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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浮影暗香 BY 水天一色 (父子年上)

  浮影暗香(父子)正文第卌四章

  「主子,少主……毒宮宮主來訪。」

  「花無風?」葉思吟還來不及為被戰銘見到二人的親暱而害羞,便被他的話嚇了一跳。才剛剛收到漸月的書信不過一個時辰,花無風竟就已經到了臨安,且長驅直入,光明正大地來了浮影閣?

  葉思吟蹙眉,猜不透花無風是敵是友,到底想要作甚。

  花無風作為毒宮宮主,其實卻並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他在崑崙山頂的毒宮之中,說是執掌毒宮,卻更像是隱居,大小事務全是身為左護法的連艷與其他長老在掌管。皇帝能說動他讓他出手便令葉思吟很是疑惑了。但是在武林大會之時,僅僅只是將流霜下在茶水飯菜之中,並沒有過多動作;甚至上回在洪州巧遇,他都未曾出手。這令葉思吟更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然而正是這種似敵非友的態度,著實更令人心慌。

  「孤身前來?」葉天寒思索了會兒問道。

  「是,主子。屬下已派暗衛查過,的確是獨自一人,沒有任何隨從影衛的跡象。」戰銘說著心中也覺得疑惑。不是來殺主子的麼,怎麼這毒宮宮主竟如此自信以為孤身一人光明正大地前來浮影閣便能傷到主子?這未免太不符合常理。

  「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葉思吟想起漸月的信,雖然相信葉天寒,心中卻不免擔憂。

  「讓客人苦等這麼許久,難道這便是浮影閣的待客之道不成?!」邪魅狂傲的聲音伴隨著軀體倒地的悶響,令近水亭中三人都變了神色。

  戰銘拔出腰間的劍,一臉的戒備。葉天寒則面無表情地望著那不速之客,深邃的紫眸中滿是寒意。

  「銘,退下。」葉思吟對著戰銘道。他不清楚花無風的實力,恐怕整個毒宮之中,就連花漸月與花漸雪都不知道花無風的武功與毒術到底已經到了何等程度。但他明白,戰銘絕非花無風的對手。不然這滿院子的暗衛也不會不敵花無風,任他長驅直入了。

  戰銘冷冷看了花無風一眼,收劍站到二人身後。

  花無風見狀狂傲一笑。雖身著衣衫為低調的玄色,上頭卻有著異常華麗的銀絲繡紋,一朵朵好似妖冶的罌粟在玄色上綻放,張揚而帶著絲絲邪氣。葉思吟知道,那是毒宮歷代宮主的服飾。

  「小思,見了本宮也不行禮問安?好歹本宮也算是你的長輩。」花無風絲毫不在意葉天寒一身的寒意與週身散發的警告氣息,緩步走近,看著葉思吟道。

  葉思吟在心中暗道來者不善,面上卻淡淡一笑,道:「師伯,洪州一別不過一月,怎麼如此有興致再度下山?」

  花無風笑道:「看來你是被漸雪影響了,說話也變得如此拐彎抹角。本宮下山所為何事,你如何會不知?」

  葉思吟倒是沒有料到花無風會如此開門見山,心中有些奇怪。難不成他有何必勝的絕技,才會如此囂張地來此挑釁?如此思索著,清澈的紫眸帶著擔憂望向身邊的葉天寒。葉天寒卻只冷冷注視著來人,一語不發。

  花無風見葉思吟不再接口,便望著葉天寒道:「葉閣主不會怪罪本宮不請自來吧?」話語中並無半分歉意,面上邪邪一笑。

  葉天寒冷冷一笑,望著花無風的眼神有些不知名的深意,沉聲問道:「欲取本座性命,李弦許了你何物?」

  「半個國庫。」花無風挑了挑眉答道,「若非對手是你名滿天下的葉天寒,本宮又豈會覬覦那區區半個國庫?本宮早想見識見識所謂的浮影閣閣主到底有多厲害了。不過如今有小思在你身邊,本宮要對付你,怕是難上加難了。」語及此,花無風以有趣的眼神瞄了瞄葉思吟,「好歹小思也算是半個毒宮之人,竟要與本宮做對,嘖嘖~果然有了情人,便連師門都不要了。」

  葉思吟對花無風所講有些無言以對,不置可否。遂忽略後半句,問道:「師伯答應與皇帝的交易就為與寒一比高下?」

  花無風大笑道:「既能一嘗夙願,又能獲得半個國庫,豈不是一石二鳥。就算失敗了,敗在浮影閣閣主手中,本宮也算不虧。」

  葉天寒挑了挑眉:「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毒宮行事向來詭秘,且又有數以萬計種劇毒,本座豈不虧了。」忽略一旁葉思吟不解的眼神,葉天寒竟難得有興致與花無風虛與委蛇起來。這一舉動令眾暗衛與戰銘都驚詫萬分。

  「常年用毒,又有何意思。況且有小思在,本宮的毒怕也是無濟於事。」花無風亦說出令人下巴掉地的話語,「兩日後,棲霞嶺。不知葉閣主意下如何?」見葉天寒點頭,花無風邪魅一笑。

  「寒!」

  「主人小心!」

  一枚如同暗器一般的東西自花無風手中飛速地射向葉天寒的額前,葉思吟與戰銘均大驚,沒有料到這花無風竟在最後關頭射出暗器。

  葉天寒瞇起鳳眸,墨色長髮瞬間狂舞起來。那金色的「暗器」竟在離葉天寒三尺之外停滯,再也無法向前。葉天寒伸出手,桌上的茶盞便好似有磁性一般飛到了他的手上;只聽「啪嗒」一聲,那「暗器」便掉在茶盞之中,發出「刺啦」的響聲,冒起一片幽藍色的煙霧。

  花無風撫掌大笑:「浮影閣閣主果真名不虛傳。哈哈,本宮愈發期待兩日後的交手了。」說著便大笑著轉身離開。玄色的身影一出寒園便不見了蹤跡。

  「寒!」葉思吟拿過他手上的茶盞,往裡頭一瞧不禁駭然——那「暗器」上塗的,竟是毒宮的鎮宮之毒「幽藍若香」!名字雖美,可這毒卻是無比歹毒霸道。一旦接觸此毒,哪怕只是一點點沾到皮膚上,便會瞬間灼傷肌膚,而剩餘的毒素便會由傷口入侵至奇經八脈,五臟六腑,直至百日之後,渾身腐爛而死。更可怕的是,這毒令人死後都不得安寧。除非焚燒殆盡,不然這毒會由屍身向泥土中、空氣中擴散,甚至毀掉整個村莊、城鎮……

  「師伯他竟然!」葉思吟不禁後怕。若非葉天寒機敏,以茶盞代手接了那「暗器」,後果……

  抱住有些渾身發顫的人,葉天寒對戰銘吩咐道:「暗衛護主不利,須重新訓練。」

  「是,主人。」戰銘領命,下去部署了。

  「寒,這是……」葉思吟終於看清了杯中之物的樣子,原本想要問他為何要答應花無風的棲霞嶺之約的責問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

  葉天寒抱著懷中之人在椅上坐下,一手攬著葉思吟的腰,一手拿過茶盞,將杯中之物倒在茶碟之中。

  金色的物件呈半圓形,厚度不足半寸,為一個鏤空的金雕,看得出是某件圓形器物的一半。上頭有半條騰飛的金龍,一看便知是宮中之物,甚至應該是皇帝御用之物。

  「這是李弦與花無風交易的信物。」葉天寒解釋道。

  「……」葉思吟思索半晌,有些不確定地問,「花無風為何將此物交予我們?他要站在我們這邊麼?」

  葉天寒吻了吻他的額頭:「當然不是。你的師伯為何等人物,又豈會任人擺佈?他自是有事相求才會將此物給了本座。」懷中之人難得的怔楞神色甚為可愛,讓葉天寒忍不住又吻了吻他。

  葉思吟蹙眉,著實想不通為何。

  「連艷於日前隨賀玥來了臨安。」葉天寒道。

  「……」葉思吟愣了愣,隨即明瞭。

  這花無風與連艷師兄妹二人著實是一對冤家。連艷苦戀花無風之時,花無風流連百花叢中,不肯給予一絲情愛;如今連艷擇人另嫁,花無風反而不願了。在洪州之時葉思吟只覺得花無風有些奇怪,為何平日裡向來掛著邪魅笑容的人那日卻一臉。卻原來是嫉妒了。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早日看清自己的情感,也不至於落得今日的悲慘結果。

  想來花無風所要求的那場棲霞嶺之戰,一是為了一嘗多年夙願與葉天寒比個高下;二是賣葉天寒一個人情,將於皇帝的交易信物交予他;而更重要的則是為引連艷現身。

  可憐了連艷,剛下決心與深愛的師兄一刀兩斷,卻如今又要不太平了。也不知這花無風是否已經清楚了自己的情感。若是清楚了倒也罷,兩人之間倒還是有回轉的餘地,畢竟連艷肚子裡的孩子是花無風的,連艷深愛的人也依舊是他;倘若他仍是看不透徹,卻只因為男人的嫉妒心與獨佔欲,這才會出來尋連艷,怕是兩人之間永遠也說不清道不明瞭。

  思及此,葉思吟輕歎一聲。心道:果真「情」這一字,是這世間最為複雜,難以言狀之物。問世間情為何物,又有幾人能說得清呢?好在他自己與葉天寒之間沒有這些疑問。

  如此想著便抬頭看向情人,卻發現那深邃的紫眸也盯著自己。葉思吟淺淺一笑,道:「寒,好在是你。」好在是你,也唯有你,能如此耐心等我明白情為何物……

  話說的不清不楚,葉天寒卻聽得明白。唇角染上一絲笑意。

  葉思吟伸手攬住情人的頸項,送上自己的唇。

  有情人如此,夫復何求?

  浮影暗香(父子)正文第卌五章

  臨安萬葉樓。今日依舊如往常一般熱鬧。

  「嘿,你們聽說了沒有啊?昨日浮影閣閣主與一神秘黑衣人在棲霞嶺上大戰了整整三個時辰!」一人打開了話匣子,好似有什麼驚天秘密似的壓低聲音,故弄玄虛地道。

  「誰有那麼大能耐能與浮影閣閣主大戰三個時辰之久啊?」另一人驚訝地問道,顯然不信。浮影閣閣主是什麼人!哪是一般人能比的?

  「千真萬確啊!據說最後兩敗俱傷,差點兒兩人都沒喪命呢!」

  「哎喲,這可真險啊……」

  「誰說不是呢。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浮影閣閣主總算也遇到個對手了!」

  ……

  「兩位客官,今兒我家主人在這兒請兩位貴客用膳。您二位說話可得悠著點兒。」曾經的小二,現任的掌櫃,一臉笑意地敲敲那兩人的桌子道。兩人即刻噤聲。掌櫃又笑著走開,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僅僅是半個時辰的交手也能被說成是『大戰』。何謂『三人成虎』,今日我總算見識了。」三層的雅間中,一身白衣的俊美少年笑著道。

  「倒也不算完全胡說。浮影閣閣主果真是名不虛傳,本宮敗在你手上,也不算丟臉。」花無風看著少年身邊依舊一臉冷然的男人邪邪笑道,然好景不長,剛笑了幾聲便摀住胸口,輕咳幾聲。一旁的連艷一臉的擔憂,剛想伸手倒杯水給他,卻硬生生半途收回手,只靜靜坐在一旁不語。

  旁人見狀都忍俊不禁,連一臉冷然的葉天寒眸中都顯出幾絲笑意。唯有花無風只能一臉的無奈。棲霞嶺一戰,花無風終是不敵葉天寒,被他深厚的內力震傷肺腑,受了很重的內傷。所幸葉天寒下手有分寸,並未傷及要害。

  好在花無風的目的倒也達到了,連艷果然因為聽到風聲而前來阻止二人之戰。她激動又擔憂的模樣讓花無風無論如何再也無法忍受她身邊與她同來的賀玥,重傷之下,竟仍有心告訴連艷心中所想,令連艷大驚之下不知所措。賀玥倒也識相,見花無風的樣子,便明白自己任務已然完成,隨後向眾人道出,是因為連艷有了身孕,這才急著要找個男人嫁了。說完便留下一封休書翩然告辭了。飄逸瀟灑的樣子令人為他折服。

  原以為一切都解決了,花無風卻不料,賀玥雖然離開,連艷卻依然對他愛理不理,甚至不肯承認腹中的孩子是他的,更別提如以往一般的無微不至的照顧了。這著實令享受慣了連艷照顧與暗藏情愫的目光的花無風火大,卻又無可奈何。是他活該被冷落,這只是自食其果罷了。

  忍住笑意,葉思吟清澈的紫眸恢復了鎮定:「師伯,毒宮此次與皇帝毀約,不知可會有何影響?」無論如何,毒宮亦是漸月漸雪的師門,葉思吟終究還是有些擔心毒宮違背與皇帝的約定會遭遇何不測。

  花無風傲然一笑:「皇帝能耐本宮如何?崑崙地形詭秘,若非宮眾指引,皇帝派來的人如何能進得了毒宮?」話語間竟絲毫不將當今天子放在眼裡。邪魅的眸子望向葉天寒道,「比起與你們二人為敵,皇帝有何可懼?」

  深邃的紫眸望著眼前氣勢不輸自己的男人,其中閃過一絲難得的稱讚之意。

  葉思吟聞言望向身邊的人,冷然的紫眸與俊顏,雪色衣衫包裹下幾近看不出有何力量的身體,竟然令花無風覺得他比當今天子還要難以應付?不過也的確是如此。能夠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幾乎掌握了半壁江山,果真是最可怕的人。也難怪為何皇帝如此急於除掉這人了……

  葉天寒為身邊的目光感到疑惑,不知這人又在想些什麼,以目光詢問,卻只得到他的搖頭示意。俊眉一挑,倒也不追究,只望向花無風道:「本座與吟兒不日便前去京城,不知你們何時回崑崙?」

  「本宮離宮已久,勢必要早些回去才行。」花無風道。心中卻想著,還是早日將小師妹帶回毒宮,再也不會放她一人離開,這才能解除後顧之憂,令他放心。

  「我不回毒宮。」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的連艷忽然抬頭,神色堅定地道。

  眾人均一愣,花無風更是驚訝。

  連艷起身,走向窗邊。

  萬葉樓臨水而建,窗外便是碧綠的錢塘湖。四月的錢塘楊柳依依,滿塘的翠綠荷葉之間,已探出不少或白或粉的花苞。比起盛夏六月滿池盛開的荷花,別有一番風韻。有道是,何不憶江南。

  連艷輕撫著自己平坦的小腹,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毒宮中常年天寒地凍,地處絕境;不必臨安風景優美,小橋流水的。我想留在臨安,待孩子出生。」回轉身來,看著還未回過神來的花無風,連艷笑笑道:「師兄是該早日回宮,你我都不在宮中,只怕宮中一片大亂。況且……」連艷不再說下去,神色中顯出幾分哀傷,卻立刻以冷漠遮蓋過去了。

  花無風卻瞧得清楚——那一瞬間的哀戚,彷彿如一聲悶雷打在他的心頭——他竟從來都不知道,他向來活潑開朗的小師妹,何時也會出現如此憂傷的模樣。從何而來?是因為他麼?她想要說什麼?況且什麼?為何不再說下去……太多疑問與莫名的心疼讓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看著花無風與連艷二人的樣子,葉天寒與葉思吟對視一眼。葉天寒長臂一伸攬住葉思吟起身,悄無聲息地離開雅間。

  「主子,少主。」掌櫃立刻上前。菜都還未上,為何兩人就要離開?

  葉思吟淡淡一笑道:「掌櫃,告訴他們除非吩咐,否則別進去打擾裡頭的貴客。」

  「是,少主。」掌櫃一揖,恭敬地目送兩位主人離開。

  馬車上,葉思吟窩在情人懷中,冷不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葉天寒抱住懷中纖細的身子,臉上雖是一片冷然,眸中卻又著無盡寵溺,吻了吻他的唇角問道。

  葉思吟搖搖頭笑道:「師叔之前受盡了委屈,現下好不容易熬出頭了,依師叔的性子,定然會好好『回報』一番。師伯如此心高氣傲,從不將女人放在眼中的人,此次必定要吃盡苦頭了。」

  懷中之人難得笑得開心,與平日裡淡然出塵的模樣不同,清澈的紫眸晶亮亮的,閃著惑人的神采。葉天寒不禁心下一動,抬起他的下頷,吻上他的唇。

  葉思吟來不及反應便已經被牢牢禁錮住,心中哀歎以前為何沒有發現,這看起來比千年寒冰還要冷的男人也會如此「急色」?

  一吻結束,兩人都有些微喘。葉思吟尚來不及平復呼吸,耳邊便響起情人令他戰慄的低沉聲音:「吟兒,可記得你曾答應了本座何事?」

  何事?葉思吟腦中不清不楚地轉著,不知道情人所說為何事。

  濕熱的舌靈活地捲上敏感的耳垂,葉思吟抬手摀住唇,這才阻止脫口而出的驚叫。

  「寒!這是街上……」清澈的眸中有些責怪的神色。

  「與本座何干?」葉天寒霸道地抱住他的腰身不防手,繼續侵襲懷中人的耳垂、下頷與敏感的頸項。

  葉思吟不高興了,低吼道:「寒!」

  葉天寒終於停止熱吻,深邃的紫眸帶些不悅,倒也不再繼續。懷中人雖然平日裡淡然又溫柔,但若真惹他生氣了,怕是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向來霸道的男人怎可能如此輕易便妥協?

  葉思吟瞧著情人不悅的目光,有些許心虛。心思一轉,忽然想起幾日前承諾於近水亭之上的「懲罰」,遂道:「寒,別在馬車上,回閣再做好不好……?」

  葉天寒聞言忽然邪邪一笑,抱緊懷中之人,只淺淺一吻,道:「別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今晚本座可要好好討回來。」

  葉思吟背後一陣冰涼,心中直後悔方才為何要說那樣的話……

  占星樓。

  「恭迎主人,少主。」輕紗掩面的醉月在門前行禮道,「銘,你也來了。」

  眾人步入樓中入座,葉思吟將手中的藥盒小心翼翼放置在案上,淡淡道:「醉月,解藥就在這裡。」清澈的紫眸掃過神情激動的醉月,歎了口氣道,「你所中之毒,凶險非常。僅是內服與外用之藥,恐怕是不夠。」打開藥盒,其中瓶瓶罐罐足有十數瓶之多,而更令人驚心的卻是一把閃著寒光的銀質匕首。

  「這是……?」醉月有些疑惑,不知這匕首是何用處。

  葉思吟與葉天寒對視一眼,最終還是道:「若要徹底解了這毒,必須剜去你面頰上的腐肉。我不知,你是否願意承受這痛苦。」

  醉月聞言赫然抬起頭:「剜去……不……」那日她以匕首剜下一小塊腐肉,已經叫她痛得幾乎死去活來……若完全剜去臉頰上的……那她豈不是要痛死?!

  「醉月,想清楚。若此時不解,依蘭效用會愈加減弱。過不了三年五載,你……」葉思吟並未說下去,然而每個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葉天寒看著這個十五年前自苗疆大祭司手中救下的女子,冷聲道:「醉月,本座視你為左右手,是該如何,你自己決定。」

  「這……」醉月看看一臉擔憂的戰銘與一臉冰寒的主子,再瞧瞧葉思吟與那把閃著寒光的匕首,緩緩闔上雙眸。

  腦中赫然出現十五年前的景象——漫天的大火,在大火中掙扎的父母親人,被凌遲處死的情人,還有大祭司邪惡的嘴臉……最後是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朝她伸出手,說:「你既不想要自己的命,便給本座罷。」她茫然又無辜地望著那少年,不知他在說些什麼。那少年又道:「跟本座走,本座可以助你報仇。」報仇麼?她失神的眸子漸漸恢復了神采——仇恨的神采。眼前的少年,是如此的氣質絕然,高不可攀。若是這人,她相信他可以助她報仇。於是她點頭答應……十五年了,她活在這個世上,不就是為了報仇麼?如今機會來了,難道她要放棄麼?不……但若不解毒,一切都是枉然……

  雙眸倏然睜開,有著兩極容顏的女子望著那冰冷的匕首,對著葉思吟點頭道:「那麼醉月,便麻煩少主了……」

  浮影暗香(父子)正文第卌六章

  清晨,捧著清水的侍女悄無聲息地進入寒園,走向葉天寒的臥室。腳步在看到臥房門口的玄色身影時停了下來,欠身行禮。不敢出聲--主子是何等警醒之人,若擾了主子休息,後果並非她一個小小的侍女可以承擔的。

  「過一個時辰再來。」戰銘以傳音入密吩咐侍女道。侍女面上一陣驚訝過後,便又悄然轉身離開。

  戰銘在房門口又站了片刻,忽然聽到一聲壓抑的叫喊,無奈地搖了搖頭,便也退出了寒園。心道,這兩位主子可千萬別忘了今日是出發前往京城的日子……

  房內,幔帳後兩具同樣完美的軀體曖昧地糾纏。

  平躺的少年,玉白修長的手指緊攥著身下的錦被,黑髮散漫。上等絲綢般的肌膚早已佈滿了淫靡的痕跡。原本澄澈的紫眸因為情慾逼出的淚水而變得迷濛;檀口微張,發出急促的喘息,一副任君享用的誘人模樣。

  看著身下沉溺於情慾、全然失神的少年,葉天寒深邃的紫眸又黯了幾分。拉過少年的手,與他十指交纏,俯身覆上他微啟的唇。

  「唔……別……」深入體內的灼熱再一次開始肆虐,葉思吟禁不住求饒。無力的雙手交疊著被壓在頭頂上方,只能屈起修長的雙腿欲拒還迎地磨蹭著情人瘦削卻精壯的腰身,希望他能快些結束這場甜蜜卻又痛苦的「懲罰」。

  昨晚替醉月剜肉祛毒之後,葉思吟便被葉天寒強行帶回寒園,拋上床,要求履行承諾。葉思吟也並未認真推脫,便半推半就地被他壓著廝磨了整宿。承受不了葉天寒一整晚狂風暴雨似的掠奪,葉思吟幾乎是在昏厥與情慾的交替中度過了這一夜。

  求饒似的啜泣被全數以唇封住,葉天寒持續緩慢而誘惑似的深入淺出,似要令身下的人兒更加失控。

  葉思吟無助地搖著頭,急需解放的慾望受不了那樣的緩慢廝磨,只想要對方能狠狠地進出,徹底的滿足自己。手臂纏上葉天寒的頸項,帶著哭腔稍顯暗啞的嗓音急切地需索:「寒,不要這樣……嗯~快,快一些……啊!」突然的挺入讓毫無防備的人驚呼出聲。隨之而來的是更為激烈的攻城略池。

  雙腿被分開壓在胸前,就著最方便的姿勢每一下都到達身體的最深處,毫不留情地擦過最要命的地方,引得葉思吟不住地顫抖--好難過,卻又要命的舒服……理智、矜持全數被拋棄,葉思吟被衝撞地說不出完整的話語,好似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只能抱緊身上正在折磨寵愛自己的人,吟哦不斷:「寒……寒……嗯∼輕些……哈啊……」

  示弱的話讓葉天寒慾火更甚。世上恐怕沒有人能聽到心愛之人在自己身下婉轉承歡時的溫言軟語還能無動於衷,他葉天寒自然也不例外。律動的頻率沒有下降,反而愈來愈快,愈來愈猛烈。

  「嗯啊!」幾乎是被撞到最高點,葉思吟抑制不住低聲尖叫,達到了極致。

  緊致濕潤的後穴猶如抽搐般的吸吮著其中的昂揚,葉天寒低吼一聲,將熱情全數釋放在深愛之人的體內。

  相擁著直到氣息平復,葉思吟累得連一根手指也不想動,幾乎持續了整夜的歡愛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真過分……紫眸恢復清澈,葉思吟有些恨恨地想著。他如何也料不到,這看起來比那千年寒冰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男人,在床上竟是那般狂放……

  「在腹誹本座?」才在心裡罵了一句便被抬起下頷對上那人沒有表情的俊臉。好似在生氣,攬在他腰間的手卻恰到好處地揉捏著。深邃的紫眸中光華流轉,沒有寒冷,沒有諷刺,有的只是滿滿的寵溺。

  「累。」葉思吟皺了皺眉有些抱怨似的道。

  「先用膳,一會兒在馬車上睡。」葉天寒收緊手臂,將柔軟的身體整個兒抱在懷裡,不捨地吻了吻他汗濕的額角道。以「懲罰」為名,要了懷中之人一整夜,這種歡愛雖激烈得會令人上癮,偶爾一次為之不打緊,可若長此以往,對兩人的身體都有害無益。只是,對著最愛的人,冷情如他也無法忍耐自己的慾望。身為練武之人,葉天寒很明白縱慾的後果,心道來日方長,再不可如此不顧這人的身體放浪形骸。

  輕聲答應,葉思吟閉上眸子,由著葉天寒抱他沐浴更衣。

  「小思,一大早派人來找我,有何要事?」用過早膳,連艷便登門拜訪,身後自然跟著花無風。

  「師叔,今日我們便要啟程前往京城。師叔既然想要留在臨安待產,長期住在萬葉樓也不是個辦法,不如搬來這兒住可好?」葉思吟輕笑道。不出所料,此言一出,花無風的臉自然是更黑。他正想著如何將連艷帶回崑崙呢,沒想到這師侄竟然如此拆他的台。這下好了,艷兒更不肯走了。

  連艷眸子一亮。原本她還想在錢塘湖邊買棟宅子,而浮影閣卻無疑是她留在臨安的最佳去處。不過……

  「說吧,有何條件?」連艷問道。

  「果然瞞不過師叔。」葉思吟微笑道,「閣中的右護法身重苗疆奇毒。我雖已配出解藥,卻仍需隨祛毒進程不斷調整藥方。」

  連艷聞言點頭:「原來如此。無妨,交給我,你安心上京便是。」

  「如此甚好。」

  告別連艷與花無風,二人便上了馬車。隨行的自然是戰銘與凌霄辰二人。

  馬車緩緩駛至城門,忽然戛然而止。

  「站住,裡面是什麼人?」一人粗聲粗氣地問道。

  「我家主人與少主。」戰銘答。

  「簾子掀起來,讓軍爺瞧瞧。」那人又道。

  戰銘似是不悅,並未回答,也並未動手掀簾,只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為何各位要把守城門呢?」

  「宮中失竊,朝廷下令各地協助。本官奉命把守城門,緝拿盜賊!」那人道,「怎麼?裡面是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還不快掀?!」說著就要上前強行掀開簾子。

  「放肆!」戰銘沉聲吼道,腰間利劍出鞘。

  只聽得一陣金屬敲擊的聲音,所有守城兵將均將手中的劍與長矛對準了馬車:「裡面的人出來,不然本官可要不客氣了!」

  「銘,退下。」寒冰般的嗓音令所有人都不自覺一顫。戰銘領命,退至一旁。凌霄辰打起車簾,只見一身白衣的狂傲男人君臨天下一般坐在馬車上,身邊是一個同樣一身白衣的絕色少年,二人面容相仿,竟似一對舉世無雙的兄弟。

  葉天寒冷冷看著車前的滿臉橫肉的守城將士,深邃紫眸中閃過一絲厭惡,袖子一揮,深厚的內力帶起一陣狂風,所有人的武器都驟然離手,只聽得辟里啪啦一陣響聲,所有武器,竟全部被揉成一團,重重落在地上,帶起一片塵土飛揚。

  「你……你……你大膽!來人,拿下!」那守城官膽戰心驚,卻又仗著人多勢眾,狐假虎威地喊道。然而,沒有任何人敢移動半分。這男人週身所散發的寒氣竟似要將人生生凍成冰塊一般。

  「你……你到底是何人!?」皇命在身,那守城官不得不硬著頭皮問道。有可能這就是皇上密旨上所說之人。

  這時另一名士兵跑上前,對著那守城官的耳邊說了幾句話,手城官臉色劇變,忙道:「原來是浮影閣閣主!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有眼不識泰山……請,請……」說著忙退到一邊。

  「走。」葉天寒輕蔑地掃了一眼車前眾軍官,吩咐道。

  凌霄辰復放下車簾,與戰銘對視一眼,甩動馬鞭,馬車絕塵而去。

  「皇帝派的人?」車內,葉思吟問道。這守城將士出現的詭異,想來是皇帝得到了什麼風聲,這才派了人來看守。說什麼皇宮失竊,不過是個不像樣兒的借口罷了。真正目的無非是為了監視葉天寒的動向。

  葉天寒點頭。

  「浮影閣中亦有皇帝的眼線?」葉思吟有些奇怪,皇帝如何會知道葉天寒要在今日上京呢?除非身邊有眼線。不過像葉天寒如此行事謹慎之人,怎麼可能將那樣的危險放在自己身邊?

  葉天寒冷冷一笑:「無妨。本座便是告訴了李弦要前往京城,他能耐本座如何?」

  葉思吟皺了皺眉:「還是小心為上。」皇帝畢竟是九五至尊,怎麼說也會有些過人之處。是以葉思吟依然是有些擔憂的。讓連艷花無風入住浮影閣,除了替醉月祛毒以外,他還有心要他們在浮影閣成為一座空城之際,能借助他們的力量,守好浮影閣。

  葉天寒知道懷中之人的想法,心中自是愉悅。這人已經將浮影閣當做他自己的家,將自己完全放在心上,讓他如何能不開心?

  「不是累了?睡一會兒。」葉天寒不願這人為此事太煩心,吻了吻他的唇角道。

  腰間的手恰到好處地揉捏著,又令葉思吟憶起昨夜兩人的瘋狂之舉,不禁有些臉紅氣悶。不過實在是累了,也就不與葉天寒計較,便靠在他懷中,閉上眸子假寐。耳邊是情人沉著有力的心跳和車□轆有規律的聲響,不一會兒,睡意慢慢侵襲上來,便漸漸沉入睡夢之中。

  浮影暗香(父子)正文第卌七章

  「這都是第幾批了……?」葉思吟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眸,看到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黑衣人,不禁歎了口氣。

  自從出了臨安城,無論是露宿荒郊野嶺,抑或是投宿客棧,幾乎每晚都有人行刺。雖然這些殺手身上並無任何表明身份的標記或是配件,在被傷了之後也立刻自刎死去,不過想也知道這肯定是皇帝派遣而來的。僅憑這些區區刺客,自然傷不了葉天寒與葉思吟二人。只是每晚如此不厭其煩地前來行刺,打擾了二人的好眠,讓葉思吟萬分無奈。

  喚來暗衛處理了滿地的黑衣人,葉天寒回到床上,擁著心愛之人躺下。

  「寒,明日陪我去藥房配些藥吧。」葉思吟有些迷濛地道。連日的旅途,雖有車馬代步,可仍是讓人覺得疲累。更何況夜夜都有這些不速之客不請自來,擾的他不得安寧。

  「好。」吻了吻懷中人的額角,葉天寒揮手熄滅了燈燭。

  客棧遂又恢復了平靜,唯有身著黑衣的夜行者,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自屋頂上悄然離去。

  翌日。

  漫步在江寧城街頭,說一點兒也不好奇是假的。

  葉思吟來到這個時空已有四年了,然四年間一直深居傾月谷,對外界幾乎一無所知。從傾月谷去臨安時一路上忙著趕路,根本未曾好好看過;獨自離開浮影閣之時也因為心事重重而無心遊覽。此次雖也身負要事,不過葉天寒說不急,他便也放寬了心。

  此處的城鎮、街道,與前世所處的時空完全不同,不禁令他興致盎然。街邊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都是新鮮的。叫賣的小販、賣藝的藝人、各式各樣的路人……並非未曾見到過這些景象,但如此悠然地閒逛,如此近距離查看這些原本只有在那個如今已經漸漸淡忘了的黑匣子中才能看到的場景,卻實屬第一回。

  看著身邊的人興致高昂,葉天寒有些自責。

  葉思吟或許生性淡漠,卻並非如他自己一般冷情冷心,對外界毫不在乎。這個世界,對於葉思吟來說是全然陌生的。可自從將這人帶回浮影閣之後,這人一直呆在閣中,或製藥,或看書,從未提過要出門。葉思吟不提,他便也忽略了。今日見他如此,葉天寒便明白自己的過錯。

  葉思吟並未注意葉天寒的異樣,不過對這熱鬧的街景倒也不留戀。進了藥房配了些必須的藥材,便道要回客棧準備啟程。

  然不知為何,街上的人似乎愈來愈多,還都湧向同一個方向。

  「出什麼事了?」葉思吟有些奇怪,「莫不是趕上了廟會?」

  戰銘瞧了瞧周圍的狀況,眼疾手快地攔住一個忙著趕往不知何處的老人詢問。

  「你們不是江寧城的人吧?」老人顯然有些急切,卻還是很耐著性子道,「今兒是我們江寧城刺史大人的六十大壽,搭了戲檯子,正唱戲發壽桃呢。」語畢便匆匆離去。

  「刺史的六十大壽?」戰銘蹙眉,「區區一個從五品的官員,過壽竟有如此大的手筆,果真不是什麼清官。」

  「吟兒,可想去瞧瞧?」葉天寒不以為意。大事既成之後,李愔自是會調度百官,清理門戶。

  葉思吟搖了搖頭,遵循了前世的習慣,他仍是不喜人過多的地方:「不必了。我們回客棧吧。」

  三人一行遂走回客棧。豈料客棧中完全是出乎意料的局面。凌霄辰在客棧外等候,一見三人,便行禮道:「主人,少主。出事了。」

  葉天寒瞇起眸子,示意他繼續說。凌霄辰看了眼客棧裡面,又看了眼葉天寒腰間的配件——除卻浮影閣的半塊玉玨之外,還有一塊通體翠綠的上等翡翠,上頭赫然雕刻著一條四爪飛龍。葉天寒亦注意到了,臉色瞬間沉下來。

  三人方踏入客棧大門,便聽得一人高呼道:「臣等不知親王殿下親臨,有失遠迎,罪該萬死。」隨後便是一陣膝蓋磕地的聲響。客棧的掌櫃小二跪了一地,顫顫巍巍地發著抖。心道這幾位客官昨日一進客棧他們便知其必定非富即貴,卻沒想到竟是如此尊貴的大人物,也不知昨日是否招待的周不周……若是問起罪來,這可是要命的事兒啊……

  葉天寒蹙起眉,看著面前跪了一地的官員與士兵,一語不發,週身寒氣四溢,直將地上的人嚇得不敢抬頭。

  足足過了半刻鐘,這「平靜」終於被一個人打破了。

  「下官該死,下官該死……」來人衣衫凌亂,藏青的官服內,還隱約可見大紅的袍子。想來,這人便是今日過六十大壽的江寧刺史,急匆匆得到消息,剛從戲檯子回來,連衣裳都沒空換,只得在原來的衣裳上套上官服。此刻正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江寧刺史,身為朝廷命官,竟敢對親王殿下如此無禮!來人,撤了他的頂戴花翎!」眾官員中為首的那一個見來了個替死鬼,連忙吩咐道。幾名將領聽命,正要起身將那江寧刺史拖走,便聽得一個寒冰般的嗓音冷冷道:「慢著。」

  「親……親王殿下……」那刺史一陣哆嗦,只覺得一股寒氣席捲了全身,腿一軟,竟暈了過去……

  葉思吟看著這荒唐的一幕,心中覺得好笑。看著這一眾朝廷命官竟是這般醜態,那當皇帝的估計也是氣數已盡了。

  「你是何人?」深邃的紫眸盯著那為首的官員問道。

  「下官……下官淮南道節度使方……方遠杭,叩見親王殿下!」那方遠杭聲音戰慄著答道。一台頭,便看見那高貴卻冰冷的深紫色眸子,渾身一顫,復低下頭去。心道:這親王殿下未免也太恐怖了……皇上啊皇上,好端端的,為何要臣等對付這麼個快被朝廷遺忘的親王呢……

  知道了對方的身份,葉天寒心中明白了大半,遂道:「銘,霄辰。」

  「屬下明白。」領會主子的意思,凌霄辰與戰銘目送葉天寒與葉思吟二人上樓,凌霄辰便對著眾官員道:「各位大人請起,若無要事,便請回吧。我家主子不喜別人打擾。」

  方遠杭與眾官員這才顫悠悠起身,圍到二人身邊,七嘴八舌地問著:

  「親王殿下喜歡什麼酒?」

  「親王殿下喜歡什麼樣的歌舞?」

  「親王殿下身邊的可是世子殿下?」

  ……

  最後,還是由方遠杭拍板道:「凌總管,今晚下官等在松竹館擺宴宴請親王殿下與世子殿下。務必請親王殿下與世子殿下出席。」那方遠杭說著,便自懷中拿出一疊銀票,塞到戰銘與凌霄辰手中,率領眾官員離開了,只留下一隊士兵把守客棧,領頭的將士還過來行禮道:「下官乃節度使下屬都指揮使萬豐,奉命保護親王殿下與世子殿下。」語畢便帶兵分散到客棧各處。

  戰銘與凌霄辰面面相覷,看著手中巨額的銀票,哭笑不得。

  「松竹館?那是什麼地方?」葉思吟聽著戰銘稟報有些疑惑,心中卻隱約知曉。這些朝廷命官的設宴之地,若非本城最為豪華的酒樓,便只有瓦肆勾欄之地。松竹館?呵,這名兒起的倒是有趣。

  「這……」戰銘看看凌霄辰,又看看葉思吟身旁的葉天寒,不知該如何解釋。

  看他的樣子,葉思吟便確定了心中所想,淡淡笑問道:「寒,要去麼?」

  「……」葉天寒見愛人清澈的紫眸中滿是戲謔的笑意,遂揮手讓戰銘與凌霄辰退下。待到房門被輕輕關上,葉思吟身子一輕,已經被人抱在懷中。

  「依吟兒的意思,本座該不該去?」將問題丟回給葉思吟,深邃的紫眸現出幾分玩味。

  葉思吟略加思索,笑道:「我還真是未曾去過,去見識見識也好。」心道:好不容易穿越到了這個時空,而且此地還是艷名傳千年的江寧城。有詩道:「十指如玉如蔥,凝酥體雪透羅裳裡。水精簾裡頗黎枕,暖香惹夢鴛鴦錦。」如此情景,他倒也很想瞧瞧。

  男人的眼神有些微變,沉浸在想像中的人卻並未察覺。葉天寒無奈地歎口氣。懷中之人向來聰慧,卻在有些時候笨的讓人想狠狠教訓他一頓。不過他也明白葉思吟並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好奇罷了。

  看著葉思吟掛著淡淡笑容的絕色臉龐,葉天寒伸手抬起他線條優美的下頷,輾轉朝那菱唇吻了下去。

  葉思吟也只是微微一愣,便坦然接受愛人的親吻。有些急切,比平日的淺吻激烈許多的吻,令葉思吟心中詫異,身體卻不受控制得亟需排解自唇向全身蔓延的刺激,絲絲低喘緩緩流瀉而出,直到腦中一片混亂,再也無法思考。

  葉天寒終於大發慈悲,放開懷中快要窒息的人,又不捨地吻了吻他的唇角,邪魅笑道:「吟兒,今晚可是場鴻門宴。」

  葉思吟依舊有些氣息不穩,紫眸卻已經恢復了清澈,猶如這世上最為無暇美麗的紫晶一般:「既是鴻門宴,那便更應該去了。」去瞧瞧皇帝到底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夜幕降臨,花街柳巷便漸漸熱鬧起來。一行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分外惹眼。

  冷俊的男人,一頭墨色長發狂放不羈地披散著,身著象徵親王尊貴身份的銀色衣袍。身邊是同樣服飾的少年,只是長髮中挑起一縷以流雲舞月簪固定,襯著他絕色的面容,竟是傾國傾城。這兩人身後,亦有兩位身份高貴的侍從,以及一隊身著軍服的將士。

  一行人浩浩蕩蕩朝著江寧城最為著名的尋歡之所——松竹館走去。

  「臣等參見親王殿下,世子殿下。」松竹館門口,早有方遠杭帶一眾官員等候,見葉天寒與葉思吟到來,便行禮道。周圍之人見狀紛紛跪地。

  「免禮。」葉天寒蹙眉,顯然對面前的人非常不悅,卻仍是不露聲色地道。

  「謝親王殿下。」眾官員起身,方遠杭道:「請。」

  葉天寒與葉思吟對視一眼,便相攜走進了這奢靡淫逸的勾欄之所。

  很多年後,每當葉思吟想起這第一次「逛青樓」的經歷,仍會面紅耳赤,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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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影暗香(父子)正文第卌八章

  踏入松竹館的下一刻,葉思吟便後悔了。

  無論名兒起的有多麼雅致脫俗,青樓畢竟是青樓。作為江寧城最大的尋歡之所,聲色犬馬、紙醉金迷暫且不提,表面上的金碧輝煌根本無法遮蓋這其中的烏煙瘴氣——到處都是淫靡的氣息。

  葉思吟蹙眉。不是說古代的青樓,尤其是這些方圓聞名的青樓,多少都會有些附庸風雅,是文人墨客的聚集之所麼?為何引入眼簾的都是些腦滿腸肥的達官顯貴與那庸脂俗粉的不雅之舉?

  察覺到身邊的人心緒不佳,葉天寒伸手攬住他的肩頭,以傳音入密問道:「離開可好?」

  「不必。你不是想看看皇帝到底想做什麼麼?」葉思吟亦以傳音入密答道,清澈的眸看了一旁滿臉的寒冰,卻在紫眸深處洩出絲絲擔憂的愛人,遞過去一個「放心」的眼神。

  一行人在興奮異常的老鴇的帶領下進了松竹館中最為豪華的松竹廳。輔一進門,便見一片花紅柳綠,齊齊跪倒在地上道:「賤婢參見親王殿下、世子殿下。」

  葉天寒不語,只逕自繞過這些老鴇精心挑選出來伺候這松竹館開館以來身份最為尊貴的客人的美人,攬著懷中人一路到了主座上坐下,這才冷聲道:「免禮。」

  「親王殿下遠道而來,讓這江寧城蓬蓽生輝。下官與淮南道眾官員齊敬親王殿下一杯,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淮南道節度使方遠杭舉起酒杯掃視了全場道,語畢便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

  深邃的紫眸一閃,執起桌上的酒杯,冷冷看著下首的官員們一個接一個的乾了杯中的酒,卻只端著酒杯,並不飲下。

  葉思吟亦端起面前的晶瑩剔透的琉璃盞,湊近聞了聞,面上倏地露出一絲冷笑。兩人對視一眼,葉思吟遂柔聲開口道:「方大人,你就是以這劣質的春藥來招待我們麼?」嗓音稍稍嚴厲起來,「可是嫌這頭頂的烏紗戴的太久了?」

  方遠杭嚇得「噗通」一聲跪下了:「這……這……親王殿下恕罪,世子殿下恕罪……下官一時糊塗,忘了囑咐這老鴇。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啊!……」

  求饒間,已經有人將那穿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帶了上來。那老鴇一臉的驚慌,顯然還不知自己已經被推到了最為危險的邊緣,卻已經知道這回肯定是什麼出了差錯,因而一被那侍衛推倒在地上,立刻哭喊著道:「賤婢知罪,賤婢知罪……」

  「行了。」葉思吟制止道,「換些酒上來便是了。」

  「是,是……謝親王,謝世子!謝親王,謝世子!」好似得到了特赦令,老鴇立刻連滾帶爬地出去了,那方遠杭則癱坐在椅上直喘粗氣。

  酒很快便換了上來,想是有人特意吩咐過,上來的是三十年的陳釀,酒香四溢,立刻充盈了這松竹廳。

  酒一滿上,那些被冷落在一旁的姑娘們便上前一人一個坐在眾官員身邊,頓時,淫詞浪語接連不斷。但無人敢靠近這寒氣四溢的主座。

  「這是怎麼回事!傾姒人呢?!」終於,那方遠杭站起來對著門口伺候的老鴇龜公吼道。

  那老鴇擦了擦汗,不住地作揖:「大人恕罪,殿下恕罪,傾姒即刻便可來了。」忽眼睛一瞟,立刻笑逐顏開,「來了來了!姒兒,看你這孩子!還不快去親王殿下座前伺候著!」

  葉思吟看著走近的女子,一襲華衫,衣香鬢影,姿態妖嬈,眉宇間儘是狐媚之色,不覺皺眉。所謂花魁不應是如蘇小小、李師師那般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絕色美人麼?為何這名為傾姒的花魁卻看似無半點內在,僅僅只是個妖魅的軀殼罷了?

  那傾姒娉娉裊裊地走近,到座前時頓住腳步,緩緩跪了下來,行了一個大禮。不跪倒罷了,這一跪卻是衣衫半敞,露出了輕薄外衫裡頭隱藏的青色肚兜,竟是以那半裸的酥胸明目張膽勾引著葉天寒。

  葉天寒面上一絲表情也無,既不問罪,也不說免禮,只端著酒杯小啜。

  「親王殿下,這是松竹館中的花魁傾姒姑娘,這之前還是個清倌。」方遠杭搓搓肥厚的手掌,淫笑著道,「還請親王殿下笑納。」

  「哦?送予本座?」葉天寒挑了挑眉。

  方遠杭不捨地看了眼傾姒,嚥了口口水道:「那是自然。」

  方遠杭話音方落,那傾姒竟已起身來到葉天寒身邊,柔荑執起酒杯湊到葉天寒唇邊道:「賤婢來遲了,親王殿下可是生氣了?」

  葉天寒冷冷看著身邊的女子,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並未飲下那酒,只是擋開她的手,冷聲道:「晚些再獻媚不遲。」那傾姒一陣顫抖,卻也因為葉天寒的話中有話而露出笑容。

  葉思吟瞧著愛人與那花魁「打情罵俏」,看著他不著痕跡的閃躲,心中有些好笑,卻也有些不是滋味兒。戀愛中之人,獨佔欲可是大的可怕,葉思吟自然也不例外。看到情人轉過頭來,他瞥開眼,眼不見為淨。

  看著葉思吟的舉動,深邃的紫眸黯了黯:「可是吃醋了?」傳音入密道。

  「你又不喜那花魁,我為何吃醋?」葉思吟嘴硬道,心中卻仍是有些泛酸。那獨屬於他一人的臂膀如今竟被一個身份如此低賤的女子靠著……

  深邃的紫眸泛起一絲笑意,不再開口。

  「我出去瞧瞧。」實在看不下去,葉思吟丟下一句話起身離開松竹館。葉天寒瞇起雙眸,望向一旁的戰銘,戰銘會意,便跟了出去。

  「少主想去何處?這地方到處都是花街柳巷,不如回去吧。在主人身邊也安全些。」戰銘勸道。

  葉思吟搖搖頭:「悶得慌。」

  戰銘知道葉思吟是心中不快,有些好笑,卻也不點破。

  葉思吟與戰銘二人,一人高大俊美,一人絕色傾城,自是引來許多矚目。然館中的姑娘怕是都知道這二人的尊貴身份,因而不敢貿然上前。可惜,這世上就是有人不長眼。

  「讓傾姒出來!老子要她陪……陪酒!清倌?呸!」

  「喲,這位大爺,傾姒姑娘陪著親王殿下呢。」一個龜公拉住橫衝直撞的大漢,笑容中有些不屑,「若是被親王殿下看上了,這以後可就是親王的側妃了!」

  戰銘聞言在心中冷笑,真是群不開眼的東西……看看前邊的絕色少年,面色沉靜,清澈的紫眸看不出有何情緒,心中有些擔憂。上一次因為夕顏之事而決意離開,此次兩人已伉儷情深,應該是不會再出那樣的差錯了吧?

  戰銘這廂暗自擔憂,那廂大漢還在與那龜公糾纏:「側妃?!呸!讓她出來,爺今兒非見她不可!什麼親王不親王的……讓她出來!」

  「她正在陪著親王殿下呢!您再這樣兒,可別怪小的我不客氣了。」那龜公語氣轉硬,一招手,便來了一大群打手。

  那大漢喝了不少酒,借酒壯膽竟也不怕,可惜眼神兒不好使,一轉眼,就道:「誰說她陪著親王殿下?那不就是傾姒嘛!?」說著便跌跌撞撞闖過去,竟直直撞向葉思吟的方向。

  葉思吟皺了皺眉,閃身躲開。

  「小賤人,還不給大爺過來!?」那大漢滿口胡言亂語,葉思吟眼神一凜,纖長的指輕輕彈了彈,便見那大漢突然捂著嘴悶哼了起來,片刻便倒地打滾。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那漂亮的少年做了什麼,竟無人看清!

  戰銘寒著臉低喝一聲:「帶走。」那再地上打滾的大漢竟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瞬間便不見了……

  無心去理會眾人的驚恐與暗衛會對那人做什麼,許是因這館中的脂粉氣,或是方纔那傾姒黏在葉天寒身邊的情景,葉思吟只覺得心中分外煩悶。

  「銘,你與霄辰留在此處,以防不測。我先行回客棧便罷。」葉思吟道。

  「這如何使得?屬下護送少主回去便可。」戰銘恭敬道。要葉思吟一人回去,即使有暗衛保護,也無法保證萬無一失。

  「這……好吧。」葉思吟稍稍遲疑,便答應了。

  「這位便是親王的世子?果然俊美無雙,乃人中龍鳳啊!」剛要離開,便有一人攔住了葉思吟的去路。抬眼一看,竟亦是個溫潤青年,一襲的月白衣衫與乾淨白皙的臉與這淫靡之地格格不入。

  「你是?」葉思吟遲疑問道。

  「在下一介生意人,名為秦似逸。」那人款款一揖,柔聲道。

  那廂葉思吟碰上了個不速之客,這廂松竹館中,傾姒早已變本加厲,竟整個人橫臥在葉天寒膝上,以那傲人的胸脯摩挲著葉天寒的大腿。

  葉天寒冷笑,豁然起身,也不顧傾姒跌落在地,一臉的驚詫與委屈,只道:「你的臥房。」

  傾姒這才明白,急忙起身嬌笑道:「請殿下隨賤婢來。」

  主座上發生了何事,下面的方遠杭看的萬分清楚,擦了擦汗水,心道:終於將這尊大佛弄進傾姒的臥房中去了……還有那世子,應該也有人招呼著了吧……可惜了那麼個絕色的少年,若是可以,他還……腦中想像著那少年被壓在身下輾轉呻吟求饒的樣子,方遠杭如鼠類一般的眼睛冒出下流的目光。

  浮影暗香(父子)正文第卌九章

  松竹館雅間。

  一名上等的琴姬垂首站於琴案旁,低斂的眸中閃著癡迷的神色。

  一身月白衣衫的儒雅青年修長的十指正看似隨意地在古琴上撥弄——琴聲淡然悠閒,卻又似暗藏蹊蹺。忽的拔高,而後又急轉直下,乃至無聲,卻在片刻之後又緩緩響起,好似跌落萬丈的懸崖,卻又翩然而起。餘音裊裊,繞耳不絕。

  「秦公子的琴藝堪稱一絕啊。行商之人能有這等閒情逸致,實屬不易。」琴聲稍落,葉思吟撫掌微笑道。

  「世子謬讚,彫蟲小技,何足掛齒。」秦似逸收了手,恭敬一揖答道。接過琴姬遞來的手巾,仔細擦了手。那琴姬接回手巾,以戀戀不捨的目光看了秦似逸一眼,便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雅間。

  葉思吟只淡淡道:「秦公子過謙了。」他對秦似逸並沒有過多的好感,即使眼前的青年看起來溫文爾雅,才貌雙全。出現在如此巧合的時間,如此巧合的地點,身為普通的商人,卻又知道他的身份,還如此主動上前搭訕——此人必定不簡單。

  思及此,葉思吟垂眸。不知葉天寒那邊如何了。那傾姒,必然會使出渾身解數來勾引他吧……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快。

  「世子看起來有心事?」秦似逸不知何時已從琴案後起身來到葉思吟所在桌旁。

  「哦?何以見得?」葉思吟挑了挑眉。觀察人心細緻入微,能將他人的表情神態一絲不苟地印在腦海中加以揣測——商人的本色,卻也非每個商人都能具備的才能。

  「世子自方才便心神不寧,連在下的琴聲都未能打動世子分毫,可見世子的心不在此。」秦似逸微笑著答道。說著便撫掌喚道:「媛琴。」

  方纔那名琴姬推門而入:「秦公子有何吩咐?」眸中具是眷戀。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秦似逸並未注意那名為媛琴的女子的注視,只道:「你親手釀的桂花珍釀可還有?」

  媛琴答道:「自然還有。奴家這便去取。」

  「這琴姬所制桂花釀可有何特別之處,竟令秦公子如此喜愛?」葉思吟詢問道。

  「世子一嘗便知。媛琴的琴是這松竹館的第一,而她所釀的桂花釀,說是淮南第一都不為過啊。」秦似逸似是已經品嚐到桂花釀的醇香,一臉的陶醉。

  正說著,媛琴便回來了,手上拿了兩個精美絕倫的琥珀酒杯,柔聲道:「秦公子過獎了,奴家怎麼敢當?」身後跟著一個小丫鬟,手上捧著一小罈酒。

  秦似逸拍開泥封,一股醇厚的酒香夾雜著桂花的清香飄散開來,「果然不愧是媛琴親自釀的酒。來,媛琴,敬世子一杯。」說著便滿上酒。

  媛琴聞言取了其中一杯,遞到葉思吟唇邊:「世子,媛琴敬您一杯。」

  葉思吟不著痕跡地皺眉。習慣了葉天寒身上清淡卻又幽深的龍涎香,這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令他有些不適。

  正待拒絕,恰逢戰銘推門而入。葉思吟順勢推開媛琴。眼角卻恰巧瞥見秦似逸蹙眉惋惜的神色。心下便有了思量。

  戰銘入內,巧力推開媛琴:「少主,主人吩咐要您過去。」

  「何事?」葉思吟蹙眉問道。不是在與那傾姒周旋麼?

  「少主,此人身份已查清。明裡為江寧城首富,一介商人;暗裡則是皇帝在民間培養的勢力之一。」戰銘以傳音入密道。

  「主人吩咐,天色不早,明日一早還要趕路,該回去了。」

  葉思吟點了點頭,遂道:「秦公子,看來你的高山流水之音與這極品的桂花珍釀我今日是無福消受了。若有緣,定可再次相逢,屆時再行把酒言歡不遲。」語畢便起身要走。

  秦似逸沉下了臉。想起主子的命令,略微思索,便道:「看來那傾姒姑娘還不夠入親王殿下的眼啊,竟就要回去了?」

  「世子方才心緒不寧,可是為了親王殿下?」秦似逸見葉思吟停下腳步,卻並未回答,便又追問了一句。

  聞言,清澈的紫眸黯了黯——這人到底想說什麼?

  秦似逸見葉思吟不回答,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在下猜對了?親王殿下方才與那花魁打得火熱,世子心中必然不快吧……」

  令秦似逸驚訝的是,葉思吟回轉身來,然淡然絕色的面容上卻是一絲震驚與恐懼的神色都沒有。

  秦似逸沉下臉,停頓半晌,這才陰測測地道:「世子與親王殿下這般違背天理倫常,難道就不怕傳出去遭天下人恥笑麼?!若傳到聖上耳中,世子應該知道是什麼下場吧?」

  葉思吟與戰銘對視一眼,眸中稍現殺意。

  「你是如何知曉的?」葉思吟低聲問道。底下的頭讓秦似逸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卻讓秦似逸覺得他在害怕。

  「世子每晚與親王殿下同床共枕,並非僅僅只是就寢如此簡單吧?」秦似逸得意地道,話語中參雜了些輕蔑與一絲慾望的味道,「難不成親王殿下就是在床上認了世子的身份?不過世子這般傾國傾城,自然不是區區一個風塵女子可相媲美。也難怪親王殿下……嘖!」餘下的話全數被堵在口中說不出來,因為戰銘的劍尖瞬間抵上了秦似逸的咽喉。

  明晃晃的三尺青鋒冒著寒氣,讓秦似逸頸項上一涼,卻依舊面帶笑容:「左護法別氣,在下說的可全是心裡話。」

  一句「左護法」,讓葉思吟戰銘二人知道秦似逸顯然對葉天寒在江湖上的名聲有所耳聞。竟還能如此氣定神閒,看來這皇帝的爪牙來頭不小。

  戰銘冷冷道:「侮辱主人,唯有死路一條。侮辱少主,哼,你是否想去浮影閣的刑堂走一遭?」這話半點不摻假。想那玄悠琴,若是不說那些不該說的話,也不至於至今仍在刑堂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銘,不得無禮。」葉思吟淡淡道,抬手撥開劍尖。

  戰銘領命,收劍回鞘,卻仍舊殺氣騰騰地看著秦似逸。

  秦似逸見葉思吟制止,以為是他心中恐懼,便道:「還是世子懂得道理。」

  「廢話少說,你待如何?」葉思吟打斷他帶著不屑的恭維,冷冷問道。

  若只是那些不入流的刺客,他與葉天寒均不在意。可這秦似逸竟如此不知好歹,也是葉思吟未曾預料到的。他與葉天寒均不願如此早便與皇帝扯破臉皮開門見山,可這秦似逸,看來是不除不行了……清澈的紫眸黯了黯,低頭望向自己現場的十指——那原本以一把手術刀拉回無數在生死關頭徘徊的生命的手,今日竟又要染血了……可他卻不會後悔——既然選擇了用心留在這個世界,選擇了葉天寒,那麼這種事,便是在所難免。他不是躲在葉天寒身後,只懂得尋求保護的雛鳥,而是能夠站在他身邊,與他同進退的愛人。

  秦似逸瞇起雙眸,起身來到葉思吟身後,不顧戰銘欲殺之而後快的目光,纖長的指挑起少年的一縷長髮,帶著淫靡的意味道:「在下不想如何,也不想與世子為難。只要世子肯讓在下好好疼愛你一晚,此事便可小事化了,絕不會傳到聖上的耳中。」秦似逸嗅著少年身上乾淨而誘人的氣息,幾乎要沉醉了——難怪,那冷冰冰的親王殿下竟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與自己的親子行那苟且之事……在向主子覆命之前,稍稍嘗一嘗這少年的滋味,想必應該無甚大礙吧……

  葉思吟忍住想吐的慾望,起身將自己的發自秦似逸手中奪回。

  「秦公子,你的主子既然告訴過你我等的身份,難道就沒告訴你,有些人不是你想碰就碰的麼?」清澈的紫眸中露出一絲嘲弄。

  秦似逸有些警覺,眼神凌厲起來。為何這少年的氣勢一下子增強了許多?仍是那副柔弱的模樣,卻憑白增添了一股不可接近的氣質。

  葉思吟看著他表情的轉換,嘴角上勾,微微一笑道:「難道你不覺得自己的手有何異樣麼?」

  秦似逸聞言一驚,抬起自己的手掌查看——之間方才出碰過葉思吟的發的右手手掌,已然是青紫一片!

  「你……」秦似逸想要問什麼,卻突然間跪倒在地上,捂著胸口,不住地喘息,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喉嚨一般,眼神透露著痛苦的神色。

  葉思吟冷冷一笑,抬手拂過自己的發——這是漸月常用的伎倆,在身上各處都撒上毒,免得弄髒了自己的手去收拾敵人。

  「如此不堪一擊,竟敢輕薄少主?!」戰銘冷冷道,順便狠狠踢了地上的人一腳——秦似逸被踹出去半丈遠,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銘,他交給你了。」遞給戰銘一個藥瓶,「這是解藥。」語畢便轉身出了雅間——不知寒那裡到底如何了……

  浮影暗香(父子)正文第五十章

  小魚有罪,小魚去面壁……在這裡向不小心買了V的親們道歉……

  「喲,這不是世子殿下麼?」傾姒房前,一名龜公攔住了葉思吟的去路。葉思吟無暇去理會他,錯身走過,直往房內走去。

  「世子殿下萬萬不可。親王殿下正與傾姒姑娘……您此時進去未免不妥。」龜公連忙又攔住他,搓著手嘿嘿笑道。

  「讓開。」葉思吟蹙眉低聲喝道。絕色的面容沉下來,清澈的紫眸中一抹慍色。龜公一震,一時忘了阻攔——乖乖,這長得如花似玉的世子殿下生氣起來竟還不可小覷,遂不敢再攔。

  推門進去,屋中並沒有任何淫靡的氣息。葉思吟稍稍輕吁了口氣。雖然相信愛人,卻還是怕在這瓦肆勾欄之中,會看見什麼他絕不想看到的景象。

  「就如此不信任本座?」熟悉的龍涎香隨著溫暖的胸膛從背後環抱上來,冷冷的聲音帶著些許不悅。

  「是我錯了。」回轉身,見葉天寒深邃紫眸中淡淡的不悅,葉思吟微微一笑,抬頭吻了吻愛人的唇角,乾脆地認錯。

  葉天寒挑了挑眉,顯然是對如此輕描淡寫的認錯不滿,低頭狠狠索要了一個吻。

  唇舌相依的溫暖勾起體內的激情,誰也不願先行退開。

  「寒,嗯……等,等一等……」身上的衣衫已經被褪去了一半,葉思吟才驚覺不對。此處可是青樓啊……方遠杭、秦似逸、傾姒一眾事兒都未曾解決,這男人怎麼就有心思在此處做這件事?!

  「吟兒,來不及了。」低沉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情慾而顯得有些暗啞,大掌按上葉思吟的腰,胯間的火熱讓葉思吟不由在心中哀嚎。

  望著懷中人臉上的慾望與掙扎之色,深邃的紫眸黯了黯,眼角瞥到桌上的酒壺,唇角牽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桂花釀?」看著葉天寒倒了杯酒,熟悉的酒香瞬間溢滿整個房間,葉思吟有些不解。方才被激烈的吻弄得全身乏力,頭腦發昏,根本無那閒暇去忖度愛人的用意。之間葉天寒仰頭喝乾了杯中的酒,卻在下一刻俯身吻上漂亮的菱唇,將口中的酒全數度了過去。來不及吞嚥的桂花釀順著唇角淌下來,沾染了一絲淫靡的味道。

  一吻畢,葉天寒攔腰抱起連站都快要站不穩的人,朝那淡紫色的華麗床帳走去。

  直至身上的衣物都被剝了個乾淨,葉思吟才回過神來,看著愛人與往日不同的強取豪奪似的眼神,心下有些恐懼。

  兩人床第間一直都是萬分繾綣纏綿,然葉天寒雖霸道,對待葉思吟卻也是少有的溫柔體貼。是以此等與往常不一般的充滿掠奪的神情令葉思吟有些不安,卻也並未想要反抗——愛人絕不會傷了自己,這是只屬於情人之間的信任。

  如此想著,葉思吟放下心來,既然躲不過,好好享受便是了——便任由愛人以靈活的唇舌與修長的指在自己身上挑起一簇又一簇的火苗,直到整個身體都熱得發燙。

  只可惜,此次葉天寒竟好似鐵了心不讓他好過了——濕熱的唇舌舔吻著胸前的粉嫩,卻就是不觸碰最中心的茱萸;修長的指逗弄著雙腿間的柔嫩,卻就是不肯給予直接的愛撫。慾望被一絲絲地挑起,去無法得到滿足。體內重新升起的慾火,燃燒著全身上下,直至身後的柔穴,也沁出了些濕潤。

  葉思吟咬咬牙,起身跨坐到愛人腰上,沙啞的聲音聽得出有多難受,卻仍是咬牙切齒地問道:「那桂花釀……你是故意的……」

  愛人臉上少見的邪笑讓葉思吟愈加確認,那桂花釀的確有蹊蹺。怪不得方才莫名其妙讓他喝呢……只是這酒中之藥太過邪門,竟讓他後穴萬分麻癢,直想要人狠狠廝磨一番才能解除那慾火。青樓果然是個萬惡的地方……

  「與那秦似逸彈琴聊天,可還高興?」抱住懷中人的纖腰,葉天寒惡劣地以昂揚磨蹭著他濕潤的後穴,逗弄著他。語氣中有些酸意。幾日來都是他親手為這人綰髮,竟然讓那該死之人觸碰了,叫他怎能不氣?再加上這人兒的不信任,更是令他火大。青樓之中別的沒有,然春藥器具之類,卻是最為齊全的,不好好利用豈不可惜了。想來這人以後必定再也不會想要「逛青樓」了吧……

  「你吃醋?」葉思吟舔了舔葉天寒的唇,索要了一個吻,又晃動腰身磨蹭著股間的火熱,想要愛人先行繳械投降。

  然葉天寒豈是如此好糊弄的,有力的手臂桎梏住他的腰身,令他絲毫動彈不得。昂揚一動不動的抵在穴口,讓葉思吟感覺到灼熱的壓力,卻也預示著驚人的歡愉。只是這樣不上不下地停滯,後穴中猶如萬千螞蟻在爬一般,難受得令葉思吟不住地搖頭:「寒,不要這樣……」墨色的長髮散亂地覆蓋在雪白的背脊上,隨著搖頭不住甩動,竟是驚人的誘惑。

  「不要這樣?那要哪樣?說出來。」吻著懷中人的額角、鼻尖、唇瓣,葉天寒竟還惡劣地以修長的指摩挲著已然濕潤的穴口,令慾火中燒的人一陣抽搐般的戰慄。

  「啊……寒,不……」想要抓住愛人使壞的手,卻因為無力而無法得逞,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來,已經被壓在床榻之上,腰臀間墊了個軟枕,擁有美好線條的修長雙腿被大大打開,最隱秘的地方顯然一覽無餘。

  「寒……」並不害怕,只是這樣的姿勢令他覺得有些羞恥。

  「乖一些。」俯身吻了吻閃著擔憂與羞澀的紫眸,葉天寒沉聲道。

  知道無論如何逃不過懲罰了,葉思吟有些認命地躺在床上,點點頭。

  看著葉天寒自床頭的暗櫃中取出一些大小不一的玉勢,心中雖羞澀,卻也有些期待和好奇。

  在傾月谷的時候,經常從漸月漸雪房中傳出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是以知道這兩人的本性與那淡然出塵的外貌和氣質是多麼的截然不同——那些隨意擺放在藥房中的助興之藥與他們房中的那些用途不言而喻的器具,他也曾因好奇而拿來研究過。結果自然是被花漸月紅著臉搶了回去。

  浮影閣中從沒有這些東西,想是葉天寒不屑那樣的遊戲。

  「啊……好涼!」冰涼的觸感令葉思吟低聲驚叫。二指粗的玉勢緩緩進入了體內,灼熱的內壁因突如其來的冰涼入侵而不住地收縮,葉思吟嗚咽一聲,眼角沁出淚水。

  「啊……嗯~哈啊……不……」指間因為揪緊了身下的被褥而發白,葉思吟仰起頭,有些承受不住那冰涼在體內肆虐的折磨與快感。玉勢的來回抽插稍稍減緩了後穴的酥麻,可卻愈發令他覺得不滿。不夠……

  「不?」葉天寒聞言挑了挑眉,停下肆虐的手,竟就那樣將玉勢取了出來。

  「寒……寒,不要……」快要死了……那摻了藥的桂花釀似乎在玉勢的肆虐下藥性愈發激烈了,後穴不住地發顫,飢渴地收縮著。葉思吟蹙著眉,拚命搖頭,口中胡亂叫著愛人的名。

  怎麼可以那樣……

  「要如何?」看身下的人難受地快要哭出來,葉天寒這才取了另一枚三指粗的玉勢,緩緩推入。許是因為殘存的不悅與怒氣,雖然胯間的火熱也很想如往常一般闖進去狠狠肆虐一番,他卻更想見到身下少年失控的樣子。

  粗大而冰涼的玉勢突然的進入令葉思吟睜大了迷濛的雙眸,忍受不了地呻吟嗚咽:「呃啊!嗯……不要,好涼……嗯,啊~」話語中已經帶了些泣音。

  他不想這樣……愛人好似不再疼寵他了一般,那樣好整以暇地以那冰涼的器具欺負他,卻不肯緊緊抱著他,滿足他……他不要這樣……

  如此想著,委屈的淚水已然悄無聲息地落下,印在葉天寒眼中,卻是一驚。

  被擁進熟悉的火熱懷抱中,愛人的吻如雨點一般落在額角、臉頰、鼻尖,最後落在唇上,溫柔而耐心,帶著歉意與心疼;後穴的玉勢也被取了出去,與其餘的器具一道被丟在一旁,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火熱昂揚,密密實實地填滿了身體。

  「寒……啊,嗯~慢,慢些……」激烈的衝撞令葉思吟不得不伸手抱住葉天寒的頸項,才不至於完全迷失在慾望之中。

  葉天寒看著身下在慾望中美得驚人的少年,不由下腹一熱,愈加蠻橫地撞擊著這具完美的身體。因為藥物的緣故,原本便緊致濕潤的後穴由其灼熱,一收一縮地吞吐著,帶給葉天寒更大的快感。

  在慾望中沉沉浮浮,葉思吟早已分不清身在何處,只記得激烈的高潮來臨,便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已經過了三更。人也早已離開了松竹館,回到了客棧的臥房。

  葉天寒不在身邊,想來是去處理那些事了。

  憶起他今日的百般逗弄折磨,葉思吟恨恨地咬了咬牙。腰臀處的酸楚,令他愈加鬱結。

  「醒了?」剛在心中怒罵,便見腹誹的人端著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食物進了門。

  葉思吟忍著酸痛坐起身,確是有些餓了,也不說話,接過對方遞來的水喝了幾口,便一口一口吃完了他餵過來的粥。

  「……」葉天寒見他負氣的模樣,伸手擁住不甘不願的人,「是本座的不是,沒有下次了。」

  葉思吟聽著高高在上的浮影閣閣主低聲下氣的認錯與保證,心中原本便沒有剩餘多少的怒氣也漸漸消散不見了。無力地靠在愛人懷中好一會兒,這才想起來正事:「事情處理地如何了?」

  深邃的紫眸難得露出笑意:「現在才問,是否太晚了?」見懷中人又露出不滿的神色,這才道,「明日便知了,今日累了,睡吧。」語畢便也熄了燭火,上了床,大手還體貼地為他揉捏著酸疼的腰與腿根處。

  見狀,葉思吟也不急,便漸漸又困了,清澈的紫眸緩緩闔上。殊不知,第二天江寧城,乃至整個淮南道都將處於一片混亂與意外之中。

  浮影暗香(父子)正文五十一章

  翌日。

  「寒?」床上的人揉著依舊有些酸痛的腰肢坐起身,清澈的紫眸還帶著些迷茫尋覓著愛人的身影。

  「醒了?」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葉思吟下意識地朝嗓音傳來的方向靠過去,立刻被一個熟悉的懷抱擁住,「午時將近,該出門了。」

  「?」還未睡醒的人迷茫地看著愛人的俊臉,不知所云。

  葉天寒也不再與他解釋,直接將人抱起來穿衣洗漱用膳。等到葉思吟完全清醒之時,人已經在金碧輝煌的輦車上了。

  兩旁是江寧城的百姓,被官兵攬著,卻仍舊急急地往前衝,口中喊著「親王千歲,世子千歲;親王千歲,世子千歲」……輦車所到之處,無一例外全部虔誠地雙膝跪地,對兩人頂禮膜拜。

  葉思吟疑惑地看著身旁的人——在他昏睡的這七八個時辰中,這人到底做了些什麼?竟叫這些江寧百姓如此畢恭畢敬?而向來喜靜不喜鬧的葉天寒竟會如此大張旗鼓地以親王的身份出現在世人面前,這真是太詭異了。

  看出他的疑惑,葉天寒道:「一會兒便知。」

  話說著,沉重的輦車緩緩停了。所有人都瞬間閉了口,不再喧嘩,而是齊齊跪倒在地,安靜地等待這個從來沒有在朝野上露過面的親王與世子。

  隨著葉天寒下了輦車,走到臨時搭建的案台桌椅邊,在一旁坐下,葉思吟這才隱約知道自己來到了什麼地方——菜市口。

  「免禮。」冷俊的聲音不大,卻令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百姓們均站了起來,個個臉上都是興奮與揚眉吐氣的神情。唯有一眾官員,仍跪在地上,低垂著頭不做聲。

  「殿下要你們起來,可曾聽到?」見狀,立於葉天寒身邊的戰銘朝那些官員責問道。

  那一眾官員低著頭看向同僚,相互之間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忽然齊聲道:「臣等懇請殿下收回成命!」

  「放肆!」戰銘怒喝,「親王殿下一言九鼎,豈容爾等一而再再而三地違抗?」

  此時,一名年邁的官員抬起頭,渾濁的眼中有著恐懼,卻仍是顫抖著道:「親王殿下,微臣敢問殿下,做出此等命令,可是有萬歲的口諭?淮南道節度使方大人官居從三品,為官二十年勤勤懇懇兩袖清風,殿下一句話便要斬殺此等忠臣,用以何為?!若無陛下口諭,恕臣等難以從命!」竟是搬出了皇帝來壓葉天寒這個「親王」了。

  這位官員語音方落,別的一眾官員便都點頭稱是,最後齊齊一叩首道:「懇請殿下收回成命!」

  圍場外的百姓多少有些聽到了這些話,漸漸又騷動起來,驀然有人吼道:「一派胡言!什麼兩袖清風,什麼忠臣?!根本就是中飽私囊的奸臣!」

  此語一出,百姓們便都開始怒罵起來,如數家珍一般將方遠杭的罪狀一道一道數出來,其中包括攔截賑災銀兩中飽私囊、強搶民女為妾、其子草菅人命為父卻百般包庇、淮南道眾官員官官相護……等等等等,一時人聲鼎沸,令眾官員冷汗直流,幾近昏厥。

  葉思吟看著人群的沸騰,瞥了眼身旁的凌霄辰。凌霄辰見狀微微一笑:「少主果真聰慧,竟如此輕易便看出來了。」

  不錯,人群中起哄的的確是浮影閣的人,方才第一個說話的「百姓」那醇厚的內力,普通人不可能知道,但稍有武功修為之人,便可知道那定是個高手,才能在數千民眾之中,將那句「一派胡言」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葉思吟終於明白葉天寒打算如何處置方遠杭了,怕是那江寧首富秦似逸也逃不過。

  葉天寒抬了抬手,人群中瞬間便安靜了下來。只聽得寒冰般的聲音道道:「帶上來。」

  便有官兵將三人齊齊押解了上來,正是方遠杭、秦似逸與傾姒三人。

  百姓嘩然。他們原只知道淮南道節度使方遠杭今日要被問罪處斬,卻不知這其中還包括了江寧首富秦似逸與松竹館花魁傾姒!

  僅僅一夜工夫,風度翩翩的秦似逸便已經蓬頭垢面,不成人形;傾姒更是衣衫襤褸,精神恍惚,怕是帶到這兒之前還受了不少蹂躪;那方遠杭仍穿著從三品官服,只是頂戴卻不知去了何處,頭髮也披散著,狼狽不堪。

  「親王,親王殿下饒命啊!殿下饒命啊!」方遠杭開始不住地磕頭求饒,但見葉天寒毫不理會,態度竟然強硬了起來,心道反正橫豎都是一死,不如拚死一搏,「微臣官位雖低,好歹官至從三品,若要問斬,也當由朝廷、皇上來判決,親王殿下此番舉動才是真正的以下犯上!」

  百姓被方遠杭的態度激怒,一片喊打喊殺。

  葉天寒始終並未說話,只是冷冷看著方遠杭,直至他兩腿發顫,險些倒在台上。

  午時將至,葉天寒以眼神示意,凌霄辰領會。

  只見凌霄辰上前一步,以他那獨有的溫和嗓音道:「淮南道節度使方遠杭,為官二十年中飽私囊、草菅人命,更與江寧首富秦似逸狼狽為奸倒賣私鹽,身為朝廷命官,罔顧朝綱,犯上作亂;松竹館傾姒與方遠杭、秦似逸勾結,企圖刺殺親王殿下,罪無可恕。處以極刑。」說著,便自懷中掏出一面玉珮,「此乃先皇所賜盤龍玉珮,正三品一下官員,可先斬後奏!午時至,行刑。」台上的方遠杭與台下眾官員一見那盤龍玉珮,便知大勢已去,無不眼前發黑。

  人群都安靜了下來,百姓激動地看著數十年來壓搾他們的貪官被壓上刑場,按在斬首台上,個個心中快慰。也有人摀住眼睛,不忍看那血腥場景的,更多的卻是在心中連連叫好。

  然,就在劊子手舉起巨斧之時,刑台上變故突生。

  數十名黑衣蒙面人自四面八方落到刑台上,一抬腳便踢翻了劊子手——竟是來截囚的!

  葉天寒冷哼一聲,戰銘與凌霄辰均飛身上前,與那些黑衣人打成一片。另有浮影閣暗衛,自尖叫四處逃離的人群中飛身而出,亦加入打鬥。

  「這三人就如此重要,竟讓皇帝不惜截囚?」葉思吟蹙眉問道。

  葉天寒面無表情,不置可否。只是起身來到葉思吟身邊,負手而立,看著戰局。

  黑衣人的功夫與暗衛不相上下,離戰銘與霄辰卻還是有些差距,不一會兒便被重傷了大半。大概都已經知道了對戰葉天寒絕無勝算,因而竟無人向這邊靠近。

  正在此時,葉思吟突然發現一個身著粉紅小襖的十歲大的小女孩兒正向自己奔過來。

  那麼小的孩子,在方纔的紛亂中與父母走散了麼?

  正想著,小女孩兒已經奔到跟前,拉住他的衣擺:「哥哥,我怕!爹爹娘親不見了……嗚嗚嗚……」說著還哭了起來。

  葉天寒蹙眉看著那僅及腰的小女孩兒,心中不知為何有些不好的預感。可說時遲那時快,在葉思吟摸著她的頭,正想安慰她時,只覺得後腰上一涼,接著便是劇痛。

  只見那原本清純可人的小女孩兒露出詭異的笑容,白嫩的手上,赫然是一把尖銳的匕首,上頭還沾染著血跡——那是,他的血!

  葉思吟愣愣看著那泛著凶光的匕首,不知不覺地軟下身子,意識漸漸剝離……寒……

  雪白的衣衫瞬間染上艷色,葉天寒瞳孔緊縮,反射性伸手抱住快要跌在地上的人,不敢置信這人兒竟在自己眼皮底下受傷!後腰處已然是一片猩紅……

  「少主!」「少主!」打鬥中的戰銘與凌霄辰瞥到了這一幕,驚呼出聲。

  粉色的小小身影被打飛出去,瞬間斃命,那詭異的笑容便僵在稚嫩的臉上。

  抱著懷中呼吸越來越微弱的人兒,葉天寒深紫的眸子瞬間變得血紅一片。

  「你們,都該死!」如寒冰般的嗓音猶如來自地獄一般。雪色的身影懷抱著身受重傷的少年衝入戰局,幾乎不到一瞬,所有黑衣人便倒地身亡,無一例外。

  墨色的長髮無風自動,雪色的衣衫上是點點的殷紅,連那冷俊的臉龐上都沾染了絲絲艷色,邪魅非常。那懷中的少年,面色蒼白,卻是有那淒厲的美艷。

  可此時此景無人欣賞,戰銘與凌霄辰不敢接近那樣的主子,只是相視一眼,便急著飛奔去找大夫了。

  「吟兒……」男人本沒有任何表情的俊臉漸漸露出痛徹心扉的神色,撫著懷中愛人的臉頰,輕喚愛人的名,好似一隻受傷的聖獸。

  「吟兒……」

  遠在臨安深閣中的女子忽然額間一陣疼痛,豁的睜開眸子。

  「醉月,怎麼了?疼麼?」正在為她敷藥的連艷擔憂地問道。

  「不,不是。」醉月搖頭,復閉上雙眸。

  艷陽下的天空,在那視線無法觸及的角落,原本恍惚不定的光暈漸漸形成了實體,隔開了原本緊密相連的雙星……

[ 本帖最後由 WAN_WAN 於 2010-2-10 17:0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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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影暗香(父子)

  五十二章

  "醒了!少主醒了!"床上的少年那清澈的紫眸緩緩睜開,茫然地眨了眨,無意間瞥見這一幕的戰銘激動地道。

  "叫喚什麼,剛醒的人怕是又要給你嚇暈了......此次傷的是要害,若非有這內力護體,怕是無力回天了。但既然醒了,看來是無事了。"清艷脫俗的男子蹙眉責備,卻是小心翼翼地湊近床上的人,瞧了瞧那漂亮的紫眸,又按上少年的脈門片刻,遂道。

  此語一出,戰銘鬆了口氣,道:"叫毒醫費心了。"

  花漸月直起身,挑了挑眉:"這可是我的寶貝徒弟。"漂亮的眸子不滿地掃向一直坐在床邊一語不發的男人,語帶諷刺地道:"有些人自詡天下無敵,卻連自己的愛人都無法保護周全,如此沽名釣譽,真是笑話!"

  葉天寒聞言並不以為忤--這幾日以來無論對方說什麼,他都只一語不發,看似竟是默認了......

  看著少年緩緩睜開眸子,沉寂了許久的冰冷鳳眸終於有了些暖意。

  "醒了?"花漸雪此時端著一碗藥進了門。看到床上的人扭過頭來,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小思,可認得我?"走上前,花漸雪輕聲問道,順手將藥碗遞予一旁的葉天寒--這幾日以來均是他親自餵這少年吃藥、擦身。

  床上的人聞言許久才微微點頭。

  花漸雪直起身來,目光轉向葉天寒--看著他冰冷的神情與深不見底的紫眸,花漸雪張了張口,卻最終沒有說什麼。

  "嗯......"床上的人終於發出一聲輕囈,眸中的恍惚亦漸漸散去,現出原本清澈如水的眸子。

  "小思,覺得如何?傷口可疼?"花漸月問道。

  "疼......"葉思吟蹙眉道。

  "喝藥。"葉天寒舀了一勺喂到他唇邊。前幾日,這人在昏迷中始終不肯張口,無法吞嚥,他便只好以喂哺的方式餵他吃藥,就算身旁有他人也從不忌諱。

  葉思吟皺起一張絕色的臉,猶豫地看著那藥,卻最終別開臉,不願喝下。

  "不喝藥怎麼行?傷口如何能好?"花漸月見狀有些生氣--小思從不會如此任性,最初那三年,喝了多少藥,泡了多久的藥澡,他一聲也未吭過;為何此番便成了如此嬌氣了?剛又想開口,卻被花漸雪拉住。回頭一瞧,溫潤如水的愛人蹙著眉稍稍搖了搖頭,示意著出門。花漸月皺著眉,最後看了眼床上的人,便跟著花漸雪離開了。

  戰銘見狀亦退了出去,卻在客棧大堂中遇到購置藥物回來的霄辰。

  "少主醒了。"戰銘道。

  "真的?!如此甚好。"凌霄辰聞言,心中一熱。此次葉思吟身受重傷,著實令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他還足足昏迷了十日,若非及時通知了聖手毒醫與鬼醫二人快馬加鞭地趕來,怕是凶多吉少。

  可片刻,霄辰又疑惑地問道:"少主既醒了,為何你是這幅神情?"只見戰銘陰著臉,有些不快,遂有此一問。

  戰銘沉著臉稍稍思慮,道:"總覺得少主此次死裡逃生,似乎性子有些變了。"

  凌霄辰奇怪地道:"哦?怎的變了?"

  "你先將藥交予毒醫,你我回房再細說。"戰銘想著自少主回閣以來的種種奇怪之舉,面色有些凝重,遂沉聲道。

  凌霄辰見他說的嚴重,知此事必不簡單,便點點頭,加快腳步辦事去了。

  臥房中,葉天寒將藥碗擱下,負手立於床邊,一語不發。

  "寒,怎麼了?"葉思吟有些奇怪地問道,邊向愛人伸出手。約是後腰處的傷又是一陣隱隱作痛,漂亮的眉微微一皺,"好疼。"

  葉天寒依舊無語,抓住葉思吟的手,坐在床邊,紫眸又黯了幾分。

  扶起床上的人,葉天寒還小心翼翼避開了傷口,讓葉思吟能舒服得靠坐在墊子上,復端起藥碗,道:"既疼,便該吃藥。"神情有些冷漠。

  清澈的紫眸染上些受傷的神色--為何自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愛人卻是這般冷淡?

  唯有葉天寒自己才明白,見那緊緊閉了十日的至愛的眸子緩緩睜開的剎那,那幾乎停止跳動的心臟是如何劇烈地重新跳動起來。

  堂堂浮影閣閣主,竟然又一次,又一次眼睜睜看著愛人在自己身旁受傷!

  明明是發覺了那孩子的不對勁,他為何竟未曾出手阻止?!而這一次,這人竟是幾乎喪命!

  十日的等待,十日的焦急,十日的後悔,十日的心疼......以致當這人睜開眸子時,他竟不知該如何對待他。

  該如何,他才不會再次受傷,不會昏倒在自己懷中?

  深邃的紫眸深處閃過痛楚,面上卻仍是一片冰冷,將藥重新喂到他嘴邊,道:"喝藥。"

  只見葉思吟猶豫許久,終於還是張口,將黑乎乎的藥吞了下去。正當苦得直咋舌時,一杯茶水遞到眼前。

  葉思吟遂接過茶杯,一口飲盡。甘甜的茶水驅散了口中遺留的苦澀,葉思吟這才放鬆了表情。

  敲門聲響起,只聽得一名侍衛道:"主人。"說著便推開門,手中是一個托盤,上頭有幾碟小菜,一罐清粥。

  揮退了侍衛,葉天寒盛了一小碗粥,道:"多日未曾進食,先喝些粥,墊墊肚子。"

  葉思吟點點頭,接過葉天寒遞過來的碗,慢慢吃了些。

  房內的氛圍漸漸有些奇怪。葉思吟似是不安起來,緩緩放下碗,望著愛人深邃的眸子片刻,又立時垂下眸子問道:"寒,為何那樣看著我?"不知為何,葉天寒的目光讓他有些全身發冷。

  "無甚。"葉思吟無法看到的地方,深紫的鳳眸閃過異樣的寒光。

  見葉思吟慢慢吃完了粥,葉天寒又扶著他躺下,掖了掖被角,道:"再睡一會兒。"語畢便轉身離去。

  "寒......"床上的人微微驚訝地喚道......他,竟不陪著自己麼?!

  見葉天寒停下腳步,葉思吟有些失望地道:"你要去哪兒?"

  "有事。"葉天寒丟下兩個字,便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門。

  望著被關上的門,床上的人兒露出一抹異樣的神色--似痛苦,又似高興;其中的愛意翻江倒海卻又摻雜著無邊的恨意,最終歸於平淡......

  望著房門許久,葉思吟這才漸漸閉上眼睡了。

  一出房門,便有侍衛恭敬地遞上一封書信,上書"葉閣主親啟"的字樣。葉天寒揮退了侍衛,將信拆開,是花漸雪所寫。大意便是如今葉思吟已無大礙,而他們又有要事要趕回傾月谷,不得不離開。若是出了何事,便帶葉思吟至傾月谷便可。

  指間微注了些內力,那書信片刻便化為了灰燼,無聲灑落在地上。

  看了眼身後緊閉的房門,葉天寒遂快步離去。

  唯有負於背後的雙手,不同以往得緊握成拳。

  吟兒......

  都城?豫州?萬寧殿

  身著龍袍的男人端坐椅上,不怒自威;一身原本令人不寒而慄的帝王之氣,卻因為長期浸淫於酒色之中而所剩無幾。

  此人便是當朝天子,李弦。

  "哦?那葉思吟還未醒來?"聽著屬下的稟報,李弦深凹的眸子透出寒光,"葉天寒竟為了區區一個子嗣而在江寧滯留十日之久?"

  "是。屬下聽說,親王殿下對世子寵愛非常。"那探子跪在地上,恭敬地道。

  "混賬!"李弦隨手拿起手邊的奏折,朝那探子砸過去,那人不敢閃躲,硬生生叫那奏折將額頭砸出了一道血痕,也不問那九五至尊發怒的緣由,立時低頭:"屬下知罪!"

  李弦瞇起眸子,怒道:"哼!那世子是誰封的?那葉天寒自封的不成?!別忘了,朕才是這天下之主,朕才是皇帝!"李弦怒斥道,"區區一個來路不明,出身不正的庶子,怎敢稱為世子?!"

  那探子再度叩首請罪:"屬下知罪,請陛下責罰!"身為皇帝,李弦雖還不至於為暴君,卻是性子暴躁好戰,多年來東征西討不說,對於他們這些屬下,亦是從不留情。

  "自己去緝敬殿領罪便是。"李弦冷哼一聲道。

  "是!"探子爬起身,不顧額頭尚在流血,急忙退出了皇帝寢宮。

  "葉天寒,你真是越來越不將朕放在眼裡了!"李弦握拳,重重砸在扶手上,眸中滿是恨意,夾雜著一絲連他自己也無從得知的懼意,"朕必定會除掉你!"

  "霄未。"

  "屬下在。"一直立於一旁的英武的男人這才出聲恭敬地應道。

  "最近太子那兒可有何動靜?"李弦在心中盤算著。那逆子心思不純,如此多年來他一直想要罷黜了他,奈何大將軍與右丞相,一個是他的外公,一個是他的舅舅,如何也動他不得。要動他,便須一個足夠正當的理由。因此他才派了貼身的一品帶刀侍衛前去,時刻注意那逆子的行動。奈何那逆子也是個心思縝密的主兒,那麼多年了,竟是查不得分毫的蛛絲馬跡。

  凌霄辰垂眸,恭敬應道:"回陛下,沒有。太子最近都潛心於與太傅一道做學問,日日前去太傅府上。"

  "哦?"李弦有些微微的驚訝。那太傅之位是個虛職,擔任之人乃這一年的科舉狀元,年方二十,不成氣候。沒想到那逆子竟與那人廝混在一塊兒了?倒也好,省的他日日惦記著讓他早死,好登上皇位。

  "你繼續好生看著,有任何風吹草動均要一字不差稟予朕。"

  "是,陛下。"凌霄未復退到一旁,低垂的眸中卻是驚人的痛楚......

  浮影暗香(父子)

  五十三章

  都城?豫州

  時方五更,百官卻已在承乾殿內等候早朝。

  片刻後,一行太監婢女手持各類物什魚貫而出,當值的司禮大太監來到殿前,以那陰陽怪氣的尖銳嗓音喊道:"皇上駕到~"

  百官立時跪了一地,行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陳舊不變的禮節。

  呼聲中,皇帝終於坐上了龍椅,一抬手:"眾卿平身。"

  見百官均站起身歸列,司禮大太監又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百官均低著頭,有的看著自己的鞋子,有的看著手中的玉笏,還有些位列後排的,竟站立著閉上眼睡了......

  "啟稟皇上,臣有要事稟報!"驀然,安靜地彷彿空無一人的大殿上,一把年邁卻精神抖擻的聲音道。眾人一聽,便知開口的是皇帝跟前的紅人,後宮四大貴妃之首宸貴妃之父,官位僅次於右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相。

  "准奏。"李弦道。

  左相已過古稀之年,面上卻是紅光滿面,容光煥發,除了那花白的髮絲,絲毫不見老態。聞得皇上准奏,便上前一步,恭敬一揖道:"啟稟皇上,淮南道節度使方遠杭已於五日之前被親王殿下斬首示眾。"

  此語一出,殿上一片嘩然。百官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反應--建朝以來,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

  李弦一拍扶手怒道:"左相所言可屬實?!"

  "千真萬確。"左相又是一揖,"同時被斬首的還有江寧首富秦似逸,不僅如此,秦家還被抄了家。江寧秦家歷來忠於朝廷,忠於皇上,此次卻被親王殿下以'犯上作亂'之名斬首抄家。據微臣所知,這其中緣由,竟是由一個低賤的青樓女子引起的。"

  "混賬!"李弦豎眉大怒。百官均一抖,立刻跪下來:"請陛下息怒。"

  節度使官至從三品,豈可說斬便斬?更有甚者,竟連左相所說"親王殿下"是誰都糊里糊塗。殿上百官,約有八成均為李弦登基後親自培養的臣子;至於前朝老臣,則早已殺的殺,遣的遣,對於前朝之事,這些官員自是不甚清楚,只記得當朝天子並沒有兄弟,除了太子殿下,其餘六位皇子年紀尚幼,均未曾封王,怎麼平白無故出來了一個"親王殿下"?

  百官之間竊竊私語,不到片刻,便將這"親王殿下"姓甚名誰,是何來歷傳了個遍。

  李弦望著殿上的動靜,眸子瞇了起來。

  此時,一名文官起身出列,恭敬一揖道:"陛下,恕微臣魯莽,然節度使官居從三品,親王殿下未曾啟稟陛下便擅自下令斬殺,是以未曾將陛下放在眼裡,更有犯上作亂之嫌。"

  此語一出,立即有人附和:"啟稟陛下,微臣亦認為親王殿下此舉甚為不妥。若不妥善處置,今後朝廷威嚴何在,皇上聖威何在?!"

  李弦以手指敲擊著龍椅的扶手,沉聲問道:"朕那侄子,自小桀驁不馴,不服管教。奈何先帝對其寵愛非常,令其簡直無法無天,今次竟惹出如此大的禍來,眾卿可有何高見?"

  有一名文官立刻道:"臣以為,親王殿下多年身居臨安,朝廷鞭長莫及,不如陛下賜其王府,移居京城,也好便於約束。"

  "這豈是懲罰?這分明是賞賜!"這回出列的是個武官,粗聲粗氣地道,"既然犯上作亂,便應革去親王封號。原本這親王殿下便是名不副實。"

  "將軍此言差矣。"那文官道,"親王乃先帝所封,豈有革去封號之禮?"

  "那你說,該如何?!"被人反駁,那武官橫眉豎目地問道。

  接下來,便是一陣唇槍舌劍,百官分為兩派,爭吵不休。

  看著百官的醜態,位列文官之首的右丞相目露不屑之色。抬頭望向皇帝下首處端坐的少年,二人眸中均是相同的輕蔑。

  這右丞相便是太子李殷的外公。

  朝中有近一半的文臣乃是他的門生,勢力極強,令皇帝頗為忌憚。而武官一列並未加入爭吵的人中,列於首位的便是李殷的舅舅,當朝大將軍。

  有這兩人坐鎮文武百官之首,這便是皇帝李弦極其不喜當今太子的緣故,卻也是他至今都不敢廢太子的緣由。

  李殷在心中冷哼一聲,側臉望向李弦。他雖身為太子,臨朝聽政也有些許時日,卻從不被允許提出任何看法。那個身為他父親的男人,看似沉著臉,眸中卻充滿興致地看著群臣爭吵。

  李殷心中暗暗忖度:父皇,你未免太小看了皇兄。忘了當年是誰將皇位讓予你的麼?若非皇兄不要,你豈能如今天一般坐擁天下?錯就錯在你不該有如此重的疑心,刺殺皇兄,害死母后;不然我也不會想到要與你為敵。

  "肅靜~"李弦一個眼神,司禮大太監便會意,高聲喊道。如菜市場一般的嘈雜瞬間沒了聲息。

  "眾卿的高見,朕都聽清楚了。"李弦頓了頓,像是賣個小關子一般,等眾臣均拉長了脖子,這才道,"程將軍。"

  "微臣在。"一名高大的武官立時出列。此人名為程燼,原本只是一名普通士兵,然在歷年征戰四方的軍隊中因其戰功顯赫,對兵法戰術的研究亦是一絕,遂升為從三品雲麾將軍,兼任軍師一職,深受皇帝器重,大有令他取代現任武官之首--太子李殷的舅舅輔國大將軍之職的意思。

  "率千名禁軍,前往淮水,護送親王進京。"李弦道。

  "是。"程燼領命,便退下了。

  百官聽聞皇帝的命令,心中均明白,那千名禁軍,哪是什麼前去"護送"的,分明是前去押解才對......便都沉默不語,安分地站在原地。

  李弦見此景,便道:"眾卿可還有事上奏?無事便都散了吧。"語畢,便起身離去。

  "恭送皇上。恭送太子殿下。"

  待皇帝的儀仗全部不見了蹤影,司禮大太監這才喊道:"退朝~"百官便如來時一般,緩緩躬身退出了承乾殿。

  無人注意到,當朝太子,望著皇帝離去的方向,看了許久許久,而被注視的那人,便是從不離皇帝身邊的一品帶刀侍衛,凌霄未。

  義陽城。

  這是淮水邊的一個小城,雖不比臨安江寧那般繁華,卻也因為地處淮水之濱,過往商人絡繹不絕,好不熱鬧。

  月白色的豪華馬車緩緩駛入義陽城門,駕車的男子,一個身著玄色衣衫,神色冷漠卻俊美無雙;一個身著藍色衣衫,溫潤如玉,叫人感歎如此兩個男子怎麼會在為人駕車呢?不知如此豪華的馬車中有怎樣的大人物......

  月白的馬車緩緩駛到一個客棧門前,機靈的小二立刻迎上前熱情地招呼。

  "要四間上房,一桌酒菜。"凌霄辰下了車,對著小二囑咐道。

  "四間?"小二有些為難,"可只剩三間上房了......"聞言凌霄辰與戰銘對視一眼,遂決定找下一家客棧投宿。

  剛準備上車,卻聽得車內一把清澈溫和的嗓音道:"三間便夠了。"

  片刻,一名白衣男子掀開車簾下了車,冰冷的嗓音對著屬下道:"住下便是。"

  凌霄辰急忙進去辦了。戰銘則沉著臉,看著車內的人緩緩下了車。

  小二已經幾乎呆住了--原以為那一黑一藍兩位爺已經夠俊美的了,卻不料車上的兩位主兒更是美的......啊,呸呸,男人怎麼能用美來形容?可......小二抓了抓腦袋,即使從小便在這兒做小二,看慣了人來人往,看透了人心險惡,行為處事向來機靈,然這從未念過書的腦瓜子,卻硬是想不出來有何修辭可用來形容這一大一小兩人。

  葉天寒並未如往常一般回身扶著愛人下車,而是逕自走進了客棧。葉思吟微微一愣,遂斂下了眸子,在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咬了咬下唇。

  "......少主,進去吧。"戰銘見他不動身,便在一旁催促道。

  葉思吟終是邁步跟了上去。

  畢竟是個小地方罷了,菜色不算精緻,倒也色香味俱全。然一桌四人卻均如同嚼蠟。看的小二在一旁直流冷汗。這幾位爺所出的房錢飯錢,可是高出了三倍有餘,別是什麼地方得罪了才好......

  好在一頓飯吃下來,剩下的雖多,可四人誰也沒有開口說什麼。

  "寒。"門外響起兩聲敲門聲,葉天寒並未出聲,片刻門便被推開,進來的赫然是葉思吟。而這人,似是剛剛沐浴完,竟只著了中衣......那纖細的身體,被包裹在半透明的布料之中,胸前的茱萸若隱若現,彷彿在邀請人品嚐一般,妖艷誘人。

  然見此番情景,葉天寒面無表情地道,"何事?時辰不早,你該休息了。明日還須早起。"

  葉思吟聞言如同被釘在原地一般,一動也不動了,低垂的臉上卻是一片慘白,半晌,才道:"......寒,你可是......厭倦了?"

  葉天寒依舊無任何表情,只是冷冷道:"又在胡思亂想。"

  葉思吟豁然抬頭:"那是為什麼!?"清澈的紫眸中已有淚水在盤旋,彷彿下一刻,那晶瑩剔透便會奪眶而出,"自我醒來後,你便從......甚至還每次執意要兩間上房......你......"葉思吟深吸了口氣,按住胸口,之後的話便再也無法說出口。

  深邃的紫眸看著那熟悉的絕美臉龐,上頭已然沾染的晶瑩卻無法令他有任何感覺。若是以往,這人兒如此哭泣,他定是心疼得不得了。

  走上前,牽起那人冰涼的手,不顧他的掙扎,將他帶到床前,摁在床上蓋上被子:"如此便敢出門,是生怕那傷好的太快麼?!"冰冷的嗓音中有些責難的意味。令那水珠湧的更凶。

  然始作俑者卻彷彿視而不見:"你既喜這房,便在這兒睡了吧。好生休息便是。"語畢便轉身離去,迅速地連床上的人想伸手抓住他的衣角都來不及。

  "寒!"

  耳邊劃過愛人呼喚他的聲音,葉天寒卻並未停下腳步,逕直離開臥房,關上了房門。

  深邃的紫眸閃過一絲痛楚。吟兒......

  房中的人,在房門緊閉的那剎那便沉下臉。

  坐起身,白皙修長的指撫上自己的臉頰,清澈的紫眸一片陰霾--這具身體,從未如此健康過。

  就算那般嚴重的傷,在聖手毒醫的救治與之後的調養,僅僅只是十幾日便康復得八九不離十了。還記得許久之前,他還過著有了上頓沒下頓,時時要忍受鞭打責罵的日子。那時的身子,可有此時如此誘人?為何葉天寒這幾日都不肯碰他呢?難道是心疼他的傷?

  抬起手臂,陰霾的眸子看著自己白皙纖細的手腕,心中猛然閃過強烈的恨意。

  憑什麼......憑什麼?!

  浮影暗香(父子)

  五十四章

  時至立夏,夜晚也終是不那麼沁入骨髓的寒冷。雖飄著幾絲小雨,偶爾有風吹過,卻也是暖的。

  忽然,一隻通體雪白的信鴿撲騰著翅膀自窗外飛入,落在地上,"咕咕"地叫著,在原地轉著圈兒。

  戰銘上前,抓起鴿子,取下書信,便又將其放飛了。小小的雪白的影子在黑暗中閃了閃,片刻便不見了蹤影。展開書信,方看了一行,便皺起眉。

  "為何那副神情?出了何事?"打點完所有事才回來的凌霄辰,一進門便見戰銘緊蹙著眉的模樣,便開口問道。

  戰銘不語,只將手中的書信遞予他。

  霄辰一臉疑惑地接了過來,才看了一眼,便瞪大了雙眸:"天啊!竟然......"

  "如此驚訝作甚,不是早就猜到了麼?"戰銘沉著臉道。

  霄辰看著連日來一直都心緒不佳的戰銘,又看看手中的書信,遂有些躊躇地道:"此事......該稟報主人才是。"

  "連你我都看出來了,主人如何會不知?"戰銘搖搖頭,"還是不要打擾主人為好。"

  霄辰聞言點頭。這幾日葉天寒的舉動都看在眾人眼裡。以往幾乎與那少年寸步不離,而如今卻是若有似無地推拒著那少年的靠近。那分冷淡與疏離令所有人不明所以與驚詫,只有身為葉天寒的左膀右臂,又是極為瞭解葉思吟的戰銘與凌霄辰才微微明白各中緣由。

  戰銘與霄辰各自坐在椅上,均沉默不語。

  燭光搖曳,不知過了多久,"啪"地一聲輕響便熄滅了,房中立時陷入一片黑暗。而一動不動的二人只是在思慮:為何那已然逝去的靈魂要再度回到早已不屬於他的身體?是有何未盡的心願抑或是......為了報仇?

  那廂兩位忠心的屬下正在苦惱該如何為主分憂,這廂葉思吟的房中,葉天寒卻去而復返。

  一襲白衣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分外惹眼,床上的人卻毫無知覺--

  被點了睡穴的少年,就如同往常一般安靜地縮在被窩之中。似是有些冷了,少年蹙起眉,動了動身子,將錦被又裹得緊了些。

  葉天寒上前在床邊坐下,看著愛人絕色的臉龐,深邃的紫眸中出現了一抹多日不見的柔情,轉瞬即逝。看著少年怕冷地裹緊被子,葉天寒便如同以往的許多次一般,抱住他因為重傷而清瘦愈加纖細的身體,以內力為他取暖。懷中少年在睡夢中不自覺向溫暖的源泉靠近,舒服地在他胸口蹭了蹭。

  葉天寒抱著懷中之人,深紫的鳳眸緩緩闔上。腦中閃現過愛人的各種模樣:在藥房中一絲不苟認真的模樣;在書房中靜靜看書,時而抬頭對自己宛然一笑的模樣;聽聞毒宮來襲時為他擔憂的模樣;兩人歡愛時緋紅著臉頰,羞赧卻又熱情主動的模樣......

  紫眸驀地睜開,看向懷中之人。半晌,緩緩放開手,下了床。

  同一具身體,卻是截然不同的靈魂......

  葉天寒轉頭望向窗外的夜空--月光卻遮掩了群星,叫他看不清那雙星的模樣......

  吟兒,是你讓本座不得不信那所謂的命運,那麼,就別再讓本座懷疑這所謂的命運......三世情緣,本座銘記於心,也絕不允許你一人就這般逃離!

  深邃的紫眸閃過微不可見的痛楚,葉天寒頭也不回地踏出了房門。

  床上的少年,依舊在沉睡之中。彷彿是感受到溫暖的離開,不耐地蹭了蹭錦被,片刻便沒了動靜......

  翌日。

  "主人,渡江的船隻已經備好,隨時可以啟程。"霄辰恭敬地道。

  葉天寒點頭,示意他坐下來。霄辰遂坐到戰銘身旁,吃著早膳。

  "有何事?"見兩名屬下時不時的交換眼神,面色皆有些不對,葉天寒冷冷問道。

  "主人,昨夜收到醉月的飛鴿傳書。"兩人躊躇了半晌,最終戰銘還是開口回道。

  紫眸一凜,停箸看著兩人。寒冰般的眼神令兩人直冒冷汗。恰逢此時,葉思吟卻從樓上下來,踱至主僕三人所坐桌前。

  "寒,早。"葉思吟微微一笑道。似乎是感覺到三人之間的氣氛甚為古怪,便又問道,"出了何事?"

  "無事,用膳。"葉天寒冷聲道。

  葉思吟不明所以,卻也因葉天寒的態度而不敢再問,遂低下頭默默吃著豐盛的早膳。

  戰銘與霄辰二人也低下頭,不敢再觸葉天寒的逆鱗。想是十餘日的忍耐與痛苦,即使這男人再如何天下無敵,也快要支持不住了。那紫眸中一日勝過一日的寒意也令所有暗衛和他們二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也唯有這"葉思吟",竟察覺不到這份寒意......原該是最敏感的人啊......

  淮水,自古以來便是中原最為重要的河流之一。自義陽城坐上渡江之船,快至三日,慢至五日,便可抵達淮水北岸,真正進入中原北部,天子腳下。

  滾滾的江水,每年都會氾濫一至兩次,不知奪取多少人的生命。朝廷所撥賑災銀兩先不說數量少之又少,所謂雁過拔毛,不知又有多少用以肥了負責押送的官員與沿途地方的官員的荷包。

  霄辰所備之船乃是浮影閣在淮水上沿岸的產業。這是早年霄辰親自在此經營壯大的運輸商船產業。"霄"字號商船在義陽城至方圓千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凌總管。"一名商人裝扮的男子恭敬地對霄辰作揖道,"船已備好,請貴客隨我來。"

  四人一行便隨著那人進了足以容納上百人的商船。

  船上有水手,亦有夥計,見自家老大竟畢恭畢敬地帶了四名從未見過的人上船,甚是好奇,目送著一行人進了船艙。

  艙內亦是豪華非常,雕龍畫鳳,竟好似一艘畫舫,而非商船。

  "屬下曹義城見過主子。"一進房,那商人裝扮的男子便對著葉天寒恭敬行禮道。

  "免禮。"葉天寒冷聲道,眸中卻有些許讚揚之色。

  曹義城聞言起身,臉上均是激動的神色。傳聞中的浮影閣閣主啊,竟然就如此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本是一個小小的絲綢商人,在淮水邊有一間鋪子,往來義陽與蘇杭,賺些小錢養家餬口。然卻被凌霄辰一眼看中,做了這"霄"字號商船主船的掌櫃。直到半年以後,"霄"字號商船隊果然有了起色,在淮水上也是名聲大振。而此時,凌霄辰卻告訴他,"霄"字號商船隊的目標,不是這些過往的商人,不是這些零星的買賣,而是一筆大買賣--關係到天下百姓的大買賣。他這才明白,原來這看似溫潤平凡的男子,並不是一般的有錢商人,而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浮影閣的總管。而他,一個原本小小的絲綢商人,竟有幸被他看中,做了浮影閣的一員。

  曹義城抑制住興奮不已的心情,自懷中取出一本冊子。灰色的封,沒有任何字樣,恭敬地遞給葉天寒:"主子,這是兩年以來,'霄'字號商船所查到的事實與證據。"

  葉天寒接過來,翻看了幾頁,上頭赫然是淮水流域所貫穿的幾個道台中所有官員的絕密資料。而與這些官員相聯繫的,上至宰相,下至知縣,全部事無鉅細地記錄在這一本冊子上。

  "曹義城。"葉天寒忽然叫道。

  曹義城立刻緊張起來--難道是哪裡出錯了?!沒想到,葉天寒接下來的話,竟叫他許久都無法回過神來。

  "本座要你以你自己的名義,全部收購'霄'字號商船隊,從今以後,世上沒有'霄'字號商船隊,唯有曹家商隊。你可聽明白了?"既然所求之物已經到手,便沒有必要再留著這處產業了。留著也是累贅。

  曹義城是個聰明人,自然聽懂了葉天寒的話中有話。這三年來雖辛苦,既要照顧生意,又要暗中調查主子所吩咐之事,卻未曾想過,主子竟將整個商船隊賜予他?!好,既然主子嫌麻煩,那麼他便全權將這商船隊接管過來,繼續替主子賣命便是。

  曹義城單膝跪地,恭敬道:"屬下明白了。"語畢便起身退下了。

  船緩緩前行。滾滾的江水帶動沉重的商船上下左右地搖晃。葉天寒出了船艙,獨自立於船頭。搖晃的船身絲毫沒有影響到她,毅力的身影彷彿立於平地一般,紋絲不動。深邃的紫眸望著茫茫江水,無人敢上前打擾。

  "寒,在看什麼?"

  "......"

  "寒?"葉思吟拉了拉葉天寒的衣袖。江上風大,纖細的身子在一個巨浪拍打船身的劇烈搖晃中,一時重心不穩,眼看便要跌在地上。卻驀然被一雙強健的手臂攬住--是葉天寒伸出手,將人抱在懷中。

  "進艙去。"葉天寒冷冷道,紫眸卻並未看著懷中之人。

  葉思吟點點頭,遂隨著葉天寒回了臥房。

  "無事便待在房中休息。傷還未好全,多休養才是。"雖然面前的人並非他的愛人,但這具身體卻是屬於吟兒的。他費盡了心思讓那人吃盡了苦頭練成了寒瀲訣,才得以改善了這具身體的體質,絕不允許被眼前這人再度破壞。思及此葉天寒冷冷吩咐道。語畢便轉身要走。

  "寒?"

  "......"一個溫熱的身子自背後環住他。深邃的紫眸倏地冰冷。

  看不到葉天寒的神色,'葉思吟'不知抱著的人一瞬間迸發的殺意。有些哀傷地道:"寒,再陪我一會兒可好?"

  "......"紫眸中儘是不屑與厭惡的神色。葉天寒轉身,撥開了他的手臂,紫眸中的寒冷令葉思吟有些膽怯。剛想說些什麼,卻聽聞他道:

  "葉思吟,別逼本座殺了你。"

  浮影暗香(父子)

  五十五章

  紫眸中儘是不屑與厭惡的神色。葉天寒轉身,撥開了他的手臂,冷冷道:"葉思吟,別逼本座殺了你。"

  被那向來無甚表情的臉上那一抹濃重的肅殺之意驚駭得倒退一步,葉思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寒......你,你說什麼?!"

  葉天寒瞇起鳳眸,看著驚慌失措卻仍是想要繼續偽裝下去的人,冷冷開口。嗓音雖輕,卻比那千年寒冰還要冷上幾分:"本座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麼?"

  見對方似乎一點也不明白為何他如此態度突變,神色淒楚地搖著頭直往後退。眼看便要撞上身後的桌子,葉天寒伸手一拉,又將他摁在椅子上,不得動彈。深邃的紫眸直直望進他的眸中:"你道本座真看不出你是誰麼?"

  絕色的臉上,先是一愣,隨後便是驚慌,不可置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定格在憤恨上。

  原本清澈的紫眸染上一絲血紅,有什麼感情在緩緩彙集,最後竟迸發出驚天的恨意:"你知道我是誰?"'葉思吟'抬頭直直望著他,反問道,"你怎會知道我是誰?整整十二年不聞不問,你怎麼可能會知道我是誰?!"

  聽著面前的人情緒激動的如控訴一般的話語,葉天寒絲毫未現動容之色,只冷冷看著他--他真正意義上,卻從未承認過的子嗣。

  '葉思吟'看著面前這念了十二年,恨了十二年的人,紫眸中漸漸現出一抹淒涼:"母親為了你生下我而付出了生命,可你卻從未在意過我們......你在意的,唯有他一人,對不對?"

  只是一個簡單的"他",葉天寒卻知道對方說的是誰,遂毫不遲疑地點頭。

  眼前的這個靈魂的誕生,原本就只是一個意外;而那個女人對他的感情,他更是覺得可笑而幼稚。

  葉天寒並非不相信感情。畢竟父母死前恩愛非常,父親更是因為母親的去世才殉情而死。然世間的女子又有幾個能與他的母親惠安公主相媲美?他年僅十四便獨創了浮影閣,身居高位多年,傲然絕世,自負非常;接近他的人,不是為了權勢,便是為了錢財。若非遇到了那人,恐怕他將會孤寂一生......

  吟兒......

  看著那無甚感情的鳳眸中現出幾絲溫情,'葉思吟'便知他在想什麼--唯有那人,才能讓君臨天下,倨傲不羈的人露出這般神色。

  "呵呵......"'葉思吟'忽然低下頭,輕笑了兩聲,而後,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可控制,到最後,竟似有些歇斯底里了。

  "哈哈......哈哈哈哈......"

  葉天寒就這樣冷冷注視著他的狂笑,一語不發。

  笑夠了,'葉思吟'才喘著氣停下來,眸中的淒涼早已不見蹤影,有的只是深深的恨與諷刺。憑什麼?憑什麼?!那個佔據了自己身體的人,不,也許還不能稱之為人,只是一個孤魂野鬼罷了!憑什麼就能得到那麼多人的寵愛?戰銘,醉月,凌霄辰,甚至葉天寒,個個都對他言聽計從!而他呢?他就只能注定被關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偏院之中,遭受無止盡的非議和恥辱麼?!憑什麼!?

  思及此,'葉思吟'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惡意的笑容,輕柔的聲音恨恨道:"可惜了,我回來了,而他,注定只能魂飛魄散!"

  想要看對方驚慌失措的表情,不料,葉天寒卻依舊是一臉的冰寒。

  '葉思吟'見狀,便又重複道:"聽到了麼?他會魂飛魄散,再也不會回來!呃......"

  纖細白皙的頸項被毫不留情地扣住,'葉思吟'倒吸一口氣。窒息的感覺令他生不如死,只得雙手握住緊扣脖子的手臂,卻無法撼動對方分毫。

  時間緩緩過去,見手上的人已經快要窒息昏厥過去,葉天寒這才鬆開了手。

  '葉思吟'重重跌在地上,好似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不住地喘息,渾身顫抖。

  "若吟兒出了事,本座定會殺了你。"葉天寒望著地上的人,紫眸中滿是無情的神色。冰冷的嗓音讓原本就戰慄不已的人愈加顫抖不迭。

  這個"兒子",對他來說,沒有絲毫意義。只是這具身體,卻是屬於吟兒的。因此他才會如此在意--他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及這具身體。

  然而,若是吟兒真的魂飛魄散......深邃的紫眸望著腳下的人,裡頭滿是不屑與絕決--那麼他會毫不猶豫殺了眼前這個人。

  踏出房門,戰銘與凌霄辰均恭敬地侯在一旁。

  "主人......"兩人都有些遲疑。那'葉思吟'所說的他們都聽到了。難道少主真的已經......

  不會的.......不會......那個絕色的溫潤少年絕不會就此離他們而去。

  可萬一......兩人看著葉天寒離去的背影,對視一眼,眸中是相同的神色--倘若那少年真的不在了,那君臨天下的男人,怕是也......

  房中的少年許久後才站起身來。喉嚨如灼燒般的疼痛令他痛苦地皺起眉頭......

  沒想到,那人竟看出來了......是他裝的不夠像麼?為何竟會被看出來?明明是同一具身體,同一張臉......

  寒......

  內心深處如夢囈一般的聲音令'葉思吟'渾身一震--那人終於要醒來了麼?不......他不會讓他得逞的!

  他好不容易趁那人的靈魂因重傷而陷入沉睡,才奪回了身體,絕不會再度讓那人搶走了......

  "不要再跟我爭了,我不會放棄的!"'葉思吟'按住隱隱作痛的胸口,低吼出聲......

  接下來的三日,船上猶如淮水一般難得地平靜。只是緩緩朝著北岸行進。

  上岸時,'葉思吟'終於三日來首次見到了葉天寒。然尚來不及說上一句話,岸上已突生異變。

  "微臣奉皇上之命,在此恭候親王殿下。"那身披銀色鎧甲的將軍裝束之人,赫然便是從三品雲麾將軍--程燼。

  千名禁衛軍隨著程燼一道跪地行禮:"恭迎親王殿下。"

  葉天寒並未如往日一般穿著雪色的衣衫,而是一襲華貴的紫色,上頭是以金銀線所繪的四爪盤龍,映著那相似顏色的眸子,顯得高貴非常。

  鳳眸冷冷看著這看似前來恭迎,實則前來押解的禁衛軍,葉天寒甩了甩袖子,逕自繞過了程燼,往那為他準備的輦車走去。而'葉思吟',則被帶到輦車後的一頂轎子中。

  千名禁軍瞬間騷動起來。程燼緩緩站起身,眸中晦暗不明。

  "將軍,這未免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一名禁軍皺著眉對程燼道。程燼只是搖搖頭:"啟程前往行宮。"

  陳州城繁華富饒,地處淮水北岸,是為重鎮。皇帝幾次出行均路過陳州,是以在此建立了頗為豪華的行宮,名為傾雲宮。

  據說當年皇帝出遊,在陳州此處遇見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遂收為後宮。此女子不僅美艷非常,且才華橫溢,令皇帝寵愛非常。連這陳州行宮也是以她的名字命名。而這名女子,就是如今後宮四大貴妃之一的雲貴妃。

  上千人浩浩蕩蕩行至傾雲宮,一路上竟有百姓夾道歡迎--淮南道節度使一事,早已如風一般傳遍中原。這名不見經傳的親王殿下,竟一夜之間受盡了百姓的愛戴。

  輦車一路行至傾雲宮偏殿--正殿是唯有皇帝與皇后才能入住的宮殿。

  程燼恭敬地等候葉天寒下了輦車,抱拳道:"皇上吩咐微臣護送親王殿下進京。請親王殿下先行在行宮休息一夜,明日再啟程前往京城。"

  深邃的紫眸看著面前魁梧的武將,葉天寒不置可否,便回身朝著殿門的方向走去。戰銘遂跟了上去,留凌霄辰一人在殿外。

  "程將軍,先安頓了你的將士們,再前來參見殿下吧。行宮中事,交給我就是了。"霄辰微微一笑道。

  程燼斂了眸子,恭敬地揖了一揖便轉身離去。

  禁軍中的抱怨怒罵之聲,凌霄辰不是沒有聽到。只是眸中寒光一閃,原本溫潤的微笑漸漸轉冷:你們是些什麼東西,竟想要主人另眼相待麼!

  入夜,葉天寒坐於書案之後,好似在等待什麼。

  忽的,門外傳來敲門聲,片刻後便推門進來。

  來者是一名黑衣蒙面人,身後還跟著戰銘與凌霄辰二人。

  只見那人扯下蒙面的黑巾,單膝跪地,恭敬道:"屬下見過主子!"抬起頭,那剛毅的臉,赫然便是雲麾將軍程燼!"

  "起來。"葉天寒道。

  程燼領命起身,自懷中掏出半塊黑色的令箭,恭敬地奉上:"主子,這便是能夠調動十萬京城禁軍的虎符。"

  看著那黑色的令箭,葉天寒並未伸手接過。半晌,直到程燼被那懾人的氣勢壓迫地差點再度跪地之時,葉天寒才緩緩開口:"程燼,本座將虎符交予你,可明白?"

  程燼震驚萬分地抬起頭--他說什麼?!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葉天寒從不懷疑自己的屬下。程燼潛伏軍中數年,由一名普通士兵到從三品大將軍,可見其才能;而身居高位,仍肯交出虎符,不惜與皇帝作對,可見其忠心。將這十萬禁軍交予程燼,他沒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程將軍,主人如此信任你,你便不能辜負了主人。"一旁,戰銘沉聲嚴肅地道。

  程燼這才確定自己聽到的不是什麼虛幻的聲音,常年握著粗重武器的粗糙的大掌捧著那半塊虎符,不禁微微顫抖:"是,屬下誓死為主子效忠!"

  許是因為了一個女人而建造的宮殿,不似別的皇家宮殿與行宮那般肅穆莊嚴,傾雲宮更傾向於一個位於中原北方的江南式別院。雖已是深夜,然宮中處處點著宮燈,華美非常。

  然這廂葉天寒的房中,卻是漆黑一片。一襲白衣的人靜靜坐在窗邊,幽深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

  吟兒......

  彷彿有感應一般,葉天寒一震,好似聽到了愛人的呼聲。

  房門被人大力推開,伴隨著兩名侍衛倒地的聲音。

  只著了一身中衣的少年,就那樣闖進親王的寢宮。

  四目相對,是相同的情愫。

  只聽得那少年輕柔平靜卻又壓抑地喚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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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影暗香(父子)

  五十六章

  只著了一身中衣的少年,就那樣闖進親王的寢室。

  四目相對,是相同的情愫。只聽得那少年輕柔平靜卻又壓抑的聲音喚道:"寒......"

  少年踏入房中,卻不敢走近,只是站在門邊,清澈如水的紫眸在黑暗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葉天寒站起身,卻亦只是看著門邊的人,深邃的眸中晦暗不明。

  分離唯有二十多日,卻恍若隔世......

  "寒......"少年復喚了一聲,緩緩挪動腳步,來到葉天寒身前。

  鳳眸看著身前的人,依舊不語。少年見狀傾身抱住他的腰:"我好不容易才回來,你卻連一句話都不想與我說麼?"輕柔的嗓音有幾分笑意,更多的卻是顫抖和滿滿的想念......

  驀地被緊緊抱住,葉思吟閉上眸子,將自己埋入闊別多日的懷抱,有些貪婪地嗅著愛人身上的龍涎香。

  抱著懷中纖細的身體,葉天寒竟生平初次有了害怕的感覺--害怕懷中之人又會在他的面前受到傷害......害怕他並非真實,只是黃粱一夢......即使緊緊抱著他,依然彷彿下一刻便會消失一般......

  "吟兒......"冰冷低沉的嗓音,唯有葉思吟才能聽出其中那無比複雜而深沉的情感。

  深夜親王寢宮的大床上,一對璧人相擁而臥。輕柔的聲線緩緩講述著來龍去脈,葉天寒便靜靜聽著,直到末了,才皺起眉:"唯有今夜?"

  葉思吟點點頭,亦有些迷糊地道:"我也不知究竟為何,許是重傷未癒,只要他的靈識清醒,這身體便不聽我的使喚了......"

  聽著懷中人帶著哀傷和抱歉的話語,葉天寒緊了緊環在他腰上的手臂,將纖細的身體整個擁入懷中:"好好休養,旁的事,交給本座便是。"葉思吟聞言,自葉天寒懷中抬起頭,直直望進那深邃的紫眸中,緩緩點了點頭--這對眸子雖然向來都顯得冷酷無情,卻從最初開始就令他覺得安心與依賴。

  四目相對,不知是誰主動,唇舌片刻便交纏在一起。葉天寒難得溫柔地吻著懷中之人,以撫慰二十多日以來的痛苦與孤寂;然葉思吟不滿足於那樣點到為止的親暱,雙臂環上愛人的頸項,近乎急切地向他索要親吻。不夠,不夠......靈識被封,故人歸來,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充滿仇恨的靈魂心懷不軌。思念,恐懼快要令他窒息了。

  感受到他的不安,葉天寒的吻漸漸變得狂野,近乎要吞噬他整個纖細的身體。

  多日來所壓抑的痛苦,恐懼與思念藉著激情的淚水沿著絕色的臉龐緩緩落下,在愛人近乎粗暴的狂吻中漸漸消失得無影無蹤。

  "別哭......"難得的淚水令葉天寒心疼,離開他被吻得紅腫的唇,一點一點吮去他臉上的淚痕。

  "寒……如何得知的?"被淚水沖刷過後的紫眸分外美麗,就那樣望著環抱著自己的人,問道。

  知道懷中之人問的是什麼,葉天寒抱緊他,吻了吻他的額頭:"本座所愛,並非這具皮囊,如何看不出?"

  對愛人的回答滿意非常,葉思吟微微一笑。可這笑容未能維持許久,晶亮的紫眸又黯淡下來:"若是沒有辦法,那該如何?"

  聞言鳳眸染上一層怒意,可懷中人那緊緊攥著自己衣襟的手卻讓葉天寒一句責備的話也說不出口。

  兩人就那般在床上緊緊相擁,直到東方微微泛白。

  坐起身,葉思吟看著愛人冷俊的面龐,清澈的紫眸中閃著愛戀與堅決。

  他不知道為何原本那個靈魂會歸來,也不知最終會是如何的結局。他只知道,他愛葉天寒。為了愛人,他會不惜一切奪回這具身體。即使如此會對那個可憐的少年有所虧欠,他也不可能就此退讓。

  臨安?浮影閣

  恢復了無暇美貌的女子虔誠地跪在占星台上。額上的六芒星光華流轉,與九天之上的星辰交相輝映。

  半晌,光芒消散,醉月緩緩睜開雙眸,起身離開了占星台。

  "醉月。"屋內,連艷迎上來,想要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三個月的身孕,腹部已經顯了形,一頭長髮挽成一個隨意卻不失優雅的髮髻,向來一身火紅的勁裝也換成了較為寬鬆的款式。舉手投足間氣質與從前截然不同,卻是愈加魅惑人心了。

  醉月扶著連艷在椅上坐下,才開口道:"不必過於擔心。雙星尚存,表明這一世情緣未了。少主不會有事。

  連艷聞言稍稍放心。早知他們此去京城定是千難萬險,卻未料還未到京城便出了那麼大的事兒。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男人撇了撇嘴,一臉的不屑:"艷兒擔心他們作甚?如今可不比從前,別太操心了才好。"

  連艷頭也不回地哼了一聲,並未回答,只是對醉月問道:"上回所說的那光暈,到底是指何物?"

  花無風見連艷如此無視自己,不禁氣結。想要發怒,可一想到這一切全是自己咎由自取,只能恨恨瞪了醉月一眼,轉身離開了占星閣。

  醉月看了負氣離去的男人一眼,不禁宛然一笑。這兩人,可真是對冤家。

  然說起那光暈,卻緩緩收了笑容:"那恐怕......是原本的葉思吟......"

  "什麼?!"連艷倏地摀住唇,不可置信地望著語出驚人的醉月,"這怎麼可能......他不是已經死了麼?!"

  醉月幽幽歎了口氣道:"我原也以為,他已經不在了。可直到那光暈形成實體,我才明白這其中出了差錯。"

  "到底是怎麼回事?"連艷有些急。雖然與那少年相交並不深,卻是著實喜歡這個師侄的。再加上有孕在身,情緒起伏比以往更為嚴重,因此才會這樣。

  醉月見狀,伸手倒了兩盞茶水,道:"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沉吟了片刻,便又開口道:"少主與主子是命中注定的三世情緣,因此才會那般驚世駭俗,穿越千年來到此處。而那葉思吟也本就注定了會在那一日死去。可他的恨意太過於強烈,三魂七魄中的天魂與主恨的那一魄被強行留在了那具身體裡。他的魂魄不完整,因此之前在星象中只是一團光暈而已。那日少主身受重傷,便給了那一魂一魄重新佔據那身體的機會。因此才會有現在的局面......

  連艷皺起眉:"那麼小思何時才能回來呢?"

  醉月搖搖頭:"這我也無從得知。七情六慾之中,以愛恨最為執著可怕。那恨意竟然能令他違逆天倫強行留下一魂一魄,可見其強烈。就是不知少主的靈識,可夠與那人爭奪......"

  "若是小思回不來,那......"連艷無法繼續說下去,因她無法想像那個淡漠如水的美麗少年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一個充滿著恨意的人的樣子......

  兩人一時都陷入沉默。若是回不來......

  "連艷姑娘,你先回去休息吧。你有身孕,的確不能太過操勞了。"半晌,醉月才道。

  連艷無語地點了點頭,起身向醉月告辭離去。

  看著那火紅的身影,醉月復歎了口氣。少主,屬下此次亦無能為力,一切都只能聽天由命了......希望您與主人的愛戀羈絆足夠深刻,如此,才有一線希望......

  占星閣外,花無風意外的並未離開,只是靜靜等候,見連艷出來,立刻迎了上去:"艷兒,累了麼?回去休息可好?"唇邊仍是那邪魅的笑容,語氣中卻有著一絲幾不可察的討好與哀求的味道。

  自他得知事情的始末已過了一月。這一月中,他無論怎麼做,都無法獲得連艷的原諒--她是鐵了心要與他劃清界限,即使她腹中的孩子有著他的一半血緣。

  他也終於嘗到了連艷五年來一直忍受著的痛苦,後悔不迭,卻沒有絲毫辦法。如今能做的,唯有愛她、寵她、照顧她、給她想要的一切......就怕她已經不屑這些曾經苦苦追尋的東西了......是他自作自受,唯有自食其果。

  奇的是,此次連艷卻並未反駁他的意見,反而點了點頭。花無風愣了一陣,立刻打蛇隨棍上似的攬住她:"艷兒,小心些......"

  連艷偎在花無風懷中,心中是無言的複雜。醉月說,七情六慾之中,愛恨最為執著可怕。她曾以為放棄了,離開了,便能不愛了;卻未料,在棲霞嶺上看到他與葉天寒對峙的那一剎那,心仍是不可遏止地為他擔憂--她終究是無法擺脫花無風的。

  這些日子以來,花無風是如何的低聲下氣她不是沒有看到。只是她終究不相信這個男人也會有愛上一個人的一天。她仍是害怕,若她受了蠱惑,便會成為他眾多後宮中的一員--那是她死都不願的。因此才不去理會,不敢理會......

  然而今天,她卻突然想要相信了......許是葉思吟與葉天寒的事令她心有所感,也許是不忍看這桀驁不馴,不可一世的男人繼續如此低聲下氣,總之,她想要試著接受他了......畢竟,或許,他是真的愛她。

  浮影暗香(父子)

  五十七章

  京城中,有一處甚為神秘的府邸,歷來是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此府邸與黃城緊密相連,自府門到宮門不過半刻鐘便到了。以府邸所在的位置,及府邸的大小與華麗程度,便可看出,此府邸的主人定是皇親國戚,且深受皇帝的寵信。然奇怪的是,這府邸自建成之後的十幾年以來,竟從未曾有人入住。在這其中的,都是些打掃的丫鬟、僕人,卻從未見過主人到底是誰,府門前甚至連塊匾額都沒有,更是無法證實主人的身份。

  亦曾有猜測,此府乃皇帝陛下建來想要給予立有大功的功臣當做賞賜之用。此說法倒也在理,然皇帝好戰,十幾年來東征西討,立有戰功的將軍亦是有許多,皇帝給予的賞賜自然也是數不勝數,卻從未見他提過那座府邸。久而久之,這種說法也就無人相信了。

  然今日,這惹來無數議論的府邸卻竟迎來了主人。

  府外,百姓均拉長了脖子看著那由千名禁軍護送的輦車緩緩來到府前。只見輦車前一黑一藍的兩個俊美男子下了馬,恭敬地立於一旁。而那雲麾將軍程燼竟也擺出恭敬地姿態,來到車前,道:"皇上口諭,此處府邸乃先帝賜予親王殿下的宅院。只是親王殿下自幼離京,這府邸也閒置了好些年。今日親王殿下回京,便將這宅子理了恭請親王殿下入住。"程燼揚手一揮,便有兩名禁軍抬上一塊紅布蓋著的東西。程燼扯下那紅布,赫然是一塊精緻非常的匾額,上書"親王府",看來是皇帝的御筆。

  百姓聞言紛紛在路邊跪下,齊齊道:"恭迎親王殿下。。。。。"京城百姓早已得知淮南節度使之事,無不拍手稱快,因此對這位從不曾露面的親王殿下早已心生敬畏,這才會如此這般恭敬。

  輦車上的男人終於起身,一襲紫色衣袍昭示著其尊貴的身份,冷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著實乃天人之姿。

  葉天寒下了輦車,望著這十幾年前先帝所賜這座華麗的宅院,深邃的紫眸中晦暗不明。

  良久,鳳眸瞥了眼那兩名禁軍手上的匾額,眸中儘是不屑。

  "殿下,聖上口諭,您請先在府中休息,明日早朝再入宮面聖。"程燼恭敬道。

  微不可見地點頭,葉天寒頭也不回地步入府門。戰銘緊隨其後。凌霄辰則走到輦車後的小轎旁,將"葉思吟"請出來。

  少年面色蒼白,可見這幾日過的萬分不好。清澈的紫眸中,那隱約可見的恨意令原本絕色的臉龐染上了一層陰暗。

  四人方踏入府門,不出所料千名禁軍再親王府的各個角落把守起來,兩名忠實的屬下交換著眼神,眸中雖有厭惡,更多的確是啼笑皆非的神情。

  "恭迎親王殿下。"正廳中,管家帶領著所有親王府中的僕從婢女黑壓壓一片跪倒唉葉天寒面前。

  葉天寒只看了凌霄辰一眼,便離開了正廳往後院的方向去了。一眾僕從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免禮罷。"凌霄辰看著主子的背影,搖了搖頭。這一眾都是皇帝所派,怕是有些麻煩。。。。。

  眾人起身,果然那老管家的臉色甚是不佳。宮裡出來的人,無論如何都是高人一等的。今日竟被一個從未在朝野露面,"無權無勢"的親王如此無視,那老臉自是掛不住。卻也知面前此人是親王的親信,因此雖然面色陰沉,倒也沒有不敬。

  "您是?"

  "在下乃親王殿下隨身侍從之一,也是臨安府邸的管家。"凌霄辰溫柔一笑,"主子喜靜,今後主子的院子,除了打掃的小廝,旁的人都不得進入;在旁地方,也絕不可大聲喧嘩。且主子不喜陌生人近身,有何事,都先知會在下,在下會傳達給主子的。"

  凌霄辰沒說一句,眾人的臉便黑一分。末了,那管家重重哼了一聲:"親王殿下真是身份尊貴,老奴在宮裡都沒見過有這麼些規矩的!""尊貴"二字還咬了重音,擺明了便是不將這半路出家的親王殿下放在眼裡。

  凌霄辰依然是溫潤的模樣,然那眸中已是一片冷人,冷笑道:"在下只是提醒各位罷了。從不從各位自作定奪。可若是惹了主子不高興。。。。。"凌霄辰頓了頓,看向身旁的桌子,只聽一聲巨響,那正廳中主座只見那厚重的茶案便頃刻粉身碎骨。。。。。。

  眾人一怔,有膽小的婢女甚至尖叫起來。

  凌霄辰撫了撫手掌上的灰塵,收起了一貫的溫和笑容:"這桌子許久不擦,都積塵了。主子好潔,可是無法忍受這些的。我還是去瞧瞧主子的院子,免得也出了什麼偏差。"

  語畢,便向身邊從頭到尾未曾開口的少年道:"少主,請。"

  那美麗的少年瞥向凌霄辰的眼神中是一抹分明的怨懟,令凌霄辰在心中微哂。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一眾僕從均噤聲無語。那茶案。。。。。。可是上好的花梨木所製,堅硬無比,千年不腐,竟被那人一掌擊個粉碎……滿朝武將,怕是也沒幾個能如此輕易做到如此……

  唯有那管家面色陰暗無比。

  這廂,葉天寒遣開戰銘,獨自一人穿梭在地形複雜的亭台迴廊之間。飛快的步履,好似他所處之地,並非十幾年未曾踏足的京城親王府,而是一草一木都熟記於心的臨安浮影閣一般。片刻,紫色的人影便消失於偌大的庭院之中。

  複雜的陣法之後,映入眼簾的即是一個幽深的洞穴。葉天寒放慢腳步,緩緩往洞穴深處走去。

  照明的並非火把,而是鑲在洞穴壁上的一顆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光芒璀璨,美麗非常。

  走了許久,狹窄的洞穴豁然開朗,一間以白玉雕刻而成的石室赫然呈現在面前。而石室的盡頭,則是一具用以合葬的棺木--不知名的透明材料,令人看清楚那躺在其中之人的模樣。

  葉天寒面上異常平靜--並非平日裡那般冷酷無情,而是一種近似於安詳的平靜。深邃的紫眸靜靜看著那棺木片刻,竟緩緩跪了下來--從不對任何人假以辭色的浮影閣閣主此時此刻卻無聲地雙膝跪地,如同虔誠的朝拜者,對著棺木,恭敬地躬下身。

  棺木中人,乃是一男一女。男子面若玉冠,與葉天寒竟是有幾分神似,就是不知那緊閉的雙眸若睜開是否也是深邃的紫色;而那女子身著華麗羽衣,美麗的臉上是安詳的表情。兩人的手緊緊牽在一起,經年不分--這對夫妻赫然便是前朝宰相與惠安公主,亦是葉天寒的父母雙親。

  深夜,親王的臥房中空無一人。暗色人影微不可聞地冷哼了一聲,便又想要自窗口離開。

  "站住!"溫柔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有些陰沉。

  便是怕皇帝今夜會再次派人刺殺主子,凌霄辰才與戰銘決定二人輪流帶人巡視整個親王府。未料,竟真有刺客如此膽大包天直闖親王的臥房!

  不速之客聞言不知為何微微一怔,迅速抬起想要打昏對方的手一滯。只這一滯,便被對方佔了上風,雙手被縛。

  然他也並非是那些半調子的殺手,僅僅一瞬便回過神來,內力一震,生生將對方震開,轉身便想要逃離。不料對方緊追不捨,一伸手竟恰好扯開了他遮面的黑巾!

  "住手!"不速之客低喝一聲想要制止凌霄辰的糾纏,生怕引來他人。凌霄辰卻冷笑:"哼,來了還想如此容易便全身而退麼?"

  一陣掌風襲過,不速之客被掀翻在地,凌霄辰的劍便抵上了他的咽喉。

  黑暗中,深邃的紫眸尤其明亮,卻有著不可忽視的怒意。

  "皇兄,多年不見,果真不愧是浮影閣閣主。"地上的人好似絲毫不在意頸上的利劍,笑著看著方才以隔空一掌便打敗了自己的人。

  皇兄?!凌霄辰訝異地看著那"刺客",又看了看自己的主子,立刻明白對方是誰。收了劍,恭敬道:"太子殿下。"

  裝作刺客潛入親王府的,赫然便是當今太子,李殷。

  李殷自地上起身,藉著月光看著凌霄辰,輕輕一笑道:"凌霄辰。"雖然面上在笑,可在那含笑的眸子深處,卻有著一抹深刻的痛楚--相似的臉龐,幾乎沒有分毫差別的嗓音,令他幾乎快要窒息了,卻還是得微微笑著。霄未......

  被太子殿下的眼神看的莫名地渾身不舒服,凌霄辰別開了眼,對著葉天寒恭敬一揖:"請主子與太子殿下進屋再談吧。"

  葉天寒不置可否,只是紫眸中的怒意令李殷知道他來的不是時候,便道:"皇兄剛遠道而來,還不曾好好休息。本宮也只是閒著沒事兒便出來看看。現在也該離開了。不然讓人發現了可不好。"

  語畢,便拿過凌霄辰手中的黑巾,重新蒙上面,轉身離開,快的令凌霄辰連說一句話的時間也沒有。剛回過神想請主子早些休息,可迴廊中,哪裡還有葉天寒的身影......

  凌霄辰摸了摸鼻子,一臉的困惑:這都是怎麼了?

  重新回到主院偏房的葉天寒,靜靜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兒,深邃的紫眸中不知是何種情感。

  自那日以後,葉思吟便再也沒有回來過,彷彿這個靈魂已經完全消失了一般。

  然如墨的夜空上那明亮的雙星令葉天寒明白,愛人並未消失。

  吟兒......

  浮影暗香(父子)

  五十八章

  "親王到~"早朝的承乾殿外,司禮太監尖聲喊道。

  龍椅上的人瞇起了眸子,自那高高的位子上,卻是看不清那個正緩步走來的紫色身影。

  文武百官拉長了脖子,都等著看那個從未謀面,卻在不久前的早朝上惹來非議不斷的親王殿下。

  一襲華貴紫衣的男人,自踏入殿門的那一刻起眸中便有了不耐的情緒。那些或驚訝,或輕蔑的目光令他想要立即回身離開這個醜惡的地方。

  程燼跟在葉天寒身邊,來到龍椅下方站定,跪地行禮道:"啟稟皇上,微臣幸不辱命,將親王殿下一路平安護送至京城。"

  李弦沉聲道:"很好,程將軍。不愧是我朝的雲麾大將軍。此次辛苦了,賞。"

  "謝皇帝~"程燼又是一叩首,便起身退至自己的隊列之中。

  深邃的紫眸便那般望著龍椅上的人,當今的天子,他的親生舅舅,既不下跪行禮,亦一語不發,眸中滿是寒冰。

  龍椅上的人也在打量著十幾年不見的"外甥"。李弦有些心驚的發現,他身為帝王,竟看不透面前這人心中到底在想什麼,連一絲一毫都無從發現......果然是自己那聰慧不輸男子的姐姐與前朝那老狐狸一般的丞相所生的兒子麼......那與他父親如出一轍的臉上,有的是千年寒冰一般的冷峻與比他父親更勝一籌的高深莫測。

  兩人對視許久,終於由李弦打破沉默:"怎麼,離京十幾年,竟連宮裡的規矩都不記得了麼?看見朕,為何不跪?"帶著帝王威嚴的嗓音震的百官均一愣,心中暗忖:這親王殿下還真是倨傲不羈,竟見了皇上既不下跪行禮,亦不開口問安......果然是做得出擅自斬殺淮南節度使的事的人啊......

  葉天寒聞言,深邃的紫眸劃過一抹嘲笑,卻依然沒有動作。

  "大膽!雖然您是親王,但見了皇上,竟也敢如此無禮?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問青紅皂白擅自斬殺方遠杭方大人已是大罪一條,今日又多了一條以下犯上,對陛下不敬,該當何罪!"說出這番"大義凜然"的話的,自然便是對皇帝最為忠誠的左丞相。

  "......"葉天寒依舊不語,深紫的鳳眸冷冷瞥向那膽大包天之人,只一眼,便讓左相猶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那是什麼樣的眼神!?一片尊貴而桀驁的深紫色中,是讓人難以看透的深邃,明明是站在同一個高度,卻好似猶如君臨天下一般......這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親王殿下,竟然是如此難纏的人物麼?且連皇上都只是輕描淡寫的指責......而他卻......

  思及此,左相心下恐懼,卻因方纔那一番義正言辭而不敢表露......心中後悔不跌。

  深邃的紫眸早已看透對方的想法,葉天寒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冰冷帶著嘲諷的笑容,將視線轉回李弦身上。

  十五年了,再度回到這個沉悶不堪,充斥著權術壓搾與罪惡的宮廷,再次見到這個多年前在父母面前信誓旦旦保證絕對會做一個堪比先皇的好皇帝,卻在父母死後立刻開始對他進行十五年不斷的行刺、暗殺的舅舅,葉天寒不禁蹙起眉。怪不得,當年父母執意要他離開這宮廷,遠離那看似尊貴無雙,實則為囚禁的牢籠的龍椅......他的母親,果真是個天下無雙的奇女子啊......

  葉天寒持續的沉默令朝上無一人敢開口,氣氛一下子陷入僵局。李弦亦在心中忖度:他這個侄子,可並非只有傾世的美貌罷了。他多年來所查到的他在江湖上全國各地的產業和勢力已經多到令他忌憚不已,更遑論還可能有那些藏在暗處,他無法涉及的勢力。若當朝與他翻臉,怕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後患無窮......可若是放任他如此無禮,他這個皇帝的顏面與威嚴還要往哪裡擺?

  正當李弦忖度之時,一旁的李殷緩緩起身,清秀的臉上淡淡的,對著左相道:"皇兄自臨安而來,一路上又是山又是水的,必定辛苦非常,還立刻便來上早朝,可見絕沒有對父皇不敬之意,左相之言,有些言過其實了。"說著便望向葉天寒,此次眸中卻有了明顯的笑意:"皇兄,多年不見,可還記得本宮?"

  多年不見?葉天寒有些不置可否,只淡淡點了點頭。

  這一微小舉動立刻被朝中這些習慣了察言觀色的文武百官所察覺--對皇帝只是冷冷直視,卻對太子如此親密?這太子殿下與這親王殿下之間,怕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是吧......

  李殷站在上頭,眾臣的神態盡收眼底,漂亮清秀的臉上浮起一抹嘲弄似的冷笑--只如此,便引起你們的猜疑了麼?呵,不錯......本就是要讓你們知道本宮的意思。到底該如何抉擇,就看你們,有沒有那先見之明了。

  "行了,有事稟告,無事便退朝吧。朕還想跟朕的好侄子多說幾句話。眾愛卿自便吧。"將一切盡收眼底,李弦卻大出群臣意料說出一句退朝。雖不解,可人家皇帝都不在意太子親王勾結有可能就是為了謀朝篡位,他們這些大臣,又有何置喙的餘地呢?罷了,皇室的事兒就讓他們皇室中人自己折騰去吧......如此想著,百官向先行離去的皇帝恭敬地行了禮,便如潮水一般往殿外湧去。右相與大將軍,在經過葉天寒身邊時,微不可見,卻又極其恭敬地低頭做了個揖,隨即與旁人一道出去了。

  偌大的大殿,頃刻人去樓空,唯剩了李殷與葉天寒二人。

  "皇兄,這算是正式宣戰麼?"李殷笑著自雕刻著盤龍的台階上拾級而下。

  葉天寒挑了挑眉,冷聲道:"那龍椅,他坐了太久了。"

  "皇兄可想要那位置?本宮可拱手相讓。"李殷突然問道。

  葉天寒冷冷忘了眼那天下無數人渴望而不可及的位置,不屑道:"別將你的責任推予本座。"語畢便轉身離開承乾殿朝御書房走去。

  早知道他會這麼說,李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著葉天寒傲然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羽臻,你還想躲多久?"許久,李殷對著空無一人的大殿笑著道。話音方落,便見一個身穿三品朝服的俊美青年自足以遮掩三人的龍柱後緩緩步出。並非葉天寒的傾世絕傲,也並非花漸雪的溫潤如玉,更非花無風的邪魅不羈。他的俊美猶如最為沉靜的湖泊,波瀾不驚。卻也沒有任何人能夠看透那平靜的表面之下究竟隱藏著什麼。如此心思縝密卻又從不表露在外之人,著實令人心生懼意。這青年便是當朝太傅,北堂羽臻。

  "不愧為浮影閣閣主,果真好氣勢。"北堂羽臻望著葉天寒離去的方向,眸中滿是激賞之色。方纔那若有似無的冰冷視線令他明白葉天寒早已發現他的隱身之處,只是認定了他定是屬太子陣營中,這才不曾理會罷......

  "若是得知你家小弟的存在,皇兄怕是立刻變失去理智了罷......"李殷幽幽道。昨夜心血來潮夜探親王府,卻意外發現向來冷清冷心的皇兄竟有如此大的情緒浮動,必定是他打擾了什麼事。而那事,必定是與他那未曾謀面的侄子有關......

  聞言北堂羽臻沉下了臉:"我說過他並非羽思。"言辭中似是絲毫不將太子殿下放在眼中。

  李殷倒也不以為忤。北堂羽臻雖是應年的狀元,看似剛進官場不久,官位也不高,卻是他自幼的好友了。況且事及他的寶貝小弟,北堂羽臻便更是較真。

  李殷也知自己說錯了話,便道:"是我的不是。那不是羽思。不過他現在便是在語思的身體裡,你又能如何?"

  聞言北堂羽臻一時語塞,因為他也不知究竟該如何......天下間竟有如此蹊蹺之事,若非親身遇上了,他是絕不會相信的......然事實便就是事實,的的確確發生了,就在他的面前。他最心疼的小弟北堂羽思,那個自小便患有怪疾被大夫診斷為活不過十五的孩子在他的面前緩緩停止了心跳,可在半刻之後,竟又睜開了雙眸......欣喜若狂之間他卻發現,面前這個大難不死而重新醒來的人,並非他的小弟北堂羽思,而是另一個人......

  思及此,北堂羽臻用力握緊了拳頭。

  李殷見狀便知他想到了什麼,皺著眉道:"快四年了,你為何還是這副模樣?你也知這並非他的錯,為何要與他為難?"倒是並非他心軟,只是有時北堂羽臻做的太過分,令他也看不過眼罷了。

  "我們的事,你別管。"北堂羽臻冷冷道。這是他與那人之間的事,是旁的人絕不可能插手的。就算是最親密的朋友也不行。

  "本宮才不得空來管你們的事呢。霄未還是那般死板,本宮也不知該如何了。"看著眼前這人為情所困的樣子,李殷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事,臉上的淡笑漸漸變成了苦笑。

  與北堂羽臻日漸親密,明明他的愛人已然誤會,他也看得出他心裡、眸中的痛......可為何,他卻沒有任何的行動?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真的愛上別人才好麼?難道他真的是一點也不在乎自己麼?!李殷如此想著,心中漸漸苦澀起來,晶亮的眸子漸漸暗淡。

  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一朝的議政大殿上,唯有兩個位高權重之人,為愛而苦惱的身影。

  問世間情為何物,自古至今,又有誰能說得清......

  浮影暗香(父子)

  五十九章

  深夜,親王府。

  書房內,幽幽的龍涎香自書案上的香爐中緩緩飄出,透明的細煙,在空中微微盤旋片刻,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唯剩那悠遠的香氣令人沉醉。

  葉天寒的書房,例來不允許任何人擅自入內,能進入其中的也就只有戰銘霄辰等葉天寒最為信任的屬下。而今日書房卻破例迎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主人,太傅到。"戰銘恭敬稟報道,領著一位俊美青年進了書房,正是當朝太傅,北堂羽臻。

  "深夜叨擾,還請親王殿下海涵。"北堂羽臻對著葉天寒恭敬一揖道。

  葉天寒不置可否,只是靜待他說下去。

  北堂羽臻是何等身份,早在他在承乾殿龍柱後瞥見他之後便遣暗衛查清楚了。看似是初入官場的青年,卻是太子李殷暗中多年的好友。北堂羽臻原姓並非北堂,而是秦。乃是二十年前前朝兵部尚書之子。而後,兵部尚書應受人陷害被滿門抄斬,當時被送至太行山麓下的隱士高人處撫養的秦羽臻與弟弟秦羽思便恰巧逃過一劫。二十年後,秦羽臻改姓北堂重返朝廷,除了協助從小的好友太子李殷奪得皇位之外,便是要將當年滅門的仇怨一一算清。

  葉天寒倒是未曾料到,這個看似平凡,實則心思深沉的青年會獨自前來。

  "微臣今夜前來,並非為了太子的大業,而是有些私事,想請親王殿下為微臣解惑。"北堂羽臻沉聲道,目光轉向葉天寒身邊的戰銘。

  "但說無妨。"葉天寒明白對方的意思,遂淡淡道。

  北堂羽臻遂點頭,接下來卻是一陣沉默。此事在心中壓抑了太久,近四年了,令他幾乎寢食難安。而除了好友李殷,卻也沒有別處可傾訴,更找不到解決之法。而今日,是初次見到與這件事息息相關的葉天寒,因而一時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書房內一片寂靜,直到葉天寒已有了些不耐,北堂羽臻這才開口道:"不知親王殿下可曾聽說過移魂一事?"

  戰銘瞬時抬起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北堂羽臻;葉天寒則沉下臉,冰冷的嗓音帶著濃濃的殺意反問道:"移魂?"

  看著主僕二人的反應,北堂羽臻便知李殷所說確有其事。而家中的那人,怕真的便是與眼前這尊貴的男人脫不了干係了罷......如此想著,北堂羽臻歎了口氣。

  "說清楚。"葉天寒見他不語,冷聲道。他雖不在意移魂一事有多驚世駭俗,卻不得不在愛人靈識被封之時對此事分外在乎。而這北堂羽臻,卻好似知曉些什麼。若是對愛人有一分威脅,他便會毫不猶豫先行殺了他,以絕後患。

  北堂羽臻察覺到濃重的殺意,心中一凜--好強的氣勢!原來在早朝時那君臨天下的姿態還只是皮毛而已麼?

  北堂羽臻如此想著,卻不知背後早已汗濕了一片。

  "親王殿下切勿誤會了微臣。微臣已自太子處得知世子確乃移魂之人,只是不知親王殿下可清楚您的親子到底去了何處?"

  葉天寒聞言微微蹙眉。北堂羽臻這番說辭,竟好似他知曉那真正的葉思吟的去向?

  "不瞞親王殿下......微臣家中尚有一個弟弟,名為羽思。四年前本因從娘胎中帶出來的怪疾而逝世了。可半刻後,他便又醒過來,告訴微臣,他不是羽思,而是您的兒子,葉思吟。"北堂羽臻沉聲緩緩訴說著,不知為何,眸中竟有明顯的矛盾掙扎的痕跡。

  葉天寒一臉的冰寒一如既往,唯有因過度用力握緊扶手而變得慘白的修長十指昭示了他心中的震驚與緊張--真正的葉思吟?那麼吟兒體內的那一魂一魄就有了去處?!

  戰銘亦是激動非常--葉思吟竟也沒有死,而是移魂了?那麼......少主體內的那一魂一魄,是否也能移去那北堂羽思的體內呢?!如此一來,少主便能夠回來了罷......看來必須讓醉月來一趟京城才是了。

  太傅府。

  看著自內屋步出的柔弱少年,葉天寒不禁蹙眉。

  少年長的異常清麗,容貌上與北堂羽臻有著七八分相似,卻異常瘦小。十五歲的少年,卻好似一隻小貓,瘦弱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一般。

  少年顯然不知深夜被喚道平日接待貴客的正廳有何事,且似是剛被人自臥床上拽起來,有些睡眼惺忪。然當他看清楚主座上的人後,原先半瞇的眸子立刻震驚地瞪大,沾染了滿滿的激動,可不出片刻,那激動便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竟是恐懼,深刻的恐懼。原本就染著些蒼白的臉色更是變為一片慘白,身子搖搖欲墜,彷彿下一刻便會暈倒在地。

  葉天寒便只是蹙眉看著那少年,一語不發。深邃的紫眸中卻有些複雜的神色。

  少年如此劇烈的反應是北堂羽臻始料未及的,向來沉靜的眸子染上了些許焦急,急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少年。少年抓住北堂羽臻的手臂,有些哀求地道:"秦大哥,我累了......想要回去休息......求你,讓我回房好不好......"那急切地想要離開的神情令北堂羽臻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對勁,沒有多想,便斥責道:"怎能如此無禮?先來見過親王殿下。你不是說......"

  "秦大哥!"少年驚恐地打斷了北堂羽臻的話,聲音之大,似乎將他自己也嚇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神,"秦大哥,我真的不舒服......求你,讓我回房吧......"慌忙地到處瞥的眸子,卻始終不敢望向葉天寒所在的地方。

  掙扎得過了,北堂羽臻亦火大起來,沉靜的嗓音帶著警告的意味喚道:"葉思吟。"不知是那低沉而危險的聲線,還是他話中所說的內容,令哭泣哀求的人一時忘了該如何反應,就那般僵在原地。

  "你不是說自己是葉思吟麼?可認得親王殿下?"北堂羽臻的話語中不知為何帶著譏諷與一絲輕蔑,令被他抓在手中的少年愈加顫抖不已。聽聞他所說的話,更好似遭到雷擊一般。

  "......"少年彷彿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亂晃的眼神也直直盯在了葉天寒的身上,半晌才以那微不可聞的聲音道:"父......父親......"

  北堂羽臻只覺得手中一重,卻見少年已然失去意識。

  "羽思!"北堂羽臻脫口而出的並非葉思吟,而是小弟的名字北堂羽思。顯然這種狀況並非第一次,立刻有府中的僕從跑去請大夫。

  一片混亂中,唯有那雪色的身影,始終坐在椅上一動不動。

  葉天寒從未曾見過以前的葉思吟,只知那身上流著一半自己的血液的少年在偏院中過的並不如意,卻也無心去管。那並非他所想要的子嗣,他便當他不存在又如何。可今日,那少年極力逃避的眼神與掙扎不已的姿態竟令他心中有些五味雜陳之感。

  北堂羽臻打橫抱起懷中少年,面上滿是焦急,略有些無奈地道:"親王殿下,微臣失禮了。今日怕是無法解決此事了。您請自便。"語畢便抱著懷中少年離開了。急匆匆的樣子,與方纔那譏諷與輕蔑的話語絲毫不相稱。

  "主人,可要派人盯著?"戰銘小心翼翼詢問道。

  "......"葉天寒不置可否,最終還是點點頭,起身離開了太傅府。

  看著那雪色的頎長身影並未回親王的臥房,反而入了偏房,立於院門口的戰銘無奈地搖了搖頭。少主,您若是再不回來,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啊......

  偏房中,應該沉睡的少年卻並未待在床上。纖細的身影立在窗邊,黑暗中,唯有一個隱約的輪廓,唯美卻不真實。

  聽到開門聲,少年回轉身來,清澈的眸中有著淡淡的笑意:"寒,你去哪兒了?"

  "......"葉天寒走近,將少年擁入懷中。

  葉思吟任由分別許久的愛人牢牢禁錮著自己,手臂環上愛人的頸項,菱唇帶著安撫的意味吻著他的下頜。這麼久了,這個看似冷如寒冰的男人心中想必是不好受吧......如此想著,葉思吟有些心疼。原本是怕對戰皇帝將諸多危險才跟隨他前來京城,卻不料出了這樣的事,反惹他心神不寧......

  "......吟兒,你在玩火。"被愛人如小貓舔水一般地吮吻,禁慾許久的男人低沉著嗓音道,環在纖腰上的手臂緩緩收緊。

  葉思吟一滯,立刻想要分開彼此緊貼的身體--這般時候,這男人怎能只想著那事兒呢......

  可惜,強有力的桎梏令葉思吟逃脫不得,只得被愛人半拖半抱壓在床上。炙熱的吻壓下來,在頰上、唇上與那細緻白皙的頸項上昭示佔有一般灑下艷麗的印記。

  "寒......寒,等一等!"眼見褻褲就要被扯下,葉思吟微喘著想要制止。

  深邃的紫眸中閃著不可忽視的慾望,卻依然停下手中的動作,挑了挑眉等待他想要說的話。

  "......"見愛人真的停下來,葉思吟反倒不知該說什麼了。直到愛人眸中泛起不耐,葉思吟才伸手攬住他的頸項,送上自己的唇。

  深邃的紫眸又暗了幾分,全無方纔的溫柔繾綣,反而是如狂風暴雨一般的吻點起兩人之間的慾火,將雙方都燃燒殆盡。

  沒有藥膏的幫助,被進入的時候,葉思吟痛得咬緊了唇,心中卻是甘之如飴。如此身與心的完全結合,真是久違了......

  禁慾一月的男人衝撞地有些狠了,令身下承受的少年喊叫呻吟不斷,卻自始至終沒有說出一個"不"字。痛感與快感充斥著整個身體,令葉思吟唯有牢牢抱住身上肆虐的愛人才得以保持最後一分理智。

  房中充斥著淫靡卻又溫馨不已的氣息,而那斷斷續續帶著泣音的吟哦,持續了整整一夜,直到東方既白......

  看著床上熟睡的人兒,葉天寒深邃的紫眸中滿是寵溺。承受他積了整整一月的慾望,昨夜真是累壞了這人......

  溫柔的吻印上葉思吟的額角,直起身時,紫眸中已是一片寒意。冷冷看著那絕色的臉龐片刻,便起身離開。

  床上的人,豁然睜開眸子,酸痛的身體與方纔的那一個吻讓他明白昨夜發生了何事,清澈的紫眸中瞬間充滿了驚怒與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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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影暗香(父子)

  第六十章

  夜色瀰漫,月華如水,映照在偌大的荷塘中,卻一改往日的淒清,反而添了幾分暖色。

  端午已過,中秋未至,既非皇帝大壽,亦非后妃生辰,麟德殿中卻是難得的鸞回鳳翥,妙舞清歌。

  眾臣喝著身邊的美姬送上的美酒,微醺地看著大殿中央美艷妖嬈的舞姬誘人心神的舞姿。

  忽然,輕吟淺唱般的絲竹聲環換上了震天動地的鼓聲,令所有人一怔。只見眾舞姬均退至兩旁,匍匐在地。正當眾人均疑惑這是何種奇怪的舞蹈之時,一陣奇異的清香瞬間湧入口鼻,伴隨著那異香,一名身著翠綠紗衣的女子緩緩走上殿來--長髮如墨,膚若凝脂,明眸如星,皓齒似貝;裹身的紗衣之下,唯有淺色的肚兜,包裹著豐滿誘人的雙峰;纖腰楚楚,最為動人的莫過於那惹人遐想的一點上那顆妖冶的翠色寶石。

  只見那女子伴隨著鼓聲,婀娜多姿地踱至王座之前,鼓聲既斷,她恭敬地跪下行了個大禮,柔聲道:"苗疆長公主瑤涵,參見陛下。"

  李弦撫掌笑道:"長公主請起。哈哈,苗疆公主,果真是如傳聞一般國色天香啊。"

  "多謝陛下誇獎。"回應的是王座一旁的異裝男子,今日宴會的主角--苗疆藩王擎蒼。與中原男子的清秀俊逸不同,這位藩王可謂是高大粗獷,一臉的絡腮鬍亦讓他看起來比實際的年齡大了些許。

  擎蒼看著瑤涵站起身,被李弦請到王座旁坐下,深陷的眸中露出一抹精光,笑道:"看來陛下對皇妹甚是欣賞啊。此乃苗疆之福。"

  李弦一聽便知擎蒼話中有話,在心中冷冷一笑,眼珠子一轉,心中已經有所思慮,遂道:"長公主國色天香,可謂傾國傾城。自古美人,誰人不愛?"

  擎蒼眸中一亮,立刻趁熱打鐵道:"皇妹已到了適婚之齡,卻因身份地位與此等容貌一直未曾婚配。若陛下有心,本王便將皇妹獻予陛下。一來也是千古良緣美事一樁,二來也好結我苗疆與中原百世之好,不知陛下意下如何?"腐*化*地*帶*錄*入

  李弦撫掌而笑,望了望身邊的瑤涵,卻搖了搖頭:"藩王真打算將長公主送給朕,朕自是求之不得。可卻不知長公主可願嫁予朕這個老頭子啊,哈哈。"言語中,竟是有拒絕之意。瞬間,擎蒼與瑤涵均臉色一沉。

  李弦將二人臉色看在眼中,又道:"長公主莫急。苗疆與我朝聯姻,朕自是求之不得。然公主千金之軀,怎能如此草率便下結論呢?"

  擎蒼一聽心知定有下文,便順水推舟道:"哦?那麼依陛下之意,該當如何呢?"

  "朕倒有個合適的人選。"李弦說著便將目光對準了王座旁的另一個人。此人一身深紫王袍,容顏絕色傾城比之天下最美的女子更甚,眉宇間氣勢非凡,恍若君臨天下。與他相比,那身著龍袍的皇帝竟是乏善可陳......

  擎蒼早就注意到這個男人。自宴會一開始,他便一語不發,只是偶爾小啜一口杯中之酒,對歌舞亦是意興闌珊。那深邃紫眸中的冰寒彷彿拒人於千里之外,因而無人敢靠近這位位高權重之人。對於紫眸,擎蒼只聽過一人,那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浮影閣閣主葉天寒。卻不知,坐在此處的這人與葉天寒是否有所關聯,抑或......他便是葉天寒本人?

  李弦見擎蒼對葉天寒深感興趣的模樣,便道:"這是本朝唯一的親王葉天寒,亦是朕姐姐惠安公主的獨子。未曾有正室。不知長公主是否願意成為我朝唯一的親王妃?"

  此語一出,眾人嘩然。

  苗疆自前朝開始便與中原不合,野心勃勃想要入主中原,卻始終因為勢單力薄,人少地寡而無法與中原相抗衡。此次苗疆藩王親自進京,還帶來了美艷絕倫的長公主,難道是想與中原和解不成?可皇上,為何要將那長公主賜婚於那有名無實的親王殿下?君心難測,這到底是何用意......

  瑤涵看了看王座旁氣勢非凡的男人,不禁低下頭,臉上是難得一見的紅暈。

  李弦與擎蒼見狀,均放聲大笑。擎蒼心道,這個男人竟然真的是那浮影閣閣主葉天寒!這可比區區一個親王要有用的多啊!他先後派遣苗疆藥師與玄悠然玄悠琴兄妹前去,便是為了控制中原武林為他所用,豈料竟都以失敗告終,而今日,卻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王兄~"瑤涵推了推自家兄長,偷偷瞥了葉天寒一眼道,"親王殿下還未答應呢......"

  "是啊。不知親王殿下意下如何?"擎蒼瞇起眼詢問道。既是本朝親王,就定不會違背皇帝的意願吧。

  李弦也道:"離京多年,好不容易回了家,親王府也該有個女主人了。"似是詢問的話語,卻帶著濃濃的威脅。

 深邃的紫眸帶著萬年寒冰般的冷意,看了看那國色天香的長公主,唇角勾起一個冷笑:"本座唯有一個子嗣,長公主甘心為人後母麼?"

  大殿之上,瞬間鴉雀無聲。

  李弦與擎蒼均冷下了臉,而瑤涵則是一愣,接著便是泫然欲泣。

  百官神色各異,有驚恐的,有不屑的,亦有看好戲的。

  "葉天寒,你一而再再而三違抗朕,以下犯上,今日是想抗旨不成?!"李弦沉聲喝問道。

  "本座不久前才說過,本座之事,絕不許他人置喙,想來是皇帝日理萬機,一時忘了。"葉天寒冷冷回道,絲毫不在意,這是在朝堂之上,百官面前,殿上亦有他國藩王與公主在場,而他所面對的,乃是一國之君。

  "放肆!"李弦發怒。他亦是未曾料到,這葉天寒竟然如此不識好歹!

  "葉天寒,你竟是絲毫不將朕放在眼裡麼?!"李弦怒喝問道,隨手抄起桌上的銀杯,狠狠朝葉天寒擲去。

  深邃的紫眸中流露出一絲輕蔑。堂堂帝王,竟如此輕易便將喜怒表露於外,不出幾年,就算李殷不篡位奪權,他的皇位也必定坐不長了。

  眼看著那銀杯就要砸中葉天寒的額頭,瑤涵驚呼一聲摀住唇,眾多大臣亦倒吸一口冷氣。

  葉天寒冷哼一聲,墨色長髮瞬間狂舞起來。一陣狂風席捲大殿,令殿中舞姬驚慌失措,尖叫不已。

  只見那銀杯便憑空停滯在葉天寒面前,在醇厚的內力中緩緩化為銀色的灰燼,隨風而去。

  許久,及腰的墨發緩緩垂下,殿中狂風亦止。眾人目瞪口呆,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均已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親王殿下"。

  深邃的紫眸望向王座上的亦是有驚嚇之色的李弦,葉天寒冷冷一笑,始終負於背後的雙手終是伸出一臂,只輕輕一揮,李弦面前擺滿美酒佳餚的紫檀條幾遍應聲而裂。

  "本座之事,豈容他人置喙。"紫色的鳳眸深深看了李弦一眼,語畢便轉身離開麟德殿。

  王座旁的人看著眾人的醜態,清秀的俊臉上幾不可察地露出一個笑容:皇兄,如此一來,你是鐵定要本宮與苗疆宣戰麼?那麼霄未的嫁妝,本宮是否也能多要一些呢......漂亮帶著奸詐的眸子望向立於李弦身後,看似忠誠的男人,流露出一絲佔有的味道。

  凌霄未尚沉浸在多年未見的主子方纔的英姿之中,突然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彷彿有一道灼人的視線盯著自己一般。回頭一看,卻見李殷的視線正往下看。順著他的視線,霄未心中一痛--視線的盡頭,那俊美沉靜的男子,不是北堂羽臻卻又是誰?他怎麼會以為李殷還會將視線放在他身上呢?是他親手將愛人推向了別人不是麼......是該如此的......他無法給予那未來的帝王任何東西,就這樣,讓他忘了自己,也好......凌霄未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卻不知下一刻,李殷便回轉頭來,深深看了他一眼。

  親王府

  夜漸深,葉天寒冷眼看著府內外禁軍人數不止加了一倍,揮退了臉色凝重的戰銘與凌霄辰二人,獨自回了主院。

  偏房中,少年並未躺在床上,而是端坐於臥榻之上。

  "怎麼?不是他,便要離開?"見葉天寒在門口腳步一滯便要離開,少年冷冷開口道。他至今不知明明是同一張臉,為何葉天寒一眼便能認出他與那人的不同。

  葉天寒並不準備理會他,逕自想要離開。

  "對著自己兒子的身體,你竟然能心無芥蒂?"少年冷笑。雖說他一早便知佔據了這具身體近四年的那人與眼前他的"父親"早已有了肌膚之親,甚至曾想過以那人的姿態去引誘他,可前日的早晨,渾身的酸痛與艷麗印記,以及那印在額上的親吻,令他震驚之餘,亦覺得骯髒不堪。

  葉天寒停下腳步,冷冷看著他,似乎在等他說下去。

  "他已經醒了。可我不會再將這具身體讓給他了。你,死了這條心吧。"少年狠狠道,"歐陽家已經完了,葉天寒,下一個就是你。我會為母親,為我自己,討回我本應得的一切。"

  "......"葉天寒聽他說完,深邃的紫眸黯了黯,卻未置一詞,便轉身離開。

  看著那充滿恨意的紫色眸子,令他想起了另一個少年--北堂羽思。恨與恐懼,這便是原本的葉思吟對於他,葉天寒,這個本應被稱為"父親"的人的所有感情麼?

  房中,少年頹然地坐在榻上。他的心中,為何只剩下恨意......恍惚想起那日身體再度被那人佔據之時,恍惚的意識帶著他去了一個他從未到過的陌生的地方。那裡,他隱約看到有一雙焦急的眸子,看著他,柔聲喚他,羽思......

  羽思是誰?是他麼?可他明明,是葉思吟啊......然葉天寒心中的吟兒,卻又是這具身體中的另一個靈識......那麼他,又到底是誰呢?

  少年抱住脹痛的腦袋,清澈的紫眸中滿是痛苦之色。

  靈魂深處,似乎亦有一個輕柔的聲音,泛出一陣歎息......

  浮影暗香(父子)

  六十一章

  "皇兄,我要那個男人。"別館中,苗疆長公主瑤涵那美艷絕倫的臉上,滿是志在必得的神色。

  擎蒼擦拭著自己的佩劍,冷冷道:"葉天寒是何等人物,你也並非不知道,豈是你說要就要的?"

  瑤涵不服,剛想反駁,卻又聽得擎蒼道:"若你真有那能耐能成為葉天寒的妻子,你瑤涵長公主在我苗疆國史上就並非僅僅是一個公主而已了。"

  瑤涵看了皇兄一眼,眸中閃著算計的光芒,思慮片刻,便道:"皇兄,我要你幫我個忙。我必定會將那個男人弄到手。"

  "哦?"看著自小城府頗深甚至不似一個女人的妹妹露出那般神情,擎蒼便知她對葉天寒是何等的感興趣。於是便點頭應了。

  御書房中,瀰漫著緊張可怕的氣氛。

  為苗疆藩王與長公主所設接風宴上,親王葉天寒公然頂撞皇帝,甩手而去,而皇帝竟然被嚇得呆坐在龍椅上動彈不得。此等令人可笑可歎的消息在一日之間傳遍了京城的街頭巷尾。瞬間,便有了許多不知從何而來的流言,而街頭的孩童,更是編了各式各樣的童謠,其大意不過就是皇帝昏庸無能,江山即將易主云云。不出一日,此等言論便傳到了李弦的耳中。

  "皇上,親王殿下此番舉動可謂是大逆不道,罪大惡極。臣以為,必定要嚴懲才能以絕後患。"開口的依然是左相。

  "左相所說有理。皇上,若此等罪大惡極之事都放任不管,皇威何在啊!"另一名官員附和道。

  李弦坐在椅上,臉色陰沉。

  因接風宴一事,擎蒼已經大怒,說中原王朝怠慢堂堂苗疆藩王與長公主,還有意侮辱苗疆人敬愛的苗疆第一美人長公主瑤涵,強烈要求懲處葉天寒。

  可葉天寒並非普通之人。若只是單純一個親王,倒也好辦,依照國法,抗旨不尊,以下犯上,更令朝廷陷入外敵入侵的危機,足以治他個死罪了;然葉天寒並非只是一個親王,他還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浮影閣閣主。據他多年的探查,浮影閣甚至掌握了半個武林。江湖中能人義士頗多,且大多難為朝廷所用,卻能夠為葉天寒所用。若這些人聯合起來,怕是朝廷動盪,民心不穩,到最後,他的龍椅,怕也是坐不穩了。但若不處置葉天寒,他這個皇帝,豈不是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且苗疆藩王與那長公主也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苗疆大軍壓境,也免不了焦頭爛額。葉天寒必定要除。十幾年來,他殫精竭慮就是為了除掉這個隱患。且他亦發現了葉天寒與太子李殷之間有著某種默契,這更是他的心頭大患。

  李弦在心中思慮著,眸中甚是陰沉。不如,來個先發制人......

  "左相言之有理。程燼。"李弦道。

  程燼立時出列:"微臣在。"

  李弦沉聲道:"傳朕旨意,親王葉天寒不識大體,以下犯上,違抗聖命,立即收押天牢。"

  "微臣遵旨。"程燼跪下道。低垂的頭,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的那抹嘲諷的笑容。

  親王府

  禁軍領命,立時將整個親王府包圍起來。程燼手持聖旨,來到葉天寒面前。

  葉天寒一身雪白的衣衫,負手而立,冷眼看著禁軍的蠢動。

  程燼宣讀完聖旨,立時有兩名禁軍上前,想要制住這位親王殿下。

  "放肆!"戰銘喝道,拔劍護在葉天寒身前。這些仗勢欺人的禁軍,沒有資格勞煩主子動手。

  "放肆的人是你!"其中一名禁軍怒道,"我們是奉了皇上之命,誰膽敢攔我們,共罪論處!"說著便拔出了腰間的利劍,指向戰銘的門面。他們早就看這親王殿下與他的兩個侍從頗為不順眼了。無權無勢,有何資格與他們這些禁軍叫囂!果然,不出幾日,便被皇上抓住了把柄,要按罪論處。而這對主僕,竟然還如此囂張,真是無藥可救!

  戰銘冷冷一笑,看著面前泛著寒光的劍尖,以二指輕輕夾住:"就憑你,也想對我家主子動手?"

  那禁軍想要抽回劍先給這個膽大包天的侍衛一點點教訓,豈料,無論如何也拔不回他的劍!那兩指看似輕易,實則緊緊夾住了劍尖,令那禁軍動彈不得。末了,那人飛起一腳,想要出奇制勝擺脫戰銘的控制,未料戰銘早就察覺他的動作,只微微一避,兩指一用力,劍尖應聲而斷。伴隨著金屬落地的敲擊聲,那禁軍被內力震飛,重重落在地上,當即昏死過去。

  "反了,反了!來人!"另一名禁軍見狀,高聲喝道。瞬間,數十名身著銀色鎧甲的禁衛軍將葉天寒與戰銘團團圍住。

  "住手!"正當雙方僵持之時,一個妖魅的女聲打破了僵局。

  眾人回頭一看,卻見是一名身著綠色衣衫,美艷非常的女子。跟隨在她身後的則是苗疆打扮的數十名武士與婢女。

  程燼見狀,上前行禮:"見過長公主。"

  瑤涵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本公主奉了你們皇帝的聖旨而來,親王殿下將會是我苗疆的駙馬。還不快退下!?"

  眾人均不知如何是好,程燼亦是愣了愣:"公主,您說什麼?"這是怎麼回事?前一刻還說苗疆藩王與長公主非常生氣,要將主子按罪論處,怎麼後一刻就成了苗疆未來的駙馬了?

  瑤涵一伸手,身後的婢女立刻取了一卷明黃色的聖旨,遞給程燼:"看完了便滾吧。"

  程燼接過聖旨草草看了,的確是如瑤涵所說,要賜婚於瑤涵葉天寒二人,不計較葉天寒的無禮云云。抬眸不著痕跡地望向葉天寒,見主子示意他離開,便跪下道:"親王殿下,微臣得罪了。"語畢便起身對著禁軍道,"還不向親王殿下請罪?!"

  眾禁衛軍面面相覷,終是齊齊下跪請罪,便都散了。

  院中唯剩葉天寒與戰銘,以及瑤涵與她身後的苗疆武士和婢女。

  "親王殿下受驚了。"瑤涵一步一搖地來到葉天寒身前,微微欠身道。臉上是完全不同於方才冷酷的妖嬈。細看她的眸子,並非是中原人的黑褐色,而是純淨的墨綠,帶著誘人的異域風情。

  深邃的紫眸毫無感情地看著面前搔首弄姿的女人,一語不發。他怎麼會不知道眼前這位"長公主"心中打著什麼樣的主意呢。看來這苗疆長公主亦不過如此,與那些平常女人除了身份地位,沒有什麼不同。

  "銘,送客。"葉天寒看了瑤涵一眼,便吩咐道,隨即轉身離開。

  瑤涵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而她身後的武士婢女已現出些氣憤的神色。

  "瑤涵有什麼地方得罪了親王殿下嗎?為何殿下要這般對待瑤涵?"妖嬈的聲音聽起來已然帶著些哽咽。

  葉天寒停下腳步,並未回頭,只是冷冷道:"本座說過,本座之事,豈容他人置喙。皇帝與你的一廂情願,本座更是不必理會。"語畢便逕自朝主院的方向走去。

  瑤涵在她身後扭曲了原本美艷的臉龐,氣的渾身發抖。她貴為一國公主,如此低聲下氣來求一個男人娶她,而這個男人,竟然只給她一個寒冰般的眼神與一個冷硬的背影?!她苗疆第一美人何時受過這般侮辱!?更何況貴為公主,誰膽敢對她如此無禮?!

  "站住!"瑤涵嬌聲怒喝,"葉天寒,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枉本公主如此看重你,你竟是如此態度?!你給我聽著,本公主既能叫你們的皇帝收回成命不送你去天牢,也就有本事讓他重新下旨嚴懲你!說,你到底要不要做本公主的駙馬?!"

  葉天寒尚未回答,便聽得一個柔和的嗓音道:"他不會做你的駙馬。"

  少年依舊是一襲白衣,一頭的墨發只以一根流雲舞月簪挽起,精緻絕色的臉是無人能比的傾國傾城。

  "你是何人?膽敢對本公主如此無禮?!"瑤涵望著少年與葉天寒七分相像的臉,心中便有了猜測。臉上更是黑了幾分。這少年,太美麗,漂亮的讓人想要毀掉他!

  少年來到葉天寒身邊,清澈的紫眸望著瑤涵,眸中帶著笑意。

  葉天寒冷眼看著身邊的少年,不知這並不完整的靈魂究竟想要做什麼。

  然而下一刻,出乎任何人意料的事,少年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勾住葉天寒的頸項,湊上自己的唇......

  "啊!......"

  "天哪~"

  "......"

  驚叫不斷,都是自瑤涵的婢女們口中發出來的。而瑤涵,只是瞪大了墨綠色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這一對父子的擁吻,頭一次覺得手腳冰涼。

  一吻畢,少年離開葉天寒的唇,笑著看向瑤涵:"明白了麼?我是他的兒子,亦是......他的愛人。"清澈的紫眸中滿是惡意。

  "你......你們......"瑤涵搖著頭,不敢相信自己生平頭一回所看重的男人,竟然......竟然是斷袖之癖,而且,還與他的親生之子有那般不可見人的關係!

  "葉天寒......你......本公主定要將你碎屍萬段!還有你,你這個勾引自己父親的賤人!"瑤涵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恨恨地吐出惡毒的話語,便帶著一眾義憤填膺的屬下離開了親王府。

  "主子......"戰銘擔憂地望著葉天寒與"葉思吟",不知該如何開口。

  "為何?"葉天寒冷冷問道。

  '葉思吟'亦冷冷一笑,原本暖暖的眸子惹上怨恨:"因為我不僅要你死,還要你身敗名裂。包括那個人......"心中驀然一疼,'葉思吟'一頓,知道是另一個靈識的異動,臉上的笑更為殘忍,"他聽到了,感覺到了,正在心痛呢。"

  深邃的紫眸驟然瞇起來,望著少年,其中滿是冰寒。

  "你無法殺我,亦不忍傷害我,因為他在這具身體裡。"'葉思吟'忍著心痛,繼續道,"嘗嘗母親和我嘗過的痛苦吧。葉天寒,我就是要你後悔,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

  "不......"心中的吶喊愈來愈強烈,胸口的痛楚亦愈來愈明顯,'葉思吟'已經堅持不住快要倒在地上。

  "呵呵,我愈痛苦,就是他愈痛苦。"痛的半跪在地上,'葉思吟'勉強撐著笑容,紫眸中滿是報復後那略顯瘋狂的快意。

  "......"葉天寒緊蹙著眉不語。

  少年終是昏厥,在重重倒在地上之前被葉天寒擁入懷中。那眼角淡淡的濕意,到底是屬於'葉思吟'的,抑或是屬於他的吟兒的?......

  浮影暗香(父子)

  六十二章

  "寒......"輕柔卻略顯暗啞的聲音有些遲疑地喚道。床邊的男人似乎已經坐在那裡很久了。

  胸口仍殘留著痛楚,提醒著他昏厥之前,這具身體裡的另一個靈魂到底做了什麼。

  近一月了,近來他不僅可以趁那人陷入沉睡之時醒來,在平日亦能感知這具身體所經歷的外界事物,似乎靈識正在漸漸完全甦醒。然而卻依然無法完全控制身體,因此才無法阻止那人做出那些事,說出那樣的言語......

  清澈的紫眸中染上濃重的擔憂之色,令床邊的男人心疼。

  倒了杯茶水緩緩餵著昏迷許久的人喝了,葉天寒這才擁住他,薄唇印上他的額角:"不必擔憂。"

  葉思吟靠在愛人懷中,微微歎了口氣。怎麼能不擔憂呢?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怕是那苗疆公主已經將此事傳的滿城風雨了......儘管早已擺脫了"亂倫"的陰影,心中卻還是害怕,此事若天下皆知,那隨即蜂擁而來的指責謾罵,將會給葉天寒帶來多大的麻煩。尤其還是在這般緊要關頭,若是因此事而失了民心,怕是對他們的計劃與太子的登基產生莫大的影響......

  葉天寒眸中晦暗不明,他如何能不知懷中之人心中所想?他的吟兒看起來淡漠如水,好似對一切都漫不經心,卻從來都是將他所關心的人與事放在首位的。當初葉思吟重傷昏迷醒來,所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呼痛,完全將床邊的花漸月、戰銘等人忽略在一旁。旁人恐怕無法察覺,可深知葉思吟性子的葉天寒卻能察覺到異樣。這便是他最初為何會懷疑這具身體中的靈魂並非他的吟兒的原因。

  "聖旨到~葉天寒,葉思吟接旨~"

  不陰不陽尖銳的嗓音打破了兩人無聲的溫存,葉思吟微微蹙眉,自愛人懷中起身。終於來了麼?竟連同他一起下旨,不知這次皇帝會以此事作出何種舉動。

  葉天寒瞇起鳳眸,深邃的紫色中是一片殺意。

  "霄辰。"

  "屬下在。主人有何吩咐?"門外忠心的管家立刻回應道。

  "傳書李殷,要他做好準備。"低沉的聲音帶著不可違逆的意味。

  凌霄辰立刻領命去了。房內葉天寒親自替身體尚虛的葉思吟更衣束髮。

  "睡了這麼許久,先吃些東西墊墊胃。"不顧外頭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正在橫眉豎目地等待,葉天寒道。應是之前便吩咐好的,葉天寒話音一落,便有人捧著食盒進了屋,一陣香氣撲鼻。然令葉思吟驚訝的卻並非那膳食誘人的香氣,而是在濃郁的香味兒中所夾雜的那一縷熟悉的依蘭香。

  "醉月?!"

  依舊是那一襲墨色長袍的女子,恢復了絕色的容顏以後愈顯美艷絕倫:"醉月見過少主。"

  葉思吟站起身,看著女子毫無瑕疵的臉頰,清澈的紫眸終是透出一抹淺笑:"看來你身上的毒都清了。"

  醉月深深一揖:"少主之恩,醉月銘記在心。"她確是萬分感謝這個少年的。十五年了,她從未有一刻不為那被毀的容顏感到悲傷,每當坐在鏡前,便會讓她想起,自己的家人、愛人是如何慘死在苗疆王與大祭司的手中的。而這少年治好的,並不僅僅是那潰爛的臉頰,還有她的心結。如今滅門仇人便在這朝中,此次定能報仇雪恨罷......

  葉思吟淡淡道:"何足掛齒。師伯師叔如何了?"邊說著便在桌邊落座。

  "還不是一對冤家,不過依屬下看,花宮主馬上就能如願以償了。"醉月一想起那兩人,便忍不住抿唇一笑。

  聞言葉思吟亦淡淡一笑--如此甚好。

  "醉月。"一旁的葉天寒忽然出聲,卻沒了下文。好在醉月習慣了自家主子的這般簡潔,倒也清楚了他欲問為何。

  "昨日之前,那一魂一魄尚且在這身體之中萬分穩固,可昨日開始竟有些動盪消散之色,至屬下抵京之時,已經完全不見了。"醉月神色嚴肅地道。她理解那一魂一魄為何存在,也明白那一魂一魄如何能佔據身體,卻對於它是如何消散的一無所知。

  "消散了?!"葉天寒葉思吟二人均一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醉月點點頭:"卻是消散了。屬下無從得知其緣故。"

  葉天寒與葉思吟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的眸中看到了不可置信與激動的神色--一月的分離早已令人心力交瘁,而如今終於可以結束那般折磨了麼?不必再害怕聽不到,看不到,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亦不必面對著與愛人相同的臉龐卻無法觸碰亦無法擁抱......

  看著二人的對視,醉月心中滿是感歎。這二人之間好似沒有別的任何人、任何事能夠介入。這般相互信任、相互依賴的情感,難怪能夠走到三世之久......

  "你們好大的膽子!還不讓你們主子出來接旨?!"不陰不陽的聲音打斷了房內的柔情蜜意,二人這才想起來,還有聖旨等著他們去接。

  "公公,您不能進去。"是戰銘的聲音,沒有絲毫恭敬。

  "放肆!還不讓開!?"那大太監似乎是急怒攻心了,手中的拂塵一甩,便有兩名禁軍上前,卻被戰銘一招撂倒在地,氣得那大太監直喊:"反了反了,真是反了!還不......"話還未完,房門便被打開了。

  "主人,少主。"戰銘恭敬行禮。

  "銘,退下吧。"葉思吟柔聲道。這些日子雖然不曾與戰銘與凌霄辰接觸,卻知道他們也為他擔心不已,葉思吟心中說不感動才是假的。

  深邃的紫眸冷冷看著那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太監,眸中滿是不耐,冷冷道:"還不快宣?"

  逼人的氣勢令那太監方纔的趾高氣昂瞬間消失無蹤。他還沒有忘了那日在宴會上發生了何事。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大太監顫顫巍巍地道:"傳皇上口諭,賤民......葉思吟違逆天倫,狐媚惑主,立時將其打入天牢,擇日處斬......宣,親王殿下進宮面聖......啊....."語音未落,只聽得一聲慘叫,那太監已被拋出幾丈遠,重重落入院裡的湖中。禁衛軍立時拔出腰間的利劍,將幾人團團圍起,卻無一人敢貿然上前。

  葉天寒冷冷看著禁軍,擁在葉思吟腰間的手臂稍稍緊了緊。

  感受到愛人對自己的保護,葉思吟心中一暖。他似乎總是忘了,他並非柔弱不堪,好歹也身負七層寒瀲訣的內功呢......

  東宮

  "變天了呢。"李殷按下一枚黑子,望了望窗外陽光明媚的天空,感歎似的道。

  對面的北堂羽臻思慮許久,終於放下手中的白子,卻是一招死棋:"何來變天?一直都是你佔了上風。"

  看了看棋盤上一邊倒的局勢,李殷將手中的棋子丟回棋盒笑道:"羽臻,你不專心呢。平日裡你的棋藝,何止高出本宮三四倍。"

  北堂羽臻亦棄了子,面色陰沉:"你竟還有這閒心與我對弈。"該死的。家裡的那個人竟然一覺醒來給他上演失憶的戲碼,且臉色冰冷地告訴他他不認得他,讓他離他遠一些......該死!羽思也好,葉思吟也罷,他北堂羽臻認了!現在倒好,就在他想要全盤接受這個佔有了自己最疼愛的小弟的身體的靈魂的時候,他竟然失憶!他想吻醒他,讓他看清楚自己到底是誰,卻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趕出了臥房!

  "為何沒有?"李殷笑了笑,端起一旁的茶盞輕啜一口,"有皇兄在,本宮有何好擔憂的。"那件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為了保護那個他未曾謀面的"小侄兒",皇兄該是會全力以赴吧......

  "......"北堂羽臻不置可否。

  "太子殿下,凌大人求見。"門外突然傳來侍從的稟報。

  李殷眸子一亮,立刻道:"宣。"

  門外的人小跑著去了。北堂羽臻不屑地看了未來的帝王一眼:"登基後,你待如何安排他?"

  李殷笑道:"自然仍是一品侍衛統領。本宮想要他做皇后,他也不會答應啊。"

  兩人說話間,輕盈得幾乎聽不到聲響的腳步已然靠近,在房門口頓住,沉聲道:"臣凌霄未參見太子殿下。"

  疏離而有禮的話語令李殷笑容一滯,不出所料接收到北堂羽臻嘲諷的笑容,眉頭微微一皺:"進來。"

  凌霄未臉色並不好,尤其是當他看到那個與李殷平起平坐在臥榻上的北堂羽臻時,臉色更為難堪,卻強忍著行禮道:"太傅大人。"

  北堂羽臻接收到李殷暗示他離開的訊息,卻並不遵從,只是懶懶靠坐在軟墊上,向來嚴肅的俊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凌大人,如此急匆匆的,所為何事?"不顧李殷幾乎想要殺了他的眼神,北堂羽臻得寸進尺地拿過李殷的茶盞,湊近唇邊。眼見凌霄未的臉色由青轉白,北堂羽臻彷彿忽然想起來一般,將茶盞重新放回桌上:"府中還有事呢。我該告辭了。"說著便下了臥榻,又恭敬地對李殷道:"殿下,羽臻在府上恭候殿下。"

  李殷氣得臉色發白--這個北堂羽臻,真是唯恐天下不亂麼?!看著霄未幾乎灰敗的臉色,李殷心疼了。這些日子,為了氣霄未,他故意裝出和羽臻親暱的模樣。而霄未只是一人在一旁忍得臉色青白,卻從未爭過什麼,說過什麼......

  他認了。明明知道霄未是愛他的,他還如此對待霄未,看著霄未強忍心痛的模樣,他後悔了,後悔萬分。

  "霄未......"李殷輕聲喚他的名,想要說些什麼。

  "太子殿下,主人傳書,要太子殿下做好準備登基。"打斷李殷的話,凌霄未語氣冷硬地道,語畢便想要離開東宮。他無法再留在這個地方,看著深愛的人與他人親暱的模樣。

  "霄未!"李殷大呼一聲,自背後環抱住凌霄未,不肯讓他離開。不暇顧及他傳達的話語,他只知道,自己已然傷透了愛人的心。若再不解釋清楚,他怕是真的會失去這個人......

  "霄未......原諒我......"

  浮影暗香(父子)

  六十三章

  御書房中,李弦臉色陰沉地看著氣憤地渾身顫抖的苗疆長公主與苗疆藩王,一語不發。

  "皇上,皇上!"

  "何事如此大呼小叫?"李弦話音剛落,便見自己身邊的貼身太監總管渾身狼狽地由兩名侍衛扶著進了御書房。

  "這是怎麼回事?!"李弦心中有不好的預感。那葉天寒,該不會是......

  "親王殿下抗旨......抗旨不尊,程燼將軍,程燼將軍......"那大太監喘不過氣來,又怕說得緩了那萬歲爺動怒,硬拚著擠出最後幾個字,"倒戈了......"話音方落,便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李弦狠狠一拍桌子,滿臉的不可置信:"倒戈?!"程燼是他最為信任的將軍之一,是他一手自軍中提拔出來的親信,竟然在此重要關頭,倒戈相向?!他無論如何也不信,可事實擺在面前,卻叫他不得不信。

  擎蒼沉著臉望著李弦冷冷道:"看來中原皇室亦不安穩。此次本王親自前來,竟是一無所獲。是在太令本王失望了。"語畢便起身要走。

  "藩王且慢。"李弦忙道。程燼倒戈,便是意味著十萬禁軍的倒戈。在此緊要關頭,缺了十萬的禁軍,後果不堪設想。而擎蒼前來出使,身邊便是帶著一萬精兵。若此一萬精兵能為他所用,倒也能拖一段時間。

  擎蒼並不愚蠢,一眼便看穿了李弦心中所打的主意,冷冷道:"皇帝陛下是想要本王助您一臂之力?"

  "正是。"雖說要苗疆人出手相助,後果亦是後患無窮。然比起眼前葉天寒的威脅,他寧可事後再與苗疆慢慢周旋。葉天寒這根刺,紮在他骨肉之中數十年,已經太久太久了......

  "那麼本王又能得到些什麼呢?"擎蒼瞇起雙眸,裡頭滿是算計的神色。

  李弦思慮良久,終於道:"不知藩王與長公主意下如何?"

  "我只要那個男人!"瑤涵恨恨地道。口中的"那個男人"指的自然便是葉天寒。她看上的東西,還從未有得不到的。葉天寒是她迄今為止見過最為優秀而特別的男人,她自然是不會放過。哪怕他是斷袖之癖,哪怕他違逆倫常,這些事,在她瑤涵公主眼中,又算得了什麼。

  擎蒼聞言笑了:"皇妹真是對那親王殿下鐵了心了。可本王看他功夫甚好,怕是不會如此輕易便束手就擒吧。"

  瑤涵睨他一眼:"皇兄莫忘了,我們可是苗疆皇室。"苗疆本就是產毒之處,苗疆皇室之中,更是人人精通毒術。除了毒,尚有苗疆獨一無二的蠱。有了這些,她還怕那葉天寒不對她俯首稱臣麼?

  擎蒼大笑:"好!陛下,本王要求並不多。一是事成之後,將親王殿下送往苗疆,作為我苗疆駙馬;二是苗疆以後不再向中原皇室進貢;三是貴國太子,必須作為質子前往苗疆!"

  李弦聽著擎蒼的話,臉色愈來愈差。這對於數百年稱霸的中原王朝來說,是莫大的侮辱與輕蔑!

  擎蒼看著李弦的臉色,便知他心中所想,涼涼道:"陛下不願,便就罷了。當本王未曾提過。皇妹,我們走。"說著便要離開皇宮。

  李弦無奈,只得叫住他:"好,朕答應你便是了。"

  擎蒼眸中精光一閃--哈哈,如此一來,中原王朝必將沒落,到時,便是苗疆的天下了!

  李弦心中卻有另一番想法:擎蒼的提議雖看來是中原蒙羞受辱,然,此舉一能夠送走葉天寒;二能夠解決太子,只是損失了苗疆那份無足輕重的進貢,倒也不虧。

  兩人各自心懷鬼胎,相視一笑。

  東宮

  聽完來人的稟報,李殷瞭然地點點頭。他只知他的皇兄分外關心他的小侄兒,卻並未料到,兩人竟是那般關係。怪不得,皇兄會突然轉變了十幾年的冷淡態度,愛情這東西,還真是沒人能說得清楚。

  如此想著,李殷抬頭看了看他皇兄身邊的這個人,真是一模一樣啊......連聲音都相似得令人無從分辨。可他就是能看得出,這個人,並非他深愛的凌霄未,而是凌霄未的孿生兄弟,凌霄辰。

  凌霄辰再次被太子的目光看的頭皮發麻,忍不住開口問道:"太子殿下,屬下可有何怪異的地方?"

  李殷被他的反應弄得"撲哧"笑出聲來。看來霄未的弟弟,倒是比霄未開朗多了。

  憶起霄未,李殷原本晶亮的眸子又黯了下來。果然,得知了原委的霄未氣得不行,一語不發便推開了他離開了東宮,連看都不回頭看他一眼。

  凌霄辰望著李殷的神態,心中有了幾分猜測。他那個個性稍顯木訥的大哥,和這個個性古靈精怪的太子......倒是絕配。

  兩人正各有所思,門外忽然傳來雷霆般的腳步聲。兩人對視一眼:來了!

  果然,下一刻門便被推開,進來的竟是苗疆打扮的武士。

  "怎麼回事?"李殷皺眉問道。

  "你們的親王犯上作亂,中原皇帝請求我王出手相助。條件之一便是太子殿下前往苗疆作為質子。我等便是來此保護太子殿下,待解決了中原皇宮之事,便護送太子殿下去苗疆。"這苗疆的將軍操著生硬的語言,語氣中卻滿是輕蔑與不屑,口中喊著太子殿下,卻沒有任何恭敬的姿態。

  "哼。"李殷冷哼一聲,漂亮的眸中早已滿是冰霜。父皇,沒想到你竟狠至這般田地。虎毒不食子,亦是本宮的奢求麼?

  "請太子殿下待在宮中,我等定會保護您的周全。"那苗疆將軍語畢便要離去。在他眼中,這個柔弱的太子殿下根本不足以令他費心。

  "呃......"一聲悶哼,趾高氣昂的將軍已然悶頭倒下。李殷不屑地看著地上的人,眸中是風雨欲來的陰沉:"本宮忍了十年了。今日便是報仇雪恨的日子。父皇,是你先對母后和本宮不仁,便別怪本宮不孝。"

  凌霄辰驚訝地看著週身瞬間散發著王者之氣的李殷,這才發覺自己真是錯將猛獸看成了綿羊。怪不得,主子會助他登上皇位。

  親王府

  葉天寒與葉思吟閒閒坐於院中。身旁伺候的自然是戰銘與醉月二人。

  "閣主,十萬禁軍已整合完畢。"程燼恭敬地道。

  "程將軍,辛苦了。"柔聲開口的自然是葉思吟。

  葉天寒將眼下局勢緩緩說與他聽,令他既是心驚又是好奇。以往唯有在那快被他遺忘了的黑匣子中才能看到的情景,如今他竟正在親身經歷著。不免感歎,這是否是南柯一夢,醒來後,便什麼都沒有了。

  程燼恭敬地退至一旁,等候下一個命令。雖然不甚清楚這柔弱少年到底是何等人物,卻相信葉天寒所選之人,定有其過人之處。而主子們的情感糾葛,則並非在他過問的範圍之內。

  "依你的意思,皇帝定會借助苗疆的兵力,來對付我們和太子殿下?"聽完葉天寒的話,葉思吟略微有些驚訝。會做出此等蠢事的皇帝是如何執政十幾年的?

  葉天寒寵溺地看著他難得驚訝的神情,忍不住擁住身旁的人,吻了吻他的額角。近一月了,好容易得知靈識回歸,縱然不知是為何,卻也足夠讓他欣喜若狂。

  葉思吟倒也坦然,並未因他人在旁而羞赧。愛人的懷抱啊,真是久違了......於是便理所當然坐在葉天寒懷中。

  葉天寒吻夠了,這才道:"為了對付本座,他定會不擇手段。"十幾年的追逐,令他早就清楚李弦勢必要除掉他才會甘心,就算暫時因為求助苗疆而處於下風亦在所不惜。

  斂下眸子,遮住其中的幾絲擔憂,葉思吟在眾人看不到的角落與葉天寒十指相扣。此等局勢,一著不慎便會滿盤皆輸。他只願在緊要關頭,這身體別再出什麼差錯便好......

  "別擔憂,不會有事。"葉天寒明白他心中所想,安慰道。

  "嗯,但願。"葉思吟答道。

  "嘖嘖,大白天便如此柔情蜜意,真是惹人嫉妒。"人未到,聲先至。來的,自然便是剛自宮中出來的太子李殷。

  "太子殿下。"一眾人行禮道。

  李殷擺擺手:"不必多禮。"說著便也坐到桌邊,"你們倒是悠閒。本宮的東宮已被苗疆精兵包圍了。"

  葉天寒俊眉一挑,看著懷中之人,兩人眸中均是"果然如此"的神色。

  "看來你們都知道了。"李殷說著,眸中再度多了幾分陰暗。

  "何必如此介懷。他從未將你當成兒子,你也不必太過在意了。"葉天寒一看便知李殷是為何如此,冷冷開口道。他知道,雖然二人多年前便開始策劃這場謀朝篡位,事到臨頭,李殷心中有所顧忌,卻也是自然而然的。畢竟他並非李弦,他的心中,尚有"親情"二字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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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影暗香(父子)

  六十四章

  熱鬧的街市,喧鬧的人流,無不昭示著此地作為京城的繁華。

  來往的人群偶爾路過宮門前,均低下頭匆匆而過,不敢仰視幾丈高的宮牆與宏偉的宮門。

  朱紅色的宮門之後所發生的一切,對他們來說太遠,太高,不可觸及。因而他們選擇漠視、忽略,就那樣一日一日只過自己的日子,從不關注任何所謂的"國家大事"。

  "想回閣了。"平凡的臉看不出一絲特別,唯有那一雙深紫色的眸子,波光流轉,美麗非常。少年望著喧鬧的街市淡淡地似有些感歎地道。

  "哦?"身旁的男人挑了挑眉,同樣平凡無奇的臉,卻有著令人無法忽略的傲人氣勢。

  葉思吟看著略顯驚訝的愛人,淡淡笑道:"怪不得你不願,別說是那皇宮,連在這京城之中都有些讓我喘不過來氣。"天子腳下,看似風光,實則限制諸多。對那些普通百姓來說,日日對著這莊嚴的宮牆與肅穆的禁衛軍隊,在街上還要擔憂萬一衝撞了某位皇親國戚便會腦袋不保,已是一件痛苦萬分之事;於葉天寒,若是留在這地方,要面對的,自然是那高牆之後的種種殺人不見血的陰森。

  還是想念那個稍顯冷清卻安靜而溫馨的寒園,想念那份平靜的生活。葉思吟在心中感慨。葉天寒會選擇臨安那個有山有水,風光秀麗之地建府,果真是明智之舉。

  葉天寒瞭然地點點頭,沉靜片刻突然道:"待此事結束,本座陪你出去走走可好?"突然想起在江寧城的街市上,這人對周圍的東西感到新鮮好奇的模樣,葉天寒便深覺不該繼續將這人鎖在浮影閣中,哪怕這人心甘情願。

  葉思吟聞言有些欣喜,卻亦有顧忌:"那閣中之事呢?"閣中事務繁忙,二人還在浮影閣時,葉天寒便日日待在書房之中。如此離開,不要緊麼?

  "有銘與霄辰,不必擔憂。"葉天寒道。戰銘與凌霄辰都是跟隨了他十幾年的得力下屬,閣中那些事務,無一是他們無法處理的。以往只是沒想過要出門,這才讓自己埋首於事務之中。然經歷這許多,他的確該帶著這人去各處散散心才好。

  聞言,清澈的紫眸染上笑意。以往是隻身一人,再好的景致也並無那般心情欣賞。可若是與愛人一道......葉思吟抬頭看了看身旁的男人,想必定會有許多樂趣罷......

  兩人戴著人皮面具走進一個藥鋪,此次冒著危險出門便是為了採購藥材。

  苗疆地處偏遠,幅員亦不如中原那般遼闊,軍隊也不似中原軍隊如此強悍。然苗疆族能夠位居西南邊疆數百年之久而不被周邊其餘小國與中原威脅的最重要原因便是苗疆的蠱毒。苗疆蠱毒甚是厲害,光看醉月為此受了十幾年的苦便知道了。

  在苗疆,平民百姓均會使幾樣簡單的蠱毒,更別提皇室中人,自是個個精通此道。而此次他們所要面對的敵人,苗疆藩王與苗疆長公主怕是這其中的佼佼者,不可不防。而之前葉思吟帶在身邊防身的各類藥材均在原主佔據身體之時或丟棄或毀掉了,因而才會這般匆忙。

  葉思吟自認無論是行軍打仗或是宮廷內鬥,他均插不上手。唯有防毒解毒一事,是他能做的。

  葉天寒雖說很想將這人藏起來,永遠保護在自己的羽翼底下,卻也明白他的心思,自然不會阻止。

  藥鋪之中,葉思吟將事先寫好的藥方交給夥計,勤快的夥計一見這藥方上所寫數量龐大,價值不菲的藥物,便立刻眉開眼笑,離開櫃檯前去取藥了。

  兩人坐於一旁等待藥材之時,一名年輕女孩兒面帶愁容,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才進了藥鋪,對著夥計小聲道:"大哥,麻煩照這方子取副藥來。"

  引起二人注意的並非女孩兒的一身粗布衣服,而是她粗心大意戴在腰間的宮女腰牌。一個宮女,為何要遮遮掩掩出宮來求藥?

  那夥計一瞧,狐疑地眼神看了看一身粗糙布衣的女孩兒,冷冷道:"這藥價值千金,你一個窮人家的小姑娘,如何付得起?"

  那女孩兒愣了愣,咬了咬下唇,自懷中掏出一小塊銀子,道:"這些可夠?"

  夥計瞧也不瞧一眼,冷冷將方子遞還給那女孩兒道:"不夠,你去別處吧。或者叫大夫換個藥方兒。"

  女孩兒露出為難的神色,眼眶一紅,似是要哭出來,卻最終還是離開了。

  "跟著她。"話音一落,周邊便少了一個氣息。一名暗衛尾隨而去。

  取了藥,二人便挑了間豪華的酒樓用膳。來了京城這許久,還真未曾好好吃過一頓飯。懷中人兒原本便略顯虛弱的身子在這一月之中更是消瘦不少,令葉天寒不免自責心疼。

  京城位處中原之北,食多以肉為主,免不了膩了些。葉思吟本便不喜肉食,只稍稍吃了幾口,便有些膩味。

  深邃的紫眸沉了下來,有些許不悅。這人總是不肯好好用膳,身為大夫,卻一點兒也不注意自己的身體,令他萬分無奈。

  正在此時,街上忽然傳來喧囂。金屬撞擊的聲音尤其惹人不耐,更別說是那些大聲的呵斥了。

  葉思吟微微蹙眉,往外頭一瞧,卻見是數百名皇宮禁衛軍正在街上橫衝直撞,手裡拿了些畫像之類的東西,似乎在尋找什麼人。

  "看來是在尋找太子殿下。"葉思吟看著幾名禁衛軍將那畫像貼在顯眼的牆上,有些疑惑道,"皇帝如何會不知太子殿下離宮定會去親王府呢......難道?"葉思吟緊蹙眉頭,"是為了製造太子殿下反叛的假象,爭取民心麼?"

  深邃的紫眸露出一絲讚賞,隨後便是輕蔑:"與苗疆達成那般協議,他竟還妄想爭取民心,簡直異想天開。"

  李弦不乏為一個好皇帝,登基十數年來,雖南征北戰,耗費不少國力,卻是功績不菲。然此人心胸甚是狹窄,連自己的親外甥都不放過,甚至因為與惠安公主親近而陷害自己的結髮妻子,為難自己的親生兒子,弄到最後奸臣當道,貪官污吏無數,百姓敢怒不敢言。這一切,早已令他失去了民心。如若不然,區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親王處置了一個節度使,如何能引起如此大的反響?

  兩人閒談間,已有一隊禁衛軍進了酒樓,四處搜查。掌櫃夥計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猶如強盜一般的"禁衛軍"如同狂風刮過一般,將整個酒樓弄得烏煙瘴氣。

  "有誰看見過這個人?你,見過沒有?你呢?!"一個與普通士兵穿著不同的將士拿著一張太子的畫像四處抓著人的衣襟"詢問",待來到葉天寒葉思吟桌前時,一顆下酒的花生米便"不小心"自葉思吟指間飛出,打中了那人的小腿,只聽得"哎呦"一聲,那將士便倒在地上,抱著小腿呼痛。一旁的士兵見狀忙跑過來:"副將,您怎麼了?"

  "腿......腿麻了,哎呦!真他媽的疼!"那人說著粗鄙的詞句,令葉思吟蹙眉,清澈的紫眸中露出厭惡的神色。

  "寒,走吧。吃不下了。"葉思吟淡淡道。

  葉天寒點頭,起身便要離開。卻不料被一名禁衛軍攔住:"站住!"那人看了看葉天寒,又看了看葉思吟,自作聰明地道,"走這麼急,該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說,見沒見過這個人?!"許是葉天寒身上所散發的氣勢太過強烈,對方竟未曾動手。

  深邃的紫眸冷冷望了他一眼,逕自繞過那人,攬著葉思吟往樓下走去。

  那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的將士見狀,狠狠吐了口唾沫,大聲道:"抓住他們!"

  禁衛軍一擁而上,便想將兩人禁錮起來。

  "這麼漂亮的酒樓,毀了可惜了。"看著樓下掌櫃與小二驚懼的表情,葉思吟淡淡道。葉天寒會意,只一瞬,便將身邊的禁衛軍一一自窗口丟下了樓。重物落地的聲音夾雜著悶哼聲分外惹人注意。

  "這是飯錢。"將一錠銀子放到櫃上,無視掌櫃驚訝的神情,葉思吟淡淡一笑,便隨著葉天寒出了門。

  "那是......那是......"良久,才有一名禁衛軍顫抖著指著二人離去的方向,說不出話來。

  那將士一掌拍在他頭上:"那是什麼?說!到底是何人,竟敢如此囂張!?"之所以不敢再追上去,就是因為在這京城之中,天子腳下,動不動便會遇到一個皇親國戚,那是他們惹不起的。那人有那般功夫,又絲毫不將他們禁衛軍放在眼裡,必定是有身份之人。

  "那是親王殿下吧......"那禁衛軍有些不確定地道。

  "你說什麼?!"其他人均愣了,"別胡說!你如何知道?!"

  "我看到,他們的眼睛,是紫色的......"

  眾人均沉默了。眾所周知,這位從不露面的親王殿下最大的特徵,便是那舉世無雙的深紫色眸子。

  良久,那將士才道:"今日之事,誰都不准洩露出去。"若他們眼睜睜放跑了這位皇上欲殺之而後快的親王殿下此事傳到了皇上的耳中,他們幾人便怕是項上人頭不保了。

  親王府。

  "主子,少主。"戰銘見二人回來,恭敬行禮道。

  房中的李殷見到二人先是一愣,接著便撫掌笑道:"本宮還是第一回見到這傳說中的'易容術',真是惟妙惟肖,看不出一絲破綻啊。"

  "呵,太子殿下過獎了。"葉思吟淡淡一笑,扯去面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傾國傾城的容顏。

  李殷一愣:"這是你做的?"他原以為那人皮面具是出自他皇兄手下的能人義士之手呢......

  葉思吟微微點頭。

  "外頭的風聲可都聽說了?"葉天寒問道。

  "聽說了。父皇還真是喜歡大驚小怪呢。""父皇"二字咬的極重,流露出十足的不屑於諷刺,"不過我比較感興趣的是你們要人帶回來的那個小丫頭。"

  "哦?"葉天寒與葉思吟對視一眼。暗衛竟將那小宮女帶回來了?到底出了何事?

  浮影暗香(父子)

  六十五章

  親王府後院之中,一身粗布麻衣的小宮女悠悠醒來,方一睜開眼睛,便是一陣聲嘶力竭的尖叫。

  上座幾人均不自覺蹙眉。一枚柔軟的茶果襲上小宮女的胸口,令她瞬間噤聲,唯有帶淚的眸子驚恐地望著眼前幾位貴氣逼人的陌生人,卻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葉思吟見狀柔聲道:"別怕,我們並不想傷害你。只是有些事想請教。若你保證不再像方纔那般,我便解了你的啞穴,可好?"

  小宮女驚恐的情緒被葉思吟輕柔的聲音安撫了大半,斂下眸子,晶瑩的淚珠一顆一顆掉落下來。葉思吟一解了她的穴,便聽到她小聲的啜泣。

  "你一個宮女,為何會到宮外買藥?那些追殺你的是何人?"葉思吟讓她坐下,柔聲問道。據暗衛稟報,之所以會將她帶回府中是因為半途見有兩個男子將她逼入一個暗巷之中欲殺了她。

  小宮女哭了半晌,這才怯怯抬頭,顫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李殷聞言微哂,冷笑道:"你是從哪個偏院冷宮出來的人,竟連本宮也不認得麼?"

  小宮女順著他低沉危險的嗓音看去,唯見那人一身雍容華貴的皇子裝束,而衣襟前所繡之圖騰,赫然是昭示著國之儲君的四爪金龍!

  "太......太子殿下!?"小宮女驚異非常,就算再如何無知單純也知道了面前的幾人到底是誰,慌忙自椅上起身跪了下來:"奴婢叩見太子殿下,叩見親王殿下......奴婢有眼無珠,奴婢罪該萬死......"那女孩兒不住地磕頭,只沒幾下前額便腫了。

  "別嚇唬她了。"葉思吟有些責怪地看了李殷一眼。

  收到葉天寒警告的眼神,李殷撇了撇嘴道:"算你還有些眼力勁兒,起來罷。"

  小宮女停止了磕頭,卻仍舊跪在冷硬的地面上不肯起身,眸子望著地面,不敢抬頭。太子殿下與親王殿下欲以下犯上謀朝篡位之事早已震驚朝野,連她這個小宮女也聽到了風聲。可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竟然會見到這兩位大人物......

  葉思吟看著渾身不住顫抖的小丫頭,清澈的紫眸中閃過一絲無奈,卻仍是柔聲道:"若你不想說,我便遣人送你去休息。但如此一來,你想救的人,恐怕就凶多吉少了。"他看過那張藥方,列的都是些續命吊命的藥材。因而話講的雖然輕柔,卻不乏威脅的意思。如若不然,這猶猶豫豫的小女孩兒怕是等到天黑都無法說出他們想知道的事兒。

  果不其然,那小宮女瞪大了眸子望著他,眸中瞬間積聚了淚水,眼看著就要掉下來。咬緊了下唇,然不出片刻仍是哭出聲來:"殿下,求您......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吧!"

  三人聞言均蹙眉,對視一眼,李殷開口問道:"你家主子是誰?"

  小宮女抽噎著:"我家主子是......是雲貴妃......"

  "雲貴妃?!"眾人訝然。

  "雲貴妃,便是那個讓皇帝為之建造陳州行宮傾雲宮的雲貴妃?"葉思吟望向葉天寒,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清澈的紫眸皺起來:"不是說雲貴妃深得皇帝寵愛麼?你既是雲貴妃身邊的宮女,如何落得如此悲慘的境地?"

  "雲貴妃早在一年前便被打入冷宮了。"原本清朗的嗓音帶著些深沉,開口的自然是李殷。

  聞言那小宮女更是哭了起來:"主子病危了......奴婢去求太醫開藥,太醫不敢,只給了奴婢一張藥方,奴婢別無他法,只得出宮來找藥......嗚嗚......太子殿下,求您......求您救救主子吧......若主子有個三長兩短,九皇子可怎麼辦啊......"

  "......"李殷皺著眉看著哭泣的小宮女,心中思慮著什麼。

  "你可知要殺你的是何人?"葉思吟又問道。

  小宮女搖搖頭,卻又點點頭道:"奴婢不確定是誰……可是奴婢知道,陷害主子,讓皇上將主子打入冷宮,還吩咐太醫院不許給主子看診的人,是宸貴妃......"

  "宸貴妃?"葉思吟微微疑惑。他對當下的局勢仍舊並非非常熟悉。

  "那是左丞相的女兒。"看出他的疑惑,葉天寒解釋道。

  葉思吟瞭然。左丞相為人,他當然知道。那是皇帝一派最大的勢力。右丞相與大將軍均為太子的人馬,與左丞相分庭抗禮。朝中另一半勢力與近三成的兵力,便在左丞相一派手中。而宸貴妃的兒子,當朝的七皇子,亦是皇帝最為寵愛的兒子。若李弦頒了聖旨要廢黜李殷,下一個太子的人選,便必定是七皇子無疑。因而要確保萬無一失,便必須先剷除左丞相一派。

  三人思慮間,那小宮女仍是哭泣不止。葉思吟微微搖了搖頭,望向一旁的霄辰,霄辰會意,立刻將那小宮女帶離了後院。

  清澈的紫眸帶著疑問望向葉天寒,後者一語不發,只是將他擁入懷中,餵他吃了一顆甜糯的茶果。香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不喜甜食的人微微蹙眉,端起桌上的茶盞小啜了一口,這才稍稍去除了些口中的甜膩,不滿地微微瞪了愛人一眼。輕柔的吻印上額頭,帶著安撫的意味。

  "九皇弟麼......看來本宮偶爾也得關心關心手足才行。"半晌,李殷才幽幽道,漂亮的眸中晦暗不明。

  葉天寒微微挑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沉聲問道:"好不容易得來的皇位,竟想拱手讓人麼?"

  此言一出,葉思吟亦明白了,有些驚訝地望著李殷。這太子殿下竟想在奪位後讓位予方才說到的九皇子麼?!這是為何?

  李殷看了眼相擁的兩人,陰沉的臉上微微露出一抹笑容--早在十幾年前,他的這位皇兄便以遠離京城來告訴那個龍椅上的男人他對那個牢籠一般的位子沒有任何興趣。十幾年後,這個早已權傾天下的男人帶著他的愛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同樣美麗傾城的深紫色眸子,只是淡淡的波光流轉,無需任何言語,便能懂得對方所思所想,如此美好的事情,他李殷又如何能為了那個牢籠而放棄......他亦有想要在一起的人啊......心中想起那個與自己冷戰已久的愛人,李殷的眸中露出幾絲痛楚,更多的卻仍是幸福。

  "皇兄,你都逃了,怎麼能強求我坐在那張龍椅上呢。"李殷笑道,"九皇弟雖然尚且年幼,卻不乏為一棵好苗子。雲貴妃亦是德才兼備的奇女子,她所教養的孩子,想必是足夠勝任那個位子的。"

  葉天寒不置可否,葉思吟亦瞭然地望著李殷。這天下未來的主子,那個年方十歲的孩子的命運,便在三人如談笑一般的話語中成了定局。

  夜半,兩名黑衣人出現在冷宮之中,神不知鬼不覺帶走了曾經艷冠後宮的雲貴妃與蜷縮在母親身邊的十歲男孩兒。

  "醉月,你心神不寧,可是出了何事?"落下一子,葉思吟淡淡問道。棋盤開局不過半個時辰,對面那絕色女子便已經兵敗如山倒,令葉思吟有些掃興。他對那些個陰謀陽謀沒有任何興趣,因而才離開書房,不想聽葉天寒與李殷的密談。

  醉月回過神,看著棋盤上黑子幾乎已經被擠出了整個棋盤,微微一愣,接著便是淡淡一笑:"是少主棋藝日漸精進才對。"

  葉思吟不置可否,收了子,泡了兩盞茶。京城並無好茶,宮中也好,王公大臣也罷,喝的都是地方進貢的茶葉,並非不好,只是不夠新鮮罷了。而他所泡之茶,乃是極品的雨前龍井,出門時葉天寒特別吩咐帶的。

  聞著那清甜的茶香,葉思吟便放鬆了心神,奈何剛一坐下,腰間便傳來一陣鈍痛,不禁有些氣悶。想起昨夜的激情,又有些羞赧。

  一月的分離,令他每晚都得承受愛人積累許久的情慾,猶如狂風暴雨一般,整夜都不得安寧。

  而他也氣自己,如此輕易便被那人男蠱惑,配合他的動作擺動腰肢,甚至主動爬上愛人的身體求歡......如此種種,總是令他在一早醒來又羞又氣,然一見愛人帶著寵溺的深邃紫眸,便沒有絲毫辦法了。

  看著少年一陣紅一陣白的臉,醉月便知他心中所想,不禁捂嘴輕笑,被少年一瞪,不得已收斂了笑容,眉間又染上一絲愁緒。

  "醉月,可是在為苗疆藩王一事而心煩?"葉思吟猜測道。能令這個女子失態至此的,也唯有十幾年前那一件令她刻骨銘心,永世無法忘卻的事了。

  醉月也不隱瞞,微微點頭:"苗疆毒蠱甚是厲害,其中苗疆藩王擎蒼與大祭司的蠱術是最為可怕的。我擔心......"

  "你可想報仇?"葉思吟問道,傾城的臉上已不見了淡笑,唯有一片嚴肅。

  醉月亦正色道:"滅門之仇,怎可不報......"

  葉思吟瞭然地點頭,卻道:"醉月,你是個聰明人,可別做出什麼傻事來。"

  醉月聞言臉色瞬間慘白--她想要報仇,想要一個人前去擎蒼與瑤涵所居的驛站,原來這少年都看出來了麼......

  "若是如此,本座絕不會姑息。"寒冰般的嗓音,自門口傳來,帶著冰冷的氣息,襲向柔弱的女子。醉月一顫,抬頭便見葉天寒立於門外,一臉的不悅。

  醉月起身,慘白著臉行禮道:"屬下明白。"語畢便退出去了。

  "談完了?"任由葉天寒擁住自己二人雙雙在寬大的貴妃椅上坐下,葉思吟問道。

  葉天寒點頭,修長的手指在懷中人酸痛的腰肢上恰到好處地揉捏著。他知道最近累壞了他,可他卻無法控制。深邃的紫眸染上一絲歉意。

  舒服地靠在戀人懷中,葉思吟亦不想計較他夜晚的過分之舉,只靜靜享受愛人對自己獨有的溫柔。

  然只是片刻,一陣翅膀拍打的聲音便打擾了這一對情人。葉思吟睜開清澈的紫眸,輕喝一聲,那乖巧的信鷹便來到主人身邊。

  信鷹腳上的書信上有葉思吟熟悉的標識,那是毒宮的標識,一朵妖嬈的銀色罌粟花--銀色,代表宮主花無風。

  展開書信,上頭只是短短幾行字:浮影閣受襲,毒宮宮眾已至,勿念。

  雋秀的字體,應是出自連艷的手筆。

  兩對相似的紫色眸子對視一眼,二人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遏止的怒意......

  浮影暗香(父子)

  六十六章

  皇宮?天牢

  深夜,陰暗潮濕的牢中,唯有老鼠啃食乾草的聲響,連獄卒都早已禁不住困意趴倒在桌上睡了。

  驀然,一絲幽香緩緩在牢中瀰漫開來,無聲無息,令原本便熟睡的獄卒陷入更深的睡夢之中。

  地牢某處,一名身著從三品朝服的青年忽然睜開眸子,閉住呼吸,卻早已吸入些許迷煙,頭昏腦脹,眼看就要倒在骯髒的乾草堆裡,卻被一名黑衣人扶住。

  "呵,羽臻,真是極少見你這般狼狽的模樣呢。"一絲輕笑在安靜的牢中分外惹耳,可惜卻無人傾聽。

  來人扯下蒙面的黑巾,一張漂亮帶著奸詐的俊臉,赫然便是快要遭到罷黜的當朝太子李殷。李殷極其好心情地欣賞了一會兒北堂羽臻與迷藥鬥爭的模樣,終於大發慈悲餵了他一顆解藥。

  "我以為你都快要不記得還有我這個人了。"緩過勁兒來的北堂羽臻站起身,冷冷道。隨後又蹙了蹙眉,"這是什麼藥,藥效竟如此強烈,連內力亦無法抵抗。"

  李殷慢吞吞自獄卒身上搜來鑰匙,打開牢門,這才道:"'聖手毒醫'的嫡傳弟子所制的迷藥,怎麼會容許你如此輕易便能抵抗呢?"

  北堂羽臻聞言微微一愣:"你說的是......葉思吟?"武林大會一事早已成為坊間妙談,他自然知道江湖上盛傳的"聖手毒醫"花漸月的嫡傳弟子,亦是唯一一名弟子,便是浮影閣閣主的兒子"葉思吟"。然自口中說出這個名字時,北堂羽臻便皺起眉頭。

  該死的......都是因為他誤交了李殷為友,才落得以莫須有罪名被皇帝打入天牢的下場。也不知家中那人如何了......可有好好休養?出了那麼大的事,他可受了什麼苦麼......最重要的,可曾想起他了呢?

  李殷一見他這副模樣,立刻明白他心中所想,遂道:"別磨蹭了,此地不宜久留,快走才是正經。你的寶貝羽思,我已經讓人去太傅府給你接出來了。"

  北堂羽臻怪異地看了李殷一眼,半晌才道:"親王府?"

  "自然。"李殷理所當然一般地回答,話音未落,自己也愣了--將羽思接到了親王府,便是讓那人與現如今的"葉思吟"正面相見......一個是那身體的前主,一個是現主兒......天哪!若是羽思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說不定已經被他那個護短心切的皇兄一掌斃命了......

  "快走!"北堂羽臻黑著臉,不顧迷藥的余效仍叫他有些昏昏沉沉,便隨著李殷,趁著夜色離開了天牢。

  至於獄卒第二日醒來發現那大敞的牢門與空無一人的牢房,驚恐尖叫最後被以丟失欽犯為名處以斬立決,這便是皇帝李弦的事了。

  親王府?正廳

  北堂羽臻趕到之時,並未見到他所想像的悲慘情景。只是葉天寒葉思吟與北堂羽思端坐於椅上,一言不發,氣氛有些凝重罷了。

  "皇兄,大半夜的,為何都不去休息?"李殷打著哈哈,希望趕快結束目前這尷尬的局面。意識到這是自己考慮不周才出現此般後果,若是葉天寒生氣起來,怕是會被剝掉一層皮吧......

  不出所料,深邃的紫眸冷冷掃過來,令李殷一滯,便坐在一旁不敢再開口。

  "羽思,這幾日過的可還好?可有人為難你?"北堂羽臻不顧上位者冰冷的臉色,來到羽思身邊,有些擔憂地問道。大約是迷藥太過於強勁,又一路提氣飛奔而來,此時北堂羽臻的臉色稍顯青白,身子亦有些搖搖欲墜。

  "太傅大人,服了這藥再說話不遲。"一顆青色丹藥破空而來,伴隨著葉思吟輕柔的嗓音,北堂羽臻一伸手接住了,沒有多想便吞了下去,立刻體內凝滯的真氣全數活絡起來,臉色亦好了些許。

  向葉思吟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北堂羽臻恭敬行禮道:"多謝葉少主。"他是初次見到這個少年,氣質淡然出塵,卻不禁令人肅然起敬--能叫"聖手毒醫"收為唯一的徒弟,又叫浮影閣閣主葉天寒傾心之人,果然非等閒之輩。

  思慮間只聽得一聲冷哼,北堂羽思清澈漂亮的眸子憤憤望向北堂羽臻,"豁"的起身便要離開。

  北堂羽臻一把拉住他:"要去哪兒?!"

  羽思深知掙扎不開,並未動彈,只看著對方握著自己手腕的大手,冷冷道:"放手。"

  北堂羽臻被他冰冷的態度氣到,沉聲道:"妄想!你哪兒也別想去。"

  怨恨的目光如利劍一般,在北堂羽臻身上狠狠戳了好幾下,便立時回轉頭,不再說話。只站在原處,目光飄向院中--葉思吟的信鷹正悠閒地圍著院中的池塘滑翔,玩兒膩了便衝上雲霄,在夜色中很快便不見了。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北堂羽臻心中一愣--他......想要離開?不......他絕不允許!心中如此想著,北堂羽臻將人狠狠鎖入懷中。羽思倒也並未掙扎,只是任由他抱著,卻也一語不發,令北堂羽臻忐忑不安。

  "二位的事,我等不便插手。夜已深了,太傅在牢中想必吃了不少苦,該去好好休息才是。"葉思吟見狀便知兩人尚有許多事需要解決,便對北堂羽臻淡淡道,目光卻停留在羽思--這個害他與愛人分離一月之久的罪魁禍首身上,然心中卻並無絲毫憤恨。

  的確是他輕而易舉佔據了他的身體,得到了本該屬於他的一切,他有恨,想要報仇,亦是無可厚非的。他只是希望,他能與自己一般,既然已經成為北堂羽思,便以這個身份好好活下去。畢竟他看得出來北堂羽臻對他的感情,那經常被深沉所掩蓋的眸子看著羽思時,就如同愛人看著自己一般,充滿了旁人無法感知的深情。

  "不用你假好心!"羽思收回望向遠方的目光,低聲道。漂亮的眸子看著葉天寒身邊淡然出塵的少年,說不出是何情感,有嫉妒,又羨慕,卻已經沒有了恨。

  "......"葉思吟聞言不置可否,只是看了看李殷。後者會意,立刻起身道:"小思說的不錯。羽臻你快帶羽思去休息才是,隨本宮來。"

  羽思別無他法,只能被北堂羽臻半拖半抱地帶走了。

  臨走前依然忍不住回頭瞧了相擁的二人,那是任何人都無法介入的柔情蜜意,自己果然是沒有那個資格擁有麼......也好......做了那麼多本不該做的事,葉天寒亦不像是想要追究的模樣......那個冷清冷心的"父親",竟不打算追究......他該知足了,不是麼?漂亮的眸中流露出絲絲悲哀,卻也夾雜著幾分慶幸。罷了,便如此放手吧......他本便是個不該誕生的靈魂......

  "寒,你不打算認他麼?"葉思吟腦中全是方才北堂羽思回眸時所流露的那一絲淒然,遂問道。他知道愛人已經對那個孩子有了幾分虧欠之情,只是天性使然,令他依舊是一副冷淡的模樣。

  葉天寒聞言挑了挑眉:"有了北堂羽臻,本座何必多此一舉。"

  "......倒也是。"葉思吟淡淡笑道。脫離了"不被父親承認的子嗣"的身份,想必以後那孩子應該能過的很好罷......那一月的事,他們亦不想再追究了。總之,這件事倒也是皆大歡喜,不是麼......

  "呀,寒......你做什麼?!"正在思慮之時,冷不防被人攔腰抱起,葉思吟被嚇了一跳,慌忙環住愛人的頸項,才穩住了身體。

  葉天寒並不回答,只是抱著懷中之人往臥房走去。那般漂亮出塵的笑容,怎能不令他心動呢。

  明白葉天寒想要做什麼,葉思吟有些不滿:"這幾日鬧得還不夠麼......好累啊......"不料軟軟的抱怨令慾火焚身的男人愈加加快了腳步。

  "寒......先去沐浴......"知道逃不過了,葉思吟在心中無奈歎息。

  男人本該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深紫鳳眸閃過一絲邪魅。只可惜葉思吟正將臉埋在愛人懷中,並未看到。

  親王府的浴池,大的足以容納上百人。白玉所砌的浴池中,微微有些乳色的水正是自後山天然溫泉所引,水面上還飄散著誘人心神的各類花瓣。

  原本是沐浴最佳的地方,既解乏,亦養生,可此時的葉思吟卻有些恨這該死的情調了......

  趴在池邊,雙腿被大大分開,修長的手指正依著微燙的泉水的滋潤在後穴中來回抽插。

  "嗯......寒,啊!水......"擴張的過程中,發燙的泉水總會瞬時進入後穴,令原本便好似燃燒的地方愈加火熱。葉思吟驚喘不斷,想要阻止愛人肆虐的手,卻又捨不得這般刺激的快感,只得抬手咬住自己的手指,才能微微忍住甜膩的呻吟。

  葉天寒小心擴張著身前人兒緊致的後穴,深邃的紫眸中慾望漸深--白皙的肌膚被微燙的泉水侵染得現出微微的粉色,濕漉漉的長髮飄散在水面,勾畫著誘人心神的圖案。從未試過在沐浴時歡愛,這人因緊張和快感而顫抖的身子顯得愈加誘人。

  "哈啊......嗯......"搖著頭,葉思吟忍不住輕吟出聲--長指摸索到最為敏感的地方,竟還壞心地來回磨蹭,直想要逼他先行達到極致。清澈的紫眸中滿是霧氣,回眸抱怨似的看著愛人,"不要......寒......"

  葉天寒挑了挑眉,好似聽從了他的話,施施然撤出手指。彷彿一下子失去了支撐,葉思吟險些沒有滑入水中,穴口不滿長指的撤出,不住地微微抽搐,令葉思吟蹙起眉--愛人總是喜歡如此逗弄他,直到他受不住主動索求才肯滿足他,真是......過分......

  回身抬起雙臂環住葉天寒的頸項,葉思吟在對方近乎戲謔的目光下抬頭吻上他的唇,又不甘心地啟齒輕咬,以示不滿。

  深邃的紫眸中閃過更深的慾望之色,長臂一收,便將懷中之人雙腿大開抵在池壁之上。

  羞恥的姿態令葉思吟不禁臉紅,卻亦對這從未曾試過的歡愛模式感到有趣,遂任由愛人在自己的頸項、鎖骨上吮吻。

  後山泉眼中,徐徐冒著的溫泉,經年不斷,乳色的泉水微微冒著熱氣,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愈顯朦朧而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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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影暗香(父子)

  六十七章

  "左護法。"深夜,一名暗衛悄無聲息出現在戰銘房中。

  "為何突然回來,出了何事?"坐起身,戰銘沉聲問道。浮影閣的暗衛均著黑衣,卻有衣襟上以金線所繡之繡紋表明其所屬之地。而眼前此人,衣襟上的圖騰乃是一個威武的狼首--秦州分堂的暗衛,如何會出現在京師?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稟左護法,秦州城三十萬大軍自邊疆撤回,正往京城方向行進。"暗衛沉聲答道。

  戰銘目光一凜:"可知是何人旗下之軍?"

  "......所舉乃驃騎大將軍之旗。"

  戰銘心中一沉--驃騎大將軍官居從一品,乃武將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狠角色,麾下治有六十萬大軍,長年駐守西北邊疆。更為重要的是,本朝這位驃騎大將軍乃是左丞相的門生,更直屬於皇帝李弦--突然自邊疆撤軍三十萬返回京師,其目的昭然若揭。此事若無法妥善處理,怕是後患無窮......

  "辛苦了。"戰銘起身著衣,對那暗衛道。那暗衛恭敬行禮,一瞬間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打開房門,立於門口的自然是凌霄辰--二人相鄰而居,此房中這般動靜,自然驚醒了霄辰。

  "此事事關重大,該立刻稟報主人。"霄辰皺著眉道。若是那三十萬大軍適時抵達京師,那麼光憑程燼手中的十萬禁軍,相當於以卵擊石,根本無濟於事。他們所有人都將凶多吉少。

  戰銘點頭,卻又沉吟片刻,面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此時不宜前去打擾主人與少主。你我當先行稟報太子殿下。"

  凌晨聞言微微一愣,立即會意,遂點點頭--他們的主子向來冷情冷心,彷彿這世上無人能令他動容。然這樣的男人,卻將那少年的一個笑容看的比什麼都重要,身為下屬,真是不知該喜抑或是該憂......

  深夜的浴池,本該是一片寂靜。碩大的夜明珠經年不斷地散發著柔和的光芒,自牆壁上映照著池水,波光粼粼,煞是美麗;而那徐徐流動的乳色泉水,更是常年冒著熱氣,令整個房中均是霧氣迷濛。

  "呃啊......"忽然,一聲彷彿飽含了壓抑的若有似無的低吟打破了這份寧靜,在池水的作用下,在這空曠的浴池上空,顯得更為空靈而誘人。

  池邊,有別於平日裡千年寒冰般的冷酷,此刻的葉天寒坐在及腹的潛水之中,雙臂悠閒地靠於池沿之上,霸氣盡顯的眉宇之間多了一絲邪魅惑人的氣息。

  "別停,寶貝。難不成你要如此待上一整晚麼?"抬手撫上跨坐於自己腿上的少年同樣暈染上濕氣的墨發,低沉的嗓音帶著戲謔道。

  帶著霧氣的清澈紫眸狠狠瞪過來,裡頭是平日裡絕無法看到的脆弱神色,卻令愈加加深了葉天寒本便幾乎無法忍耐的情慾。食指自離開墨發,劃過敏感的脊背與纖細的腰間,最後停留在他胸前粉嫩的茱萸之上,甚至過分地在周圍畫著圈,卻硬是不觸及那最需要撫慰的地方。

  "嗯~啊......不要這樣......哼嗯~寒......"想要制止愛人接近施虐的手指,奈何不爭氣的身體經過方纔那一番主動早已疲軟無力,只能抬手搭上他的手腕,卻無力阻止,看上去,更好似在哀求對方的愛撫一般。

  葉天寒看著懷中人快要哭出來似的表情,俊眉一挑,卻沒有任何想要放過他的心思,反而低下頭,張口含住另一邊被冷落的粉嫩,靈舌極盡所能地逗弄著他。

  葉思吟倒抽一口冷氣,胸前傳來的刺激令他渾身一震,後穴隨之猛地收緊,卻更明顯地感受到深入體內的碩大。身體一絲力氣也沒有了,愛人卻偏執地不肯有任何動作來滿足他難受地叫他想要哭泣。

  "哈啊......寒......嗯......寒......"前面的昂揚又被握住,微微地上下滑動,葉思吟用盡力氣咬住唇亦鎖不住幾近破碎的呻吟。那在水面上彷彿被擴大了幾倍的曖昧低吟令他羞得無法自己。抬起頭,漂亮的眸子無神地望著頭頂碩大的夜明珠,絕色的臉上早已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池水。只是低吟著愛人的名諱,卻自始至終未曾喊停。

  葉天寒亦忍得辛苦,深邃的眸中滿是不耐之色,終於放鬆了所有的桎梏,湊近懷中人的耳邊道:"今晚便放過你,下回本座可要好好討回來......"

  耳邊話音方落,葉思吟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雙腳踩到池底時,才發現自己背對著愛人被抵在池壁上,雙腿大開,穴口上的火熱硬挺昭示著接下來的節目。

  "啊!"藉著之前充分的潤滑,葉天寒毫不費力地插入到最深的地方,逼得葉思吟驚叫一聲,雙腿一軟......若非葉天寒及時抱住,就將滑入水中了......

  "吟兒,可準備好了?"抱著懷中人虛軟的身子,葉天寒吮吻著他的耳垂柔聲道。然與那溫柔的嗓音不同的是,話音未落,深埋的昂揚便開始了狠厲的撞擊,彷彿要將忍耐了一整夜的慾望全數發洩在這具已然發洩了兩次而不剩絲毫力氣的身體上。

  "啊......哈啊......嗯~輕,嗯......輕些,寒......嗯......"被撞擊地說不出完整的話,葉思吟搖著頭,早已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身體撞擊的聲音在池水中顯得模糊不清,卻因朦朧而愈顯淫靡與曖昧。

  忍耐了太久,幾乎是被撞擊到最高潮,後穴抽搐般的收縮,令身後持續撞擊的男人微微一哂。深邃的紫眸現出一絲失控的神情,如同草原上最為兇猛的狼族,在歡愛的最後緊緊扣住身下之人,將熱液留在伴侶的身體深處。

  抱著懷中人兒回到臥房,葉天寒立於床邊愛憐地望著因體力不支而陷入昏睡的少年,為他捏了捏被角,又不捨地俯身吻了吻他的額角,遂轉身離開了臥室。床上的人兒,似乎感應到愛人的離去,不滿地皺了皺眉,卻最終因太過於勞累而沉沉睡去。

  書房中,眾人一見葉天寒便起身行禮:

  "主人。"

  "主人。"

  "親王殿下。"

  葉天寒示意眾人落座,便與李殷一道坐上主座:"何事?"

  "皇兄不是已經休息了麼?"李殷有些訝異葉天寒的到來。

  葉天寒冷冷一笑:"動靜如此之大,深怕別人不知麼。"隨即深邃的紫眸亦沉靜下來,"看來此次李弦是下了血本要對付本座了。"

  李殷聞言點頭:"聽聞浮影閣亦受了襲擊,現今如何了?"他知道浮影閣乃葉天寒一手創立的可謂是江湖名門。就連他,亦不清楚浮影閣的勢力究竟有多大。若他想要坐穩這個皇位,那麼必定需要浮影閣的支持。因而浮影閣的安危亦與此事的成敗密切相關。

  "閣中無妨。"葉天寒答道,"為今之計,唯有令大將軍將北部邊疆的軍隊撤回以搶在三十萬大軍抵京之前將他們攔截於城外。若能招安甚好,若不能......"深邃的紫眸中透著一絲絲殺意,眾人均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個人登上那天下最為尊貴的牢籠一般的皇位,是踩著多少人的屍體走上去的,誰也不清楚......

  "好。本宮這就派人聯絡舅舅與外公。"良久,李殷才微微點頭,又轉向北堂羽臻道,"羽臻,你的手中握有左相多年以來的所有罪證,此時便能派上用處了。"當年北堂羽臻的父親前朝的兵部尚書是被當時未爬上丞相之位,官居禮部尚書的左相所陷害。而那麼多年以來,北堂羽臻便搜集了左相賣官鬻爵、貪污受賄與私自馴養軍隊的一切證據,本想要在適時的時機參上一本以報家仇,卻未料如今竟能成為助李殷登上皇位的重要條件--此時若能扳倒左相,便如同削去了皇帝的左膀右臂一般。

  葉天寒望向凌霄辰,後者會意,自懷中取出一個冊子--正是在淮水的船上時曹義城所給的冊子交給李殷:"太子殿下,這是淮水流域所貫穿的幾個道台中所有官員的絕密資料,裡頭不乏皇帝在京城近處各地的爪牙。請一併交予右丞相大人。"

  李殷眸子一亮,有些驚喜地看著葉天寒:"皇兄,沒想到你竟想的如此周到!"

  葉天寒不置可否。他的腦中,全部是那個正躺在床上熟睡的美麗少年。

  又討論了些行事細節,眾人便散了。

  回到主院,葉天寒快步往房中走去。深邃的眸中流露出只有在想起一人時才會有的寵溺,便愈加加快了腳步。

  然腳步在抵達臥房門口之時嘎然而止,深紫的鳳眸沉下來,現出一絲殺意,推開門,如同所感覺到的一般,房中不只是他的寶貝一人,尚有一人倒在地上,已然昏迷過去。

  "寒,你回來了。"清澈的紫眸望過來,明顯是鬆了一口氣的神態。葉天寒上前擁住他只著了裡衣的纖細身體,安慰的吻印上他的額角。他不該放任這人獨自一人在房中的......還好沒出事,不然......葉天寒不敢去想像後果。

  那偷襲之人,赫然便是親王府中的那名管家--皇帝派來的爪牙,竟一直在找機會等待葉思吟獨自一人的時機。

  若非葉思吟因為不習慣愛人不在身邊而從熟睡中醒來,怕是便又要重演當初被顧青玨擄走的戲碼了。而此次,敵人可是比顧青玨難對付的多的人物......

  浮影暗香(父子)

  六十八章

  "皇兄,你竟仍能如此悠閒?都過了近半月了......中原的皇帝,真是一點用處也沒有!"驛館中,瑤涵墨綠的雙眸恨恨地看著臥於榻上的擎蒼憤憤道。

  擎蒼瞥了眼氣質全失的妹妹,心中冷冷一笑:"要沉得住氣,皇妹。皇帝與太子自相殘殺,這正是我苗疆的大好時機!到時候,你想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

  瑤涵心知她的皇兄根本不會將她放在心上,只醉心於令苗疆藩國稱霸中原的大業。就算是答應她為她得到葉天寒那個男人,也只是因為葉天寒的身份乃是浮影閣閣主,對他的大業亦是有所用處。墨綠的雙眸又瞅了瞅他,心中漸漸下定了決定--既然她的皇兄不肯幫她,那麼她便親自來動手。她瑤涵看上的東西,還從未有得不到的......

  粗略地行了個禮走出了擎蒼的臥房,逕自離開的女人並未看到身後一向待自己不薄的"皇兄"正以陰沉的眼神盯著自己:"來人,盯著長公主。別讓她壞了本王的大事。"

  "是。"苗疆藩王的貼身侍從低聲應了,瞬間不見了蹤影。

  皇宮,御書房。

  "皇上,請您寬心。驃騎大將軍正率三十萬大軍趕往京城。必定能將太子一黨一網打盡!"

  書案後的李弦瞇起雙眸看著面露陰狠之色的左相,沉聲道:"那逆子本不成氣候,朕憂心的,唯有葉天寒......"一旁的凌霄未聞言,不禁在心底微哂。

  左相一時無言--他從不曾注意過這個之前名不見經傳的親王殿下,以至於敵人到了眼前,卻對他一無所知,一時有些慌亂。

  "啟稟皇上,右丞相求見聖駕!"門外的太監尖著嗓音道。

  李弦與左相對視一眼,左相忽然開口:"若微臣沒有記錯,大將軍手下亦有六十萬人馬......"

  李弦打斷他:"先看看他怎麼說再做定奪。"

  "是......"左相不甘地退至一旁--十幾年了,一直被那與他同時入朝為官的右相紀司堂壓制,連拜相之時亦先他一步成為右丞相。女兒雖死得早,可好歹曾是皇后,外孫又是太子,連兒子都位居大將軍,手握六十萬人馬......此次李殷那小子謀朝篡位,他定要抓住時機,趁勢將紀司堂與他的兒子紀景秋一併除去!

  "微臣叩見皇上。"身著正一品官服的紀司堂,雖已至花甲之年,卻依然精神抖擻,絲毫不見老態,嗓音亮如洪鐘,對著皇上恭敬行禮道。

  李弦冷冷道:"右相平身。"

  紀司堂遂起身:"皇上......"

  "朕知你是為太子之事而來。"打斷紀司堂的話,李弦冷冷道,"然此次那孽子太不像話,竟對朕兵刃相向。朕絕不姑息!"狠狠一拍桌子,將一屋的太監宮女嚇得立刻跪下,瞬間鴉雀無聲。

  良久,紀司堂才緩緩道:"皇上,紀家一門忠烈,為李氏王朝鞠躬盡瘁。此次太子闖下那般彌天大禍,微臣不想為太子辯解什麼。只是想要請求皇上,無論如何,看在父子之情的份上,看在老臣的面上,能否饒了他一命?微臣已經失去了女兒,不想再失去這個外孫了......"說著便再度跪了下去,叩首頓地。

  "右丞相,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曾任刑部尚書,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太子此舉,不僅僅是對父親以下犯上,還是對我中原一國之君萬分不敬。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此舉都能寬恕,那我朝廷的威嚴何在?皇上的威嚴何在?!"左相忍不住憤憤道。

  李弦瞇起眸子:"右相起來說話。"

  "皇上,若您不答應老臣,老臣便長跪不起......"紀司堂一絲起伏都沒有的嗓音淡淡道,"我紀家三代忠良。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先皇的份上,就請皇上對太子手下留情罷......"

  李弦聞言怒不可遏:"右丞相,你竟然敢拿先皇來壓朕?!你好大的膽子!"

  一旁的左相聞言竊笑不已。誰都知道當今皇上身為皇子之時乃是最不受寵的一個,對先皇亦是有說不出的恨意。而今日向來沉著的紀司堂竟如此大意搬出了先皇......恐怕此次太子必死無疑,而紀家,也會一併隕落!

  紀司堂依舊跪在原地,既未因皇帝的怒氣而心驚膽戰,亦不曾發怒,乃是用相同的語調沉靜道:"微臣明白,紀家有微臣與小兒,還有太子在朝中做後盾,早有人說紀家外戚專權,有心以下犯上。此次太子之舉,亦給了有些人誹謗紀家的好時機。不管皇上信與不信......"紀司堂自懷中掏出一塊玄鐵所製令牌,雙手奉上,"小兒願卸任大將軍之職,將六十萬大軍的兵符交予皇上,以示我紀家的忠心。懇請皇上看在這兵符的份上,饒太子一命!"

  李弦聞言大驚--紀景秋掌管北部邊疆六十萬大軍已有十年之久。這十年之中,他亦無時無刻不在想該如何將那兵符收回手中。卻屢次因紀家在朝中的勢力的強烈反對而失敗。而今日,紀司堂竟將這兵符交了出來?!

  一旁的凌霄未見狀忙將那兵符接過來,遞到李弦手中。沒人發覺他與紀司堂互看了一眼,雙方眸中均是旁人不易察覺的緊張。

  李弦接過兵符,沉聲道:"右相,你可想清楚了?以紀家此時的權利來換取那逆子的一條命,可值得?"

  紀司堂點點頭:"是。微臣明白。不過微臣亦有一個條件。"

  "說。"

  紀司堂又自懷中掏出一個冊子,交予凌霄未。李弦示意,霄未便翻開冊子看了,臉色漸漸凝重:"皇上,這......"

  "是何物?"

  霄未將冊子遞予李弦,李弦翻看了許久,終於闔上冊子,許久無言,終於擺了擺手,"罷了,朕答應你便是。跪安罷。"

  紀司堂倏地抬頭:"皇上的意思是不會要太子的命了?!"

  李弦沉著臉道:"他已經不是太子了。"說著便對一旁的大太監道,"擬召,即日起,廢黜太子李殷,將其貶為庶民,流放,永世不得進京!"語畢轉向左丞相,冷冷道,"至於左相,看看這個罷。"說著便將那冊子扔到左相腳下。

  左相滿心疑惑,卻被李弦的態度弄得戰戰兢兢,遂哆哆嗦嗦將那冊子拾起來看。越看越是汗如雨下,不出片刻,後背便全部汗濕了......那冊子,赫然便是北堂羽臻所收集的關於左相為官十數年以來的所有罪證,足以令他烏紗不保,人頭落地!

  "皇......皇上......臣冤枉啊!皇上,您可要替臣做主啊!"左相跪倒在地,顫聲道。

  李弦看著畏畏縮縮的左相,又看了看手中的兵符,最終道:"來人,將左相去除頂戴花翎,交予刑部處置!"

  左相的叫喊漸漸遠去,紀司堂終於起身,淡淡道:"謝皇上成全,微臣告退。"語畢便退出了御書房。

  李弦如同虛脫一般坐倒在椅上,緩緩闔上雙眸。一旁的凌霄未見狀冷冷一笑--無知的皇帝......

  親王府。

  "奕兒,你娘今日可好些了?"李殷笑著抱起獨自在花園中玩耍的男孩兒,"怎麼一人跑出來玩兒?"

  名為李逸的十歲男孩兒,便是雲貴妃之子,剛從冷宮中被帶出來的九皇子。

  面目清秀的孩子,氣質與他娘親一般恬淡,卻多了一份男子氣概。在冷宮中,若有誰敢欺負他或他娘,他便會用被打入冷宮之前所學的功夫對付那人,即使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這樣的孩子,再適合當帝王不過了。

  然而此時,在這位"太子哥哥"面前,李逸依舊只是個年僅十歲的男孩兒,眨巴著仍帶了些稚氣的雙眼,給了李殷一個大大的笑容:"六皇兄。"

  李殷抱著他往雲貴妃的臥房走去,不料懷中小人兒扯了扯自己的衣襟,遂停下腳步:"怎麼了?"

  "有個漂亮的大哥哥來找母妃,說是給母妃看診的。母妃讓奕兒自己在外面玩兒。"李逸說著有些委屈。為何他不能陪著母妃啊......

  "哦?"李殷挑了挑眉。漂亮的大哥哥,那必定是皇兄的寶貝小愛人葉思吟吧......這......按輩分來算,葉思吟算是自己的侄子,奕兒又是自己的弟弟......可奕兒卻稱呼葉思吟為哥哥......李殷頭疼地蹙了蹙眉。都是皇兄不好,偏偏要驚世駭俗來個亂倫之戀,這輩分,全亂了。

  "六皇兄?"李逸疑惑地看著一年未見,卻又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還對自己很好很好的太子哥哥,不明白他為何皺著眉頭。

  李殷甩了甩腦袋,又揚起微笑:"沒什麼。既然如此,皇兄陪你玩兒可好?"

  一聽說有的玩兒,李逸一下子拋開了之前的疑惑,立刻眉開眼笑:"好啊好啊!六皇兄,我們快走......"

  一大一小嬉笑之聲漸漸遠去,房內二人亦露出會心的笑容。

  "娘娘,您的身體已經好多了。再稍作休養便可痊癒了。"葉思吟淡淡笑道。雲貴妃是被人下了毒,而下毒者,不用說定是向來與雲貴妃作對的宸貴妃。

  "多謝葉少主。"靠坐於床上的女子,臉色微微蒼白,雖已過而立之年,卻因保養得當絲毫看不出歲月的痕跡。這樣的女人,皇帝到底是如何想的才捨得將她與親子一併打入冷宮?葉思吟在心中輕歎--皇宮那個吃人的地方,若沒有強大的後台,果真便會被人悄無聲息地抹殺。

  雲妃讚歎地望著面前傾城傾國的少年,當看到另一個人出現在房內時,眸中笑意更深。

  "寒,你怎麼來了?"葉思吟望著不知何時出現的愛人,有些驚訝地問道。

  "該用膳了。"葉天寒擁住少年纖細的身子道。實則是那日夜晚所發生的事令他後怕,恨不得時時刻刻將這人鎖在身邊才放心。

  葉思吟點點頭,遂對雲妃道:"娘娘,在下先行告辭了。有何不舒服,定要遣人告知在下。"

  雲妃點了點頭,笑著目送兩人離去。雖然是兩名男子,卻沒有絲毫的不適合。彷彿渾然天成,好似這兩人天生便是要在一起的一般。

  而自己呢......雲妃笑著笑著眸中漸漸露出一絲苦楚。

  陛下......

  浮影暗香(父子)

  六十九章

  藥房中,絕色的少年歪著腦袋,小心翼翼地將各種藥材混合、研磨、熬製、提煉。不同於平日的淡然恬靜,此時的少年心無旁騖,將自己全身心沉浸於草藥之中。那認真執著的模樣,不禁令一旁陪同的男人愈加抑制不住心底的寵溺。然而再如何寵溺也不能繼續放任他這樣下去了,在這藥房中待了整整兩個時辰,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亦會受不了,更何況這人的身體尚未完全恢復。

  "吟兒。"深沉的嗓音喚回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之中的葉思吟,一回頭便險些撞入愛人懷中。葉天寒有些無奈地扶住她。連自己在他身後站了如此之久都未曾察覺,叫他怎麼放心放任他獨自一人做這些事......

  其實葉天寒完全是多慮了。就是因為是他,葉思吟才會如此不在意,甚至未曾察覺。若是換做別人,恐怕在離他百米遠處就會被他發覺了。

  "去休息可好?"擁住少年,葉天寒吻了吻他的額角,不意外聞到淡淡的藥香,混合著少年身上天然的體香,分外誘人心神。這種藥香在剛將他帶回浮影閣時還能時常聞見,想是在傾月谷中以草藥泡澡所遺留的;然時日久了,便漸漸淡了。

  葉思吟為難地看了看桌上尚未完全製成的藥,又看了看環抱著自己的人,遂點了點頭。他亦知道忍到現在已是葉天寒的極限了。若再不點頭,恐怕會被當眾打橫抱起帶回臥房罷......

  並未帶著葉思吟回到臥房用膳,葉天寒吩咐人在後花園中備了膳。初夏未至,天氣尚好,陽光明媚卻並不刺眼。正適合在院中用膳。

  知道葉思吟對京城這些偏膩的菜色並不合口味,葉天寒特地吩咐了廚子做些清淡的膳食。例如現在擺在葉思吟面前的便是一碗由各類海鮮熬製的湯頭所熬的清粥,香氣濃郁,卻入口即化。配上精緻的小菜,令葉思吟胃口大開。點心是一碟子蓮花餅,便是新鮮採了這後院池塘中盛開的蓮花所制,清爽不膩,淡而有味,又做成蓮花的形狀,漂亮非常,令葉思吟吃的不亦樂乎。

  "睡一會兒可好?"悠閒地用完了午膳,葉天寒問道。葉思吟這幾日為了制各種藥物,幾乎日日都泡在藥房之中閉門不出,卻比任何時候都勞累,因為製藥需要全神貫注,不可有半點馬虎,一絲一毫的偏差便會造成藥物效果的巨大不同。

  "......"略微思索,葉思吟瞧著水邊的樹蔭,淡笑道,"就在那兒小憩一會兒便罷了。若回房非得睡到夕陽西下不可。"

  葉天寒點頭應允,遂命人備了貴妃塌與茶水點心。

  想是累了,葉思吟靠在葉天寒懷中闔上雙眸,不一會兒便只剩下清淺的呼吸。葉天寒抬手輕柔地撥開他頰上的一兩絲亂髮,以免擾了這人的好夢。

  深邃的紫眸看著懷中人精緻的容顏,心中不免升起一絲暖意。

  自當初半強迫半威脅地將這人帶回浮影閣,兩人一路走來,竟也已過了近大半年的光陰了。

  當初將他帶回閣時,只是抱著探究好奇與佔有的心思,未曾想最後真的愛上了他......寵溺、等待終於在誤會、離別與遇險之後得到了回報,之後便是日漸親近,從未曾有過間隙。

  葉天寒知道葉思吟看來淡然如蓮,似乎這世上沒有任何事能夠打動他的心思;卻清楚的明白,這人有多麼敏感而脆弱--僅僅只是那山洞中的一堆枯骨,便能叫他做上好幾夜的噩夢;不過是個看來可憐的小女孩兒,便能叫他忽略心底的不祥預感對她伸出援手......而兩人之間,看似是葉天寒為了他放棄了眾多原則,為他做了一切;而事實上,這人兒為了他,才是毫無保留地付出--夜晚千般柔情萬般繾綣之時那脫口而出的"我是你的"此類的話語,並非只是說說而已......

  該怎麼做才能更寵他一些......

  輕柔的吻拂過額角,睡夢中的人兒彷彿感受到愛人的寵溺,唇角勾起一個微不可見的笑容。

  立於遠處的李殷與北堂羽臻望著湖邊無聲繾綣的二人,久久不肯離去。直到陰沉的深紫色鳳眸掃過來,才驚覺早已被發現了蹤跡,慌忙轉身離開。

  "今夜我要入宮。"李殷沉吟了片刻道。

  "......"北堂羽臻不置可否。他自然知道此時李殷入宮是為了什麼。那兩個同樣傾國傾城絕世無雙的人相擁的景象對於他們兩個的觸動著實太大了......

  李殷看著沉默不語的北堂羽臻,歎了口氣道:"你的羽思並非原來的那隻小貓了。你也該想想該如何挽回他的心。作為朋友,本宮著實不忍看著你天天陰沉著臉。"

  "......"聽聞李殷提起自己心中的那人,北堂羽臻放柔了眼神,臉色卻依舊難看。李殷說的沒有錯--有了完整的靈魂,他便再也未曾見到過那人的哭泣與脆弱的模樣,天天都是笑著,唯有對著自己時從未曾有過好臉色。而那清澈的眸子,更是時不時飄向親王府高大的府牆外--他被禁錮了太久,對外面的世界太渴望......可他如何能放他走?怕是一放手,那人便再也不會回來......

  深夜,皇宮。

  一品帶刀侍衛長的臥房中,寂靜無聲。偶有奇怪而輕微的撞擊聲,也被認作是老鼠在作祟。

  然房中大床上,尊貴的侍衛長大人並未因一整日的執勤而精疲力竭--兩具身體激烈的糾纏。

  略微嬌小的身影趴跪在大床上,雙手受縛,口中亦被塞了什麼而無法發出任何聲音。臀部被人高高抬起,毫不留情地在那緊致火熱的密穴中來回抽插。不知已經做過幾回,那密穴中,早已充滿了體液,隨著身後那人的激烈抽送而不斷往外溢出,沿著形狀優美的大腿內側緩緩滴落。

  驀地,那被過度折磨的身體一陣狠狠地抽搐,連他身後的人亦被那突然收緊的密穴夾緊,忍不住釋放出忍耐已久的熱液。兩人都如虛脫一般倒在床上。

  喘息許久,那幾近昏厥的人以手肘碰了碰壓在上頭的人。上面的人會意,起身解開他手上的束縛。

  雙手一解放,不顧身體尚虛軟無力,立即抬手給了那人一巴掌。

  被打的人只是微微一愣,隨後便冷冷道:"不是說任我處置麼?反悔了?"那冷然的聲音,赫然便是凌霄未。而剛剛給了他一個巴掌的人,自然便是半夜潛入皇宮的李殷。

  只見李殷不知是難過抑或是生氣,滿眼的通紅。他身為太子,竟被這般如同蹂躪凌虐一般的玩弄,做出這件事的還是他最愛的人,這叫他情何以堪。然一聽霄未的話,李殷亦是微微一愣,瞬間怒氣全無。

  "你......還是在生我的氣麼?"李殷低聲問道,心中是撕裂一般的痛。他知道,霄未定是對他有情的,否則以霄未的性子,怕是殺了他也不會上他的床罷......然而霄未亦從未說過愛他,是他對霄未死纏爛打,威逼利誘,這才有了兩人多年來的親暱關係。霄未從未這般對待過他,每次都好似對待珍寶一般小心翼翼,而今日卻......如此想著,心中又是一陣難過。

  黑暗中,看不清對方的臉,然凌霄未就是知道,面前這剛剛被自己凌虐一般佔有的人兒,這未來的九五之尊,已快要忍不住淚水。

  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將人擁入懷中,感覺到懷中身體一滯,霄未忽然很想狠狠打自己一頓。方才為何沒有發覺,僅僅只是半月而已,懷中這人竟消瘦如斯......是他百般猶豫萬般推脫才使得這人出此下策假意與那北堂羽臻合演一齣戲給自己看,事後亦已經對他解釋過一切,請求他的原諒;甚至在這危險關頭潛入宮中......而他卻竟對他做出這般過分的事......懷中之人是太子,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未來儲君;而為了他,他已經放棄了他的自尊,那般低聲下氣,甚至是哀求,可他究竟做了什麼......

  霄未不得不抬起頭,才能抑制住將要奪眶而出的液體。懷中之人似乎不明白為何前一刻還狠心對待他的人此刻竟這般溫柔地抱著他,有些遲疑,卻並未掙扎--在他面前,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王者,雖然一直都好似勢在必得,卻始終都只有不確定與遲疑。是他令他如此痛苦,一直以來都是......

  "太子殿下,您該回去了。"

  李殷聞言狠狠一震,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那樣的凌虐之後,只是一個意味不明的擁抱,他便要趕他走?!破碎的嗓音幾近絕望:"霄未......"

  心疼,不捨,內疚,凌霄未收緊雙臂,將懷中人牢牢抱住,不讓他掙扎,柔聲道:"待殿下登基以後,霄未任您處置可好?"

  前一刻彷彿墜入了冰冷的湖水,一片刺骨的冰寒;而下一刻,卻是腦中一片空白--他聽到了什麼?!李殷疑惑地看著凌霄未,不敢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

  溫柔的聲音劃過耳邊,李殷終是哭了出來--等待了那麼久,痛苦了那麼久,踟躕了那麼久;放下了所有的自尊與身份......他竟終於等到了那三個字麼?!是真的麼?

  "凌大人,皇上召您過去呢。"一陣尖銳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打破了二人之間的繾綣。李殷自不可置信當中回過神,惱怒地瞪了眼大門,卻毫無辦法。

  凌霄未笑了笑:"乖,先回去。"

  "霄未,不要騙我。"李殷支起酸軟的身子,卻仍是不敢確定地道。

  凌霄未攬過他,吻了吻他的唇,好似印下一個誓言,柔聲卻堅決地道:"絕不。"

  "嗯......"

[ 本帖最後由 WAN_WAN 於 2010-2-10 17:1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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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當朝左相為官十數年至今,地位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朝中又有近三分之一的勢力,百官中半數是為他門下之弟子;長女德才兼備,是後宮四大貴妃之首的宸貴妃,育有一子,深得皇上寵愛。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左相一門自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如此一個巨大的家族,會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是誰都無法預測到的。

  一本厚厚的冊子記錄了左相為官十數年所犯所有罪證。包括賣官鬻爵、貪污受賄、誣陷前兵部尚書致使其被滿門抄斬......眾多罪名,足以判其株連九族。只是皇帝念其為官多年亦立下不少功勞,且看在宸貴妃與八皇子的份上,便饒其不死。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左相被削去官爵,滿門抄家,逐出京師,永不得回京;而宸貴妃亦被免貴為妃。

  消息一出,舉朝皆驚。左相一脈外戚、門生均聯名上書請求皇上高抬貴手。然證據確鑿,朝中亦有右丞相紀司堂一派勢力據理力爭,終是難以挽回。所謂樹倒猢猻散,曾經擁護左相的官員,均另投他門。

  "皇上......皇上,您可要為臣妾做主啊......求您饒了爹爹,讓他回京吧......"御花園中,一名盛裝女子跪在李弦腳邊,手中還牽著一個年僅十一歲的男孩兒,哭著道:"皇上......求您不看臣妾的面子,也看夙兒的份上,饒了爹爹吧......夙兒,你快求求你父皇......嗚嗚嗚......"

  這名盛裝女子,便是剛剛被降了嬪妃品級,免貴為妃的宸貴妃,現在該改口稱宸妃了才是。而她身邊那紅著眼睛的小小的男孩兒便是她的子嗣,八皇子李夙。

  小小的孩童,好似什麼都不懂,看著母妃哭,便也哭著道:"父皇父皇......求您饒了外公吧......父皇......"

  "宸妃,夙兒,起來說話。"李弦沉聲道。

  宸妃以帕子稍稍點了點眸子,仍是跪地不起:"皇上,今日您若不答應臣妾,臣妾就長跪不起......"

  宸妃十八歲被左相送入宮,受封美人;第二年便產有八皇子李夙,遂受封貴妃,至今已有十三年光景了。仗著兒子和家中的勢力,可謂在中宮空缺的後宮之中一手遮天。若是有哪位妃子美人惹了宸妃,多半便是被打入冷宮的下場。而左相失勢,她又受到牽連被降了品級,一夜之間好似由雲端墜入了地獄;曾經在她面前夾著尾巴做人的妃子皇子皇女如今均看不起她,不僅不似以前那般見了她便行禮諂媚,阿諛奉承,甚至還要語出諷刺,落井下石。這叫掌權十餘年的宸妃又如何能忍得下這口氣?!

  李弦冷冷看著腳邊的妃子與兒子,心中並無半點憐惜之情。這宸妃,雖說是德才兼備,卻心機太深,不愧是左相那個老狐狸教養出來的女兒。而他的八子,他也知道他並不如普通的十一歲男孩那般純潔無暇。在後宮這個地方,又有誰能夠乾淨的到哪裡去呢。平日裡還寵著這對母子,那是因為朝中有左相的緣故;而今宸妃雖保養得當,卻早已年老色衰,八子亦不討喜,他自然並不想將任何心力放在他們身上。

  "宸妃,朕叫你起來說話,可曾聽到?!"心中早已被葉天寒與李殷之事弄得心煩意亂,李弦更是沒有一絲好臉色。

  宸妃一驚,立刻閉了嘴,戰戰兢兢站起身。

  "左相一事叫朕痛心疾首。朕如此信任於他,他是如何回報朕的?!朕已經是看在你與夙兒的份上饒了他九族。宸妃,你可別不知足。"此話已經說的很重了。此話一出,在場的宮女太監都低下了頭,知道這個橫行後宮十幾年的"宸貴妃"終於是失寵了。然李弦還好似不夠似的,接著道,"還有宸妃,今後收斂著些。別以為朕不知道雲妃的事到底是誰在搗鬼。"深沉的嗓音帶著陰森可怖的味道,令宸妃聞言眼前一片漆黑,幾乎昏厥:"皇......皇上......"

  "不必多言。今後你該更知道如何慎言慎行,教導好朕的八皇子才是。旁的事,便不必多操心了。"李弦話音一落便起身甩袖離開,隨從宮女等亦跟隨他離開了御花園。只餘下宸妃一臉不知所措立於原地。而她手中所牽的八皇子,亦是一臉的驚恐--正是因為少年老成,才明白,失去了父皇的寵愛,在這後宮之中將會有多麼悲慘......一想起曾經被他欺負的很慘的九皇弟......小小的身子不禁打了個寒顫。

  走向寢宮的李弦心中一片陰霾--左相所做之事,無論是結黨營私或是賣官鬻爵,他都知道,甚至有些是在他的授意之下所做。而唯一出乎他意料的,便是雲貴妃的事。

  雲貴妃一事事實非常簡單:一年前,雲貴妃被發現與她宮中一名侍衛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

  李弦思及此瞇起眸子。他並不是未曾考慮過後宮之中出現這種事多半是有人設計陷害的結果,可是並未發現任何證據,雲貴妃亦百口莫辯,他這才將她與九皇子一道打入了冷宮。而那本冊子上,竟還有宸妃與左相串通聯合安排人設局陷害雲貴妃的種種細節,令他著實怒不可遏!雲妃曾是他最為寵愛的女子,卻因此事在冷宮之中受了整整一年的折磨......當他想命人將他們母子帶離冷宮,恢復她的貴妃品級之時,才發現冷宮早已人去樓空......一個妃子與一個皇子失蹤,在冷宮伺候的宮女太監竟然全數不知!可想而知那冷宮之中的生活到底如何了......而帶走他們的人--李弦瞇起眸子--能毫無聲息潛入宮中帶走兩個人的人,自然只有葉天寒與那個孽子才能做的到!

  帝王的眸中殺意更甚......

  親王府。

  書房之中,又是絕密的商談;而身為"叛軍首領"的幾人卻完全不似大敵當前的模樣。

  "這藥丸是做什麼的?"看著手中綠豆大小的白色藥丸,李殷懶懶坐於榻上問道。

  葉思吟啜了口杯中上好的龍井,淡淡道:"蘇合□香丸。"

  "蘇合□香丸?名字倒是好聽。"李殷挑了挑眉道。一旁的北堂羽臻卻是一愣:"蘇合□香丸?!"

  "看來太傅識得此藥?"葉思吟有些微微的驚訝。此藥乃是漸月所制,他隨後改進的藥物,從未曾外洩,這北堂羽臻卻是從何而知?

  北堂羽臻手執藥丸湊近鼻尖嗅了嗅:"這......似是有些不同......家師曾自聖手毒醫手中得到過一顆。"

  "原來如此。"葉思吟點頭,"這蘇合□香丸原有些瑕疵,我稍稍做了改進,時效亦有比之前的兩個時辰有所提升。食之二十四個時辰之內能百毒不侵,普通的刀劍傷亦會加速癒合。那皇帝有苗疆藩王相助,雖不是一定,可苗疆畢竟是以蠱毒見長,還是做些防範為好。這一瓶中是一百顆藥丸,記得每日按時吃一顆。若是無傷無痛,此藥亦有調養身體之效,可謂百利而無一害。"

  李殷聞言已是滿心讚歎:"不料此間竟真有這般神奇之藥。小吟,你果真不愧是皇兄心儀之人。"

  葉思吟聞言並未有何羞赧之色,反是淡淡一笑,清澈的紫眸望向身後環抱著自己的葉天寒,不意外地看到愛人眸中的寵溺和讚歎。那深邃的紫眸隱去千年的寒冰,竟是可以溫柔如斯。

  然這溫柔並未持續多久,望向一臉慵懶的李殷之時,又是滿目的冰寒:"昨日夜闖皇宮,未免太胡鬧。"

  "呃......"李殷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端起茶盞小啜一口。他知道自己那番舉動有多危險,可是......漂亮的眸子染上幸福的光芒--一想起昨夜霄未的諾言,心中就止不住的泛起甜蜜。

  "皇兄,霄未本宮要了。你反對罷?"李殷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道。

  葉天寒瞇起鳳眸,不置可否。

  眾人又嬉笑了一陣,均沉靜下來,這才開始談正事。

  李殷道:"那塊假的兵符與羽臻所給的左相的罪證已經令左相倒台,如今朝廷中人心不穩,外公那兒更是多了不少擁護者。舅舅那兒也已經趕上三十萬大軍了。現在就看該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將這三十萬人變成我們的人馬。"

  原來那日紀司堂所獻的兵符乃是一塊仿製品,卻足以以假亂真。真正目的並非令皇帝赦免李殷,而是為了提出那個罷免左相的要求。

  "那驃騎大將軍是皇帝的人,該想想如何除掉他與軍中他的親信將領才是。"北堂羽臻道,"然這支軍隊一直跟隨驃騎大將軍,那些將領亦是領兵已久,威信很高。若是貿然除去他們,恐怕會激起士兵的憤怒。"

  房中一時陷入沉默。

  葉天寒瞇起眸子,思慮片刻,望向懷中的人兒。深紫的眸子柔柔交纏,後者會意,淡淡一笑:"好。給我兩日。"

  "?"另兩人一頭霧水。只是一個眼神,他便知道了要做什麼?!

  葉思吟笑道:"寒的意思是找人代替他們發號施令便是了。"

  "代替他們?"李殷與北堂羽臻雙雙疑惑,然片刻便回過神來--眼前的這少年除了那絕世無雙的醫術之外,還有那天衣無縫的易容之術啊!待那大軍行至京城近處,便叫自己的人貼了人皮面具前去,暗中除去那些將領取而代之......至於那驃騎大將軍並未親自帶兵,依然駐守邊疆,距離甚遠,鞭長莫及,只要截斷了他們的通信渠道,便是無所畏懼。

  正當幾人為了突如起來的解決方法而興奮之時,門外突然有侍衛道:"主子,苗疆長公主求見。"

  眾人面色一凜。苗疆長公主?!

  浮影暗香(父子)

  七十一章

  "主子,苗疆長公主求見。"

  眾人心中一凜,苗疆長公主?!她如何會來了親王府?是皇帝的指派,還是苗疆藩王的意思?

  深邃的紫眸透出一絲冰寒,擁著懷中之人起身,望著李殷與北堂羽臻二人冷冷道:"你們二人可有興致一道去?"

  李殷凝重的神色瞬間換上漂亮的笑靨:"這等熱鬧,如何能少得了本宮。"北堂羽臻依舊沉吟不語,卻亦是起身點了點頭。

  書房外,恰逢醉月一臉擔憂地迎上來,行禮道:"主人,少主,太子殿下......"

  葉思吟一眼便看出醉月的心思,蹙了蹙眉,只是道:"醉月亦隨我們一道去便是。"醉月之事,除了她自己誰都不清楚具體的個中細節。既然她如此心切想要報仇,且身為苗疆人,自是比他們幾人更為瞭解苗疆。帶她一道去見苗疆長公主......也未必是壞事。

  醉月感激地看了葉思吟一眼,遂跟隨眾人一道前往正廳。

  凌霄辰與戰銘正立於堂外,見一行人前來,恭敬行禮。

  堂中,身著一襲翠綠紗衣的妖嬈美艷女子,不是苗疆長公主瑤涵又會是何人。

  "苗疆長公主,真是稀客呀。"一進門,李殷便笑道。

  瑤涵亦笑,墨綠的眸子卻只盯著那兩名同樣一襲白衣,有著絕色容顏的男人,心中又是一陣咬牙切齒。看著葉天寒擁著葉思吟坐上主座,與太子李殷平起平坐之時,心中愈是怒氣難平,卻別無他法,唯有忍耐,心道:等著吧,葉天寒,我必定要將你收入囊中!

  "不知公主今日前來,有何要事?"李殷問道。

  瑤涵笑而不語,只是端起几上的茶盞輕啜了一口。清淡的味道令她微微皺眉,便放下茶盞。墨綠的眸子一瞟便看清了這屋中的所有人。

  "呵,果真是全數都在這兒呢。"瑤涵笑了笑,"親王殿下的威信果然不同凡響,連太子殿下和太傅大人都背叛了中原的皇帝。"

  "何事?"打斷她無意義的話語,葉天寒冷聲道。

  瑤涵暗中咬了咬牙。這男人......果真是冷血無情麼......面上卻依舊笑得一片燦爛:"本公主今日來,是想與各位做個交易。"

  眾人聞言均一愣--這女人又在搞什麼花樣?

  看著眾人陰晴不定的臉色,瑤涵便知自己已經成功吸引了這些人的注意力,因而稍稍停頓,便又道:"據本公主所知,你們的皇帝已經收回了眾多兵權,打算聚集於京師將你們一網打盡。就算浮影閣閣主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以一敵萬,不是麼?"

  眾人心中均冷冷一笑,原來是來要挾來了。可惜啊......這個前提條件便不成立。

  墨綠的眸子直直望著上座的冷俊男人,幽幽道:"本公主的條件便是,只要親王殿下答應與本公主聯姻,本公主便能要皇兄與親王殿下太子殿下合作,助太子殿下得到皇位。畢竟,皇宮之中,如今是由一萬苗疆精兵把守。"

  深邃的紫眸冷睇著座下癡心妄想的女人,微不可聞地冷哼一聲,唇角勾起,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皇位與本座何干?"

  瑤涵根本未曾料到這男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愣了。連李殷也不禁額角抽搐--他這個皇兄真是......就算是真的無干如今同坐於一條船上,好歹也顯得在意一些吧......北堂羽臻卻覺得有趣,饒有興致地在一旁觀戰。

  瑤涵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卻還是勉強微笑:"親王殿下說笑了。如今親王殿下與太子殿下合作,想要扳倒中原皇帝不是麼?若是太子殿下得不到皇位,那親王殿下必定亦會受到牽連,我說的不對麼?"

  "若是別的條件,本座說不定會考慮;若是與你聯姻,便不必再談。"葉天寒冷冷說完便要起身離開。瑤涵卻突然大聲質問:"為何?!是因為他麼?因為他你才不肯與本公主聯姻?!如此天地不容的感情,你怎麼敢......?還有你,你這個小......啊......"瑤涵只覺得一絲殺氣襲來,半裸的肩上一涼,低頭一看,已是一片血紅。而傷了她的,赫然僅僅只是一片小小的樹葉,卻深深地刺入了她身後的屋柱......

  "你!"

  "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說不得。長公主氣血太旺,偶爾放放血,並非什麼壞事。"清澈的紫眸中一片冷然,葉思吟冷笑一聲道。

  "你......"瑤涵氣得說不出話來,肩頭的傷口隱隱作痛,翠綠的衣衫瞬間染上鮮紅。

  "啊,我倒是忘了。長公主金枝玉葉,怎可允許自己身上有那般明顯的傷痕呢。"葉思吟好似忽然想起來一般,"銘,醉月,你們替長公主去療傷包紮。提花凝冰露在藥房。絕不會給長公主身上留下傷痕。"語畢便回頭朝著葉天寒淡淡一笑,兩人相攜離開。

  不只是瑤涵,連李殷與北堂羽臻都愣在一旁--他們剛剛所見的,是那個溫潤淡然的葉思吟麼?!這未免太......瞧把那苗疆長公主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模樣......果真說起話來是氣死人不償命啊......他們,還是太小看了那個少年......且方纔那信手拈葉傷敵的模樣,他的內力武功,亦是江湖上頂尖之列......天啊......浮影閣閣主所調教出來的愛人,果真是不同凡響,不可小覷啊......

  那廂兩人在心中感歎,這廂醉月正以感激的目光目送葉思吟離去。戰銘則做出了請的姿態,要瑤涵隨他走。瑤涵恨恨瞪了戰銘一眼,墨綠的眸中忽然閃過一絲惡毒,手指一揚,向戰銘撒出一把藥粉。誰知戰銘早有準備,只一閃,便不見了人影,那把藥粉便全數落了空。

  "長公主,此等彫蟲小技,還是放棄了的好。免得這傷口越來越嚴重,在下不好向少主交代。"低沉的嗓音在身後響起,瑤涵一愣之間,已經被點住了穴道,動彈不得。

  瑤涵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手握如此重大的籌碼,孤身一人闖入親王府,結果竟會落得如此下場!墨綠的眸中充滿了怨毒。

  "長公主,請吧。"

  "你......?"看到出現在面前的女子,瑤涵一瞬間面露驚色。方才見她一直立於葉天寒身後,還以為只是個普通侍女,就近一瞧,竟又是一個絕色女子......且這女子,為何會如此眼熟?更令瑤涵震驚的是,那墨色帶著星光一般銀色花紋的長袍,赫然是苗疆占星師的袍子......這......

  醉月見瑤涵的神色,便知對方已然明白自己的身份,微微一笑:"長公主,十幾年不見,不知您可還記得醉月?"

  "醉月......醉月?!"

  那廂是瑤涵與醉月時隔十幾年的意外相逢,驚大於喜;這廂卻是親王府的兩位主子少見的意見不合。

  "為何要留她性命?"葉天寒有些不悅。方纔那瑤涵出言不遜時,他便想要出手殺了那女人;卻不料被懷中這人搶先一步阻止,僅僅只是傷了她的右肩。

  葉思吟搖搖頭:"醉月認得那苗疆長公主。"

  "哦?"葉天寒挑了挑眉,"如何得知?"

  "她一見那長公主便一直低著頭不肯直視於她。你何曾見過醉月如此這般?"葉思吟道。醉月亦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子,平日裡亦只對他與葉天寒二人低頭行禮。許是因為占星師的身份,她總是似乎超脫於凡塵之上的那般雲淡風輕。的確是從未見她如此低著頭的緊張模樣。

  見葉天寒若有所思的模樣,葉思吟"噗嗤"一聲笑道:"你還真是一點兒也不關心自己的屬下,哪日醉月與銘他們若改認我為主,我也不會驚訝了。"

  難得看著懷中之人笑得如此開懷,葉天寒深邃的眸中亦染上一絲笑意,環在他腰間的大手刻意地一緊,逼得葉思吟不得不整個人貼上他,好似耳鬢廝磨地道:"你是本座的人,自然亦是他們的主子,何須改日。"

  炙熱的呼吸灼燒著敏感的耳垂,葉思吟不禁一臉通紅,在心中腹誹愛人此時的行為活像個調戲良家女子的紈褲子弟,卻不料被抬起下頜,冷不防對上那深邃的紫眸,來不及收回的戲謔被逮了個正著。

  "寒......這裡還是花園......"葉思吟有些困難地推拒著,卻也知道絕對推不開他,遂有些洩氣地垂下手臂,任由過往的僕從侍女低著頭紅著臉匆匆路過。

  看著愛人好似放棄掙扎的樣子,葉天寒勾起一抹笑容,一個輕柔的吻印上他的額角--除了羞赧,這人果真已是不會在意他人的目光了呢......如此甚好......

  彷彿感受到愛人的心緒,葉思吟抬起頭,清澈的紫眸中是輕淺卻又深厚的愛意。唯見他淡淡一笑道:"寒,不必擔憂。那一月中,見不到聽不到......如今卻能時時刻刻與你攜手,這已是命運對你我的優待,我又豈能辜負了上天的美意,繼續在意那些根本無謂的事呢?"

  被深擁入懷,葉思吟依舊是輕輕淡淡地笑著,清澈的紫眸緩緩闔上。

  一旁的凌霄辰微微歎了一口氣,悄無聲息地離開花園,面上卻亦滿是笑容。這世上,恐怕已經沒有任何人與事能夠分開那對互相深愛的人了吧......如此,甚好。

  浮影暗香(父子)

  七十二章

  "光當"一聲,銀質的酒杯被狠狠摔在地上,擎蒼震怒道:"你說瑤涵一人去了親王府,到現在還未歸來?!"

  那侍衛戰戰兢兢,幾乎不敢開口,卻還是得硬著頭皮道:"是的......呃!"銀質的酒壺狠狠砸上額頭,那侍衛一聲壓抑的呼痛,卻依舊跪著不敢起身。

  "混賬!滾!"擎蒼冷眼看著那侍衛連滾帶爬地離開屋子,負手在屋中踱來踱去。在這種關頭,竟然罔顧苗疆利益,為了個男人而惹出那麼大的是非!若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公主倒也罷了。可她......

  "唉......"擎蒼重歎一聲,一掌拍上榻上的條幾。條幾應聲而碎。

  "主子,不如由屬下帶人去探一探親王府,將公主救回來。"一旁猶如隱形的貼身侍衛突然道。

  擎蒼沉吟許久,終於道:"今夜隨本王夜探親王府。"

  "是。"

  "公主的傷不重,過個兩三日便可痊癒了。"醉月手法輕柔地替瑤涵抹上藥膏,纏上繃帶,,"少主親手而制的提花凝冰露,不會讓這傷痕留疤的。公主盡可放心。"

  瑤涵有些疑惑地望著她,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到底是何人?!"若是苗疆的占星師,如何會在葉天寒府中,還認了葉天寒為主?!苗疆的占星師均是直屬於帝王,只為皇家占卜的......而且,據她所知,苗疆那位名為"醉月"的占星師,早已在十幾年前便因背叛皇族而被處死了......

  "長公主不是已經知道了麼?"醉月收起了藥瓶,輕笑道。

  墨綠的眸中晦暗不明,終是迸射出驕橫怨毒:"不可能!醉月早已死了。你怎麼可能是她?!不需要裝神弄鬼,弄出個死了十幾年的人來戲弄本公主。快放了我!"

  "你獨闖親王府,便本該想到會有此下場。"一旁的戰銘冷哼道。他對這女子實在沒有任何好感,也不明白為何醉月對她如此和善。難道是苗疆的故人?不對啊......且不說苗疆皇族與醉月有滅門之仇,單單是這公主的年紀--當年醉月離開苗疆之時,這公主,頂多也才五、六歲吧,如何能認識?

  "同時與我苗疆和中原皇帝為敵,你以為你們能如此輕易脫身?"瑤涵定下心神,頭一撇,傲然道。好歹是苗疆地位尊貴的長公主,過了驚慌的時刻,終是有皇家氣質在身,與一般女子自是不同。

  "呵,我可並未戲弄長公主。當年主人自苗疆祭司手中救下了我,我便到了中原。"醉月淡淡一笑,又想起了十幾年前的那一幕。她至今不知為何從不信天命的葉天寒當時會救下她,卻覺得是冥冥中自有安排。正是因為當年葉天寒救下了她,他才會知道他與葉思吟之間的三世情緣不是麼?

  瑤涵依舊是一副不信的模樣,心中卻已經開始動搖。眼前這個女子......真的是醉月?

  醉月瞧她這般模樣,亦不再多說,只道:"公主暫且休息。想來不多時,苗疆藩王也該派人來與主人談判了。"

  瑤涵冷哼一聲:"我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公主,皇兄不會為了我做出任何妥協的。不過若是本公主出了什麼事,只會令皇兄愈加協助中原皇帝。"

  "可有可無?"已經走到門邊的醉月回轉身來,"長公主的地位若不夠尊貴,不值得苗疆藩王為你做出任何妥協;但他總要顧及若下一代苗疆大祭司還未選定,此代祭司便死了,苗疆會發生何等動亂吧?"彷彿諷刺一般地勾起唇,醉月如是道,一語道破了瑤涵比之長公主更重要的身份--此代苗疆大祭司!

  "你......!"瑤涵這才有些驚恐起來。

  "綠色瞳孔不過是異域的象徵,而墨綠色,卻唯有苗疆大祭司經過洗禮才可能擁有。公主忘了麼?醉月亦曾是苗疆人呢......"語畢便輕笑著離開了。

  戰銘有些擔憂地看著與平日裡性子大相逕庭的醉月,心道別出了什麼差錯才好......

  夜晚,兩枚黑影瞬間在親王府上空掠過,悄無聲息。

  軟禁瑤涵的院中空無一人,唯有瑤涵所居的屋子還有燭光搖曳。自窗欞往裡看,唯見瑤涵和衣躺在床上,雙眸卻睜得大大的,望著床頂華麗繁瑣的花紋。

  "主子,此處竟無一人守衛,恐怕有詐。"其中一名黑衣人以手勢示意道。

  漏於黑色面巾之外的銳利目光看了看院中,最終道:"救公主要緊。"

  "......是。"一揮手,屋中蠟燭便瞬間滅了。

  瑤涵一樣,驚恐的眸子想要看看出了何事,卻因為被點了穴道而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來人攔腰抱起,走出屋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連搖頭都做不到......

  瞬間,熄滅的燭光忽然又亮了起來。不僅如此,周圍亦多了許多手執燈火與武器的侍從。

  "苗疆藩王,別來無恙。"清朗帶著壓迫感的聲音,正是李殷。

  來人扯掉面上的黑巾,露出一張熟悉的粗獷面孔,正是苗疆藩王擎蒼。

  "太子殿下,啊,不對,如今已非太子了。本王該如何稱呼你呢?"擎蒼將手中的瑤涵解了穴推給屬下,望著李殷冷冷道。

  李殷亦冷冷一笑:"堂堂苗疆藩王,如今竟只能逞逞口舌之利,著實可悲。怎麼,我的'父皇'沒有好好招待你們麼?為何一個接一個都來了這親王府?"

  擎蒼並未動怒,因為他明白,眼前這個太子並非是個簡單的角色。世人都道當今太子李殷不受皇帝寵愛,文治武功皆平平,入主東宮那麼多年卻無任何建樹。若非右相與大將軍在旁扶持,恐怕早就被廢了。然平民百姓如何能理解那堵深紅色的牆後所發生的事呢?眼前這看似平庸的"太子",既能得到葉天寒的支持,想必非同一般。

  "皇妹不懂事,衝撞了太子殿下與親王殿下。本王親自請求二位恕罪,可否請讓本王與瑤涵一道離開?"看準了此時此刻,他們是定不會與苗疆為敵,擎蒼說著此話,眸中卻無一絲敬意,好似挑釁一般。

  李殷自然聽出他話中的威脅之意,遂冷笑一聲道:"親王府豈是任人來去之地?皇兄正在休息,本宮這個做弟弟的自然不好打擾。不如請藩王與公主在此住一夜,明日一早見了皇兄再走不遲。不知藩王意下如何?"

  擎蒼沉下臉,心知這李殷是絕不會輕易放他們離開了。正待點頭,忽然發現李殷身後的人群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卻只是一閃而過。待擎蒼定睛一瞧,已經不見了。那一襲墨色長袍......不可能,那人已經死了十幾年了......定了定神,擎蒼冷哼一聲道:"那麼便麻煩太子殿下替本王找個住處了。"

  李殷勾起漂亮的笑容,遂遣人前去準備屋子。臨走前忽然回頭看著擎蒼笑道:"差點兒忘了,本宮的寶貝侄子為了保護親王府內的安全,在瑤涵公主身上下了點兒東西,經過方纔那一番折騰,藩王應該也已沾上了些許。若是藩王或者您的侍衛起了什麼不該起的念頭......呵呵。"話未完,只是冷笑了兩聲,李殷便頭也不回地離去。唯留下一群侍衛與面色陰沉的三人。

  "啪!"剛剛被解了穴的瑤涵被一巴掌揮在地上,卻只捂著被打的臉頰,不敢說話。她知道,她的皇兄此次是真的動怒了。

  擎蒼冷眼看著倒在地上的妹妹,絲毫沒有將她扶起來的意思,一旁的侍衛亦不敢動手。瑤涵只得緩緩起身,墨綠的眸子看著自己的皇兄,連嗓音都不見了往日的妖魅:"瑤涵知錯,任憑皇兄如何處置。"

  "處置?"擎蒼冷笑,"仗著祭司身份,你何曾將本王放在眼裡?"

  "我......"

  "多說無益。若回得了苗疆,你便給本王乖乖地回你的祭司院,從此不得過問俗世!若回不去......你便先行以身祭國便是。"擎蒼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轉身向房中走去。苗疆祭司的命運,連同苗疆皇室。若本朝帝王駕崩,則祭司必須在選出新的祭司之後為皇帝陪葬。

  瑤涵咬了咬下唇,卻無法對擎蒼的命令提出任何反對,唯有服從:"是,瑤涵明白了......皇兄......"

  停下腳步,擎蒼並未回頭。

  "我......"瑤涵欲言又止,不知該不該說。

  "不說便罷了。"擎蒼此時對任何事都沒有耐性。只想好好思慮該如何面對現在的處境--這葉天寒,看來遠比他所想難對付的多......身上內力全無,丹田之處一片空蕩蕩的,真氣如何也凝聚不起來......他這個以蠱毒著稱的國度的王者,竟然沒有發覺自己的妹妹身上被下了毒......李殷的侄子......便是那個葉思吟麼?

  "皇兄,我見到了醉月。"

  深陷思慮中的擎蒼本不欲理會身後的瑤涵,卻生生被她最後兩個字釘在原地。

  見擎蒼停下腳步,瑤涵又道:"她現在是葉天寒的右護法。"

  "一派胡言!"擎蒼硬生生逼回心底那疼痛的感覺,如同冰渣子一般的嗓音乾澀而冰冷。語畢便甩袖進了屋子。徒留瑤涵在屋外望著他的背影,輕歎了口氣--十幾年了,死而復生又是為何?皇兄,本以為你早已忘卻,然今日一見,才讓我明白,原來你從未曾忘記......她的仇恨,比你想像的更為深刻,身為帝王,你該當如何?

  瑤涵緩步走回自己的屋子,心中驀然浮現十幾年前那個絕色的女子初次出現在她面前,為因為前祭司的訓斥而哭泣的五歲小公主拭去淚水的樣子。

  浮影暗香(父子)

  七十三章

  清晨,沉睡於華麗幔帳後的少年在身旁愛人的不斷"騷擾"之下緩緩睜開清澈的紫眸。

  "醒了?該起了。"低沉的嗓音,伴隨著輕柔的吻落在唇瓣上。

  葉思吟又閉了閉眼,半晌才算清醒過來,不習慣早起的他自是不樂意,嘟噥著還想繼續睡,卻被狠心的愛人自被窩中挖起。

  葉天寒看著懷中人兒因為沒有睡醒而柔若無骨地倚在自己身上,嘟著唇一臉不樂意的模樣,臉上揚起一抹難得的笑容。沒有人知道淡然絕塵的浮影閣少主剛睡醒時會是這副可愛的模樣。據這人自己的說法,前世今生加起來也好歹年近而立了,可這副模樣......深邃的紫眸中笑意加深,他可以理解為這人在他面前便會全數放下心防,表現出的都是最為真實的一面麼?

  不過再可愛也不能放任他如同平日一般晚起,不然一會兒該生氣的便是他自己了。

  葉天寒替迷迷糊糊的人兒穿上外衣,綰上髮髻,遂命人傳膳。

  "吟兒莫非忘了昨夜有人夜闖親王府麼?"低沉溫柔的嗓音如是道,令葉思吟豁然回神,一頓,這才瞥了身邊明顯眸中帶著戲謔的男人道:"為何不早說?"

  葉天寒對他的"惡人先告狀"不置可否,只吻了吻他的前額道:"先用膳。"

  待二人悠悠用完膳來到正廳之時,早已有人在此等候。那負手立於堂前的粗獷男子正是擎蒼;而他身邊垂手而立的綠衣女子則是前一天還飛揚跋扈的瑤涵長公主。

  深邃的紫眸透出一絲冰寒,葉天寒冷冷道:"不過是一個藩國國主,膽識倒是不小。"一出口便是如此狂言,絲毫不將這天下人談之色變的蠱毒之國的王者放在眼中。也對,若論天下人談之色變,恐怕他這個浮影閣閣主該排在苗疆藩王的前頭才是。

  擎蒼倒也是好忍性,竟並未因這句話而發怒。卻不知到底是因為身為帝王的城府抑或是明白面前這人的確是個強者,還是說......因為昨夜突如其來的意外而無心去追究這句大不敬的話語?無論是為何,總之擎蒼並未有任何反應,只是沉著臉,望著悠然踱至主座上落座的二人。一個是葉天寒,且不說那日在宴會上有過一面之緣,單是他君臨天下的冷傲已然令人不容懷疑。而他身邊的絕色少年,眉宇間與葉天寒有七分相似,淡然恬靜,卻亦有幾分冷然隱於其中--這便是令葉天寒不惜為他而冒天下之大不韙,違抗聖旨,違逆天倫之人麼?果真亦是個不凡的人物--身上的毒過了一夜仍然未解,內力一絲都未曾回來,探脈卻只探到丹田空空,絲毫診斷不出中的到底是何毒。面前這看似柔弱的少年竟有這般本事......難怪當初武林大會之時,深得苗疆藥師真傳的玄悠然會一敗塗地......

  看著擎蒼以探究的目光審視著自己,葉思吟有些不悅,卻並未有任何反應--這個身為苗疆藩王的男人的目光中並未有任何令他不舒服的東西。

  "藩王,長公主,請坐。"輕柔的聲音帶著距離與冷淡,葉思吟淡淡道。

  因為看見兩人進入正廳而起身的擎蒼這才回過神來,緩緩落座。瑤涵卻不敢再與平日一般無禮,只站到擎蒼身後,依舊低著頭。

  "皇兄,依你看,此事該如何處置?"李殷把玩著垂於胸前的髮絲,微笑道。這個苗疆藩王此時在親王府如同甕中之鱉,毫無反抗之力;若非顧及他帶來的那些精兵,他們早就痛下殺手了。

  葉天寒冷冷看了眼擎蒼,一語不發。深邃的眸子轉向李殷,其中的意思很明確--要本座陪你演戲可以,別指望本座為你解決此事。

  李殷接收到葉天寒的訊息,清秀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道:"本宮也沒有與藩王作對的意思。此事本屬我中原皇室的私事,能否請藩王高抬貴手,不要干涉?"李殷長驅直入,開門見山地道。話雖說得客氣,卻有著威脅的意思--如今你身陷囫圇,若不答應,便只能任我們宰割。

  擎蒼聞言亦明白這太子殿下打的什麼主意,卻並不打算就此屈服:"此事暫且不議。只是皇妹尚且年幼不知輕重,本王這個做兄長的,自然不能看著她身陷敵營。畢竟太子殿下與親王殿下'暫時'還與本王處於敵對陣營。若二位肯高抬貴手......本王可與中原皇帝的協議,自然亦可與太子殿下與親王殿下打個商量。"

  擎蒼畢竟是一國王者,在位十幾年,亦可謂年少有成,本身自是不可小覷。即使處於如此不利於己的境地,依舊能面不改色地同"敵人"交談,膽識可嘉。且言談之中滴水不漏,又為自己留了條後路,此人的城府心機亦是深不可測。

  上位三人為他的膽識氣度所讚歎,卻不免心中一凜--此人不好對付。

  斟酌片刻,李殷抬頭道:"藩王的意思,若本宮予了藩王與公主方便,便能收取合理的回報?是否如此?"

  擎蒼點頭:"這是自然。與人方便於己方便,天經地義。"

  "這交易看似公平,可本宮怎麼看都是本宮虧了呢。"李殷笑的愈加燦爛。

  擎蒼挑眉:"哦?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李殷看了眼葉天寒身邊的絕色少年,輕笑道:"若本宮不願放藩王與長公主離開,在這固若金湯的親王府,內力全無的境況下,藩王與您的那一萬精兵又如何取得聯繫?群龍無首,怕是到時那一萬精兵亦會不知所措吧......"

  李殷此言一出,擎蒼果真是沉下臉,陰霾的眸子透出一抹殺意。堂上氣氛瞬間凝滯。

  "我們這是何苦......"驀地一聲輕歎,連葉天寒都有些莫名地望向懷中之人。此話怎講?深邃的紫眸傳遞著如是訊息。

  葉思吟微微搖了搖頭,不語。

  "但說無妨。"李殷卻來了興致。除了醫毒武功,這人還有什麼出色之處?他倒是很有興趣見識一下。

  葉天寒亦點了點頭,示意他說出來。

  葉思吟遂歎了口氣道:"天下本無君,國之所以有君,是為為君者乃大智大勇之人,得以為國牟利,為民牟福,臣民才會奉其為君。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為君者不賢不智,自會毀信於百姓,眾叛親離。"葉思吟稍稍停頓,見眾人均垂眸思索,便接著道,"當今天子不賢,放任奸臣當道,貪官橫行,此時中原看似富足,然若長此以往,假以時日必定民怨沸騰;國之儲君取而代之是為天經地義。苗疆之事,我不甚瞭解,卻也知藩王雄心壯志,欲逐鹿中原,插手中原皇朝之事,怕也意在此處;是以雖我等今日坐在此處看似平和,然太子殿下與當今皇帝孰勝孰負,日後與苗疆一戰都將勢在必行。自古但凡戰爭,必定血流成河,民不聊生;一將功成萬骨枯,為君者本該借此權利為民牟福,卻因自身的野心而濫用於此,反害了黎民百姓。"葉思吟輕柔的嗓音帶著些許無奈淡淡講述完,便端起茶盞啜了一口。他心中明白,這只是前世印在腦海中的觀點罷了,放在此處,這些身居高位者未必能夠理解。是以方纔他並不想說。

  果不其然,擎蒼聽完片刻便冷哼一聲:"哼,婦人之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為君者擴充疆域,開拓版圖,何錯之有?"

  葉思吟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並不打算反駁。然李殷卻真真將他的話印入了心中,片刻後突然道:"那麼依你之見,本宮當如何?"

  李殷本便不想做帝王。之所以謀朝篡位,一是為了為冤死的前皇后報仇,二是為了能盡早與愛人遠離這是是非非,過神仙眷侶般的日子。葉思吟這一席話無疑正中他的下懷。苗疆雖非強國,卻亦不弱,有了擎蒼這個年輕有為的皇帝,國力更是日漸上漲。若是與苗疆一戰,必定會耗時悠久。正如葉思吟所說,戰爭乃是國殤,更何況他心中亦有些私心,想要與霄未雙宿雙飛呢。

  葉思吟有些詫異,卻仍答道:"若藩王能同意與太子殿下結盟,且殿下登基後,能同意與中原講和,乃是上上策。"

  "這不可能。"擎蒼冷硬地道,"果真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孩童,竟說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來。本王是高估了你了。"

  葉思吟不置可否。對於一個有野心稱霸中原的王者來說,他方纔那一席話,無疑只是杯水車薪,根本澆不滅那火勢,反而會助他越燒越旺。他的目的,亦非打動苗疆藩王,而是打動李殷與葉天寒,至於旁的事,交給他們二人便是。

  並未理會擎蒼,李殷一臉的驚喜:"果然是我的寶貝小侄兒!"

  奇怪的稱呼令葉思吟皺了皺眉頭,更令佔有慾極強的男人不滿,一個眼刀便令李殷瞬間噤聲。

  見擎蒼一臉的陰霾,顯然無法認同他的話,葉思吟最後道:"還是請藩王好好考慮才是。中了我的化功散,雖不至於武功全失,可不到十天十夜是無法解除的;更何況還會失去一半以上的內力。到底該如何,藩王不如好好斟酌,與殿下好生商量才是。"

  皇宮?御書房

  李弦陰著臉坐在椅上,緊握的拳頭令身邊的大太監戰戰兢兢。驀然,一個瓷杯應聲而碎,滿房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地。

  "都給朕滾出去!"

  太監宮女魚貫而出,一刻也不敢停留,生怕被盛怒中的皇帝拿來開刀。

  李弦竭力壓制住心中的慌亂,帝王威嚴消失殆盡--好你個擎蒼,好你個苗疆藩王,竟然如此不把朕放在眼中,真以為朕沒了你便會大權旁落麼?!

  他三番四次派人去請擎蒼,卻總是得到回應說擎蒼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見皇帝的使臣!而那一萬精兵,則已經佔領了東宮好幾日了......而他命人以紀司堂所獻兵符召大將軍紀景秋手下的軍隊立刻班師回朝,亦未曾得到任何回應......

  暴風雨在李弦眸中聚集,卻不知要降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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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四章

  "吟兒從何學來那些為君之道?本座為何不知?"冷傲的男人擁著懷中的寶貝在榻上坐下問道。那些話雖並非什麼驚世駭俗的言語,卻是許多人窮極一生都無法看透的帝王真諦。

  葉思吟淡淡一笑:"都是些先前留在心中的東西罷了。"

  葉天寒瞭然地點頭,看來他的寶貝還有許多他並不知道的事。他倒也不急,今後的日子裡一樣一樣慢慢去挖掘,豈不是更有趣。

  看著愛人冷俊的容顏,葉思吟心中閃過一幕幕來到京城之後的事--葉天寒離京已有十餘年之久,而皇帝亦已追殺了他十餘年之久;在浮影閣時,他根本未曾感受到任何威脅的氣氛,想來是浮影閣的鐵壁銅牆,令皇帝的爪牙無從滲入;而葉天寒亦早已習慣了這種如同玩笑一般的刺殺。此次上京,他一直以為葉天寒是想助太子殿下登基,然久了便發現,他似乎也無意竭力支持太子殿下,只是偶爾在需要的時候撐撐場面罷了。且據葉思吟所知,朝中為葉天寒所用的大臣亦不在少數,更何況太子還有右相與大將軍支持......如此這般,他來京城作甚?

  葉天寒見懷中人望著自己,清澈的紫眸中有些迷茫與疑惑,柔柔地吻了吻他的唇道:"想問什麼,直說便是。"

  葉思吟有些遲疑,不知該不該問。下頜驀地被抬起,葉思吟唯有無可逃避地對上那深紫的鳳眸,腰上亦被好整以暇地摩挲著,無端帶起一絲情色的意味。葉思吟大驚,光天化日,這人想做什麼......?

  "再不說,本座便在這兒要了你。"威脅。

  葉思吟哭笑不得。為何這冷傲的男人一到這種時候卻講不出什麼正經的話,那一臉的邪魅看得他直想逃,卻又無從逃脫。無法,只能示弱求饒:"我說,你先放開我......"

  葉天寒挑了挑眉,放鬆鉗制,卻依然不肯鬆開擁著他的手臂:"說。"

  葉思吟又是一陣遲疑,卻終於在葉天寒第二次發難之前開口了:"寒,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為何入京?不單是協助太子殿下這麼簡單,不是麼?"

  一陣沉默。

  深邃的紫眸中晦暗不明,有些許葉思吟看不懂的情緒緩緩流轉。

  就在葉思吟想要放棄,想就這樣算了時,葉天寒卻起身:"隨本座去一個地方。"

  無言地點點頭,葉思吟知道,這也許是愛人對自己所隱瞞的唯一一件事了。而現在,他打算將此事告訴自己......

  跟隨葉天寒穿過親王府中的亭台樓閣,穿梭於花園之間,葉思吟敏感地察覺此處是一個陣法--果不其然,片刻後,面前竟出現了一個悠長的洞穴。顆顆用以照明的夜明珠嵌於穴壁之上,璀璨奪目。

  "這裡是......"葉思吟有些詫異,親王府中,如何會有這般地方?

  葉天寒攬住他的腰,道:"切忌分神。"

  雖心中疑惑,葉思吟亦不再開口詢問,因為他明白,這個洞穴的盡頭,就是愛人想要告訴他的秘密。

  走了許久,狹窄的洞穴豁然開朗,一間以白玉雕刻而成的石室赫然呈現在面前。

  未等葉思吟開口,便見葉天寒踱至那石室中央的棺木之前,赫然,雙膝跪地。

  葉思吟心中一震--這個君臨天下俯視蒼生的男人,竟然......跪下了?!那棺木中......難道是?!

  葉思吟心下有了判斷,雖還是疑惑重重,卻緩步來到葉天寒身邊,亦緩緩跪倒在地,纖細的手放在愛人的手中,十指相扣--深紫的鳳眸望過來,唯見清澈的紫眸中一片清明。

  "......本座的父母便安葬於此。"葉天寒道。

  葉思吟看著棺木內十指相扣的二人,心下有些震動--這便是惠安公主與前朝丞相呵......葉思吟放開愛人的手,恭敬地行以全禮。

  見葉思吟的舉動,葉天寒心中升起一絲暖意--葉思吟所舉,乃是對待天子與父母之時所行之禮。

  兩人緩緩起身,便在一旁的石桌邊坐下。葉思吟也不催促,他明白一個人獨守了十幾年的秘密,若要他說出來必定要費時間好好思慮一番。

  並未令葉思吟等的太久,葉天寒便開了口。原來十五年前的那場皇位之爭,並非世人想像的那麼簡單......

  先皇駕崩,皇位後繼無人是真;皇后一派眾臣欲將皇位加之於年僅九歲的葉天寒身上是真;惠安公主夫婦二人與李弦達成協議亦是真。一切的一切順理成章,然這其中卻出了一個極大的差錯--先皇留下一份遺詔:若皇帝不賢,則由惠安公主另自皇室宗族擇賢人居之......

  世間極少有人知道這份詔書的存在,因為惠安公主與宰相非常明智地選擇隱瞞了這份遺詔的存在。然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此事最終還是為已經登上皇帝寶座的李弦得知了。

  李弦最終未能得到那份傳說中的遺詔--"微服私訪"惠安公主夫婦二人隱居的竹林,在那場鴻門宴之中,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以惠安公主身中奇毒落下帷幕......

  聽聞消息趕回來的葉天寒最終卻只能見到父親在母親墳前自刎的一幕。

  "寒兒,不許報仇。"這是丞相最後與親子所說的話。

  將父母遺體帶回京城,卻又假造了一對屍骨葬入皇陵,而將真正的遺體藏匿於此,葉天寒不想讓連陵墓都不乾淨的皇室打擾雙親的安寧......

  不許報仇,不許報仇,不許報仇......十五年來,葉天寒時常想起這句話,這才對李弦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殺視而不見,忍耐至今。若非李弦這些年變本加厲,就差將朝廷弄得烏煙瘴氣,李殷有心取而代之,他又手握先皇遺詔,重責在身,葉天寒窮極一生也不會再一次踏入京城的城門。

  "原來是這樣......"葉思吟看著向來無情的深邃紫眸閃爍不定,裡頭的憤怒與悲哀幾乎要傾巢而出,遂向他伸出白皙細緻的手--頃刻被拉入熟悉的懷抱中,葉思吟輕歎一聲,任由禁錮著自己的男人將臉埋入自己懷中......溫暖的胸膛,線條完美的肩膀隨著他並不如平日一般平穩的呼吸緩緩起伏,令葉思吟知道原來這個好似君臨天下俯視蒼生的男人亦有如此脆弱的一面......纖長的手指輕撫著愛人的背脊,給予無聲的安慰。

  半晌,葉天寒方抬起頭,溫柔的吻落於葉思吟的眼瞼之上:"待一切塵埃落定,亦隨本座隱居可好?"

  清澈的紫眸染上一層笑意,葉思吟自然微微點頭--在這裡安然沉睡的惠安公主與丞相最終未能脫離皇室的羈絆與禁錮,而他們二人......葉思吟望著愛人冷俊的容顏與溫柔的紫眸,淡淡笑了......

  "醉月姑娘,你看起來有心事?"溫柔的聲音喚回醉月的心神,這才發現自己竟又走神了。

  "娘娘恕罪。"醉月道。

  雲妃搖了搖頭,淡笑:"說什麼娘娘恕罪這些胡話。我早已不是什麼雲貴妃了。"如是說著,雲妃眸中有一抹釋然,亦有一絲眷戀。

  醉月看的清楚,心中明瞭,眼前這位曾經艷冠後宮的貴妃娘娘,其實對當今的那位皇帝仍有情分。

  "母妃,您和姨姨說什麼話兒呢?為何都不開心了?"十歲大的孩子,雖單純,眼光卻是最為犀利的。他能忽略他人臉上言不由衷的笑容,直指人心。

  雲妃抱起身邊的孩子,溫柔笑道:"母妃沒有不開心。奕兒去哪兒玩兒了?瞧著一身一臉的汗......"說著便拿起帕子為自己的寶貝兒子拭去額上的汗水。

  孩子便是孩子,雖是在後宮那個大染缸中一路走來的皇子,卻是在雲貴妃悉心教導呵護下長大的,難得地保住了那顆皇家之人懂事起便不存在了的童心。一轉眼,便忘了自己方才問了什麼,高興地道:"六皇兄教奕兒習武呢!"

  "哦?那奕兒可有好好學?"

  "有啊有啊!不信母妃就問六皇兄去!"李奕嘟起嘴,不滿於母妃的懷疑。

  "要問本宮何事?"說曹操曹操到,李殷一臉笑意地步入院中,正好接住向自己飛奔過來的九皇弟。

  雲妃與醉月均起身行禮:"太子殿下。"

  "不必多禮。"李殷抱著李奕落座,笑道,"奕兒的筋骨甚是適合習武,此時亦是練武的絕佳年紀,若再有好的師父傳授,不出幾年便能小有成就了。"

  李奕聽著崇拜的皇兄如此誇獎,冒著汗珠的小臉上滿是興奮的神色,卻忽略了自己的母妃那一臉的擔憂。

  "別太高興了,書也要好好念,昨日的功課做得如何了?"李殷輕輕敲了敲小孩兒的腦袋,問道。

  "都做好了!"李奕摸摸被敲的地方,嘟著嘴道。可愛的表情逗得所有人都會心一笑。

  笑過了,雲妃柔聲道:"醉月姑娘,可否麻煩你帶奕兒去換件衣服,以免一會兒受了涼。"

  李殷一挑眉,便知是雲妃有意支開旁人,遂附和道:"醉月,麻煩你了。"

  醉月亦是個明白人,只略微思索便明白了,遂道:"九皇子,請隨我來吧。"

  大大的雙眸看了看母妃,又看了看自己的六皇兄,李奕乖乖隨著醉月離開了院子。他亦明白有些事,他不必也沒有資格知道。

  看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走遠,雲貴妃這才回轉頭來,看著似笑非笑的李殷,半晌才開口道:"太子殿下,我並不想......"

  "本宮知道。"李殷截斷雲妃的話,"雲貴妃何等才情,又豈會如同後宮那些蠢女人一般爭破了頭也要留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呢。"

  雲妃低下頭,美眸中有些許不解:"既如此......"

  "可奕兒是皇位的不二人選。"再次打斷雲妃的話,李殷堅定地道。

  雲妃面上有些難看,她不想自己的兒子成為皇帝......早在李殷將他們母子救出來之時她便知道,這位太子殿下定有其目的,卻不料,竟是看中了自己的兒子......有意將皇位傳給他......

  "雲貴妃,本宮與你做個交易可好?"李殷看著雲妃的臉色,微哂道。

  "什麼交易?"

  "本宮會教導奕兒直到他有能力成為一個優秀的帝王為止。只須雲貴妃點頭,本宮便能饒那個男人一命。"

  雲妃聞言一震......那個男人......

  "如何?"李殷漂亮的眸中滿是誘惑的神色。那個男人,指的自然是他的"父皇"李弦。後宮之中,換做別的任何妃子,這個條件都是無足輕重的,而在雲貴妃來說,在這個一身心愛著李弦的女人來說,這個卻是最好的籌碼。

  果不其然,雲貴妃低頭不語,最終只低聲道:"請太子殿下......容我考慮......"

  "好!"

  看著雲妃轉身離去的背影,李殷勾起唇角。考慮吧,雲妃,你一定會答應本宮的......

  浮影暗香(父子)

  七十五章

  "奕兒,可想做皇帝?"

  "皇帝?就是像父皇那樣的?"

  "是啊......"

  "不想!"

  "哦,為何?"

  "父皇對母妃不好,對奕兒也不好,對六皇兄......也不好!"

  "傻孩子......為君者定要仁義為先,為天下蒼生殫精竭慮。你父皇......曾經是個好皇帝,只可惜......"

  "為天下蒼生殫精竭慮?以前夫子也教過這句話......那為什麼六皇兄不當皇帝呢?他才是太子不是麼?"

  "......他啊,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太子殿下會親手將皇位傳給奕兒,還會教導奕兒如何成為一個好皇帝。奕兒可願?"

  "嗯......好。"

  "......傻孩子......"

  "雲妃點頭了?"

  "據暗衛的消息,看來是的。"李殷閒閒地啜了口茶,"小吟果然好手藝!皇兄可真有口福。"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漂亮的眸子帶著戲謔瞟向另一邊相擁而坐的兩人。

  葉天寒不置可否,葉思吟則柔聲道:"等到九皇子長大,若知道了這是太子殿下與他的母妃所做的交易,恐怕會派兵追殺也說不定。"

  李殷聞言一愣,訕訕笑道:"應該......不至於吧。"

  看李殷難得吃癟,葉思吟忍不住輕笑出聲,清澈的紫眸染上笑意,令平日裡淡然出塵的絕色容顏添了幾分生氣,愈加動人心弦。李殷又微微一愣,遂望著葉天寒歎道:"皇兄,小吟這般模樣,你竟還捨得放他出門,嘖嘖......"

  葉思吟為他的話覺得好氣又好笑,突然目光定在李殷的領口,遂勾起唇角,露出難得一見的不懷好意的笑容:"太子殿下昨日又去皇宮當採花賊了麼?難怪今日一直精神不振。要不要我開個藥方,為太子殿下調理調理身子?"

  這一席出乎意料的話令李殷難得的紅了臉,下意識地抬手護住領口--那裡是昨夜夜探皇宮,霄未撒上去的一片艷麗。

  葉天寒亦詫異懷中人兒怎會說出這等調笑的話來,那帶著惡作劇神色的清澈紫眸看得他一陣心動,環在他腰間的手臂亦不自覺收緊--原以為這人只適合平日那般輕淺的笑容,卻不知,開懷的笑靨更是明媚動人。心下愈加堅定了事畢之後帶著這人走遍大江南北的心思。

  "寒?"察覺身後葉天寒的不對勁,葉思吟回過頭,卻正好對上愛人溢滿了寵溺的深邃紫眸,遂淡淡一笑,將手覆上腰間的大手,立刻被反過來握住,十指相扣。

  看著對面二人無聲的溫情,李殷有些羨慕與嫉妒。轉念一想,待一切塵埃落定,他與霄未亦能像他們一樣朝夕相處,白頭偕老......漂亮的眸中閃過精光,心道:該加快速度解決了此事才行了......不知那苗疆藩王考慮得如何。

  三人正閒聊著,忽然葉天寒面色一凜,冷聲道:"銘,何事如此慌張?"那般雜亂的腳步聲,竟然出自浮影閣左護法戰銘,葉思吟與李殷都有些詫異。

  "回主子,苗疆藩王......"

  門被打開,葉天寒冷冷看著自己的得力屬下:"說。"

  戰銘面色凝重地道:"方才暗衛來報,醉月傷了苗疆藩王......"

  "......去看看。"葉天寒擁著葉思吟遂朝擎蒼與瑤涵住的院子走去,"銘,若有下次,定不輕饒。"浮影閣的左護法,豈能有如此不知分寸,竟被人察覺到如此明顯的動靜。戰銘心下一凜,點頭稱是。心中感歎,主子果真是變了不少,若是以前,定是會重懲不待的......

  擎蒼暫居的院中,是一片令眾人驚訝的景象--擎蒼倒在地上,腹部受傷,正冒著鮮血,染紅了衣衫,而那對深邃而銳利,時常閃著狠絕目光的眸子卻帶著複雜的神色看著站在一旁,手持匕首的醉月。瑤涵則攔著那憤怒不已的侍衛,不讓他衝過去傷了醉月。

  墨色的長袍已然染上血跡,醉月有些呆愣地看著自己的手與地上的血,就連對眾人的闖入都沒有任何反應。直到強大的壓迫力令她一陣窒息,這才回過神來,見到來者,腿一軟,緩緩跪倒在地上。

  葉天寒眸中有著滔天的怒意--他沒想到醉月竟然如此不知分寸。攜帶著怒意的渾厚內力令瑤涵與那失了內力的侍衛都蹙著眉,支撐不住身體倒在地上,而擎蒼則生生吐出一口鮮血。

  "皇,皇兄!"瑤涵驚叫,求助的眼神望向葉天寒與李殷。

  "寒。"輕輕柔柔的聲音,令盛怒的人漸漸收斂了怒意,深邃的紫眸卻依然盯著地上的醉月,冷冷道:"銘,帶下去。"

  戰銘會意,遂上前將醉月扶起準備先將她帶回自己的院子,卻不料身受重傷的擎蒼斷斷續續道:"讓,讓她留在這兒......"低沉的聲音不復以往的渾厚有力,卻依然令與他有著深仇大恨的醉月瞥過來一抹欲殺之而後快的眼神。

  葉思吟看著擎蒼似乎有些自嘲的神情,心下有些疑惑。然本著醫者之心,很快便忽略了這一絲疑惑道:"讓我瞧瞧。"

  "不許你碰我的皇兄!"站出來的人是瑤涵,墨綠色的眸子恨恨地盯著葉思吟。雖然已經放棄了葉天寒,然瑤涵對葉思吟的厭惡絲毫未減。身為男人,竟然長得如此美麗,簡直是天生的禍害!瑤涵恨恨想著,已然將自己與皇兄落得如此下場的原因歸咎於面前這個美麗的少年。

  葉思吟止住了腳步,清澈的紫眸帶著些許冷淡看了瑤涵一眼:"苗疆為蠱毒之國,醫毒向來不分家,作為苗疆公主與大祭司,想必長公主的醫術亦是勝人一籌了。如此是我班門弄斧了。"

  "你......!"瑤涵氣得說不出話來。若是能救,她早就救了......可皇兄受傷的地方......

  "小吟,救人要緊。"李殷有些緊張。若此時擎蒼就如此死了,恐怕禍患無窮。若是能救得了他......那麼他們能夠與他協議的籌碼便更大了。

  葉思吟自然明白李殷在擔憂些什麼,看了眼戰銘,戰銘會意,將瑤涵拉至一旁。

  "做什麼!你做什麼!放開我!不許你碰我皇兄!不許......"被點了啞穴的瑤涵唯有搖著頭,卻阻止不了葉思吟接近擎蒼。

  半晌,葉思吟臉色凝重地直起身。

  "如何?"李殷有些著急地問。

  葉思吟歎了口氣:"他受的傷本不重,匕首扎的亦不深,只是......匕首扎入了肺葉,稍稍過一會兒,恐怕就會窒息而死。"

  "你說什麼!?"那侍衛大驚,說不出話來的瑤涵更是捂著嘴不可置信,片刻便淚流滿面了。

  看不得葉思吟緊蹙著眉,葉天寒走上前擁住他,輕吻了下他的額角道:"若治不了,便算了。"

  "你!"顯然沒想到葉天寒會說出如此無情的話,那衛士與瑤涵都快要絕望了。

  "事到如今,唯有一個方法能夠救他。"葉思吟略微思索,心中卻無法確定,"只能試一試,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以往對於醫毒這類,這人向來是自信滿滿的,此等不確定的神情葉天寒還是頭一次在這人臉上看到,心中有些擔憂,遂吻了吻他的發頂:"別勉強。"

  葉思吟搖了搖頭,遂吩咐道:"銘,替我準備剪刀與匕首,再去冰窖取些冰來,越多越好,要快。"

  不明所以,然戰銘依舊快速地離開了。

  "將藩王抬進屋中,切忌觸碰他的傷處。"

  "寒......"有些遲疑,葉思吟望向愛人。

  "?"

  "你來幫我,好麼?"這院中,唯一一個能夠幫助自己的人便是葉天寒了。

  無聲地點頭,葉天寒隨葉思吟進了屋子,關上了房門。唯剩下瑤涵與那侍衛,以及戰銘李殷醉月等人,一臉的擔憂與疑惑。

  醉月自始至終都未曾說過一句話,只是呆呆地望著地面,手中仍然握著那匕首,還在滴著鮮血。

  瑤涵回過神來,走向醉月,被戰銘攔住。她卻也不再強行往前,只是望著醉月冷冷道:"我真替皇兄不值。你根本不值得皇兄想你念你十幾年!"

  醉月緩緩抬頭,似乎聽不懂瑤涵在說些什麼,不解地歪著頭,看著她,漂亮絕色的臉上滿是迷惘--她為父母報仇了,對麼?九泉之下的愛人亦可以瞑目了,不是麼?為何心中卻並無絲毫快樂?這不是她想了盼了十幾年的事麼?為何在匕首扎入擎蒼的皮肉之時,她的心卻在痛呢......

  屋內,葉天寒略微驚訝地看著葉思吟專心致志地為擎蒼"療傷",用一個前世的詞,便是"手術"。

  擎蒼的傷,在這個年代,根本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治癒。就算他的醫術再高明,藥方再精妙,依然是無法救治一個被刀扎破了肺葉的傷者的。就算是漸月漸雪花無風全數在此,亦是無能為力。唯一能夠救他的命的,唯有葉思吟前世的職業--外科手術。

  已經有四年沒有握過手術刀了,此刻握著經過高溫消毒的匕首,葉思吟心中有些緊張。切開腹部時,鮮血徐徐湧出,葉思吟幾乎要放棄......這些前世司空見慣的場面,如今看來真是恍如隔世,好不真實。

  好在葉天寒及時上前穩住他的手。溫暖的體溫自後背傳來,匕首一把把準確地傳至手中,葉思吟這才能繼續將手術進行下去......

  房門"彭"地一聲被打開。眾人瞬間擁上前,卻見葉天寒擁著葉思吟出來,後者一臉的疲憊,清澈的紫眸有些模糊。

  "怎......怎麼樣了?!"瑤涵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此時此刻,她已顧不上面前這人是自己的"敵人",只想著這人可以救她的皇兄。

  葉思吟看了看眾人,緩緩點了點頭,身子一軟,已然倒在葉天寒懷中......

  浮影暗香(父子)

  七十六章

  悠悠醒來,腦中尚是一片混沌。被餵著喝了口水,總算有些清明起來。

  "再睡一會兒可好?"葉天寒見他仍是疲憊不堪的模樣問道。方纔那長達兩個時辰的療傷累壞了這人,也令他有些震驚--那是這個世界上聞所未聞的治療方式,效用卻是那般顯著。據戰銘稟報,擎蒼已經沒有危險,再過幾日便可下地了......

  葉思吟心中不太放心。畢竟在這個時空之中,沒有那些先進的設備與優秀的衛生條件,外科手術真正的危險不在於手術的過程,而是術後的恢復。一旦感染,那便是無可挽回了。

  搖搖頭坐起身,立刻被愛人擁入懷中。察覺到葉天寒的不對勁兒,葉思吟詫異地看著那對閃爍著複雜神色的紫眸,輕聲問道:"寒......怎麼了?"

  "......"葉天寒不語,只是收緊了手臂。懷中之人太過於驚世駭俗。這般容貌,這般本事......武林大會一事已令他名聲大噪,只是在浮影閣的壓力之下才漸漸平息;而救治苗疆藩王一事若是流傳出去......深邃的紫眸染上一層淡淡的殺意--他絕不允許此事的發生。

  葉天寒很明白,懷中人嚮往平靜的生活,或許傾月谷中那種與世無爭的生活才真正適合他;只是因為自己的緣故,他才會心甘情願投入這場宮廷之爭。身為本朝唯一的親王與浮影閣閣主,他會以這無上的權利來保護懷中之人不受世俗的侵擾。

  "寒......"葉思吟心中隱約明白葉天寒異常的原因,不自覺勾起了唇角,抬頭吻上愛人的下頜......

  踏出房門之時,早已經月明星稀。葉思吟瞪了葉天寒一眼,一邊在心中暗自懊悔為何要主動親吻那個慾求不滿的男人,一邊揉著酸痛的腰肢前往擎蒼居住的小院。

  "......"被瞪的男人自知理虧,只能默默跟在不肯讓自己接觸的人兒身後。

  小院中仍舊燈火通明。因為擎蒼傷勢較重,霄辰臨時撥了許多侍女侍衛前往小院。

  房門外,醉月仍舊呆呆坐在迴廊的椅上,一旁的戰銘一見二人到來,忙行禮:"主人,少主。"

  "......醉月怎麼了?"葉思吟皺了皺眉,不習慣看到那個淡然的絕色女子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即使是在割肉療傷之時,也未曾見她這般。

  戰銘無奈地歎了口氣:"瑤涵公主方才將當年之事都說與醉月聽了,真是......"戰銘說不下去了。若非經歷過當年之事,任憑誰也無法猜測到,當年那一切的真像竟是如此出乎意料......

  想是這其中有何隱情,葉思吟來不及細問。當務之急,是確認擎蒼是否能安然度過這最為艱難的時刻。葉天寒遂吩咐道:"銘,此事決不可洩露分毫。府中所有人都給本座看好了。"

  戰銘神情一凜,正色道:"是,主人。"早先他與醉月二人都令這個天神一般的主子失望了,現在不可出一分一毫的差錯。不然不用等主子動手,他便會先行了結自己。

  床邊徹夜守候的是瑤涵,一旁還立著那名侍衛。

  見葉思吟前來,瑤涵起身,墨綠色的眸中透著疲憊,卻不見了先前的恨意--眼前這人是真真正正救了她皇兄的命啊......自然,也是救了她的命--若是擎蒼死了,那麼身為苗疆大祭司,依照苗疆傳統,必定要為君主陪葬。

  葉思吟仔細瞧了瞧擎蒼的狀況,總算稍稍放了心,輕聲道:"長公主不必擔憂,藩王已經脫險。此處的侍女多為皇帝的人,不可太相信;日常的護理,還請長公主自己多費心了。"

  瑤涵神色複雜地點點頭。墨色的眸子望向葉思吟身後以保護者的姿態存在的葉天寒,心中明白自己總算是徹底放棄了。不顧兩人驚訝的神色,瑤涵緩緩跪下來:"多謝兩位救命之恩;瑤涵先前多有得罪,還請親王與世子海涵。"

  "長公主不必如此。"葉思吟淡淡道。他救擎蒼,不是為了苗疆,更不是為了瑤涵,自然不需要她的感謝。

  瑤涵站起身,有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口:"瑤涵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親王殿下恩准。"

  葉天寒挑了挑眉,不知這個女人又在耍什麼花招。

  瑤涵不顧對方懷疑的眼神,望了望床上昏睡的擎蒼,輕聲道:"待中原之事了結,還請親王殿下恩准我等將醉月姐姐帶回苗疆。"

  兩人微微一愣。將醉月帶回苗疆?心中憶起方才戰銘說的"當年之事",難道這苗疆皇室並非害死醉月一家的罪魁禍首?其中另有連醉月都不知道的隱情?

  "當年之事,一言難盡。況且那時我尚且年幼,記得也不十分真切。到底是如何,還要等皇兄清醒過來,親自告訴醉月姐姐才能知道。"瑤涵歎道,"我只知,醉月姐姐這麼多年來一直所想的報仇一事,是個徹徹底底的誤會。"

  根本不在意瑤涵的傷感,葉天寒冷哼一聲:"若擎蒼執迷不悟,何談中原之事之了結!"

  瑤涵堅定地點了點頭:"皇兄會答應的。為了醉月姐姐,他定會答應無疑。"

  "......"沉默半晌,葉天寒忽然擁著懷中之人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話:"待他醒來再說不遲。"

  瑤涵目送二人離去,緩緩坐到床邊,看著皇兄一臉的絡腮鬍子,忽然想念起幼時皇兄的模樣。

  "將匕首給我。"瑤涵道。

  那侍衛稍稍遲疑:"公主......"

  瑤涵打斷他:"給我。"

  "......是。"侍衛無法,只得抽出腰間的匕首,恭敬地遞予瑤涵。

  瑤涵拔出閃著寒光的匕首,三下五除二,便將擎蒼一臉的鬍子全數除去,露出一張雖然慘白,卻英俊得出奇的臉龐--刀刻般的輪廓,異域風情的深刻的五官,這個男人,分明是個英俊至極的美男子。

  一旁的侍衛都傻了--他從未見過侍奉了幾年的主子這般模樣。

  "驚訝麼?"瑤涵話中有些笑意,"我也覺得驚訝呢。已經有十幾年未曾見到皇兄這般模樣了呢......自從醉月姐姐離開後......"

  承乾殿?早朝

  李弦面色陰沉地坐於龍椅之上,俯瞰著百官低眉順眼的模樣,心中煩躁不已。葉天寒與李殷那逆子欲謀朝篡位的消息雖然已經傳遍整個朝廷,然真正瞭解內幕且確認其事的只有寥寥數人,其中還包括了已經被處死的左相。至於京城百姓,更是無從得知這個絕密的消息。因而這一月多以來整個京城看起來均是風平浪靜。然而這平靜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有事上奏,無事退朝!"司禮太監日復一日千篇一律地話畢,朝上陷入了一片沉默。雖然對於那位敢於當面給予皇帝難堪的親王殿下與那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逃出皇宮的太子殿下是否真的要謀朝篡位不甚清楚,卻也足夠令這些養尊處優慣了的大臣們人心惶惶,哪有什麼心思去處理自己的分內之事。

  "朕的偌大江山,竟沒有任何事要你們這些人中龍鳳來處理麼?"陰沉的語調,顯示著李弦的耐心已到了極限。苗疆王之處依然沒有任何回應,甚至連早應該抵達京城的軍隊都未曾到達。種種跡象令他心慌不已。更令他心寒的是,後宮各處聽聞風聲,紛紛開始拉幫結派,替除了廢太子李殷與九皇子李奕之外的七個皇子建立自己的勢力。尤其是那八皇子,曾經的宸貴妃,如今的宸妃的兒子。沒想到那女人倒也有些手段,竟能說服左相以前的幕僚來支持早已失勢的孤兒寡母......所謂樹倒猢猻散,這句話尤其適合用於官場,更適合用於皇室......李弦從未曾覺得身下的龍椅,竟是如此冰冷可怖!

  "退朝!"李弦終於甩袖離去,留下一殿的大臣驚懼地面面相覷。右相紀司堂則瞇起雙眸,冷眼旁觀百官的醜態,隨手撥開恬笑著上面詢問的官員,轉身離開大殿。

  李弦揮退了隨行的太監宮女,獨自一人在後宮之中漫步。不知不覺來到一處熟悉卻又陌生的宮殿--傾雲宮?

  李弦震了震--這是當年雲妃進宮之時自己所賜的宮殿,與雲妃家鄉的那處行宮同名。缺了主人的宮殿,早已不復當年的榮華,唯留下一室淒涼與青灰,窮困潦倒地好似李弦當下的心境。推開厚重的門,進入曾經進來過無數次的寢宮,裡頭早已人去樓空,連值錢的物什都已經被貪財的太監宮女不知偷著賣到哪兒去了。

  "雲妃......"李弦喃喃念著,不自覺往冷宮的方向走去......可等待他的,依舊只會有一室的淒清。

  自古多少帝王一生擁有美姬無數卻從不知情為何物;又有多少帝王在愛人離去之後才會豁然明白原來情便是那般滋味,只可惜已無機會再次擁有......

  浮影暗香(父子)

  七十七章

  "小吟......?"李殷面色凝重地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九皇子李奕,又看看床邊為李奕把脈卻許久未曾開口葉思吟,心中有些擔憂。十幾日的相處,這個孩子早已不是當初想要利用來推上皇位的棋子了,而是真正的手足。每次聽這孩子以那稚嫩的嗓音喚著自己"六皇兄"的時候,李殷都忍不住要將那從未有過的"兄弟之情"全數給予這個可愛的孩子。而現在,他竟在他眼皮子底下突然暈倒,昏迷不醒!

  清澈的紫眸中有幾分疑惑,更多的則是擔憂,歎了口氣,起身望向李殷與在一旁暗自心焦的雲妃到:"九皇子並非病了,而是中了毒。"

  "中了毒?!"李殷與雲妃均大驚,臉一旁的葉天寒亦有些驚訝--這親王府如同銅牆鐵壁,皇帝的人根本無從進入,而府中那些侍女侍從,亦均無法同外界接觸,這毒從何而來?!

  李殷握緊了雙拳,--一想到這孩子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如此毫無生氣地躺在此處,他便暗中恨自己,為何將弟弟帶出了宮,卻無力保護他:"小吟,這毒可有解?"

  "有解。"兩個字令一屋子的人都鬆了口氣,然接下來的話卻再度令眾人的心提了起來,"這毒名為'十日醉',顧名思義,便是中毒後十日......便可奪人性命。且此毒為慢性之毒,九皇子今日才出現症狀,便表示,今日已是第八日了......"

  雲妃早已按耐不住心痛,對自己唯一的兒子的擔憂令她再也無法保持優雅的姿態,上前一步急切道:"那還有兩日,葉少主說了有解,可是真?!"

  "雲妃莫急,且聽我說完。"葉思吟一個眼神,一旁的戰銘便請雲妃在床邊坐下,這才道:"有解是有解。然九皇子尚且年幼,且中毒已深,解毒之後,怕是毀了一身的好筋骨,以後便再也無法習武了......"

  這一席話猶如棒子重重敲擊在李殷與雲妃的心上--無法習武......無法習武?!他可是未來的皇帝啊!怎麼能夠無法習武?!自古中原歷史上唯有兩位皇帝不習武,而這兩位皇帝最後駕崩的緣由,均是死於刺殺......

  雲妃癱坐在椅上,只一瞬,已是淚流滿面。

  李殷亦有些雙眼發紅,剛想開口說話,卻冷不防倒吸了口冷氣,狠狠咳嗽起來。精緻清秀的臉漸漸緋紅,狂咳不止的模樣令葉思吟皺起眉毛:"太子殿下好似......亦中了十日醉......?"

  "什麼?......"眾人均呆住了。若說九皇子李奕尚且年幼還有可能為敵方所毒害,然太子李殷又豈是如此輕易便能陷害的人!

  深邃的紫眸掃過去:"銘,讓霄辰排查府中所有人。"

  "是。"戰銘領命,剛想退下,又突然道,"主人,可要增加苗疆藩王暫居處的人馬?"

  葉天寒道:"你做主便是。"

  戰銘又恭敬一揖,遂悄無聲息地退下。

  葉思吟看著在床邊看著李奕默默流淚的雲妃,低聲道:"寒,陪我去藥房可好?"

  葉天寒自然點頭,兩人相攜離去。這十日醉來的凶狠,竟一下子令兩位皇子中了毒。親王府中頓時一片人心惶惶......

  深夜的親王府書房,因為暗衛的一通稟報再度燈火通明。

  "皇兄,看來父皇並不如你我所想像的那般昏庸無能呵。這回可是失算了。"李殷坐於榻上笑著道,眸中卻是一片陰霾。

  葉天寒冷冷瞟了眼坐沒坐相依靠於榻上的"太子殿下",冷聲道:"你的氣色倒是不錯。"

  李殷笑了笑:"小吟的醫術果真是天下無雙。有他在,本宮如何敢氣色不好。"

  葉天寒不置可否,只問道:"你打算如何?"此事可管可不管。右相一脈,兵符已然在手,紀司堂與紀景秋的死活,本就不關他的事。然紀家卻是李殷母后的娘家,便不得不考慮李殷的想法。

  果不其然,李殷瞇起眸子:"多年前眼睜睜看著母后慘死冷宮,是因為本宮沒有能耐與他斗;如今又豈能眼看著母后一家慘遭滅門呢......"

  方纔暗衛稟報,李弦與其幕僚深夜協商,竟將貪污受賄賣官鬻爵的罪名扣予右相紀司堂頭上,連夜派兵包圍了丞相府;且連大將軍紀景秋也遭牽連,被要求立即回京接受刑部調查--入了刑部,即使是官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也別想自己走出來。而紀家上下,連同與紀司堂關係甚密的官員均被連夜抄家看押,打入天牢候審。而李殷的言下之意,便是不會眼看著李弦如此將紀家趕盡殺絕。既如此,他們便必須在李弦動手之前將此事徹底解決。

  "'尹樓'潛伏了那麼多年,是時候派上用處了。"葉天寒起身欲走。心道不知吟兒獨自一人在房中是否安全。

  李殷卻微微驚訝:"皇兄怎知'尹樓'是本宮的?據霄未說,浮影閣暗部並未查到不是麼?"

  葉天寒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尹少爺若是連這點隱藏蹤跡的本事都沒有,哪裡值得本座為你花如此多的心思。"放著偌大一個殺手組織"尹樓"不用,是想置於暗處唯其所用,卻想借助浮影閣的力量,簡直是妄想。

  李殷隱約猜到了葉天寒的心思,不置可否地一笑,亦不覺得被拆穿了有多難堪。他的確是想利用浮影閣暗部以及葉天寒在朝中的力量來扶持自己登上王位。算了,既然被葉天寒發現了,那麼藏匿多年的尹樓也該見見光了,他這個江湖上神秘莫測的"尹少爺",也該真正露露臉才是了。就當是為以後同霄未一道快意江湖的生活而做準備罷......

  "寒......又出了何事?"葉思吟睡的有些迷糊,卻還是敏感地察覺躺在身邊的人不見了,於是便睜開眸子等待愛人回來。對於上回那個王府管家欲擄走他的事他心中亦是有些後怕的。且白日方才發生了十日醉的事兒,心中更是不安。

  葉天寒微微有些心疼,道:"無甚,交給李殷處置了。乖乖睡覺。"

  褪了外衣上床擁住將自己縮在錦被中的人,這才察覺他身上竟是佈滿汗水,連額頭都沁出薄薄一層,深邃的紫眸黯了黯,問道:"去沐浴換身衣裳再睡可好?"

  葉思吟經葉天寒提醒這才察覺身上的汗水,遂點頭應了。香汗淋漓地睡覺的確不舒服。

  雖然在這親王府中住了也有些時日了,他對這個地方卻絲毫沒有在浮影閣的寒園那般親切的感覺。初夏的夜晚已經有些微熱,然黑暗之中,愛人卻不在身旁,令他覺得一陣陣的寒冷,遂扯過薄被裹住自己,直捂得出了一身的薄汗卻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浴池之中依舊霧氣蒸騰,瀰漫著一些溫泉所特有的淡淡的硫磺味道。

  "寒,等一等!"眼看著愛人即將踏入池水,葉思吟突然出聲阻止。

  清澈的紫眸蒙上一層陰霾,直直看著泛著乳白顏色的池水,又抬起頭望向眸中透著疑惑的葉天寒,輕柔的聲音顯得有些沉重:"寒,這水從何而來?"

  "後山溫......""泉"字尚未出口,葉天寒亦一怔。

  葉思吟取了一旁的瓷杯稍稍舀了一小杯池水,重新披上衣袍,出了離開浴池往藥房的方向走去。

  半個時辰之後,葉天寒看著泛著猩紅的那一小杯池水,鳳眸危險地瞇起來--好個李弦!這親王府中唯一一處與外界相聯繫的弱點竟叫你找到了,看來是本座太小看你了。

  "可惜了那溫泉。"葉思吟淡淡道,心中有些慶幸,"若非傾月谷中泡了那三年的藥澡與寒瀲訣,恐怕今日我亦會如九皇子一般。"

  葉天寒上前擁住他:"是本座疏忽了。"

  "本便不是你的錯,又何必自責?"葉思吟淡淡一笑--他的愛人總會將自己遭遇危險的錯算在他自己頭上,令他好不心疼,卻亦明白這是擁抱著自己的這個俯視蒼生君臨天下的男人表現他對自己的在乎與愛的方式。

  心中一暖,葉思吟抬手環住葉天寒的頸項:"寒,回房吧。"

  深邃的紫眸中,詫異一閃而過,隨之而來的便是深深的慾望,稍稍推開懷中人,修長的指抬起他的下頜:"吟兒,一會兒可別抱怨。"

  葉思吟勾起唇角,踮起腳尖將唇靠近愛人的耳邊:"聽憑吩咐......"

  浮影暗香(父子)

  七十八章

  "嗯......嗯啊......"

  隱約的呻吟,壓抑的尖叫,霍然驚醒了在親王府屋簷上休憩的飛燕,亦驚走了房樑上晝夜守護的暗衛。

  葉思吟平躺在床榻之上,抬手摀住呻吟不斷的唇,另一手無力搭在葉天寒的肩上,卻如何也無法阻止愛人的肆虐。

  "寒,不......不要了,唔~啊......"短促而高昂的尖叫,葉思吟只覺得腦中瞬間被快感席捲,一片空白......

  劇烈的喘息,許久都無法平復,卻隱約聽到吞嚥的聲音。迷濛的紫眸瞬間瞪大,不可置信地望著表情邪魅的葉天寒:"寒,你......"

  磨人的親吻貼上敏感的纖腰,阻絕了葉思吟的驚訝,慾火又再度被點起來。薄唇劃過胸前的茱萸,最後停留在線條優美的頸項上,輕輕嚙咬。

  "嗯,寒......你......你怎麼可以,啊......"頸項上的敏感處被溫柔又挑逗地舔舐,葉思吟連一句完整的話都無法說出口,心中卻依舊震驚於方纔之事--他怎麼可以......為自己而做那樣的事......以唇舌侍候他的慾望,最後竟還吞了那東西,他是葉天寒啊......這樣一個君臨天下的男人,怎麼可以......

  "怎麼,不舒服?"男人低沉的聲音伴隨著親吻落在耳後,葉思吟有些怕癢地瑟縮起來:"舒服,可......嗯!那裡,別......癢......"

  葉天寒自然明白身下這人兒在想些什麼,然他就是不願他多想。在一生摯愛之人的面前,身為王者的自尊與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又有何顧及?

  見葉思吟在自己的挑逗之下再度陷入恍惚之中,葉天寒勾起唇角,深邃的紫眸中儘是極力壓抑的慾望:"吟兒既然舒服了,便該輪到本座了罷......"說著便取出暗櫃中的藥膏。

  沉浸在慾望中的葉思吟聞到熟悉的氣味兒,原本便緋紅的臉頰愈加秀色可餐,卻還是掙扎著,在葉天寒略微疑惑的目光中坐起身:"寒......"

  下面的話對他來說著實過於"淫亂",葉思吟咬了咬下唇,伸手將愛人推倒在床榻之上,分開腿,跨坐於他的腰上。僅僅只是如此簡單的動作,葉思吟卻好似費盡了力氣--他著實不知接下來到底該如何,心中卻只想著,愛人已為了自己而做出如此卑微的事,他亦不願坐享其成--如此想著,修長白皙的指自羊脂白玉瓶之中取出一些藥膏,只是稍稍遲疑,便緊閉上雙眸,探向自己的後穴......

  猛然被制止,葉思吟睜開眸子,卻只見那深邃紫眸中無盡的疼惜:"吟兒,別勉強,便讓本座疼愛你,可好?"

  搖頭,堅決地令葉天寒吃驚。清澈的紫眸中亦滿是堅定,俯身吻上愛人的薄唇,不出意料嘗到自己的味道,並不好吃,有些許腥澀。心中一疼,愈加不願。不知該如何開口,葉思吟微微掙開愛人的桎梏,堅定不移地將藥膏送入自己的身體--涼涼的藥膏一進入火熱的密穴便漸漸融化,習慣了被進入的地方開始一收一縮,吞嚥著自己的指尖,從未有過的感覺令葉思吟不禁抬起頭,呻吟不斷:"嗯......好奇怪......啊......"

  藥膏中濃重的麝香與青木香的味道漸漸瀰漫開來,令原本便溢滿了情慾氣息的房中愈顯淫靡。平日裡淡然如蓮的人兒就如此在自己面前好似"自瀆"一般地動作,令葉天寒渾身一震,火熱的昂揚愈加挺立,牢牢抵住那即將進入的密所。火熱的溫度令葉思吟嚇了一跳,這才發現愛人已經忍耐許久了......

  又咬了咬下唇,葉思吟收回自己的指尖,卻羞赧地察覺習慣了指尖的進入,那火熱的地方竟不知羞恥地收縮著,好似祈求更多--伸手握住愛人的昂揚,葉思吟咬咬牙,提起腰身,將那碩大緩緩吞入--"唔......嗯~哈啊......"與手指截然不同的昂揚漸漸充滿身體的感覺,逼得葉思吟高抬起頭,呻吟出聲--"好深......寒,啊......"完全吞入之後,才發覺自己的身體好似整個被貫穿,充實的感覺難受非常,卻又舒服地要命......

  葉天寒見他吞地辛苦,心中不捨,然已然進入那火熱濕潤而緊致的地方,他卻是再也忍不住自己壓抑已久的慾望了--伸手制住身上人兒的纖腰,緩緩提起,隨後放鬆,任由早已無力的身子突然落下,將自己吞地更深--

  "啊!嗯......不,不要......哈啊......"這般單一的動作卻足以引發爆炸般的快感,葉思吟無法控制自己,只能拋棄所有的矜持,放蕩地呻吟出聲。口中喊著"不要",身子卻自己自發地提起,坐下,扭動著腰肢,將體內的昂揚緊緊繳住,逼得葉天寒差點兒繳械投降。

  "真是不乖。"冷哼了一聲,不再放任身上的人兒自給自足,葉天寒亦坐起身,令那白嫩地腿環住自己的腰身,兩人就這樣面對而坐。

  姿勢的變動帶動體內的火熱狠狠地摩擦,不斷刺激著最為敏感的地方,葉思吟順勢環住愛人的頸項,將臉埋入他的肩窩,悶哼不斷。

  然葉天寒卻硬是不讓他如意,低沉的聲音好似故意折磨他一般,帶著命令的意味道:"抬起頭,好好叫出來。否則不會讓你休息的......"

  明知道愛人說的不過是帶著情趣的威脅,葉思吟卻好似無法違抗地抬起頭,喘息嬌吟便在偌大的臥房中迴盪不斷。

  "嗯......啊!哈啊......嗯......不,慢,慢些......啊!"好似沒有盡頭一般,身體被撞擊到快要哭出來,敏感的穴口依照體內碩大的來回抽插而盡職盡責地收縮吞吐著,連內壁都時不時地咬緊,令兩人均忍不住低聲吟哦。

  稍顯微涼的手掌握住已經瀕臨爆發的慾望,令葉思吟倒吸一口冷氣,然卻得不到饒恕,前後均被好好照顧著,大大睜開的無神的紫眸中,迴旋已久的淚水終於在激情中緩緩滴落,被有心人一一以唇舌拭去......

  眼前彷彿一道白光閃過,恍惚中,葉思吟分明聽到了愛人低沉的聲音說著那永恆不變的三字箴言......

  醒來已過了晌午,葉思吟睜開眸子,裡頭滿是疲憊的神色。

  "用了膳再睡可好?"葉天寒愛憐地擁著懷中的寶貝,抬手拂去他額前的亂髮。明白是自己昨晚的放縱害苦了這人,心中卻並不後悔,只是有些心疼罷了。

  "不吃,還要睡......"實在是累壞了,葉思吟難得有些撒嬌地咕噥著,邊將臉埋入葉天寒的懷中,以阻絕明媚陽光的侵擾。

  歎口氣,葉天寒只得陪著他繼續休養生息。早在這人醒來之前便吩咐了霄辰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便是預料到這人會想要睡上一整天的緣故。房中依舊瀰漫著些淡淡的情慾氣息,在初夏陽光的照耀下,愈顯得房內甚是安逸而溫馨。抱著懷中柔軟的身子,嗅著他自自己身上所沾染上的龍涎香,葉天寒亦漸漸闔上那深邃的紫眸......

  "可準備妥當了?"御書房中,龍椅上的男人沉聲問著跪於案前的人。

  "回稟皇上,'十日醉'下了九日有餘,明日便可見分曉;若'十日醉'無用,聖旨早到了邊疆帳中,先行看押了大將軍紀景秋;紀司堂亦在天牢之中,守備森嚴,絕不會再次出現北堂羽臻之事!苗疆藩王處亦已查明,擎蒼與瑤涵下落不明,連那精兵首領也不知他們到底去了哪裡;藩王懿旨也已擬好,隨時可調動一萬苗疆精兵。皇城中禁衛軍除了程燼帶走的那十萬,還余五萬,也已準備妥當。雲麾將軍的軍隊亦已派人八百里快騎送去了;不出兩日便會有回音。"這跪於案前之人,分明是皇帝多年來培養的影衛,只受李弦一人派遣。

  "很好。"李弦瞇起眸子,"必定要將葉天寒一眾一網打盡,殺無赦。"

  "是!"影衛領命,起身欲退。

  "慢著!"李弦突然喚住他。

  "是?"

  "......"李弦起身,望向窗外的御花園--自這皇城的中心,如此遠的距離,自然是望不到最為偏遠的冷宮,然皇帝的心思卻悠然飄向那裡--他到過了那個冷宮,也隱約可以猜測這一年來雲妃與他曾經最為疼愛的第九子在那冷宮之中過的是何等悲苦的生活,心下惻然。他放任宸妃陷害雲妃,違背了當初在陳州初遇這個商賈世家出生,卻意外的德才兼備的絕色女子的時候所給予她的保證:"無論如何,朕自會保護你。"

  眾嬪妃的勾心鬥角,眾皇子的拉幫結派,終於令他看清了自以為早就知道的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此時便分外想念那從來與世無爭的雲妃,那個只會在他疲憊之時,為他奉上一杯清茶,彈上一曲古琴的雲妃......"

  "別傷了雲妃與九皇子。"半晌,終於說出一句。

  影衛略覺詫異--雲妃?皇帝怎麼會在此時提起雲妃來了?然主子的命令便是命令,作為影衛是無權質疑的--"是。"乾脆利落地退下,消失在書房中。

  親王府,正與北堂羽臻對弈的李殷突然起身,看著窗外的明媚陽光,狠狠皺起眉頭。

  "怎麼了?"北堂羽臻落下一子問道。

  "呵,看來要變天了......"李殷冷冷一笑。

  無數明槍暗箭之後,最後一戰,即將拉開帷幕......

  浮影暗香(父子)

  七十九章

  "藩王的傷已無大礙,可以下地了。"最後一次為擎蒼診脈,葉思吟微微笑道。沒想到在這極其簡陋的設備的境況之下所做的手術竟然成功了,當然這也要歸功於那些名貴的草藥與擎蒼本身強健的體魄。

  "......"擎蒼瞇起眸子打量著葉思吟。

  他醒來那日,瑤涵在他身邊哭訴他受的傷有多危險,正是這個號稱"聖手毒醫"的嫡傳弟子的少年妙手回春,救回了他一條命。少年雲淡風清的笑容令他有些驚訝。果真是葉天寒將他保護的太好,還是他原本就是這般淡然如蓮?聽瑤涵說醉月對這少年甚是忠誠,連醉月所中的那致命的毒也是他解的......

  "多謝葉少主救命之恩......"擎蒼沉聲道。

  葉思吟聞言微哂:"藩王何必多禮。有何事但說無妨,卻惟獨醉月一事,是我不便插手的。"知道擎蒼想要說什麼,葉思吟先他一步道。

  這些日子以來,隨著來為擎蒼療傷的空當,他也聽聞了許多當年之事。

  十幾年前的擎蒼剛剛登基為王,把持朝政的卻是以"培養下代大祭司,暫無法隨先王而去"的前代大祭司。

  那看似溫和的老者心中卻是如毒蠍一般狠毒,妄圖謀權篡位。不僅僅醉月受害,連擎蒼瑤涵兄妹也差點兒遭了他的毒手。

  擎蒼初次見到醉月之時,是在一次微服私訪之中,醉月出身官宦之家,絕色傾城,聰明伶俐;而擎蒼亦是年少氣盛,英俊無雙。

  然一次的偶遇卻是注定了後來的一連串悲劇。

  占星是醉月與生俱來的能力,這件事是醉月的家族極力對外隱瞞的事實。因為若是讓皇室知道了,那麼醉月便必定會被大祭司帶入祭司殿接受洗禮,成為皇家御用的占星師--一生不允許嫁娶。

  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子,若能成為占星師,自然是好的--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然醉月的家族早已是苗疆之中最為顯赫的官宦家族之一,自然捨不得自家的寶貝女兒去忍受那份終生的孤苦。

  然此事卻還是叫大祭司察覺了,欲強行將醉月帶入祭司殿,卻遭到擎蒼的阻止--那是他看上將要成為苗疆皇后的女人,怎麼捨得讓她進入那黑暗的祭司殿,忍受一生的孤寂?

  為了打擊擎蒼,大祭司利用自己的身份,命令所有皇家占星師進行了一次虛假的占星,號稱星象說,醉月的家族將會顛覆苗疆藩國,必須一網打盡才能以絕後患--擎蒼已是愛醉月至深,哪裡肯信這等謊言。且羽翼漸豐的藩王亦早已察覺大祭司欲犯上作亂的不軌之心,更是不會叫他得逞。

  然大祭司始終是輔佐先王幾十年的至尊至貴之人,方登基不到一年的擎蒼最終沒有能救下醉月一家,當他趕到之時,只來得及看到熊熊的大火,漸漸吞沒了那曾經顯赫的家族的一切,包括他最愛的女人......他又豈能知道,大祭司利用醉月根本不知道擎蒼的真實身份這一點,叫人假扮擎蒼,在醉月面前上演了一出"藩王懿旨,怒斬使皇室占星師不潔之人"的好戲,又豈能知道,在大火燃起來之前,醉月便被葉天寒所救,從此離開苗疆十幾年,直到今日......

  擎蒼明白葉思吟說的有理,他也不打算通過葉天寒與葉思吟之口強迫醉月跟隨他回國--醉月並不願意同他回苗疆,畢竟,就算知道了當年之事的全部真相,她的整個家族,還是因為此事而全盤覆滅。這令她無法接受擎蒼。然擎蒼卻依舊抱有一絲希望。

  "本王只想懇請葉閣主,若是醉月願意隨本王回苗疆,請不要阻止。"擎蒼如是道。

  猖狂一世的苗疆藩王也有如此低聲下氣求人的一天,一切全是為了自己最為心愛的女子。

  葉思吟不置可否--這不是他能做主的,遂回頭望向一直立於一旁的葉天寒。

  深邃的紫眸看不到盡頭,裡頭沒有絲毫的感情,令人無從猜測他的想法。然葉思吟卻察覺,愛人的眸中有一股算計的意味--算計?

  不出所料,葉天寒沉吟片刻便道:"醉月是本座的右護法,豈是容你說帶走便能帶走的?"

  "......"擎蒼無言,最終咬了咬牙,"本王答應,事成之後與太子殿下講和,苗疆將在百年之內,臣服於中原,絕不發起戰爭。"

  一國的王者擲地有聲的話語不禁令屋中的兩人微微一愣。然更為震驚的卻是手中端著藥碗,立於門外的女子--一襲墨色的衣袍,不是醉月,又會是誰?這麼多天以來初次想與擎蒼說清楚道明白,告訴他她不會再回苗疆,卻未料竟在門外聽到如此震驚的消息--立志逐鹿中原的擎蒼,竟只是為了一個"不阻止",而願意以百年的臣服來換取?!這......怎麼可能......

  "醉月姐姐,明白皇兄的心了麼?你,還是不願與皇兄一道回苗疆,登上那個多少苗疆女子夢寐以求的皇后寶座麼?"瑤涵的聲音拉回醉月的理智,轉身看看這個原本早已忘卻,卻在她的提醒之下漸漸想起來的小妹妹,絕色的臉上露出一抹淒艷的笑容:"我是個害死了整個家族的罪人,怎麼有資格成為他的皇后?"

  "......"瑤涵搖了搖頭,接過她手上的藥碗進了屋。女人若是鑽入了牛角尖,定是會沒完沒了了......她知道,若皇兄真想帶她回苗疆,恐怕還是得費上一番力氣......

  兵不血刃。

  親王府的大門在緊閉了整整兩月之後,終於在京城百姓探究的目光中緩緩被推開。

  此次入宮,唯有葉天寒葉思吟與李殷以及北堂羽臻四人而已--葉思吟原本自然是不必去的,卻因為擔憂愛人的安危,這才讓葉天寒在他的堅持之下勉強點頭應了。戰銘與霄辰則被命令留下來保護府中安全。至於擎蒼亦早已與自己的一萬精兵取得聯繫,命令他們不可與太子親王相抗衡。

  幾十萬軍隊匯合於京城之外,隨時都能衝入城內,到時,便很有可能是一片修羅場。兵不血刃--葉天寒與李殷同時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這個意思。他們只是想讓李弦退位罷了,不願讓這京城百姓成為這場皇家宮廷之爭的犧牲品。忍了十幾年,算計了十幾年,一切都只是為了今日。

  皇宮之中,李弦早已得到這個消息。皇城內外,所有禁衛軍皆嚴守以待--這是繼十幾年前先王駕崩儲君未立之後的又一次宮廷最大的危機。

  "霄未。"

  "微臣在。"

  "隨朕上早朝罷。"

  "......是。"凌霄未眸中閃過一絲凝重。便是今日了......

  坐於龍椅之上,李弦俯視著朝廷百官,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他們說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他在等待那幾人的到來,預期甕中捉鱉。

  "父皇,兒臣有本奏。"清朗的聲音自殿外傳來,夾雜著金屬敲擊的聲響,卻沒有任何一個禁衛軍膽敢上前捉拿這位被通緝已久的"廢黜太子"。

  "皇兒,你終於來了。"李弦冷聲道,絲毫不顧朝廷百官驚懼的神色。

  "父皇,兒臣有本奏。"李殷的臉上依然掛著平日裡那般漂亮的笑容,卻是不跪安也不行禮,直視著上座的李弦,一身的王者之氣令殿中大臣都驚訝於這個向來被他們認為是軟弱可欺的太子殿下何時有了這般好氣勢?

  "父皇年事已高,身體欠安,懇請父皇將皇位禪讓於兒臣。"李弦笑瞇瞇地講出令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的話--這分明是來逼宮的?!許多人此時才明白,原來近來關於這位親王殿下與太子殿下欲謀朝篡位的消息竟並非空穴來風?!

  李弦怒道:"你好大的膽子!來人,拿下!"

  一片沉默,禁衛軍無一人動作。

  李弦沉下臉:"你們都要抗旨不成?!"那些禁衛軍竟然一動不動均立於原地,如此看來,到好似在李殷與葉天寒等人周圍形成了一個保護圈。

  "皇上,得罪了。"低沉的嗓音,自身邊響起,李弦不可置信地望向身邊的人--"凌霄未?!"

  霄未好整以暇地微微一揖,卻轉身朝殿下之人單膝跪地:"屬下見過主人,少主。"

  "好......好你個葉天寒!朕小看了你,霄未。"他是當真沒有發覺,在身邊五年,自一個小小的禁衛軍被提拔為御前一品帶刀侍衛的凌霄未竟然是葉天寒的人!

  "禁軍全數聽命於太子殿下。"霄未對著自己的屬下朗聲道。

  "是!"整齊劃一的應答,令朝中所有人再度狠狠一震--這凌霄未竟有這等本事,有如此大的號召力令皇城中的禁衛軍反投敵方!禁衛軍都是發誓要效忠帝王的人,怎麼可能......

  "呵,驚訝麼,父皇?"看著李弦微驚的表情,李殷嗤笑道,"有何可驚訝呢?當初母后被無端打入冷宮之時也並沒有如此驚訝啊。她早已看透父皇您多疑的性子了。連自己的結髮妻子,姐姐外甥都不放過,何談是個明君?"

  "一派胡言!"李弦怒斥。抬手一招便有黑衣人憑空出現,正是隱匿於全國各地以及皇宮各處的影衛。群臣已經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均縮在承乾殿兩邊的牆角,看著中央圍成圈的人。

  葉天寒冷哼一聲:"這便是你的實力?簡直不堪一擊。"這些影衛的能力若是在浮影閣的暗部之中,頂多只能算是中上水準罷了,堂堂一國皇帝的影衛,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李弦看著這個追殺了十幾年的外甥,冷聲道:"五十萬大軍在城外等候,只要朕一聲令下,便可將爾等全數誅滅。現在放棄,朕尚可饒你們一命!"

  "愚蠢。"又是一聲嗤笑,葉天寒冷哼一聲,九層寒瀲訣的內力漸漸釋放出來,偌大的承乾殿內瞬時間成了令人窒息的囚室,沒有內力修為的文臣們已然一個接著一個倒下了,武官亦是支撐不住,癱軟在地,唯有那些影衛尚能支持片刻,卻已經無任何反抗之力......

  李弦只覺得殺意撲面而來,一襲白影閃過,卻見葉天寒已經近在眼前!

  深邃的紫眸冷冷注視著勉強支撐坐於龍椅上的男人,自己的親舅舅,腦中驀然浮現當年所目睹的父親自刎的景象,體內的氣血瞬時翻滾奔騰愈甚,壓迫得李弦赫然吐出一口鮮血......

  浮影暗香(父子)

  終章

  深邃的紫眸冷冷注視著勉強支撐坐於龍椅上的男人,自己的親舅舅,腦中驀然出現當年所目睹的父親自刎的景象,體內的氣血瞬時翻滾奔騰愈甚,壓迫得李弦赫然吐出一口鮮血……

  "你可還等得到那五十萬大軍?"葉天寒冷冷諷刺道,紫眸掃過他身下那由純金打造,鑲嵌著無數奇珍異寶的龍椅,"這便是你殺我父母的理由?"

  "葉天寒,你……噗"李弦剛想開口說什麼,又被葉天寒突然釋放的更高一層的內力壓迫地吐血不止。殿上更多人則已經倒地不起。

  李殷緊皺著眉,心道,皇兄該不是想殺了他替惠安公主夫婦報仇吧?那可糟了--可眼下這種狀況,連他也不敢上前阻攔啊,怕是接近一步,就會被葉天寒灰飛煙滅了……

  "寒,夠了。"驀然,輕柔的聲音好似一陣清風吹入承乾殿,那一直立於李殷身後的絕色少年卻不知何時已經到了龍椅前,葉天寒的身邊。那強大內力的壓迫令他有些不舒服,捂著胸口難受地蹙起眉。

  壓力驟減,許多人好似重新活過來似的,猶如淋了一場大雨,渾身都濕透了。

  "寒,我們答應了雲妃,不會殺了他。"搖了搖頭,葉思吟對著不悅的葉天寒道。真正的原因,他卻沒有說出來--他不想看到愛人手上染血,即使知道他曾經殺過無數人,知道浮影閣亦是建立再許多人的屍骨之上,他也不願意親眼看著葉天寒變身為他所不熟悉的人。

  不悅的神色漸漸緩和了下來,葉天寒擁住身邊的人,深邃的紫眸冷冷望了李弦一眼。

  李弦似乎有些愣住了,因為方纔這少年口中的"雲妃"。是……哪個雲妃?

  然而,無人有暇顧及李弦一時的呆愣,因為帶領著十萬禁軍的程燼大步踏入殿內:"啟稟主人,少主,太子殿下,十五萬禁衛軍已控制整個皇宮。"

  話音一落,殿內群臣臉上都露出更為恐懼的臉色--十五萬禁衛軍全數收歸太子,難道今日這個德勝皇帝真的要被趕下台了麼?那他們呢……太子殿下會如何處置他們這些"前朝老臣"?

  "那五十萬軍隊如何?"李殷開口問道。

  "回太子殿下,主人的人早已代替了那些原本的將領,都在城外按兵不動。"程燼恭敬回答道。

  李殷滿意地點頭,朝著已經有些失神的李弦道:"父皇可曾聽清楚了?"

  一時間殿內一片寂靜。

  此時,葉天寒突然走到龍椅背後,不知從何處的暗櫃之中取出一個精美絕倫的玉盒。打開玉盒,裡面是一卷明黃色,一卷銀白的書卷。明黃的那一卷,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一道聖旨--一道被藏匿了十五年的聖旨。

  將聖旨扔給李殷,李殷疑惑地打開來一看,立刻大驚--不可置信地望著龍椅邊上的二人。

  "等什麼?還不快宣?!"葉天寒不耐煩地道。

  李殷有些微微顫抖著,手裡這道薄薄的卷軸卻好似有千斤重一般。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朕知命不久矣,然朕多年東征西討,今天不佑朕,王朝無繼。擇九皇子李弦為帝,擇日登基。然此子實非朕心中之人選。朕之公主惠安,賢明聖德。若有朝一日,當今天子不賢不德,惠安得以此詔而廢之,另擇皇帝宗族之賢者--欽此!"

  李殷念完,神色複雜地望向葉天寒:"皇兄,這是……"

  "先皇遺詔。"

  短短四字,眾臣嘩然--這……這……

  而那白色卷軸,葉天寒則扔給了右相紀司堂--文臣中唯一一個並未被葉天寒的內力壓迫倒下的人。

  "惠安公主懿旨:今天子李弦不賢,擇其後之子六皇子李殷取而代之……"

  "你苦苦尋找的這兩份遺旨,實則一直在你的腳下。"葉天寒冷冷對著李弦道。

  "……"李弦不語。

  就在眾人以為這個叱吒風雲半世的皇帝就要妥協之時,李弦突然猙獰地吼道:"你們休想得逞!以為一份區區不知真假的遺旨便能叫朕交出皇位麼?!做夢!朕何處不賢,何等不賢?!朕為帝十幾年,循著先王的腳步,東征西討,擴大中原版圖,百姓富足,國泰民安,朕何處不賢?!"

  "……"

  "……"

  眾臣面面相覷,一時舉棋不定。

  終於右相自懷中掏出一本冊子:"此乃皇帝陛下多年來縱容朝廷命官強搶民脂民膏以富國庫,富官僚,惟獨窮了百姓的證據,請各位大人過目。"

  一本冊子傳遍眾臣之手,每個人臉上都是驚異的表情。

  長久的沉默,終於有人跪了朝著李殷跪了下來,最終,所有人都恭敬行禮:"臣等叩見皇上,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武百官的呼聲,好似一記鳴鐘,震醒了李弦,也震醒了李殷。

  李殷有些面色不善地看著李弦,冷聲道:"父皇,當初將無辜的母后打入冷宮之時,可有想過今日?母后淒慘離世之時,可有感到過一絲絲的悲傷?"

  李弦無語。他只是癱坐在龍椅上,一時無法對任何事物做出反應。

  李殷走上那象徵著權力的雕龍台階之時,兩道白色的人影已經消失在承乾殿外。望著殿下長跪不起的群臣以及跪於殿中,直直看著自己的霄未,李殷突然笑了,輕聲對那還坐在龍椅上不捨得起來的男人道:"父皇,你可知原本孩兒很想殺了你為母后報仇的。只可惜,孩兒答應了一個人,不取你性命。如果可以,孩兒還想請求父皇,別又辜負了一個真心愛你的女人。"

  李弦好似一震,片刻,竟顫巍巍地自龍椅上站了起來--染血的龍袍,瞬間染霜的兩鬢,這個男人看起來真的已經不是一個一國之君的模樣。

  中原王朝德勝皇帝十五年夏,太子李殷與親王葉天寒以先皇與已逝長公主的兩份遺詔勒令皇帝退位,太子李殷登基為王,帝號昭聖。德勝皇帝移居陳州行宮傾雲宮。

  昭聖皇帝登基之後,大肆進行官制改革,清洗了朝廷三分之二的文武百官,並拜原禮部尚書北堂羽臻為相。

  同年,昭聖皇帝李殷賜婚親王葉天寒,奇的是,竟無一人知道這天下無雙的親王王妃到底是誰。而大婚第二日,親王偕同王妃自親王府中無故失蹤。

  次年,群臣上鑒勸昭聖皇帝立後,帝怒。次日,帝立先皇雲妃之子九皇子李奕為太子,並親自教養。

  昭聖皇帝七年夏,帝因病駕崩,享年三十五歲。年僅十七歲的太子李奕登基,拜丞相北堂羽臻為帝師。

  ……

  略顯冷清的官道上,一駕豪華的馬車不緊不慢的行駛著。拉車的是兩匹毛色黑的發亮的驃悍駿馬,小跑著輕鬆非常。另有一匹雪白的高大駿馬,既無韁繩也未放馬鞍,卻一直緊緊跟在馬車旁,似極有靈性。車廂外,一黑一藍,一冷俊一溫潤的兩個男人手執著馬鞭,看著過往車伕行人詫異非常:如此兩個看似身份不凡的男人怎麼會在駕車呢?那車中的到底是何許人呢?!

  寬敞舒適的車廂內,一襲白衣的紫眸美少年慵懶得窩在同樣白衣紫眸的絕美男人懷中,一副未睡醒的模樣,百無聊賴地把玩著身後男人環在腰間的大手。七分相像的臉龐讓人懷疑他們是否是兄弟,但又哪裡有兄弟會作出如此親密而曖昧的姿勢?他們分明是一對情人!突然,男人修長有力的手指一握,將少年白玉般的手整個兒包裹起來,拉倒唇邊,以性感的薄唇輕輕摩挲。如此廝磨,直讓那少年覺得羞赧,掙扎著抽回手,埋怨的瞪身後的人一眼。

  葉天寒也不再鬧他,輕輕吻了他一下,柔聲道:"不是困麼,為何不睡一會兒?"昨夜被李殷那廝一鬧,害的這人兒沒有睡好,兩人還連夜離開了京城,準備回臨安。

  葉思吟亦想起昨日的荒唐--昔日的太子殿下,今日的一國之君,竟然與他們開那般玩笑,賜婚於兩人?!甚至還將此事弄得天下眾人皆知,這下浮影閣閣主葉天寒的親王身份也保不住了……最要命的還不是這件事,而是……

  葉思吟有些氣,難得不想理愛人。

  葉天寒自然知道他在氣什麼,心中對李殷也有些許不滿,更多的卻是好笑--那李殷竟然差人將一套美麗至極的新娘嫁衣賜給了葉思吟,這分明是將他當成個女子一般對待嘛!也難怪這心高氣傲的人兒會生氣了。

  "呵,吟兒別氣。"葉天寒又吻了吻他的額角。

  稀奇的笑聲令葉思吟回過頭,不料還未看到一分便被堵住了唇:"唔……寒,嗯唔……嗯……"

  心神很快被激烈的吻吸引過去,葉思吟無暇顧及其他,只來得及發出斷斷續續的低吟。

  一吻畢,葉思吟劇烈地喘息著,回過神來才發現愛人修長的指,已經探入自己的衣襟了,驚嚇地制止他:"寒!"

  "不想要?"葉天寒挑了挑眉,輕而易舉地掙開他的手,卻是往下,隔著布料握住了因方纔的激吻而微微挺立的昂揚。

  葉思吟咬住下唇--天哪……這男人的技巧……僅僅只是一個吻便讓他失去心神……

  看著葉思吟心裡劇烈掙扎的模樣,深邃的紫眸中劃過一絲笑意,低聲吩咐道:"走林子。"

  葉思吟當下氣得提起拳頭--竟然如此吩咐銘和霄辰?!這不是擺明了告訴他們,他們要……

  只可惜,拳頭還沒碰到他的衣襟便被截住,接著便是惑人心神的親吻。

  車外的兩名忠心下屬無奈地互看一眼,將馬車駛入官道旁的林中,並盡力忽略裡頭曖昧的聲響。

  馬車從林中朝著臨安的方向疾馳,不久後便能回到那個離開了四個月之久的浮影閣,清冷的寒園又將再度迎回它的主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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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
阿~~好久没回帖了~~
這个真的好好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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