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初春的細雨總帶著溫甜的花香和青草味兒,淡淡的,也不濃郁,卻又是如此讓人沉醉。
躺在鋪著四層狐皮的臥榻上,放鬆身體,任自己陷入無限的柔軟中。狐毛特有的順滑,貼著臉,是溫暖的觸感,不粘膩,卻舒爽。
這「悠水亭」,是山莊裡風景最好的一處,臨湖而建。
東側可望及「陶然小築」,那是一棟三層小樓,整棟樓都是采嵇華山上特有的青籐木所建。所以,樓閣四周都繞著淡淡的籐木香,樓內更是淳香氤氳。青籐,雖是似木似籐,質韌而軟,但更為難得的是它具有安神助眠的功用。再加上,造樓的時候我要他們先植根,在活木的基礎在造小樓。
所以這樓,可以說是青籐籐叢,整幢樓,都是活的。
春花秋實,一入季,籐果或在窗欞上,或在木簷下,隨手可摘。串串籐花青果,或臥,或綴,美的如幻,如夢……
西面和北面是莊子的主樓,也是以親和自然為主。
亭,說起來其實並非是亭。
悠水亭是以八根蘅木為主柱,撐掌外圍,故而亭有八角,八面。內又有十六根粗細一般的烏樹支撐而成的小亭,是為兩座同心亭。外亭約有百來面積,內亭則小巧玲瓏,只四五米寬小。八角亭簷向八方騰展,各雕有各種上古神獸圖騰,尤以龍鳳為首。八柱各盤雙鸞雙鳳,烏珠為目,七彩玉石為鱗。小柱則是十六種不同的花卉銀色彩雕,白紫雙色琉紗作幔,隔開內外,兩個世界。
此時輕紗撩起,躺在榻上,正可清晰的感受春雨的涼爽,沁人心脾。
簾外,碧蘿湖平靜的水面被雨滴挑開,正蕩著一圈圈圓暈。湖岸的桃枝,白色花瓣開的嬌艷,簇簇擁擁。遠看,似浮雲翩纖,讓人視野闊朗,心靜神安。
又落下一子,這局「域惑」算是解了。
呵呵,爹和娘竟然斷言,我,若破「域惑」,定需十年。還說這是局迷棋,當世還未有人破解。
可現下,這算什麼情況?才一個多月而已,還只是因為每天無聊,打發時間才偶爾下那麼一會兒。
這下,無事可做就又能睡覺了,呵呵,這下他們兩個再找不出什借口不讓我睡了吧!
嗯,世界還是美好的,呵呵……
閉上有些酸澀的眼,唉,這身子還真是弱的可以。當初跳崖的代價是全身精脈盡毀,就算後來被爹娘救了,用了無數靈藥神丹,也只不過讓我能自己活動而已。
至於這雙腿,在宮裡就已經中毒甚深,加上那三天的挫傷,就算沒跳崖,也早廢了。所以,現在的我,就真成了殘廢。
想想當初車禍醒後,被醫生斷言此生再無恢復的可能,那時,心就特別的平靜,沒什麼傷心的感覺,不過是不能走路而已。
再後來,自己暗自不甘的鍛煉,一次次的摔倒再爬起,終於,十年的時間換回了腳踏實地。
可是,懶性已養成,乾脆還是照常的在輪椅上過日子。
而這世,我卻是真的疲了,倦了,再加上自己慣常的懶惰,也就放棄了。畢竟,兩世傷殘的原因不同,我又何苦強求,不過短短十餘載而已。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間,距當初遇到爹娘他們已經近十年了。
當年,出遊的爹娘路過山谷河畔,恰巧看見昏倒在水裡的我,就順手救了。而我說只記得自己叫小九,其他的都不記得了。
再後來我就成了他們的第四個兒子--尹嵐。只不過我這個明為兒子的從來沒回過「家」,只喜歡住在自己的湫水山莊裡,除了偶爾必要,我是不會出莊的。
而有了我這個兒子後,他們兩個玩童就變本的往外跑,一年也難得見到他們。
但我知道,這一切只是為了我。他們天南地北的跑是為了找各種藥材,他們不回來見我只為怕自己傷心,他們每到一個地方總會寄各種玩意兒,有價值連城的稀世寶貝,也有平常普通的冰糖葫蘆……
心的空隙,漸漸地被他們的愛填入,溫暖的讓人忍不住微笑……
呵呵,這一世,雖然短暫,但我不後悔。
只是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想起那張冷睿,絕麗的臉。是思念?是離愁?是高不可攀,讓人傾羨的仰望……
抬手,輕撫著自己的臉,不知道面具下的容顏,與他,又有幾分相似?十年未曾見的面容,該是陌生的……
雨似乎大了許多,風掠進亭子透涼徹骨,雖然狐皮暖和,但對於我,顯然不夠。忍不住打了個顫,真的有些冷。睜開眼睛,撥亂盤上的棋子。我可不想被若兒的驚叫給嚇死,平地打雷都沒她可怕。
「少爺!」激動又興奮的叫喚,是女孩子特有的甜潤嗓音。
說人人到,這下子不用再怕這風了。
如風似的身影掠過紗簾,在我的右邊站定。
「天啊!少爺!你居然不把雪戎蓋在身上,你存心讓若兒心疼是不是?!快!快穿上!」急急地拿起擱在臥榻旁的銀白色羽衣,動作異常輕柔的為我穿上,像是重一點就會弄疼我似的。
「嗯,我懶得動。穿衣服,麻煩。」是這樣啊,手重,頭也重,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會成為某種軟體動物。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順手在我領子上打了個結,「所以我一頓好參湯就趕回來了。」指指桌上的水印玉碗,頗為得意的說。
「若兒,你就放過我吧!」我寧願再凍一會兒,也不想你現在回來。
「這可不行,沒的商量!」奸笑的幌了幌食子,毫無商量的餘地。
暗自搖搖頭,除了讓我吃東西的態度與苒兒一樣的不肯讓步,其他的,她們倒是都依著我。只是,我寧願她們別那麼固執,唉,命苦啊!
「好吧,等涼了,我再喝。」先托著,要知道,天天和這些黑乎乎的湯湯水水打交道,我怕自己終有一天會變成黑人。
「對了若兒,這麼急著跑來,有事?」舒服的躺回臥榻,在軟軟的白毛上蹭蹭,嗯,醒了半個時辰,又想睡了。
「嘻嘻!少爺真聰明!喏,夫人的信。」看好戲似的盯著我,一臉的似笑非笑。
無奈的睜開眼睛,接過若兒手上的信。娘她又想到什麼整人的辦法了?那也不該找上我啊。疑惑的拆開信。這、這?!實在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
什麼叫「你爹紅杏出牆,有了狐狸忘了兒子。」這又關我什麼事?什麼又是「咱們娘兒倆一致對外……五月初三,雲霄樓,不見不散。」隨手一扔,白色的紙張像有意識的飛了出去。
若兒「嘿嘿!」一笑,輕輕鬆鬆的順手接了過去。接著是她銀鈴般的笑聲,如果不那麼誇張,應該還算是樂耳的。
「哈哈!老爺好可憐,都成『殘花敗杏』了!哈哈……少、少爺,咳、咳,你打算怎麼辦?呵呵……」
「你不是都和娘串通好了,我還能怎麼辦。」還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你和娘的預謀也太明顯了不是。「五月初三」我的「生辰」,你們的心意我都知道。夜嵐何德何能,竟得你們如此愛護。
「呃,少、少爺?」笑聲一滯,頗為無措的問。
「笑夠了?那把這湯喝了。」故作生氣的冷道,心裡卻是想笑的緊。呵呵,難得看到若兒的窘樣。
「少爺,我……」聲音已有些哽咽。唉,有些過火了呢。
「呵呵!若兒,如果被苒兒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一定會笑死的!」
「少爺!你!」憤怒的盯著我,眼裡卻是笑意盈盈。
「好了,不鬧你了。這事你打點就行了,反正時間也充裕。或許,可以趁此機會出莊去看看。」
雨,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悄然停下,只是偶爾掠過的風,還是有些涼。現在只是初春,離五月初三還有好幾個月,所以不急。再說三月十五也快到了,是該出莊去看看她們了。
「是!我這就去準備!我們後天就出發!呵呵!」高興的手舞足蹈,跳上竄下的。
接著只覺眼前一道風勁,若兒卻不見了。
其實,還真有些羨慕他們來無影去無蹤的輕功,只可惜……不過有失必有得,我一向不貪心。
爹娘曾說,如果能找到「暝」,就有可能解我身上的毒。但是「暝」,不僅行蹤飄渺,無處可尋,更是滄皓樓的人。所以一切,都只能是空。
不過娘他們,卻不願放棄。
心暖暖的,唇角微揚,我,不只是孤單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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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兒的能力我從不曾小看,這不,就一天的時間她都打點好細軟了,井井有條。
她和苒兒一向細心,尤其是在我的事情上。
若兒與苒兒是一對雙生姐妹,容貌都是清麗水靈,是一對美人兒,而且簡直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聽娘說,她們本是家裡管家的女兒,從小就聰明伶俐,很得大家歡心。因為怕我寂寞,所以就讓她們過來陪我,
那年我七歲,身子剛剛有點好轉。而她們,十四歲。
在這幽谷裡,每天的生活都是平平淡淡的。小時候她們偶爾會抱著我出去玩,所以也就碰到一些人,一些事。
所以,也就有了後來的未央閣。
在莊裡的生活很自由,爹娘不常來,也就沒什麼限制的事,前提是我沒生病。或許是因為若兒她們的武功爹娘很放心,而我們似下做的事情也沒特意挑明,所以每次出莊都會先準備一翻。以免他們來的時候剛好撲空,又免不了被嘮叨。
雖說我是男孩子,也已經有十五歲,但可能是以前中的毒和受傷的原因,身子竟比同為女孩子的兩人更來的瘦弱,身高也只勉強到她們的耳際。看起來也就小娃娃一枚。
因為腿腳不便,平常除了坐在自製的輪椅上,很多時候都是被她們抱著。雖然不喜歡,但她們身上有女兒家特有的柔軟和練武人的韌勁,很適合我睡覺的條件。所以僅管不太滿意,但是還可以接受。況且,睡了八年的懷抱,如今早已成了習慣。
嗯,算算已經有一個月沒見到苒兒了,就算是準備今年的「閣會」也不用那麼久啊,不會是某人玩的都忘了回家的路了吧?
因為兩人的容貌一模一樣,所以她們經常是互換身份去未央閣,竟然也從未被人識破。
當然,閣內主要的七個人都知道她們是兩個人,只是分辨不出罷了。
不過,大多時候,若兒和苒兒都在莊子裡照顧我,雖然我覺得沒這個必要。畢竟,她們現在正是如花般的少女,該是追求自己幸福的時候。但是她們只笑著說,就算以後嫁了人,丈夫永遠只能排第三。
呵呵,倒真有些期待,能得她們青睞的,會是怎樣的人?不過,我能肯定的是,他們的日子會很辛苦。
「少爺!我都準備好了。小梅她們都在廳外候著了,您是不是也該起駕了呢?」狡黠的眨眨眼,故作請示的問。
當是沒看到她那調笑的眼神,拿起擱在一旁的玉笛。
「怎麼?若兒就這麼迫不及待?莫非那裡有你想見的人?」裝作疑惑,又帶點好奇的問。
不意外的看到她逐漸緋紅的雙頰,呵呵,看來這事還有點看頭。
「什麼啊!少爺你別瞎說!要是讓老爺夫人知道,我可就別想有安生日子過了!」懊惱的互絞著手上的帕子,一臉的餘悸。
轉念一想,也是,還是等定下了再說吧。不然,被他們這對唯恐天下不亂的夫妻一鬧,還不定什麼時候能成事。
「是嗎?那就當是瞎說好了。不過若兒能答應我,就算要成親也要等我過了十六歲的生日,怎樣?答不答應?」淡定的看著顯出疑惑神色的人,微笑的等著答案。
「為什麼?」
「因為你得照顧少爺我啊!我可不希望,將來某一天還要跟別人搶人。那太累了。好了,先不說這了。我們還是出發吧,別讓小蘭她們等太久。」轉移話題,我不想讓她們看出什麼。
本來就該這樣,空空而來,揮袖而去,不屬於我的,只願他們過的好。我能給的,也只剩祝福,和讓你們生活無虞而已。
我的要求或許過份,但我只是不想改變,那樣太麻煩。習慣,有時很難改變。
「我說少爺,捨不得我和姐姐就直說,我們又不會笑你!」眼睛亮閃閃的,像是貓忽然逮到大獵物似的興奮。
「不走了?那好吧,我要睡了。」剛想窩回暖暖的絲被裡,就被一雙手快速又輕柔的拉起,迅速有條理的為我穿好衣服,抱起我就往外走。
「哼!早該這麼做,就不用聽你廢話了。」有些咬牙切齒的說到。
而我這個弱勢群體,只是蹭了蹭若兒柔軟的黑髮,尋了個舒服的位置,準備繼續補眠。
嗯,這頭髮太長,本想剪掉一些。可娘一副要找我拚命的樣子,也就這麼算了。不過我一向不喜歡束髮,就一直這麼披著……
谷外,又將如何?等待我的又會是什麼?
我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一年又夠我去哪些地方?其實並不想出去,過一天是一天。只是心裡總會隱隱犯疼,還是想再看一眼那張臉,這種想法越來越濃……
不是不明白自己這樣的感覺代表什麼,只是還是不敢置信。原來淡泊無心如我,竟也會有償到這種苦澀滋味的一天。
但是這份感情來的毫無理由,同樣的,一開始便注定了結局。不僅僅因為他是帝王,更因為我們是父子,禁忌的感情終究無果。
而我和他,本就沒有交集的可能。
眼,有些澀。
重生之後的我,感情似乎活躍了許多。
呵呵,傷春悲秋不該是我啊!
嗯,不管了,我還是我,那個淡然的夜嵐。就用剩下的時間,好好看看這個世界的風景。
也不惘我這一世……
第 6 章
「若兒姐姐,前面有座茶寮,是不是先歇會兒?」蘭趨馬向後方的馬車靠近,在簾外輕聲地問,像怕吵著車裡的人。
動了動有些酸麻的手,「若兒,到哪兒了?」雖然一直是睡著,但外周的事還是朦朦朧朧的有些查覺。
離莊大概有三天了,這三天除了夜宿,我沒下過車。自己又不能動,上下車太麻煩,何況,這懶的毛病始終改不了。只是,僅管馬車上鋪著厚實柔軟的皮絨,可畢竟是出門在外,還是不大適應。
身上裹著雪戎,被若兒小心翼翼的抱著,還時時按疏我腳上的各大穴脈。其實再怎麼努力,這腳仍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少爺,咱們已經進了青州界,再過一個時辰就能入城。不過,坐了這麼久的車,不如先下去歇會?喝杯茶,潤潤喉也好。」替我攏了攏領子,在耳邊低聲說。
眨了眨眼,又合了上去。
「嗯,你安排就行。待會兒記得喚我。」雖然不怎麼想下車,但小蘭她們四個騎了這麼長時間的馬,是該歇歇了。就算她們武功再高,也只是幾個女孩子。
「是。」輕點了點頭,向窗外道:「小梅,你們去準備吧。」
「是,若兒姐姐。」三人驅馬先行,留下小菊守在車外,同馬車一起慢悠悠的向著茶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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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你們瞧瞧,好氣派的馬車!居然有人用天蠶絲織紗來作車簾的。」一江湖人打扮的中年人對同桌的人說。
「不止吧!我看掛在馬車四角的那幾串紫金鈴才真正的價值連成呢!」隨手倒滿酒,一口氣喝了下,才慢慢的接道。
「也是,不過最近江湖上沒有傳言哪個世家公子外出啊!」
「你蠢啊!如果是是家公子外出,能擺這麼大排場?擺明著讓人搶!」另一桌的人同聲附和。
一時間哄吵不斷。
「店家。」三人下馬,小二利落地接過韁繩。
「啊!客官裡邊請!裡邊請!您是喝茶還是--」
「不必。準備一張乾淨的桌子,再借火一用就行了。用不著伺候。」小蘭拿著手裡的東西向後簾走去,揮手打斷店老闆慇勤的笑臉。
隨手扔下一定金子,小竹一臉不奈煩的躲開他的諂媚討好,隨後跟了上去。
「呵呵,客官自便!自便!來,您這邊走!」笑送人離去,轉身對小梅道。
竟自向空落的桌子走去,井然有序的取出東西一件件擺放好。而此時,嘈雜的茶寥已是寂靜無聲。盯著三人的身影,怔愣。
直到--
「夜光寒玉盞?!」
「白珀暖壺?!」兩聲驚呼,打破這一時的安靜。
「什麼?江湖傳言寒暖兩重天,能驅百病的玉珀茶具?!」
在眾人驚呼的同時,右邊一桌三人對視一眼,暗自盤算。
暗角里的人好奇的抬頭看了看自己對面的錦袍黑衣人,卻見他仍是一慣的冷漠,無趣的摸摸鼻子。又將視線投向已經到了的一騎一車。
「好大的排場,也不怕被人搶了。」頗為不屑的嘀咕,話裡似有帶些酸味。
「如兒,不可胡言。」青衣男子低喝道。
「哼!」訕訕地轉過頭。
「師兄,如兒也沒說錯。這些個東西隨便一樣都能引來殺身之禍,卻有人竟隨身攜帶,更是拿出來招遙。不是擺顯,又是什麼?」鄙視的斜睨著隨後而出的小蘭小竹。
疑惑地皺皺眉,這套茶壺有這麼值錢?雖說是有些特別,但莊裡特別的東西很多,我也沒多大在意。只是覺得這套茶具的雕紋挺是精緻,也就一直用著。娘當初只說對我身體有好處,其他也沒說什麼啊!
「呵呵,公子此言差矣。好東西當然要善加利用,不然發了霉,可就是個不值錢的了。你說,是嗎?」小蘭一臉天真的笑問。
「哼!」少年憤憤的一甩頭,洩憤的喝著茶。
「哼什麼哼,有些人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像是突然想到什麼,「梅你說我說的對嗎?」小竹拉著梅的手興奮的問。
「對極了。」
「你們!」憤怒的一拍桌子,指著三人說不出話。
「夠了師弟!」青衣人喝道,起身作揖:「三位姑娘,師弟年少魯莽,言語不妥還望幾位莫怪。」
「我們可沒這種閒功夫。」小蘭將手裡端的東西放下,也不理道歉的人,只向茶寥外的人點了點頭。
「你!」藍衣少女和少年欲起身,卻被攔下。才頗不甘的作罷。
而其他人見沒什好戲看也就訕訕收回視線。
小菊接到示意,翻身下馬。輕手撩起紗簾:「少爺,到了。」
「少爺,今個兒有些風,得小心點。」輕手把我整個人都裹進雪戎,穩穩地抱在懷裡。
點點頭,放軟身子,順勢將臉埋進若兒的懷裡。
唔……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怎麼睡都感覺累,就連動下手指,都要花很大力氣。讓她們幾個很是擔心,但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希望,別是發病就好,不然……
感覺若兒正緩步向前走去,沒有絲毫的顛簸。落在身上的視線如芒刺在背,讓人無法忽略。
我知道,若兒的美足以引起男人的窺視,女人的嫉妒。只是,我好可憐,都快成馬蜂窩了。
不過,有兩道目光很特別,像是好奇,純粹地打量,倒沒有不舒服的感覺。但同時有兩道恨恨的怒視,如果沒猜錯,是剛才和小蘭她們說話的少女少年。唉,年輕人總是衝動,眼裡容不得沙子。
周圍的寂靜漸漸恢復熱鬧,只不過在我們身上的視線也不曾少。
竟自坐定,而我也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懶洋洋的窩在若兒懷裡。
小菊接過梅手上的茶壺,順逆各轉了三圈。在輕而有節奏的搖了搖,才將茶注入早就擺著的杯子裡。再將杯中茶在其他幾個杯子裡順了一個輪轉,最後把盛著滿杯的玉盞放在我面前。
這一過程,看的一干人再次石化。
然而,鄰桌一直沉默的三人卻趁時離開了茶寥。
「少爺,吃藥了。」聽到耳邊若兒的低喚,我現在後悔的腸子都抽痛了。
「若兒,我困了,藥先擱著。小梅你們也坐下歇會兒。」鴕鳥似的把臉埋的更深,早知道就不下車了。
所以,我也沒注意到暗處原本冷漠萬分的黑衣人,在聽到我的聲音時,眼裡一閃而逝的震驚和不敢置信,又在下一瞬間恢復如常。
「少爺,你可別再想轉移話題。來,乖乖喝了。」端起玉盞,耐心地誘哄道。
不要。
我搖著頭,不想回答。
若兒有些正常的可怕,待會兒不知道又會找什麼借口來堵我了。
「哼!原來是個沒用的病公子。不但要人追著餵藥,還讓人抱著走,又不是三歲小孩。丟人!」
「唉,如兒,你又何必挑明?或許人家少爺有什麼隱疾也說不定。比如說……殘廢。」
感覺若兒身體一僵,隨後又放鬆,只是抱著我的手緊了許多。
抬手,暗示小梅她們不要輕舉妄動。
「師弟!你太過份了!」一聲怒喝隨著木桌的碎裂聲響起。
「師兄我--」
「哥--」
甩袖離桌而去,不理會身後兩人的叫喚。向我們走了過來,在桌子前站定,雙手抱拳:「這位公子,是在下管教無方,多有德罪。在下青州林玉麒,日後若有事情儘管來找林某,林某必當盡力。」
「不必,我們這些『世家子弟』可不敢勞駕堂堂的林家大少爺。請吧!」笑笑的吵諷,一臉的厭煩。
輕扯了扯若兒的衣服,不想她為我生氣。就著若兒的手,喝下那杯難喝的藥水。含住小梅遞上的蜜餞,才稍稍沖淡了嘴裡的藥味。
「林公子嚴重了,令師弟所言不假,你也不必自責。至於日後,若有閒暇我定當登門拜訪。」不是我不給面子故意閉著眼睛,實在是,已經沒有力氣。
聞言,林玉麒一愣,又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翻,一臉的可惜:「這……小公子你……」
「林大少爺,收起你的那張臉。不然本姑娘不會客氣。」雖然語氣淡淡的,沒什麼起伏,但我知道若兒已經非常生氣。唉,為什麼處事冷靜的她們,一遇上我的事就變的那麼容易情緒波動?
「姑娘,在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小公子身體似有不妥,舍下離此不遠有處住處,若不見意……」
「不必,不勞林大少費心。」很直白的拒絕,一點也不留情面。
「咳,咳。」該死,胸口有些疼。
「少爺!怎麼了?」五人的臉一下子變的蒼白。
「若、若兒……咳,咳,回、回車上去,我有些不舒服……」
胸口像針扎般的刺痛,空氣似乎變的難以呼吸。手緊緊抓著衣襟,企圖緩解窒息,想要更多的空氣。額上,冷漢滴落,耳邊若兒她們的聲音已漸模糊,意識慢慢抽離……
最後,像是落入一個陌生的懷抱,接著似乎被一雙微顫的手緊緊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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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過了一世紀,又像只是一場夢,夢裡的疼痛和糾心的壓抑,隨著夢醒,都漸漸遠離……
週身觸感慢慢回攏,只是身體卻是絲毫提不起勁,懶散散的。
眼皮很重,試了幾次,還是睜不開眼。
嗯……這不是在馬車上,該是在客棧裡。屋子裡是熟悉的奚蘭熏香,床雖比不上現代,但柔軟絲滑的觸感讓人捨不得醒來。
「若兒……水……咳咳……」喉嚨火辣辣的難受,乾澀的生疼。
感覺被人輕柔地扶起,小心翼翼的擁在懷裡。當唇觸及杯子,尋著本能的想要更多。水,滑過喉,辣疼漸漸減輕,忍不住彎起唇角,習慣地窩進若兒懷裡,滿足的蹭了蹭。
只是……好像忽略了什麼,若兒的懷抱似乎不似往日的柔軟,卻讓人感到溫暖安心,還有一種很好聞的味道,像是某些植物的熏香……
嗯……好睏,再睡會兒好了,不過明天一定要問問若兒這是什麼香料……
蜷縮起身子,在若兒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最後我這麼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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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過來的時候,身邊竟沒有人。清典雅致的擺設,不會讓人感覺突兀,這屋子裡的東西都是些不常見的玩意兒,不過看起來都挺值錢的樣子。
那對白底藍紋的鏤漆花瓶,很像娘提過的「藍星」。
相傳,「藍星」是上古時留傳下的寶物,因它身上所刻的圖案在不同時間,不同光度下,能呈現出各時不同的星斗紋路。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若用「藍星」盛放百花,能使花期延長,三月不謝,一如當初模樣。
只是……這裡卻只當它是尋常之物擺放,不免讓人心生疑惑。
是不識此物,還是……
識得,卻只當它是普通陶胚?轉念一想,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與我又有甚干係?只是,在我暈過去之後,又發生了什麼,這裡可不是什麼客棧之類的。
閉上眼,感覺了下週身,嗯,似乎好些了,不像昨天那麼無力。手倚著床幃,借力悠悠坐起身,靠著身後的木柱,盡量減少自身的負擔。畢竟,還是很累。
「少爺?!你醒了!」門忽然被推開,若兒急忙放下手中端著的東西,急步走了過來。
「昨天真的……嚇著我們了……」被寶貝似的擁進懷裡,我感覺到若兒的手有些顫抖。
將頭埋近我的頸項,語氣帶著哽咽。是啊,這麼多年,每次疼痛難忍的時候我都會先把她們支開。就算有幾次被她們發現,那也都是在莊子裡,也沒有這次的嚴重和突然。
「讓你們掛心了。好了,別瞎想了,我已經沒事了。」輕歎地拍了拍若兒僵硬的背,「對了,這是哪兒?那以後發生了什麼?小梅她們呢?」將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
「呵呵,一下子問了這麼說,你讓我先回答哪個?」小心地鬆開我,四目相見。
了然一笑,重新把身子的重量依了過去。
「那天,我們只當少爺只是像平常一樣的疼痛。但是過了很久都不見好轉,吃了藥也不管用。小蘭更是差點殺了那個臭小子。正當我們手足無措之時,出現兩個人。為首的說他有辦法救你,條件是我們手上的那套『玉珀』。」心有餘悸的說著,到最後才是鬆了口氣。
「哦?那人是誰?」有些奇怪,如果沒猜錯,這也應該是那個人的地方。
能將「藍星」當常見的擺設的人有豈會在意區區一套茶具?
「他自稱姓帝,跟在他旁邊的則是他的下屬。對了,這次救你的也是那個下屬,整個人冷冰冰的要死。這不,都快兩天了,愣是一個字都沒吐過。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啞巴。」冷?有些人是天生不善言談,有些則是不屑也不願開口。
冷,有很多種。
像『他』的冷,是上位者獨有的霸氣我傲氣。所以『他』適合冷……
甩甩頭,怎麼又想起他了?都十年了,為什麼那張臉還是那麼清晰?當年的事,當年的人,這些年來都沒有刻意去探尋,畢竟,我不想把過去帶到現在的生活裡,只當是個回憶。只是偶爾想起紫馨,心裡還是有點不舒服。不是恨,也不是牽掛,更多的是疑惑……
「少爺,怎麼了?是不是又疼了?快讓我看看!」探手,就想摸上我的脈。反手握住若兒的手,「我沒事,只是有點累。」
「嗯,那少爺先休息,我出去告訴小蘭她們,免得又胡亂猜想。」為我掖了掖被角,「這是帝公子的別院,離城不遠。不過他現在有事已經離開,留了那個『冰人』來照顧你。說是等送咱們到了地兒在拿報酬。還有待會兒還要吃藥,可不許睡沉了。」
「知道了。」無奈地應到。目送若兒離開,待到房門輕合上,屋子又回復了冷清。先不說那位帝公子的神秘,單是他尋的借口也合理。只是……
那人是誰?竟能抑制我身上的疼痛。若兒與苒兒從小便習醫,且都略有小成。這次遇到這樣的人卻是什麼好奇都沒有。
那,究竟是什麼人?……
第 7 章
再次醒來,已是日近午時。
陽光透過窗欞,映的滿室亮騰。偶爾吹如幾絲涼風,不冷,卻沁人心脾,帶著室外淡淡的花香。
看了一下周圍,輪椅就在床榻旁邊,只要挪到床沿,就觸手可及。
睡了這麼久,是該坐會兒了,不然骨頭都要散架了。
懶洋洋的坐起,用手支撐著整個身子的重量,我有些困難的挪動身體。體力,還是不夠呵,不過人似乎輕鬆了許多。手,勉強地夠到輪椅的車把,想要坐上去還是有些難度。因為雙腿,根本使不上力。對常人來說必不可少的行動工具,對我來說,卻是無法擺脫的負擔。
如果,如果當初沒有推開那扇門,如果當初,不擔下罪責,今天又會是怎樣一翻光景?若真是那樣,想必如今的自由也會是種奢望吧?
呀!慕地一驚,因為方才一時走神,手下一滑,整個人竟順勢摔了出去。
這下慘了,一定會很痛,畢竟,這兒可不是我的湫水山莊,哪兒都鋪著一層四厘米厚的地毯。
本能地用手護著臉,只要臉不受傷,就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若兒也不會那麼快發現。這身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常年生病的原故,皮膚白的近乎透明,就算是不小心輕捏了一下,下一瞬,定是一片青紫,異常的觸目驚心。而且,全身上下對痛覺特別敏感,稍重一點,都像是刺在心尖,疼痛難忍。現在,我只希望不會太嚴重,若是又暈倒,若兒她們的眼淚一定會把我淹死。認命的閉上了眼……
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卻是跌進了一個陌生的懷抱,熟悉的味道一如夢中,讓人安心,不由自主的想要依賴。
不對,現在可不是在做夢,而且這不是若兒。
猛一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刀刻般,稜角分明的臉。不算特別的惹眼,但他週身的冷硬卻能在無形中吸引人的眼球。一身無形的氣勢,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他的眼睛,如一泓幽泉,深邃冷傲。不難看出,這樣的人,無心。
不對,剛才沒有感覺這屋子裡還有其他人的氣息啊,難道說,真睡糊塗了?
「你是誰?」淡淡地望進他的眼睛,動了動被緊擁的身子,雖然不排斥他的味道,但不表示我會隨便的讓人抱著。這些年,能近身的也只有若兒和苒兒,再就是娘了。
「帝灝。」冷冷的語調聽不出有什麼情緒,輕鬆的抱起我,順手取下狐裘給我裹上。
「帝?是你救了我。」他就是若兒說的『冰人』了,怪不得那幾個平常噪舌的丫頭會那麼安靜了。
「你的名字。」不是問句,卻是命令的語氣。
「你也是這麼和你主子說話的麼?」其實不用想也知道答案,我這算是白問了。
「名字。」冷冽的看著我,還是那張毫無表情的臉。
「夜嵐。」不想再糾纏下去,示意他把我放到輪椅上。
睡了這麼久,有點餓了。
放下我,轉身向外室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點不舒服,他也太聽話了。有些捨不得他身上的溫暖我味道。
頭痛地揉揉額角,夜嵐,你在想些什麼啊!
「少爺,餓了吧?」若兒笑嘻嘻的走了進來,隨後的還有小蘭她們四個。
「少爺!」看她們幾個高興又擔心的彆扭樣,不由的笑了笑。
「讓你們擔心了,我沒事。」
「少爺,小菊的心臟不太好,麻煩您下次別再嚇我了。」狀似生氣的嘟這嘴,呵呵,還挺可愛的。
「對啊對啊!我的心臟也不太好!」小竹頗為認真的點頭附和,惹得另外三人都失笑出聲。
「是嗎?那就可惜了,我這還有幾首不錯的曲子,本想先讓你們聽聽,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作罷了。」裝作可惜的搖搖頭。
「啊?!不不不!少爺,小竹剛才說錯了,小竹的心臟好的很,您可千萬別啊!」
「哈哈!……」這次,另外幾個毫不客氣的大笑,小菊則一臉的懊惱。
「好了,不逗你們了。若兒,我餓了。」
「吃的早就準備好了,但是少爺……」
「知道了,過些時候再彈給你們聽。」
「是!」四人同聲應道,若兒則笑笑地走到我身後,推著我向外廳走去。
桌上擺著各式精緻的早點,清淡的荷葉粥還隱隱透著香味,冒著熱氣。
忽然,感覺周圍一下子安靜了許多。疑惑的抬起頭,剛巧對上從門外走進的人眼,一如沉睡的黑豹,銳利和凌睿盡藏眼底。一身黑衣錦袍,袖口和衣襟處都繡有銀色圖案,簡單卻又精巧的襯托出來人的不凡氣勢。他,不該只是個下人吧?
「喝了它。」將手上的東西端到我眼前,絲毫沒有放下的打算。很有如果我不喝,就不罷休的駕勢。
無言地皺了皺眉,求救似地看向若兒。卻見她先是震驚的盯著帝灝,一臉的不可置信,接著回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這是什麼情況?怎麼她們都像是很畏懼帝灝,向來活潑的小菊更是不著痕跡的向外退了兩步,其他人則是將眼神投向他處。
看了看那一碗黑褐色的東西,我知道我的眉頭都快打結了。以往,苒兒她們都會先備好蜜餞或甜湯,而我照樣找借口托延。可今天,如果真讓我就這麼喝藥,我寧願去撞牆。那些,簡直不是人能忍受的。
「不要。」我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可是我真的是喝怕了。
還有,一想到他剛才毫不猶豫的轉身,心裡就有堵堵的。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都出去。」目光從未從我身上移開,只是冷冷的分咐。
眉頭又皺了幾分,他也太理所當然了吧!她們可都是我的人!
「少爺,我們先出去準備,明天起程,你就好好休息吧!」若兒先是看了眼帝灝,然後示意小蘭她們跟她出去,居然理都不理我。
她、她們也太放心了吧!有些吃驚的看她們離開,小竹還小心翼翼地和上門。
這、這都是什麼和什麼啊!我這做少爺的,有那麼失敗嗎?
暗自惱怒,只當沒看見擺在眼前的這雙手,和他手上的東西。轉過頭,拿起擱在桌上的筷子。
「這藥我加了蜜果,你先償償味道,如果還是要吐出來,那就算了。」語氣透著淡淡的無奈和……疼惜?我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
不奇怪他會知道我吃藥會吐,若兒她們一定把我的日常習性都給出賣了。不過他這條件還挺划算的,只要我說不喜歡就可以不喝,這決定權還是在我。
「真的?」抬頭看著他,我可不想被騙。
「真的。」眼裡的認真和某些我無法理解的東西讓我疑惑。我並不認識他,我肯定。
湊近藥碗聞了聞,沒有平常令人反胃的藥味兒,隱約還透著一絲酸甜的果味。
就著他的手,唇輕沾了些,舌尖謹慎地舔了舔。不苦也沒有澀味,倒有點像現代的飲料果汁。
小口小口的喝下,如果藥都是這個味兒,那我也不用一看到它們就像見鬼似的躲了啊。欣喜的問:「你是怎麼做到的?可不可以教若兒?那樣我就不用再被它折騰了。」
「好。」淡淡的應道,語氣裡卻多了幾分柔軟和寵溺。放下瓷碗,將我從輪椅上抱起,在桌旁坐定。
有些摸不著頭緒,什麼時候我和他這麼熟的?抱著我居然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可以自己坐。」不得不承認,他的懷抱很可靠也很暖和,有催眠的作用。他的腿,坐起來軟硬適中,比起沙發要舒服的多,也好用的多。
「在你到京城之前,由我照顧你。」挾了塊梅花糕餵進我的嘴裡。
「我……我不認為,咳、咳,『玉珀』有那麼,咳、咳,的價值。」勉強將話說完,該死,誰說能一邊吃東西一邊講話的!
「吃東西的時候不許說話。」倒了杯茶餵我,輕拭了拭我的嘴角。
呼--舒服多了。
「你還沒回答我。」望進他的眼底,試圖找到些許理由,但是除了幽深的黑色,濃墨的深邃,卻是什麼都沒有。是我多心了嗎?
「我認為有就有。」
「這是你主子的意思?」這樣的人,很難想像會有聽人差遣的時候。
「我要做的事沒人能改變。」一副倨傲的高高在上的模樣,眼裡是決對的自信和對週遭的不屑,狂傲的語氣確實是他的作風。
「那我呢?」這話一出口我就候悔了,真不知道是怎麼了。我和他只不過是第二次見面,有什麼資格問這個問題?埋頭吃著碗裡的荷葉粥,有些惱恨自己今天的失常。「不好意思,說笑的,你別放心上。」輕笑的掩飾著自己的心緒。
「不,你不一樣。」低沉的聲音像是呢喃,卻又是那麼真實。
「什麼?!」驚訝的猛抬起頭,我想自己的該是聽錯了。
「你沒聽錯。」揉著我披散的發,眼裡不再是冷酷無情,儘是滿溢的笑意,微揚的嘴角洩露了主人的心緒。
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我有些不明白,自己現在不同與平常的心跳代表了什麼。
「有點莫名其妙,不過勉強還能接受。」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反正不可能的事都能變成可能,我又何必追根究底,自尋煩惱。還有,我想說,帝灝的笑臉比那張冷臉入眼多了。
「好了,先吃飯。」添了些荷葉皺到我碗裡,再挾了些不知名的精緻糕。
「吃不下了。」本就吃的不多,今天算是超額了。怕他再讓我吃,急急的丟下湯匙,擦擦嘴角,把臉埋進他的懷裡:「我困了。不論什麼事,等我睡醒了再說。」閉上眼,裝睡。
只聽他輕歎了歎氣,「睡吧。」手,有規律的撫著我的被。
這下好了,眼皮越來越重,倒是弄假成真了。不管了,先睡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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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在身後人的懷裡,懶懶的閉著眼。身子隨著馬車的前進,幌悠幌悠。馬車很平穩,絲毫沒有顛簸的感覺。車上,只有我和帝灝兩個人。
自從昨天以後,若兒就把我丟給了他,也不管我是不是有什麼疑問,現在她們五人都自覺的騎在馬上。不像以前一路上吵吵鬧鬧。若兒和小梅小蘭在前,小竹小菊在後,護車的駕勢不言而喻。今天一早,迷迷糊糊地就被人抱上了車,整個人被雪戎裹的一點空隙都沒有。懶得再計較什麼,反正帝灝的懷抱比若兒她們舒服的多,而且我也不排斥,又何必矯情。安然地任由他抱著,把臉埋的更深,不時的蹭蹭。呵呵,這樣的生活也不錯。
誰能想到,昔日商場上不折手段的「黑羅剎」,如今只是個手弱病殘的廢人,任何事都離不開旁人。
但那又如果,不管怎樣,還不都得活下去,只是短短十幾年而已。雖然還是不想動,但已不似前些日子的無力,現在全身上下都很輕鬆,舒爽的更讓人昏昏欲睡。唉,好像整天都是在睡眠中度過的,希望死的時候也是在睡覺就好了,我可不想再償試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僅管知道那是無法避免的。
「醒了?」在耳際低聲地問,輕調了下姿勢。
他的聲音很好聽,低沉而負有磁性,和記憶中的那個人有些像,雖然已經很模糊。
「嗯。」輕點了點頭,車外透近的光讓我本能地想要躲避。
將臉在他懷裡蹭了蹭:「灝,到哪兒了?」
「已經進了青州城。」臉被輕柔地從他懷中分離,溫濕的戎錦在我的臉上輕拭。額頭,眉,頰,唇……任一處都沒放過。
嗯……其實有人伺候真的很享受,至少不用自己動手,只要張開嘴就有東西吃。
回味似的舔了舔唇:「這是什麼?軟而不膩,還帶有淡淡的紅桃味兒。」
「白樓的『錦桃凍』,你若喜歡,下次再讓人送來。」又被餵了一口,滿足的點點頭。
這東西不像一般的甜點,滑嫩又不粘牙,像果凍一樣。白樓?好像聽苒兒提過,說是曦瀾有名的糕點鋪,裡面的東西比黃金還貴。
「好,下次換些口味。」反正不用我出錢,不然有得被若兒念叨。
「好。」一手環著我的腰,將我緊箍在懷裡,另一手倒了杯茶,遞到唇邊。唉,原以為帝灝是塊「冰木頭」,沒想到他卻是個全能保姆。不管是穿衣洗漱,還是梳發泡茶,好像沒有什麼是不會的。而且,我的事他完全不讓若兒他們插手,一人全攬了去。不是沒有懷疑過他的目的,只是現在的我懶的動腦筋,反正到時候看著辦就行。
喝了口茶,清醒了許多。車外已是喧嘩鬧囂,看來是到大街了。
「嗯,我想去客棧,最好是有小曲可以聽的。」雖然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但有身旁的人在,應該沒什麼問題。到這個世界也快十五年了,不過有很多地方還真沒去過,比如--客棧。
「少爺,那我們就去『華清居』吧,那裡的姑娘嗓子還過的去。不過……我們還是想聽少爺唱的……」到最後,聲音已經聽不到,像是埋在咽喉裡的嘀咕。
什麼姑娘,怎麼聽起來像是青樓啊!還有,沒事扯上我幹嘛。
「嗯,就那兒吧。」決定去客棧當然有我的考量。這幾年,雖然每年都會出來,但是對外面的事情還是所知不多。這次出來,總要先瞭解情況,不然,若是連幾位兄長的名字都不知道,娘她還能放過我嗎。客棧裡人雜,一向是聽八卦的好地方。就算不一定能聽到我想要的,到時候再問若兒也是一樣。
把頭靠在帝灝懷裡,希望不要成為習慣才好,不然我怕他離開以後,自己會睡不慣若兒苒兒的懷抱。到時候,慘的就是我了。
「灝,你離開之前把身上用的熏香送我一些。」閉上眼,我開口要求,得先做好打算不是?
「我從不用那些東西。」有些呲之以鼻。
「什麼?那我慘了。」不是吧?算了,只要不成為習慣,那還有救。
「怎麼?」挑了挑眉,語氣帶著疑惑。
「沒什麼,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我怕到時候離不開它。」
「那就不離開。」輕笑地捏了捏我的鼻子,垂落的發刮在臉上有點癢。
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暗自翻了個白眼,我算是白說了。
第 8 章
「少爺,到了。」馬車停下,若兒走過來掀起簾子,紫金鈴清脆的幽響隨風蕩漾。
四人輕盈地躍下馬,絲毫不將眾人的震驚和羨慕看在眼裡,高傲如清谷白梅。
不錯,白色穿在她們身上多了些飄逸的韻味,穿在我身上最多個白瓷娃娃。沒辦法,誰讓我不但瘦小,還是個發育不良的矮冬瓜呢!
額頭被輕磕了下:「呆愣愣的又在瞎想什麼?」邊說邊把我重新裹在懷裡,臉緊緊貼著他的胸膛,能清晰的聽到那一下下有力渾厚的心跳。
「沒,只是覺得會騎馬也不錯。」因為貼的近,我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應該沒有吧。
抱起我下了馬車,直接跨步走進華清居。周圍的一切,對他來說好像都不存在。可能是被帝灝身上的寒氣所攝,眾人竟然自動退開。就這樣,我們一行七人,毫無阻礙地進了據說得提前十天預定的「青州第一居」。
「幾位貴客裡邊請。」透過空隙看了看眼前的人,大約三十歲的模樣,但我知道不該以我的標準來推測這裡人的年齡。一身青衣不衫,不卑不亢,是個人物。
「先來些清淡的點心和小菜,我們要二樓臨窗的那個位置。」若兒不緊不慢的要求,像是在自己家裡一樣的吩咐,害我的腦筋有點打結,這是什麼情況?抱著我的人更厲害,還沒等人家回應,直接上了二樓,找了視線最佳的位置坐下。看的樓下那些人是一個個瞪眼張嘴的,很是難看。
「幾位要的一會兒就送來,今天是桃姑娘的台,幾位稍後。」說完欠欠身,下了去。
從帝灝的懷裡鑽出,掃了下四周。這是個雅致的包廂,桌椅都是整套的南山紅木,再刻了些圖案,和這間屋子倒也稱頭。
這裡能將整個華清居都收於眼底。底樓有二十多張桌子,像一般的客棧。中間擺了個不算高的檯子,想必就是唱曲兒的地方。二樓像這樣的獨廂也有十多個,但是視線都沒有我們這邊好。
嗯……只要是客棧就行,懶得想那些個有的沒的。
「怎麼,還沒睡醒?」輕柔地將蓋在我臉上的雪戎撥開,露出有點睡意朦朧的眼。
點點頭,把整個頭的重量靠在他的懷裡。
「若兒,你們也坐。」真是的,她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規矩了?
只見她們頓了頓,才應聲慢吞吞的坐下。
「少爺還記不記得,那天在茶寥裡碰到的那個姓林的傢伙?」若兒順手給大家倒了杯茶,才笑盈盈看著我。
「好像叫林什麼麒的。」闔著眼,回想了想。
「他叫林玉麒,青州林家的大少爺。另外,很不巧的,又是這華青居的少主人。那天他留了塊玉配給少爺,如果不好好利用可太對不起自己了。」狡黠地朝我眨了眨眼,滿臉的不懷好意。
「還有什麼就一起說了吧,我的心臟夠好,不怕被你們嚇著。」認命的把自己縮小再縮小,更加窩進身後人的懷裡。
「少爺真是聰明!那天我和小蘭很盡心的和姓林的那個師弟打了個招呼,然後小竹又恰好不小心的落了點東西在林小姐身上。還有--」
「好了。」頭痛的揉揉額角,但很快的被另一雙寬厚有力的手取代,很有節奏地按摩著我額上的穴位。
周圍一下子又靜的無聲,感覺小菊不自主的顫了下身子。難道是……
「灝,冷。」縮縮身體,這招肯定管用。我還奇怪怎麼一下子這麼安靜了,原來是身後這人的原故,怪不得突然就涼嗖嗖的。
「對不起。」低頭在我的額頭蹭了蹭,心疼地又將我揉緊幾分。
意外地抬起頭,看著那雙深邃又蘊滿深意的眼,他這樣的人,竟然會道歉?
「我說過,你不一樣。」像是明白我的疑惑,他的眼神變的認真,更像是某種承諾。
有些無措的轉開眼,「我餓了。」不想看若兒她們是何種表情,所以有些鴕鳥的又把臉埋進那熟悉不過的地方。
剛巧那青衣人帶著上菜的小二走了進來,吩咐擺放好後又欠身離開。
「既然餓了就先喝點湯,墊墊胃。」幽雅的拿起勺子盛了湯,接著又用湯匙小口小口的餵我。
閉上眼睛,臉側依在帝灝懷裡,滿足的享受著這種帝王級的待遇,不緊輕笑了出聲。
「什麼事這麼開心?」低沉的嗓音帶著寵溺的輕笑,吐露在耳邊的呼吸弄得我不由一顫。
「癢……」換個姿勢躲了開,又引得他渾厚的低笑響徹整個屋子。
皺皺眉,就當沒看見若兒她們睜大著眼的可笑樣,不滿的揪起帝灝的衣襟:「再笑,後果自負。」不就是怕癢嘛,有必要這麼誇張嗎。
「好了,不笑了。你看,那邊已經有人點了曲子,先聽聽。」安撫地輕撫著我的背,一本正經的說。
「哼!」嘟嘟嘴,算是接受。唉,再被他們寵下去,我真要變成小孩了。這算不算是彌補上輩子沒享受到的疼愛?
其實,被人寵愛,呵護在手心的滋味還挺不錯的。呵呵……
暗自笑的開心。
咦?這曲子怎麼有點耳熟啊!
「不愧是『若夜』公子,這等妙曲也只有他才寫的出來。」樓下一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對同桌的幾人如是說道。
哦,怪不得覺得熟悉,原來是去年在「閣會」上彈的曲子。
「劉兄所言甚是,只可惜那未央閣不是我們這等身份能去的,不然若有幸聽上若夜公子親奏一曲,就是傾盡所有也是值得的。」搖手很是可惜的歎息道。引的同桌之人更是點頭附和。
有這麼誇張?我承認未央閣是挺能生錢的,那也是因為有兩個把金子當祖宗的老闆啊!疑惑的看向坐在下手位的幾人,只見她們一臉的認同。不是吧?到底哪個地出錯了?
「幾位的話雖不錯,但現下是否有些不妥?桃姑娘怎麼說也是華清居的紅角,你們是不是也太不給面子了?」來人一副貴公子的打扮,搖著折扇大模大樣的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惡相的手下,頗有點不干休的駕勢。唔……到哪兒都有這種三流人物……
「呃,桃姑娘見諒,在下幾人只是有感而發,冒昧之處還請別見怪。」書生起身向台上的粉衣女子施了個禮,頗為尷尬的道歉。
「公子言重,小女子的琴藝只蒙眾位不棄,怎能與若夜公子相較?王公子抬愛,芸桃謝過。」起身回禮,一言一行都有大家風範。這華清居不愧是青州之冠,無論掌櫃還是藝伶,素質都不錯。
「桃兒,本公子今兒個高興,來一曲中聽的,哄的公子我高興了大大有賞。」近身挑起台上人的下頜,猥褻的笑道。惹得身後的手下連連叫好。
氣氛有點僵持,青衣掌櫃緩步走了出來,不著痕跡地擱開那位長得不怎麼入眼的公子,陪笑道:「王公子大駕,還請樓上請。想聽什麼曲子吩咐一聲就成,還怕芸桃不依?」
「哼!」轉身剛想上樓,「林掌櫃,本公子可是聽說你這『天』字號廂房是不留客的,今兒是哪號人物來了?是你們敗家二少爺,還是那個只知道躲在山裡的大少夜?」語氣咄咄逼人。
不等回答,一甩袖向樓上而去,「走,咱們就去瞧瞧,是哪號人物。」
「是,公子!」氣勢洶洶的急步跟上。
青衣掌櫃一個旋身站在木階梯上,攔住想上樓的一群人。「王公子,樓上客人正在用膳,不便打擾。不如隨在下去地字號廂房,酒菜隨後就到。」笑盈盈地拱手勸道。
「哼,本公子還偏是非去不可,小小華清居能奈我何?」話音剛落,整個人便借力騰地而起,青衣掌櫃因一愣神而未能擋住。
「不自量力。小菊,既然有人自動送上門就好好玩玩。」邪笑的轉著手裡的杯子,若兒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是!若兒姐姐!」一眨眼,人已不在位上。輕袖一揮,擋住那人騰起的身形,另來人不得不換了方向,落在不遠處的扶梯上。
「哼!不過是個沒用的醜傢伙,也敢來打擾少爺吃飯。識趣的趕緊走,不然本姑娘不客氣了!」小菊叉著腰,嘟著嘴,怎麼看也是個可愛的姑娘家,可這一開口還真夠份量的。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奈。」惡狠狠的盯著半路冒出的人,「還不快給我上!」
「是!」
「住手!」怎麼又來人了,這會不知道是幫誰的。
「二弟,別胡鬧了。」來人很是無奈的制止像要大幹一場的「王公子」,轉身對著小菊拱手道:「菊姑娘,家弟性子貪玩,還請多多包涵。不知令少爺的病……」
「托您的服,少爺好的很。」嘲諷似的瞥了眼尷尬的林玉麒,小菊涼涼的回道。
「大少爺。二少爺你這又是玩的哪一出啊!居然連我也不放過。」對林玉麒打了個招呼,接著無奈的撫著額頭。
「哼!本少爺聽說有人拿著大哥的玉珮,不過想來見識見識而已。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也不過是躲在女人身後的膽小鬼!」不屑地瞄了眼上樓,最後把目光落在小菊的身上。
帝灝還是不緊不慢的撫著我的背,對周圍的事不屑一顧。
若兒的笑臉有越來越溫柔的趨勢,小梅她們則是興奮的有些過頭。
樓下的倒霉人,自求多福吧。
「真掃興,我還想聽些八卦呢,這下好了,全被攪了。」窩在溫暖的懷抱裡,我埋怨地嘀咕。
「夜兒想聽什麼?」帶點輕溺的語氣,聽起來很入耳。
夜兒?還從未有人這樣叫過我。前世,母親叫我「嵐嵐」,更多人則稱呼我為「家主」。這一世,紫馨叫我小九,娘和爹喚我九兒,若兒她們則是稱我為「少爺」……呵呵,原來我有那麼多「名字」……
「灝,你知道很多嗎?」這個人,一直是神秘的。可惜,我不是個好奇的人。
「不少,滿足你的小腦袋措措有餘。」他的額頭抵著我的,眼裡那抹笑意,我看的很清楚。
懊惱地重重窩進他的懷裡,又被取笑了。
意外的,額頭被他的手輕擋了開,「小心,會疼。」唇角微揚,但我確定,他沒看到。因為,我的臉早已埋入他的懷裡。
這一切都有利於我去找周公下棋,如果,沒有那些多餘的聲音的話……
「你這個丑豬頭還是滾遠點,就算是倒貼贈送,也沒有女人會要你。再說了,本姑娘的少爺是什麼身份,也是你能隨便見識的?不自量力的蠢豬!」
「你!你才是瞎眼的笨女人!」憤怒的撕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俊秀的少年面孔,和他旁邊的林大少爺倒有三分相似。
「喲!原來有兩張臉啊!怪不得臉皮那麼厚,調戲人家姑娘也不臉紅。」小菊一臉原來如此的樣子,還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開心的看著眼前人,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凶狠樣。
「你!你!大哥!你在哪裡認識的瘋女人!」抖顫著手一時說不出話,轉身憤懣的質問自己的大哥。
「好了二弟,是你先失禮與人,這次就這麼算了,不許再犯。菊姑娘,可否讓在下見見你家少爺?」恭敬的拱手垂問。抬手示意若兒無妨,再怎麼說這也是人家的地盤不是?
「小菊,請林少爺上來。」「是。」轉過身從由下至上掃視了一翻,「林少爺,請吧!」笑嘻嘻的領路。
「夜公子,上次的事真是非常抱歉。」林玉麒一身青繡錦緞,舉手投足之間說不出的幽雅,身上的江湖氣息很淡,反而更像是一個沉穩的讀書人。
身後跟著一個滿臉不甘的少年,憤恨的眼睛直愣的盯著小菊。
青衣掌櫃靜靜的立於身側。若兒她們仍是盡自喝著茶,絲毫沒有起身招呼的打算。
可是剛剛吃了東西,我現在只想睡覺,跟本提不起精神來應付。唉,我還真是命苦。
「林少爺,多謝招待。那日只是意外,何況我已無礙,你也別放在心上。」懶懶的語調,睡意朦朧的姿態,怎麼看都沒多大誠意。可是沒辦法,誰讓若兒她們不幫我,而灝那副冷樣,別凍死人就不錯了。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不過是個沒斷奶的娃娃。大哥你何必那麼認真,他都說沒事了。」一臉的不敢苟同。
「灝,你有奶讓我吃?」別怪我,誰讓你都涼在一邊,也不幫我。
不屑地抬眼一瞥,很成功的看到林二少爺猛地退了幾步,冷冷的打了個顫。
「夜兒,不許調皮。」回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則滿是無奈和寵溺。
「哪有,不是我說的。林少爺你說是不是?」無辜的眼神,委屈可憐的臉。
「呃,那、那個我--」手足無措的迴避我的眼,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
「撲哧--」終究她們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惹得來人更是臉漸緋色。而我還是那臉的無辜,最後躲回灝的懷裡。所以,我沒看見林玉麒複雜的眼神,也沒感覺到,週身越來越重的寒氣。
「我困了。」輕扯了扯灝的衣襟,打了個哈欠。我想,我大概比一頭職業的豬還稱職。
「呵呵,廂房早已備妥,公子請隨我來。」看自家少爺點點頭,林掌櫃上前道。竟自抱起我,向廂房而去,毫不理會身後的一群人。
直到背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若兒幾人才幽幽站起身。
「林少爺,那天的教訓還不夠嗎?」瞥了眼他身後的人,若兒另有深意的道。
「若姑娘,在下別無他意。家弟冒犯,並非有心之舉,還請見諒。」
「哼!下次說話小心點,不然到時候怎麼死的不知道。」小竹涼涼的嘲諷,輕身倚在護欄上。
「我說怎麼大哥是個有禮的謙謙君子,弟弟卻是個無知小鬼。原來還真是一龍生九子啊--」故意托長尾音,小蘭瞭然的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
「你們!」
揮手擱開林二少的手:「林少爺,咱們明說好了。我們少爺的身子已經好多了,也謝謝你的招待。不過,令弟下次若還是這般口氣,我們不會再客氣。」
「若姑娘放心。認識諸位是林某之幸,以後有什麼幫得上的儘管開口。」
「當然。」兩人對視一眼,忽地相視而笑。
「那在下告辭。」拱手作揖,兩人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