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楠之瀨,他會對片桐的轉變作何評論呢?瀨尾發現自己不自覺地想像著楠之瀨可能的回應。
“……問了也是白問。你想聊的還不就是你那位愛到心坎裡的阿保。”
楠之瀨自我解嘲地搬出片桐的名字,替答不出來的瀨尾接腔。
冠在片桐名字上的累贅形容點燃了瀨尾的怒火,可惜他又不能完全否認,只好切牙忍了下來。
“你說的是沒錯……不過,還有其他的。”
瀨尾輕輕吸了口氣說。
“還有什麼其他的?”
楠之瀨使壞地問。瀨尾一時無言以對。
他舉不出具體的實例,只是想跟以前一樣和他有說有笑。不只是局限在片桐的事,可是也不把片桐排除在外。
“我知道自己太濃臉皮了,可是……我不希望你不理我。以後我再也不會說什麼不去我們三個人去過的地方、不做我們三個人做過的事,所以……”
十二月看完片桐第一張明信片之後,瀨尾曾想過自己罔顧忘掉跟片桐之間的回憶,對身在異鄉試著改變自己的他,或許是一種失禮的行為。
在分開期間忘掉一些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片桐就是片桐,本質上不可能有所改變。如果自己真的忘了有關他的某些事,大可以在重逢之後用新的記憶去填補。即使自己一五一十地記住他的全部,經過兩年的時間,說不定他本人早已有了改變。
就讓回憶成為回憶,正因為它會消逝才鮮明地留在記憶裡,像拼圖一樣欠缺的部分,只要重新打造就行了。這就是瀨尾剖析後得到的結論。
“充宏。”
“我……喜歡宇一。因為喜歡,所以不想失去。可是我喜歡你的這種感情,和你對我抱持的感情是截然不同的。儘管如此,我還是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我知道自己太任性了,可是……我只求你能在喜歡上別人之前……”
“這是不可能的。”
瀨尾使出全身的力氣揪住圍裙不斷傾訴,楠之瀨卻表情嚴肅地予以否決。
“不可能……”
“除了你以外,我不可能喜歡上第二個人。”
楠之瀨面不改色地斷言,彷彿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為什麼?”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你真是個殘酷的家伙。”
“別用玩笑來敷衍我。我……我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喜歡你的人多如繁星不是嗎?你的球技媲美頭班級選手,外型又很出色。”
“承蒙你的誇獎,真是我畢生的光榮……”
“不是叫你別開玩笑嗎﹗你性格也是,我不敢說你零缺點,但你溫柔寬大,該嚴格的時候絕不輕易妥協,這不是每個女孩子夢寐以求的結婚對象嗎?你何苦對我……”
“如果你對我還有一點感情,就別再說下去了。”
楠之瀨義正辭嚴地說,用大掌蓋住瀨尾的嘴。
“在喜歡你的男人面前,最好別說什麼自己是男人、自己太過任性這一類貶低自己的話,這不但失禮,對對方更是一大侮辱。你明白為什麼吧?”
“嗯……對不起。”
不容置喙的語氣逼得瀨尾把話硬生生咽了回去。這是楠之瀨令人欽佩的地方。
換成了別人,就算認為對方侮辱了自己,可能也只是訕笑著帶過。楠之瀨卻直言不諱,把那裡不行、為什麼不可以挑出來分析得徹徹底底。
得到推甄入學的資格進了大學,他卻說自己想當個體育老師,二話不說便放棄了選手的路。
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瀨尾還取笑他這個老師一定會帶頭搗蛋,現下想想,說不定還挺適合他的。
“打從國小時代我就想過無數次,為什麼自己非你不可。不是我自誇,我可是很受女孩子青瞇的,跟別人交往的時候,我也一再捫心自問。”
楠之瀨交抱雙臂,感慨萬千地剖析自己。
“結果呢?”
“結果還是不知道。”
楠之瀨干脆地說。
“就是不知道。”
“從國小時代就開始了,搞不好跟胎教一樣,就算新細胞增生,裡面也種下喜歡你的基因了。”
用胎教這個單字來解釋他的心情,讓瀨尾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瀨尾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片桐的。認真回顧的話,可能是起始於眷戀他美麗的臉龐那時候吧﹗可是,追溯感情的起點也始終找不到明確的答案,最後也只能用“胎教”來說服自己了。
如同轉學第一天挺身相助的片桐深深烙印在瀨尾腦海,要是當天受人欺負的瀨尾也在楠之瀨心中留下最原始的印記,那麼這個記憶絕非輕易能抹滅得掉吧﹗
楠之瀨對瀨尾的感情或許連他自己也做不出解釋了。一股似是感激、又似愧疚的感情在瀨尾心裡萌芽。
“老實說,事到如今連我自己都分不表這究竟是純粹的愛情、還是保護者的心境了。只不過看到你的臉我的小老弟就會蠢蠢欲動,這絕對跟一個父親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率直地把自己的感情開誠布公的楠之瀨,表情豁然開朗。
“宇一……”
“總而言之,”
楠之瀨干咳一聲,彎腰凝視瀨尾的臉龐。
“就算你沒有來找我,我也打算今天或明天跑去你家跟你磕頭謝罪。”
楠之瀨將抓著圍裙的瀨尾攬進懷裡,若無其事地輕啄了一下他的雙唇。被這個算不上接吻的行為嚇了一跳的瀨尾雙目圓睜,楠之瀨笑道“這點程度你就原諒我吧”。瀨尾下意識地伸手複住自己的唇。
“宇一﹗”
“為了避免你以後疑神疑鬼的,還是先跟你說個清楚。我發願絕不會強迫你接受。”
輕輕拉開瀨尾複住雙唇的手腕將他納入懷中,楠之瀨勾起傲然的微笑。
“所以,要是有一天你回心轉意了,一定要暗示我一聲,這樣我才可以全面解禁發動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