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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食色關係》作者:蛋卷 (現代 溫柔攻 聰明理智受) 【完結】

《食色關係》作者:蛋卷 (現代 溫柔攻 聰明理智受) 【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skel 您是第57506個瀏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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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

主角:僉然,霍奕



文案
  
僉然,一個化妝師,一個對感情慢熱的人,因為提前歸家撞見同居人的出軌行為後,計劃分手。而不經意將房門鑰匙吊掛在那個小貓的脖子上後,認識了鄰居霍奕,那個才見面就深深吻了自己的人,然後被同居人抓了現場,再然後?
  
霍奕,搞不懂自己養的小貓為什麽會對那個僉然比較親昵,而見到僉然嘴角牽起的笑意後,有了沖動不顧一切的吻了上去,爾後的自己開始對這個鄰居有了非份之想!而僉然的短暫失憶阻礙了霍奕前進的步伐,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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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skel 於 2010-2-21 11:2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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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僉然到家的時候並沒有特別累,飛機很舒適。他在頭等艙,好好睡了一覺。空姐們臉上是這個春季嬌嫩細膩的妝容。這航班的空姐和他很熟,會在空閑時過來陪他聊幾句。有時看他心情好,就會要求他替她們改正妝容。如果不是特別累,僉然通常不會拒絕這些美麗女性的請求。他喜歡女性柔和的聲音和線條,盡管他只和男人上床。

下飛機直到開門,他的心情都相當愉快。提前歸來多少能給那人帶來些意外之喜吧?說是驚喜的話,他自己也會覺得太誇張,而且有點不好意思。

他拿出鑰匙,打開門,把唯一的一件行李提到門後。

這時僉然聽到了聲音,開始他以為是傳說中的彈珠聲,所有高層建築都會出現這種神秘的聲音。

隨後他意識到這如果是彈珠的話,聲音未免太大了,來源也太明確。

從起居室內傳來的,是做愛的聲音。他自己也常常在那里和那個人做愛,每一次都很愉快。

現在他走過去,發現了地板上的衣服,自然也包括褲子。這種事情在他們之間也不時發生。他們也會因為迫不及待,而一路甩下衣服,以便盡早開始。

所以僉然很容易就能辨認出那個人的衣服,以及另一些尺碼較小的。當然不是他自己的。

他非常小心地跨過這些衣服,以免破壞它們的原狀。


在起居室,僉然最喜歡的長沙發上,兩個男人正在做愛。他當然也和那個人在那里做過,他們當然也是兩個男人。

一個是他的同居人,僉然以為自己的提前歸來會給他帶來小小的意外,現在看來是相反了。即使在兩個人正在劇烈糾纏,他還是認出了另一個人。那個可愛的,從小跟在他哥哥和僉然兩人身後的小緒。

他們做得很投入,沒有發現他。

僉然沒有窺淫癖,因此轉過身,退了出去。

小心翼翼,跨過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不發出一點聲音。仿佛實施了一場犯罪之後撤離現場。

犯罪,的確,其實他有點想殺了那兩個人。

這個陰沈而狂熱的念頭只把他自己嚇了一跳,並沒有付諸實行。

行李被重新放在門外,門重新鎖好。之後僉然甚至按了兩下門鈴,盡管他知道屋里的人絕不可能聽見。

他還知道那個男人做愛的時候一定會關閉手機,因此撥了對方的電話。

關機。

現在僉然把手機放回口袋,轉身去乘電梯。


他到達電梯之前,一個小小的插曲打斷了他一系列行為的連續性。

鄰居的貓走到他腳邊,這是一只腦袋圓圓的銀斑折耳貓,向來很喜歡他。他正在想該怎麽處理鑰匙,扔了它麽?折耳貓的頭在他手中拱了兩下,作為回應,他敲了敲貓咪的腦袋。然後,突然有了主意。

僉然把手中的鑰匙拴在了貓脖子上,然後電梯來了。貓咪目送他進入電梯,轉身往走廊另一邊找那家的貓去了。

這是迄今為止,唯一不夠冷靜的舉動。他分析自己的行為,仿佛那並非自己而是另一個人。


路過入口時警衛看了看他,問:“先生忘了帶鑰匙麽?”

他答應了一聲,走進公寓旁的便利店,拿了一包煙。又走回來,請警衛和他一起抽煙。

兩個人一共抽了十支煙,他知道時間差不多了。而手機果然響了。

“我看見你打來的電話。提前回來了?”

“唔。是啊。不過,把鑰匙丟了。”

那個男人的聲音有點啞,那是激烈情事過後懶洋洋的聲音。他聽到過許多次,通常總是在床上,情事過後。那個男人會檢查他們做愛期間沒接到的電話,視是否重要再打回去。

“你在哪兒?”

“我把行李留在門外,下來買包煙,”他停頓了一下,才說:“和警衛聊著天,就忘了再打了。你在開會麽?”

“不,我在家里,睡著了。”

對方的聲音已經恢複了平時的清朗,既動聽又平靜,仿佛口中所說的實情。而僉然趁現在稍稍練習了一下如何在面對謊言保持微笑。

警衛對他臉上的笑容莫名其妙。

“我掛了,現在上來。”

“好。”

真是應對沈穩。不過僉然明白自己還要再給那兩個人一點時間,讓其中一個盡速撤離現場。根據他的估計,打電話的時候,現場還在打掃中。

於是他又和警衛一起點了一支煙,這才重新站到電梯門口。

如果他那可愛的小朋友,恰好從這部電梯里出來,就太戲劇化了。希望對方能有力氣從樓梯離開——真可憐,他當然知道那個男人在床上很猛,體力好得要人命。

這時候電梯門打開了,里頭一個人都沒有。

他再次站在門口時,門打開著,那個男人已經把他的行李拿了進去,正在等著他。而另一個人,探出頭來,衣衫完整,正是他小心避免踩到的那些。

“你回來了,我剛好上來,看見他正在搬行李。還以為你們要搬走呢。”他說著露出一個笑容,像過去一樣甜蜜而又憂郁。現在他知道自己這位可愛的小朋友憂郁的原因了。當你不得不和你朋友的情人偷情,總會有那麽一點憂郁的。

“真巧啊。”

僉然的笑容已經練習得非常好了。應該歸功於之前的六支煙,這同樣也使得他假裝只聞得到自己身上的煙味,而聞不到房間里男性體液的味道。並且,這麽重的煙味,沒有一個問候吻顯得更合理。

當然,這兩位應該更專業一點,打開窗戶,或是噴灑一些空氣清新劑才對。他這麽想著,嘴里說:“我去洗個澡。你隨便喝點什麽。”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其實有點猶豫,因為他不確定浴室是否已經被打掃好,並且沒有留下任何可疑物品。

從對方的表情看應該是好了。他的同居人則適時地補充了一句,“你快點,我們出去吃飯。”

僉然進入浴室時松了一口氣,收拾得非常幹凈。或者實情是他們還來不及使用浴室?因為另一位還來不及走。他們大概只來得及匆忙收拾起居室。所以他明智地沒有進去。自己洗澡的時候,他們可以檢查一下,是否留下了任何可疑物品,並且將之處理掉。

僉然把自己洗幹凈,洗掉煙味,換了一身衣服。出來時那兩個人正在喝咖啡,坐得不遠也不近,像往常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他笑了出來,“說真的,你們倆坐在那兒還蠻像一回事兒的。”

他的同居人挑了挑眉,另一位則微帶疑惑地看著他。

這時候他過去給了他的同居人一個問候吻,註意控制自己的力度,免得這個吻變成咬,那可就太熱情了。

“去哪兒吃飯?”

像往常一樣,僉然不大耐煩地開始弄袖口的扣子,任由那男人靠過來幫忙。同時看到他的小朋友,可愛的面龐上露出那種甜蜜而憂郁的笑容。而他的同居人,也看到了,於是糾結起眉頭,顯出心中的歉疚,雙重的。

那一刻僉然明白自己最後什麽都不會做,明白自己終究要原諒這兩個人。尤其是小緒,那個從小跟在自己身後的男孩子,元愷的弟弟。

當然,可不是現在。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還想多看看糾結的眉頭和那甜蜜而憂傷的笑容呢。

2.
三個月後。

僉然正給最後一個模特抹唇彩,有個人走到身後,拍了一下他的臀部。

這個地方敢這麽做的人只有一個,僉然眼皮都沒動一下,仍然繼續他的工作。

“我說,你稍微有點反應好不好。我在吃你豆腐欸。”

僉然用眼神示意模特不能笑,因為口紅還沒有完成。等到結束,那個模特才對著他身後的男人說:“時先生,您到底是吃豆腐還是吃癟啊?”

時雍等她走開,才靠過去,“你看,連小姑娘都取笑我。你要怎麽補償我?”

僉然已經在清理化妝刷,順口回答說:“你不是自稱吃我豆腐麽?那麽應該要求補償的是我才對。”

聽到這樣的回答,時雍馬上知道他眼下心情不錯,趕緊說:“我請你吃飯?”

“好。我們現在就去。”

“不等表演結束?”

“別的化妝師會接手。我只負責開始部分。”

“裘葛付給你那麽高報酬,你居然只負責開始的部分?”

“你替他不平,還是要謀他的財,怕我給搶了?”

時雍連忙搖頭,趁機摟住他,“我們走吧。”

“放開你的手。”

這個聲音並不是從當事人口中傳出來的。如果是的話,就不會說手而是說爪子。

時雍並沒有聽話的放開。說這話的男人很有氣勢沒錯,但是他知道決定權在僉然手上,而不是他們當中任何一個。

僉然看了一眼那個男人,露出一點笑容,“裘先生。您來得正好,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現在我想去吃點東西,您不會不同意吧?”

裘葛微微皺了皺眉,“僉然,你不能等表演結束嗎?我請你。”

僉然甩開時雍往門外走,“裘先生,按照合約,我的工作到此結束。我現在很餓。合作愉快,下次再見。”

時雍跟了過去,走到裘葛身邊時,壓低了聲音:“裘先生。並非自己的所有物,看得再緊也沒用。”

裘葛肩膀沈了一下,“這話留給你自己用更合適。不是你的,跟得再緊也沒用。”

時雍聳聳肩,對方的確說中了。不過那沒關系。他認識僉然已經很久,知道他不會屬於誰。即使是那個男人,別看那人已經和僉然同居了十個月。不過一旦僉然開始連續工作不怎麽回去,就表明他對這段關系已經失去興趣。他樂意當一個好情人時,總能把工作和戀情平衡得很好。然而從一個月之前開始,時雍就發現,那個叫前瑜的男人,好日子到頭了。

吃飯的時候,時雍意識到僉然確實情緒不錯。美人心情好的時候,當然比冷冰冰的時候要迷人。主要是能讓人心存僥幸。

“你心情很好?”時雍抓緊機會,提出進一步的請求。請他飯後再去喝一杯。

“我心情很好是沒錯,不過你不一定想成為受益人。”

時雍有點失望,但他被拒絕的次數已經多到無論何時都能再接再厲的程度。

“周末一起去爬山怎麽樣?現在正是野櫻盛開的季節。”

“周末我有工作。”

“你最近好像總是在工作。你那位沒意見麽?”

僉然露出一個笑容“時雍,有些人決定什麽事情總需要借口。如果我一點借口都不給,他是絕對不會開口的。”

時雍有點冷,盡管他面前的美人照舊面帶笑容。“你說的是…”

“也差不多了…”他這麽說的時候,好像為了回應,手機響了起來。

時雍看著他接起電話,說:“是我…真抱歉,最近工作很忙…恐怕不行,你自己去吃飯好嗎?”

他道歉的聲音沒有半點不真誠,就連坐在對面的時雍也覺得那是實話。但是…

電話掛了,時雍看著僉然,“你和這個男人快分手了吧?”

“唔…你看出來了啊…不過他還沒看出來。真麻煩,我已經給了他們太多時間了。”

“他們?”

“小緒。”

“什麽?”

“三個月之前我提前回家,正好撞到他們在我公寓里做愛。”

時雍倒抽了一口涼氣,他的確樂見僉然和那個男人分手。但是他並不想僉然因此受到任何傷害,“你?”

“我當然不會那麽沒禮貌,打斷別人做愛。”

“僉然,我不是問這個…你…沒揭穿他們?”

“我在等他們自己說出來。”

時雍看了他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僉然,你不愛前瑜嗎?”

“其實有一點。”

時雍看見他皺了一下眉,然後小聲說:“如果時間再久一點,也許會愛得更多一點。但是現在,只能到此為止了。”

時雍靠過去了一點,“想要安慰的話,我的懷抱隨時敞開。”

“即使我不想要,你的懷抱也會隨時敞開吧?”

美人說著站了起來,“走吧。送我回去。”

時雍拉住他,“你現在回去,不是戳穿自己剛才那些話了?”

“他現在肯定去小緒那兒尋求安慰了。我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覺。”

時雍無可奈何地跟上他。在心里哀嘆自己如果能早一點知道這件事,說不定僉然會需要自己安慰。

3.
僉然站在家門口,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可笑的錯誤。

他沒有鑰匙。

自從他把鑰匙系在那只折耳貓脖子上,就再也沒有用過鑰匙。要麽他不回來,要麽前瑜在公寓。

僉然嘆了口氣。直至他身後傳來細微的“叮當”聲。仿佛每次他站在走廊上,那只銀斑貓總會出現在腳邊。小小的圓腦袋蹭過他的腳踝,他彎下腰,像往常一樣,摸了摸那只貓的腦袋。然後,他看見貓脖子下面,閃閃發亮的,正是自己的鑰匙。

難道他的鄰居,貓的主人一直沒有發現,還是他特意把鑰匙留在那兒呢?僉然感到有點不可思議。但無論如何,這只貓現在把鑰匙送來了。如同它三個月前把鑰匙帶走一樣。

正當他抱起那只貓,想要從貓脖子上解下鑰匙時,有個聲音阻止了他。一個很好聽的聲音,他一直都喜歡的那種音色,清朗的。有點像一度流行的那個遊戲中,彩球擊中金幣的聲音,帶著點金屬回音似的迷人。

“等一等,這是我的貓。”

僉然轉過身去,看見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男人,他迅速給眼前的身材打了分。肌肉緊實而很有彈性,沒有贅肉,但不是拼命健身出來的那種。眼睛的形狀是狹長的,有點陰險的味道,不過眉毛生得非常端正,挽救了整個人的印象,變成了品貌端正的男人。

他的審視大概引起了對方的不安,同時似乎意識到自己赤著上半身出現在走廊上有些不妥,於是那聲音又說:“對不起。我一開門它就跑出來了,所以追了出來。”

那只貓窩在僉然手心里,對於自己的主人沒有表現出絲毫熱情。瞇起眼睛,好像要打瞌睡一樣。這局面使得那男人的話相當沒有說服力,於是僉然嘴角一揚,開口說話之前,還用手指安撫了一下那只折耳貓。他註意到,看見自己的笑容時,那個男人的眼睛突然瞇了起來。就像他手中被安撫的那只貓咪。

“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你的貓。”僉然低下頭,手指漫不經心地撫摸那只貓的頭。

“你…”那個男人瞪大眼睛,大概是對於他這種行為感到難以置信。

“而且,它脖子上掛著我家的鑰匙。”

仿佛為了證明這一點,僉然解下鑰匙,插進門鎖,打開了門。然後他轉身看著那個男人,“你看,我沒說錯吧?”

他的鄰居啞口無言,只能揚了揚他端整的眉毛。

僉然又笑了一笑,他笑起來向來非常好看。每當他這麽笑的時候,前瑜就忍不住要吻他,吻著吻著就到床上去了。想到這里他有點心酸。他仍然懷念前瑜的吻,非常懷念。

就在出神的瞬間,僉然發覺自己正站在自家門口,和陌生的鄰居接吻。

他的鄰居正在親吻他的嘴唇,用一種完全陌生又熱烈的方式。那打動了他的端整的眉毛就在眼前,貓咪已經從他們之間溜了出去,以免自己被擠扁。

隨後他的鄰居伸出手臂緊緊擁抱著他,他們的舌頭頻繁地糾纏在一起。而他明顯地感覺到那個男人緊貼自己的某個部位硬了起來。

這有點太快了。僉然這麽想,但是那個男人咬了一下他的舌頭,在他試圖躲閃的時候,用他那令人著迷的嗓音說:“你說謊。你當然知道這只貓是我的。”

他又想笑了,結果馬上又被吻住,這一次是從嘴角開始的。對方的舌尖一點點移動著,從嘴角到中央,然後到另一邊的嘴角。先在外頭,後來變成舔舐嘴唇內側,他承認自己因此變得有些興奮。

不過他們被一聲驚呼打斷了。

落入僉然眼中的場面,是小緒正死命拽住想要沖過來的前瑜。而他的同居人顯然喝了酒,惡狠狠地看著他的鄰居,拼命想要掙脫。
  
僉然冷靜下來,同時覺得這件事變得太過有趣。

現在變成自己被捉奸在床了。

他暫時沒有開口,那位鄰居,雖然有點尷尬,卻表現得相當勇敢。他擋在僉然身前,準備好一旦前瑜沖過來的話,擋住第一波打擊的是他自己。於是僉然又給他加了點分,接著拍拍他的肩膀,讓他閃開一點,對所有人說:“進來吧。”

緊跟僉然進來的原本當然該是這位鄰居,他們離門最近。不過前瑜怒氣沖沖地上來,把他拽開,自己先進了屋,抓住僉然的胳膊,質問說:“你居然和一個陌生男人在門口接吻?”

僉然心里嘆了口氣,有點懊惱最終還是由自己把事情說了出來,“那麽,你覺得和一個熟人在門里面做愛比較好?”

他聽見小緒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拿手捂住嘴;前瑜目瞪口呆地松開手;他的鄰居,滿面疑惑地看著自己。

“你說什麽?”前瑜追問了一次,重新抓住他的胳膊。他的表情和行為漸漸平靜下來,大概酒已經快醒了。

“你不是到他那里去尋找安慰的嗎?怎麽,覺得在那里做愛不如在這里舒服?所以決定還是到這里來做?”

這回小緒發出了近乎哭泣的聲音,咬住自己的手指。

前瑜露出的是難以置信的表情,垂下手,“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三個月前。”

前瑜稍微想了想,然後全都明白過來。“就是你說丟了鑰匙那回?”

“沒錯。”

“你當時為什麽…”

“為什麽不揭穿你們?”僉然看了他的鄰居一眼,回答說:“打擾別人親熱,可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聽見這句話,他的鄰居忍不住笑了一笑。

前瑜看著他們倆,“哼”了一聲,“所以你就和這個陌生男人在門口接吻作為報複?”

僉然漂亮的眉毛皺了起來,“前瑜,你真的認為,我會這麽幼稚?”

“不是?那你什麽意思,我看你連這個男人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霍奕。”

鄰居適時進行了自我介紹,是對著僉然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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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看到前瑜瞪了那人一眼,僉然嘴角動了一下,忍住笑,將目光轉到一直站在一旁的小緒身上。

“小緒,你把手指咬破了。不用我告訴你藥箱在哪兒吧?反正你們經常要用到。潤滑劑和避孕套都在里面。”

那張可愛的面孔明顯抽動了一下,前瑜打斷僉然,“這麽說太過分了!”

“不過分該怎麽做?過去擁抱他,表示理解和同情?”

“僉然!”

前瑜又看了霍奕一眼,暗示他應該離開。後者卻站在原地不動,那表情像是他在這里天經地義。

僉然有點頭疼,他本來不想讓事情這麽複雜,更不想把霍奕卷進來。他和這個人接吻是一回事,和前瑜分手則是另一回事。

此時那只銀斑折耳貓從敞開的門外悠然踱了進來,一路張望,最終卻對自己的主人視若無睹,走到僉然腳邊,朝他“喵”了一聲。僉然抱起貓咪,心里轉過一個念頭。

霍奕看見他再次把鑰匙系在貓脖子上,然後把貓放到自己手里,“你的貓。”

這一天里第三次,他對著霍奕露出笑容。霍奕按耐想馬上親吻面前這嘴唇的沖動,那滋味他剛才還沒嘗夠。不過此時暫且只能接過掙紮的貓咪,低聲嘀咕著,“你究竟是不是我的貓啊。”

僉然朝小貓吐了一下舌頭,霍奕想到這舌尖剛剛還被自己含住,舔過自己的口腔,忍不住就吻了上去。僉然唇上一熱,舌頭剛被咬住,身體卻被朝後拉,身後這個男人顯然覺得這是挑釁,氣得發抖。幸好霍奕在他示意之下,及時抽身,提著那只貓出去了,並且沒忘了體貼地關上門。

“前瑜,松手。”

拉著他的男人大概已經被憤怒沖昏頭腦,扳過他的身體,大聲質問:“你到底要怎麽樣?”

僉然看看周圍,目光掃過小緒時,滿意地看見他低下頭。看完一圈之後,他才慢慢開口:“前瑜,你也知道。其實我很小心眼。站在這里,我就會想起你們倆在這里做愛的情形。”

他適可而止,前瑜卻誤以為他是因為痛苦而說不下去。之前的憤怒一下子消失了,愧疚占據了他的全部思想,他想要擁抱僉然,又覺得會被拒絕,手松開來。反倒是小緒,鼓足勇氣走了過來,雖然面色蒼白,卻顫抖著抱住了他,“前瑜,前瑜…”

這聲音和樣子,還真是淒慘又煽情。僉然註意到自己在起雞皮疙瘩,而且這兩人又一次的喧賓奪主讓他有點惱火,於是開口趕人,“麻煩你們自己找地方互舔傷口。這地方也該還給我了。”

聽到他的話,前瑜仿佛終於恢複了一點尊嚴,直起腰,一言不發,走出門去。
  
僉然看著門關上,那兩個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總算松了一口氣,在沙發上坐下。進了自己家門大半天才能坐下,實在夠倒黴。

要知道他已經很累了。一個月以來他每天工作到半夜。睡三個小時之後,天不亮就起來,洗個澡繼續工作。這一點連時雍都不知道。他剛才說的說不定是真的,呆在這間屋子里,他總是會想起那兩個人的事情。特別是想起那一瞬間自己心中產生的陰沈而又狂熱的念頭。後來他意識到那其實正是這段愛情的最高峰,他明確無疑在嫉妒,以至於會產生那樣瘋狂的念頭。但這個高峰期持續的時間太短了,就好像慢慢做愛之後,達到頂點的瞬間,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隨後的日子,他不過是在任由自己的感情徹底退潮。

僉然將姿勢從坐變成躺,合上眼,一面提醒自己該去洗個澡,一面睡著了。

那當中似乎有人打開門進來,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很輕,然後這個人走開了。也許是前瑜回來拿自己的行李?他在睡夢中這麽想。

醒來時僉然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穿著睡衣。天還沒大亮,周圍灰蒙蒙的。他花了一點時間思考是誰幫他做的這些,換睡衣,和把他弄回床上。和睡夢中錯誤的判斷不一樣,他知道前瑜不可能這麽快回來。而別人沒有這里的鑰匙…鑰匙?

“想起我來了?”霍奕的臉湊了過來,在他唇上舔了一下。此時他穿戴整齊,以至於僉然差點沒認出來。不過他已經意識到這個人可能比想象的要不老實得多,自己大概是引狼入室了。

“不檢查一下?我有沒有趁你睡著做了什麽?”

僉然懶洋洋地翻了個身,“你隨意,我還沒睡夠。”

霍奕楞楞地看著他,“餵”了一聲,終於還是放棄。探過頭親了他一下,“我得走了。

“這小東西留給你…”

僉然感覺到一個溫暖的,毛茸茸的活物被放到枕頭上,貼著自己的額頭,發出細微的“喵”的聲音。不用睜眼,他也知道是那只銀斑折耳貓。

霍奕不甘心地親了親他的嘴唇,起身時,有什麽冷冰冰的東西碰到了僉然的臉。

僉然聽到他離開的聲音,睜開眼,發現那只貓也張大圓圓的眼睛看著他。它脖子上的鑰匙已經不見了…他想起剛才碰到自己的東西。

難道那个男人把鑰匙挂到自己脖子上去了麼?

那只貓看著他,好像在對他的猜測說“是”。

僉然忍不住放聲大笑,那只貓擡起爪子遮住眼,仿佛為自己主人的行為感到羞恥,還有些委屈地“咪”了一聲。

笑夠之後,僉然用手指撓著貓咪的腦頂,低聲說:“好吧,我就等著看你的主人會做些什麽吧……不過,雖然他的吻很不賴,而且也沒有趁人之危…但我想,還是不要這麽快開始的好。”

圓腦袋的小貓發出舒服的咕嚕聲,享受著美人的愛撫。對它正牌主人的前景一無所知。


5.
僉然在家里睡了一整天,那中間醒過來洗了個澡。

這當中他看見貓主人把貓沙、喝水的盤子和餵食的盤子以及食物,都安置在了起居室里。

很壯觀。僉然這麽想著,打電話叫了一個批薩。送批薩來的年輕小哥看著他穿浴袍的樣子發呆,被那只豎起毛的折耳貓嚇跑了。那樣子就好像一只在貓狗之戰中敗北的大型犬。

僉然吃了兩塊海鮮批薩,回到床上繼續補覺。直到被電話吵醒。

“時雍?”

“是我…”電話那頭的聲音猶豫著,“你沒怎麽樣吧?”

“除了被你吵醒之外。”

“晚餐讓我請?”

那只銀斑貓在他手掌下面拱了拱,提醒僉然註意自己,順帶也提醒了它還有個主人這件事。

“我不想出去。三天之內,別再打電話來。”掛斷電話,僉然把頭埋回枕頭里。幾分鐘之後,被“提”了起來。那感覺就像自己是一只貓,被人抓住了脖子後面那塊柔軟的皮。
  
當然那只掌握住他脖子的手只是把他的身體轉過來,之後是一個吻,熱烈得差點他就不用起床了。不過僉然及時剎車,“你帶晚飯回來了麽?”
  
霍奕依依不舍地起來,“我買了材料。你的廚房能用吧。”
  
“能。”
  
僉然並沒有試圖糾正他,自己的廚房經常用,而且多半是是他本人在用。
  
晚飯做得簡單可口,符合一個單身男人的正常水準。貓咪和他們一起吃掉自己的份,之後毫不猶豫就選擇了僉然的膝蓋,對自己的主人則不屑一顧。霍奕無可奈何地看著這只貓,其實心里有點羨慕。

僉然不動聲色,一面喝咖啡一面給貓咪梳毛,順口問:“它有名字嗎?”

“沒有。”

“我就覺得沒有。”

“為什麽?”

僉然不回答這個問題,接著問:“這真是你的貓?”

“餵…”霍奕湊過來,“這個問題昨天不是已經討論好了……”只差一點,就能再度品嘗那嘴唇的滋味了,電話鈴卻響了。

僉然接起電話,是裘葛。理由當然是一份新的合約。僉然有點想嘆氣,雖然這個男人的錢很好賺,可是他並不想這樣沒完沒了地工作。裘葛也算得上英俊多金,不過人有點太無趣了。

“裘先生,我會休息一段。暫時不接工作。”

“海邊的外景,很輕松。你完全可以當作度假。”

僉然感覺到身邊的男人正百無聊賴地撫摸自己的頭發,正如自己撫摸膝蓋上那只貓。之前被提著脖子的感覺又回來了,他皺起眉頭,問了地點,“我會自己過去,工作開始和我聯系。”
那邊裘葛對他突然改變主意的原因不得而知,只管心中高興。這回時雍不在,沒人礙事,又是在海邊。

霍奕聽他接了電話,面色不善,停了手上動作問:“怎麽?”

“工作。”僉然起身把貓放在沙發上,“我得收拾東西,明天出門。你…”
  
這話說得冷冰冰,讓霍奕摸不著頭腦,趕緊把手放了下來,“那個…”
  
僉然揚一揚眉毛,親了親他的嘴唇,“等我回來,別忘了帶貓咪過來玩兒。”
  
在霍奕想要把那個吻深入之前,他已經抽身。霍奕垂頭喪氣之際,看見那只貓站在沙發上,擡著下巴看自己,圓眼睛里閃過一絲不屑。
  
順手提起這只看不起主人的貓,霍奕去把屬於這只貓的東西又都收拾好。那當中僉然從臥室探出頭來和他說了聲再見。

  
霍奕帶上貓回到自己家,前思後想,輾轉反側了一番,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讓那位美人不高興了。開始得明明很順利。一想到昨天那個吻,霍奕心里就美滋滋的,不過馬上又因為今天的挫折蔫下來。他太沮喪,結果直到幾天後,才想到僉然並沒有讓他把鑰匙交還。這說明對方沒打算完全拒絕他。霍奕反省了一下自己的猴急,希望僉然還沒有把他歸類為一心想和他上床的急色鬼。

  
一周過後,懷著僥幸心理,用那把從貓咪身上取下來的鑰匙,霍奕第三次打開僉然的門。

屋里有人,不過並不是僉然。

前瑜坐在沙發上,腳邊放了個箱子,看樣子是來拿東西,不知怎麽卻坐在那里發呆。

一看見霍奕,他嗖地一聲站了起來,過來揪住他的衣領,“僉然呢?”

霍奕有點失望,原來僉然還沒回來。這麽想的同時,他拉開對方,“他不在家。我來看看。”

前瑜一臉疑惑,“你怎麽會有鑰匙?”

“僉然給我的。”

實際上鑰匙是給他那只貓的,不過在霍奕看來這顯然沒什麽區別。

“他給你這里的鑰匙?”

“沒錯,”霍奕稍稍琢磨了一下,從那天的情形看,這個男人是因為偷腥被逮了個正著才被僉然甩了。對這種不知好歹的家夥,不用太客氣,“倒是你,拿了東西就走吧。”

“輪不到你說話。僉然去哪兒了?”

“似乎也輪不到你說話了吧?”

前瑜被激怒了,“我告訴你,小子。就算僉然和我分手,他也看不上你。他在哪兒,我要見他。”

於是霍奕也火了,他不喜歡被叫做小子,而且正在擔心僉然是否會把自己當色狼。

“僉然不想見你,你別白費力氣。”

兩個男人越說火藥味越重,卯著勁兒也沒法繼續裝君子,動手打了起來。

盡管僉然從來不把房間搞得宛如易碎品展廳,不過杯子瓶子煙灰缸之類總少不了。這些東西成了最早一批犧牲品,在兩個男人的肉搏戰中滑落地面,再按照各自硬度和地板硬度之比摔出不同形狀。接下來是大件一些的東西,然後質量較輕的那些家具。

等兩個人打累了停下來時,作為戰場的這個房間已經沒了下腳之地,坐在地上看著房間的慘狀,前瑜先開口,“我的天…僉然看見的話…”

一來是打不動了,二來霍奕覺得自己確實也該負責。結果兩個人平分了費用,請人整理房間、清潔地板、修補家具、更換沙發套和窗簾。

由於這個事故,前瑜搬走的事情自然耽誤下來。等到霍奕意識到這一點時,立刻覺得自己被利用了。

6.
僉然對發生在他家里的災難一無所知。裘葛說得沒錯,工作很輕松,他每天有大把時間去潛水、沖浪、玩兒水上跳傘。

不過裘葛就沒那麽高興了。本來以為這回沒了時雍在一邊兒,他展開追求再不會有人礙事。再加上海邊向來是談情說愛的最佳地點。結果問題也就出在這兒。僉然先來,認識了一個叫方疏的沖浪教練。那人明顯對僉然很有興趣,僉然大約也中意他,至少不像對自己那樣只談公事。雖說不茍言笑的美人照舊是美人。

抵達現場當天,裘葛立即意識到自己又一次被人搶了先。僉然工作的時候,那個沖浪教練總會在不遠處教學生,不時跑過來說兩句,還總能逗得僉然很開心;等到僉然不用工作的時候,他就幹脆把僉然拉去,說是當他的義務沖浪教練。裘葛不知道方疏實際水平如何,但是在這里他只教授初級課程。看僉然的表現,裘葛無論如何不認為他有學初級沖浪的必要。偏偏僉然還很少拒絕。

裘葛在生意場上精明能幹,不過老天爺大概是為了平衡,讓他在這類事情上總是一籌莫展。他是老板,也沒人敢來指點他,否則也不至於合作一年連僉然的笑臉都沒換來一個。
按說裘葛算得上英俊多金,名聲也不壞,問題就是僉然對他這型完全沒興趣。他在家里呆得膩了,懶得應付前情人,對那位急著來候補的又有點拿不定主意,這才應下這份工作。遇到方疏算是個意外。反正工作一結束,就會離開。他看得出來,對方也一樣是抱著玩玩兒的心情,這才沒怎麽拒絕。沒兩天僉然從其他人那兒知道,方疏和人打了賭,說是一周之內一定能上了他。他當然裝作不知道,陪著對方玩兒下去。

這地方風氣開放,情侶眾多,其中也不乏同性情侶,更衣室或是海灘上每天都會上演熱辣鏡頭。

這一天僉然剛沖了水出來,換好衣服,方疏也進來了,看見僉然正擦頭發,就湊了過去。僉然放下毛巾,見方疏的臉已經湊到眼前,只是笑了一笑。方疏當然不肯放過機會,一周時間就快到了,他還什麽實質性進展,這時便試探著吻了下來。

氣氛剛好,僉然也不拒絕。不過方疏正如那一類貪吃的小孩,吃了第一口肯定要第二口,所以那個吻持續得時間久了點,引得更衣室里其他人都吹起口哨來。得到鼓勵,方疏有點得意忘形,心里想著,最好能把對方吻到腳軟。

不過沖浪教練很快他就意識到,他這位美人學生可不容易對付,最後反而是他先繳械投降。原先吹口哨的人立即大聲起哄,僉然站在對面,有點好笑的看著他,嘴唇自然比平時更潤澤迷人。如果不是怕再丟臉,他倒是很想湊上去再來一回合。不過還是別當著這麽多人,方疏這麽一尋思,忙小聲說:“我們到船上去?”

他意在探詢,不過僉然看著他點了點頭。

周圍的人看他們說悄悄話,就更加起勁的吹起口哨來,讓他們再來一回剛才的激吻。方疏怕他們糾纏不清,趕緊拉著僉然往外走。

路上方疏緊緊拉著對方,生怕他改變主意。僉然覺得好笑,他倒是沒想到,這個花花公子這麽沈不住氣。方疏的船他之前就去參觀過,是設施齊全的白色小遊艇。方疏之前就不無得意地說,這船加上沖浪板,就是他的全部家當。

上了船,方疏就迫不及待地脫掉了僉然的衣服。雖然每天換衣服的時候差不多都能看個夠,不過看和碰可是兩回事。光是接觸到僉然光裸的肌膚,他就興奮起來。來不及脫自己的衣服,他已經把僉然壓倒在床上,一點點吻了下來。僉然由著他在自己身上點火,漫不經心地解開對方的褲子,看見那個已經硬起來的東西,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
  
方疏有點氣急敗壞地瞪了他一眼,也伸手握住了對方的。在僉然手指的動作下,方疏很快就射了。那一刻的失神過後,他才註意到只有自己射了。他有點不好意思,僉然卻笑了起來,趁他忙著想要吻自己,翻身將他壓在身下,“我說,你要怎麽讓我興奮起來?”

這是方疏此前完全沒有想到過的局面,可是僉然的手正在他身上撩撥,關鍵部位也不時相互摩擦。對方明明沒有用力,他卻沒法反抗。

僉然伸手將潤滑劑塗在手指上,一面用牙輕輕咬著方疏的耳朵,一面問:“沒人進去過?”

方疏的臉紅了一下,被沾滿潤滑劑的指尖刺入時有點異樣,但是一感覺到僉然的手指在他體內轉動,身體就軟了下來。他那麽想把那些手指含在嘴里,一根一根的品嘗。而現在它們深入到了他身體的另一個部分當中,他開始感覺到某種別樣的興奮,前面也跟著又硬了。此時他模模糊糊地想到自己打的賭是自己上這個美人,可不是美人上了自己。可是僉然的手指弄得他太舒服了,他很快就忘了這檔子事。

僉然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在他耳邊笑了起來,“看來你很喜歡…”

他的聲音那麽性感,手指又那麽舒服。除了開始有一點疼,整個過程都讓方疏覺得充滿快感。如果換成自己的話,是否能讓對方這麽愉快,大約還很難說。清洗身體時,他這麽想著,略微有點挫折感。
  
下一回,一定要全程掌握主動才行。方疏打著這樣的主意,之後卻抗不過身體的疲乏睡著了。他醒來時僉然還在睡,他想也沒想就吻了上去。
  
被吻醒的僉然皺了一下眉頭,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後,喃喃地說:“是你啊。”
  
“你以為我是誰?睡美人?”
  
僉然睜開的眼睛又閉上了,方疏一面吻他的睫毛,一面嘀咕說,“下回可要換我在上面。”
  
“唔…能讓我興奮起來的話,就讓你做。”
  
“真的?”
  
僉然睜開眼睛,看著對方興奮的目光,“哦?你現在想?”
  
“當然想…看見你第一眼我就想吻你了…第一天晚上,我就想著你的臉自慰…”
  
“這些甜言蜜語你應該昨晚說。現在,我該去工作了。這是最後半天的工作。”
  
僉然說著起身離開。既然對方不說實話,他當然也繼續佯裝不知。方疏當時未註意到他所說最後半天的意思。等到他想起來去找僉然的時候,只看見其他拍攝人員。那個叫裘葛的家夥,面無表情的告訴他:僉然負責那部分已經完成,所以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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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僉然在飛機上睡了一小會兒,他自己覺得是一小會兒。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了。當然並不是自己的床。盡管沒有擇席那麽風雅的毛病,但是飛機降落,轉移到車上,再轉移到床上,都還沒醒。那就太離譜了。而且,雖說已經醒過來,他還是動不了。身上懶洋洋的。感覺上像某種藥物的後遺癥。
  
僉然仔細回想了一下,飛機上他喝過一杯咖啡,空姐拿來的。不可能有什麽問題。
  
這時候他看見前瑜的臉。看樣子幾天沒刮胡子了。

  
“怎麽回事?”
  
“醒了?”
  
僉然心里覺得有什麽事情不對,但是卻想不起來。
  
“醫生說應該沒什麽大礙。昏迷是因為撞擊到了腦部。”
  
僉然想了一想,“是飛機出事了?”
  
“遇到了強氣流,緊急迫降的時候,出現了一些混亂。醫院打電話來,我剛好接到。”
  
“哦…多久了?”
  
“大概有三天。”
  
這時候僉然覺得已經有了點力氣,動了一下,看來四肢完好,“沒殘廢呀……”他笑了一笑,“要是殘廢了,你可要養我下半輩子了。”
  
那一刻前瑜臉上出現了瞬間迷惑的表情,然後試探著,親了一下他的嘴唇,“僉然?”
  
“怎麽了?”
  
“你……”
  
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又回來了,僉然皺眉問:“出了什麽事嗎?我記得工作提前完成了,所以我先回來了。”
  
“嗯。是這樣沒錯。”前瑜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以為提前回來你會高興呀。”
  
前瑜猛地擡起頭,“僉然…你說什麽?”
  
“早知道就玩兒幾天再回來。說不定還躲過了這次事故。”
  
他把頭別過去一點,就跟平時鬧別扭的時候一樣,前瑜的心怦怦跳了起來,低下頭,慢慢吻著他的臉,最後落到嘴唇上,猶豫了一下,吻了下去。正如他所期待的,僉然絲毫也沒有拒絕,只露出些微疑惑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前瑜才直起身,“我去找醫生來。”
  
“嗯。檢查完就行了吧?不用打針吃藥。”
  
“是啊。你呀,這麽大了還怕打針…對了,你不在的時候,我找人重新裝修了一下屋子。”
  
“我要是因此睡不著的話,你也別想睡。”
  
僉然笑著回答,前瑜折回來吻他,“到時候,就算你想睡我也不會讓的。”然後滿臉笑容的去找來醫生。一番檢查後,醫生便宣布僉然隨時可以出院。前瑜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給他收拾了東西,把他接回了公寓。

  
僉然看著房間,變化並不大。只是窗簾、沙發套之類換了新的,地毯好像也清洗過了,有些東西看著眼生,不過還沒到不能適應的地步。
  
前瑜觀察了一陣他的表情,放心地開口,“你先休息一下,想吃什麽嗎?”
  
“我只想洗澡。”
  
“知道了,我這就去給你放水。”
  
僉然回到臥室,換上浴袍。前瑜從浴室出來,看見他光裸的腳踝,身體一熱,開口問:“要不要我幫忙?”
  
“我還沒虛弱到洗澡的力氣都沒有吧…”看見前瑜失望的表情,他笑了笑,加了一句,“不過倒不介意和人一起洗。”
  
前瑜大喜,跟著他進了浴室,僉然則開始抱怨醫院的味道。
  
“下次要是再住院,一定要每天幫我擦身。”
  
“知道了…”

幫他清洗的同時,前瑜貪婪撫摸著對方的身體。他曾經以為再也不能這麽做了,此刻便忍不住反複地撫摸和親吻這身體的每個部分,僉然似乎覺得有點奇怪,一面回吻他,一面問,“怎麽了?”
  
前瑜沒有回答,半跪在浴室瓷磚上,以口舌愛撫著僉然的性器,感覺到它在他的舌頭之下變硬。他伸手關了淋浴頭,免得水花四濺。僉然有種古怪的感覺,前瑜在過分急切地取悅他。雖然這也常常發生,但今天無論如何有點反常。
  
直到僉然在前瑜口中射了,前瑜才站起來,重新緊緊地抱著他,用熱切而模糊的聲音說:“我每天都想著你…想得都快發瘋了…”
  
他是在說因為失去對方而快要發瘋了,但是僉然並不知道。高潮過後他的身體有點疲軟,於是靠著對方,將手放在對方早就硬起來的前端,笑著說,“我看到了…”
  
被他的手指一捋,前瑜按耐不住,扳過他的身體,“可以嗎?”
  
“我們回床上去…今天我恐怕沒力氣在浴室里做愛…”
  
回到床上,來不及擦幹水跡,前瑜就將僉然壓在身下,他塗上潤滑劑的手指刺入僉然的身體,按耐住馬上進入那身體的沖動,擴張著柔軟的入口。
  
僉然微微一滯,卻仍就敞開身體接納他的入侵。

覺得差不多了,前瑜幾乎是一氣貫穿對方。和他們以往做愛的時候一樣,僉然發出微帶痛苦的撩人的呻吟,內壁的悸動讓前瑜深吸了口氣。他要開始動作,卻被僉然阻止了。
  
“你先別動…”
  
“不舒服?”
  
“不,”僉然笑著,“只是很奇怪…就好像我們很久沒做愛了…”
  
前瑜的身體猛地一震,僉然再次低聲呻吟,聽到他的聲音,前瑜按耐不住,喘息著說:“……我要動了…”
  
“再等一等……”他扭過頭給了前瑜一個吻,發現他眉頭緊皺,故意笑著說,“看你這幅表情,怎麽?在里面不舒服?”
  
前瑜罵了一句“該死”,就是太舒服了,才會忍不住。
  
“我聽見你罵臟話了……”僉然動了一下腰,感覺到體內那玩意兒又是一震,前瑜的汗水已經直接滴落在自己背上,知道他忍得辛苦,“不過我還沒什麽力氣,這回只能完全由你自己動了…”
  
他話音未落,前瑜已經拉起他的腰,抽插起來。大約身體狀態還沒有完全恢複,對方的撞擊又太猛烈,僉然感覺到有些暈眩,快感也仿佛比平時更強烈。

他們只做了一次,因為僉然的身體狀況,前瑜忍耐著沒有再做。事後他替僉然將身體清洗幹凈,才看著他入睡。
  
這一次醒來,僉然說不定就又什麽都想起來了……前瑜沮喪地想。但是懷中的身體現在仍然是真實溫熱的,滿是自己留下的痕跡,就好像是一個美夢一樣。他吻著懷中的人,小心翼翼,以免弄醒他。

8
快到傍晚時,前瑜聽到了電話鈴聲。

他到外面起居室去接起來,是小緒。

“你果然在…”電話那邊的聲音沙啞無力,似乎是哭了一夜。

“對不起…僉然他,剛剛出院…”

“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小緒…對不起…”
  
“對不起…你總是這麽說…你到底覺得對不起我還是對不起僉然哥…”
  
“小緒,那次和你發生關系是我的錯。”
  
“你有什麽錯!反正是我勾引你!”
  
“別這麽說…小緒,我們以後再談,僉然還在休息…”
  
“結果你還是舍不得,是嗎?”
  
前瑜沈默了一下,回答說:“是。我舍不得他。小緒,我們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我,不能離開僉然。”
  
“前瑜,我了解僉然哥,他不會原諒你!”
  
“即使那樣,我也要試試看。抱歉我掛了。”
  
前瑜放下電話,回到臥室,僉然仍然睡得很熟。之前的情事對他現在的身體來說是太激烈了。他吻了一下微帶倦容的睡臉,先去洗漱了一下,刮了刮胡子,然後準備了簡單的晚餐。看著時間差不多,才過來叫醒僉然。
  
“起來吃點東西…”
  
僉然睜開眼,皺了一下眉,前瑜覺得自己的心臟就好像被什麽使勁兒揪住一樣。如果僉然想起來,就什麽都結束了。
  
“不想吃。”
  
前瑜松了口氣,俯身抱著他。
  
“你從醫院回來就什麽都沒吃…聽話…”
  
“那是誰害的?”僉然不覺得餓,身體軟綿綿的,看來還是過火了點。
  
“抱歉…”前瑜一面吻僉然的耳朵,一面小聲道歉。
  
“你這回好像特別…急色…”僉然笑了起來。
  
“我以為要失去你了…”他說的其實是自己和小緒的關系被發現的事,卻知道僉然只會理解成他在說這次事故,“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這當然是真話。接到醫院來電時,他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停止跳動了。大概那時候,他已經決心要回到僉然身邊。他曾經想過,即使僉然趕他也不走。幸運的是,僉然因為頭部受到撞擊而失去了一段記憶。他聽說過這種癥狀,雖說僉然遲早還是會想起來,不過那時候,再求他原諒大概會比較容易。

僉然由他抱著。一想到飛機,想到事故,那種奇怪的感覺就又回來了。確實有什麽事情不對。他仔細回想,十天之前,自己接了那個工作,預計需要八天時間。但是拍攝很順利,工作提前結束。他沒有通知前瑜,提前搭飛機回來,希望能給情人一個意外之喜。結果飛機出了事,雖然緊急迫降成功,但是自己撞到頭,昏迷了三天。總的來說算得上幸運。
  
那麽,究竟是哪里不對?僉然想得有些頭疼。

前瑜吻住他不知不覺間抿緊的嘴,“怎麽了?哪里不舒服?”
  
“沒什麽…我餓了。”
  
“好,我們去吃飯。”
  
吃過飯,兩個人看了一會兒電視。前瑜怕僉然累了,臨睡前幫他按摩了一陣。第二天一早還是陪他吃了早餐才去工作。這樣的生活和過去一模一樣,他自己都差點真的以為什麽都沒改變過,僉然仍舊是他的。不過他忘了一個住在隔壁的危險。


這個危險此刻正站在門口,拿著鑰匙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把它插了進去。
  
屋子里,僉然正坐在餐桌邊喝咖啡,突然聽到有人開門。他以為是前瑜忘了東西,擡頭卻看見一個陌生男人。看見自己時,眼睛一亮,走了過來。他皺起眉頭,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麽會有鑰匙。
  
“你是誰?裝修工人?”
  
霍奕吃驚地看著他。他對飛機失事和僉然住院的事情還一無所知,今天夜半回來,本來只是想撞撞運氣,看僉然回來沒有。見到人正喜出望外,可是僉然卻來了這麽一句。總不至於這麽快就完全給忘了……霍奕仔細一想,這種態度有點不尋常。雖說之前僉然也曾經突然疏遠,可是霍奕認為他還不至於玩兒裝作不認識自己這種把戲。
  
“那個…”
  
“不是嗎?那哪兒來的鑰匙……”,僉然猶豫了一下,這個男人似乎並不陌生,但又說不上很親近,“我可能認識你。不過抱歉想不起來了。搭飛機遇到事故,被撞到了頭,對很多事情都有點模糊。”
  
霍奕承認,聽到這件事的一剎那,他想過幹脆就騙對方自己是他的情人好了。不過那也太卑鄙了。而且被揭穿一定會更慘,即使還不算真正相處過,他也能猜到僉然不是那種會容忍這種性質騙局的個性。於是他選擇說實話。
  
“我是你的鄰居。有一次你把鑰匙系在了我養的貓脖子上。”
  
“你的貓?”
  
看到對方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霍奕一面把鑰匙遞過去,一面苦笑。自己當時發現貓脖子上有鑰匙,也覺得不可思議。誰會把鑰匙系在別人家的貓脖子上去呢?如果那小東西在現場,也許會比較有說服力。可這個時間,誰知道它跑哪兒去了。
  
不過僉然卻想了起來,“嗯,銀色斑紋,折耳貓?”
  
霍奕趕緊點頭,“你記得。”
  
“我記得那只貓。毛色很漂亮,喜歡在走廊里……找人搭訕。”僉然說著笑了起來。霍奕心想,它只是喜歡和你搭訕而已。要知道就連自己這個主人都常常被不屑一顧。
  
“這麽說那是你的貓。” 可是光想起這只貓,他還是想不到自己會被鑰匙掛在貓脖子上。如果事情並非如此,對方遞過來的鑰匙又確實是自己的。前瑜用的是副鑰,兩把鑰匙形狀不太一樣。反正鑰匙回來就行了,沒必要刨根問底。
  
“是只自作主張的貓。只會在吃飯時間回家。”
  
“有空請帶它過來玩兒。你住在隔壁,還是?”
  
僉然這麽說著,不動聲色地結束了談話。並不知道此前自己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內容差不多一樣,態度卻截然不同。霍奕幾乎是立刻接收到了拒絕信息,只能告知房號,乖乖離開。他說不上來,但是上一次僉然不只接受了自己表現出的好感和親近,那個吻也很坦然。假如只是記憶受損,不該有這麽明顯的差異。

在走廊上發呆的時候,霍奕看見自己的貓從另一邊走過來,趕緊過去提起它來。
  
也不知去哪兒夜遊回來了,大概肚子餓了,才會乖乖讓自己提回家。
 
9.
僉然打發走霍奕,心里也覺得有點怪。這個男人讓他覺得有幾分熟悉,好像不僅僅是鄰居,或是認識他家貓這麽點事。想了一陣,好像記起來自己確實曾經把鑰匙系在過那只貓脖子上。

一時想不出所以然,僉然決定先放下這件事。打電話去熟悉的餐館,定了午飯和晚餐用的食材。之後把房間整理了一下,將擺設按自己的方式放好,質疑了一下窗簾和沙發套的花色。前瑜想必是按照舊窗簾的花色重配的,不過色彩上有差異,並非特別明顯,但僉然很容易就能看出來。

為什麽突然重新裝修房間?僉然印象中,他們並沒有過這樣的計劃。這些事情都做完,他開始考慮工作問題。應該是和時雍搭檔,於是就撥通了對方的電話。

“僉然?謝天謝地!我昨天去醫院說你已經出院了。你的手機又在那時候壞了。”

僉然還不知道手機的事,想必是發生事故的時候弄壞的。

“唔…工作預定什麽時候開始?”
  
“什麽工作?”
  
“和那位裘大老板的合約,不是你去簽的嗎?”
  
“我沒和他簽新合約呀?”
  
僉然突然想到自己失憶的事情,大概那份工作已經完成,自己卻給忘了。
  
“這樣啊。撞到了頭,大概讓我記憶有點模糊。”
  
“要是模糊到把我當做情人就好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僉然腦子里有什麽念頭閃了一下,就好像一只蜜蜂“嗡”地在腦後一晃,看不見也抓不住。那邊時雍仍然在說話,“這回你就多休息一陣。對了,有個叫方疏的打過電話來。裘大老板不知為什麽把我的號碼當作你的告訴了他。”
  
“我不認識這麽個人。”
  
“唔…看來是沒什麽希望的追求者了…怎麽樣,我還有希望吧?”
  
“希望這種東西,你不是一向都自給自足的嗎?”
  
“僉然!”
  
“我掛了。送食材的人來了。”
  
“什麽時候也讓我吃一次你做的菜?”
  
“你可以高薪聘我。”

放下電話,僉然開門簽收訂單。他註意看了一下日期。6月9日,他記得自己上一份工作是在2月初結束的,也就是說,中間隔了將近四個月。不知道前瑜把自己的工作簿放哪兒去了,還是那些東西都和手機一起在事故當中毀掉了?
  
僉然不喜歡在自己家里漫無目地尋找某樣東西的感覺,所以並未試圖去找工作日誌。他將食材做了初步處理,吃掉自己的午餐,出去散了一會兒步。

門口的警衛和他打招呼,問他身體恢複得怎麽樣。大約聽說了飛機失事的事情,感嘆說天上的交通也不比地上來得安全。僉然本來要離開,卻聽見這個警衛問:“上次也是出差回來,您忘了鑰匙?是找到了吧?”
  
“唔。據說,在一只小貓脖子上。”
  
“啊?是那只銀斑折耳貓嗎?”
  
“看來它是這里的明星貓。”
  
“是很可愛啦,不過…”饒舌的警衛撓了撓頭,“如果說明星的話,您比較像。”這句恭維話讓他自己先臉紅了。僉然只是笑了一笑,和他道別。有點古怪。當然並非因為這恭維,而是自己被拿來和貓比較。這讓他想起了什麽不舒服的事情。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但不知道這個動作是為了什麽。
  
就在等電梯的時候,僉然又想起來一點。他站在這里,心里希望別碰上什麽人。不過這之後直到做好晚飯,都再沒什麽進展。
  
這時間前瑜還沒回來,僉然想起來那只貓,於是拿出盤子,分出一部分食物,貓的一部分,附帶人的。
  
霍奕剛聽到門鈴聲,那只貓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門後,門才打開了一條縫,它已經躥出去了。等到門完全打開,霍奕看見的一幕,是僉然彎下腰,正把一只盤子放地上。而那只貓差點就要跳到盤子里去了。
  
“我想應該謝謝它幫我保管鑰匙。”
  
他站起來,對正在霍奕笑了一笑。霍奕心里暗叫不妙,一看到這樣的笑容,就又想吻他了。
  
“這一份給你,我想你大概還沒做飯。”
  
和給貓咪的那一盤魚不同,他得到一盤份量十足海鮮蘑菇飯。霍奕想起那天看到的批薩盒子,僉然想必很喜歡吃海鮮類食品。
  
“那個,太麻煩了。”
  
這時候他認為只是外賣,僉然也並不說明是自己做的。霍奕請他進去坐一坐,被拒絕了。他只好看著對方離開,說過一會兒會把盤子還過去,然後將貓咪和盤子一起移到室內。
  
差不多已經是晚飯時間,他今天夜班,於是開始吃那份看去內容豐富的食物,隨即意識到那肯定不會是飯館做的。霍奕想到僉然家的廚房,自己一度以為那更多只是擺設。結果自己的手藝完全不能與人家相比嘛。這讓他有了一點挫敗感,當然還不至於令他打退堂鼓。

霍奕自己吃完,又等著貓咪舔完盤子,把兩只都清洗幹凈。沒什麽好回禮,只好把貓帶上。

給他開門的是前瑜,雙方都立刻皺起眉頭。霍奕手里拿著盤子,那只貓趁這時候從他身上溜下去,一下跑進門里,霍奕聽見僉然在里頭說話,“怎麽?沒吃飽?”聲音里帶著笑意。

由於這一幕,前瑜只能不情不願地讓開門。霍奕心下納悶,難道是和好了?霍奕對僉然肯定說不上知之甚深,可是看那天的情形,不像會重新接受這個人。那麽…由於自己也有過那念頭,霍奕很快就猜出是怎麽一回事。不過對此他暫且只好沈默,一來吃不準是否僉然確實原諒了這個人;二來在僉然記憶沒有恢複的情況下,自己這個鄰居的話壓根就沒什麽可信度。話說回來,就算僉然記憶恢複,自己又能有多少份量。霍奕自嘲地一笑,沒有說話。

擡頭時卻發現僉然正看著他,似乎對他的神情相當好奇。而那只比人幸運得多的貓,此刻正趴在對方膝蓋上,接受美人手指的愛撫。

霍奕心里直嘆氣,換上好鄰居的笑容,順口說這只貓如何對自己不理不睬,前瑜勉強聽著,似乎想要打斷,但又找不到借口。直到僉然猛地開口問“我大概什麽時候,把鑰匙系在貓脖子上的?”

“好像是二月中旬的事情。”

霍奕一面回答,一面看見前瑜臉色一變,心中便有了底。

不過這一天僉然沒再問什麽,過了一會兒,霍奕起身告辭,說需要值班。雖說記不起鑰匙這回事,僉然卻相當喜歡這只貓,而那小家夥似乎也很親近他,於是就問他工作時貓怎麽辦。

“只能關在屋里。不過沒人在家,它會把所有地方都翻個底朝天。”

“要是放心的話,今晚我來照顧它?”

前瑜皺起眉頭,想要阻止,但終於沒開口。

“那就謝謝了。我去把它的東西拿來。”

霍奕再次感嘆,貓的命運要比自己這個主人好太多,這麽快就能登堂入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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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那之後霍奕便常常去僉然家蹭飯。好像是看在那只貓的份上,僉然沒拒絕過。到了後來,每當霍奕去上班,就理所當然把貓留在僉然那兒。僉然出去散步,它也總是跟著,不時還要湊過來蹭兩下,要求得到愛撫。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的霍奕,有點分不清自己是在嫉妒人還是嫉妒貓。

另一方面,僉然卻仍然沒想起什麽來。他和前瑜的生活和過去沒什麽兩樣。唯一不太正常的是,出院那天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做愛。僉然自己也有點奇怪,但又總沒興致。他猜想是那次事故之後身體還沒完全恢複,過一陣就會好,也就沒怎麽在意。這當中他去見過一次時雍,時雍又提到了那個叫方疏的人,說他每天都打來電話,要知道僉然的電話號碼。打過來的電話並不是本地的,所以時雍分析說,這一定是在僉然這回去工作的時候,碰上的又一個一廂情願的家夥。

僉然不認為自己和這個人之間有過瓜葛,哪怕僅僅只是肉體關系。他向來有自己的原則,從不在擁有固定夥伴時三心二意,而現在,他仍舊當前瑜是固定夥伴。對於愛情這回事,僉然一直是慢熱。如果不是發生在四個月那件事打斷了整個過程,他本來可以慢慢愛上和自己同居的那個男人。現在這個被截止的過程其實應該被再次啟動,從四個月前那個時間點開始,重新前進。原本是這樣,實際上卻沒能夠。算上空白的四個月,他們同居已經超過一年,如果不是空白的這四個月當中發生過別的什麽,不會是現在這種狀況。僉然自己覺得不對勁,看著前瑜也納悶。他比過去更長時間地註視自己,目光中滿是患得患失的猶疑和某種絕望的熱情。而當僉然問起來的時候,前瑜解釋說事故之後他感到害怕,擔心突然失去僉然。

前瑜真正害怕的當然是真相大白那一刻。因此他總是長時間呆在僉然身邊,並且更頻繁地表達自己的愛意。這當中他想過無數次,要向僉然坦白。每次話到口邊卻總是沒說出來。

另外還有一件事也讓僉然覺得奇怪,他給小緒電話,總是關機或無人接聽。以他們的交情,如果出了什麽事,小緒總該告訴自己。

這麽過了一周,僉然才重新開始工作。一家女性雜誌封面模特的妝,工作輕松,不過他才到地方,裘葛已經在等了。

一看到僉然,裘葛就緊張兮兮地舊事重提,“你沒事了吧?為什麽要提前回來呢,和我一班飛機就不會遇到這事。”
  
“這麽說,氣流會因為裘先生而改道嗎?”他調侃了一句,裘葛明顯不知如何回答。有時候僉然不明白這個人怎麽能做成那些大生意,只要被自己隨便說一句,就會不知所措,也不知他是怎麽和對手談生意。對於自己不喜歡的人,僉然絕不會給出任何希望,但也不會讓對方很難堪,所以並沒和裘葛多糾纏。此時他還不知道,另一個難纏的家夥正到處找他。
  
方疏辭職的舉動,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正如僉然所想,他確實只想玩玩兒,還和朋友同事打了那個賭。可是僉然那麽漂亮,被這麽一個看起來並不強壯的美人壓在身下,還在一夜纏綿之後就不告而別。他一方面不甘心,一方面不知不覺已經認真起來。

他向來是想到什麽就會不計後果去做,於是立刻處理了手邊事務跑過來。心想只要來到這邊,總能打聽到僉然的消息。本來滿懷希望,卻被裘葛和那個叫時雍的男人聯手從中作梗,讓他一直聯系不上僉然。算不上什麽強龍,卻遇到裘葛和時雍這兩個地頭蛇,結果就是來了快一個月,竟然全無頭緒。他正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的當口,正好從一個編輯那兒,意外得知僉然今天會到她們雜誌社的攝影棚去,連忙趕了來。
  
不過他到的時候僉然已經離開了。從那個明顯對他頗有好感的編輯那兒,他得知那個裘葛今天也一起過來的,儼然一副保護者的模樣,方疏“哼”了一聲,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明明是他一點機會都沒有,自己卻處處被他牽制,真是衰到家了。方疏垂頭喪氣的離開,那位對自己沒幫上忙感到內疚的熱心編輯又追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張小紙條。那上面是一個電話號碼。方疏沒抱什麽希望,可是電話鈴聲剛響,居然真就聽到了那個讓他輾轉反側,夜不成寐的聲音。
  
“你好,我是僉然。請問是哪位?”

“僉然,是我。方,方疏。”他都有點結巴了,僉然的回答卻令他大吃一驚。

“抱歉,我應該不認識你。”

方疏楞在原地。這些天來,他一直歸罪於那個裘葛和時雍,卻從沒想過,僉然會是這樣的反應。不過他知道現在不能讓僉然掛電話,連忙說:“你工作的地方,我在那邊當沖浪教練。你等一等…我朋友給我們拍過照片,我可以發給你。”

僉然沈默了一會兒,說:“好。”

方疏將照片從手機發了過去,那是唯一一張。一個學生在旁邊看他們練習的時候拍的。照片說不上特別清晰,但足以看清二人的面貌。方疏忐忑不安的等待著電話那邊的反應,過了一陣,聽見僉然的聲音。
  
“唔。這麽說你是我的沖浪教練?”

“不只是這樣。”

“哦?”語尾微微上揚的調子,和他離開那天早晨,懶洋洋地問自己是不是想現在做的時候一樣。方疏覺得口幹舌燥,“我能見見你嗎?”

“方先生,一周前我出了事故,腦部受了些撞擊,現在還沒完全恢複。近幾個月的事情或是人都想不起來。現在我對你沒有任何印象。”

“你是說…失憶?”方疏認為這一定是對方沒有和自己聯系的理由,反而高興起來“只是見個面。”他心里飛快地轉著主意,只要僉然答應見面就好辦。失憶說不定是好事,即使自己對兩人的關系有所誇張,僉然也沒法知道。等到僉然想起來的時候,他們說不定已經是貨真價實的情人了。就算僉然到時候會因為他這種行為生氣,哄哄也就過去了。打著這種如意算盤的方疏,並不知道早有不止一人打過這樣的主意,其中一個還已經付諸實施。不過會認為事後能哄哄就過這種想法,卻是他完全不了解僉然的個性所致。此時方疏自然想不到,他很快就會因為這種投機行為後悔不叠。

11.
僉然先打了個電話,之後才來到約定地點。這是他常去的一間餐廳,老板是他的朋友,常客里頭更是有許多熟人。即使自己可能和對方發生過什麽,他也不想遮掩,免得引出更多誤會,所以並不刻意選擇陌生的地方見面。

見到方疏傳過來的照片,雖說並沒恢複記憶,卻能大約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和這個人相識。這人的側臉和元愷很像。元愷是僉然的初戀情人,如果要加以定義的話,他們算是青梅竹馬。對於僉然,和這個名字相聯系的,是最甜蜜又最痛苦的回憶。那些少年莽撞的時光,第一次見面、說的第一句話,還有親吻、做愛,最後的分別。不過僉然肯定自己不會試圖尋找這個男人的替代品。大概是發現如此相像的側臉,免不了有些懷念,就有了好感吧。

方疏走進餐廳時,發現僉然先到了。他覺得有些失禮,因此一見面就道歉。

“第一次來這城市吧?”僉然露出禮貌的微笑,侍者過來問他要點什麽,方疏點了一杯咖啡,然後以熱切的口氣問:“還是沒想起什麽嗎?”

“唔。似乎想起了一點。”至於是什麽,僉然並不想說。

方疏略微有點失望,試探著問:“那麽,關於我們…”
  
“我只忘記了最近幾個月的事情,所以我們應該沒認識多久。”
  
“哦……確實是啦,不過…”方疏的眼睛亮了一下,決定賭一把,“雖然認識不久,但確實是一見鐘情。”他緊盯著僉然,一方面不想顯得自己心虛,另一方面也希望看到對方作何反應。

咖啡送了上來,方疏漏掉了僉然聽到那個詞時玩味的表情。

“那麽,這一幕今天可沒有重演哪。”

方疏當然不會就此死心,“在海邊,人們總是更容易相愛。”

“那麽我們一見鐘情之後,還有什麽進展嗎?”

方疏臉紅了一下,這倒不能說是裝出來的。他仍然記得僉然光裸的肌膚緊貼自己的觸感,記得他進入自己時的感覺,他必須承認那很棒。雖然他更希望這回憶當中兩人能換一下位置。他馬上想到,反正僉然不記得了,隨便自己怎麽說都可以。

“唔,我們,”他壓低聲音,“你的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就是說,一見鐘情之後是一夜情。”

“如果你沒有突然離開,我們現在一定還在海邊,在遊艇上…”
  
“那我為什麽會‘突然’離開呢?”
  
方疏當然不知道對方離開的原因,不過他已經想好了一套自認為合情合理的說辭,“抱歉,是我惹你生氣了,”他故意頓了一下,“僉然,你別誤會,那個男孩子只是我一個學生而已。”
  
“那麽,之後呢?”
  
到目前為止,效果不錯,方疏有點得意,“我給你打電話,可你一直沒回。我真不知道出了那麽大的事。如果知道,一定會馬上趕到你身邊來。”
  
“那麽,又是誰告訴你,這個號碼呢?”
  
“我以為你還在誤會我。那個裘葛,還有一個叫時雍的,都是你的朋友?他們無論如何不肯告訴我。幸好,有個編輯給了我你的新號碼。現在好了,僉然,跟我回去吧?”這一段話半真半假,說的時候他一直註意看僉然的表情,但是對方只是聽著。
  
“僉然,你不知道,這幾月我是怎麽熬過來的…”
  
“那我得說抱歉了。” 僉然動了一下眉毛,現在他已經可以斷定對方在說謊。他的號碼一直就是那一個。只不過手機壞了之後,一直忘了買部新的。
  
“只要你…”

這時候僉然朝門口微笑了一下。方疏往那邊看去,有個身材修長的男人走了過來,容貌大約比實際年齡更年輕一些,他走過來,僉然仍舊坐在座位上,仰起臉,對方默契地低頭,往他嘴角親昵地一吻,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看著方疏問,“就是他?”
  
“是啊。不過,我可是為了證實之前所說的一切,才答應和他見面的。你可不能再生氣了。”他明顯帶著撒嬌意味的語氣,讓方疏又是懷疑又是嫉妒。
  
“方疏先生,這是元愷,我的愛人。我們之間的事情,我都對他坦白過了。很抱歉,那時候我和阿愷吵架,因為賭氣,你又和他有一點像,所以…”
  
“你說什麽?”方疏瞪大眼睛,這樣的發展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來就對僉然知之甚少,此時自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何況他撒謊在先,心虛之際,更難理直氣壯地指責對方。
  
“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但是我心里只有阿愷,不會愛上別人。謝謝你在那時候安慰了我。”
  
方疏看到那個叫元愷的男人投向自己的眼神,那明顯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再糾纏不休。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讓他措手不及,一方面懾於對方的威勢,一方面他又確實說了謊,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直到僉然再度開口:“很抱歉。下次來玩兒請給我電話,我來給你做向導。”
  
事到如今,方疏只好落荒而逃。看見他走得沒了影,元愷不知為什麽嘆了口氣。

僉然笑著叫來侍者,讓他撤了方疏那杯沒怎麽喝過的咖啡,給元愷點了杯酒。
  
“請你喝一杯,謝謝幫忙。”
  
“你呀。”
  
“如果不是他先說謊,我才不會想這麽做。”

他們約好了,僉然先來和方疏談。如果僉然發現對方沒說謊,元愷進來的時候他就不看他;如果相反,才演這一出。
  
元愷看看他,無可奈何地問:“老實說,你有沒有和這家夥?”
  
“阿愷,這不是你關心的事情吧?”
  
看見僉然的笑臉,元愷微微苦笑了一下,端起酒杯“這麽快就過河拆橋了,真不該幫你這個忙。”
  
“好啦。我還有事情問你。你有小緒的消息嗎?我給他電話一直沒人接,要不就關機。”
  
元愷和這個異母弟弟向來並不親近,但僉然問了,就會留心一下,“我會注意。”
  
“有勞了。”
  
“你也差不多一點吧。為了你這暫時性的失憶,不知還有多少人會跑來冒充情人。”
  
聽見這句話,僉然心中一動。
  
12.
當天晚些時候,已經和元愷分手,還沒到家的僉然,接到了他的電話。說有人發現小緒在一家酒吧里。據說這些天每晚都去,喝得一塌糊塗。

“你要去看看嗎?還是我讓人帶他來我這兒?”

“還是我去吧。你別嚇壞了他。”

“怎麽說他也是我弟弟,不會拿他怎麽樣的。”

“算了,他從小就怕你。有什麽事我再打給你吧。”

“去那些地方小心點。”

僉然笑了起來,“這個口氣還真是和過去一模一樣。上學的時候我去酒吧打工,你也是這麽說。”

元愷也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說,“你不聽我的話這一點,也和過去一模一樣。”

“我要是聽話,現在也還是你的秘密情人吧。每天過得提心吊膽,生怕被伯伯阿姨和你太太發現。”

“僉然…”

“逗你的。我掛了。”
  
僉然掛斷電話。不論表現得多麽灑脫,必須和這個人分手,始終是他的遺憾。那是他以全付心神愛過的人,正因為如此,才不能忍受偷偷摸摸地維持關系。

  
酒吧很小,他進去的時候,意外地發現里頭正在打架。而參與打架的人,竟然是他認識的。

在昏暗的燈光中,他看見那個在群架中明顯占據了上風的男人,正是霍奕。不過對方忙於打架,暫時還沒有註意到他。
  
僉然並不想多管閑事,在一片混亂中,找到了趴在吧臺上的小緒,於是向老板要了杯清水。
  
這時候霍奕已經以勝利者的姿態結束了戰鬥,老板則去找失敗者賠償損失。因為臉上掛了點彩,霍奕來到吧臺想要點冰塊冷敷一下,卻發現正給小緒灌水的僉然。他有點搞不清狀況。霍奕記性很好,他一進來就認出了那個男孩子正是那天出現在僉然家里的那個。並且這場群架的起因,正是為了那群人對喝醉的小緒動手動腳,他多了一句嘴,結果那群人早就喝多了,抄起椅子就朝他砸了過來。讓他不動手都不行。
  
看見僉然,霍奕突然覺得事情很滑稽。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愛打架,可是這一個月來就打了兩次。一次是和那個叫前瑜的男人,一次則是和一群不認識的人。兩次都很僉然有關,但又兩次都沒有直接的聯系。
  
僉然正拍著小緒的背。霍奕繼續等著冰塊,湊過來說,“真巧。”
  
“嗯。”
  
“那個…”
  
“嗯?”
  
霍奕心想,我總不能說:我是為了你拍的那個家夥才打架的,你好歹也關心我一下吧。

“你常來這兒?”

“第一次。”
  
“第一次來就打架,老板不會歡迎你來第二次吧。”
  
這麽一說霍奕才想起冰塊至今沒拿來,捂著被打腫的位置低聲哀號,“不會是因為這個連冰塊都不給吧。”
  
僉然看了他一眼,“我車上有藥箱。幫我扶小緒到車上去。”
  
霍奕乖乖照辦。兩人把小緒扶到後座躺下,僉然拿出藥箱,給霍奕處理眼睛下面的傷口。他動作很輕巧,除了消毒那一下,霍奕完全沒感覺到疼。
  
“真熟練。”
  
“我經常處理人臉。”
  
“活人還是死人?”
  
“以前是活人。”
  
“餵。我也是活人。”
  
“總會成死人的。”
  
僉然把藥箱收拾好,放回車上,聽見霍奕在身後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在生什麽氣?”
  
“你走不走?”
  
“啊,”霍奕楞了一下,趕緊說,“走,當然走。”
  
僉然把鑰匙扔過來,“那你開車,先送小緒回去。”
  
接到鑰匙的霍奕,突然笑了出來,“真有趣,我好像總是替你保管鑰匙。”
  
僉然坐在後座上,照顧還不很清醒的小緒。聽見這句話時,仿佛想起了什麽,皺緊眉頭。

霍奕把車開到僉然說的地址,又幫他把小緒送了上去。
  
一打開門,僉然就意識到小緒已經很多天沒有回來過。
  
把小緒弄上床之後,霍奕問:“現在要怎麽辦?”
  
“你幫我把車開回去行嗎?我得陪著他。鑰匙幫我給前瑜。”
  
“那個,不介意的話,我陪你?反正我明天也休息。”
  
僉然看了他一眼,取笑說,“不是要陪他吧?”
  
“哪有這種事!”
  
“嘖嘖。之前不是英雄救美嗎?”
  
霍奕有點想翻白眼,“我只是剛好在場,又是認識的人。他醉成這樣,總不好看著他被欺負吧。”
  
“你認識小緒?”
  
霍奕猛地想起,僉然還沒有恢複那幾個月的記憶。他的猶豫卻引起了僉然的誤會,以為有什麽難以啟齒,不再追問。霍奕嘆了口氣,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見過他一次,在你家里。”
  
僉然揚起眉毛,正要開口,小緒已經醒了。
  
“僉…僉然哥…?”
  
“你還認得我啊。”
  
“你原諒我了?”小緒從床上坐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睛一下就亮了。
  
“什麽原諒不原諒的?”
  
“我是真的喜歡他,真的,你別怪我…”
  
僉然突然有種相當不好的感覺,自從他失憶之後,這種感覺就不時浮現出來。

“僉然哥,你原諒我們好不好…我…我…”他收回手去,咬住自己的手指哭了起來。
  
這動作讓僉然一下子想了起來。
  
他所忘記的那些事情。他可愛的,自幼一起長大的朋友和自己的情人,在沙發上做愛的場面;他看到這一幕時心中一閃而逝的想法;他怎麽樣退出房間,把行李留在門外,遇到那只折耳貓,將鑰匙系在貓脖子上;他在樓下抽了六支煙,;他裝作不知道過了三個月,故意忙於工作冷落前瑜;然後是那一天,和貓主人,叫霍奕的那個男人在門口接吻,被前瑜和小緒看見;然後就是攤牌。
  
還有今天早晨找來的那個叫方疏的人。自己在工作的地方遇到他,因為他的側面很像元愷,所以接受了對方的殷勤。然後得知對方和人打了賭,要在一周之內把上自己。然後,工作結束前一天,如對方所願他們上了床。當然,是自己上了他。最後則是那場導致自己暫時失憶的事故。
  
現在他總算明白前瑜患得患失的表情因何而來了.和那個叫方疏的家夥一樣,他們都選擇了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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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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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小緒眼淚汪汪地看著僉然,嘴里還在說請求他原諒的話。霍奕本來想要退出去,可是看見僉然站在那里,一言不發,又想到他記憶尚未恢複,不知會不會受刺激,連忙叫他的名字。

這時候僉然已經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麻煩你先出去?”

霍奕乖乖退了出去。僉然低下頭,小緒還死死抓住他的衣角,“我是真的喜歡他,真的…”
  
“你真的喜歡他,就能這麽幹了?”
  
大概是被他的口氣嚇到了,小緒停止哭泣,呆呆地看著他,“我,我不是想讓你傷心…我本來只是想…能和他做一次就好了,就一次,我就死心了,可是…”
  
“可是又死不了對吧。有了第一次,以後就容易了。”
  
“不,不是的。我們真的只做過一次…”
  
僉然皺了皺眉,“那你現在是怎麽回事?每天醉成這樣。”
  
“前瑜他,他說不想離開僉然哥。我給他電話,說你不會原諒他的。可是他不聽,那之後他就再也不接我的電話…而且我看見你們,還是在一起…”
  
“那是因為我暫時失憶了。”
  
“僉然哥,你失憶了?什麽時候?我一點都不知道…”
  
“你每天喝成這樣,還知道什麽。看你這兒亂成什麽樣了。”
  
“他說他離不開你…可是…我…”
  
“你呀,我還是把你送去你哥那兒。”
  
“別…別讓我哥知道…他…我怕…僉然哥,我哥最寶貝你,要是知道我做了這種事,會殺了我的。”
  
“好了好了。這事兒我不會讓他知道。你乖乖過去,有人看著,免得你又跑出去喝酒。”
  
“那…你原諒我好不好…那天你好兇…”
  
僉然揚起眉毛。其實之前那次攤牌,他已經決心結束這件事。如果沒出這個事故,哪里至於弄到現在這地步。
  
“小緒。我跟你哥說,送你出去休養一陣子好了。”
  
小緒呆呆地看著他,沒明白他那句話,只是怯生生地問,“僉然哥,你肯原諒我了?”
  
“誰說的,不過嘛…”
  
“不過?”
  
僉然不想跟他說這個,就問:“小緒,你對前瑜還是不肯死心?”
  
“我…我…”
  
“你呀。要不我跟你說讓你出去散散心呢。去好好想想,你到底是不是真那麽喜歡他。”
  
“可是…”
  
“小緒,聽我的話。不然我可不會原諒你。”
  
“那…前…他…”
  
僉然面色微沈“別替他說話。你先弄清楚自己的想法,回來要是有必要,再問清楚他是怎麽想。”
  
小緒眼淚汪汪地點頭,對他言聽計從。他從小最怕的人是哥哥,最崇拜的就是僉然。打從會走路起,就跟在僉然後頭,亦步亦趨,有樣學樣。大概戀愛也是一樣,所以才會喜歡上前瑜。這時候小緒並未完全明白這一點。不過僉然肯原諒他,別的他也就不再多想。
  
僉然心里想的可是另一回事。讓小緒出去散心那是真話,不過嘛……小緒這麽漂亮的男孩子,到了外面不愁沒人追,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忘了前瑜。這就算是對那個男人欺騙自己的懲罰。

他給元愷打了個電話,說了大略的情況。當然隱瞞了前瑜的部分,只說小緒失戀了,安排他出去玩兒一陣。讓元愷先過來接他去看著,免得他做傻事。元愷也沒多問,直接就答應下來。打完電話,僉然讓小緒趕緊收拾東西,自己先離開房間。
  
出來一看,霍奕正坐在客廳的一張小凳子上,那好像是房間里唯一能坐的地方。可他那麽大一個人,坐那麽小凳子,臉上還帶著傷,那樣子實在滑稽。僉然一看就笑了出來。
  
霍奕站了起來,看見他的笑容,雖然很想吻他,又覺得太莽撞。雖說第一次也是這樣…那真是他生平最妙不可言的一個吻。

“一會兒小緒的哥哥過來接他。”
  
“你…都想起來了?”
  
“也不全是…比如,關於…你的部分?”
  
僉然離他很近,在燈光下嘴角揚起,似笑非笑,霍奕再度克制住吻他的沖動,開玩笑說:“那能不能把我當作被遺忘的情人?”
  
僉然的眼睛里掠過一抹危險的表情。霍奕正想道歉,不知是電壓不穩,還是開關接觸不良,頭頂的燈暗了一下,那剎那的黑暗當中,霍奕覺得僉然的嘴唇碰到了自己,和之前有過的那個親吻相比,明明短促輕淺到了極點,卻讓他像那盞燈一樣,恍惚起來。
  
他還沒回過神,小緒已經打開房門,拖了一個大箱子出來。眼睛仍然是紅的,嗓子也早就啞了,但還算說得上挺有精神。

“我收拾好了。”
  
霍奕看著那只誇張的大箱子,有點想吹口哨,不過最後只是說:“要去長途旅行?”

小緒迷惑的看著他,“你是…那個和僉然哥在門口接吻的人?”
  
“啊?是這樣沒錯。”霍奕看了僉然一眼,發現他臉上沒什麽變化,隱隱有些失望。
  
“他是為你打架的男人,小緒你該說謝謝。”
  
“為我?”
  
“你喝得醉醺醺,被人占便宜的時候。是這位先生英雄救美。”
  
“啊?”
  
霍奕趕緊開口解釋:“我只是覺得,這麽欺負喝醉的人太不像話了。”
  
僉然聽到門鈴聲,一面走過去開門,一面扔下一句話,“那該多欺負欺負清醒的人了。”

門外的是元愷,看見室內的情形他皺了皺眉。小緒在他哥面前一向不怎麽敢說話,這時更是一言不發。把小緒和行李都弄上車,僉然囑咐他回去趕緊洗個澡休息,一切他哥會安排。元愷就在一旁聽著,也不開口。只是在看見霍奕時,微一揚眉。
  
等元愷開車走了,僉然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十點。之前前瑜打了好幾次電話,他都沒理。這時候事情告一段落,他才慢悠悠回了電話,說有點事耽誤了,這就回來。霍奕在旁邊聽著,不知僉然到底有什麽打算,等他掛了電話,開口問道:“去哪兒?”
  
“回家呀。”
  
“你…不是都想起來了?”
  
“是啊。”
  
“那還回去?”
  
“那是我家,為什麽我不回去。”
  
說完僉然微微一笑,霍奕則覺得有點脊背發涼。
  
14.
霍奕看著僉然拿出鑰匙,只得磨磨蹭蹭地往自家門口走。

打開門,那只貓正蹲在門後,一待開門就往外躥。現在霍奕已經很有經驗了,一把撈住它。逮住了貓,正要關門,卻看見僉然走了過來。
  
“怎麽?”他疑惑地看那邊,門並沒有動靜。似乎是在開門之前就改變主意過來了。
  
折耳貓本來正對主人齜牙咧嘴,趁霍奕一個疏神,就躥到了僉然身上,爪子鉤住對方衣擺想往上爬,僉然把它拿到手里,撓了撓貓脖子。
  
“突然想來看看這只貓。”
  
“你們倒是兩情相悅。”霍奕發覺自己這話有點酸,自覺可笑,趕緊補了一句“要進來坐坐嗎?”
  
“好。”
  
僉然帶著貓咪進屋,徑直走向沙發上最舒服的那個位置。平時霍奕需要想方設法將那只貓趕走,才能自己享受。但是平時張牙舞爪防禦領地被侵的貓咪,只是待僉然坐下之後,溫順的趴在腿上。

“我真疑心它不是我的貓…”
  
“我也一直疑心。”
  
霍奕笑了出來,“想喝什麽?”
  
“咖啡或者啤酒。”
  
“時間不早了,這兩樣都不太好吧?”
  
“那你還有什麽?”
  
“我看看…”
  
霍奕去打開冰箱看有什麽可喝,結果發現冰箱里貓食明顯多過人食。
  
“真是…只能請你喝水了…其實是給那只貓儲存的,你不介意吧?”
  
霍奕拿出礦泉水,轉身發現僉然沒擡眼,手指繞著貓尾巴打轉,樣子有點心不在焉。他正要去拿杯子,那只銀斑貓突然在僉然腿上站了起來,僉然繞著它尾巴玩兒的手指垂落在一邊,那只貓則沖著霍奕“喵”地一聲,又回頭看僉然。霍奕心頭警鈴大作,趕緊跑了回來。
  
僉然靠在沙發背上,眼睛垂著,身體慢慢往一邊歪了下去。霍奕伸手支住他,立即接觸到隱隱發燙的皮膚。
  
“抱歉,好像發燒了。能在你這里休息一下嗎?”
  
被他動作所驚擾勉強睜了一下的眼睛,很快又合上了,薄薄的眼皮微微發紅,眼珠在下面輕輕顫動著,睫毛也不大安穩地擡起來又垂落了幾次。
  
“到床上去躺一會兒,我給你準備冰袋。”
  
一面將他半扶半抱地安頓在床上,霍奕一面想,大概是察覺到自己在發燒才沒回去。他找出溫度計,再去準備冰塊。回來時拿溫度計一看,38度7。他皺了皺眉,將兩個冰袋安放在僉然額頭和枕後。
  
那似乎使得僉然舒服了一點,表情看上去安靜多了,還開口說了句什麽。聽起來大概是句謝謝。

大約一點多鐘,燒退了下去。僉然睜開眼,霍奕正拿掉他額頭上那個冰袋,見他睜眼,就報告說:“看來退燒了。”托起他的頭,把腦後那個冰袋也取了出來。
  
“喝點水。你出了汗,大概想沖個澡。睡衣是新的,將就一下。”
  
僉然點點頭,樣子就像個不聽大人的話結果受涼的小孩,退燒後有點怯生生的。霍奕忍不住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因為一直有冰袋,那里的皮膚仍然是微微泛涼的。正想著會不會引得對方不悅,僉然已經在下床,走了兩步又回頭,“浴室在哪兒?”
  
那種帶了點茫然的表情真是可愛極了,霍奕忍住把他抱在懷里的沖動,把浴室指給他。自己趕緊逃到廚房,免得浴室嘩嘩地水響,引得他心猿意馬。
  
之前熬的粥看上去已經差不多了,霍奕又把簡單腌了一會兒的魚片拿出來。魚是下班時去買來,準備給自己和貓咪吃的,結果做了別的,現在正好派上用場。霍奕另拿出小鍋,把魚片和滾粥一塊兒煮了,又去洗了個生菜。不過在這中間,他不得不分出一小部分魚,去討好他那被吵醒的貓。剩下的白粥就讓它在鍋里涼著好了。
  
等僉然洗澡出來,擡進來的正是一碗魚片粥,面上灑了切碎的生菜,一看見他就覺得餓了。他還記得,霍奕做的這種簡單的食物很對胃口。
  
“吃點粥。發燒很消耗體力。”霍奕把粥放在床邊的小桌子上“就坐在床上吃吧?”聽見僉然說謝謝,他又補充了一句,“比不上你的海鮮大餐豐盛,不過補充體力大概夠了。”
  
僉然開始喝粥,沒答他的腔。霍奕也就看著他吃,順便打量他身穿自己睡衣的樣子,明顯稍微空了一點。然後,這里沒有換洗衣服,那麽,在睡衣下面什麽都沒穿……想到這里他趕緊剎車。正好僉然吃完了粥,他拿了杯溫水過來,把碗收拾了,看見粥也涼了,就連鍋放進了冰箱。回來時僉然正從衛生間出來,大概去漱口了。

霍奕想起剛才的情形,笑著說:“上回我就發現,你吃飯的時候幾乎不說話。”
  
“我小時候跟奶奶住,她總是教育我,食不言,寢不語。”

“那下回你睡覺的時候我在旁邊聽聽,到底言語不言語。”
  
“不是聽過兩回了?”
  
霍奕失笑,“不錯,我怎麽給忘了…不過這回發燒不算。”
  
“我說胡話了?”
  
“完全沒有。還有禮貌地和我說謝謝。”
  
僉然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有這麽一回事。正燒得難受的時候,有冰袋可舒服多了,還是兩個。
  
“不過怎麽突然發起燒來?之前沒一點預兆,也不像是感冒引起的。”
  
“唔…我也不知道。回來的路上就開始了。”
  
“你…”
  
知道他想問什麽,僉然笑了笑,“開始沒想到這麽厲害,只想來你這里休息一下。當然,我也不想被他照看。”
  
霍奕沒搭腔,嘴里嘮叨,“明天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我知道…”僉然轉身看他,“真不愧是養貓的單身男人。”
  
仿佛發燒的熱度還在起作用,雖然是玩笑,但表情和聲音都帶著點暖意。他想起那個下午,在僉然家門口那個吻,以及不久之前,閃動的燈光下些微的碰觸,霍奕突然開口,“和我交往吧。”

僉然等了一會兒才回答。
  
這個等待的空隙當中,霍奕意識到這情形很滑稽。兩個人在臥室里,對方身上還穿著他的睡衣,他卻說出這麽一句話。
  
“好。”僉然走到床邊,轉身加了一句,“不過說真的,我覺得我們用不著這麽純情。”
  
說是這麽說,他倒到床上卻立刻就睡了。

15.
第二天霍奕醒來的時間比平時要晚,身邊沒人,床上也沒什麽溫度。同床一晚卻什麽都沒做,大概對於雙方都是很新鮮的體驗。浴室里也沒有聲音,大概是已經洗漱過了。霍奕一面洗,一面想那只貓怎麽沒像往常一樣,聽見自己起床的聲音就過來要早餐。這個疑惑在他來到廚房時得到了解釋。

僉然坐在椅子上,膝蓋上放著報紙,只用一只手翻著,另一只手則拿著貓餅幹在餵貓。聽見他進來,也沒擡頭,“我把粥重熱了一下,炒了個蛋,都在鍋里。”

那只貓趴在椅子上只管吃,同樣沒擡頭。

霍奕揭開鍋蓋,聞到薺菜香,“你加工過了?”

“唔。是啊。我看你冰箱里有這菜,這個弄起來容易。”

“你吃過了?”

“嗯。”

僉然擡起頭,正好看見霍奕直接把兩只鍋放在桌上,也沒拿碗,有點想笑。霍奕仿佛有所察覺,一面吃一面說:“我討厭洗多余的碗。”
  
“我看見粥沒從鍋里盛出來,就知道了。”
  
“唔…”
  
他忙著吃,僉然也就沒說話,看完報紙,站起來放到桌上,霍奕也正好吃完。看見他轉身從水龍頭里接了杯水要喝,僉然就去收拾桌子。霍奕忙漱了口,丟下杯子,“我來。”
  
“不是說討厭幹這個?”聽他這麽說,僉然也就由他去做。反正他也不喜歡幹這活。
  
“你已經做了飯,就不能讓你洗了。”
  
“明確分工?”
  
霍奕幹完洗了手,回頭看見僉然臉上戲謔的表情,忍不住就湊近了。沒被拒絕,於是吻了上去。不像那天下午的熱烈,也不像昨晚一樣難以確知。帶著夏日清晨那種正在萌發的暖意,讓人有點飄飄然。
  
沒舍得放開,霍奕挨著對方的嘴唇說:“我們…”
  
僉然的嘴角在他呼吸拂動下揚了起來,“交往得從第一步做起。今天第一天,我們該出去約會。”
  
“你不是說,我們不用這麽純情…”
  
“昨晚你表現得確實很純情。”
  
“我只是不想趁虛而入…”霍奕伸手環住對方的腰,以期減少他能夠活動的範圍。薄亞麻質地的睡衣在這個動作下皺了起來,感覺得到布料下平滑緊繃的肌肉,再想起睡衣下面是空的,霍奕的手就安分不下來了。開始是試探性的,直到僉然並沒有表現出不悅。那條睡褲腰部很松,僉然又明顯小他一個尺碼,所以另一只手輕易就伸了進去。霍奕仍然用一只手將對方固定住,另一只手大姆指從尾椎處向下摩擦,手指撐開了隱秘的縫隙,彎曲的指節刮過光裸的臀部。這種觸感充滿了挑逗,霍奕自覺呼吸沈重,那玩意兒也蠢蠢欲動。
  
僉然似乎很喜歡這種愛撫方式,瞇起眼睛,唇間瀉出滿意的嘆息聲,身體並不回避地挨上來,擦過他正變得興奮的部位。
  
“你真像只貓…”
  
僉然睜開眼睛,霍奕從中辨別出一絲不滿。這讓他突然醒悟,此前自己為什麽會被冷落,於是搶先加大力量箍住對方的腰。一面吻上來,一面說:“我明白了,抱歉…”
  
僉然接受了他的道歉,其實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可笑,於是伸出舌頭和他糾纏,加深那個吻。結束時,兩個人都深吸了一口氣。
  
“去床上吧…”霍奕覺得自己的提議理所當然,僉然卻離開他的懷抱,露出笑容,“你不覺得,我們該從約會開始?”
  
霍奕低聲詛咒了自己一句,拉過僉然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下那個位置,“等不了了…我都硬成這樣了…”
  
“哦?”僉然露出促狹的笑容,手指則在他性器上有意無意地移動,口中發出“嘖”的聲音,“真的硬了呀。”他手上加大了力度,霍奕大聲喘息著,抓住他的手腕,顯然希望他能繼續。他閉著眼睛正舒服,僉然又停下了動作。這回霍奕覺得管不了那麽多了,拽著對方手腕將人拉入自己懷中,咬住他的耳垂,咬牙說:“這樣你還想停…”
  
“我需要考慮…考慮……”僉然的手又開始動,耳垂被咬住時,他的身體抖了一下,於是霍奕含住那耳垂慢慢舔了起來,滿意地感覺到對方的皮膚開始發燙。
  
“還有什麽好考慮…”
  
他們慢慢往臥室移過去,在床邊停了下來。僉然的嘴唇貼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他手中霍奕的性器抖了一下,前端滲出些液體來。
  
僉然低頭看,笑著說,“尿褲子了。”
  
霍奕瞪了他一眼,一面將他壓在身下,一面剝掉那件原本屬於自己的睡衣。
  
天已經亮透了,光線充盈室內。霍奕直起身,著迷地看著這具微微發亮的身體,在晨光籠罩中,皮膚宛如香檳酒液般金黃潤澤,然後在他反複的愛撫和親吻中,漸漸透出薄薄的酒紅來。
  
“真漂亮……”他模糊地贊美著,將僉然的性器含入口中,愛撫舔弄。感覺到對方完全興奮了,才脫掉自己的衣服,從後面抱住對方。拇指再度按摩尾椎下方的凹陷,立刻感覺到對方愉悅地顫抖,於是湊到僉然耳邊說,“你喜歡這個…”
  
嘴里說著,手上更是抓緊了動作。拇指下劃,分開臀部的縫隙,感覺到僉然似乎有些猶豫,霍奕暫時住手。
  
“真不想做?”
  
“唔…我說不想的話,你就會停?”
  
霍奕已經滿臉大汗。僉然背對著他本來看不見,但是汗水滴到了他背上,於是他略微轉身,對方灼熱堅硬的性器在這個動作中摩擦著他的臀部。僉然明白自己並不是想拒絕,身體的反應能說明一切。霍奕看去是個好床伴,但是面對這個人,僉然始終有點猶豫。他喜歡舒適的性愛,前瑜技巧不錯,體力也好,他們的同居正始於床上的良好契合度。那麽現在,僉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要接受另一段自床而始的關系。結果不管是一夜情還是更長遠,他都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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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這時霍奕咬了咬牙,將僉然的身體翻過來,拉住對方的手撫摸自己昂揚的性器。
  
“該死的…如果你真不想,至少,幫我用手解決。”
  
僉然有點感動,最後掙紮了一下,最終決定暫時忘掉那可笑的猶豫,忠實於身體的反應。
  
“我可不會幫你解決…”他這麽說著擡起一條腿纏上霍奕的腰。
  
霍奕覺得下腹一熱,他以為自己不會更興奮了,卻被這個動作挑逗得難以自持。這一回,即使對方拒絕,他也絕不會罷休。這麽想著,霍奕抓住潤滑劑,擠在自己手上。這當中他一刻也沒忘了親吻。等手指上都塗滿潤滑劑,霍奕開始耐心地擴張入口。
  
僉然放松身體,聽憑他的手指進入。他能夠感覺出對方的動作很小心,顯然很有經驗,足以讓他放心。除了元愷,僉然從來也沒跟生手上過床。他喜歡享受勝過主宰,對方能讓他舒服,就不介意成為下面那一個。霍奕的確是個好床伴。他過去的情人大概也對此滿意。僉然肯定不會認為壓在自己身上的這個男人過去一片空白,他的表現也足證他的確經驗豐富。不過僉然猜測他上一位情人年紀不大,而且有些嬌氣,所以霍奕在擴張這步驟上非常小心。
  
此時這位好床伴當然不知道僉然在想什麽,他的手指正探索著那柔軟溫熱的內部,自己的性器已經硬得發疼,卻還是忍耐著。他不想讓僉然不舒服,希望他們的第一次性愛妙不可言,就像他們的第一個吻一樣。想到這里他又俯身去吻那兩片發出細微喘息的嘴唇,將要說的話直接吐入其中,“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
  
“…床上的約定?”
  
“唔…就算是…”

覺得擴張得差不多了,他才翻過對方的身體,用沙啞的聲音說:“這是我們的第一次,用這個體位,你比較輕松。”
  
“唔…這也是你關於交往的順序嗎?”
  
此時霍奕已經無暇和他做口舌之爭,進入那個身體的瞬間,他差一點就射了。
  
“太妙了…”他保持住兩人結合的姿勢,暫時沒動。直到控制住射精的沖動,才覆到對方身上,小聲說:“讓我來動…這是我們第一次做愛…我希望你能舒服…”
  
僉然喉嚨里發出細微的呻吟,“你真是…話多…”
  
霍奕用有力的抽插作為回應。溫熱的甬道被插入的動作拓開,抽出時立即又收攏,被這種開合所刺激,霍奕覺得得每一次頂入,感覺都強烈得像是要到達頂點。如果不是他一心希望對方也能獲得更多快感,勉強控制自己,恐怕早就繳械了。他試著加快速度,同時變換力度和角度,試探對方的敏感點,手也一直愛撫著前端。
  
雖然是第一次做愛,但霍奕希望兩人能一起獲得高潮,他差一點就成功了。可是包裹著他的甬道因為他的摩擦和深入仿佛愈加柔軟緊窒,內壁輕輕絞動他的性器,這種極致的快感使他最終失去自控能力,只能聽憑身體的本能動作。他最後射精時,僉然尚未到達高潮。他從對方體內退出,手掌更賣力地套弄對方的性器,待到對方也終於獲得高潮,射了出來,這才開口說話。
  
“對不起,我太急了…”
  
“唔…還好…至少你還沒忘了避孕套。”
  
霍奕開始想,什麽時候能就這樣射在對方身體里,光是想象就讓他又硬了。他們仍舊貼得很近,僉然馬上就察覺到了。
  
“你應該不只準備了一個避孕套吧?”
  
“唔…沒有可以去買…樓下便利店就有…”
  
“我不喜歡那家賣的避孕套…”
  
“那…什麽時候,能讓我就這麽進去…”
  
“這得遵守交往的順序,慢慢來…”
  
霍奕翻過他的身體,在那兩片紅潤的嘴唇上咬了一口。僉然在他身下直笑。手卻撫上他重新擡頭的性器,取笑說:“真是個精神的小弟弟,就是耐力差了點。”
  
這對男人的自尊心實在是個挑戰。霍奕馬上墊了一個枕頭在僉然腰下,給自己重新套上一個避孕套,果斷地頂了進去。雖然由於剛才的運動,入口處仍然柔軟,僉染還是因為他這麽猛然進入低聲驚喘。但是霍奕此時無暇分神,他的眼睛正盯著他們結合的部位,為了能看得更清楚,他托起僉然的腰,放慢速度,緩緩地插入,再抽入,強烈的視覺刺激加劇了快感。他托住對方腰部的手向下移動,改為托住臀部,拇指摩挲著那個入口,那觸感讓他更加渴望,不必隔一層套子進入的體驗。
  
不過他明白僉然現在還不會允許。他也不想勉強,他們有的是時間。這麽想著,他繼續控制住節奏,緩慢而深入,直到對方的性器因為後方的這種刺激而直立。霍奕深深楔入對方體內,然後暫時停下來,俯身下去,用舌頭添弄對方的乳頭,含含糊糊地問:“舒服嗎?”
  
僉然並不試圖隱藏自己的感覺,他瞇起眼睛,吐出滿意的嘆息,在霍奕再度直起身體開始抽插時,擡腿環住對方的腰。被他的配合所激勵,霍奕改變了頻率,隔著避孕套,他也能感覺出他插入的地方越來越柔潤順滑,又充滿彈性,緊緊包裹和吸附著自己。

這一回他們同時達到了高潮,霍奕拿走墊子,笑著問:“怎麽樣…”他側身去看,手指在仍舊微微發燙的入口處輕輕按摩,“沒碰你前面就射了…”
  
“好極了。”
  
霍奕因為他的坦率回答微微一楞,本來是想取笑對方,找回點面子來,這時候卻只好吻了吻對方仍吐出喘息的嘴唇,“就不能滿足一下我的虛榮心?”
  
“那要說什麽?寶貝兒,你那玩意兒真棒,讓我欲仙欲死?”
  
霍奕起了點雞皮疙瘩,手掌在對方光裸的臀部上一陣揉捏,僉然一面躲,一面笑:“去洗澡……我不喜歡粘粘糊糊…”
  
“你還洗得動?”
  
“怎麽,你洗不動了?”
  
霍奕二話不說,抱他起來進了浴室。理所當然,一邊洗一邊又做了一次。
  
如果不是從浴室出來遇上那只貓跑進來,喵喵叫著,宣告已經到了它的午飯時間,僉然也說餓了,霍奕可舍不得就這麽放手。

17.
做飯的人當然是霍奕,僉然只幫忙做了貓咪的午餐。霍奕來叫他吃飯時,看見他只套了件襯衫,趴在沙發上翻自己堆在一邊的雜誌,有時伸手去撓撓貓咪脖子下的白毛。自己的襯衫穿在僉然身上,雖說大了一號,卻也只是剛好到大腿根的位置,衣擺隨著他每個動作滑動,隱隱現出臀部誘人的輪廓和兩股之間的陰影。

性無能才抗拒得了這種誘惑。霍奕走過去,蹲了下來。僉然轉過臉和他交換了一個吻,他的手卻已經伸到襯衫下面,撫摸臀部和大腿連接的部分。僉然微一皺眉,“腰酸得很,你也消停一下。”
  
霍奕有點不好意思,最後在浴室那次,實在做得過火了點,而且那個體位。承受一方較為吃力。連忙將挑逗的動作也變成老老實實地按摩,過了一會兒問道:“還疼不疼?”
  
僉然瞅他一眼,沒說話。霍奕討好地親親他的眉毛,“我把午餐端過來?”
  
“用不著這麽誇張,我還走得動。”
  
霍奕看著僉然從沙發上起來,也不穿鞋,徑直走到餐桌邊坐了下來,連忙跟過去。經歷了整整半天的激烈運動,兩個人都餓了,吃得很快。僉然吃飯的時候仍舊不說話,霍奕也不好說什麽,只好邊吃邊看看他喜歡吃什麽菜,記著下次再做。
  
吃過飯,霍奕收拾飯桌。僉然和貓玩兒一陣,問了霍奕一聲,就打開門放它出去溜達。他的手還沒離開門把手,霍奕已經從他身後探出手來,迅速關上門。那只貓倒是及時躥了出去,僉然還沒意識到是怎麽回事,就被一把抱住。
  
“也不看看自己穿成什麽樣…”霍奕在他耳邊抱怨著,緊緊環住他的腰。
  
“你不也常常只穿個褲子跑出去遊蕩。”
  
“我又不是鬼魂,遊蕩…再說就那一次。而且你…”他將手探入襯衫下擺,撫摸對方的腹部和腿根處,“除了這件襯衫什麽都沒穿…我可不想讓別人看見你這個樣子…”
  
“這層樓除了你,還有誰像個色情狂…”
  
他話沒說完,就被按倒在沙發上。

“我就是色情狂,後悔答應和我交往了吧…”
  
僉然瞇著眼睛看了看他,突然想起什麽,“色情狂麽…這個主意不錯…”
  
霍奕聽得莫明其妙,“在說什麽?”
  
“唔…只是給某人一點小教訓而已。”
  
“誰?”
  
“別擔心,當然不是你。你是色情狂嘛…”
  
“餵…”霍奕瞪了他一眼,僉然笑著親了他一下,“你這里有繩子沒有?”
  
“沒有…你不會是要玩兒…”
  
“猜對了。”
  
看見霍奕先是一楞,之後卻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僉然加了一句,“不過不是我們倆玩兒。”
  
“哦…那?”
  
“到底要幹嘛?”
  
“唔…一會兒你用襯衫把我綁起來,然後我打個電話給前瑜,就說我被你強暴了,讓他來救我。”
  
霍奕抗議說:“我哪里像個強奸犯了。”
  
“說說而已,又不是真的。”
  
“好吧,然後呢?”
  
“然後嘛,你就躲在門後面,等他一發現我,你就上來打昏他…你能行吧?”
  
“出其不意的話,應該還行。不過打昏他幹什麽,難道真要我強暴他?我可沒興趣。”
  
“當然不用來真的。只不過嚇嚇他而已。”
  
“怎麽嚇?”
  
“當然是先告訴他你是色情狂,然後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嚇唬他一下。”
  
“……”
  
“放心吧,我會告訴你怎麽做…好了,現在先把我綁起來,手腳都要綁。然後把電話遞給我。”
  
“真能行?”
  
“哦。看見我身上這個樣子,他一定會信的。”
  
僉然解開衣服,霍奕臉紅了一下,看著僉然全身的吻痕,“我沒想到…會弄出這麽…”
  
然後他照僉然說的將他綁了起來,為此不得不撕壞了他那件襯衫。一切就緒,才把僉然的手機拿了過來。不出所料,開機之後就有一連串電話。

僉然撥通了前瑜的號碼,那邊立刻就接了。
  
“僉然?你在哪兒?我等了你一整夜!”
  
僉然故意等了一下,然後以低弱顫抖的聲音開始求救,斷斷續續說了好一陣,才說出自己就在那個叫霍奕的鄰居那里,他是個瘋子。說到這里的時候,霍奕瞪了他一眼。但是僉然朝他吐了一下舌頭。之後故意沒掛電話,卻不再開口。
  
前瑜顯然在家里,不到三分鐘,霍奕就聽見猛烈的敲門聲。之前他已經把門鎖打開,前瑜只要一撞,門就會打開的。所以他趕緊按照僉然的指示,回起居室躲起來。不一會兒就聽見門被撞開的聲音,他能從門縫里看見前瑜沖進來,看見地上的僉然時,明顯倒吸了一口涼氣。
  
前瑜試圖解開僉然身上的捆綁,但是那個綁法很複雜,前瑜又太著急,一下子沒解開。聽著僉然用悲慘得要命的聲音控訴自己的惡行,霍奕自己都快當真了。直到手上的繩子解開,僉然往這邊看了一眼,他才想起自己的任務。趕緊拿起棒球棍,躡手躡腳走到前瑜身後,把他打昏。
  
僉然一看前瑜昏了過去,就坐了起來,自己解開仍然綁在腳上的破襯衫。
  
“拿著鑰匙,把他拖回那邊去。我去穿衣服。”

霍奕當然不想把這個男人放在自己床上,接過鑰匙照做。他剛把前瑜拖回僉然家里,還不知道擱哪兒,僉然已經穿好衣服過來。囑咐他把前瑜拖進衛生間,自己去找了繩子來。
  
看見僉然開始脫前瑜的衣服,霍奕有點發毛,“不會真讓我上他吧?”
  
“老實說上他的滋味還不錯。”
  
“你?”
  
“你以為我不知道怎麽上人?”
  
“不是不是…”
  
“別羅嗦了,快點,幫我把他捆在馬桶上。”
  
霍奕看到那個男人光溜溜的被綁在馬桶上的樣子,提醒自己說:千萬不要得罪美人。

綁好了人,他轉身看見僉然拿進來的那樣東西,不免目瞪口呆。
  
“這個用來幹什麽?”
  
僉然手里拿著一條法棍,聳了聳肩,“給你扮演色情狂用。”
  
18.
前瑜醒來的時候,好好地躺在自家床上。他顯然認為自己做了一個噩夢。先是夢見僉然被綁著扔在地上,然後他被打昏了,醒來卻發現自己光溜溜地被綁在馬桶上。燈光昏暗,外面傳來“悲慘”的呻吟聲,他覺得那是僉然的聲音。馬上想到是那個色情狂男人在虐待僉然,他想大叫,嘴卻被塞住了。然後外面的聲音漸漸停了。一個看不清面貌的男人“啪”地推開門,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說:“現在輪到你了。”

然後當這個男人,傳說中的色情狂,用巨大的陽具對準自己時,前瑜不僅嚇得失禁,並且昏了過去。

之後他就醒過來了,躺在床上,身上好好的,顯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不過電話鈴響的時候,他還是猶豫了很久,生怕惡夢成真,但終於還是爬起來接了起來。是僉然的聲音。
  
“你還沒走嗎?”
  
他聽得一楞,“僉然,你說什麽?”
  
“我以為我出差期間,你會來拿走你的行李。”
  
“出差?拿行李?”
  
“那天你不是和小緒一起走了嗎?”
  
前瑜並沒有忘記,但是他不明白僉然為什麽突然這麽說。難道他都想起來了?
  
“我回來的時候,希望你已經拿走自己的東西。”
  
“僉然!你聽我說…我…你不是失憶了嗎?”
  
“失憶?”
  
“是啊。你搭的飛機出了事故,頭受了撞擊,忘了我和小緒的事情。僉然,我不想和你分開,所以一直不告訴你…”
  
說到這里,他才猛然驚覺,連忙住口。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前瑜,走的時候把鑰匙留在桌上。”然後掛斷了。

前瑜再打過去的時候已經關機。之後無論他如何打,僉然都不再接電話。他給小緒打電話,接電話的人是他哥哥,說小緒出國去了。前瑜當然不敢把這件事情告訴元愷。一個月之後,他終於死心,收拾自己的東西,留下鑰匙,離開僉然的公寓。
  
門衛告訴霍奕,前瑜提著行李離開的那天,霍奕用僉然給他的鑰匙打開門,收走了留在桌上的另一套鑰匙。這才打電話告訴僉然,這個月他因為工作一直住在酒店。對他而言是常有的事,也沒覺得有什麽不便。霍奕卻因為酒店太遠,不能常來探班抱怨了好幾次。

看見是霍奕的號碼,僉然暫時停下手里的動作,向那位模特道歉,走到一邊接起電話。

“是嗎?終於搬走了。”
  
“你能回家來了吧?”
  
“還不行。工作還沒結束…而且…”
  
“怎麽?”
  
“房間要全部重新裝修。我馬上會聯系裝修公司。”
  
“住我這邊不就行了。”
  
“那也得等工作結束吧。每天跑太遠了。”
  
“到底還要多久?”
  
“大概還有三天。”
  
“能確定時間嗎?我好和同事換班。”
  
“就是三天。後天晚飯後我就回來。”
  
“到時候……能不能不帶套?”雖然在電話里說這種事有點那個,但是這一個月來兩人只見了三次,還是匆匆忙忙的,連接個像樣的吻時間都沒有。霍奕實在非常想念對方。
  
“可以啊。”
  
“真的?”
  
“你先給我一份體檢報告,證明你身體健康,沒有身患可能通過性交傳染的疾病。公平起見,我也會去檢查,然後給你一份。”
  
“我就知道…”
  
僉然在電話那邊笑著說:“健康的性愛可是幸福生活的保障。”
  
霍奕聽見他旁邊同時傳出女性的笑聲,知道他正在工作,於是再次確定了回來的時間,掛了電話。

僉然回來那天,剛一按門鈴,霍奕就打開門,一把拽他進去,按在門後吻了上來。半天才松開,僉然喘著氣問:“要不是我怎麽辦?”
  
霍奕不說話,一邊繼續吻,一邊脫他的衣服。
  
僉然想起之前的事,笑了出來:“你還真像個色情狂。”
  
“沒錯,我就是色情狂…不過只對你…”
  
說著他解開對方的皮帶,把褲子連同內褲一起拉到膝蓋處,埋向對方兩腿之間,將垂在其間的性器含入口中。僉然沒想到他如此急不可待,突然被含住時險些站立不穩,身體往門上一靠。霍奕卻趁機將他正勃起的性器含得更深,一面又用牙齒和舌頭舔舐啃咬。僉然在他口內抽插一陣,口交的感覺本來強烈,一會兒便要到達頂點,他忙從那口腔內退出。霍奕已經知道他不習慣射在別人口內,便起身拿手握住繼續套弄,沒兩下就射了。
  
等到僉然回過神來,只見霍奕滿臉詭計得逞的笑容,說:“去洗澡吧。我已經放好水了。”
  
他腳下仍有些發軟,瞪了一眼,霍奕卻不生氣,推著他進了浴室。自己也脫了衣服。一起洗澡,結果可想而知。等他們回到床上時,已經是第三回合。

淩晨四點多的時候,霍奕摟著僉然,一面替情人按摩酸軟的腰,一面時不時啄一下已經被他吻得又紅又腫的嘴唇。半晌僉然才有力氣抱怨:“這回你做夠了吧。”
  
“一個月沒做,哪里就夠了。”
  
“我可是夠了。你還想要的話,我幫你用嘴解決…”
  
“用哪個嘴…”
  
霍奕一面用手指摩挲僉然臀間的入口,一面故意問道。
  
“你…別動那兒…”
  
看見他吸了一口氣,眉頭緊蹙,霍奕趕緊住手,“對不起…真那麽疼?”
  
僉然扭過頭,好像看什麽稀有動物,“你真的假的?”
  
“什麽?”
  
“真不知道?”
  
“不知道。”
  
好像突然發現了有趣的事情,腰也沒那麽酸了,僉然翻了個身,面對著他:“你從來沒讓人上過?”
  
“當然沒有。”
  
“唔…那下次讓我上。”
  
“你說什麽?”
  
“我說,下次換我上…”
  
他沒說完,驚呼一聲,霍奕竟然再度把他壓在身下,仍然精神百倍的那玩意兒又插了進來,口中還故意惡狠狠地說:“看不把你做到求饒,還敢說上我…”
  
“啊…你輕點…”
  
“現在可是我說了算。”
  
嘴里這麽說,霍奕還是放緩速度,盡量輕柔地抽插。僉然閉著眼睛,感覺到他正親吻自己的眼瞼,後面則像是正被溫柔又有力的水流一下一下擊中,每次都好像要被擊穿一樣。避孕套之前就已經用完了,他知道霍奕沒戴套子就進來了,也知道這男人多少是存心的。於是他睜開眼睛看著身上的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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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霍奕因為被他看穿而臉紅了一下,停下來忘了動作。
  
“那個…我不是有意的…其實是有一點啦…不過…”
  
僉然迎上他的臉,舌頭舔了一下他的嘴唇,滿意地感覺到體內對方的性器抖動了一下。
  
“僉然?你…沒生氣?”
  
“我看見你的體檢報告了…”
  
“什麽時候?”
  
“你拉開抽屜找避孕套,然後說用光了的時候。”
  
“我不是…想騙你…可是…”
  
“我知道了。”
  
霍奕有點疑惑地看著他,“你知道?”
  
“你不想讓我覺得,你那麽急不可待,是吧?”
  
“唔…的確是這樣…最開始的時候,就是因為我好像迫不及待要和你上床,你才跑了。”
  
“原來你只是‘好像’迫不及待要和我上床嗎?”
  
“當然不是…我…”
  
看著僉然的笑容,霍奕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不過這回他馬上施以報複,突然動了起來。僉然口中吐出微帶痛苦意味的呻吟,最後幹脆咬住他的肩膀。
  
“對不起…還是那麽疼的話…”霍奕低頭安撫似地吻著他的嘴唇。
  
“不是…感覺真棒…”
  
“承蒙誇獎…”
  
僉然笑了起來,開始配合他動作。
  
“不過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他的動作讓霍奕在他體內顫抖了一下,險些失去節奏,最後深吸一口氣才穩下來,咬牙說:“你能不能自己別動。不然我又要射了…”
  
“你不是一直想射在里面嗎?”
  
霍奕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射了,但仍然小心地問:“真的沒關系?”
  
“沒關系…”
  
被柔軟的內壁直接包裹的快感,早就讓霍奕無法忍耐,聽見這話當即加深了動作的幅度,在頂入對方身體深處的一瞬射了出來。

那感覺比他想象的還要美妙。他失神地伏在僉然身上,射精之後半勃起的性器留在對方體內,將他射出的精液堵在里面,沒流出來。僉然的精液則直接噴在他小腹上。雖然僉然一定會抱怨粘糊糊的不舒服,霍奕卻感覺好極了。不過僉然現在還沒力氣抱怨。霍奕抱緊他,有一下沒一下親他的眼瞼。雙方的身體都還沈浸在極頂的余韻當中,暫時沒有動。
  
過了好一陣,僉然才喃喃地說:“這回真該去好好洗洗了…”
  
霍奕在他耳朵上親了一下,抱他進了浴室。不帶任何挑逗目的,只是替他將里里外外清洗幹凈。自己也沖幹凈了,又換上了幹凈床單,才把僉然從浴缸里抱出來,擦幹水跡。

他們再回到床上時,天已經亮了。
  
躺了一會兒,僉然先開口。
  
“該給貓咪做早飯了。”
  
“我去做,你好好休息。”
  
“嗯。”
  
“對了…你想說什麽?”
  
“什麽?”
  
“一開始就知道什麽?”
  
“知道你一定不肯讓我上。”
  
“啊?”
  
“想到如果和你在一起,我就成了一直被上的那個。所以就猶豫了。”
  
“真是因為這個?”
  
僉然將頭埋在枕頭里大笑起來,霍奕一面抱怨“這一點都不好笑……”,一面吻了吻他腦後發根處。起身去給那只貓做早飯。他回來時僉然已經睡著了,於是他也爬上床,抱著對方好好睡了一覺。
  
睡醒了,他們就一起做了吃的,吃飽了繼續做愛。霍奕當然覺得這樣的生活如同置身天堂,為此即使再讓他拿著法棍扮演色情狂也無所謂。
  
說是這麽說,從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霍奕看見法棍都完全沒有食欲。

過了幾天,僉然叫人來重新裝修房子,自然就住在了霍奕這邊。他以此為借口,暫時推掉了所有工作。不過霍奕一次也沒見他去看過裝修中的房子。對此他的解釋是;“我只要決定方案和選擇材料就行了。”
  
這讓霍奕想起了上次和前瑜打架的事情,現在他可以把事情當作笑話來說,末了還不忘邀功。
  
“你看,那時候我就為你打過一架了。”
  
他們正在吃早餐,為了換換花樣,今天是西式的。僉然伸手從籃子里拿了剩下一半的法棍,把沒切過的那頭朝向他遞過來,“哦?那,這是獎勵。”
  
霍奕瞪了他一眼,搶過那半截法棍扔回籃子里。
  
僉然笑得太厲害,不得不停止吃東西,喝了一口水,“吃飯的時候真不能說話。”
  
霍奕想起他那天說的,想象了一下小小的僉然坐在大大的椅子里,剛夠得著飯桌的模樣。“你小時候一定很乖。”
  
“唔?”
  
“有照片嗎?”
  
“大概有吧…不過奶奶過世之後我就被阿愷爸爸媽媽收養了,要有也在他們那里。”
  
“就是那天晚上接小緒的那個人?”
  
“嗯。是啊。還是初戀情人。”僉然瞇起眼睛回答,霍奕則小心翼翼的問:“你們…”
  
“元伯伯和元阿姨要他結婚,他拗不過就結了。”
  
“就這樣?”
  
“哪能就這樣。我可是過了一段很悲慘的日子。抽掉的煙大概都能把肺抽出一個窟窿來了。”
  
聽到僉然這麽輕描淡寫地說著,霍奕突然覺得心疼。他知道僉然一定很愛那個人,很久以來一直那麽愛著,最後卻不得不放開。他知道那是什麽滋味,於是過去緊緊擁抱對方。

僉然讓他抱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抱這麽緊。該不會是你也要結婚了吧?”
  
霍奕一口氣沒上來,堵得半天沒說話,突然又換上笑臉,“哪天跟我回去見父母。”
  
“幹嘛?”
  
“醜媳婦見公婆嘛,不過你這麽漂亮,我爸媽一定高興得合不攏嘴。”
  
“行啊。我一定會打扮得漂漂亮亮,不給你丟臉。”
  
“我認真的。”
  
“我也認真得很。你父母喜歡什麽類型?”
  
“啊?沒什麽特別要求吧?”雖然做出了回答,不過霍奕隱約有種正在被耍的感覺。
  
“直發還是卷發?胸部要豐滿一點還是普通一點?臀部呢?聽說豐滿一點顯得能生養……訂購這些都得先決定尺寸。大尺碼的高跟鞋也需要專門訂購……還是,”他打量了霍奕一下,好像在目測他的身高,“為了不顯得你太矮,就不穿高跟鞋了?”
  
不知道他還會說出什麽來,霍奕趕緊用一個吻堵住他的嘴。
  
20.
僉然坐在吧臺邊上,和老板聊著天,現在他們已經很熟了。
  
自從那天在這里“救”了小緒之後,他們就常來這間酒吧。按照霍奕的說法,這地方算他們的紀念地。
  
從老板的角度,當然歡迎僉然這樣的美人坐在這里,簡直就像多了塊活招牌一樣,他的生意比以前好了不少。另外,有作為贈品的霍奕在,也不怕人打架鬧事。他上次孤身擺平一群小混混的壯舉在這一帶流傳得很快。
  
現在是下午,沒什麽客人。霍奕走到一邊去接電話。老板順口問道:“那個漂亮小男生怎麽樣了?那時候我還以為他們是一對兒呢。”
  
“很好。今天才打電話來,說找到了很愛他的男朋友。”
  
“現在的小孩,還真是動不動就把愛掛在嘴上。”
  
“大概覺得這比動不動就把做愛掛在嘴上好聽。”
  
“你覺得呢?”
  
老板好像對僉然的想法很有興趣,湊了過來,卻收到霍奕警告的眼神,又縮了回去。
  
僉然看在眼里,卻只是微笑著回答老板的問題。

“做愛的時候把愛掛在嘴上會比較討喜,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比情趣用品更管用。”

“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你們需不需要這些。”
  
老板從吧臺下面擡出一只紙箱,僉然不用想也知道那里面是什麽。他順手拿了一個假陽具出來,捏了兩下,似乎在試手感,“你還賣這個?”
  
“有客人請幫忙代賣的…貨品齊全…比如……需不需要……”老板從箱子里翻出一個假屁股,“這個?”

這時候霍奕已經黑著臉走了過來,一把拽起僉然,“我們什麽都不需要。”說著把他手中的東西搶下來扔回箱子里。拉著他往外走。

回到車上,霍奕先攬過僉然吻了個夠。從剛才開始他一直在笑,每次看見他笑霍奕就忍不住想吻上去。何況還是這種笑法。

吻得心滿意足之後,霍奕摸著僉然的嘴唇,小聲問:“你幹嘛偏偏拿起那個東西?”

“它在最上面,而且最大。當然那個充氣屁股也挺大。”
  
“…我的也很大。”
  
“屁股?”
  
僉然又笑了出來,霍奕咬住他的嘴唇,“你知道我說的什麽…”
  
“是。像法棍那麽…大…”
  
“可惡…”
  
嘴上雖然這麽說,看到僉然笑不可遏的樣子,霍奕卻跟著笑了出來。
  
不過嘴上吃的虧,他通常都會在床上找回來。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第二天清早,僉然躺在床上,手指頭都懶得動。很爽是沒錯,可是被做到動不了,中間還昏過去一次,實在是太丟臉了。尤其他今天還有工作。僉然嘆了口氣,撥了個電話給時雍,說晚兩小時到。
  
正讓自己靠在他身上的男人,替他揉著腰,手上幫他拿著電話,一等他說完,就掛了扔到一邊。口中噓寒問暖:“早上想吃什麽?”
  
“面條。”
  
“面條?”
  
“我小時候,早餐從來沒吃過面條。奶奶只準吃牛奶面包雞蛋。後來到了阿愷家,早餐也只讓小孩子吃牛奶面包雞蛋。”
  
“那你後來就沒吃過?”
  
“我不想起那麽早做面條。”
  
霍奕親了他一下,“你還不餓吧?”
  
“還不怎麽餓。”
  
“那我去做面條,你再睡一會兒。”
  
說著他幫僉然重新躺好,自己去了廚房,找出面粉,開始和面。
  
過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霍奕才重新把僉然叫醒。僉然吃得很高興,霍奕覺得只要能看著他吃得高興就是最好的開胃菜,雖然他自己並不喜歡面條,也陪著吃了不少。


從霍奕的角度來說,現在的生活近於完美。雖說僉然並沒有搬過來住,但是反正他們只隔了幾道門。要麽僉然住他這里來,要麽自己過去就行了。如果他是夜班,僉然通常會負責做好晚飯。相反如果他在家過夜的話,自然就從晚餐到宵夜再到早餐都是他負責。僉然有時會到外地去工作幾天,時間不會很長。他們也一起去酒吧、健身房或是去近郊度假。
  
日子很愜意,那只貓也習慣了兩個窩。不知是冬天來了還是它吃得太好,已經隱約呈現球型。

照舊喜歡趴在僉然身上。由於不再是苗條輕盈好欺負的小貓,霍奕要把它從僉然身上弄走就比以前費力多了。現在霍奕必須不時地和這團長爪子的毛球戰鬥,由於他用來對付這團毛球的武器通常總是食物,於是這只貓就越來越圓。
  
而僉然從來都站在貓那一邊。並且說這只貓之所以不聽霍奕的,是因為身為主人的霍奕,連個名字都沒給它。
  
霍奕解釋過這只貓只能算寄養,所以沒必要取名字。他說這話的時候,這只貓正在僉然膝蓋上。翻了個身,露出肚皮。僉然替它撓著肚子上的軟毛,還揉了揉以幫助它消化剛才吃的雞肝。
  
“那它多大了?”
  
“春天就該兩歲了。”
  
“是嗎…真要還給原來的主人嗎?”
  
看到僉然臉上露出一絲不舍的表情,霍奕雖然有點嫉妒那只日益鼓起來的毛球,卻總覺得不忍心。他靠過去,不理會那團仰躺著的毛球,眼中正閃過威脅的亮光。
  
“你要是喜歡,可以再養一只。”
  
“它真的不會因為體重超標被退貨?”
  
“那正好,我們繼續養著它。”
  
“我們嗎…”
  
那只貓這時突然翻了個身,對著僉然發出委屈的“咪”的一聲,然後以霍奕的肩膀當跳板,跳到沙發背上。它滾動變圓的身軀以令人吃驚的平衡能力沿著沙發背從這頭到了那一頭,甩了一下尾巴,跳出房間。
  
僉然看了,笑著說:“這是在示威?”
  
“大概是吧…你傷它的自尊心了…”
  
“哦。”
  
“也傷了我的自尊心…”
 
“哦?”
  
“你看,就是這種調調,什麽叫‘我們嗎’?”一邊說,霍奕已經慢慢地將他壓倒沙發上,“你在懷疑什麽?”
  
僉然沒回答,笑著仰起臉吻他。霍奕迷失在這個笑容和親吻里,忘了自己的問題。

21.
日子過得再滋潤,這天還是越發冷了。每天都陰沈沈的,既沒了陽光也不肯下雪。霍奕發現僉然就和那只貓一樣畏寒。因為怕冷不想出門,表面看去工作倒是接得少了,卻都是氣候溫暖的外景地。如此一來倒成了聚少離多,讓霍奕不得不感嘆秋天的美好時光,盼望這見鬼的天氣趕緊好起來。就連聖誕節也這麽死氣沈沈地過去了,轉眼快到一月,終於下了一場雪。

那天僉然正忙著。好容易這回的工作地點不算很遠,霍奕興致勃勃非得中午一起吃飯。於是定了個差不多位於中間的地點。兩個人才坐下,誰知就下雪了。從他們的位子看出去,雪片飛揚,下面廣場中央的噴泉更像銀灰色鐵皮制成的靜物。潤澤的雪片閃耀著近乎甜蜜的微光,蕩向窗玻璃,又滑落下去。
  
“總算是下雪了。”
  
陰沈沈的天氣逼得人好像強迫癥患者,每天都焦慮著怎麽還不下雪,或是幹脆轉晴。
  
霍奕松了口氣,接著便興致勃勃地提議:“為了慶祝看到我們一起看的第一場雪,晚上吃火鍋吧,然後…”他壓低了聲音,“好好做愛。”
  
僉然看了他一眼,撮起嘴做了一個吹口哨的動作,出於禮貌當然沒有真的出聲,然後才說話。
  
“當然,除了食,就是色。”
  
霍奕看著他,照情人間的禮節他本該說那中間還有愛。可是他又不能這麽容易就說出來。幾個月來他們是彼此的床伴,雙方都感到滿意並保證忠誠,但要說是戀人就還差好幾步。他當然喜歡僉然,也願意當一個好情人。不過他們的關系畢竟更多是肉體的。霍奕很清楚,在自己心里頭戀人這頭銜仍然被一個名字占據著,盡管他們已經分了手。可他仍然固執地讓那個名字繼續占據這位置。察覺到這一點的僉然,就站在幾步之外看著。
  
午飯在這種彼此心領神會的小低潮中結束,不過他們還是喝過咖啡才走。僉然沒開車過來,霍奕得送他過去。他們離開時,看到一樓堆起許多雪人。有一位儼然是畫家行頭,拿著顏料和調色板,試圖糾正每一個雪人的臉。另外一些似乎是學生,仍在忙碌的堆雪人。
  
多數雪人是它們標準像的模樣,寬寬胖胖的臉,兩顆圓圓的黑眼睛,紅色或者桔色鼻子,沒有嘴或是嘴的位置叼了個什麽。有的卻做成了模特似的光溜溜的鴨蛋頭,還大致隆起一個鼻子。有戴帽子或披圍巾的,也有套假發的。
  
因為被圍觀者擋住了去路,霍奕和僉然也看了一會兒。僉然仿佛覺得那幾個鴨蛋頭的雪人很有興趣。霍奕看見他往人群中看了看,然後朝一位年輕女性走過去。
  
“小姐,能借用一下您的化妝包嗎?”
  
那位年輕女士露出詫異的表情,但是僉然看上去既迷人又和善,沒有絲毫惡意。於是她拿出自己的化妝包,遞了過來。僉然打開來,對內容物的估計大致沒錯,便開始動作。
  
霍奕在一邊,看著他給雪人畫了一個模糊的妝。他從沒看過僉然怎麽工作的,自然覺得有趣。不過給真人化妝肯定不用這麽麻煩。僉然用化妝刷把做出眉骨和凹陷的眼眶,重新加工了鼻子。之後才往眉骨位置刷上眉粉。大約是為了省卻眼睛的麻煩,弄了個合眼的姿勢,假睫毛插在雪上,睫毛膏和眼影,霍奕都說不出算什麽顏色。腮紅是圓形的,就在近乎顴骨的位置用睫毛膏畫了顆眼淚。同樣用刷柄做出嘴唇以後,也用了胭脂著色。特別之處在於嘴唇的形狀,小小的,上唇的嘴角延伸出來,彎出一個嬌柔的幅度,下唇則圓而豐滿。整個看去既像個邊哭邊笑的小醜,卻又是可愛的女孩面孔。雪不易著色,整張臉上的色彩都像要化開似的,冰雪的顆粒在色彩中閃耀,看上去像剛上漆的俄羅斯娃娃。
  
圍觀的人們對最後的成品發出贊嘆聲。那位出借化妝包的女士首先鼓起掌來,其他人也跟著。僉然把化妝包還給她,向她表示謝意。霍奕看見他給對方留了一個地址,請她得空去那個地址,隨意挑選彩妝或是化妝用具作為補償。
  
僉然回來的時候,霍奕笑著說:“你怎麽挑中這個的?”
  
“這個臉型做得挺好。”
  
霍奕正想說,這還能看出什麽好賴,身後卻傳來陌生人的聲音,“謝謝誇獎。”

是那位畫家模樣的人,他看向僉然時毫不掩飾的欣賞目光,讓霍奕馬上產生了警惕心。這是雄性生物在狩獵地可能被侵犯時本能的反應。而對方接下來所說的話足以讓他化警惕為敵意。這位疑似的畫家對僉然說:“我的畫室就在旁邊,能來看看嗎?”

不過僉然向來不給他毫無興趣的人半點機會,只留下一句:“假如是在期待我對繪畫這樣的高雅藝術有任何鑒賞能力,您只能失望了。該走了。”

後面這句當然是對霍奕說的,但是霍奕因為他前面的反應很有點得意,並且聯想起自己和僉然初次見面的情形。由此得出結論對方,也和自己一樣,從一開始就對彼此頗有好感。否則自己就該像這個所謂的藝術家先生一樣灰溜溜了,即使出了前瑜那檔子事兒也沒法和僉然變成現在這樣的關系。不過現在怎樣的關系呢?霍奕也有點拿不準就是了。他們仿佛的確在交往,但是和床上的熱情程度比,明顯有點不得勁。對此兩人都有所察覺,否則也不會出現今天午飯時那種狀況。

到了地方,下車時正碰上時雍也吃飯回來,他似乎打量了霍奕兩眼。他們沒碰過面,也不知道對方是誰。時雍在這種場合總顯得很有禮貌,並不是他不嫉妒得牙癢癢,而是在僉然面前表現得如同好鬥的公雞沒什麽用處。不過這一回,他打量了霍奕好一陣,還皺了皺眉。
  
僉然和時雍一起進了電梯,回到位於22層的攝影棚。工作還不能開始,因為預定前來的女星因為下雪引起的交通問題,暫時尚未抵達。時雍去拿了兩杯咖啡,坐到僉然旁邊來。
  
“有話要說?”
  
“那個…是新男友?”
  
“唔?”
  
時雍顯得有點猶豫,喝光了一杯咖啡才開口。
  
“…我見過他一次,聽說過些事情。”
  
“我想那也不算什麽壞名聲。”
  
“你知道?他自己告訴你?”
  
“有不止一個人來跟我說過了,版本麽,大致相同。”
  
“那你怎麽想?”
  
“冬天很快就過去了,今年春天的工作,已經定下來了吧?”
  
“啊?當然。還是一個月,隔一周一次。簽約金比去年提高了百分之十。”時雍有點莫名其妙,不過既然那男人的事情僉然已經知道了,他當然不必枉為小人。
  
“聽說那城市的冬天很舒適。”

“怎麽?你現在就想去?”

僉然還沒回答,那位女星已經到了,工作重新開始,他起身回去。時雍站在原地看著,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到自己大概最終也沒有機會成為僉然的情人,但是比那些人都走運的是,由於工作搭檔這樣的關系,他也許可以一直留在他身邊。當然這並不是在說自己已經放棄。時雍一面給自己打氣,一面回到燈光師該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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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沒有了嗎~?
應該還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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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這邊霍奕送了僉然回去,就去買火鍋需要的菜色,僉然愛吃水產,這一類就買得最多。以至於晚上僉然看見的時候,問他是不是準備吃到蛋白質中毒。

因為是火鍋,吃飯時間自然比平時長,還喝下去許多啤酒。結果剛收拾了桌子,霍奕就接到家里電話。他姐姐打來的,說媽媽不小心在雪地里滑倒了,正送到醫院去,要霍奕趕緊過來。喝了酒不能開車,霍奕只能打車去醫院。經過處理,倒沒什麽事了,不過老人家上了年紀,還是要在醫院多觀察幾天。辦完住院手續,安排妥當,當晚就由霍奕守夜。快12點的時候,僉然打過來電話,問了問大致情況。

霍奕第二天回來時,僉然已經離開去工作。貓咪看去剛吃完它那份早餐,正沿著沙發背挪動。自從那回說到可能被退貨,它就熱衷起這項活動。僉然後來說這大概是在試圖減肥,為了配合它,還修改了貓咪的食譜,讓它少攝取容易發胖的食物。盡管霍奕看不出有什麽成效,那一人一貓卻似乎彼此滿意。說它可能被退貨的明明是僉然,不讓它吃愛吃卻易致胖食品的也是僉然,貓咪卻和過去一樣親近他,並且完全住到了僉然家,很少回原來的窩。
  
早餐當然也有霍奕的一份,燉鍋里還預備了湯。找出來的一套保溫飯盒也放到了桌上顯眼的位置,給霍奕往醫院送飯用。後來霍奕的媽媽在醫院里直誇燉湯的人手藝好。當時病房里還有其他病人,這位老太太卻自顧自大聲說:“這要是個女孩子,非得娶回家做兒媳婦。可惜我這兒子只喜歡男人。這就算和這小子在一塊兒,也不好叫來伺候我。”
  
一時間滿座皆驚,老太太還繼續訴苦:好不容易三十年媳婦熬成婆,想找個兒媳婦耍耍威風,出口悶氣。這小子卻成了個同性戀。這番話的後果就是:從病房到整個住院樓,從門診到食堂,從病人到醫生,從護士到看護們,反正這幾天出入醫院的都知道了某病房那個骨折的老太太,有個同性戀兒子。把老太太氣得暈倒,這才骨折了。霍奕哭笑不得。
  
他告訴僉然這件事的時候,兩個人剛結束熱烈的床上運動,洗了個澡。
  
隔著毯子抱著對方,想象著那下面僉然的裸體,霍奕很想再來一次。不過他知道僉然今晚肯定不會再讓他做。僉然不喜歡在冬天長時間做愛,因為清洗要花很多時間,水容易變涼。今天已經是破例了。
  
“那護士沒說她可以馬上嫁給你,滿足你媽媽的願望?”
  
“即使她願意,我也不行。我不是雙性戀。對著女人…完全硬不起來。”
  
“你跟家里出櫃,沒讓你去看心理醫生?”
  
“還好。”
  
霍奕並沒有說出全部實情。他家里確實較為開明,卻並非沒有反對過。特別的是,家人是在他和穆忞分手後才改變了態度。大概是看清他絕非一時迷惑,確實無法喜歡上女人無疑。

“元伯伯和阿姨就送我去過,還是一位所謂的業內權威醫生。”
  
“後來怎麽樣了?”
  
“結果那權威讓我給他口交。”
  
霍奕正含著他的耳垂,聽見這話一驚就咬了下去。僉然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霍奕趕緊輕輕舔了上去,“對不起…那…家夥?”
  
“我說他要塞進來,就等著他的命根變成斷根。第一次他放棄了。可元伯伯和阿姨又送我去了第二回。我讓阿愷給找了個小錄音機,把那家夥說的話都錄了下來,拿給元伯伯和元阿姨聽了,他們其實很疼我,所以非常生氣,動用了些手段,讓這位權威被吊銷了行醫執照。後來就不再管這事兒了。”
  
“阿愷…就是你的…”
  
“嗯。我們第一次做愛就是那之後不久。我總覺得,大概是那老頭讓他醒悟了。”
  
霍奕感覺到懷中的身體因為發笑而動了動,心里泛起某種難言的情緒。除了心理醫生的部分,僉然和元愷的經歷,與他跟穆忞之間相當類似。他們也是青梅竹馬,最後也都是以分手為結局。只不過穆忞並非因為結婚才離他而去。霍奕不知道僉然怎麽熬過的最初那段時間,他說過抽了很多煙,但一定不會僅僅這樣而已。
  
沈湎於這些想法當中時,霍奕聽見僉然在咳嗽。
  
“該死的,好像受涼了。告訴你不要做那麽久。”
  
霍奕起來給他找藥。後來想到如果剛才自己說還想做的話,絕對會被踢下床。
  
到了早上,霍奕把貓咪移到自己那邊去,才離開去上班。快八點時,僉然發現癥狀加重,同時開始發燒。醫生叮囑過,到這樣的程度就必須通知他來。因此他撥通了自己醫生的電話。
  
“今天能出診嗎?”
  
“當然,每到這個季節我都會給你留好出診時間。”這麽回答著,司醫生掛了電話。

三十分鐘後醫生提著藥箱出現,一進屋就著手檢查。聽診結束,他拿出藥來,先讓僉然吃了一劑,然後說:“還好,現在開始吃藥,今年應該也不會很厲害…後悔那時候沒命抽煙了吧?”
  
“托你的福,我一定能活到七老八十。不過每到這種天氣,我就想還是應該搬去冬天也很溫暖地方住。”
  
“好的,我會給你介紹可靠的醫生,要記得定時去看診。還有…”
  
“安全性交。”
  
僉然打斷他,露出頑皮的笑容。醫生也跟著笑了笑,調侃說:“這一回的對象也很熱情。最近喜歡這種類型?”
  
“唔?”
  
“前瑜前一陣來我這里看診,提到了一個噩夢。”
  
僉然想到那個噩夢的內容,笑了出來。
  
“不過這陣子沒再來,大概好了吧。”
  
“到最後每個人都能好,我也好了不是嗎?”
  
“我倒希望你沒這麽好。”
  
“這可真是醫生才有的期待,”僉然親了親醫生的嘴角。和元愷分手後的那段日子,這個人所做的一切,最終救了自己,卻也將他們永遠定位在這樣一種關系上。他沒法愛上這個人。在類似的情形下,霍奕可能也無法愛上自己。只是可能,現在下結論還太早了。他笑著補上了一句,作為這次談話的結束,“我親愛的醫生,做愛總是行之有效的,撫慰肉體就是撫慰靈魂嘛。”
  
司醫生推了推眼鏡,搖搖頭:“我必須違心地說,你是個好學生。”

23.
司醫生看著僉然重新睡好。和過去一樣,這段時間,他就坐在一邊看完帶來的病歷,每隔十分鐘給僉然測一次體溫。等僉然醒來時,熱度已經下去,咳嗽也緩解了。醫生一直待到午飯後,又囑咐了一番才離開。
  
霍奕回來的時候,僉然已經過去找到了貓,正一起看電視。霍奕提開那只貓,親親僉然的額角。
  
“你在咳嗽,所以我把它暫時移開。”
  
“唔?我給它拿午飯過去,剛開門就聽見它在門後面嗚嗚叫。然後就抓著我的衣服不肯下來,都不吃了。”
  
他說話的時候,那只貓已經爬回僉然膝蓋上,正對著霍奕張牙舞爪。
  
“都是你慣壞的,天天由著它粘在你身上。不過,你的咳嗽?”
  
“沒關系。醫生來過了,吃幾天藥就行。”
  
“現在還有醫生出診?”
  
“因為病人付的診金是自己下廚做的菜。”
  
“你一定是帶著口罩做飯?”
  
“嗯?”
  
“健康性交的好習慣,也是這位醫生培養起來的?”
  
“不只是健康,還要有質量才行。還有,你該做晚飯去了。”
  
霍奕起來去做晚飯,僉然和貓則繼續看電視。
  
這天晚上,霍奕以看護為名,住了下來。自從他們成為情人以來,這還是頭一次同床卻沒有做愛。天亮時霍奕睜開眼,僉然還睡得很沈。這一夜很安穩,也沒咳嗽。在同一張床上醒過來,保持著親近的姿勢,並非情事過後的溫柔繾綣,卻另有一種滿足感。這一刻,霍奕模模糊糊地想到,自己弄錯了什麽。

現在霍奕還沒法弄明白,他將戀人這個稱號留給穆忞的行為,正如同給一本相冊貼上標簽,然後放進抽屜。無論何時拉開抽屜,他都會首先看到這個標簽。照片一直保留在相冊里,過去的戀情也沒有被忘記。但那並不意味著,新的愛情就沒法開始。不過發令槍沒響,所以霍奕沒註意到自己已經搶跑。

往後幾天僉然仍舊在家呆著,等著這場病完全過去。
  
這當中霍奕媽媽出了院,改成在家調養。老太太念念不忘住院期間霍奕帶來的湯,霍奕回去問過僉然做法,買了材料在家照做了一回,結果老太太說味道根本不對。
  
霍奕不好讓僉然到自己父母家來做湯,只得自己多練幾回。免不了被僉然當笑話看了幾天,不過既然在家,還是會每次都嘗嘗他的作業,告訴他哪里味道不對,順便抱怨每天喝一樣的湯。等霍奕再回家去做的時候,老太太就不再抱怨,滿臉歡喜喝了湯。
  
不過這位老太太可不是喝了湯就會罷休,之後就開始跟霍奕說什麽:自己住院的時候喝著湯就想說了,做這湯的人如果是女的,趕緊正大光明娶回來;如果還是男的,偷偷帶回來給媽瞧瞧也行。別藏著掖著的,媽反正已經認命了,男的就男的吧,總比你孤家寡人一輩子強。能做這麽一手好菜,又肯做了讓你吃,不論男女,都別給放過了。

霍奕當然沒好意思把這篇話學給僉然聽。只隨口問了他哪兒學的廚藝。僉然說那是被送去C市讀書那會兒,跟個大廚學的。大叔在湖邊開了個餐館,生意特別好,僉然就在那兒打工,跟他學了不少手藝。現在僉然每年都接C市那邊發布會的工作,也是方便去看這位大叔。

霍奕過後才想到,所謂的被送去C市讀書,大約是元愷父母分開他們的手段。不過僉然和那人分手該是後來的事情,熬過了前面種種難關,最終卻還是只能分手。他承認自己產生了好奇心,可是表面的坦率是一回事,霍奕還拿不準僉然是否願意被觸動內心最深處的隱痛。他自己和穆忞分手這麽久,也沒法和人說。有時候霍奕隱約覺得僉然知道點什麽,幸好他什麽都沒問過。現在霍奕還沒準備好回答。

霍奕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不知道有些事情其實不必非要說清楚。他過去那一段愛情又是從開始到分手都清晰鮮明,還帶著標誌性宣言。所以他其實有點稀里糊塗,這一點他自己當然也察覺到了。

積雪前後維持了二十多天,漸漸化了。那一陣照例格外冷,僉然怕冷,他們做愛的次數自然大大減少。不過和過去只在做愛後同床的默認約定不同,現在只要霍奕不上晚班,他們還是一起睡。僉然仿佛覺得拿他當暖爐很合適,早晨睜開眼睛時總是問:“誰起來給貓咪做飯?”

多數時候自然都是霍奕起來。盡管如此,那只貓照樣不領情,仍然常常對霍奕張牙舞爪。

這一天淩晨四點多的時候,霍奕接起一個電話。黑暗當中,他親了僉然一下,低聲說:“工作的事情”,看僉然微微睜開眼睛“嗯”了一聲,像是聽見了,就急忙起身穿好衣服。他打開臥室門時,貓咪從窩里起來,叫了一聲,以為到了早餐時間,霍奕卻忙著出門去了。貓咪委屈地跑進臥室,跳到僉然枕頭邊,蹭了兩下。
  
天還沒亮,僉然可也不想這麽早起床。所以只是探出手指,摸摸貓咪的頭,“我說,再睡一會兒吧?”

貓咪“咕嚕”了一聲表示同意,挨著他瞇起眼。
  
一人一貓一直睡到七點。僉然爬起來,覺得沒那麽冷了,就套了件睡袍,去給貓咪和自己弄了吃的。
  
重新回到臥室時,僉然拉開落地窗的窗簾。陽光在一瞬間滿溢室內,讓他瞇起了眼,推開玻璃門時也感覺不出還有寒風,就是空氣仍然有點冷。他把門重新拉上,這時候從身後傳來開門和腳步聲。
  
“我還以為趕得及回來給你們做早飯。”
  
“你真賢惠。”
  
僉然轉過頭來對霍奕微微一笑,就好像他們初次見面的那個下午。於是霍奕湊上去吻他的嘴唇。當然這一個要比他們的第一個多了許多滋味。
  
“僉然…”
  
“嗯?”
  
“我想做…”
  
聲音帶著熱力,僉然喜歡這樣熱情地邀請。他們也確實有一陣沒做了,他自己也想,就用一個吻作答。接下來他們在冬末溫暖的陽光下做愛。兩個人都不著急,慢慢地親吻、愛撫和挑逗,慢慢地進入和接受,再慢慢地,以近乎折磨卻又愉悅之極的方式同時達到高潮。

24.
清潔過後,兩個人都只套了浴袍,在起居室的沙發上半躺半坐地窩在一起,看貓咪在沙發背上的例行運動。陽光照過來,將銀斑貓移動的影子拉長之後投下來,正落在他們身上。淺色浴袍上,影子像活動的剪影。僉然有時探手去玩兒一下貓咪的尾巴,引得那只貓扭頭,影子也跟著扭動。霍奕則註視著浴袍寬大的袖口從僉然手臂上滑落的影子。周圍安靜極了。兩個人都沒說話,察覺出剛才那次做愛有那麽一點不一樣。但是總不能說這是量變積累成了質變,做著做著就真做出愛來了,誰也沒好意思那茬上想。

過了一會兒,僉然才開口,說今天還得去工作,卻也不忙著動,享受著霍奕的按摩。

“請假吧?”
  
“我可沒被做得走不動。”
  
“那我現在努力怎麽樣?”霍奕一面說,一面手已經伸到對方浴袍下面,不懷好意地動起來。
 
“不行。今天拍的照片有一組是給兩個明星拍的,其中一個據說很愛借題發揮。我可不想因為我缺席落人口實。”
  
“哦…明星?男的女的?”
  
“唔?有男的也有女的,不過我只負責女的。”
  
霍奕捏了他一下,“我還以為你只能‘負責’男的。”
  
“是誰說過自己對女人完全硬不起來啊?”
  
“是……我就只對你硬得起來…”好像為了證明所言非虛,霍奕緊挨著對方身體的性器又隱約擡頭。
  
“少來。說不行就是不行。”
  
僉然果斷地推開他,從沙發上起來,“我去做午飯。下午一點之前,必須到攝影棚。”
  
“吃這麽早…我一定會餓…”
  
霍奕故意語帶雙關地說,不過僉然不為所動,徑直走向廚房。他只好在心里詛咒了一下那什麽明星。不過,能在情事過後吃到僉然親手做的飯,是另一種方式的滿足。再說剛才盡管只做了一次,卻讓雙方都非常滿意。因為是站立的姿勢,感覺特別強烈。僉然的身體在陽光下漂亮極了,落地窗的玻璃映出自己進出這身體的情形,視覺感受和交合處的直接刺激,都令他仿佛正深入到有形的陽光中心,隨時會被融化。他數次忍耐著射精的沖動,延長這奇妙的快感。最終高潮時,僉然軟在自己懷中的瞬間,自己的性器仍然深埋在他體內,火熱綿軟又緊窒的甬道含著自己的精液和性器,在高潮的余韻中微微發顫。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霍奕跟進廚房,說要打下手實則目的在吃豆腐。趁僉然手上忙不過來,他摸了個夠,中間自然不免要和那只上躥下跳的貓展開鬥爭。不過僉然鐵了心不理他,最後霍奕只好乖乖打下手,吃飯,然後收拾桌子,再開車送僉然去工作地點。路上他問僉然,是不是得工作到很晚,要不要送飯,結果僉然說要送就給所有人送。霍奕說那不成了賣盒飯的了。既然這樣,他覺得不如幹脆回家侍候老太太,於是送了僉然過去,就回了父母家。

僉然這邊,準時到達了攝影棚。男女模特們很快也到齊了,僉然和另一個負責男模的女化妝師,加上發型師三個人馬上就開始工作。因為其中較多平時就常合作的模特,彼此熟悉,氣氛也很輕松。
  
明星隊伍浩浩蕩蕩出現時,這邊已經全準備好了。人少的一隊先到,這位男星最近一年多才冒出頭,雖然正當紅,到底資歷還淺,沒那麽大架子。不過必要的派頭還是有的,一坐下來,助手和化妝師發型師就圍了個水泄不通。
  
等到女明星的隊伍湧進來,就折騰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那一幫人如臨大敵,把化妝室和攝影棚的每個角落都檢查了一遍。雖說雜誌社方面早就知道這位的習慣,在化妝區和攝影棚留好一塊空地以供使用。他們還是檢查了半天,這才把梳妝臺、椅子和屏風放置好,然後那位明星才裹著披肩,戴著墨鏡和帽子,被助手和保姆簇擁著進來,化妝師、發型師和服裝師提著行頭,跟在後頭一遛小跑。一進來當然就到了屏風後面,不是她的人,連她下巴長什麽樣都看不見。因為帶來的人太多,不能都塞到屏風後面,自然有不少人圍在外頭,看人的樣子都一臉警惕。
  
模特們見得多了,照舊做自己的工作。只有發型師吹了一聲口哨,“真不得了。”

僉然正喝咖啡。他們算是做完了第一波工作,等著拍完這一組,改裝的時候才需要再去。幾個熟悉的女模特正問他今年去不去C市的發布會。這時候第一組人已經下來,等著改妝,就有開始忙起來。但是那個背景還要給那兩位明星拍一組,得先等著。

等了半天,那位當紅小生倒是出來了,另一位卻遲遲不見蹤影。攝影和燈光師都不耐煩了,雜誌社的編輯過去看了幾次,都被攔在外面。然後好不容易出來了,拍了兩張,又抱怨起這個妝不夠好來。好在這個背景不用再拍,趁她改妝的時候,背景師就換背景去了。
  
等她再出來,一看那背景,又對自己的妝不滿意了。那個化妝師似乎跟她沒多久,被罵了幾句,低著頭,一個字都不敢說,手都打顫了。弄得導演看不下去,過來和僉然商量,讓他幫個忙。

僉然不想趟渾水。可是看那化妝師抖得厲害,連刷子都拿不穩,只能垂下手挨罵,然後還被當場解雇了。拍攝總要繼續,僉然只好應下來。導演過去和那位女明星的助理商量了半天,那邊似乎才勉強同意。助手又過來交待了一大堆註意事項,還讓僉然用消毒液洗手,用品用具,更是全都得拿她自帶的。僉然懶得多說,一一照做。過來麻利地給她改了妝,就走開了。攝影師趕緊拍完這一組,趁背景師換背景的時候,僉然去給下一組模特改妝。然後那位明星的助理再過來,照例要他先洗手才能給那位改。僉然耐著性子,直到拍完這位女明星的部分,一個工作人員給他拿了咖啡和三明治過來,吐了吐舌頭說:“我的媽呀。我算見識了。”

僉然笑了笑,幾個熟悉的女模特正坐在他旁邊,就笑著說:“老師今天心情很好嘛。”
  
僉然已經開始吃東西,照例就不說話。誰知那位女明星的助理跑過來好像有話要說,那幾個女模特就站起來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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