口氣,接著又暗笑自己大驚小怪,面前這位女子又不會通靈,憑什麼能看清自己的臉啊。

他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說︰“孩子啊,這僅僅是一個夢,你何必為一個夢而自尋煩惱呢?”

喬安娜使勁地搖著頭,說︰“神官大人,不是,不是這樣的,因為我……”

阿倫又開始不耐煩的打起了呵欠,說︰“孩子,放心向我傾吐吧,這里每一個房間都布有結界,把門關上後,是可以隔絕開一切的聲音的!”

喬安娜的聲音開始低沉了下去,甚至微微有點顫抖,她說︰“神官大人,我…我在夢中就算看清了那並不是拜倫後,竟然…竟然沒有覺得一點羞澀,還隱約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就像期待多年的一個夢想終于出現在面前一樣,充滿了幸福……嗚——,嗚——,神,我有罪!”

阿倫差點驚嘆了出來,讓他怎麼想也沒想到喬安娜小姐竟然有這麼復雜的想法,他揉了揉額角,默默嘆了口氣,柔聲說︰“孩子啊,正如我前面所說的那樣,這只是一個夢,僅僅是一個夢而已啦!”

喬安娜又深吸了幾口氣,人慢慢平靜下來,才搖頭說︰“神官大人,並不是這樣的,就算是醒來時,那種奇妙的感覺仍填充滿了我的胸懷,那種感覺竟然令我對拜倫的愛削弱了,我已經不再像以往那樣時刻惦記著他了,神官大人,我背叛了他!”

這是一個何等單純的笨女人啊!這樣一個女子,她將來如何繼承尤里西斯那樣的博彩家族呢……

阿倫忽然有種沖動要撥開面前這塊厚厚的布簾,牽起這個笨女人的手,撫摩她的秀發,溫言勸慰幾句,但他立即又將這種不智的沖動給壓了下去,因為自己所扮演的這個老神官是不可能做出這樣驚人舉動的。

喬安娜又再低泣了起來,說︰“神官大人,如果我真的背叛了拜倫先生,愛上一個夢境中的人物,那我該怎麼辦呢?”

阿倫舔了舔干燥的舌頭,涌過一陣迷惘,在某種程度上說,他的確成全了繆諾琳的心願,讓喬安娜在拜倫王子的魔咒下脫離了出來,但這個敏銳的單純女人竟然通過一吻而對自己有了莫名的好感,最可怕的是,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己一面……

阿倫輕輕咳嗽了一聲,柔聲說︰“我的孩子啊,命運對每一個人都是公正的,神更是在冥冥中主宰著這一切,你的問題是你顧慮太多了,我可以給你的意見是,按照自己的感覺走,無須去思考太多煩惱的問題,我相信總有一天,神會指出一條光明且正確的道路給你的。”

喬安娜卻沒有作出任何的回應,等了一會,阿倫忍不住問︰“孩子?”

喬安娜低聲說︰“神官大人,我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啊,我的腦海中仿佛有一把聲音在告訴我,我夢境中那個人就在周圍了,神官大人,我該怎麼辦呢?”

阿倫的眼楮在漆黑中瞪得大大的,這女人的直覺不是真這麼邪門吧,他的身體不禁往後傾斜了少許,沉聲說︰“別太過慌張,我的孩子!,請相信神的安排吧!勇敢地走向前方的道路,願眾神與你同在!”

這樣一種口吻語調,無疑是告訴喬安娜,本次懺悔該告一段落了,喬安娜失落地嘆了口氣,緩緩站了起來,轉身往門外走去,臨出門時,才輕輕說了一句︰“謝謝您,神官大人,現在我心里舒服多了。”

看著喬安娜關門離去,阿倫松了口氣,這個笨女人擁有如此敏銳的直覺,果然是擁有博彩家族純正血統的後人,不過又想想她那單純而傻瓜的想法,對喬安娜不禁涌起了幾分同情。

阿倫伸了個懶腰,暗想這個神官大人可真不好當!

沒隔多久,門再次打開了,一個異常英俊的男子,穿著得體的貴族服飾,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他反手將門關上,淡淡的說︰“神官大人,你好!”

這是一把相當有磁性的男子聲音,阿倫的身軀輕輕一震,這樣熟悉的聲音,這是一把自己還曾經模仿過的聲音!

來人竟然是繆諾琳,真沒想到在這樣一個場合下又再重逢!

不過此刻他應該正扮演著拜倫王子吧,而自己也正扮演著一個無聊的神官。

繆諾琳也不等阿倫回答,接著又說︰“像我這樣全身上下都罪孽的人來說,也沒什麼好懺悔的啦,反正鐵定是進地獄的了!不過大家都叫我來,所以我就來見識一下,那麼,我們聊聊好了,這樣漆黑的環境,挺適合聊天的。”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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