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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入木三分》作者:流光問彩【完結】

蛋糕與肥豬(四) ...

  紗紗罵完肥豬後自己先愣住了。因為對面那頭穿了衣服的肥豬正以一頭豬不該有的速度朝她衝過來。
  
  留紗回過神時手裡的排球已經掉到地上,彈了兩下被「肥豬」腿一抬一腳直接揣進旁邊的水池裡。留紗一步上前為排球報仇,發狠一把將「肥豬」推到地上,惡狠狠盯著他道:「把球撿起來!」
  那胖子咬牙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手齜牙咧嘴哼哼一聲,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哎!別打!你們別打啊!」瘦鴨子二號一臉惶恐的勸架時,留紗與對方已經打得不可開交。兩個人你一拳我一腳,全然不顧女孩子的矜持,當然更沒有作為男生該有的謙讓。
  
  於是當中川以及朋友趕到水池邊時,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披頭散髮的小女孩騎在一疑似肥胖症患者的大男孩身上,造型兇猛,舉高拳頭正準備捶他的肥肉。
  
  「多和田!學校裡不能打架!」中川像一隻愛好和平的小白鴿,飛過去很嚴肅地把留紗從肥豬身上拖拽起來,「怎麼打起來了?怎麼了?」幫她整理頭髮、衣領的時候,中川發現留紗眼神很凶,可是眼眶在泛紅。
  
  「怎麼……」女生最看不得女生哭了,所以中川直覺留紗是被欺負了,一手搭在她肩膀上問,「他欺負你了?」不然你怎麼哭了……
  她摸出手帕遞過去,有些小心地說:「擦擦吧。」
  「擦什麼?」留紗接過手帕的時候還很疑惑,總不至於臉被打出血了吧。
  中川猶豫了一下,說:「眼淚。」
  
  紗紗垂著頭,看著手裡捏的那條手帕。——擦眼淚啊……她想起從前讀過的一則很老套的笑話。是講一個幼稚園小朋友對著老師叫猩猩,老師很生氣,於是小朋友的媽媽語重心長地教育他:不能看老師像什麼就叫什麼。
  不知家喻戶曉的笑話搬到現實裡用會有什麼效果。留紗決定試一試。
  
  於是在雙方班主任進行交涉問她為什麼要叫隔壁班同學「肥豬」時,留紗沒說是因為他罵自己哥哥娘娘腔。
  本來嘛,這事和幸村也沒什麼關係。只是順帶搭了個名字進去。
  
  「因為他長得像。」紗紗眨著眼睛一臉天真的說,弄得隔壁班老師一時竟啞口無言。說「就是長得像也不能這樣叫」似乎更過分。
  
  只有留紗的班主任發自內心的頭大。這不是一般的問題學生,是帶著切原作弊又把男同學鼻血都打出來的問題女學生。最棘手的是,家長開學時 專門有拜託,說她有那個什麼病。
  有那種病的學生老師是不能狠狠責罵的,當然更不能打。
  反正不能罵又不准打,那就罰站好了。於是她一斜眼睛,伸手指了指牆角說:「多和田,什麼時候你家長來了什麼時候讓你回家。」
  這次老師是發威了,決定親自打電話請家長過來。只可惜,打過去的結果是您所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聽……另一個是所撥號碼不在服務區。
  
  最終只能又把社團活動的幸村叫上來,說班主任沒有半點勉強那是不可能的。畢竟女生打架的事在立海大很少見。而發生這樣嚴重的問題,身為班主任的她卻只能找區區一個初中三年級學生來商討。
  當然幸村本人更 無奈。社團活動才結束就聽到背後有人叫他,冷冰冰拋過來一句「二年D組班主任請你過去一趟,幸村同學。」。
  「什麼事?」後來幸村曾一度後悔自己如此多嘴問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
  因為那個男孩明顯是鄙視的笑了笑,一吸鼻子說:「你妹妹和人打架,把對方鼻血打出來了。」
  
  上個月作弊,這個月打架。那下個月呢?下個月是不是乾脆拿刀捅人了?
  幸村明明很生氣,偏偏進辦公室時還得掩飾自己渾身的怒氣,變臉似的換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就像真正的主謀是他一樣。
  
  老師在幸村態度很好的賠笑下決定原諒留紗一回,但前提是留紗必須寫完長達一千字的檢查,家長簽好字後明天一早交。
  幸村替紗紗一口應下,保證一定看好她下不為例。
  
  班主任曲起手指敲敲辦公桌桌面,遺憾地搖起頭來,「寫檢查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了。知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目擊人證有本班同學隔壁班同學,都說你妹妹打人的時候樣子很凶,不過……也有同學說,當時你妹妹……」她壓低了聲音,幸村低頭望著她,覺得她皺眉的模樣看上去真八卦。
  
  「……好像是哭了,但那個同學也不確定。幸村同學啊,」她稍微停頓,端起杯子喝一口水,最後的落點乾脆變幸村身上,「你們家的情況我也明白,我知道,像你們這種家庭的小孩,心理可能多少會受到些影響……」
  「她沒受影響,」突然他冷冰冰從嘴裡迸出一句,脫口而出,「我們都很好,心理沒有陰影。」
  老師愣了一下,有些尷尬地點點頭,「哦——沒受影響啊,這就好,這就好。」
  
   「紗紗她……」幸村猶豫一下,眉頭微微一皺,「她雖然不怎麼愛說話,不過,其他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這時,他才轉過腦袋,把視線對準辦公室一角的留紗。她垂著頭,兩手安靜擱在大腿兩側,樣子很乖的站在飲水機拉出的陰影裡。幸村才進辦公室時一肚子的火,賭氣故意不去看她,現在真轉臉去看了,竟發現留紗不只頭髮蓬亂,站的地方也濕了一塊,地板顏色深了足足有一圈。
  
  「是她和別人打架時踩進水池了,」老師像看懂了幸村的想法,不慌不忙地解釋,「她沒有受傷。」
  
  幸村沉默一陣,視線從紗紗腳上收回,極其誠懇地說:「老師,回去我會好好跟她說,您放心,以後她不會再打架了。」
  
  走出辦公室,一陣涼風吹來,紗紗抱著胳膊打了個冷戰。幸村回過頭,發現她幾乎是「一步一個腳印」,忍不住皺起眉頭說,「怎麼不把鞋換了?」
  留紗撅起嘴一言不發。
  幸村有點不耐煩,「去,把鞋換了回家。」
  
  「今天我就穿的運動鞋。」過一會兒她才努努嘴,「沒別的可換。」
  「那你先回教室等著。」
  留紗愣了一下,猶豫一會兒拉住他衣袖,「你要給我買啊?」
  「還有別的辦法?」幸村瞥一眼她,飛快抽開衣袖。
  等他跑去最近的商店,才發現自己根本不清楚她穿幾號的鞋。幸村杵在櫃檯旁想想,指著一雙碼子偏小的運動鞋說:「我要這個,謝謝。」她個頭那麼小,腳應該不大。
  買完鞋幸村又去隔壁超市買了條毛巾,回學校後發現留紗坐椅子上背依牆壁,鞋子脫掉,濕襪子搭在椅子腿上。她把一雙腳伸直,小腿就橫過隔壁同桌的凳子。
  
  「先擦乾淨。」幸村把毛巾丟給她,鞋盒子放到課桌上。
  留紗捏著毛巾不肯動。
  「怎麼?還要我給你擦?」幸村板著一張臉,「還是說,要我打電話把你媽媽叫來?」
  「……不是,」紗紗這才心不甘情不願接過毛巾,嘴巴翹得老高。
  
  幸村坐她對面等著,看她擦完一雙腳要穿新鞋子,猶豫一會兒說:「不合適的話,拿去換。」
  留紗套好鞋,把腳擱去地上輕輕踩了踩,無精打采地點點頭:「不用了。剛好合適。」過一陣又摸著新鞋 問,「這鞋多少錢?回去我……」
  「你給我添的麻煩用錢還得清?」幸村極不耐煩地別過頭,突然冷笑一聲,「拜你所賜,三十天不到我進了辦公室兩次。說吧。這次又怎麼了?把男同學鼻血打出來,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厲害。」
  「因為我看他不順眼。」留紗賭氣地把臉側到窗戶那頭,天空遠處一抹斜陽正掙扎著似墜非墜,像被人用勺子挖去一半的鹹蛋黃。
  
  幸村知道她沒說實話,卻還是忍不住教訓她,「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看不順眼就要打?」
  「不是我先打的!是他先把排球揣到水裡的。」
  「那他為什麼把球揣進水裡?」
  留紗聲音驟然低下去,「因為我叫他肥豬。」
  「你為什麼罵他?」
  「看他不順眼。」她安靜幾秒,又把頭轉向窗戶,望著天邊垂死掙扎的「鹹蛋黃」。
  
  幸村沉默一陣,突然站起身,丟給留紗一個黑色口袋,「把東西收好,回家。」
  
  兩個人一路無話,留紗左手口袋右手書包,拖著腳慢慢跟在幸村身後。
  幸村路上一直猶豫又掙扎,不知該不該把她打架的事告訴後媽。但回去家裡,才發現自己的擔心純粹多餘。空蕩蕩整潔乾淨的客廳,只有牆上掛鐘的秒針在寂寞的朝前移。
  
  幸村把書包提回房間,關門時冷著一張臉說:「檢查寫好了拿來我簽字。」
  「可那是一千字啊……」
  幸村用關門聲截斷留紗的話。紗紗站在門口愣了一陣,這才提著書包怏怏回自己房間。
  
  一個小時後,留紗來敲幸村的門,「精市哥哥……」
  「檢查寫好了?」幸村在房間裡問。
  門外的人猶豫一會兒,小聲嘟囔了一句,「沒寫好,那麼多。」
  幸村打算開門的動作停下,手停在門把手上,皺起眉來,「先寫好再說。」
  「我寫不出來。」
  「寫不出來就編,反正你喜歡編故事。」
  
  門外徹底沒了響動。幸村聽到旁邊門關上的聲音,這才把門打開,看一眼客廳的時鐘,銀晃晃的時針正理直氣壯地指向數字九。
  
  幸村沒有心情吃飯,但還是去廚房下了碗麵,放在飯桌上,去敲門叫留紗出來吃飯。
  房間裡卻半天沒有響動。

幸村有點生氣,敲兩聲後乾脆直接去扭門把手。他打開門,看見留紗趴在書桌上,一顆腦袋埋在臂肘裡。頭髮凌亂的披下來,散在兩邊胳膊上。
  
  「紗紗……」直到這時他才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她抬起頭時有氣無力,眼睛通紅,額頭不停冒著汗。
  「不舒服?」幸村半蹲在她一旁,用手背去探她額頭,「這麼燙?」他有點吃驚,忙把她抱到床上,去客廳取來溫度計。一量體溫,他嚇了一大跳,三十八度九。
  
  幸村當機立斷翻出退燒藥,抬起她腦袋小心餵了一顆,然後又去廚房取冰袋,覺得放急凍室太久擔心她適應不了,又在冰袋上裹了條濕毛巾,這才放心連著毛巾一塊兒疊到她額頭上。
  
  留紗燒得心裡難受,迷糊中聽到幸村問她,「是不是很不舒服?」
  她努力搖搖頭,半張著眼睛說:「還好……就是有點熱,有點昏。」
  「你躺好,待會兒再不退燒我們就去醫院。」幸村回房間把自己的被子抱過來,一起蓋在她身上,湊過去問,「頭痛不痛?」
  「不……」紗紗一隻胳膊從被子一側伸出來,掙扎著去抓幸村的手,「我沒錯……我不想寫檢查……」
  幸村愣了一下,任由她緊抓自己右手,「那你為什麼罵他?」
  留紗咬著嘴唇不說話。
  
  幸村輕輕抽開手,從偏廳取來酒精,按比例兌了點水,又找來乾淨的醫用棉花。
  他先把棉花蘸了酒精幫她擦臉,然後是脖子。留紗閉著眼睛一隻手從被子裡聽話的伸出來,勉強笑了下,「還有手,」
  
  幸村把一團濕棉花在她掌心上潤了潤,突然問:「中川電話是多少?」
  「手機有……」她覺得眼皮越來越沉,迷迷糊糊捏了捏手心裡的棉花,「……她會很高興的,你打電話……」
  
  「我不會跟她說別的。」幸村換了新棉花又仔細幫她擦一次,臉,脖子,手腕,手心。本來還應該擦小腿大腿、胳肢窩,不過礙於她是女的,再是小學生身材,幸村還是沒好意思去掀她被子。其實光幫留紗擦那張燒得滾燙的臉,他已經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她了。
  她來家裡的時間,算一算還不到四個月。這四個月幸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很喜歡錢,和她老愛拖腔拖調地叫自己「精市哥哥」。
  其實幸村到現在也不能 完全肯定,留紗到底有多喜歡錢。上一次帶她去冰帝還禮的時候,他曾偷偷觀察過她的表情。清亮的眼神裡稍微透出了點不耐煩,幸村被保安誤認為送外賣的時候,她就把一隻腳在地上拖來拖去,歪著腦袋去望那扇雕花的大鐵門,神情和平時完全無異。
  她沒有十分嚮往那種生活,幸村看出來了。但有時候她的表現又像全世界都沒有錢重要,似乎只要有一屋子的紙鈔硬幣就能滿足她了。
  幸村覺得這不像她,但又說不上來到底她該是什麼樣的。
  
  反正……
  反正也不該是像現在這樣,病怏怏的躺在床上。
  
  二十分鐘後,幸村又用酒精幫她擦了回臉,然後從她書包裡摸出手機。
  
  中川接到幸村電話似乎沒想像中那麼激動,她只是語氣平淡問了問留紗的境況,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告訴他。
  
  「學長!」幸村要掛電話時,中川叫住他,猶豫一下說,「我覺得……多和田不像那種會無緣無故罵人的。」
  
  幸村愣了下,在電話一頭輕輕的笑,「我也覺得她不像。」他撿起書桌上的兩個紙團,展平一看,發現是留紗寫的檢查。都只有個開頭,檢查那兩個字倒是工整,打頭那一行用黑墨鋼筆戳了個「我」字,就再也寫不下去了。
  幸村尋思一陣,把兩個紙團扔進廢紙簍,搬過椅子守在她床邊。
  
  那夜稍晚的時候爸爸打過電話,說有點事不能回來。幸村一面答應著,隱約聽到旁邊一個女人的聲音,好像是後媽。掛電話時他忍不住歎了口氣。二人世界啊……
  
  留紗的體溫在前半夜終於退了點,三十八度。幸村鬆了口氣,起身幫她換了次冰塊,拿酒精幫她擦擦手腕。他盡量把動作放輕,生怕弄醒了她。
  下半夜時,幸村又幫她量了次體溫,這一回終於降到了三十七度五。他終於放心,把壁燈打開來看,發現昏昏沉沉的燈光下她一臉的平靜,安安分分平躺在床上,就像沒有生病只是睡熟而已。
  留紗頭髮散在枕頭兩邊,脖子上流的汗把頭髮梢洇得潮乎乎的。額上的劉海幸村倒是找了夾子將它別到一邊。
  那顆夾子是在留紗書桌上翻到的,向日葵的花瓣都斷了一塊,顏色暗淡,粗糙又孩子氣十足。幸村凝望著她的睡相,目光落到向日葵上的缺口時就想,改天送她一個新的吧。嗯,等她生日的時候就送……
  



蛋糕與肥豬(五) ...

  切原知道留紗和人打架、掙扎中還和對方一起踩進水池裡時,心裡驀然只覺鬱悶——留紗竟然打架也不通知他。
  好歹自己跟她也算喝一瓶酸奶、進過同一間辦公室的交情。不能說關係有多鐵,但放眼望去整個班裡能和她說得上話的,也就只有他了吧?
  難道她不該先告訴他一聲?即使他勸阻不能至少也能幫個忙什麼的啊。
  
  於是第一節語文課時,繚繞海帶頭切原同學腦海裡的情緒始終是以糾結為主。說切原因為留紗沒告訴自己她要和某個肥得像豬的男生去小樹林單挑就鬱悶得要死要活,那是不可能的。但有一點鬱悶那是真的。
  雖然歸根結底只是事件版本經過某些個聽風就是雨、喜歡添油加醋的八卦愛好者完全變了型:留紗跑去小樹林邊撿球,搖身一變就成了在約定的時間到了約定的地點;而那顆倒霉被人一腳踹進水裡的排球,一夜過去就淪為了留紗抱去應戰的武器。是何其的無辜!
  
  至於個別推測是胖子向小女生表白,被拒後心生報復索性將球踢下水去,切原也是猶豫了一陣不知該不該信。
  當然極少數很詭異的女生用同樣詭異的神情議論,其實那胖子並不是向小女生表白未果,而是想請她轉交自己的情書給她那模樣端正的大哥,遭拒於是惡向膽邊生——一腳將排球踹下水去。這樣的傳言切原是沒有相信的。
  部長又不是女的,胖子為什麼要給他寫情書?
  
  於是單細胞動物切原赤也同學,聽過第一個課間的傳言後,此時正一手托腮,低著頭有些苦悶地望著桌上的課本,拿一支筆無意識地在練習本上亂塗,「多和田為什麼要和別人打架?對方還是一個男的。而且……」她怎麼還不來上課?
  
  他記一會兒筆記,百無聊賴裡斜了斜眼睛又去看旁邊空著的課桌。突然間沒人上課給他遞小紙條,切原覺得心裡說不出的怪。兩節課後拎著手機直接出了教室。
  
  電話撥出去十幾秒,那頭一直沒有動靜。再撥,有聲音提示,對方已經關機。
  切原愣在走廊一角時,肩膀被人撞了下,把臉轉過去看,發現是中川。那傢伙手裡正拿著電話,回過頭兩眼直勾勾也望著他。
  
  「你給……她打?」不知怎麼的,在中川的注視下切原說話就有點結巴了。留紗也是跟中川說話的,還和她一起約好去天台用過午餐。關係絕對不比和他差。
  
  中川看了他幾秒,眉頭不自覺皺一點,點了下頭說:「沒,她關機了。大概是燒還沒退。」
   「她發燒了?」切原驚訝又鬱悶,問她的時候就想,怎麼多和田發燒沒告訴自己反而告訴她了?
  「昨天她濕著鞋被罰站辦公室,所以發燒了。」
  「她被罰站辦公室?」
  
  中川驚訝地看著他,「她和人打架所以被老師罰站,你和她不是同桌?連這都不知道?」
  是挑釁,對面那雙閃爍了不明精光的眼睛,絕對是在挑釁!
  
  「昨天下午有事我提前回家了,」於是心裡的不滿立刻被寫到臉上,切原拿著手機朝她眼前一晃,一挑眉毛說,「我剛給她電話,可是她關機了。」
  「哦。」中川頗簡單地撂下一個單音,轉身拔腿就要走人,被切原手快一把拉住,「問你個事。」對方也算是個雌性,切原拉住她胳膊時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聲音驟然低下去,「她為什麼和別人打架?」
  「因為排球被人踹下水池了。」中川又回過身。
  「她被人欺負了?」切原眉毛橫立,像是只等對方一點頭他就要衝出去打人了。
  「不知道,」中川一撥頭髮兩邊眉毛皺了點,猶豫一會兒說,「我問了她,可是她不肯說。」
  
  突然切原搖了下頭,「她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的。」
  「廢話!」對方一個白眼飛過,要轉身時又別過頭來,「你跟她一個班又是同桌,關係應該不錯吧?有空的話,你也問問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和人打架。」
  「知道,」切原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等人走遠才晃過神來,想起該說「不用你教」才是。那樣更有氣勢。
  
  雖然切原就留紗一事勉為其難和中川進行了長達七分鐘的交流,但留紗的缺課也就只單純的受到切原和中川兩個人的關注。其爆炸性遠不及樓上的樓上,三年級幸村同學的缺席。究其原因是大部分不明真相的女生以為王子又犯病直接被公車送去了醫院。極個別女同學甚至在兩節課下仍見不到幸村身影時,開始著手準備探病的禮物。
  仁王也跟著湊熱鬧趁課間溜到一班找柳生。當然是趁真田去廁所的時候。
  
  「哎!說說,說說,幸村怎麼沒來上課?你怎麼看的?」仁王把柳生拉到走廊一僻靜的角落,一雙眼睛在黑暗裡閃著賊光。
  
  柳生不慌不忙取下眼鏡,摸出隨身攜帶的眼鏡布,邊擦邊歎了口氣,「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和外面的三姑六婆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區別當然有,我是男的,三姑六婆是女的。」仁王嘿嘿地笑,一手搭到柳生肩上,「你總不至於以為

我還能跟丸井討論?」
  「你們怎麼不能討論?」柳生抬起頭來。
  仁王嚴肅了表情模仿,「丸井不等我問自己就摸出了電話,撥一會兒回過頭就說,『部長沒接,難道是睡過頭了?』你覺得我能和他討論什麼?」
  「不就是幸村沒來學校,昨天他妹妹和人打架。這有什麼好討論的?」柳生把眼鏡戴好,望著仁王直搖頭,「你的生活至於這麼無聊?」
  誰知仁王一拍手笑,「精髓!聽你一說我就明白,兩件事肯定有關係!」然後隨著那聲刺耳的上課鈴飛快遁回教室。
  
  幸村在留紗吃過午飯後提著書包出門,沒進教室就被切原攔住。
  切原攔住幸村時心裡也在猶豫,畢竟以往都是他被幸村招手喚過去,或者答應一聲等在原地。
  切原攔下他後聲音就開始發抖,因為真田也站過來了。
  
  「部長,我就是想問問……」於是切原抬起臉,視線飛快從副部長臉上掃過,態度很誠懇地問,「多和田同學,燒退了吧?」
  「退了。」幸村點點頭,「多謝關心。」
  
  小海帶伸手去抓腦袋,他緊張得手沒處放的時候通常都這樣做。
  「我有給她電話,可是她關機了。」最後切原解釋說,「她沒來學校,部長也沒來,大家都很擔心,聽丸井學長說,部長的電話也打不通。」
  幸村笑,「她沒有關機,是手機沒電了。我走的時候已經幫她充好,現在你可以打電話給她。」
  「算了,還是不打擾她休息了。」切原扭頭去看不遠處的小樹林,昨天留紗就是踩進旁邊的水池。
  「你給她打吧,她應該沒睡,」幸村想了想說,「我想,她會很高興接到你電話的。」
  
  聞言切原興沖沖摸著褲兜一蹦一跳走遠了。真田望了陣切原蹦遠的背影,問幸村,「你沒事吧?」
  「我怎麼會有事?」幸村有點驚訝。
  真田說:「我看你臉色不大好。」
  「我照顧她一個晚上,臉色不可能好。」說著幸村臉上笑容漸漸退去,別過頭很嚴肅地看真田,「真田,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真田立馬心領神會,穩重地一點頭道:「別擔心,我會幫你打聽。」
  
  切原捏著手機一路小跑,尋覓了塊人少僻靜的泥地,就是留紗和人打架的地方,摸出電話撥通以後突然有些感慨。多和田塊頭那麼小,還把男同學鼻血都打飛了 。真不愧是幸村的妹妹。
  
  「多和田啊,在睡覺?」很快,號碼接通。切原張嘴就問了句廢話。
  電話那頭立刻有人回答,「睡覺我還能接你電話?」
  
  聽聲音似乎比昨天上午還有生氣,切原漂浮的一顆心終於安定,吸了口氣說:「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一點都不好!」紗紗在電話裡叫起來,「我燒得連方向都分不清,你說好不好?還有,我還得寫檢查,一千字。」
  「你燒得很嚴重?」
  「嚴重,我哥守了我一個晚上,不嚴重能守一個晚上?」說話聲連同喝水的聲音順著話筒流入切原耳朵,切原想了想,問她,「你為什麼和人打架?」
  「他把排球踹進水裡了,我叫他撿起來,他不肯。」
  「可是他為什麼把排球踹進水裡?」切原扭頭去望水池,想像留紗一腳踩進水池裡時一臉驚悚的表情,「我聽說是你罵他肥豬,不過你為什麼罵他?」
  電話那頭忽然沒了響動。
  
  切原愣了幾秒,猛然間醒悟過來,遭!這麼問是不是太直接了點?還是我應該委婉些先把學校的流言告訴她……
  
  那時候,電話裡悶悶傳過來一個女聲:「因為我大哥。」
  「啊?」兩秒以後切原表情變得模糊。
  「我哥啊,」留紗有點不耐煩了,「那死胖子罵我哥,我氣不過就說他是豬了。」
  「那他罵部長什麼了?竹竿?」
  「不是,他說大哥像個女人。」
  「哦——」切原不經意間拖長的尾音讓留紗覺得有些不能理解,稍微補充一句,「就是那些罵男人像女人的話,你應該懂吧?」
  「差不多,」到底有什麼髒話是罵一個男人像女人呢?其實切原不是很明白。
  
  電話那頭隔一會兒又補充,「切原我問你,」
  「啊?」
  「如果有人說你像個女的,你有什麼反應?」
  「打他。」切原很乾脆地點頭。明白了,他終於知道留紗為什麼要罵對方肥豬了。
  「哎不對吧?」想明白後切原又糊塗了,「意思就是說他先罵人,你罵回去,然後對方先把球踢到水裡,你叫他撿他不撿,於是你們就打起來了。這樣的話,你為什麼要寫檢查?」
  
  那頭又沉默了。十秒以後才有人聲流過,「昨天老師問我,我沒說。」
  
「你怎麼不說?」
  「我不想說。」
  「你為什麼不想說?」
  「因為我不想說。」
  「哦——」又一次有意識拖長尾音,不過不是切原想不明白,是他不知該說什麼好。
  
  「多和田,」距離上一個「哦」字大概過了七秒鐘,切原突然問一句,「學長知道?你沒跟他說?」
  「沒說,」紗紗懶懶地癱在床上,睜眼望著天花板,「我誰也沒說,就跟你說了。」
  「你……為什麼只跟我說?」說他半點不激動那是騙人的。那種完全被人信任、只有自己才知道對方秘密的滿足感讓切原十分受用。而受用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切原準備蹲點去幫留紗報仇。
  
  「因為我現在想說了,還有,你先別告訴我哥。等下次他問我,我自己會告訴他。」留紗說完的時候切原已經一臉正義地把手機揣回了褲兜。
  由於小樹林位置過於偏僻,導致留紗話講一半時切原手機就沒了信號。於是最後落進他耳朵裡的就只剩那句:因為我現在想說了。
  這句在切原心裡稍微翻譯一下就成了:對著你時我就想說了。
  
  一個完全信任自己、願意把不願意告訴親人的秘密告訴自己的朋友,被人欺負了,如果切原不幫她出一口氣,那他就不配和她交朋友。
  
  於是切原一個轉身,有點流氓的捲起衣袖,橫起臉上的肉去找傳說中的「肥豬」了。
  
  尋找「肥豬」的過程十分的順利,因為切原就守在別人教室門口。不過在「肥豬」懷抱了一堆零食嘻嘻哈哈上了樓梯口,尚未來得及走進海帶同學的攻擊範圍時,背後伸過一隻手拍了下切原肩膀。
  
  「切原,你守在別人教室門口幹什麼?」仁王叼著根吸管,腦袋從旁邊探過,仔細觀察學弟的表情,「表情不善啊你!怎麼?想要作案?」
  「沒、沒有。」切原結巴那一下,就被仁王勾著脖子直接拎上了頂樓,然後兩個電話叫來了柳生和柳。
  
  那天頂樓的小鐵門上了鎖,於是切原被仁王拖到頂樓後,就被對方一個人堵在了樓梯口。想跑也跑不掉,想推又不敢出手。
  
  「切原你慌什麼?就是問你點兒事,不要怕,」仁王堵在樓梯口親切地安慰他,「問完就讓你回教室。」
  「不是的,前輩,其實我沒想打他,」切原吱吱嗚嗚,頂一臉憨厚的表情,就差拿本聖經給他發誓 了,「我沒想打他,真的!」
  
  「哪個他?」剛到的柳生突然插嘴,「和她打架的那個他?」
  旁邊柳蓮二飛快念了個名字,抬起臉就開始教育:「切原,用武力是沒法解決問題的,你打了他你就會受處分。嚴重一點,還會有人說是幸村指使你去的。」
  「部長沒指使我!他根本不知道!」切原偏白的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
  「我們當然知道幸村沒有指使你,他也不會叫你做那種事,問題是,」柳生說,「別人不會那麼想,如果你真打了他。」
  
  「那要怎麼辦?」說著切原慢慢蹲到地上,像一隻漏了氣的皮球,「他罵了部長又打了多和田,難道就這樣算了?」
  突然仁王一拳捶到切原腦袋上,「你小子還真打算去揍人啊?」
  「仁王前輩!」小海帶抱著腦袋往旁邊縮了縮,「別打我頭!」
  「他罵幸村什麼了?」柳蓮二站到仁王一旁,扭過頭去,「仁王,學校裡別用暴力。」
  
  切原說:「其實,我也沒想去打他,我只是想讓他去給老師認錯,是他先罵人的。他罵部長是個女的,被多和田聽到,所以她才罵了他。」
  
  「說幸村是個女的?」柳生愣了一下,放低聲音道,「這好像不算罵人啊……」
  「嚴肅點,柳生!」其實仁王也想笑,但還是忍住,撥撥頭髮看著柳蓮二,「柳,你看有什麼辦法?幸村都被人罵了我可不能當沒聽見。」
  「辦法?」柳蓮二站去台階最高處,不睜眼地透過裝了厚厚兩層玻璃的窗戶,往外望去,自語一句,「如果是一個胖子的話……」
  
  柳生鏡片反著光笑,「這事好處理,不過要找真田幫忙。」
  「那我呢?」切原指著自己問。
  「等你進了學生會再說。」仁王笑嘻嘻又去勾切原脖子。切原被勒得哇哇大叫。
  
  於是在幸村本人尚搞不清留紗為什麼罵人的時候,柳生與柳已經單方面擬定了作戰計劃。時間為無期限,作案工具系網球部副部長真田弦一郎,以及他的手下柳生比呂士。實施過程,暫時對外保密。




那一夜(上) ...

  據說「作案工具」真田弦一郎在聽完整個事情經過後,當即就沉了臉色,簡直堪比鍋底。不過在聽柳簡單陳述完「打擊報復」相關方案時,臉色又稍微緩和了點。
  旁邊幸村一直抱肘,臉上保持了同一種表情,嘴角弧度彎得恰到好處十分溫柔和藹的笑。
  他一邊淺笑一邊微瞇著眼不時點著頭,「原來是說我像女人啊……」
  仁王低著腦袋,靠在椅背上沒接話,心裡卻想,其實本來也有點像。
  
  這時候柳蓮二就發揮了收集數據的絕佳能力,閉著眼睛進行補充:「據可靠消息,他說幸村像女人是因為被女朋友拋棄時對方說他不夠秀氣。」
  「跟部長有什麼關係?」切原適時也插了一句。
  「因為對方拿幸村舉例。」柳蓮二解釋說,「說喜歡像幸村這樣的男生,很秀氣。」
  幸村招牌似的微笑就在柳蓮二那句「秀氣」裡變得越來越透明、越來越透明……
  
  其實網球部部長休養與脾性是真的很不錯,不過,他也真的忌諱背後有人說他像女的。背後不懷好意議論別人的人,幸村都不喜歡。
  
  最後散會的時候柳蓮二拉住幸村問,「你妹妹怎麼樣了?」
  這回幸村不笑了,把頭轉過來,望著他,「三十八度九,」他停頓一會兒,放低了聲音說,「昨晚燒到三十八度九,後半夜才基本恢復正常。」
  切原捏緊拳頭,眉毛一緊又想揍人了。
  
  走出學校時,幸村接到留紗的電話,要他買蘇打粉、澱粉、水果以及葡萄乾。
  幸村很直接地問:「你想吃什麼?」
  「我沒想吃什麼啊,」留紗在電話裡很驚訝,「我只想做個蛋糕。」
  「家裡沒烤箱。」
  「我用電飯鍋做,」留紗賴在床上不自覺開始撒嬌,「反正,你就幫我買回來嘛。好不好?精市哥哥?」
  
  這句話讓幸村多少有些高興。她想做蛋糕,看來精神恢復不少。不過一想到廚房被人弄得很亂,最後還得自己來收拾,他高興裡又帶了絲無奈,「你想吃我會給你買的。」
  
  留紗張大眼睛說:「我沒想吃啊,我就想自己做。反正,你記得幫我買。」然後笑嘻嘻「啪」一聲掛斷電話。
  
  幸村也不是一般的角色,按她說的全買好了,又額外拐去點心鋪拎了塊蛋糕回家。
  果然,床上賴了一天的留紗,一見有現成的可吃,也懶得下床去廚 房做了,連問也不問。
  對這個結果幸村唯一感到不滿意的,就是留紗想不下床就吃飯。但考慮到她是病號,而且受了莫名的委屈,幸村還是把粥煮好盛在碗裡端去她房間。
  
  留紗用勺子嘗了一口「哇」的一聲很誇張地叫起來,「你真偉大!熬的粥跟外面賣的一個味道!」
  「這不是偉大,這只能說明我很慘。」幸村平靜地拿一塊乾淨的餐布替她遮在被子上。
  紗紗歪著腦袋不解地看他,「為什麼?」
  「不為什麼。」有時候幸村甚至產生一種錯覺,在學校他是網球部部長,在家裡是烹飪社社長。
  
  「我說的那些,你都買了嗎?」粥快喝完的時候留紗就眨著眼問他,「我說我要做蛋糕,請你幫忙買材料。」
  幸村吃了一驚,「你才吃了蛋糕!」
  「我不是想吃才做的,我是想試試所以自己做。」
  「烹飪社的gong課?」如果真的是,這一回倒可以勉為其難幫她一次。
  「不是,」紗紗勺子咬在嘴裡,含著笑看他,「我知道,你想說這一次可以勉為其難幫我做,不過不是的,烹飪社沒gong課,是我自己想做。」
  
  突然幸村有些不好意思,放低聲音說:「下次吧。今天你要多休息。」說著把空碗放回盤子裡,將灰色的餐布疊到一邊。
  「那明天我可以用廚房嗎?」
  「我不是不允許你用廚房,只是你燒剛退,需要休息。」幸村最後點點頭,「如果明天你病好了,那就沒問題。」
  「我有預感,明天我的病肯定好了。」留紗瞇起眼睛朝他笑。
  
  幸村出房門的時候又回過頭來,猶豫一下問:「你要不要……」
  「嗯?」
  幸村看著她,「你要不要我的電腦?」
  紗紗半啞著嗓子有點興奮地叫起來,「你要把電腦送給我啊?」
  「不是,」幸村哭笑不得,「只是借給你用。你要的話,我幫你拿過來。」
  「那我可以用多久呢?」紗紗看他一會兒,突然咧開嘴笑起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幸村一本正經地說:「最多三個小時。生病了早點睡,電腦用多了對身體不好。」
  
  留紗瞪著眼看他一陣,突然抓起被子捂著嘴巴咕噥一句,「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像一個人。」說完她翻過身去,把一顆腦袋埋進半邊枕頭裡,一個人偷著笑 「誰?」幸村忍不住好奇,「你覺得我像誰?」
  留紗忍住笑朝他揮了揮手臂,「不告訴你。」
  幸村站門邊等了會兒,見她埋著頭縮著肩膀再不說話,只得搖搖頭轉身走開。
  
  她沒說要玩電腦,幸村洗好碗還是把電腦提到留紗房裡。他站在門口,猶豫一陣伸手敲敲門,「你睡了?」
  「沒睡。」房間裡立刻有人回答,「你進來吧。」
  留紗把枕頭豎起來墊在背後,靠在床頭望著他,「有什麼事?哎,你把電腦拿來了?」她的視線飛快掃過幸村拿電腦的手,眼睛裡滿是欣喜。
  
  「你房間也沒網線,我下了部電影,你不想睡的話可以看。」幸村搬進來一張小餐桌,放到床上,然後把手提擱在上面,插好電源。
  「你下的什麼電影?」留紗拿手指去敲鍵盤,隨便敲幾下後感歎一句,「手提鍵盤真輕,打起字來沒什麼感覺。」
  
  幸村坐在床邊,側過身子幫她把電影調出來,「我隨便下的,很多女生都喜歡。」
  紗紗眼睛瞪得滾圓,在屏幕上隨著音樂的響起,一條銀色細線很流暢地勾勒出一座城堡的形狀時,忍不住皺起眉頭,「你下的什麼?動畫片?」
  幸村沒說話,在床邊坐了會兒,聽見留紗問他,「大哥,你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
  「很多女生都喜歡,」幸村堅決不提,是因為自己覺得大多女孩都喜歡幻想,「下載次數排前十,評分也很高,被翻拍了多個版本。」
  「可是她們喜歡不等於我也喜歡,」留紗指著電腦屏幕問,「你知道王子為什麼娶她?」
  「他喜歡她。」
  「那他為什麼喜歡她?」
  幸村愣了一下,發覺自己答不上來。
  
  「看吧,你自己也不清楚,」紗紗像是做了件很了不得的事,得意地望著他,眼睛裡含著滿意的笑,「告訴你,那是因為灰姑娘漂亮。」
  「不全是吧。」幸村遲疑一下。
  「還有就是,她身材比較好。」
  「什麼?」幸村下意識瞟一眼屏幕,全身裹在粗布衣裳裡的幸運女主角,除了看得出她個子修長,倒也沒什麼別的優點。
  「現在看不出來,你盯著屏幕也沒用。」留紗把手提往幸村坐的方向側了點,「等王子出來你就知道了。」頓幾秒又補充一句,「女生要化妝、穿漂亮的衣服,那樣才好看。」
突然幸村脫口而出,「個性和內涵才重要。」
  紗紗沒理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過,特別漂亮的女生用不著化妝也有人喜歡。」
  
  幸村看著她的眼睛,「你很在意外表?」
  「你不在意外表?那叫你穿很難看的衣服出門,你願意嗎?」不等他回答,留紗又把小餐桌朝幸村的方向移了點,大眼睛瞪著屏幕,「我在意自己的外表,誰不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後用一隻手支著腦袋撇嘴看他,「大哥,我想喝水。」
  
  幸村起身去廚房倒了杯溫水,回來時就見她兩手規矩地搭在桌緣,眼睛盯著屏幕看得津津有味。
  他在杯子裡插了根吸管,遞到她跟前,「你不是說不喜歡?」
  「我對動畫片沒興趣,不過偶爾看一看也沒什麼問題。」留紗把吸管咬在牙齒間,一口氣喝光一半,滿足地咂咂嘴吧,「這種題材的電視看多了,容易產生幻想。」
  「什麼幻想?」
  「關於有騎著一匹白馬的王子。現實裡沒有的。」
  「現實裡沒有?」那一個瞬間幸村很神奇的發現,自己心裡突然冒出的人選是冰帝的跡部景吾。王子需要有足夠多的錢才養得起一匹一塵不染的白馬。跡部家的錢夠養數不盡的白馬。
  
  這時,留紗才轉過頭來一本正經地看著他,「不是,我不是說現實裡沒有,我是說王子不會喜歡……嗯……就是……」
  「像你這樣的?」幸村好奇地盯著她。
  忽然她變得有些不耐煩,「差不多吧。」
  「就是一般人也很難喜歡。」幸村笑起來,忍不住伸過手去動作輕柔地順她頭髮,「如果你別老是給人添麻煩,也會有人喜歡你的。」
  「我不稀罕!」留紗嘟著嘴把幸村往床邊推,「出去,出去!你也想看灰姑娘啊?」
  「看完動畫片就睡覺。」幸村站起來,微微皺起眉頭。
  
  留紗一轉眼睛,抬頭望著他時臉上突然露出一種很詭異的笑,「放心大哥,我不會亂翻你東西的。」
  幸村瞪著眼,「什麼?」
  「就是那些,那些你們男生都喜歡看的,其實沒關係,就算我看見也不會告訴別人的。」
  「你真無聊。」
  幸村斜她一眼,轉過身時聽見留紗叫他,「那你是覺得我告訴別人也沒關係了?」
  「不要亂翻我電腦 ,還有,我電腦裡沒有你想的那些。」最終幸村冷著一張臉回去房裡。
  
  當然紗紗沒有翻他的文件,動畫沒演完時她腦袋就垂到肩膀一側,枕頭歪到另一邊。
  幸村進來收電腦時,就看見她身子往窗戶的方向斜,兩手搭在腿上,一邊的劉海落下來,蓋住了小半邊臉。
  他忍不住湊過去觀察她的睡相。
  
  留紗閉眼的時候比睜開要可愛。腦袋歪到一旁,嘴唇碰到衣袖,微微張開,有時輕輕抿一下。長長的睫毛低垂著一動不動,燈光裡在眼瞼處投下的一層陰影,挺細。
  
  幸村細看一陣,笑了笑,轉身收好電源,把手提連著小餐桌端回自己房間,又回頭幫著留紗把腦袋擱回枕頭上,替她拉過被子,掖好被角,檢查一遍窗玻璃,這才關燈離開。
  
  切原在幸村洗澡前一刻打來電話,關切地詢問留紗的狀況。幸村在電話裡輕笑,「已經退燒,精神也恢復了不少。」
  切原鬆了口氣,又問:「那部長,明天多和田會來學校?」
  「應該會,」幸村點點頭,在切原要掛電話時突然冒出一句,發自內心的,「切原,紗紗給你添麻煩了。」
  「啊?」切原垂著腦袋,看看安靜窩在枕頭一旁銀色的遊戲機,猶豫一下小心解釋,「不是的,部長。其實……其實她沒有威脅我。那都是她隨口說的。啊不對,也不是她隨口說說,是她袒護我才說的。」
  「我都知道,」幸村說,「我的意思是指,平時你很照顧她。所以我要謝謝你。」
  電話那頭切原嘿嘿地笑,很大方地說,「這沒什麼,其實我很樂意照顧她。」以至於幸村洗澡的時候都在思考,到底是切原太過豁達,還是自己太怕麻煩。
  
  其實從留紗來到自己家的那天,幸村時常會心生一種錯覺,是不是上天故意在考驗他。甚至他已經預料,未來的幾年除了花時間給她煮飯幫忙照顧她,還要時刻準備著處理留紗無法處理的殘局。
  那是一種他完全摸不清走向的詭異人生。而最最不幸又最肯定的是,這種充滿了未知數的人生裡,總是存在一個已知的定數。這個定數的名字叫多和田留紗。
  或許……有好幾秒鐘,幸村陷入很認真的思考,覺得只有留紗嫁人的那天,他才能徹底擺脫她。
  
  「不過,到底誰受得了她?不求上進、貪小便宜、愛偷懶又衝動,固執又現實,個子矮身材差……」幸村扳著手指,悉數將留紗的缺 點數了一遍,又覺得自己實在很無聊,舒一口氣後關燈翻身睡下。
  
  上半夜沒過,幸村又坐起身,套了雙拖鞋下床去廚房倒水喝,一到偏廳就看見廚房的灶台上星星點點閃著一絲火光。那火光隨著門縫裡吹過的穿堂風,在半空裡左右搖動。
  
  說幸村沒有被嚇到那是可能的。畢竟,這種廚房裡半夜滋滋地燃著燭光、與現實完全脫節的情景幸村是第一次親眼看到。
  尤其是燭光一旁還站了個白衣飄飄、長髮披肩,背對著他的女生。
  那個女生是留紗。
  她慢慢轉臉過來時,幸村驚得淌了一背的冷汗。
  
  萬一那個女的轉過來一看,不是留紗。那幸村是肯定要嚇得尖叫的。
  其實就算她轉過來發現是留紗,幸村還是有想叫的衝動。主要是紗紗臉上神情太過夢幻,轉頭的動作又十分緩慢。以至於她低垂著眼睫毛先動動嘴巴,叫「精市哥哥」時幸村本人都沒反應過來。
  
  「你……你半夜不睡,跑廚房裡幹什麼?」幸村恍過神後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開關。留紗低著頭慢悠悠抓住他手臂,「沒用的,大哥。」
  「什……」
  「停電了,所以我才用蠟燭。」
  
  終於幸村不再緊張,把眉頭皺一點責備她說:「你怎麼還不睡?」
  「今天躺一天了,我睡不著。」留紗撇著嘴,把蠟燭舉在半空中,蒼白的臉上一雙大眼睛瞪著幸村,「精市哥哥,有沒有應急燈,蠟燭光太弱了。」
  
  幸村連忙從客廳翻出應急燈,邊裝電池一邊吩咐她,「把蠟燭吹了。大半夜的,點什麼蠟燭。」
  「你很怕?」留紗偏不把蠟燭熄滅,蹲到地上笑嘻嘻地望著他,「我看你臉色都發白了。是不是以為廚房站的不是我啊?」
  「不是你是誰?」幸村沒好氣地瞥一眼她,一口氣把蠟燭吹滅,提著應急燈站起來,「幾點了你還不睡,明天不去上課了?」
  「去啊,怎麼不去?切原說要給我帶好東西,我當然要去。」留紗抿著嘴唇說,「一天沒見他了,怪想他的。」
  
  「切原?」今天打電話時,幸村還從心底感謝他,可是聽留紗面掛微笑、左一句「切原」右一句「切原」,心裡陡然間有些不是滋味,但又說不上到底為什麼。
  
  「是啊,切原說明天會給我……」
  「你為什麼不說?」突然,幸村打 斷她,表情有點冷淡。
  「啊?」留紗不解地眨著眼。
  「你為什麼不說實話?」隔一會兒幸村才說,「你說他是肥豬,是因為他說我像女的。」
  
  留紗怔了幾秒,然後「哎」地一聲叫起來,抿緊嘴唇,眼睛滴溜溜轉了好幾下。他扁著嘴看幸村,「不是跟他說了別告訴你嗎?他怎麼全都說了?」
  幸村冷笑著望她,「你跟他說,不能跟我說?」
  「什麼?」留紗被幸村臉上肅穆的神色給震住。看他不苟言笑的樣子,像是真的生氣了。可是……
  
  「這個很重要?」紗紗小心翼翼審視著幸村的表情,不明白他為什麼要不高興。
  
  幸村故意錯開她的目光,盯著旁邊廚房的滑門,慢慢點頭,「重要。」
  紗紗露出很迷惘的神情,不解地望著他,「為什麼很重要?」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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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下) ...

  幸村愣了一會兒,轉臉過來清清喉嚨,慢條斯理地問:「你不告訴我,是不是怕我不相信你?」
  留紗好奇地看著他,想了想才搖搖頭:「不是,我知道你會信的。」
  「那你為什麼不說?」
  「這個……」紗紗咬緊嘴唇,低垂著眼瞼,像是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其實,她自己也搞不清為什麼一開始會猶豫要不要告訴他,但她可以肯定,不是害怕對方不信他。
  現在幸村卻鄭重其事地問她原因,使她覺得倍加苦惱。
  
  幸村繼續盯著她,「很難回答?」
  「也不是,」有一個剎那,留紗覺得自己明白了。她不想告訴他實話,是覺得不好意思。就像現在幸村提著應急燈堵在她對面,低著頭注視她。她驀然就開始緊張,手心都洇出汗來。
  下一次再有人在背後講幸村壞話,她還是敢衝過去理論。但是,她不願意讓他知道。
  
  「其實我……我不知道。」最終她抬起頭,一臉好意地衝他笑笑。
  「你不知道?」幸村很驚訝,「你連原因都不清楚,自己一個人就決定不告訴我了?」
  留紗沉默幾秒,眼光定定望著他的眼睛,一板一眼地解釋,「我是不知道,可是一開始我的確不想讓你知道。但是和切原聊過以後,我已經決定只要你再問我,我就會說了。」
  幸村沒來由一陣煩躁。切原,又是切原。
  
  說完留紗又垂下眼瞼,背著手把一隻腳在地板上擦來擦去。
  幸村有點不耐煩,板著臉問她,「這麼說,還是怪我沒有再問你了?」
  「不是,我沒這個意思,」紗紗一嘟嘴,把那隻腳收好,咬著嘴唇默默垂下腦袋,視線從一隻拖鞋移到另一邊,最後慢慢落在一旁地板上燈光拖出的幸村的影子上。
  
  突然,她抬起頭來,扁扁嘴問他,「精市哥哥,是不是我只告訴切原沒告訴你,所以你不高興了?」
  「不是!」幸村脫口否定,隔一會兒才皺著眉解釋,「因為你不說,我不知道到底誰對誰錯。」他稍稍停頓一會兒,「讓人誤會你覺得很好玩?」
  「不好玩,我被罰站辦公室還要請家長,怎麼可能好玩?」紗紗揚起眉毛,撇撇嘴說,「不過我覺得吧,就算我不跟你說,你還是會幫我的。」
  「我怎麼幫你?」幸村有些糊塗。
  「你照顧我啊。我發燒你照顧我一個晚上,還把電腦也借給我用。」說著她瞇起眼,嬉皮笑臉地對著他,「從前你不喜  歡我的時候,還是要幫我買粥做飯,現在我們關係不錯,你肯定是幫著我的。」
  
  「什麼邏輯?」幸村哭笑不得,「我照顧你並不等於你有道理,也不等於你不會受懲罰。」
  「你沒聽懂我說什麼,」留紗朝他擺擺手,「我的意思是指,就算我沒道理你還是會幫我的。」
  「不會。」幸村態度堅決的否認。
  紗紗有點委屈地看他,「那下次我生病,你不管我了?」
  「你邏輯有問題,」幸村吁了口氣,「你做錯了我當然不會幫你,幫你就等於包庇你。」
  
  留紗望著他,把一雙眼睛睜大,瞪著他似的,「你口是心非!昨天你那麼生氣,還是替我買了鞋,又照顧我一整夜。」
  幸村漫不經心糾正她,「是前天,十二點一過就是第二天。」
  
  「你……」留紗忽然變了臉色,幾秒前的得意一掃而光,呆呆地望著幸村,直到對方唇邊慢慢浮出一個微笑。
  那笑看上去很隨意,又有點冷漠,像是在談自己漠不關心的話題,「你不只要好好鍛煉邏輯思維,還有注意你的時間觀念。」幸村很冷靜地說,「如果你不想被柳生或者真田學長逮到。」
  「你怎麼不回答我的問題?」紗紗賭氣地把臉別到一邊,歪著腦袋說,「下次我生病,你還管不管我?」
  「你很希望自己生病?」幸村好笑地感歎,原來不只是身材像小學生。
  「我沒希望自己生病,我就是想知道,下次我病了你還會不會照顧我。」
  
  幸村忍不住笑起來,「老實說我不想照顧你,因為照顧你很麻煩。不過,如果你真的病了,家裡又沒別人,我會照顧你的。」
  紗紗皺起眉頭,「也就是說,如果家裡有別人,你就不照顧我了?」
  那個皺眉的動作看得幸村愣了幾秒,過一陣後他踟躕著開口,「你很希望我照顧你?……不是……」剛一問完幸村心裡就說不出的後悔。這個問題聽著有點怪,他還沒試過要問誰這麼古怪的問題。
  
  紗紗卻有些不以為然,抿著嘴唇低下頭去,過一會兒又抬起臉衝他調皮地一笑,「也不是啊,你看他們經常不在家,就算回來也是半夜,萬一哪天我病倒在床上都沒人問一下,那該多可憐啊。」
  幸村附和地點點頭,不知為什麼,心裡卻隱約一陣失落。藉著燈光他看了看牆上的時鐘,指著她房門的方向說:「去睡吧,明天你還要上課。」
留紗有點撒嬌地拉住他胳膊,「精市哥哥,我做了個蛋糕,你要不要吃吃看?」
  「你半夜起來做蛋糕?」
  「不行嗎?我睡不著所以找點事做,還有,」大概是幸村一臉的不可思議刺激了她,紗紗用手指著鐘,很認真地說,「你說過明天我就可以用廚房了。十二點一過就是明天,我沒說錯吧?」
  
  一時,幸村講不出話來,只是將燈光對準廚房,「拿來吧。」他笑,「難得你肯自己動手一次。」
  留紗撇撇嘴,「你就不能誇獎我一次?」
  「我是在誇獎你啊,你沒聽出來?」幸村優哉游哉地坐去沙發,把應急燈擱在茶几上,「蛋糕呢?」
  
  她用一個小碗裝了塊蛋糕端出來。幸村搖著頭,「影響食慾。」
  「不會影響的,」紗紗一臉笑意地把碗放在應急燈一旁,用筷子夾一點送到他嘴邊,有點討好地說,「你試試吧,不難吃。」
  
  幸村轉過臉,直撞到她的眼神。留紗正一動不動地望著他,嘴角是一種調皮的笑,目光卻很溫柔。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她多久,只覺得她把一張臉湊得很近時,心裡突然有點緊張。
  
  他開始不好意思,忙伸手去拿筷子,「我自己來。」
  留紗卻不鬆手,歪著頭認真看他一會兒,忽然笑起來,「你皮膚真好,又白又細。」
  幸村懊惱,「這種話只適合對女生說。你應該跟中川講。」
  「嗯?」留紗瞪大眼,「你能記住她名字了?」
  「你每天不是切原就是中川,我想不記住都很難。」
  
  紗紗把筷子遞給他,「其實我提的最多的還是你,不過可惜,我不提,他們也能記住你名字。」
  幸村吃一口蛋糕,似笑非笑瞧一眼她,「我不需要你提。」
  「知道,知道,在學校你很有名,哪兒需要我替你宣傳?」留紗抱腿坐上沙發,曲起膝蓋,把小半邊臉埋在膝頭,問他,「蛋糕好吃嗎?第一次做,所以我只放了點葡萄乾。」
  幸村瞥一眼她,「把腳放好。」
  「什麼?」
  「把腳放好,坐端正。」幸村移開眼光,「蛋糕不好吃,但也不難吃。第一次能做成這樣,還算……不錯。」
  「你表揚我,我是很高興,不過,」留紗皺起眉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說那些?」
  「哪些?」
  「什麼叫要坐端正,為什麼我非要坐 端正?」
  
  幸村吸一口氣,鄭重其事地解釋,「你是女孩子,應該注意自己的儀表。穿著睡衣又是半夜,不要這樣坐。」
  「我怎麼了?」留紗低頭看看自己,「沒有走光啊,」然後一撇嘴說,「你不是說我只能穿兒童泳衣,現在又叫我不要這樣坐。」
  
  幸村站起身來,「這是兩回事,你身材怎麼樣跟你的坐姿沒有半點關係。」
  「沒關係嗎?」紗紗一頭栽倒在沙發扶手上,盯著幸村回房的背影,突然叫起來,「你還沒告訴我,到底喜不喜歡這種蛋糕啊?只放葡萄乾的,你喜歡嗎?」
  幸村沒有回頭,只嘴角掛著笑,「你多練習幾次,說不定會變得好吃。」
  
  第二天留紗回到學校,切原獻寶似的把自己珍藏的遊戲機遞給她,「這些遊戲都簡單,借給你玩。」
  「什麼時候還?」她低著頭用手指戳戳幾個凸出的按鍵,抬臉對著他粲然一笑,「還是切原好,免費借我遊戲機。」
  「哈哈……」切原嘿嘿地乾笑兩聲,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猶豫一下說,「可是多和田,上課還是不要玩的好。」
  「上課我不玩,被老師發現又得請家長了。」留紗把遊戲機塞進書包,「我哥非罵死我不可。」
  「你放心,多和田,」突然切原冒出一句,「學長會幫你報仇的。」
  「他要幫我報仇?」紗紗很好奇。幸村不像會打架的人。
  「不是他,是他們。這主意是柳學長想的,真田副部長和柳生學長已經答應幫忙了。」切原湊到留紗耳朵邊,放低聲音說。
  
  留紗看著他,有點失望,「什麼主意?」不認識的人都要幫她報仇,那幸村幹什麼去了?
  「現在我不能說,學長說要保密。」切原說完歎一口氣,「可惜我不是學生會的,不然我也可以參與。」
  「哦——」留紗拖長了音調,臉上神色一派輕鬆。
  她知道,幸村也不是學生會的。
  
  兩節課後,紗紗上樓,走到三年C組教室門口,招呼幸村出來。
  幸村把她拉到廊道一邊,「找我有事?」
  「我就是想問問,那檢查還寫嗎?」留紗看著他。
  「你做錯了嗎?」幸村反問她,「你覺得自己錯了就寫。」
  「那我覺得自己沒錯呢?」
  「沒錯就不寫。」說完幸村別過  頭去,淡淡瞥一眼站旁邊喝飲料的仁王。仁王笑容瞬間凝結,慢慢轉過身去。
  
  留紗繼續問他,「如果老師叫我寫呢?」
  「告訴她實話,說你沒錯,不會寫檢查。」
  
  幸村不容置疑的口吻使得他纖柔的形象在紗紗心裡瞬間挺拔。留紗臉上掛著笑,「如果我說了她還叫我寫呢?」
  幸村笑,「如果她堅持要你寫,你來找我。」
  「你不怕老師?」
  「不是怕,只是尊敬,」幸村想了想,猶豫著補充,「讓你濕淋淋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本身就是錯誤的處理方法。」
  
  留紗目不轉睛看他一會兒,突然瞇起眼笑起來,「我就知道,你心裡始終是幫我的。」然後抿著嘴唇轉過身一跳一跳地朝樓梯口蹦去。
  
  背後柳生一隻手突然搭幸村肩上,狡黠一笑,「你妹妹意外的活潑啊。」
  幸村嚇了一跳,沒好氣地說:「只要涉及偷懶,她都很積極。」
  「是嗎?」柳蓮二不知從哪個角落躥出來,用一種帶了點滄桑的口吻附和,「現在的小女生,大概都是這樣。」
  幸村笑著搖搖頭。
  他覺得留紗的字典裡,一定沒有勤快兩個字。
  
  不過,當她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也是可以勤快的時候,他卻一點都沒覺著高興,反而常常受到驚嚇。
  因為留紗總是趁大人不在家時,半夜爬起來做蛋糕。
  於是幸村半夜去廁所或是起床喝水,老是會看見十分真實的廚房裡,一個不怎麼真實的長髮女孩蹬一雙拖鞋忙忙碌碌的身影。
  而且留紗總是穿一條棉質的純白睡裙,頭髮披在兩邊肩膀。等開關跳閘的時候,她還會不慌不忙在灶台上點一支光芒微弱的蠟燭。理由是找不到應急燈的電池。
  甚至,她會在做好蛋糕後第一時間端去幸村的房間。
  這也是部長大人最受驚嚇、最受不了的地方。
  
  幸村第一次半夜開門和留紗面對面望著對方時,他十分想大叫。不過為了面子他還是忍住恐懼,很鎮定地警告她,不要在半夜端蛋糕過來。
  那時候留紗就歪著腦袋,很單純地望著他說:「可是,你昨天只說還不錯,沒說蛋糕很好吃啊。」
  「的確沒有很好吃。」幸村覺得自己的忍耐快要到極限了。她不可愛,她一點都不可愛! 「所以啊,今天我又做了一個,你吃吃看怎麼樣。」留紗把蛋糕塞過去,央求他,「只吃一口就行。」
  幸村無可奈何,勉強嘗了一口,說:「可以。」
  「可以是指什麼?你覺得好吃嗎?」
  「你才學做幾天,不可能很好吃,」幸村突然想起丸井,「烹飪社都不夠你學習,下次介紹丸井給你認識。他會烤蛋糕。」
  留紗一口回絕,「不用,我喜歡自學。」
  「你自學我沒有意見,不過半夜不准站我房門口。」
  「你怕啊?」留紗對著他得意地眨眨眼睛。
  「不怕,」幸村不會承認自己就是怕,皺皺眉頭,「你不能白天做非要半夜起來做?還有,你為什麼非要問我?」
  「因為我想聽你說一句話。」
  「說什麼?」
  「說……」紗紗看看他,垂了點眼瞼,有些靦腆地笑起來,「說你喜歡吃這種蛋糕。」




  沒有謊言的圈套(上) ...

  幸村嚇了一跳,「什麼意思?」雖然十五歲的他沒有和女生拉過手,更沒有過多的肢體接觸,但極其缺乏實戰經驗的幸村,收到的一摞情書提出門也是可以論斤處理的。
  那些情書他無聊的時候會看看,內容大同小異。時間一長,就覺得即使沒有對象自己也能握著筆隨意揮灑一封,而且詞句含蓄絕不會很直白地宣稱——我喜歡你,會反過來說希望你能喜歡我的什麼、什麼、和什麼。
  
  於是留紗帶了點羞澀、很直接地表示,她很想聽自己說「喜歡吃這種蛋糕」時,幸村結結實實嚇了一跳。
  
  他略低了頭,表情愣愣地看著她,心裡一直琢磨是不是這幾個月來照顧她太周到以至於對方產生了某些不該產生的想法。
  一時,他覺得尷尬,又有些為難。
  如果是學校裡隨便一個女生,他頭也不抬就可以拒絕人家。但換成了留紗,他沒有辦法不去考慮後果。
  
  紗紗沒來的時候,柳蓮二曾私下裡問過他,你喜歡哪種類型的女生。那時候幸村脫口一句「有內涵的」,篤定異常。
  
  仔細一想,內涵她是有,不過少得可憐。何況留紗離自己的標準實在有些遠。儘管幸村自己也不明白,到底在心裡是靠什麼東西去衡量那個她。
  只是他不想接受留紗,但也不很樂意看著她難受。
  
  紗紗望了他半天,發現幸村只是站著發呆,忍不住伸手點點他胳膊,扁扁嘴說,「我沒有強迫你說的意思,你喜歡就說喜歡,不喜歡就說不喜歡。還有,你問我為什麼白天不做非要等半夜,」她扳著手指頭,慢慢低下頭去,「因為白天要上課,回家了要先完成功課,然後就是……」
  「就是?」幸村回過神來。
  留紗吱吱嗚嗚,轉一轉眼睛說,「暫時我不能告訴你。不過我保證,以後會主動告訴你。」
  「你不告訴我也沒關係,我沒興趣知道,」幸村說,「只是半夜不准守在我房門口。」
  「不守也行,不過你要幫我試吃蛋糕,不會太長時間的,你可以放心。」留紗抬起臉,笑意盈盈地望著他,「只要你答應,我保證不煩你。」
  「要多久?」
  「到海原祭結束。」
  
  幸村明白過來,突然有些好奇,「你要拿這些蛋糕去賺錢?」
  「當然,所以我才請你試吃。」紗紗抿了下嘴唇,「我回家才做的,總不至於隔天端給切原吃吧。」
  「你去烹飪社的時候不能做?」
   留紗撇撇嘴,「老師不會每次都佈置蛋糕的,而且烤箱不會只給我一個人用。」她把盤子塞過去,不依不饒瞪著他,「你吃吃看,到底喜不喜歡。」
  
  幸村猶豫幾秒接過盤子,「就算我喜歡,也不代表別人喜歡。」
  「可是你平時做的料理味道都不錯,說明你味覺是正常的。再說,就算我端著蛋糕去問切原,那他覺得好吃也不等於別人會覺得好吃。」
  
  幸村默默低頭咬一口蛋糕,發現她在夾層裡放了點巧克力片,不由皺皺眉說,「我不喜歡太甜的東西。」
  留紗笑嘻嘻地點點頭,「明白,下次不放巧克力了。」
  「但有些人喜歡吃巧克力。」幸村又有些懵了,真的只是試口味?
  「尤其是女生。」接著他補充。
  
  她在對面豎起一根手指,「不過男生更捨得花錢,巧克力不能都放。」
  「連這個你都想到了?」終於他可以肯定,留紗沒有別的意思,純粹是把他當成校園裡普通男生的代表一名。不過抓一個典型,口味正常的那種。
  
  「那是當然,要賺錢嘛,」留紗看上去頗有些得意,兩邊嘴角不住地往上翹,「就算是女生想吃,一般也是男朋友掏錢,所以付錢的還是男生。」
  「有些女生會自己付錢。」
  
  留紗拉了點臉,咂咂嘴吧說:「我現在不跟你討論這個,我只和你討論蛋糕。」她拿過幸村手裡的盤子,歪著頭對他調皮地眨了眨眼,「精市哥哥,也讓你們網球部的同學來買蛋糕吧。不貴的,比外面的還便宜一些。」
  幸村笑了,「你做得好吃我就介紹他們買。」
  「那就對了,」誰知留紗一本正經望著他,眼裡竟含了一絲笑,「你看,我不讓你試吃,你怎麼知道好不好吃?所以嘛,我最應該就是問你的感受。」
  
  幸村看著她一臉的無辜,忍不住歎一口氣,「反正,你總是能找到理由。」
  留紗微笑著補充,「不過,你說的也對,別人的意見也重要。明天我就把蛋糕帶給切原。」
  「你不帶給中川?」幸村脫口問她。
  「她自己也做的,哪兒用我帶啊?」說著她直勾勾瞪著他,偏著腦袋,眉頭微微皺一點,幾秒之後突然一下子雲開霧散,指著幸村鼻子嬉皮笑臉地說,「喲——還說我呢,你自己不也是中川中川的?現在知道關心她了?怎麼?你想通了?要不要我提前告訴她啊。」
  幸村驀地沉下臉色,「你做事能有說話本事的一   半, 蛋糕也用不著找人試吃了。」
  留紗怔一下,飛快挪開視線,咬著下嘴唇輕聲嘀咕,「開玩笑你也當真,臉色說變就變。」然後轉過身,蹬著雙毛毛絨拖鞋「噠噠」地踏進廚房,故意把地板踩得很響。
  
  第二天,她果真把剩的一點蛋糕帶去學校。切原接過飯盒時一臉感動的神色,連聲道謝。前排某個男同學適時地轉過頭來,吹著口哨朝他擠眉弄眼。
  切原有點臉紅的把盒蓋揭開,看一眼裡面,「多和田,你又請我吃蛋糕啊。」
  「沒事,這是半成品,我哥還嫌它不好吃,隨便咬一口就放盤子裡了,」紗紗指著蛋糕抱怨幸村。
  
  切原愣了一下,抬起眼皮,「學長說不好吃?」還半成品,難道是吃剩不要的?
  「他說不喜歡吃太甜的,我覺得巧克力挺好吃的,就是容易發胖。」說完她支手肘碰碰切原胳膊,「切原,你們男生都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
  「也不是,丸井學長就喜歡吃甜食。」他猶豫幾秒,又把蓋子合上。
  
  留紗把一顆腦袋托在手上,歪著臉看他,「你也不喜歡吃甜食?」
  「不是……」切原不好意思說自己不想要別人吃剩不要的,又怕留紗誤會,只能結結巴巴轉移話題,「多和田,遊戲好玩嗎?」
  「好玩,全是我小時候玩過的遊戲。」留紗看著他,瞇起眼笑了笑,「切原啊,海原祭我們幾個女生要佈置點心屋,到時候你來吃蛋糕吧。你喜歡吃什麼直接告訴我,我提前幫你準備。」
  「你要提前幫我準備?」他把臉轉過來,看著留紗微笑著衝他點頭,「放心,是新鮮的,我不過提前準備食材。」接著她問他,「你喜歡吃什麼?」
  「我啊……」突然他變得有些不好意思,移開視線伸手去抓頭髮,然後小心翼翼又把盒蓋打開,「抹茶,那就抹茶好了。」
  
  留紗愣了一下,輕微一撇嘴,「知道了。」其實只是隨口問問,覺得夾層裡多放點水果已經很對得起他了。結果切原張口就是抹茶。
  抹茶口味的,她不會,也沒想過要學。反正,她最需要的還是幸村的一句話。
  
  當然那句話幸村是不會輕易說出口的。因為他老感覺說不出的彆扭。
  試想柔和酥軟的燈光裡,身材瘦小的小女孩一襲白裙,目光定定,眼睛裡還總泛著點微光,像是玻璃瓶裡裝的黑色幸運星。午夜微涼的夜氣水一樣瀰漫開來,留紗就一手托著盤子把一塊蛋糕叉到他嘴邊,抬起臉,十分天真地喚一聲:「精市哥哥,你吃吃看嘛。」然後拉著他臂膀撒嬌地輕輕左右搖晃,拉長了音調問,你到底喜不喜歡,喜不喜歡啊……
  
  幸村直覺,如果自己說了喜歡,那就極容易造成一個錯誤的開端。於是在面對留紗一臉執拗的詢問時,他總是漫不經心地點點頭,說「還可以」、「還不錯」,或者「還行」。就是不說「我喜歡」。
  
  有一個夜裡留紗終於不耐煩了,一叉子晃到幸村面前,把幾絲頭髮凶狠的撥去耳後,帶了點小流氓的架勢問他:「大哥,你究竟是喜歡不喜歡啊?」
  
  幸村覺察出一股陰謀的味道,把晃眼的叉子擋到一側說:「你為什麼非要我講這句?」
  「因為喜歡和還不錯是不一樣的!」海原祭迫在眉睫,紗紗急得跳腳,「還不錯還可以還行通通都是敷衍!你就是為了安慰我隨便說說的,我知道,其實你覺得很難吃,但是不明說。」
  
  「我沒敷衍你,的確是還行,」幸村拉著她坐到身旁,「你本來沒學多久,做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他轉過臉去,發現她低垂著頭滿臉的沮喪,嘴唇像往常一樣嘟起,頭髮凌亂地攏在耳後。他猶豫一下,伸手拽拽她胳膊,不過留紗沒有反應,只是撅起嘴沒精打采垂著腦袋。
  
  幸村有點不忍,想了想問她,「你告訴我,為什麼非要我說喜歡?」
  留紗沉默一會兒,突然抬起頭,一臉的認真,「精市哥哥,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什麼時候你會生氣呢?」過一會兒她自己先糾正,「噢不對,是我做了什麼會讓你不高興?」
  「這很重要?」
  「重要啊,你人挺好的,所以我不想讓你不高興,」重要的是你不高興就會弄得我也不高興,留紗抿抿嘴唇有點討好地望著他,像一隻渴望被人買走的玩具狗。
  幸村想了想說:「不要明知故犯,這樣我就不會生氣。」
  「好抽像,你能不能說具體點?」
  「具體點?」他頓了會兒,突然想起問她你為什麼要罵人時,留紗咬著嘴唇說自己是看不慣對方。
  
  於是幸村沉默一會兒,轉臉看著她,「說實話。不要撒謊。」
  令他驚訝的是,留紗一口答應,滿臉的輕鬆,「這個容易,這回我不撒謊,你放心吧。」
  「  那你為什麼非要聽那句?」
  「精市哥哥,」她抬起眼皮,像往常一樣叫他,笑了笑,「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
  「夾層裡放水果和放果脯,你更喜歡哪一種?」
  「水果。」
  「也就是說,你喜歡夾層裡放水果的?」留紗看著他,眼珠子一動不動,「什麼水果都行?你有不喜歡的水果嗎?蘋果?橘子?」
  「沒有,什麼水果都行。」他懶得去計較了。反正,她答應了會說實話。
  
  得到答案,留紗端著盤子高興地站起身,搖頭晃腦朝廚房走去。幸村叫住她,「你不問我了?」
  「問什麼?」她轉過頭來。
  「……喜歡蛋糕。」不知為什麼,突然他有點猶豫。
  「不問了,你想說就說,不想說算了。」她倒是難得的瀟灑,哼著小曲稀里嘩啦在龍頭下樂不可支衝著盤子,再不回頭。
  
  他矛盾又好奇,想知道原因又不想去問。一直到海原祭開場那天,幸村才恍惚過來。
  原來他一早就落入留紗設計的圈套裡。




沒有謊言的圈套(中) ...

  切原在海原祭前一天為留紗帶來了好消息。
  他望著她有點興奮地說:「多和田,告訴你一件好事,你聽了一定高興!」
  紗紗將視線從手機上挪開,抬抬眼皮,「什麼事?」
  切原瞇起眼睛,「上次欺負你的胖子,終於被柳生學長解決了。」他湊過去伸手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那得意的樣子彷彿解決掉胖子的就是他自己。
  留紗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怎麼解決的?群扁?單挑?」
  「那哪兒行?真田副部長不可能同意。」切原頗不屑地皺皺眉毛,從鼻子裡很輕的哼一聲,「還不是怪他自己,中午溜出學校吃外食,被柳生學長逮了現行。他還跟學長求饒呢,當場就被學長教訓。」
  她問:「他怎麼教訓的?」
  「口頭教育,柳生學長不打架。而且還有其他人在。」
  
  留紗一咧嘴,翻了翻眼睛,「你說的好事就是指死胖子被口頭教育了?」
  「還不止,筆頭教育也有,」切原搖著頭,突然帶了點神秘地壓低聲音,「本來一般的檢查一千字,學長說海原祭期間要翻倍,叫他態度端正的寫兩千。」然後提高聲音,「今早上就交。」
  留紗看著切原比自己還興奮,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光寫檢查似乎太過輕鬆,兩千字,隨便湊湊就有了。可是,再重的懲罰,連她自己也想不出來了。留紗倒是願意乾脆些,直接帶人揍那死胖子一頓。但她也明白,等她打完架放好袖子回去,估計幸村連大門都不給她開了。
  不止幸村,這些人和以往她認識的那些男孩都不大一樣。他們遵守校規,又不死守校規。解決問題不用拳頭,只靠腦袋。
  
  切原見她表情怔怔,半天不開口,臉上也沒露出比較欣喜的神色,不由皺皺眉問:「多和田,你是不是覺得兩千字太少了?其實也對,你燒到三十八度九,差點就進了醫院,讓他寫個兩千字的檢查實在太便宜他了!」
  留紗轉過頭去,「那你覺得該怎麼做?」
  切原眼冒凶光,突然惡狠狠地一捶拳頭說:「起碼要寫五千字!」
  
  留紗盯著他看一會兒,半扯著嘴角乾笑一聲,「其實沒有本質區別。」
  切原就在那一聲笑裡把腦袋垂了點,掙扎著慢慢對她解釋,「你跟我說的那天,我本來要去修理他的,……結果半路遇到仁王學長。」
  「他看出來你預備去打架了?」
  「他看出來了,因為……」那絕對是一個失誤。事後切原一直如此認為,若不是自己跑別人教室門口去蹲點,別說仁王雅志,就是真田副部長來了也逮不著他。
  
  「什麼?」留紗看著他。
  切原在其注視下聲音漸漸變小,「仁王學長是在他教室門口碰到我的。」
  「守株待兔啊……」她用一個成語形容切原的義氣之舉,過一會兒才眨著眼說,「切原,幸好你遇見仁王學長了。」過幾秒,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笑了笑,「架……還是不打的好。」
  「啊?」
  「其實啊,就是第二天我燒退了,我還就真的想打他,使勁打!狠很的打!不過嘛,」留紗看著他,目不轉睛,唇邊慢慢浮起一個俏皮的微笑,「如果我主動去打他,那寫檢查的就真是我了。」最後她很平淡地告訴他,其實自己沒有先動手,是他先推她的。
  
  切原愣神幾秒,突然咬牙「呸」了一聲,「什麼五千字,應該罰一萬字!」
  
  當然一萬字的檢查實在有點誇張。再說柳生也不敢逼他交一萬字的檢查。要真面不改色叫那胖子寫了,那下一個挨批評的就是他。
  
  真田說了,海原祭期間學校有人參觀,違反校紀校規的,加倍的罰。
  不過真田也說了,學生會的如發現有人徇私枉法,懲罰力度是2的N次方。那個N絕對大於1,且無上限。
  
  於是柳生一回頭就告戒仁王,想幫幸村報仇得先忍著點,COS成我的跟班跑校外打牙祭那事兒,以後再來。
  真田都嚴重警告,仁王短時間內是不敢犯了。
  
  接著由柳蓮二出手,以學校小賣部為據點迅速調查到胖子喜歡的食物,以及校食堂的各種套餐與麵食。當然柳蓮二作記錄時心理曾一度出現了些許的偏差。因為胖子沒有任何值得他調查的價值。而且他極度貪吃,浪費了柳整整半個筆記本。以至於在他把整理好的數據交給柳生後,連續好幾天都喪失了搜集數據的熱情。
  
  胖子總是吃得滿嘴是油,嘴角一邊還沾了點不會第一時間去擦的肉渣,此外,他還老愛拿著牙籤去挑牙齒縫裡的綠葉子菜。吃飯的時候他經常哈哈大笑,噴得唾沫星子到處亂飛……
  
  柳生拿到數據後不動聲色了好幾天,然後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中午,領著手下開始在校外展開地毯式搜索。目標是有賣胖子喜愛食品的小吃店,以及方圓一公里半的拉麵館。
  其實那胖子有前科——去年就有中午吃外食被抓的記錄。
  
  最後柳生不負眾望, 在一家小巷子裡新開的拉麵館逮住他。當時胖子正舞著筷子埋頭苦幹,聽見對面有人清清嗓子,抬起頭來,一對鼠目裡透出了幾許迷茫的神色,厚厚的嘴唇油汪汪,一邊嘴角斜掛了根麵條,亮晶晶的,還在滴油。
  
  柳生被徹底噁心,瞬間體會了柳蓮二為搜集數據觀察胖子吃相的痛苦與掙扎。
  蓮二,你辛苦了!
  
  「全校通報,一千字檢查,海原祭期間,加倍,兩千字,明天一節課前交。」柳生用鏡片後那雙銳利無比的眼睛死盯著他,像一隻英武的老鷹審視著已經到手的肥雞。他身後的小跟班無限崇拜地望著他的背影,覺得自己的前輩真是酷斃了,見到這麼噁心的場景視線都沒挪一下。
  
  在柳生演了一齣好戲後,坐會議室裡的真田面無表情演了續集。第二天一早他拿到胖子的檢查,第一時間低埋著頭,認認真真一字一句逐個將三頁A4紙細查一遍,居然找出了七個錯別、一個被墨水畫叉勾圈的黑疤,外加兩小段重複的話。
  
  真田很嚴肅地批評他,「鬆懈!檢查裡竟有錯字,而且內容重複。」然後刺啦一聲把檢查撕了,說五千字,明天上課前交。
  胖子被真田的氣勢給嚇到,抖著一身肥肉小心翼翼地保證,一定不重複,一定不寫錯別字。
  
  這些後續切原是海原祭當天才知道的,他猶豫著要不要告訴留紗。畢竟她說過「兩千字」「五千字」沒有本質的區別。不過,她又說不要打架。
  
  最終切原趁休息的空擋溜到留紗點心屋一旁,探頭探腦,但是沒法靠近。因為買蛋糕的人實在太多,而且人人臉上都掛了點躍躍一試的興奮神色。
  
  切原呆呆地站在人群外圍,心裡琢磨,多和田這蛋糕能做得多厲害,買的人這麼多!
  朝點心屋湧過去的,大部分是穿裙子和短棉襪的女生,當然也有面色各異的男同學。
  但是,不論對方性別為何,大家提著一小盒蛋糕從點心屋擠出來時,嘴裡嘀嘀咕咕都吐著同一個詞:幸村、幸村。
  
  切原拉著一認識的女同學好奇的詢問:「這蛋糕和幸村學長有什麼關係?」
  那女生瞥一眼他,羞紅了小臉語氣弱弱地答道,「這是幸村前輩喜歡吃的蛋糕。他喜歡吃,我也要買來試試。」
  「你怎麼知道他喜歡吃?」
  那女生臉色一變,賞他一記白眼,指著斜旁邊一張宣傳海報說:「那上面不是寫著?」
  
     切原順著她手指方向望過去,一目測長約六十厘米、寬約三十厘米的深蘭色海報印入眼簾。海報最頂端是兩個造型小巧可愛的草莓蛋糕,蛋糕下用醒目的黃色貼紙,剪了一排讓切原半天合不攏嘴的標語:
  
  「快來買噢!三年級幸村學長喜歡的蛋糕——」
  後面緊鑼密鼓跟著一排小字:只需花費XX元就能體會他喜歡的口味。
  
  切原愣神了十幾秒,恍惚過來後第一個動作就是掏錢包,一邊掏一邊感歎,「什麼蛋糕連部長都說喜歡……」
  他捏著鈔票費力擠到最裡邊,張著嘴剛要說「我要部長喜歡的那種」,留紗飛快從櫃檯底下摸出個小盒子,把他拉去一邊。
  
  「給,抹茶的,」她把盒子塞到他懷裡,想了想說,「不過,我做得很勉強,極有可能不好吃。」
  「沒事,沒事,」切原探著脖子又往人群裡望一眼,十分好奇,「部長喜歡的蛋糕……那是什麼?跟一般的蛋糕不同?」
  「不同,是我和中川幾個朋友做的。」
  「為什麼他喜歡?」
  「他自己說的啊,我問他喜不喜歡,他說喜歡。」當然她不會說這是連夜來威逼利誘的結果,更不會說其實幸村本人都不清楚。
  
  但是切原有所察覺,問她,「部長知道嗎?」
  留紗猶豫一下,「我待會兒跟他說。」
  「你不怕他生氣?」切原指著海報,「你都不告訴他就用他的話當廣告詞。」
  留紗有點不耐煩了,「他說了,只要我不撒謊,他就不會生氣。」
  切原提著蛋糕好心勸她,「你最好馬上告訴他,不然部長一定生氣。」
  「我現在很忙,沒空。」留紗把腦袋別到一邊,瞧見塑料支架撐起的大副海報不知被誰撞翻在地,連忙跑過去將它扶起,然後蹲在地上朝切原揮揮手,「你先走吧,我自己會找時間告訴他的。」
  
  切原提著蛋糕走了,途中遇到捧著相同款式盒子的丸井文太。
  丸井一邊用叉子叉蛋糕,嘴裡嚼幾下有些不解地說;「味道一般啊,幸村為什麼喜歡吃這個?就因為他妹妹做的?」
  切原有點著急的問他,「丸井學長,男生也買這個?」
  「買,怎麼不買?」丸井托著盒子強調,「去買的男生不比女生少。柳生、仁、柳都去買了。」
  「那部長知道了?」切原瞪著眼睛。
  「什  麼知道了,這話不就是幸村講的?怎麼?那海報是假的?」
  「不,海報是真的,可學長不知道他的話被用來當廣告詞了。」切原慌張的樣子在丸井看來,覺得很有些不可思議。
  
  他看著他,搖搖頭說:「就是學校裡的攤位,有什麼關係?他們不是兄妹嗎?拿一句實話寫到海報上有什麼問題?」然後拍著他肩膀笑,「我說你,把幸村想得太小氣了吧。這麼點事,就是寫了句他說過的話,他不會生氣的。」
  「真的不會?」切原忍不住懷疑。
  「不會,我覺得不會。」丸井說著低頭看了眼手裡的盒子,「不過這蛋糕太一般了,還不如直接賣我一個水果來得划算。」
  
  切原望著蛋糕輕微歎了一口氣,立刻被四周鼎沸的人聲給淹沒,「嗽」地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丸井看著他笑,「那麼擔心,你不如去點心屋守著,幸村要是生氣一定會去找她。」
  當然他知道學長是開玩笑,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提著蛋糕轉身默默走開。
  
  吸引眼球、不帶真人照片的海報,外加有幸村妹妹親自坐鎮,很快,預備一個上午的蛋糕在兩個小時內搶售一空。
  中川和幾個朋友忙著準備新一輪糕點,留紗和另一個女生坐在點心屋背後數錢。
  她一邊翻著手指,一邊嘿嘿地翹腿哼著小調,「一千元的我喜歡,五百元的我也愛,票子有愛,硬幣也不錯啊——」
  唱到最歡快的時候,旁邊的女生突然伸胳膊肘捅了捅她,聲音輕飄飄地說:「多和田,你哥來了。」
  
  紗紗嚇了一跳,慢慢抬起頭,看見幸村陰沉了一張臉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他只說了一句話:「你過來。」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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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謊言的圈套(下) ...

  幸村叫她過去,她不敢不過去。
  留紗屁股從長板凳上不幹不脆地挪開,幾近掙扎地站起來,一撇嘴說:「你來了啊?」她盡量保持臉上的笑容,使得旁邊的女生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其實幸村是陰森著一張臉來祝賀她們,而不是來拆台的。
  
  那個女生用無限崇拜的眼光望著他,「學長,真是太謝謝您了。要不是您,蛋糕不會賣得這麼快呢。」
  幸村動動嘴角,表情陰沉地擠出一個笑,簡稱陰笑,嘴角噙了絲陰鬱招呼留紗,「跟我來。」
  
  紗紗捏著手裡唯一的安慰——一疊有厚度的紙鈔,拖著腳以跟對方始終保持三米的距離走在其身後。幸村不會動手,但百分之百會動口。被人打身上會痛,被人罵心裡不好受,且挨罵的時候被人撞見會沒有臉面。
  所以留紗很希望幸村把她帶去一個了無人煙、最好連麻雀都飛不進來的地方。
  最終她如願了。幸村選了一條她從來沒聽說過更沒去過的小徑,直接把她帶到一幢附近綠色植物比牆壁還高的建築物面前。
  
  在牆壁本身斑駁的鉛灰成了點綴、爬滿大半個牆壁的不知名墨綠色草籐反客為主的……實驗樓鐵門前,幸村轉過身來,一臉風塵僕僕的表情,凝重得像是繞操場快跑了十圈,而不是走小路走了十分鐘。
  
  幸村先開口:「不用看了,不會有人來。」
  留紗訕訕收回視線,將頭轉過來,扁扁嘴說:「我知道,這麼偏僻的地方我還沒來過。」
  「以前並不偏僻,是初中三年級暑期補課的地方,」幸村說,「平時高中部也有班級過來做實驗。」
  「那現在怎麼沒人用了?」
  「因為一場火災,」幸村從台階上面無表情地俯視她,「一個班的人受傷,十個人葬身火海。」
  
  紗紗愣了一下,腮幫子下意識往裡吞了吞,「你編鬼故事啊?火災遺留下來的廢棄實驗樓。」
  幸村漫不經心掃一眼她,臉上露出了一絲不以為意的微笑,「我沒編,之所以告訴你這些,只是要讓你知道,這裡不會有人來。」
  「什麼意思?」在幸村不急不緩朝她走過來時,留紗出於本能往後退,一臉倔強的抬起頭,「喂,你要殺人滅口啊?」
  
  幸村站定,目光定格在她一雙眼睛上。他微笑,「你做了什麼讓我想滅口的事?」
  留紗眉毛一抖,「吸溜」一聲嚥下口水,在對方的注視下慢慢變得毛躁起來,「那天我問你你不是都說了?只要我不撒謊你就不會生氣!」
幸村還是笑,「我說了我生氣了?」
  「你笑成那樣還不是生氣了!!」於是連最常見的麻雀都懶得飛來的廢棄實驗樓大門前,出現了一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畫面。那畫面裡除了經年的建築物和撲滿了灰塵的植物就剩穿戴整齊的一男和一女。男的一手款款支住下巴,兩邊嘴角朝上彎,好整以暇盯著對面那女的,神色滿是親切。被熱情注視、個頭明顯佔劣勢的女生,呲牙咧嘴氣勢兇猛,可是額頭莫名其妙有細汗冒出。
  他們在吵架。但是吵架的過程只有留紗一個人在吼。
  幸村始終保持招牌式美麗微笑,連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很少變動。
  
  能笑成這樣絕對是一個技術活兒。這個技術活兒讓留紗既害怕又覺得困惑。通常會長時間保持同一種笑臉的人,只有兩個類型。一是面部神經失調,表情暫時性失控;二是這個人心理陰暗,且極有可能是個變態。
  幸村不可能氣得笑神經失調,於是他只能是個變態了。
  
  老實說留紗不是很願意得出這個讓人噴飯的結論,如果幸村真是變態那她現在的處境就相當危險了。
  和一個變態單獨站在死過人的大樓外面,在節假日沒有人跡顯示的空曠泥地上,一般只可能產生一個變態的結果。
  當然這個變態的結果不可能是殺人滅口。幸村是不會動手的。但是幸村喜歡從精神方面折磨惹他生氣的人。就如此刻,紗紗老覺得幸村會用自己想不到的方法修理她,比如陰森森地指指身後,帶著冷靜地笑說你看那是誰,又或者動作極緩慢地從背後抽出一把水果刀,假裝自己被鬼附身……
  這一系列的奇思妙想讓她在二十七度的和煦天氣裡毛骨悚然,典型的不寒而慄。
  
  幸村生氣了,幸村要修理她——這個念頭如毒蛇一般盤踞在她的心靈深處,此刻正狠狠地折磨著她,讓她片刻不得安寧。
  
  終於,在橙色的太陽把小半邊臉羞答答地擱一片兒白雲背後時,幸村不笑了,也可能是笑累了。他放下支下巴的那隻手,想了想才問:「所以說,你不會撒謊?」
  「你說喜歡我才敢寫上去的,所以我也沒有撒謊。」留紗飄移著視線偷偷瞄他,眼光時不時就擦過幸村肩膀,落在隔他不遠、結了個痂的樹幹上。
  
  半晌,留紗視線從難看的結痂上收回,聽見他問,「上午做的蛋糕已經賣完了?」
  紗紗怔了一下,慢慢點頭,「全賣光了,不過中川她們正在做。」
  「  那好,做好了先拿給我試吃。」幸村破天荒斜了斜嘴角,帶了點整人時很不屑的高傲,「既然是拿我的話當廣告詞,那麼每次做了新的都要先拿給我試。」
  留紗狐疑地望著他,「你認真的?」
  「你說呢?」幸村笑。
  留紗機械地點點頭,「你認真的。」
  
  最後幸村說「記得第一時間拿給我」,然後朝前走兩步、越過她一旁時,被留紗叫住,「沒別的事了?」
  她問:「你把我帶到這兒來就是說這個?」
  
  幸村轉回頭,默默看她一陣,想起什麼似的突然開口說:「其實只有九個人被燒死。」
  「啊?」
  「那幢實驗大樓,」他用眼神示意她往後看,「有一位學生不是被燒死的。」
  「那他怎麼死的?吃蛋糕噎死的?」
  「不是,」幸村拿眼光擦過留紗臉側,順著大樓外牆一路攀爬的樹籐緩緩朝上挪,然後飛快吊回眼光,盯著她,臉上慢慢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那個人考試沒及格,跳樓摔死了。」
  他漫不經心往留紗面前指了指,說就是你站的地方。然後轉過身去,聽見背後一連「呸」了好幾聲隨即是留紗跳腳的一句「真不吉利!」,幸村離開的時候愉快地笑了。
  
  中川知道幸村執意要品嚐新作品時,立刻就明白對方是不樂意了。
  她是不怎麼聰明,但也沒愚蠢到分不清別人是在幫忙還是刁難。
  
  留紗反而一陣輕鬆,背靠著椅子揮著手很隨意地安慰她,「放心,放心,不會有問題的。下午點心屋照常經營。」
  「學長不高興了吧?」中川有點擔心,在心裡尖著嗓子吶喊:我的形象啊——,「我看,我們還是算了,把宣傳海報換下來吧。」
  「幹嘛要換?他說了,只要不是撒謊他就沒意見,」留紗不安分地翹著腿,把叼在嘴裡的吸管咬得扁扁的,眼珠子轉幾轉說,「反正啊,他說什麼我們寫什麼。」
  「那他肯定會說很難吃。」中川的樣子很為難,「連宣傳海報都寫難吃,那還有誰會來買呢?」
  「比說好吃買的人還要多,」留紗瞇起眼睛,遮不住眼裡一層的興奮,「好不好吃不是關鍵,關鍵是說這句話的人是誰。你看著吧,下午來買的人更多。」
  
  中川原本不信,但彎著腰站店門口檢查過宣傳海報後,自己也不由自主伸舌舔了舔乾涸的嘴唇,心裡湧起股掏出鈔票的衝動。
  
  「多和田,我問你啊,」她頭也不抬,朝留紗招招手,「學長真的不喜歡這個?」
  留紗意外的老實,站過來兩手攤開,「不知道,反正他那麼說的,『難吃,我不喜歡』。」
  
  她特意繞了幾乎半個立海大,送給幸村試吃的那款蛋糕,夾層裡抹了厚厚的一片巧克力,質量還不怎麼好,甜得膩死人。
  幸村只嘗了一口就皺著眉說:「不好吃,我很不喜歡。」
  「明白,明白。」留紗捏著剩一大半的盒子,轉過身興高采烈一溜煙地跑開了。以至於幸村望著她消失在熙攘人群裡的背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被耍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由下午新換上去的宣傳海報揭示——不是幸村又被耍了,是他在低估留紗智商的同時,也低估了自己在全校男女生心目中的影響力。
  這裡大家一定很疑惑,為什麼說是男女生而不單單指女生呢?
  如果你可以理解一隻世界級名犬闖入一群流浪狗的生活圈沒過多久就被群起而攻之,那麼恭喜,你也一定可以理解以下這句話:學校裡有多少女生愛慕他暗戀他,就有多少男生在背後看不慣他,議論他。
  其實女生老是打望幸村,男生們已經忍他很久了。
  於是在有機會去貶低幸村那與眾不同的口味時,他們絕不會放過任何可以踩上一腳的機會——不被網球部報復的機會。
  
  所以一小撮男生甚至比女生還積極,買蛋糕時找零都不要了,就為了快點打開吃上一口,然後憤憤不平或者假裝十分不屑地哼哧一句「什麼眼光?明明就還可以。」
  
  後來中川都有些看不過去了,把留紗拉到一旁很小聲地詢問,「這樣合適嗎?他們都說學長味覺有問題。」
  「不吃他們也會說的,他們早就想說了,」留紗皺皺眉,突然吃吃地笑了,「吃吧,都吃,等他們吃完了明天血脂就會升高。」
  
  當然也有部分男生硬著頭皮吃了幾口,終於忍不住連盒子帶巧克力扔進附近的垃圾桶裡,「沒吃過這麼甜的蛋糕!」
  
  沒吃過這麼甜的蛋糕!
  丸井才嘗了一口就鬼叫起來,「好甜啊——是不是糖罐子打翻了?」
  旁邊仁王瞥一眼他,「你怎麼又去買了?上午不是才吃過?」
  「你沒看那招牌都換了?上午是部長喜歡吃的,下午是部長討厭的,」丸井臉上露出了與其智商相符合的表情,很無辜很單純,「我沒聽部長說過討厭吃什麼,好奇就去買了。」
  「那  這是什麼?」結果仁王也好奇了,指著蛋糕問他。
  「巧克力味的,而且非常甜,奶油膩人,中間的巧克力片兒也膩人。」丸井把塑料勺子咬在嘴裡,一咧嘴說,「我估計,沒什麼人會喜歡這種蛋糕。」
  
  「那不一定,沿途有不少男生都把蛋糕吃光了。」柳生表情愉悅地扶著眼鏡,鏡片後是兩道銳不可當的目光,直直射向不遠處點心屋一旁擱的招牌,「宣傳手段而已,沒想到那麼多人上當。」
  「幸村也上當了吧?隨便說句話就被寫出去當廣告詞用,」突然柳蓮二開口,頓了頓又感慨地補充,「不管別人怎樣,真田去買的概率是零。」
  「如果沒和幸村一組,估計那個數就不是零了。」柳生收回視線,含蓄對他一笑。
  柳蓮二轉過頭來,「即使沒和幸村一組,他還是不會買。」
  「要打賭?」柳生來了點興致,身旁仁王立刻跟風起哄,「打賭?好啊,輸的人怎麼懲罰?」
  「請吃飯。」蓮二擲地有聲。
  「繞操場一百圈,」柳生說完的時候連仁王都倒吸一口涼氣,一手拍他肩膀,眼睛大張,「一百圈?太誇張了吧。誰能跑下來我喊他一聲哥。」
  
  柳生笑了笑,補充說:「如果我是青學的手塚我就這麼說。」
  「你又講冷笑話,」這回連純潔的丸井都不滿了,撇撇嘴回頭望了望身後,「反正是玩,把切原一起抓過來,我賭副部長不去買。」
  柳生斜眼睛看了看仁王,「所以只有我一個人賭真田會去買了?」
  仁王深思熟慮一手搭到柳生肩膀,「我也賭真田會去買。」然後歪了歪嘴嬉皮笑臉地說,「比呂士,我算是跟著你了,你可千萬要對我負責啊。」
  柳生鏡片一閃,速度把肩膀抽開,一臉嫌惡地直搖頭,「仁王你清醒點,我只對女生負責。男的一概不管。」
  
  一旁丸井看得目瞪口呆,連小勺子掉地上都沒覺察出來。身後桑原飛快把他拉走,沒什麼表情地說:「先找到切原再說。」
  留下柳蓮二落了一地的雞皮疙瘩,別過臉問:「輸的人請吃飯?」
  「那是,」仁王提高了音調,看一眼身旁的柳生,「我和柳生輸了請你們吃飯,你們輸了請我和柳生吃飯,還得加上部長和真田。」
  柳生愣神的片刻,柳蓮二已經轉身,心情舒暢地混進人群裡去了。
  
  「你剛才說什麼?」他轉過頭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仁王看,「我們兩個人賭真田   去買,他們四個。」
  「有什麼關係?吃食堂四個六個差不多。」仁王頗不以為意一揮手說,「還有切原,他不一定敢參與。」
  
  仁王算是把切原摸透了。
  柳和丸井找到他的時候,那孩子說什麼也不肯下注,而且一提到真田就開始結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暗戀真田很久了。
  
  柳蓮二慢條斯理地勸他,「沒關係,真田知道的概率很少。」
  「有多少?」切原有點膽怯地抬眼皮。
  「小於10.」蓮二在心裡補充,如果不小心被聽見或是誰說漏了嘴,那就是百分之百。
  
  最後切原伸手撓著頭決定下一注。他說「我還是賭副部長不去買,」然後自顧自地解釋開,「宣傳海報上都寫明了。去買的除了女生就是想和部長對著干的男生。副部長不可能去買。除非……」
  
  突然,他猶豫了一下。
  丸井一巴掌摁他腦袋上,忍著笑說:「切原你亂想什麼呢?那個除非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次連木訥的桑原都拉開嘴角笑了點。
  因為切原暗示的那個「除非」,其實就是新宣傳海報最大的亮點:在那倆形狀模樣都沒變的蛋糕之下,說「三年級幸村學長喜歡的蛋糕」那個「長」字和喜歡的喜字之間,多貼了一個「不」字,下面緊跟的一排小字隨之改成了——避免告白的尷尬。
  再下面一排才是經典,用咖啡色的螢光筆加記號筆很具有煽動性的描出一行來:只需花費XX元,就能提高您告白成功的幾率。
  最後錯開一行則是很具有哲理性的總結性發言:避免錯誤,通往幸福的第一步。
  
  據說就連扇人巴掌表情都不會鬆動的真田弦一郎,目睹這張海報時,瞳孔一瞬間就放大了,緊接著嘴唇輕微顫抖。傳聞有同學看見他……笑了。
  幸村當場氣結。
  



要我怎麼樣你才不生氣呢?(上) ...

  留紗第二天再端蛋糕來給幸村品嚐的時候,幸村都不敢說話了。
  評價好吃,她就添一筆說是廣大女生的希望。
  評價難吃,她還是添一筆,說是避免廣大女生希望變成絕望的方法。
  
  其實就算不說話幸村也能猜到她會怎麼寫了:讓三年級幸村學長無法評價的蛋糕——難以言喻的奇妙。後一句是幸村對照留紗的風格在腦海裡天然加工而成的。
  
  此時他已經切身體會了那句「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具體是什麼含義,讓他又後悔且沒有任何補救的辦法。除此以外,幸村還必須以微笑顯示自己的豁達,保持一派輕鬆的神色,不然首先就對不起丸井很天真的那句「這個辦法真是好,下次我經營點心屋也打這樣的廣告。」
  丸井說完的時候連柳蓮二都暗自替他捏了把汗。
  文太你也太直接了吧,蓮二想著一邊善意地提醒他,「丸井,同樣的宣傳方式一般只有第一次湊效。」
  
  幸村當時臉部線條僵了一下,隨即轉頭淺笑著問丸井,「那文太是打算字詞句不變的照搬?」
  
  幸村沒叫丸井「丸井」,直接稱呼的「文太」。於是連外表樸實、長期不吭聲不出氣、內在同樣樸實的桑原都恍惚過來,幸村不高興了。
  
  幸村不樂意會有怎樣的後果,桑原說不清也想不透徹,直覺丸井可能某一天日子不會太好過。
  
  但是丸井本人顯然沒恍惚過來。他騰地從板凳上蹭起來,手舞足蹈的對著幸村解釋說:「不是部長,你放心,我不會照著抄的,連宣傳語都抄那多沒意思。我會自己想,不然就叫柳幫我一起想。」邊說他一手去勾柳蓮二肩膀,「是吧柳,到時候要幫我一起想哦。」
  
  柳蓮二不動聲色把眼光移開,一本正經地說:「丸井,不只標語要換,對象也要換。老用同一個人的話當廣告詞,這樣不好。」
  丸井張大嘴巴瞬間瞪圓了眼睛,突然叫起來,「哎不是,我沒說要用部長說的話啊,我只說這個方法很好。當然不能每次都用部長了。」
  最後一句落音後,幸村燦爛了一張臉踱步至模擬賽場外,賽場內柳蓮二後腳跟上,舒一口氣不無羨慕地感歎,「幸村,你妹妹這次肯定大賺了一筆。」
  幸村緩緩回過頭來,問他:「你很羨慕?」
  「不是,我想告訴你,」柳想了很久覺得身為朋友自己還是該提醒他一下,於是刻意放低了聲音,很有誠意地說,「其實那些錢裡應該有你的一份。」
  
  幸村看不出表情變化 地望著他,片刻後突然收起笑容,「蓮二,剛才你是在跟我說話?」他必須承認,那一個剎那,自己有想要化身為真田的衝動。——柳蓮二的表情是那樣的誠懇,誠懇到羨慕裡還夾了絲莫名其妙的遺憾。
  
  「那些蛋糕你都買了?」後來他再開口時,又變臉似的恢復到往日的幸村,笑了笑說,「如果蓮二都去買了,那我分得的錢裡說不定還有你的付出。」
  「謝謝了。」然後幸村微笑著補充。
  「不用謝,你太客氣了,」這個時候柳蓮二覺得自己再不裝謙虛那就是傻了。目前只有裝謙虛是最安全也是最自然的。
  
  柳蓮二語調平緩地說:「其實我只買了一個,我的付出很有限,你千萬不要感謝我。」
  「哪一個?」突然幸村問他。
  「你討厭的那種,」柳蓮二忽然就笑了,看上去十足的狡猾,「知道你討厭什麼類型至少明年幫你慶祝生日時,不會訂到你不喜歡的蛋糕。」
  幸村不禁怔一下,有點哭笑不得,「看來那聲謝謝我還沒說錯。」
  
  仁王打賭真田一定會去買蛋糕不久,自己就先後悔了。當然不能怪他。實在是這場賭注的難度係數太高,非自己與柳生駕馭得了。
  因為不管是這天之前還是隔夜之後的第二天,真田都再沒有任何移步去觀望其他攤位走向如何的趨勢。他一直矜矜業業安安分分守著自己的小型劍道模擬賽場,熱鬧的時候他不離開,沒人的時候他也不走,除了吃飯去廁所,另外就是幸村托他辦點事。
  
  幸村不爽點心屋的招牌又不能隨便找人發洩,只能悶著頭安靜地坐在賽場邊湊人數,坐累了就移駕去賽場外沐浴溫暖而和煦的陽光。
  真田決定以無言的行動支持他,堅決再不去那個幾乎被人群擠爆的點心屋。儘管內心裡他也同意那是個很不一般的創意,但是他不會明說。
  大多數時候真田都很照顧幸村的情緒。
  
  不過後來真田卻有些迷茫了。
  因為幸村自己又跑去點心屋觀望了。他搞不懂這是為什麼。幸村心裡明明不爽,可是偏偏要三番五次往那個方向走。
  
  幸村數不清自己第幾次走到點心屋附近時,看見留紗一個人托著蛋糕站在招牌一邊,兩邊嘴角朝上彎,一個傻子般老實的笑容。
  紗紗看見幸村後放下盤子朝他揮了揮手,臉上露出很欣喜的表情,然後對著他比一比口型:有——……。
  
  幸村懵了下。
  「有」字後面是什麼,他看不大清楚。  直到有人站到他一旁並拍著他肩膀開始搭話時,幸村這才醒悟過來,不管留紗講的是什麼,第一時間他都應該轉身就走,或者,一開始就不該來。
  
  那個拍著他肩膀一臉可掬笑容的男生先問一句:「是三年級的『幸村學長』?」
  幸村愣了一下,點點頭說:「是。」為什麼他問「是三年級的幸村學長」那語氣聽上去就像在問,是三年級的幸村小朋友?
  
  「你好,很高興見到你,」對面那個頭比幸村高一點的男孩子笑起來時,看仔細了嘴角竟帶了點專業人士才有的特別的微笑,溫馨裡摻雜了點虛假。他報了個名字和班級,然後又問,「可以請你和多和田學妹一起照張相嗎?」
  幸村微一咋舌,「照相?」
  「啊,別誤會,沒別的意思啦,」男孩子轉過頭去,對著留紗笑笑,又移回視線,將眼光對準一臉錯愕的幸村,「只是收集素材,不會有其他負面報道。當然,如果你不樂意照片上報紙,那也沒關係。」
  「什麼報紙?」
  「只是學校內部發行,所以你不用擔心。」他把相機舉給他看,突然笑起來,像是對幸村抱有莫大的興趣,「說起來你和多和田學妹的點子真是相當不錯,而且勇氣十分可嘉。」
  
  幸村不由自主皺皺眉。這時,留紗端著盤子從招牌前跑過來,一隻手繞過幸村臂膀,撒嬌似的輕輕晃了晃,說:「精市哥哥,你和我一起照吧,學長已經保證,不會寫不好的東西。我想,他是不會撒謊的。」
  幸村想了想,點點頭,「只照一張。」
  
  對面的男孩比了個OK的手勢,彎起的嘴唇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陽光下居然還泛了點微光,「那就麻煩學妹和『幸村學長』站在招牌一旁,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幸村精市,」幸村板著一張臉說,「我的名字是幸村精市。」
  「啊,當然,當然,幸村同學,麻煩你們先站好,」等人站去招牌前了,那男孩才吹著口哨不以為意地搖著頭感慨,「現在的初中男生真不好相處。臉倒是好看,脾氣卻出奇的嚴肅。」
  
  那邊幸村不轉頭地問留紗,「他是誰?新聞部記者?」新聞部什麼時候有這個人了?
  留紗有點驚訝,「他沒跟你介紹?那是高中部的學長,說是要寫一篇對比高中、初中攤位特點的報道,所以才請我幫忙。」突然她停頓一下,得意的吸吸鼻子,「你都不知道,剛才他還誇我呢,說我聰明、腦袋好用。」
  「你  直到有人站到他一旁並拍著他肩膀開始搭話時,幸村這才醒悟過來,不管留紗講的是什麼,第一時間他都應該轉身就走,或者,一開始就不該來。
  
  那個拍著他肩膀一臉可掬笑容的男生先問一句:「是三年級的『幸村學長』?」
  幸村愣了一下,點點頭說:「是。」為什麼他問「是三年級的幸村學長」那語氣聽上去就像在問,是三年級的幸村小朋友?
  
  「你好,很高興見到你,」對面那個頭比幸村高一點的男孩子笑起來時,看仔細了嘴角竟帶了點專業人士才有的特別的微笑,溫馨裡摻雜了點虛假。他報了個名字和班級,然後又問,「可以請你和多和田學妹一起照張相嗎?」
  幸村微一咋舌,「照相?」
  「啊,別誤會,沒別的意思啦,」男孩子轉過頭去,對著留紗笑笑,又移回視線,將眼光對準一臉錯愕的幸村,「只是收集素材,不會有其他負面報道。當然,如果你不樂意照片上報紙,那也沒關係。」
  「什麼報紙?」
  「只是學校內部發行,所以你不用擔心。」他把相機舉給他看,突然笑起來,像是對幸村抱有莫大的興趣,「說起來你和多和田學妹的點子真是相當不錯,而且勇氣十分可嘉。」
  
  幸村不由自主皺皺眉。這時,留紗端著盤子從招牌前跑過來,一隻手繞過幸村臂膀,撒嬌似的輕輕晃了晃,說:「精市哥哥,你和我一起照吧,學長已經保證,不會寫不好的東西。我想,他是不會撒謊的。」
  幸村想了想,點點頭,「只照一張。」
  
  對面的男孩比了個OK的手勢,彎起的嘴唇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陽光下居然還泛了點微光,「那就麻煩學妹和『幸村學長』站在招牌一旁,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幸村精市,」幸村板著一張臉說,「我的名字是幸村精市。」
  「啊,當然,當然,幸村同學,麻煩你們先站好,」等人站去招牌前了,那男孩才吹著口哨不以為意地搖著頭感慨,「現在的初中男生真不好相處。臉倒是好看,脾氣卻出奇的嚴肅。」
  
  那邊幸村不轉頭地問留紗,「他是誰?新聞部記者?」新聞部什麼時候有這個人了?
  留紗有點驚訝,「他沒跟你介紹?那是高中部的學長,說是要寫一篇對比高中、初中攤位特點的報道,所以才請我幫忙。」突然她停頓一下,得意的吸吸鼻子,「你都不知道,剛才他還誇我呢,說我聰明、腦袋好用。」
  「你 是很聰明,不放過我說的任何一句話,」幸村對著鏡頭微笑幾秒,等閃光燈啪啦響一次後,才轉過頭來,看著她說,「這是最後一次,再沒有下回。」
  「什麼下次?」留紗拿著蛋糕表情愣愣地和他對望,過一會兒才問,「你不准我開點心屋賺錢了?」
  「不是。」
  「那你就是不准我和朋友一起開點心屋賺錢了?」
  「不是。」
  「那你是不准我在海原祭開點心屋?」
  「不是。」
  「那你是不准我在點心屋賣蛋糕了?」
  「不是。」
  「那你是不准我賣巧克力味的蛋糕?」
  「不是。」
  「那草莓味的蛋糕?」
  「不是。」
  「那香橙味的蛋糕?」
  「不是。」
  「抹茶味?」
  「不是。」
  「廣告詞?」
  「是!」傳來幸村異常堅定的聲音。
  
  留紗怔住了,唇角勾起愉悅的弧度凝滯在那一秒。
  
  「你怎麼沒上當?」她看上去有點不服氣,就為了幸村沒有傻瓜似的被套住,「一般的人最後都會說『不是』。」
  「你也說了是一般的人,」幸村翹起嘴角,這次是真心在笑。
  留紗揚起眉毛,撇撇嘴說:「你就那麼不高興?」
  「你說呢?」
  「我說你就是在生氣,你氣我事先不告訴你。」
  「你知道原因還來問我?」
  「我又沒問你是不是在生氣,我問的是,你是不是很生氣。」紗紗發現幸村眼睛也不眨地盯著她看,自知理虧,慢慢低下頭去,聲音也小了點,「那你要我怎麼樣你才不生氣?」
  「我不知道,」幸村沒好氣地回答。
  留紗抿了下嘴唇,偷偷抬起眼皮,「要不我分你一點錢?」
  幸村看著她,一張臉板起。
  
  「我知道你不稀罕,其實那錢也沒賺多少。」最後她伸過手拉拉他衣袖,「不然我做吃的給你?」
  「蛋糕?」幸村斜了斜嘴角說。
  「我沒那樣說,」留紗有點委屈,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舔舔嘴唇說,「我做晚飯,這樣總行了?」
  幸村瞥一眼她,半晌後才問:「一天?」
  「一天當然太少了。」
  「兩天?」
  「兩天也 少啊。」
  「三天?」
  「三天也……少。」原本她想說三天的。
  
  「那一年?」幸村說完的時候留紗脫口叫起來,「啊?一年?那也太長了吧?」
  「那你說多久?四天?」
  
  紗紗抿緊嘴唇歪著腦袋看他一陣,過幾秒才舒一口氣,「一個星期吧。我給你做一個星期的晚飯。我認真的做,還有,如果你中午不想吃食堂,我幫你準備便當。」
  「你準備?」
  「我準備,」她點點頭,然後瞇起眼衝他調皮地一笑,「放心好了,我不會只放鹹菜和醬黃瓜。」
  「免了,我寧願吃食堂。」
  「那晚飯也免了?」
  「晚飯你做,一個星期,如果菜不滿意多加一天,以此類推。」
  「可是……」留紗皺了點眉頭,猶猶豫豫地開口,「你會不會每天都說不滿意?故意刁難我?」
  「你覺得呢?」幸村饒有興味地看著她嘟嘴。
  「我覺得吧……你應該不會。」留紗舒展開眉,把眼珠子滴溜溜在眼眶裡轉了轉,抿嘴一笑,「你人那麼好,不會跟我計較的。對吧?」
  幸村抱肘學著她的口氣說:「我人那麼好,可是你每次都算計我,對吧?」
  「那你下次算計我吧,我不會生氣的。」她一臉認真又執拗的表情,讓他驀然覺得好笑。
  
  幸村收了點笑故意嚴肅地說,「我沒你那麼無聊。」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都喜歡吃什麼?」突然留紗很恨自己端的是一塊蛋糕,而不是拿的一個本子和一支筆。
  但是幸村什麼也沒講,只動了動嘴巴撂下一句「你自己猜吧」,接著轉身飛快離開。
  紗紗連忙追過去,邊跑邊問:「你好歹也告訴我,你喜歡吃麵食還是米飯啊?」
  
  仁王手捧著一紙盤愣愣地從點心屋一側繞到招牌前,一手扯住柳生衣服,「搭檔,你覺不覺得剛才那段對話很詭異?」
  
  仁王的樣子充滿了迷惑,惹得柳生也有些不敢確定,自持穩重地伸手一扶眼鏡,清清嗓子說:「按照常理分析,的確是有些不可思議……那種對話怎麼聽都像情……」
  忽然仁王打斷他,搖著頭直直感歎,「原來老大在家裡都是要做晚飯的啊,你看他妹妹只做一個星期他就妥協了,可見幸村平時在家是受了怎樣的壓迫!」
  「仁王……」柳生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聽半天  他得出的結論就是這個?!
  柳生看著他露出十分驚訝的模樣,「你就只聽出這個?」
  「那還能聽出什麼來?」仁王滿不在乎地努努嘴,想了想醒悟似的突然「哦」了一聲,「對了,如果是幸村做晚飯,那說明他們家長很晚才回來,或者吃了晚飯才回來,要不然乾脆不回來。」
  「不回去?」柳生向他投去萬分驚詫的一瞥。
  仁王一時無法理解,「你看我幹什麼?本來也有這個可能。我爸媽有時候也不回來。」
  柳生呆了片刻,最後點點頭說:「哦,沒錯。」
  「算了,不說這個,其實他兄妹倆有點什麼我們也管不著,」柳生默默看他一眼,突然覺得仁王段數似乎比自己還高,就隨便插了句「你怎麼看上去愁眉苦臉的」。
  
  仁王歎了口氣說:「我們輸了,得請六個人吃飯,我說請吃食堂你好意思嗎?」
  「也不一定,先回去看看,或許真田已經在吃蛋糕了。」
  「別做夢了,你請他吃他都不一定會吃。」仁王一咧嘴表情痛苦地甩甩頭,就像不是要請六個人吃飯,而是請六十個人吃大餐一樣。
  最後他深深換了口氣,有點悲憤地把頭轉過去企圖在柳生眼裡尋找一絲安慰。
  仁王說:「柳生,如果我們現在去模擬賽場發現真田在吃點心屋買的蛋糕,我就請你吃海鮮。」
  柳生立刻接了個中檔以上的海鮮餐廳,問他,「那家也行?」
  「行!怎麼不行?」仁王一狠心滿口答應,想反正也是個空白承諾,自己在點心屋都埋伏了一下午,壓根沒發現疑似真田的生物。
  
  柳生苦笑一下點點頭,知道這頓海鮮其實也沒啥指望,等和仁王慢悠悠轉回了模擬賽場,才發現真田弦一郎手拿著盤子正身姿穩重地坐在賽場角落邊。
  那雪白的紙盤子裡裝了一塊傳說中點心屋的蛋糕。






要我怎麼樣你才不生氣呢?(中) ...

  仁王大腦「嗡」地一聲,思維停頓了足足有五秒。真田盤子裡的蛋糕使他莫名一陣恐懼。當然他恐懼的不是要請六個人吃食堂,或者不是食堂是飯館,真正讓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是,柳生那頓期望值原本等於零的海鮮。
  
  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走過去指著蛋糕問真田,「這蛋糕哪兒來的?」
  真田跟往常一樣十分穩重地抬抬頭,說:「買的。」於是最後的肥皂泡被戳破。
  「不可能!你什麼時候去點心屋了?我怎麼沒看見?」仁王嚷起來。柳生把苦瓜臉的搭檔拉開,看著真田慢慢解釋,「其實是仁王很好奇,真田你也會去擠蛋糕?」他頓一回,進一步解釋說,「是這樣,如果你想吃完全可以叫多和田送蛋糕的時候順便給你帶一塊,點心屋顧客很多。」
  「就是送上門的,」這時丸井一跳一跳地蹦過來幫真田補充完整,笑爛了一張臉說,「一個女生送過來的,指名道姓要給副部長。」
  「真田怎麼可能叫人給他送過來?」仁王叫起來,眼光飄忽不定掃視了賽場內一圈後最終落在一言不發的柳蓮二臉上。
  
  仁王挑高了音調說:「蓮二,不會是你叫人給送的吧?」
  柳蓮二一臉的驚訝,「雅志你居然會這麼想,你跟柳生去點心屋埋伏一下午應該沒看見我去吧。」
  講完他「哦」了一聲,自己先補充,「對了,說不定你會以為是我叫人去買的。」
  「那到不至於,柳你想多了,」仁王抓耳撓腮的笑笑,當他直呼對方蓮二的時候,其實就是開玩笑的標誌。當然柳叫他雅志也是順口叫著玩的。倆人誰也沒當真,旁邊圍觀的幾個也沒當真。桑原還一臉如常地靠在牆壁上看戲,丸井一張椅子上反坐著,把腦袋趴在椅背上。
  
  柳蓮二點點頭說:「這就對了。就算我要找人送過來,也不會找點心屋的女生。我當然會找你們根本不認識的男生。」
  「你為什麼不找點心屋的女生?」柳生好奇的問。
  柳說:「點心屋的蛋糕一律不外送,外送額外加錢。」
  「那到底是誰錢多了沒處花專門送蛋糕給真田吃呢?」仁王皺皺眉頭,心裡一緊一聲慘叫,到底是哪個多事的啊?吃飽了沒事做還把蛋糕送上門來。
  這下他該請柳生吃海鮮了。
  
  丸井趴椅背上趴得舒暢,說話也不經大腦思考了。
  他抬抬眼皮看著仁王笑嘻嘻地說:「其實本來不用錢的,是副部長硬塞過去的。」
  「什麼?」 要我怎麼樣你才不生氣呢?(中) ...
  對面幾個人同時愣住了。女生送來的不要錢的蛋糕?
  
  「我剛巧經過所以聽見了,人家女生說的是『學長請不要付錢,這樣的話我會……』。」
  「你會?」丸井打住了,仁王死死瞪著他。
  丸井一揮手說:「不是我會,是那女生會。」
  「她到底會什麼?」這下柳蓮二也來了點興趣,這條花邊新聞比仁王、柳生要請他下館子還讓人開心。
  「我走開了,後面的沒能聽見。」丸井說完吊回眼光好奇地望著真田,「真田,後來那女孩說什麼了?如果你不付錢她會怎麼樣?」
  真田兩眼直視前方,原本就黑黝的臉色因為心情的沉澱又深了一圈,堪比鍋底。
  
  柳蓮二被真田的凝重表情給震住,上一次他露出這種出殯似的表情是冰帝的跡部單槍匹馬來立海大單挑。 當時真田還沒和對方分出明顯的勝負,幸村施施然走過來說,真田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你會輸的。真田當然沒有繼續出手,然後冰帝的跡部帶著單挑贏立海大二把手的喜悅一臉囂張地撫著淚痣走了。
  那次真田的鬱悶就表現在了臉上。
  
  這次看上去也差不多,丸井講完事情經過的時候,真田只是默默將他們看一遍,然後挪開目光,最終定格在離賽場最近的一棵櫻花樹枝椏上,那裡停了一隻深顏色的小鳥。
  
  柳生大概明白是為什麼了,思索一會兒問他:「真田,你到底有沒有付錢呢?」
  過幾秒才聽到真田開口講話,他用低沉的聲調說:「付了。」
  
  「你真的付錢了?」柳蓮二眼睛睜開了。他不是覺得驚奇,簡直是神奇。雖然真田是公然的一絲不苟、老實本分又認死理,但他還是沒能料到真田會在拒絕人家女生告白時,還給別人錢。
  
  仁王也猜到點,不過沒柳他們想得透徹,此刻他依然糾結在那個女生究竟是告白還是幸村幫真田點的蛋糕呢。幸村是沒參與這次下注的,所以請真田一個蛋糕還是有可能的。
  
  丸井是完全沒想明白,還傻乎乎地追問真田,「副部長,到底那女孩後來說什麼了啊?她為什麼不要你付錢呢?是有人幫你付了?」
  
  真田始終保持沉默。
  
  柳也只能認命了,唯一的慶幸是下注真田會去買蛋糕的只有兩個人,加部長、真田兩個,也不過四個。其實柳蓮二還是尚存了扳回這局的機會。只要他說那個賭約的內容是真田「去」買蛋糕,而不是等著蛋糕自己送上門,那樣也是 算他贏的。不過詭辯有時候會傷感情,於是柳蓮二決定默默承認這個不算嚴重的後果。
  
  當然他始終沒辦法理解,整個過程中仁王的眼神還是有些黯淡,裡面甚至漾了點極其少見的悲傷。柳生的高興倒是溢於言表。
  
  後來海原祭散場時柳蓮二忍不住問真田,「你這樣拒絕女生不怕她哭?」
  真田神色凝滯幾秒,片刻後說:「她沒哭。」
  「為什麼你不能收下人家的蛋糕?只是收一個蛋糕應該不算過分。還是你怕給她不切實際的希望?」有句話其實柳蓮二還想問,但是生生忍住了。
  他最想知道的是,那個女生的長相。
  
  真田頓了會兒,像等待發條轉動的古董鬧鐘,到規定的時間才肯開口。
  真田有點老陳地說:「既然完全不可能,又何必給對方希望。」
  柳蓮二聽完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嘴,心想真田真是看不出來啊,不吭聲不出氣居然對愛情還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而且聽上去相當的言情,一點不比仁王差。
  
  留紗和中川的點心屋著實狠賺了一筆,不過幾個人一平分,算下來竟也是一個多月的零花錢。紗紗有點沮喪,捏著錢想,忙活了半天結果也只是一台筆記本十二分之一的價錢。如果台式那就是九分之一。
  差得竟那樣遠!
  
  中川幾個收拾好用具,將垃圾分類裝好後約她一起去慶祝。紗紗想本來錢就不算多,出去慶祝吃了好的還得唱歌,那賺的錢又得花出去不少了,但她嘴上卻是在笑,搪塞說:「慶祝我就不去了,我還得回去幫我哥做飯呢。」
  「你幫學長做飯?」中川臉上的表情由驚訝慢慢變為羨慕。
  她又問了一遍,「你還要幫他做飯嗎?」
  「要啊,」從今天開始,不過留紗沒解釋。她的臉上慢慢浮現一次俏皮的笑,忽閃著大眼睛說,「我到現在都還沒想好,今天要做什麼呢。」
  中川看著她,突然張大眼睛,「不對吧多和田,我記得你說過是學長做飯的。」
  「那個啊……」留紗想了想慢吞吞地解釋,「那是不一定的。你應該知道吧?」
  「是這樣?你還要幫學長做飯,」說完中川愣了下,突然一把抓住留紗的手,很緊地握住,兩眼閃著意味不明的精光,「多和田真是辛苦你了,沒想到你還得照顧學長。」
  「這沒什麼關係,他是我哥嘛。」紗紗斜著嘴角把視線挪開,左右環顧一圈,發現幸村不在附近後,心安理得露出一嘴的微笑。
  「中川,說起來……」
下 「什麼?」
  「你說我哥都喜歡吃些什麼呢?」
  「你不知道?」中川看著她,想起什麼似的自己先了點了點頭,「也對,你經常做飯很多菜式都重複過了。多和田,」她頓一回,言辭懇切地向她道謝,「真的辛苦你了,多和田。我代表學長後援團鄭重地感謝你!」如果幸村聽到這番話,一定會氣得吐血而亡。因為中川以及身後的兩個女生此時都對一件事深信不疑,那就是平時在家並不是幸村照顧他妹妹,而是他妹妹照顧他。
  
  當然留紗是不會去解釋的。她回握住中川伸過的一雙手,舔一舔嘴唇問她,「那他到底喜歡……」
  「烤魚!」中川很篤定地朝她點頭,「學長喜歡吃烤魚。」
  「烤魚啊……」留紗想像廚房爆炸的畫面,覺得這道菜只有在外面吃的可能。
  「這個難度係數太大了,」留紗歎一口氣鬆開對方的手,黯然轉過身,「而且,花費比較高。」
  「你不是才賺了錢?」
  「不夠呢,離我的目標還差得很遠。」
  「多和田,」中川手提著垃圾,左手一包自帶的蛋糕器具,漫不經心地瞟一眼她說,「你每天賺錢是為了什麼呢?我也沒看你買什麼吃什麼,你存錢是不是想買什麼東西?」
  「這個嘛……我是想買、想買……」她想了很久,忽然發現比起一台電腦,其實自己更想要一張機票。可是光有一張機票那也是不現實的,還要護照和簽證。
  那一個瞬間留紗覺得自己真的很窮。回家的路費都不夠。
  
  和中川道別以後,紗紗從後門繞出立海大,跑到最近的海外旅行社,一口氣拿了十幾張國外旅行的宣傳單,然後又飛快穿過整個校園,在大校門口與幸村匯合。
  幸村等得有些不耐煩,看見她出來立刻就轉過身去。
  留紗跟過去,想了想拉拉他胳膊,「大哥,問你一件事。」
  「什麼?」
  「冰箱裡還有菜嗎?」
  幸村愣了一下,把臉轉過來盯著她看,過幾秒才說:「你明天開始做,今天就算了。」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你明天開始做。」
  「今天我請你吃飯吧,」留紗望著他脫口而出,說完以後還沒有後悔,「我請你吃烤魚。」
  「你請客?」
  「是啊,托你的福我賺了點錢,雖然不多,不過還是可以請你吃飯的。」
  
  幸村注視她幾秒,突然說:「就算你請我,回家還是要做飯的。」
  「知道知道,你怎麼  這麼囉嗦!」留紗不滿地瞪一眼他,伸手進衣服口袋抓抓折成小方塊的宣傳單,想想又說,「如果你不想吃,我請你吃冰激凌吧。」
  「冰激凌?」幸村有點好奇,搞不懂一秒之後烤魚怎麼就降格成了冰激凌。
  留紗看著他抿抿唇笑,「你以前請我吃過的,這回換我請你也很正常。」
  幸村看著她也笑,「你記得倒是清楚。」
  留紗說:「我還記得,你也請我吃壽司的。」
  
  幸村的笑容在落日餘暉下停滯了好一陣,很像是有不認識的誰拿著遙控器對準電視機畫面摁下了暫停鍵,讓他停在嘴角邊僵硬的笑,始終沒法散開。
  於是有將近十幾秒的時間幸村都在猜測,留紗到底是感謝他還是埋怨他,或者,以前她討厭他,現在開始覺得他好了。
  
  「其實壽司也好吃,就是沒吃多少就有些受不了了。」還是留紗先打破僵局,若無其事地望著他。
  講完以後幸村問她,「什麼受不了?」
  「胃受不了,」在他沉默的時候留紗接著解釋,「其實主食我不喜歡吃涼的東西,熱的比較好。」
  接著她問他,「烤魚還是冰激凌呢?你說。」
  幸村想了想答:「冰激凌好了。」
  
  兩人一路無話,直到途中幸村手持一甜筒路遇八卦的柳生與仁王。仁王的表情有些痛苦,嘴唇時不時囁嚅。柳生表情說不出的輕鬆。
  仁王看見幸村第一句就是,「幸村你也吃甜筒啊?」
  幸村愣一秒,然後很鎮定地點點頭,「是。」
  旁邊紗紗揚起眉毛,脆生生地一句「柳生學生好,仁王學長好」聽得仁王尤其舒心。大腦的某個褶皺提醒他,曾經對面的小女生對他抱有莫名的敵意。
  柳生注意到留紗抬起頭時臉上不帶一絲表情,立刻就明白她又在裝了。不過她究竟為什麼裝呢?
  柳生有些好奇,但是沒打算深究。
  
  於是當幸村走回家門口,等著留紗掏鑰匙開門時心裡還在後悔,不該去買那個香芋味的甜筒,也不該抄那條小路。
  紗紗摸鑰匙時連帶著衣袋裡的小方塊掉到地上。幸村幫她撿起來,看一眼說:「你去了旅行社?」
  留紗開門的動作僵了一下,咬著嘴唇點點頭,「是。」
  「你去旅行社幹什麼?」
  「咨詢。」
  「咨詢?」幸村揚揚手裡折成豆腐乾的一疊宣傳單,有點好奇地問,「你要去旅遊?」
  「不是……」突然,留紗有點結巴,還有點莫 名其妙的緊張,「我、我想出國。」
  她開了門,先彎了腰脫下一隻運動鞋,聽見幸村在背後問:「你為什麼想出國?」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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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怎麼樣你才不生氣呢?(下) ...

  留紗頭也不回地說:「出國好啊。很多人都想出國。」
  「我是問你為什麼想出國,」幸村心裡頓湧一股奇怪的感覺,似乎她說想出國聽上去就像她說自己很愛學習——可信度異常的低。
  幸村又問:「你出國去幹什麼?旅遊?」可是她竟然不直接回答是旅遊,只模糊其辭地說出國很好,不少人都想出國。那又是為了什麼?
  留紗在幸村尋思答案時把頭轉過來,一雙烏黑柔亮的眼睛熒熒望著他。
  她看了一陣,突然無比篤定地點點頭說:「開闊眼界。」
  
  「什麼?」幸村嚇了一跳。果然,可信度確實很低。
  他聽見紗紗一板一眼地解釋,臉上的表情執拗而認真,她數著手指解釋,「出國可以開闊眼界、拓寬視野、增長見識,另外,還可以更好的親近大自然,和瞻仰歷史古跡參觀博物館。」
  幸村愣在家門口。一時,他還無法接受這一長串看似平常實則冠冕堂皇的套話。
  幸村皺皺眉頭說:「你在背教科書?」
  「書上寫的跟我想的一樣,」留紗歪了點腦袋,嘴唇邊慢慢拉開一個俏皮的微笑,「然後就是,我也想出去玩。」
  「出國去玩?」幸村還是不敢相信,一個昨天拉著他去逛動物園的小女生,今天說她想出國拓展視野。她受刺激了吧?
  
  幸村關好門後,想想問她,「那你想去哪裡?」他低著頭把手裡一疊資料依稀展開,一張一張挨著翻看,「馬來西亞?夏威夷?紐約?中國?泰國?……」
  
  那幾秒的時間留紗背影忽然滯住,然後猛轉過身幾步上前一把奪過幸村手裡的宣傳單,吐吐舌頭笑了,「我想去泰國看人妖,不行嗎?」
  「……」
  「真的不行?」紗紗抿著笑看他,那種在她臉上很難才顯出的神情讓他一時也辨不清是真是假。
  只是幸村也很明白,留紗是真的想出國,原因暫時不明。
  
  後來他看見她笑容散開,舒了口氣說:「如果你想去,我們可以一起去。」
  幸村好奇地看著她,「你就是用這種方式來增長見識?去泰國看人妖就能開拓視野?」
  「見到從沒見過的東西不就是增長見識?」紗紗轉過身去,把一疊資料緊緊捏在手裡,頓一會兒有點猶豫不決地換上一副懇求的聲調,「精市哥哥,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事?」
  「萬一下次他們不在家,打電話回來問你,你就說我還在家裡,好嗎?」
  
  幸村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如果她不在家裡,那自己就是一個人了。不過,她瞞著大人偷偷跑去外面夜不歸宿連白天也不回來,其實也是孤零零一個人。
  不知為什麼,這個想法讓他心裡的某個角落牽動了一下,慢慢地難受起來。
  他凝視著燈光下留紗瘦小單薄的身影,開口問她,「你拚命存錢就為了這個?」
  「也不是,本來是為了別的,可是剛才和中川說了會兒話,突然就想出國了,」留紗說,「不過之前那件事可要不了這麼多錢。」
  「那你錢存夠了?」
  「還沒呢。」留紗把半邊臉轉過來,對著他笑,「沒那麼容易存夠,畢竟出國是很花錢的,護照簽證什麼的,還有機票。」
  幸村想想說:「大概還要存多久?」
  「這個嘛……」留紗眼睛轉了一下,說起碼還要一年。
  「……」幸村有些無語,剛才自己還為她要一個人出遠門覺得不放心,真是個白癡。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幸村看見留紗走過來,伸手在眼皮子底下晃了晃,才板著臉說:「那就等一年後你再來拜託我。」
  
  仁王決定在柳蓮二他們請自己和柳生吃飯時,先請柳生搓一頓。原因是他個人崇尚先苦後甜,而且長痛不如短痛。要請柳生吃海鮮雷打不動的事實冷風一樣每晚都朝他被子裡灌,吹得他夜夜不得安寧。
  
  那兩個月辛苦存下的零花錢啊!——因為他的一時大意就這樣沒了。
  
  仁王甚至悄悄跟柳生求過饒,說:「搭檔,乾脆我買了螃蟹回家裡煮給你吃?」下館子他確實請不起啊。
  誰知柳生第一個反應是慌忙回過頭去看,身後有沒有人經過,然後才轉臉過來面色冷靜地批評仁王,「說話小心點,被人聽到傳出去怎麼辦?」還回家煮給你吃。
  「那你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柳生一臉淺笑,「當初你承諾的是親自煮給我吃?或者你們家突然改開海鮮館了?」
  聞言仁王迅速拉出一張苦瓜臉,帶了點頹喪地搖搖頭,「都不是。」
  「仁王啊,」柳生收起笑容,深深歎一口氣,用一種兒子沒能成龍的滄桑口吻說,「其實你挺聰明,就是太心浮氣躁,什麼事沒等到最後關頭你就沉不住氣了。拿打賭真田去不去買蛋糕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沒到最後一秒你自己就覺得自己輸定了……」他搖著頭最後又歎了口氣,「浮躁,浮躁。」
  「我是浮躁,是浮躁,」仁王忙不迭點頭承認,巴巴地望著柳生問,「那那 頓海鮮大餐?」
  
  柳生凝神思考一陣,薄薄的鏡片後兩道銳利的眼光直直射向仁王的眼睛,「仁王你知道的,其實我對海鮮沒什麼特別的愛好,吃不吃都無所謂,」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我不吃也沒關係,」柳生笑了,仁王也在笑,「果然夠兄弟。」
  「不過考慮到盡快糾正你浮躁個性的必要性,我還是勉為其難接受你的邀請了。」柳生還在笑,但仁王已經笑不出來了。
  
  後來被柳生領著去某家還沒結賬就能讓他腿打哆嗦的海鮮餐館,站到金字招牌對面時,柳生忽然遲疑了,過片刻才轉過頭告訴仁王,「今天還是換一家好了。最近我海鮮過敏,吃了影響形象。」
  
  仁王好容易鎮定住發軟的雙腿,注視了柳生半晌,終於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耍著我玩啊?一會兒吃一會兒不吃。」
  「怎麼?你不滿意?不然海鮮過敏症好了再來?」
  「開玩笑!過期作廢,過期作廢!」
  仁王叫囂著然後請柳生去海鮮店斜對面的飯館吃了回烤肉。
  
  柳生享受完烤肉又心安理得跟著柳蓮二等人去壽司店吃壽司。其實幸村聽說要去吃壽司心裡還有些猶豫不決。他想起某個人說主食不太喜歡涼的東西。
  但那個說主食不太喜歡涼的東西的女生,在進到壽司店後就和切原挨著坐一塊兒,有說有笑一直到上菜以前。
  這就是壽司店內六人算一桌的缺陷。幸村是部長理所應當和部員坐一起。其實仁王的意思是自己和柳生坐旁邊湊的那桌,結果紗紗陪切原先坐下了。
  
  切原一點都不吝嗇表達自己對留紗的友誼,他很主動地幫她倒茶水順便替她喊服務員。
  柳蓮二一旁小聲問幸村,「他們開始交往了?」
  幸村拿筷子的動作停一下,蹙起眉說:「她年齡那麼小,交什麼男朋友。」
  「她只比你小一歲吧?」
  「所以更不該談戀愛。」幸村說,「她成績本來就差,又不肯努力,現在交男朋友對她沒任何好處。」
  柳點頭「哦」了一聲,琢磨著幸村前面那句話的含義。那是不是指「我都沒談戀愛她怎麼能去談戀愛呢」?
  
  坐柳對面的真田埋著頭默默吃壽司,突然一雙筷子伸到他碗裡,垂眼去看,一隻鰻魚卷送過來。
  柳生鏡片閃著精光對他微微一笑,「多虧真田你的蛋糕,這是謝禮。」
  「你指什麼?」真田立刻就懵了,轉過頭看一眼柳生。
  
  柳生對面   的仁王解釋說:「我們和柳他們打賭,看你會不會去買點心屋的蛋糕。」
  「他們?」顯然真田對誰勝誰負並不是很感興趣,他想知道的是,那個「他們」是指誰。
  「賭你會去買的有我、柳生,賭你不會去的有柳、桑原,丸井,」仁王漫不經心地解釋,邊說邊觀察真田的面部表情,「還有切原。」
  切原聽到自己名字時右手下意識一抖,握著的筷子連顫兩下。他想轉過頭解釋,但又不敢和真田對視,只能將頭埋得更低,假裝什麼也沒聽到。
  
  「所以你和柳生贏了?」幸村突然笑了,看著真田道,「我都不知道原來真田也去買了。也是買我討厭的那種?」
  這次輪到留紗右手發抖了。
  
  在柳生與仁王的熱忱注視下,真田依舊腔調穩重地解釋,「雖然買了,但並非自願。」
  「是那個女生強迫你買?不對吧真田,我記得是你硬要給錢的。」丸井舞著筷子對幸村補充,「部長,是我親眼所見。」補充完後目光又對準切原對面的留紗,有點好奇地問,「多和田學妹,你們點心屋那個女孩,為什麼要給真田送蛋糕呢?」
  留紗表情愣愣地搖著頭,「我不知道你在說誰。」
  
  「副部長……我……」切原猛地抬起頭,淚眼汪汪的模樣嚇了留紗一跳,「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其實他正準備承認錯誤,但是關鍵時刻又搞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做錯,雖然目前真田的臉色比鍋底還要黑。最後切原踟躕了半天,只得捏著拳頭篤誓說:「這次馬拉松長跑我一定按時到達終點!」
  
  柳蓮二最先反應過來,筷子一伸接口說:「學校餐廳的雞腿。」
  柳生伸手一扶眼鏡搖著頭,「雞腿不如食堂套餐。」
  仁王終於反應過來,十分不屑地「嗤」了一聲,對著柳皺皺眉頭,「雞腿太少了,根本引不起任何激情。」
  柳蓮二立刻反駁,「我的意思是指一個星期的份。」然後轉頭問幸村,「你呢?有沒有意見?」
  幸村微笑著搖頭,聽見仁王很乾脆地一拍桌子說,「我賭切原按時到不了終點。你呢柳生?」
  「跟你一樣。」說完柳生又問柳,「你怎麼樣?」
  
  顯然柳蓮二有些驚訝,「不是吧柳生?你這樣不相信切原?算了,給你一個相信他的機會。你賭切原能到終點,我們賭他不能到。」
  仁王立刻插嘴,「算我一個!我還是跟著柳生走。」
  柳生卻一反常態,沉 吟片刻說:「這事沒什麼懸念,賭切原能按時到終點肯定會輸。」
  
  「柳生學長……」一旁切原縮著肩膀陷在椅子上黯然神傷,心裡說不出的委屈。就算是路癡也不帶這樣歧視的吧?
  
  對面紗紗餐桌下輕輕踢他一腳,很小聲地問:「切原你跑步怎麼樣?」
  切原愣了下,懵懵懂懂地點點頭,說:「不錯。」
  於是留紗舒一口氣,轉著眼睛環視隔壁一圈,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我願意賭切原贏。」
  「什麼?」仁王看過去,發現留紗笑得靦腆裡又夾了點詭異。
  「哦,不,我是指我賭切原能按時到達終點,如果我贏了就是七天的套餐,輸了就我請。」留紗解釋完切原也熱血沸騰了,沸騰得也算有點道理,終於有個人相信他識路的能力了。
  
  切原有點激動地叫起來,「我也賭我能到達!輸了我和多和田一起請客。」
  幸村沒好氣睨一眼他,轉過頭去沒說話。對面仁王吃吃地笑幾聲,說:「行,你是女孩子又比我們低一級,我們作為學長不能欺負你,如果你贏了我們輪流請你吃飯,吃什麼隨便你點,如果你輸了就跳個舞來看。」
  聽完丸井一口飯噴出來,其涉及面較廣剛好遮掩了旁邊柳生的尷尬。
  
  柳生咳嗽一聲,清清嗓子說:「仁王這有點過了,你怎麼知道人家會跳舞?」
  仁王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把臉轉過去發現幸村臉色陰暗了足足有一圈,似要和真田差不多了,連忙改口說:「不是不是!口誤,剛才純屬口誤。我的意思是指,輸了唱個歌就行,哦,當然,去KTV唱給大家聽,不是唱給我一個人聽,也不是輪流唱給我們聽。」
  
  幸村臉色緩和一點,口吻卻有些不容置疑地說:「紗紗不會唱歌。她從來沒唱過。」
  留紗不解地瞪一眼他,梗著脖子反駁說:「我會的,其實我會唱,只是我哥不知道而已。」然後扁著嘴看看幸村,「如果你不信,今晚回去我就唱給你聽。」
  講完仁王被一口水嗆到,腦海裡自動浮現的馬賽克畫面讓他整個頭不由自主開始發熱。
  
  幸村轉過臉,認真看她一陣,又瞥了切原一回,最後唇角邊擠出一個笑說:「那好,你和切原贏了我們輪流請你們吃飯,隨便點,你們輸了請大家唱歌,然後表演節目。」
  
  留紗和切原欣然答應。只有柳蓮二不動聲色坐在幸村一側,思考那句「想吃什麼點什麼」是不是也太誇 張了點?




最痛的吻(上) ...

  後來眾人於壽司店門口分手。等幸村幾個都走得不見蹤影了,柳生才搖著頭在一個轉角路口探出身子,歎一口氣說:「柳,究竟你是亂猜還是推測出來的?」
  柳蓮二從旁邊陰影裡款款走出,有些內斂地笑了,說:「我沒做別的,只是稍微分析了丸井的個性而已。」
  仁王抱肘將背倚在電線桿上,一臉漫不經心的表情,過幾秒努努嘴開始抱怨,「真倒霉,賭什麼輸什麼,沒有一次是贏了的。」
  柳蓮二立刻轉頭安慰兄弟,「沒事,仁王,下次我把機會讓給你,你賭真田不會搭理切原。」
  仁王一揮手不怎麼耐煩地說:「算了,要真那樣賭了,真田肯定搭理切原。」
  
  如果你聽完以上的對話依然沒能明白他們剛才是幹了什麼約定了什麼,那下面我會作簡單的陳述。
  
  事實上壽司店裡柳生送一筷子鰻魚捲到真田碗裡並不是他心血來潮,當然更不是一時良心發現想要慰勞一下平日裡勞苦無比、認真負責的真田。
  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為了驗證究竟在知曉切原也參與進那個外人覺著無聊他們幾個倒是很覺好玩的賭注後,真田會不會和切原講話。
  因為賭真田會不會給出解釋結果實在太過明顯。柳生仁王三個都很肯定,真田雖然不是啞巴,但他絕對不會對別人解釋自己是怎樣無情的拒絕一個女生。但賭真田會不會對切原講話情況就很值得分析了。
  
  當時仁王兩眼望著被夕陽染紅的肅殺天邊,腦海裡連番設想如果真田在切原承認錯誤後會是怎樣的一種反應。當然,切原會害怕拿筷子的手會發抖,這也是不爭的事實,他們仨也一致認為這已經失去了打賭的價值。
  最後仁王得出結論,真田極有可能說一句話:真是太鬆懈了。
  真田喜歡講這句,尤其是嚴肅的場合喜歡對切原講。
  於是仁王和柳生決定一起押真田會和切原講話。
  
  柳蓮二當時就笑了。他閉著眼睛算準真田肯定不會詳細解釋,但是幸村問他他不可能不回答,於是知道部分事實又不完全清晰明瞭的丸井勢必會插嘴,而在丸井插完嘴後真田還會理切原的可能性肯定小於十。
  分析完後就會發現其實柳蓮二也是在賭,只不過他很聰明地將贏的幾率擴大到起碼百分之九十了。
  
  事後仁王望著柳蓮二,一邊問他一邊暗自慶幸,還好,只是一碗加料的豚古拉麵,「剛才幸村說隨便點的時候,真應該阻止他。」
  說完柳生跟著  也歎了口氣,「這個說法確實不大妥當。尤其是……」連自閉症都可以裝的小女生,你怎麼就能肯定她點餐的時候不專挑高檔的點?
  柳蓮二卻不以為意露出一嘴的微笑,「放心,切原按時到不了。」
  仁王飛快反駁,「切原是路癡,可是幸村他妹妹不是路癡。她會找路切原會跑步,合在一起我們有可能就輸了。」
  「她會找路可是她跑步像走路,」柳蓮二繞口令似的講完,伸手拍拍仁王肩膀,用動作告訴他擔心基本是多餘的。
  
  誰知柳生呆了片刻,突然痛心疾首地望著柳蓮二說:「蓮二我真的看錯你了。想不到連幸村妹妹你都不放過。」
  「啊?」仁王有點犯迷糊,隨即反應過來,笑嘻嘻一巴掌拍去柳蓮二肩上,「老實交代,柳,你整天盯著人家妹妹什麼意思?撬切原牆角呢。」
  
  柳蓮二搖著頭很深沉地說,「這個不用觀察,只要你看過她跑步就能明白了。八百米與沒盡全力的第一名拉開一圈多的人,過不了多久就會跟不上馬拉松隊伍。」
  聽完仁王點點頭,說:「哦,明白。切原跑得快可是沒法背著她跑,就算拉著她跑也不太現實。那麼多人看著呢,影響不好。」
  「倒不是影響不好,」柳蓮二立刻糾正仁王的說法,兩眼直視著他臉說,「其實是幸村不會允許。」
  「有內幕消息?」柳生用鎮定的表情問出了一個八卦的問題,得到的答案是柳蓮二諱莫如深的一笑,「沒有,是我猜的。」
  
  當然真如柳蓮二預測一般,馬拉鬆開始沒過多久切原和留紗就迷茫在半途中了。注意,是切原和留紗,並不是只有切原自己。
  不過迷路的責任留紗起碼要付一半。原因是她貪小便宜,而且眼神不大好使。
  切原負次要責任,因為他沒能及時勸阻,順便還推波助瀾。
  
  當時留紗跨過起跑線快走二十分鐘後,她終於覺得有些累了,把頭轉過去打算叫切原休息一下時,切原先開口了。
  他面露難色,思索一陣遲疑著問她,「多和田,我們什麼時候能開始跑啊?」
  留紗有點驚訝,「你沒事吧切原?我們明明跑了二十來分鐘。」
  「什麼?」切原一時反應不過來,表情茫然。剛剛明明是走來著。
  
  於是切原吞吞口水說:「你叫那個……是跑步啊?」
  「當然是跑步,還有,我已經跑不動了,你說怎麼辦?」留紗賴在牆邊不肯挪腳,歎了口氣說,「早知道這麼費體力,乾脆就 別賭了。」
  切原好言勸她,「多和田,其實多運動對身體有好處的,尤其是慢跑。」當然快走也行,只是走完馬拉松全程和慢跑完馬拉松全程,那個時間差應該是很可觀的。
  切原真心希望在天黑前可以到達終點。
  
  留紗聽完切原的「強身健體論」想了想很老實地坦白,「我承認,你說的很對,可是,我真的跑不動了。」
  切原說:「那我們不跑,我們慢慢走到終點。哦不,我們還是……稍微走快一點吧。」
  留紗抿著嘴唇看他一陣,說:「可是,如果我們慢慢走,那樣賭約就輸定了。」
  「其實輸了也沒關係,請唱歌而已,」她為什麼要把後面那句「走快一點」自動屏蔽呢?一時切原心裡還是有些不能適應。從見到光明的希望變為光明變成黑暗的絕望,他已經漸漸明白,這回能按時到達終點是不大可能了。
  去年他沒能按時簽到是因為跑太快,拿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馬拉松,結果不小心衝錯了道,到的時候記錄員已經回家吃飯去了。最後被恰好去超市買東西、路經巷子口的柳生給碰到,開了張證明,然後第二天帶他去辦公室才簽了個到。
  
  這一次,切原又不能按時到終點了,不過不是他缺一個人帶路,是他多了一個跑步神經為零的負擔。
  他要為這個麻煩負責,可是被負責的人樣子看上去比他還難過。
  
  於是切原只能在自己沒得到半分安慰的時候,先安慰留紗,他說:「沒關係,多和田,其實就算我們贏了,也不過是他們輪流請吃飯。七頓飯而已。」
  「有七頓?」紗紗愣了一下,咧嘴「嗤」地一下突然咬著牙伸展雙臂又使勁扭了扭腰。
  她說:「那好,我們開始跑吧,按時去終點簽到。」
  切原愣住了。
  
  這時,一個從未見過、個頭比留紗高又比切原矮的小男生急匆匆朝留紗的方向奔來。從她身旁錯開的那一個瞬間,留紗聽見他感歎了一句話,這個不怎麼長的句子直接改變了她和切原的未來——可以按時簽到的未來。
  
  「還好有捷徑!」他說。
  那個小男孩剛一跑開,紗紗立刻拽著切原從小巷子裡一路追過去,神色驚詫無比,「切原你聽到沒?他說有捷徑!」
  當然切原比她還要驚詫,倒不是為了捷徑不捷徑,主要是很神奇她的速度。切原被她拖著一邊手臂一臉的好奇,「你不是說完全跑不動了?」
  「有捷徑當然就不同了。」 留紗很盡職地跟在小男孩身後,面色潮紅,氣喘吁吁。切原看不過去了,反手拉著她繼續往前追,一邊追還一邊解釋,「算了,還是我拉著你跑比較快。」
  
  等前面的小男孩馬不停蹄迎著遠方鉛灰色的雲朵狂奔了十來分鐘,切原先沉不住氣了,鬆開留紗的手縱身一躍幾大步跨過去一把攔住他。
  
  切原看清他T恤正面花紋的時候眼睛都瞪圓了。
  他「啊」地叫一聲,張大嘴說:「你不是立海大的啊?」
  「什麼?」對面小男孩樣子比他還驚悚,呆滯了片刻,接著緊咬著嘴唇抖抖索索從褲兜裡抓出一把硬幣,手發顫地慢慢遞過來,「我、我只帶了這點錢……」
  切原哭笑不得,「我要你錢幹什麼?我問你,你不是立海大的?」
  小男生直搖頭,「不是不是,我不讀立海大,也不認識立海大任何人。」
  
  切原簡直要哭了。敢情追半天捷徑結果人家壓根不是立海大的。哪個設計師這麼創意?居然把T恤設計得跟立海大運動服這麼相像,唯一的區別就是胸前多了一排黑色的小字:維護世界和平。
  
  留紗表情呆呆地愣在原地,等那人一溜煙地跑遠了才想起來問切原前因後果,「他不是立海大的啊?」
  「不是,」切原說,「不知道哪個學校的。」沒事抄什麼捷徑啊?終於,連切原也忍不住抱怨了。
  
  半晌,留紗看著他問:「那該怎麼辦呢?」
  「問路吧,」切原有點洩氣地朝前走兩步,回過頭說,「現在只能問去終點了。」
  留紗點點頭說:「哦,好吧,我們去問路。」
  
  沒過下一個十分鐘,他們很快就發現,問路這條路是基本行不通的。這條捷徑究竟捷不捷切原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和留紗都明白,這是一條名副其實的小道。又偏僻週遭環境又很差,除了偶爾一隻毛髮都掉一半的老狗經過,就剩舊報紙的殘渣被一陣冷風捲起,呈螺旋形就著一個透明塑料袋游浮在半空裡,最後悠悠而落。
  
  沒有人經過,又不能向那隻老狗問路,切原決定原路返回。
  留紗猶豫一下問他,「可是切原,你記得回去的路嗎?」
  切原低頭思索一陣,想想說:「大概還記得。我們也沒拐幾次,原路回去應該可以。」
  說完他帶著留紗一言不發朝原路退回。當然,那只是切原一廂情願以為的原路。其實在某一個路口討論到底往右還是往左時,留紗就覺得切原肯定是記錯了。
   小女孩比較委婉地開口,畢竟目前的處境是她造成的,「是這樣,切原,我覺得來的時候好像是往右拐的。」
  「往左吧?」切原說,「我記得我是往左。」
  「可是,我真的記得是往右。」切原臉色不大好看了,留紗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猶豫一會兒小心地解釋,「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有時候也是認不清路的,出去買個東西要回去還得打電話問我哥回家怎麼走。還有……那個,我……」最後她小聲地說,「對不起,我把你害了。」
  
  切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紅著臉笑笑,說:「可能真是我記錯了。我們還是按你說的走好了。」
  留紗點點頭,也笑起來,「那我們快走吧,先回到起點比較重要。」
  切原苦笑的時候被留紗拽住胳膊往左邊的方向拉,於是他的臉更紅了。
    幸村跑了將近一半路程時,停下來回過頭四處張望。
  身後柳蓮二平靜地問他,「幸村,擔心你妹妹吧?不要緊張,不會……」
  幸村立刻打斷他,「不,我擔心切原。」
  柳簡單「哦」了一聲,想你還真是不老實,閉著眼思索一陣點點頭附和:「那確實是要擔心,切原找不到路,去年簽到還是虧柳生晚上去超市。」
  「晚上?」幸村望著他,眼裡帶出一絲驚訝,「切原不是下午到的?怎麼成了晚上?」
  「嚴格來說也不算晚上,應該是過了吃飯時間。」柳解釋完後輕微笑了下,「不過這回你不用擔心了,有你妹妹在,切原不會迷路的。」
  幸村說:「其實不跑最快不跑最慢,切原也不至於會迷路。」
  「那不一定,」柳蓮二立刻反駁,順便悄悄觀察幸村的臉色,「報道第二天連自己教室都走錯的人,一不小心拐錯方向也是有可能的。」
  果然,那一個瞬間幸村表情有所鬆動,旋即恢復如常。然後幸村笑了笑,說:「你不也說了,有人帶路切原不會走錯的。所以用不著再擔心。」
  
  兩個人重新往前跑的時候柳蓮二忽然轉過頭來,看著幸村問:「我想,你妹妹應該認得路吧?」
  聞言幸村長歎一口氣,回過頭又望了望身後,「有一次紗紗一個人出門,結果打電話讓我去接她。因為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不過那時她搬來也沒過多久。」
  柳蓮二立刻安慰他,「那你可以放心了,切原能找到回去的路。」
  
  蓮二調侃幸村的時候,切原就用他調侃幸村的話來安慰留紗。
  又一次走進死胡同時他撓著頭咧嘴笑笑說:「多和田你放心,實在不行我們可以先回立海大。」
  紗紗緩緩轉過頭來,「但是能確保不被別人看見嗎?我是指,學校的領導。」本著公平、民主的原則,留紗在第一次切原採納自己意見後,第二次就聽從了切原的建議——往一個她有些陌生卻一時也無法確定究竟有沒有跑過的方向走,最後七拐八彎走入了一條死胡同。
  糟糕的是,如何退回到原先的路口,倆人也都記不清了。
  
  切原說行,那還是先回立海大吧。留紗有些猶豫,「萬一被老師看到該怎麼解釋呢?肯定不能說是因為我們抄捷徑結果迷路了吧?」
  切原點頭如搗蒜,「當然不能,不能這麼說。」
  「那說我們已經跑完全程然後又回到起 點,你覺得會有人信嗎?」
  「那就是跑一個來回啊,」切原稍低了頭和留紗對視,幾秒後各自嘴邊拉出個無可 奈何的笑。切原說:「如果跟老師說其實我們是坐車到的終點,然後又坐車回到學校,估計他們會信。」
  留紗咯咯地笑起來,拿一種愉快的腔調手指著切原說:「那還不如一直迷路呢!」
  切原站在對面也笑,有點憨厚地說:「其實迷路我已經覺得沒關係了,我只怕到晚上我們都回不了家。」
  
  聽完留紗想笑又苦於全身乏力,只得扶著牆抿抿嘴唇,「我們還是先找個人問路吧。離終點近些總是好的。」
  雖然切原很想反駁,說離家近點才比較實用,但是考慮對方第一次參與集體活動,而且難得有了點積極性,決定不拿親身經歷去打擊她。
  
  切原四處想找人問路的時候,仁王也在另一邊詢問。不過並非他迷路了,實在是跑了一半的路程仁王有些口渴了。
  他四處張望然後問柳生說:「附近應該有賣飲料的吧?怎麼沒看見?」
  柳生慢慢停下腳步,轉頭也向周圍看了看,「這地方有些荒涼,修理店應該有,賣飲料的大概要再往前。」
  「得多往前?」仁王問。
  「跑出這一片,」柳生指著前方一路口說,「你就稍微忍一下,過那個路口應該能買到。」
  
  仁王「哦」了一聲,來了點精神朝著目的地幾下猛衝,剎到路口後扭腦袋一看,不禁傻眼了。
  這路口延伸出的片區望過去比之前的還要荒蕪。連修車廠都不大可能開在這種地方。但是荒寂的地方人卻很多,而且著裝統一姿勢相仿——都是立海大的莘莘學子,穿著顏色樣式一致的土黃色運動服。
  
  幸村跑在那一片土黃色的海洋裡,回過頭又朝人群裡打望了好幾眼。柳蓮二幫他一起打望,幾秒後忽然一聲驚呼,「看見了!」
  「在哪兒?」幸村眼睛一亮,心生疑惑。
  柳不睜眼地說:「快了,他們馬上就到了。」
  等仁王、柳生跑到幸村跟前時,柳才換了口氣接著說:「柳生、仁王到了。」
  幸村愣了一下,片刻後看看柳生,問他,「有沒有看見切原?」
  柳生搖搖頭,反問一句,「你妹妹跟他一起的?」
  「大概,」如果沒在一起,可能他會更不放心。雖然在一起他也不怎麼放心。但是幸村堅決不承認,他不放心的理由有除了切原找不到路以外的。
  
  仁王打岔說:「這好辦,到晚上柳生再去一趟超市,就能遇見他們倆了。」
  柳蓮二望了他半晌,舒一口氣感歎道,「我差點要懷疑你是不是柳生COS而成,笑話也太冷了吧。」




  「我是痛的吻(中) ...

  為調節氣氛做出貢獻,」仁王一副你完全不懂我的遺憾表情,又安慰幸村道,「不用擔心,找不到路他們會問的,到終點只是時間問題。」
  
  柳生別過頭說:「上次切原也問路了,不過傍晚才到。」
  「其實我一直有點好奇,切原都去問路了,為什麼還是找不到。」
  聽完柳蓮二替仁王解惑,他說:「切原那孩子臉皮薄,不好意思一直問路,所以問一個人走一段時間才又去問。期間繞錯多少道可想而知。」
  「但是這次不會了,有你妹妹在,」說完柳生對著幸村善意一笑,「他們可以輪流去問。」
  講完以後幸村都不想說話了,只是微笑的時候順便保持緘默。
  
  切原和留紗真的輪流去問路了,但是問路的過程有些慘不忍睹。首先是要回原先走失的路口,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了。不知道名字連長相也記不清的巷子口,留紗除了記得那附近有la圾桶和電線桿,其他就真的想不起來了。
  
  切原開動腦筋飛快提出建議,「這樣好了,我們直接問終點怎麼走。」
  留紗點點頭,說好啊好啊,那你去問吧。
  切原傻乎乎的跑一賣水果的小攤販前講了個地名,比劃著問對方怎麼走比較近。結果那人抬頭看了他幾眼,操著一口帶了濃厚地方音的東京話指了個方向說:「往前一直走,一直走,然後往右轉,再走第一個路口往左,那裡可以搭出租車。」
  切原耐著性子解釋,「不好意思,我們不能坐車,必須走著去,請問如果是步行走哪條線會近一些呢?」
  那人皺著眉頭打量他一陣,伸手指了個相反的方向,說:「朝前走,一直走,第一個十字路口往右轉,然後過馬路。」
  切原想了想覺得很困惑,「怎麼方向完全不一樣啊?」而且路程奇跡般的縮短了。
  那人慢條斯理地補充,「我說的是警察局,你可以請警察帶路。」
  
  切原張大嘴愣了片刻,跑回留紗身邊,落腳將剛才的對話又複述一遍,最後才說:「我看,還是不要問警察比較好。不如打電話問學長吧?」
  
  切原說的學長自然是指幸村。留紗有些猶豫,「打給我哥啊……」那他肯定又要囉嗦了,紗紗搖著頭思索,過幾秒問他,「還是打給你熟悉的人好了。那樣比較方便。」
  切原「哦」了一聲,心想其實我和學長也算比較熟了。但他還是依著留紗,說:「那就你打給中川吧,問問她該怎麼走。」
  「好啊,」留紗點點頭,「但是你有她電話嗎?」
  「沒有。」
  「  我也沒有。」
  切原有些好奇,「你怎麼會沒有她電話?」都一起開點心屋了。
  「是現在沒有,」留紗解釋道,「我沒帶手機,我哥說跑步不能帶手機。」
  切原又「哦」一聲,點點頭跟著附和,「那是,其實我也沒帶。」
  紗紗扭頭靜靜注視著他,過一會兒不怎麼確定地開口,「那麼,你帶錢了嗎?」
  
  切原愣住了,反應過來張大眼睛,「難道你也沒帶?」
  「我哥說跑步不能帶錢。」
  「那渴了要喝水呢?」
  留紗說:「我哥說運動的時候喝水對身體有害。」
  切原愣神幾秒,突然訕訕笑起來,「你真聽學長的話。」
  「其實也不是……」紗紗望著他沒有過多解釋,想反正我說渴了,你也會請我喝。
  
  幸村快到終點時忍不住又停下來往後看。柳蓮二好心勸他,「幸村,不然我們稍微等會兒,說不定他們很快就到了。」
  「到了,」突然幸村指指前方兩個逐漸靠近的人影,轉頭淡淡瞥柳一眼,「仁王和柳生到了。」
  
  柳蓮二嗆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很快,桑原和丸井也趕上了。丸井湊過去發現幸村幾個都靠牆站沒有再跑的趨勢,想了想問:「是不是切原迷路你們擔心啊?不是有多和田學妹在嗎?」
  柳蓮二轉頭看他一眼,想就是有她在所以才擔心啊。
  丸井望著幸村又說:「部長,你是在擔心妹妹?」
  這回幸村不否認了,也不知道到底跑什麼地方去了,如果遇上壞人……幸好還有切原在。
  
  他想起以往切原在球場上啟動戰鬥模式的表現,覺得打架他還是有那個能耐,這才稍微放寬點心,聽見仁王安慰自己說:「沒事的,就算找不到路,還能拿錢坐車,不會出問題的。」
  幸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出門時沒準留紗身上帶錢。
  
  沒帶錢那就去借吧。
  紗紗和切原商量過後,決定找過路的行人借一枚硬幣打電話。
  但是硬幣跟手機一樣難借。切原厚著臉皮找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借手機時,被對方以為是藉故搭訕的、笑罵了句老土後落荒而逃;找上年紀的人借手機,又被對方當成騙子直接無視。
  之後留紗負責借硬幣。但是錢夾裡會擱硬幣的人其實並不多,留紗也還沒臉皮厚到看見有順眼的就走過去裝可憐借硬幣。
  最後在一個下水道蓋的附近,切原眼尖撿到一個十元。
  打電話的錢解決了,新的問題立刻又浮出了水面——這通電話該打給誰呢 ?
  
  切原和留紗一合計,記得住號碼且打過去能百分百問到路的對象只有兩個。一個是幸村,另一個是真田。
  留紗先排除幸村,「我哥都不准我帶手機,估計他自己也不會帶的。還是你打給真田學長吧。」
  切原提起真田小心肝又開始猛地發顫,搖搖頭說:「不能,不能,部長都沒帶手機,副部長也不可能帶的。」
  「不一定吧,真田學長是那個什麼學生會的,管紀律,他應該會帶手機方便和學校聯繫。」
  聽完切原趕忙把硬幣塞給她,「那你給副部長打吧,問問他我們怎麼走比較近。」
  
  留紗點點頭,很乾脆地「哦」了一聲,等那頭真田接起電話後第一句就是:「真田學長,你好,我是多和田,幸村的妹妹。是這樣,我和切原找不著路了,具體情況讓他給你講吧。」然後退到一旁,很乖巧地把聽筒遞到切原手裡,說「還是你跟他說吧」。
  
  切原哆哆嗦嗦接過電話,抱著挨批的心情結結巴巴地解釋,「副部長,是這樣,其實我們有問路,但是所有人都告訴我們應該坐車過去。」
  電話裡出人意料傳來另一個聲音,是幸村的。他很溫和地說:「不要慌切原,那你們坐車過來好了。沒事的。」
  「是部長啊,」切原鬆了口氣,剛要說下句突然電話被留紗一把奪去,「大哥,可是我們沒錢,怎麼坐車啊?而且中途還得轉一次。」
  幸村皺起眉頭,「你們在哪兒?」
  留紗抬頭環顧四周,把周圍大致環境飛快描述一遍,最後虛著眼睛報出附近站牌上的地名。然後,電話裡突然沒了動靜。
  
  「紗紗?」幸村握著手機怔兩秒,猛然意識到是硬幣用完了。
  真田提醒他,「按回撥。」
  依言幸村撥過去號碼,結果任由他怎麼打,對方電話死活接不通。
  「電話出問題了吧?」仁王努努嘴看他。
  柳生眼裡閃過一絲憂慮,「不覺得太巧了?」
  「那就是出事了,」仁王看著幸村說,「一起回頭找找,坐車要不了多久。」
  幸村按捺住心裡的焦急,很鎮定地說:「真田和我一起,其餘的人繼續跑步。」
  「還是一起去,真有什麼問題兩個人絕對沒法解決。」說完仁王又問真田,「你身上該帶錢了吧?我們坐車去。這是特殊情況,萬一真有什麼到時候就不好說了。」
  真田點點頭,表示同意。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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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痛的吻(下) ...

  不足兩平方米的公用電話亭旁,留紗和切原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面面相覷。擦得很乾淨的玻璃箱裡一個不認識、卻打扮得又潮又俗的男生正在講電話。
  那個男的年齡看著和切原相仿,嗓門故意吊得有些粗,對著話筒很豪放地連連點頭,說:「對,對!卸他一條胳膊,再卸他一條腿!」
  不知那頭回了句什麼,總之那男孩忽然有些不耐煩,對著電話大吼一聲,「跟你說砍人的事,你扯那個狗幹什麼?」
  
  切原愣了一下,努努嘴說:「是那條狗,不是那個狗。」
  留紗慌忙支胳膊肘碰他一下,將食指擋在嘴唇前「噓」了一聲,「別讓他聽見,不然遭了。」頓一會兒又點點頭補充,「說那隻狗也行。」
  然後兩個人並排而站,全神貫注往玻璃箱裡張望。
  
  那部公用電話是被此刻和他人商討砍人問題的少年靠速度搶過去的。當時留紗因為一分鐘到了握著話筒愣在電話亭裡。但問題的關鍵在於話筒已經離開耳朵邊,半垂在胸前。於是等候在外的人一眼就能明白,通話已經結束了。雖然不排除某些個女生執意不肯聽男朋友的解釋然後不掛電話也不把話筒舉在腦袋邊,神情驕傲地就握著它放於胸前。那個執著於砍人不要砍狗的少年,估計他腦子裡還沒有這麼言情的畫面。
  於是在留紗愣神的幾秒裡,他先是請切原讓到一邊,然後從紗紗手裡拿過電話,嚴肅又有禮貌地說:「不好意思,我有急事。」
  
  留紗等在玻璃箱外,聽見少年從執著於到底卸人胳膊還是腿一直到卸胳膊或者腿的數量時,就忍不住想換個地方再打電話了。她直覺自己還是惹不起這種在外面混的。但惹不起躲還是有辦法的。
  
  於是留紗抬頭問了切原一個很天真的問題,她說:「切原,你覺得自己還能再撿到一枚硬幣嗎?」
  
  切原飛快掂量一下,感覺這跟技術沒什麼關係,就搖著頭說:「不一定,這是個運氣問題。如果運氣好說不定我就又撿到了。」
  留紗偷偷往電話亭裡瞄一瞄,說:「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吧?」
  「我看最好不要換,」切原想了想說,「我想學長一定會回撥電話,如果他一直打不通會以為我們出事了。」
  「這有什麼關係?」留紗承認自己有些困惑。
  切原很體貼地解釋,「就是說學長一定會不停的回撥,或者隔一會兒就回撥一次。只要我們等在這裡,就可以不花錢也能和學長通話。」
  留紗點點頭拉長聲調「哦」了一聲,餘光瞟著電話亭問:「那我們究竟要等多久呢?  」
  「放心吧,我相信不會太久。」切原也拿眼角斜視著玻璃箱,心裡很單純地想,商量如何打架不比和女朋友說話,時間應該不會拖太久。
  
  不過在等了接近一刻鐘始終不見那人有掛電話的傾向後,留紗想了想又提議說:「這樣好了,切原,我們去警察局找警察借錢吧。」
  「找警察借錢啊……」切原有點驚異於留紗的奇思妙想,歪了歪嘴說,「會不會太那個了?」
  「太哪個?」留紗問完以後忍不住又去看被想砍人的少年握在手裡的聽筒,聽筒另一端原本連接的是她大哥。
  
  「具體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很奇怪,」切原伸手抓抓頭髮,一臉的欲言又止,「畢竟是找警察借錢啊。」
  「可是以前我媽說過,有困難就找警察,千萬不要害羞。」
  「千萬不要害羞?」
  「這句是我自己加的,」說著她轉過頭皺著眉正大光明看了眼玻璃箱,發現站箱子裡的少年也正看著她,而且是怒目圓睜、眉毛聳立。
  
  那少年朝留紗吼起來,「有什麼好看的?」
  切原把紗紗拉到身後,脫口幫她吼回去,「有沒有禮貌啊?這樣吼一個女生。」
  留紗把一半身子藏在切原身後,探出腦袋說:「我們在等電話,不是看你。」
  
  「叭」地一聲那人把電話猛地還原,一推門咬著牙出了電話亭,把一邊劉海自以為瀟灑地往後撥了撥說:「怎麼著?想打架?」
  切原瞪著眼回嘴,「只懂使用暴力是沒素質的表現。」其實這句是幸村教他的。原話是「切原,如果你一直打暴力網球雖然可以贏大部分對手,但贏的時候也會讓別人看輕你的網球。你是靠超過對方的球技才贏的,不是靠打人贏球的」。這是切原為自己打球時老會情不自禁戰鬥模式升級,還升得連理智都拋諸腦後心煩意亂時幸村點撥他說的。現在被提煉出來對付小流氓了。
  可惜得到的只是對方眼睛一翻,冷哼哼的還過一句,「神經病。」
  留紗一眼瞪回去,「你才神經病。」
  切原頓時氣短一截,咬著牙憋出一句,「沒錯!」然後狠狠回敬對方一眼,拉著留紗轉過身去,說:「走,我們去警察局。」
  留紗瞪大眼,顯然吃了一驚,想你這時候說去警察局是不是也太愚蠢了點?
  
  果然在她轉過身準備和切原一起離開的時候,不出意料聽見背後傳來那少年的一聲怒吼,「站住!」
  留紗撇撇嘴說:「神經病才站住!」然後抓著切原手腕以他不敢置信的速度往前一路狂奔 切原踉踉蹌蹌被拽著跑了大概一分鐘,回過頭看看,發現電話亭和少年都已消失不見,不禁對留紗跑步的速度再一次刮目相看。
  但是他手臂仍被對方拉住使勁往前拖。切原很不解地問:「多和田我們為什麼要跑?」
  「不跑等著挨打?」
  說完她聽見斜旁邊切原鼻子裡頗不屑地哼了一聲,「你覺得我打不贏他?」
  
  留紗「哎」地叫起來,猛地剎腳停住,想了想忽然醒悟過來,「對啊,他那麼瘦應該不是你對手。」
  她回過頭望了一眼,再轉回腦袋時義無反顧拉著切原繼續往前狂奔,一邊跑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解釋,「其實切原,打架也不是什麼……好的行為,會把你……衣服弄髒的。」
  
  切原朝她投去詫異的一瞥,又回過頭看了看,發現身後有三個人追上來。其中那個問他是不是想打架的,跑得最為賣力步伐也最輕快。
  
  若是一個人他就敢停下來和對方打一場。
  不過對方有三個……切原覺得自己只能逃跑了。當然並不是因為他膽怯,主要是留紗也在一邊。萬一她受牽連被對方打了,那他該怎麼向部長交代呢?
  
  想通以後切原逆著風對留紗吼:「去警察局!」
  「怎麼走?」慌亂中她錯誤的把抉擇權交付於切原手中,聽見他喊了聲「往左」於是留紗一臉決絕頭也不回地向左拐了。
  
  切原回過頭又望一眼,企圖目測對方還有多少距離才會追上他們時,耳朵邊傳過整齊劃一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然後是一片安靜。
  
  切原轉過臉來,很驚喜地發現仁王就站他對面。他激動地叫了聲「仁王學長」發現仁王只是盯著地面。
  於是他也向地面望去,滿心的驚喜立刻化為了驚悚。
  灰白的水泥地面留紗正以一種讓人想入非非的姿勢,一動不動趴在幸村身上。
  從切原站立的那個角度看去,很輕易就能發現,此刻幸村部長的大腦正處於死機狀態。
  
  後來留紗回憶這個有些慘不忍睹讓她嘴皮擦破的畫面時,還是忍不住要怪自己頭腦發昏竟聽切原的指揮直接朝左拐,於是很不湊巧甚至可以說是很孽緣地將那人撞了個四腳朝天,然後撲在他身上。
  當然四腳朝天這樣的修飾詞很沒有美感也有些誇大其詞。幸村沒辦法四腳朝天,因為有個女生正壓他身上,手腳並用的同時也用了嘴巴。
  
  她的嘴唇「叭」地一下直接撞過,沒有任何預警隔著他的嘴皮和他的牙齒狠狠 一碰,名符其實的唇齒相碰。
  
  幸村反應過來後才意識到一起事故正在發生。他心裡滿是震驚,嘴巴痛,牙齒又痛又麻,而且慢慢嘗到一股甜腥。
  
  留紗也覺得嘴巴痛,而且心也有些受傷。雖然她不會承認這個就是她的初吻,但是她沒辦法否認,這極有可能是她一生中最痛的一次接吻。前提是只要嘴唇相觸就算接吻。
  
  因為太痛留紗從幸村身上爬起來後用右手背輕輕擋住嘴唇,擦了擦。
  幸村慢條斯理站起身,低著頭撣了撣兩邊衣袖的灰,然後很鎮定地抬起頭,「你……」
  
  這時,之前和他人商討砍人的少年,帶著兩個兄弟不依不饒追到了切原身後。由於角度問題,三人都以為切原和留紗是跑不動所以才被迫停下。
  
  切原感覺有人從旁把手搭他肩膀上,側過頭不滿地瞪對方一眼,問:「你幹什麼?手拿開。」
  「找死啊,你還敢吼?」少年說完後聽見對面一個聲音傳來,看見穿同樣土黃色的運動服比他高一點的男孩從轉角處站出來。
  仁王走著咧嘴一笑,擺出比他更流氓的表情說,「說誰呢?誰找死?」
  
  這句話的效果因為真田站在仁王背後而事半功倍。因為真田對他們猙獰的表情始終視而不見,一言不發且從容不迫。
  
  三人看清這夥人不只真田,仁王一旁還依次站了頭髮染成紅色的傢伙、眼睛不睜淺笑得卻有些陰險的傢伙、皮膚黝黑剃光頭一看就不好惹的傢伙、眉清目秀一聲不吭表情冷淡的傢伙,還有最旁邊那個戴眼鏡衣冠楚楚的男生。他面含著微笑略一點頭,說話的時候就把眼鏡摘下,然後以一個很酷的角度將薄薄的鏡片斜對著對面問切原是不是找死的那名少年。
  柳生語速很慢地說:「想打架,是吧?」尾音上挑。
  
  真田往前跨一步時那三人齊刷刷轉過身拔腿就要跑,其中想揍切原的那位臨跑前還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對著切原說了句讓在場所有人都哭笑不得的話。他「切」了一聲感歎說:「原來你小子也有組織!」
  
  仁王不等人跑遠就迫不及待收回視線繼續看戲,發現留紗和幸村相隔了大約一米的距離,眼乾瞪著眼表情呆呆地盯著對方,但是都不開口講話。
  
  這時 ,丸井發話了。
  在所有人都選擇繼續目瞪口呆的時候,丸井拿一種很純樸的表情說了句很經典的台詞,他問幸村,「部長,你看要不要先去保健室?學校離這兒很近的。」
  不出所料幸村愣了一下,伸手抹掉嘴角的一絲血跡,說: 「不用,我沒事。」
  
  仁王有些好奇,轉頭向丸井請教,「為什麼幸村要去保健室?」
  桑原代替丸井回答,「他是看幸村流血了,怕他牙齒被撞傷。」
  切原聽清後下意識瞟了瞟留紗嘴唇,發現她下嘴皮擦破了有個血疤,嘴角有血跡沒擦乾淨。
  
  柳蓮二低頭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忍著笑說:「保健室的老師都下班了,如果要檢查只能去醫院了。」
  柳生很嚴肅地糾正他,「現在去也只能掛急診。」
  仁王努努嘴滿不在乎地說:「去醫院不如去樹林。」
  「什麼?」柳生投過去詫異的一瞥,立刻讓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幸村微笑著虛心請教,「仁王,為什麼我們要去樹林?」
  「哦,不是,你們搞錯了,我說的是魚叉,」仁王聽見幸村說「我們」而不是單單說「我」馬上就反應過來幸村全聽明白了,於是強裝鎮定地解釋,「其實我說的是去醫院不如用魚叉。」
  「指什麼?」這回發問的是丸井,滿臉的困惑,「跟魚叉有什麼關係?」
  「用魚叉捕魚啊,剛抓上岸的魚那才新鮮,」
  說完柳生忍住笑接著幫他補充,「幸村和多和田學妹都撞出血來了,吃點鮮魚對平衡營養有好處。」
  留紗有些迷茫地眨眨眼睛,點點頭說:「我明白了,謝謝你們,學長。」
  幸村繼續先前的表情,站在留紗對面也朝著仁王笑,「謝謝了,仁王。」
  「不用客氣,」說仁王一點都不緊張那是不科學的,但他的臨場表現柳生覺得簡直可以打一百分。
  仁王一本正經地又重複一次,「真不用客氣,都是朋友,應該的。」
  
  這時,切原猶豫著從衣兜裡摸出一包紙巾,從裡面抽出兩張,一張遞給幸村,另一張給留紗。
  
  紗紗接過紙巾先拭了拭嘴角,然後擦擦手背,望著幸村表情很誠懇地說:「大哥,我沒撞痛你吧?」
  幸村輕微搖頭,「不痛。」
  柳蓮二很詫異,扭過頭來,「你嘴角都腫了居然不痛?」
  「也可能是已經痛得麻木,」柳生笑了笑,又把眼鏡戴回去,「剛撞到的時候不可能不痛。」
  幸村沒好氣瞥一眼他,過一會兒才說:「是,才撞上來時是很痛。現在沒事了。」
  留紗皺皺眉,很小聲地埋怨,「其實我現在還是很痛。」說著伸手又去摸嘴巴。
  柳生忙笑著打圓場,「不過撞在一起也是沒辦法的事,誰都可能遇到的。幸村你也不用這麼鬱悶。」
  
  仁 王突然插嘴道,「不過幸村是第一次吧?會鬱悶也是正常的。」
  「第一次?」這回連桑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應該是幸村的初吻吧?被他妹妹生生地奪走了。
  
  「當然是第一次,」發現幸村笑容慢慢凝固,仁王不慌不忙改口說,「你們看我幹什麼?我是指幸村第一次被人撞倒在地,」然後吊兒郎當地反問,「這難道不是頭一回?你說是不是?真田。」
  
  沒能料到仁王忽然將問題拋給自己,雖然真田很清楚答案只有一個字,但是他不能在這種時候背叛幸村。於是他選擇了沉默。
  柳生轉頭問仁王,「真的是第一次?我是說,被人撞倒。」
  仁王點點頭無比正經地回答,「是,這是頭一回。」
  
  幸村終於受不了了,舒一口氣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紗紗臉上,但是目光一掃過她嘴唇,心底深處又像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像是知道乾涸的泉眼似要冒出什麼一般,可究竟是泉水還是別的東西,他沒法肯定。
  
  「你輸了,記得請大家唱歌,表演節目。」後來幸村注視著留紗的眼睛說。
  說完後切原搶著回答,「放心部長,我會和她一起請的。我們願賭服輸。」
  留紗點點頭,「我知道,不過讓我先練習幾天準備一下。」
  
  他們講話的時候語氣如常,眼睛望著眼睛都注視著對方,但是,他們始終不敢再看對方擦破皮的嘴唇。即使不小心目光瞥到,也會飛快挪開假裝什麼也沒看到。
  
  仁王稱這種情況為「姦情」,柳生反駁說只是不好意思,然後在回家的路上好奇地問他,「剛才你為什麼建議他們去森林?」
  「促膝談心,」仁王邊說邊觀察柳生的表情,成功捕捉到對方眼裡閃過的一絲驚訝。
  於是仁王笑了,「是不是答案太純潔讓你失望了?」
  「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柳生也笑了,一臉的不懷好意,「幸村他會怎麼修理你。」
  仁王撇撇嘴,也說出心裡的疑問,「你之前為什麼要摘眼鏡?就為了嚇唬對方?」
  「哦,不是,」柳生又說「不是」,有點遺憾地解釋,「其實當時灰塵太多,我想擦乾淨眼鏡繼續看,結果取下來才發現眼鏡布沒帶身上。」
  「看什麼?」
  「幸村和他妹妹。」
  「你就為這個要擦眼鏡?」仁王為柳生的道貌岸然感到萬分的驚詫。
  誰知柳生向他投來鄙視的一瞥,不以為然地說:「我看他們傷勢嚴不嚴重,萬一牙齒有鬆動還是去醫院檢掛 急診的好。」
  
  當然他們倆不會知道,在他們討論幸村兄妹的同時,留紗和幸村也在討論他們。
  話題是紗紗發起的,她好奇的是那條莫須有的鮮魚。
  
  「精市哥哥,真的要去超市買魚嗎?」她不敢說為什麼要去買魚,但也不想一路無話,因為沉默令人倍感尷尬。
  幸村略一揚眉,「如果你想做可以去買。」
  忽然留紗想起來幸村愛吃烤魚,想了想說:「那去買一條吧,不過家裡不好做烤魚,煮魚湯倒可以學。」
  說完她扭過頭悄悄去看他的側面,似乎被夕陽映紅了一些,但是很柔和並不刺眼。等她目光停在幸村嘴唇上時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大家都知道他是沒交過女朋友的。那萬一將來的某一天他的初戀發現他沒過談戀愛初吻卻已經沒了,會不會跑來找她算賬呢?
  畢竟,有那麼點東西她算是已經拿走了。
   又缺題目 ...
  當留紗說表演前要先練練並不是一句空話時,幸村為這一點倍感苦惱。雖然嚴格來講需要煩惱的時間並不算長,但光在臥室裡聽見客廳傳來哼哼唧唧類似鬼哭狼嚎的聲音……好吧,幸村不得不承認,其實那聲音不算太糟糕,如果不是打擾他複習gong課的時間,幸村會很樂意承認,她的歌聲還算不錯。
  
  不過在留紗認為並不是在打擾他複習gong課的時間,只是使他複習gong課的時間縮短了四十來分鐘……而已,幸村感覺自己又一次在經歷磨練。
  
  他想起愛默生的一句名言:有了精神上的痛苦,肉 體的痛苦變得不足道了。
  
  上一次留紗把他嘴皮子撞破,牙齒震得發麻牙齦流血,那就是典型的肉 體上的痛苦。如今留紗每天用摸不著形狀沒有氣味連房門都沒辦法阻隔的歌聲折磨他,使得之前在他記憶裡殘留的關於那個吻的全部印象,除了當時周圍仁王他們拿他開玩笑,就剩初吻已經沒了這個事實。
  他暫時都不想再和任何人接吻了,雖然以前也沒有想過。
  不過,有時候一個人待房間裡時,幸村會忍不住拿指背輕輕碰一下嘴角,然後說出所有人聽見都會嚇一跳的句子,通常那時他是喃喃自語,
  
  「沒有哪個白癡會猜到,一個當哥哥的把初吻給了妹妹……Inceste……」最後以一個法語單詞結尾。那個單詞翻譯過來就是,亂倫。
  
  對此柳蓮二在以後的日子裡一針見血地評價,說他不過是在杞人憂天,不然就是在給自己找借口。柳生會歎一口氣跟著附和,說當時仁王都猜對了,他眼睛挺毒。
  
  但是留紗遠不會想那麼複雜,連像幸村那樣咕噥「沒哪頭笨豬會猜到,我把初吻給自己的哥哥了」的情況都沒有,回憶起那個撞得跟八爪魚似的手腳並用趴在他身上的情景,除了很不好意思她只覺得痛。
  至少在她打定主意要在客廳練習嗓子時,敲開幸村房門時她已經敢直視他的嘴唇了。
  
  留紗抬抬眼皮,視線從幸村嘴唇上一掠而過,望著他的眼睛很誠懇地詢問:「如果在表演前我每天都練習一下,你覺得怎麼樣?」
  幸村有些冷淡地說:「那是你的事,不要來問我。」
  「意思是我自己可以做主了?」
  「你的事當然你自己決定。」聽完留紗轉過身一蹦一跳高高興興往客廳去了,手腳異常麻利地打開電視,以及擱電視一旁、才進駐到幸村家裡的卡拉OK機。她像包廂裡穿襯衫西裝的服務員一樣,拍著話筒慢慢調試,然後取出隨機贈送的話筒套將它包好。 留紗站電視機前唱第一支歌時,聲情並茂。幸村坐房裡吃驚地抬起頭。原來她跑來問他是指這個。
  
  他默默待在椅子上忍受了一首歌的時間,在她點第二支歌前從房間走出,清清嗓子面無表情地問:「你準備在客廳練?」
  
  紗紗轉臉過來疑惑地看著他,至少在幸村看來那種表情的確是夠困惑。
  她疑惑一會兒,指著電視機反問:「可是如果不在客廳練,我該去哪兒練習呢?」
  幸村愣了一下,打量她一陣,過幾秒才點點頭,「把音量調小一些。」
  
  留紗乖乖地撿起遙控器,把伴奏音量從二十五降到十,想了想乾脆又調到七。
  於是半分鐘沒過,幸村就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很低級的錯誤。因為光聽留紗的話筒聲在臥室裡四處亂撞遠比聽見她合著配樂的聲音左右迴盪要來得恐怖。
  至少之前他還隱約能分辨那些曲調是什麼,估計間奏什麼時候會結束。但現在,除了聽見留紗對著話筒很有感情的清唱,還得提防在間奏長達三十秒或者更久、當他以為這首歌都結束應該換一首新的或者重新開始時,留紗又憋著嗓子開始吼高 潮。
  
  這種情況很快就勾起了幸村關於童年的記憶。
  小時候媽媽有一次帶他去遊樂場的鬼屋,在幸村以為鬼屋已經到了盡頭所有的妖怪都被拋在身後時,突然一隻青白帶了血斑的手伸到他眼睛前。
  那時的他覺得心驚肉跳。
  現在的他,依然會感覺受到驚擾。
  
  但是留紗唱得很愉快、很舒心,甚至考慮要不要把切原約到家裡一起練習。他們可以對唱情歌,兩個人唱的歌一般都比較好聽,而且唱起來更有樂趣。
  
  終於在留紗把MP3用數據線接好,拉過椅子放低嗓門嘰哩呱啦念一段聽不懂旋律的rap時,幸村忍耐力到了極限。
  
  「你不能唱一點稍微正常的?」他「卡噠」一下開了門,抱肘斜睨她一眼,發現她眼睛盯著MP3四分之一巴掌大小的屏幕,全神貫注。
  
  留紗抬起頭,扁扁嘴說:「這個很正常,在……嗯,在國外很流行的,不過我知道,你肯定沒聽過他的歌。你想聽聽看的話,我可以把它放出來。」
  幸村注意到音量已經調到五,只有站到電視機附近才能聽清楚機器裡那男人到底在哼唧些什麼,好似被人捏著喉嚨,歌詞半句吐不清楚。
  
  「你什麼時候會唱……」他仔細分辨一下,依然不敢肯定這究竟是不是中文。
   「什麼?」
  「會唱外國人的歌?」幸村搖著頭,「這不是英語。」而且就算是英語,幸村依然會覺得神奇。留紗會唱英文的rap,跟切原可以聽懂英文歌詞一樣的神奇。
  
  「本來就不是英語,這是中文,是中文,」紗紗把MP3舉在手裡,聽見對面的人問她,「你怎麼會唱中文歌?」
  「用相似的音標注!」相當理直氣壯的答案。這個答案讓幸村驀然覺得她無聊,浪費寶貴的時間在一首歌上。
  
  不過最後他也只能認命,親自拿遙控器把音量調回十五,說:「還是保持這個音量比較好。」有伴奏的沒有無伴奏的恐怖。
  
  「那個,我想問一下,」留紗拿著話筒徑直追去他房裡。門沒關,但她還是象徵性敲了兩下。
  「幹什麼?」幸村回過頭來。
  「我可以叫切原來家裡練習嗎?你知道的,我們要一起表演。」
  「想好節目了?」
  「我可以和他對唱,」留紗笑嘻嘻地望著他,「對唱需要配合,配合就需要練習。我們總不能分開來練吧?」
  
  幸村不易察覺地輕微皺了皺眉頭,「切原可能沒那個時間。你不能麻煩他每天訓練結束還要跟著你回家練習唱歌。他也有自己的安排。」
  「我沒說每天,只要一個週末就行了,不然就是一個上午或者一個下午,練一練就行了,也不用唱得太好。」說完她歪著腦袋看他,「你覺得怎麼樣?」
  「你的事情你自己安排就行了,為什麼非要來問我?」幸村不大耐煩,說完又自覺語氣有些過頭,不禁換了副柔和跟往常一樣的調子解釋,「你應該先問問切原,還有,其實你不用太在意這個表演,那些學長他們人都不錯,大家聚在一起只是想開心一下,你唱不好不會讓你重來的。」
  「但他們會叫我跳舞,」留紗把嘴撇一下,「我不會跳舞,也沒有跳過。」
  「他們不會的。」
  「會的,仁王學長肯定要叫我跳舞,還是和切原一起。」
  幸村笑了笑,「他不敢,你可以放心了。」
  留紗放寬一顆心,點點頭說:「哦,明白,反正你在他們就不敢叫我跳舞了。所以如果到時候他們有什麼奇怪的要求,你一定記得要維護我。」
  「我已經維護過你了。」幸村脫口而出,發現留紗登時眼睛瞪得溜圓,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哦不是,我是指……」
  留紗立刻打斷他,抿抿嘴唇衝他甜甜一笑,「那你就記得繼續維護我。」
  幸村簡直哭笑不得,轉回頭  揮揮手說:「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
  
  隔天紗紗真的去約切原到家裡練習對唱了。但是切原更緊張他的遊戲機。
  「多和田,問你一件事,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切原剛講完開場白就聽見隔壁留紗很乾脆地講,「你直接說。」
  「上次我借給你的遊戲機,你有沒有帶在身上?」
  留紗恍然大悟,連忙點點頭,「不好意思,借那麼久還沒還給你。明天我就拿來學校,你別介意。」
  「不,不是,」切原擺擺手,回過頭望了後門一眼,「我是想說,這幾天你不要把遊戲機帶來學校。最近風紀委員會查得緊,萬一看到會被沒收的。」
  「那沒問題,到聖誕節我拿過來應該就安全了。」
  切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哦」了一聲,說:「那是,那是,過節的時候肯定沒人檢查。」不過現在才十一月底,離聖誕節少說也有二十天。
  
  遊戲機的問題暫時得到解決,唱歌的事情立刻被留紗搬上檯面。
  她一本正經徵求切原的意見,順便嚇他一下,「是這樣,我想了一下,覺得我倆還是對唱比較好,萬一我唱歌的時候學長們叫你伴舞,那就不大好了。」
  「當然不好!」切原真的嚇了一跳,腦海裡第一個浮現的竟然是仁王雅志面目崢嶸叫他跳舞的模樣。
  切原甩甩頭,思考一陣說:「不過我覺得,學長們真的會叫我伴舞?」
  「誰知道呢?」留紗翻翻上眼皮,「反正大家都是出去玩的,玩開心了自然會希望有人助興,叫不想跳舞的人跟著音樂跳一段什麼的,也算是助興嘛。或者說,」她頓一回,望著切原問,「其實你是會跳舞的?」
  「不會,我怎麼可能會跳舞?」切原搖著頭飛快否認,說,「那我們還是對唱好了。你看看,我們到時候唱什麼?」
  「我覺得準備一首還不夠,萬一有人刁難說節目太短了呢?」
  
  切原直覺仁王前輩很有可能這麼說,情不自禁點頭表示附和,「是,那是。所以我們準備兩首?」
  「兩首恐怕也不夠。」
  「三首?」
  留紗一揮手說:「三首太多了,又不是開演唱會。」
  「那……」兩首不夠,三首太多了。切原困惑地張大眼睛。
  
  「我們準備兩首對唱,然後一人再準備一首。」
  這個更像開演唱會吧?切原一邊想著一邊看留紗講得眉飛色舞。他猜她應該是很喜歡唱歌的那型,至少肯定不討厭。
  
  「你覺得呢?」切原走神時又聽 見留紗問他,忙點著頭附和,「是,我覺得可行。兩首對唱你都選好了?」
  留紗脫口講了個歌名,說:「另外一首唱老歌比較好。流行的來一首,經典的也唱,你認為呢?」
  
  實在想不出任何反對的理由,切原只能點著頭答應,「當然,這樣準備看上去最妥當。」不過他敢肯定,比起唱歌,學長們更喜歡看他給多和田伴舞。至少仁王前輩一定會這樣想。
  
  「那這個週末我在家等你,你是上午來比較方便還是下午?」
  這個問題切原聽著有點糊塗,一臉迷茫的神色,「你是說讓我去你家?」
  留紗撅起嘴,有點不高興了,「我一早就跟你說了啊,來我家練習,我們家有卡拉OK機。去KTV練要花錢的。」
  「可是,我去你家,部長會不會不高興?」其實切原想問的是,我去部長家副部長會不會不高興。但是這個問題太過怪異他沒敢說。雖然不經思考第一個浮上心頭的擔憂的確就是這個。
  
  「不會的,我都跟他說好了。還有,如果你不想別人看見,可以星期六下午來,那時候我家沒人。」
  
  最終切原點點頭,說好。
  
  後來仁王聽說切原要趁週末跑去幸村家練歌,覺得這事光聽就有些驚悚,忍不住問比他知道得還少的柳生,他說:「切原是不是吃錯藥了?跑到幸村家練習唱歌。」
  柳生看著他笑,「你激動什麼?跟你又沒什麼關係。難不成你也打算週末去幸村家練歌?」
  「比呂士,你這個連笑話都算不上了,」仁王摸摸下巴,換上一臉的高深莫測,「難道是我形勢估計錯誤?其實不是她和他有奸 情,是她和他有奸 情?」
  柳生暗暗歎了口氣,「沒想到你怕幸村到了這種程度,只敢用人稱代詞『他』,名字都不敢說了。」
  「說不說有什麼關係?你照樣能明白。」過幾秒仁王才接著感慨,「聽柳說星期六下午幸村家沒人,不知道他回家後看見妹妹和別的男生站在客廳對唱情歌,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你想知道可以去問他。」
  「我會的,」仁王有點痞地笑了笑,壓低聲音道,「不過我會告訴他是你叫我去問的。」
  柳生一瞬間感覺,仁王嘴巴又上一層樓了。
  
  切原在星期六下午去了幸村家,如約定,但是沒如約定的時間。不過切原也很實在,雖然約的兩點四十,一吃完午飯十二點半不到切原就從家裡出發了。他連自己找路的時間都大概算了算,只不過算少了二十分鐘。幸 好那二十分鐘切原和留紗都可以承受。尤其知道留紗家除她外沒有任何人在,切原敲門的時候心情變得格外舒暢。
  但門開的一剎那他腦袋「嗡」地一下就大了。
  門的另一邊幸村正對著他面掛微笑,十分友好又很君子的那種。
  切原模模糊糊裡聽見幸村招呼他進去,似乎說的是:「快進來,切原,我們等你很久了。」
  




跡部與鈔票(上) ...

  切原跨進門時稀里糊塗,完全摸不清狀況,換好鞋子坐到客廳裡、手捧著幸村端過的飲料時,這才覺得有些恐怖。
  他剛低著頭在沙發上還沒坐穩,忽然一隻手從前面伸過,拿起擱他面前的果盤。
  
  切原一驚,飛快躥起,一把攔住預備進廚房切水果的幸村,「部長,不用那麼麻煩,我不吃蘋果的。」
  
  幸村怔了一下,低頭瞟一眼果盤裡沒來得及洗的蘋果,笑了,「不吃蘋果沒關係,冰箱裡還有梨。你坐沙發上先休息一下。」
  「不用,不用,」切原樣子有點急,就差沒從幸村手裡搶水果刀了,「我喝水就行了,不用吃水果,真的不用。」
  「切原你不用客氣。」幸村笑著說。
  「不,不!是您太客氣了!」
  
  一旁留紗都有點看不下去了,走過去伸手要接果盤,她對著幸村撇嘴,「大哥,他不想吃就算了,待會兒想吃我會幫他削的。」
  「我不吃!」切原立刻表態。
  
  幸村笑著把果盤遞到她手裡,目光迅速從切原臉上掠過,「看來是我妨礙你們了,那我先回房間去,你們好好練吧。」
  聽完切原無意識反駁,搖著頭解釋,「不,不,是我妨礙你們才是。」
  旁邊留紗一把扯住他胳膊,把眉頭皺到一塊兒,「你亂說什麼?精市哥哥都要不高興了。」
  
  直到傳來房門「砰」地一下,切原才如夢初醒,晃過神來,拉著紗紗就問:「多和田,你不是說家裡沒人嗎?」
  留紗朝他投去詫異的一瞥,「是沒有啊。怎麼?」
  「那學長他……?」不是人?或者是幻覺?
  
  在切原認真思考「幻覺」有沒有可能給自己倒飲料削水果的時候,留紗咧嘴笑了下,說:「你想到哪兒去了?我說家裡沒人是指大人都不在。怎麼?你以為家裡一個人都沒有?那不可能吧,最起碼我不是人嗎?」
  切原表情呆呆地望著她。
  紗紗也愣了下,回過神後連忙補救,咳嗽一聲解釋道,「當然了,我大哥肯定也是人。不過,你不用在意他,他已經習慣了每天被我打擾。」
  「啊?」
  「我在家每天都有練習的,」留紗有點得意地看他,吸吸鼻子說,「雖然時間不多,但成效還是有的。」
  說著她從茶几上拿起遙控器,對著屏幕按了下,很隨意地問他,「切原,你介意唱rap嗎?我上午找到幾首歌,還挺……」
  切原趕忙截斷她,點頭如搗蒜,「介意,介意!我不想唱rap。」
  留紗轉過頭好笑地看一眼他,「哦」  一聲後把曲目表遞過去,「沒關係,還有其他歌呢。你看,我圈出來的全是男女對唱。」
  
  「上次你問我的那首呢?現在不唱了?」切原埋首在曲目表裡,一邊瀏覽一邊問她。
  留紗說:「你說不喜歡唱rap啊,上次那首我覺得好聽,不過你不喜歡就算了。」
  聽著切原心裡又是一跳,想你還真打算讓我唱rap啊?
  
  最後他花了大概兩分鐘看完了整個曲目表,覺得不少歌印象都很模糊,一首一首聽著挑又嫌麻煩。關鍵是切原有點怕幸村突然開門,探出頭微笑著問他,怎麼你們還沒開始呢?
  雖然切原怕的人是真田,但從真田很聽幸村話這一點來看,他也絕對有怕幸村的理由。
  
  幸好留紗一早就有自己的打算,在他踟躕不決時指著一首遊戲的主題曲提議,說不如我們就唱這個吧,切原這才點點頭表示自己沒有任何異議。
  
  這首歌從前他聽過很多遍,沒試著學過,但學起來應該容易。更可貴的是,這首歌的男聲沒有唱任何類似rap的東西。
  
  切原到現在都沒辦法想像,自己拿著話筒憋著嗓子站網球部的前輩面前,聳動著肩膀跟著節奏唱rap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
  他直覺仁王學長肯定會拿他開涮。
  仁王經常開他玩笑,連丸井學長都會幫他。
  
  因此切原練習時格外認真,兩眼一直死盯著電視屏幕。起初他還有點羞怯,生怕聲音太大影響到房間裡不知幹什麼的幸村。但在留紗皺著眉頭問他,「切原你是不是對這首歌有些不滿啊?不然我們換一首吧。」時,他也只能把嗓音拿出來了。
  
  留紗對切原的表現比較滿意,自己唱得也特別仔細,該抒情時還歪著腦袋去看切原的眼睛。
  切原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低著頭說:「多和田,你唱的時候能不能不要盯著我啊?」
  「不是,我不是想盯著你,」留紗順勢按下暫停鍵,「是剛才合唱部分你唱成我的調子了。」
  切原呆了一下,抬起眼皮,「不會吧?」
  「真的,」留紗點點頭,拿話筒指一指卡拉OK機,「不信你聽一遍原唱。男聲部分比女聲要低沉一點。」
  切原「哦」了一聲,豎起耳朵努力記住男聲的旋律,合唱結束後聽見留紗問他,「還有,你能不能稍微再唱大聲一點?」
  「我唱得還不夠大聲?」說著他伸手往幸村房間的方向指指,很小聲地說,「唱太大聲了我怕影響部長。」
  「沒事的切原,你想太多了,」留紗勸他說,「其實音樂一放出來我  哥百分之百能聽見,跟你唱歌聲音大小是沒關係的。而且……」
  「而且?」
  最終她決定實話實說,「而且你故意壓低聲音又唱成了我的調子,聽上去很像小偷溜進別人家裡翻東西。」
  
  聽完切原臉刷地就燙起來,幸好只是發燙沒怎麼發紅。
  之後他練得更加認真了,順便拿出了自己正常不是做賊似的音量。
  
  留紗也一如既往的投入,至少比她上課要更專注。
  其實房子裡的另一個人,孤單單坐在臥室裡看書的幸村,也很認真,不過不是他認真,是他被認真。
  
  即使幸村將兩個耳朵塞好預先備好的防噪音耳塞,還是被迫聽一首時而走調、音量時而變幻無常的男女對唱的情歌高達N遍。這還是聽完一整支歌的次數,沒算那些局部重複的地方。
  
  老實說這種忍耐力一般人是辦不到的,常人聽同一首不算特別好聽的歌十來遍可能已經受不了。幸村聽了大概二十遍,目前正安心等著第二十一遍襲擊他的耳朵以及大腦。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十分鐘過去卻仍沒有任何音樂響起。二十分鐘過去,客廳還是安靜。這就有些不正常了。
  
  幸村從椅子上站起,有些好奇地走去門邊,遲疑一會兒,卻並不大想打開房門。猶猶豫豫裡他的手已經鬼使神差朝門把手握去。這時,從門外淌進一串旋律異常淳樸的音符。
  
  這種不知該用舒緩還是活潑來形容的淳樸,一分鐘時間……實際只是前奏開始的那幾秒,就讓幸村錯覺時光是否一股腦倒退了二十年。
  
  此刻廚房那套漆色暗紅現代化十足的廚具就有些不合時宜了,換成煤油爐更為合適。卡拉OK機最好也拿去扔了,用十五斤或者二十幾斤的老式錄音機來放歌,這樣搭配就很完美了。
  還有四周塗成淺米色沒劃弧度的牆壁,沒有裂縫實在有些對不起觀眾了。
  
  幸村低著頭望著握住的門把手時,都覺得多虧這首歌讓原本普普通通比較大眾化的圓形把手一個瞬間檔次提高了不少。
  
  時代在進步,懷舊使人滄桑。
  這是幸村開門前的感觸。
  
  幸村開門後聽見切原的話筒聲問留紗,「多和田,這個是不是三十年前的歌?」
  
  切原的聲音透著幾絲疑惑。留紗舉著話筒答他,「怎麼可能?三十年也太誇張了吧。這首歌其實就二十來年吧,具體時間我也記不清了。反正,你媽媽估計會喜歡這首歌。」
  「我看也是。」切原說話時將話筒挪到下巴,一轉 頭瞧見幸村出來了,忙點了點頭打招呼,叫一聲學長。
  留紗也對幸村笑笑,問他,「是不是太大聲吵著你了?」
  
  幸村搖搖頭,朝他們走去,一邊想著果然是二十年前的老歌,「你們接著練吧,不用管我。」說完幸村徑直坐到沙發上。
  
  切原臉又開始發燙了。因為幸村要坐在自己身後聽他唱自己媽媽很有可能喜歡的二十年前無比樸實的老歌。
  而唱完一遍後幸村沒有離開的跡象,留紗還在一邊笑了一張臉跟自己提議,「切原,把這首歌練好了回去唱給你媽媽聽吧。她一定很高興。」
  「這個啊……」他覺得自己老媽更有可能對著他哈哈大笑,切原想想很委婉地表示推脫,「還是算了吧,這首歌其實我唱得不好。」
  
  幸村在一邊微笑,「怎麼會?我覺得你唱得不錯。紗紗這個提議你完全可以試試。」
  「啊?」切原張大嘴,有要拔腿走人的衝動了,但幸村擺好了架勢,要端端正正欣賞他和她對唱的情歌,使得切原就是想走也不好意思直說,暗示都會有些心虛。
  
  最後弄得他如站針氈、背頂著幸村含笑與否的目光和留紗苦練了一個下午,直到要吃晚飯幸村執意留他,切原才下定必走的決心。
  
  「部長我真的不能在這兒吃晚安,真的不能,」切原有點沮喪自己得拿媽媽當擋箭牌,他言辭鑿鑿告訴幸村,「其實我媽媽等著我回家吃飯,所以我必須回去吃。」
  幸村點點頭,說:「那好,我送你去車站。」
  切原又想推辭,無奈實在找不出任何借口,總不能說「我媽在車站等我」吧?
  
  幸村送完切原回到家一看,發現留紗還霸著電視機不肯鬆手。
  她換一首歌又開始唱,純粹自娛自樂。
  
  幸村很是好奇,「你唱了一下午一點都不累?」
  「累啊,簡直身心疲憊,所以大哥,」留紗說完一頭栽倒沙發上,轉著眼睛笑笑,「晚餐就麻煩你了噢。」
  「你哪天沒有麻煩我?」直到現在他還是有些後悔,當初不該心軟只讓她做了十天飯,十天過後她就變得比以前更懶惰,有時候連校服都扔給他代勞了。
  
  「其實我練這麼認真也是為了你好,你想啊,你妹妹當眾表演可是唱得又不怎麼樣,那多丟人!人家提起你就會戳著你背說,幸村精市有個唱歌像鴨子在叫的妹妹。可是我唱好了別人就會說看,那個男生的妹妹唱歌很好聽。」留紗振振有詞,誇張著眉眼攤開兩手,「所以你看,我怎麼能不認真練習?」   幸村沒好氣瞥 一眼她,「我以為你要去選秀。」
  「你怎麼知道?」留紗來了點精神,蹭地坐直身,「明天我是要去東京,不過不是去選秀,我陪別人去。」
  「中川?」幸村挑高一點尾音,「我是不太明白,她怎麼和你成了朋友。」
  留紗「喲」地一下拉長了音調,歪著頭漫不經心看看十根手指,「你真記住人家名字了?要不要我轉告她一聲?我肯定她很高興。」
  幸村懶得和她廢話,起身進了廚房。
  
  隔天一早留紗就斜背了檸檬黃可愛的小桃心挎包,蹬一雙繫鞋帶的運動鞋朝車站出發了。
  街道一側中川在站牌下等她。看見留紗一跳一跳地蹦到自己面前時,她以為躥過來的是只翡翠綠的小兔子,毛茸茸的長耳朵還是白色,只不過成了點綴。
  留紗穿個緊身的綠色小上衣,腰圍看上去有些纖細,下面配一條白色牛仔褲,貼住她兩邊小腿,顯得下半身稍微傾長。但由於上半身的某個缺陷,中川一眼看去覺得留紗可愛是可愛,五官也挺秀氣,不過發育還是差得有點遠。
  
  中川笑著跟她開玩笑,「我真怕別人會以為你是我妹妹。你看上去很……太小巧了。」她換了個措辭,聽見留紗對面叫起來,「不對吧中川,你不就是希望我也變成你妹妹嗎?」
  「那個啊……」她眼神飄移思索一陣,過一會兒才吞吞吐吐表明心跡,「雖然我是喜歡學長,不過,我可不想和同齡人走一起時被認為是她姐姐。」
  
  留紗低著頭打量一下對方的短裙長靴,表示由衷地讚歎,「你穿這樣比穿校服好看多了。」
  「真的?」
  「我保證。」
  突然她歎了口氣,垂下眼皮說:「其實我媽媽不准我去選秀,我說跟同學出去玩才跑出來的。」
  「那萬一你選上了呢?」留紗張大眼睛望著她,心裡一面描繪如果中川變成明星再戴著昂貴的墨鏡向幸村表白的場面。
  有一個明星當姐姐是很拉風的。可是她高興不起來,大概是也不想被別人誤認為是同齡人的妹妹吧。
  
  「萬一我選上了?」
  比起激動中川更多的是困惑。問完以後留紗自己也覺得這個假設太瘋狂了,拉著她手岔開話題,「你為什麼突然要去選秀?你想當明星?」
  「不是,我膽子小,想去鍛煉一下。」
  「你膽子小?」留紗也困惑了。她膽子小還敢一個人跑來找我,幫忙約幸村見面。
  中川瀟灑地揮揮手說:「反正就是那樣,有時間我就去試試看,不行就算了。其實,我也 沒抱什麼希望。」
  留紗附和地點頭,「那是,那是。」
  
  於是兩個對選秀都沒抱什麼希望的十四歲女生,花錢到了東京後直奔選秀的現場。熙攘過往的人流裡,留紗見識到數不清的視覺系、非主流,還有部分長相一般胸部壯觀的小女生,或者老女生。
  
  留紗直覺她不抱希望是對的,因為中川扮相太正常了,樣子也遠不是最好看的,身材也絕不是最吸引人的。
  所以中川第一輪就被淘汰的時候,連她自己也沒覺著有任何遺憾,只是有點可惜了時間,以及人海裡不知被誰猛踩一腳留下印記的皮靴。
  
  留紗把一盒冰激凌塞到她手裡,安慰說:「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中川,其實你本來行的,主要是你穿著太沒有特色,評委不容易記住。」
  「我明白,多和田,你不用安慰我,我真的明白。」
  「不是……其實我不是想安慰你……」留紗一臉的欲言又止,伸手不怎麼自然拽拽兩個斜挎包的肩帶。
  
  「怎麼?」
  留紗撇一下嘴,慢吞吞地說:「其實我是想告訴你,有比落選更淒慘的事發生了。」
  中川沉默一陣,試探著問:「不會是錢包掉了吧?」
  紗紗搖搖頭。
  中川舒了口氣,「那就好。」
  紗紗還是搖頭。
  「難道是手機掉了?」中川瞪大眼看她。
  留紗依舊搖著頭。
  「那究竟怎麼了?」
  留紗撇撇嘴說:「是錢包和手機一起掉了。」
  
  一時她沒能反應過來,十幾秒後才從震驚裡恢復,張大嘴問:「怎麼掉的?什麼時候掉的?」
  「是我買冰激凌回來後,」留紗說,「我擠進大廳等你,可能是那時候掉了。」頓一會兒她開始鄭重道歉,鞠著躬說:「抱歉,我很抱歉,害你手機和錢包都沒了。對不起,中川。」
  中川想了想,搖搖頭,「錢包倒沒什麼,反正我也沒帶什麼錢,偷了就偷了吧。」
  「那手機……」
  留紗斜著眼角偷偷瞄她,瞧見中川臉上滿是憾色,聽她歎了口氣說:「其實手機也不值多少錢,掉了剛好買個新的。可關鍵是,手機裡有一張學長的照片,我沒有備份,那是學長唯一清晰的側面。可惜啊——」
  「這個簡單,我回去告訴他,然後幫他照一張一樣的。」
  「多和田……」這回輪到中川吞吞吐吐了。她不怎麼好意思睨一眼她,過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道,「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別告訴學長是我想要 他的側面。」
  「為什麼?」
  「我怕他會討厭我。」
  
  紗紗覺得有些為難,「可是如果不告訴他,我要找什麼借口去拍他的側面?」
  「我不知道,」中川很老實地搖著頭,眼裡閃爍著名為「信任」的光芒,「但是我相信,你會有辦法的。你的辦法總是很多。」
  「那這個時間……既然要想辦法……」留紗斜斜眼睛。
  「沒關係,我可以等!」她望著中川笑得一臉的燦爛,甚至比沒丟手機前還要高興,忍不住心裡感歎:單戀的力量真是偉大。
  
  中川得到承諾後神色異常的輕鬆,一揮手裡的冰激凌說:「那就這樣說定了,我會等你的,多和田,一個月、兩個月都沒問題,三個月也成。」然後拉著她往街上走,「你看我們是現在回去,還是逛一會兒再回去呢?」
  「回去?」留紗一瞬間懵了,「那車錢呢?」
  
  聞言中川緩緩轉過腦袋,凝重了面部表情,她欲言又止地問:「難道說……丟的不是,我的錢包和手機?」
  留紗有點委屈地搖頭,「不是,丟的是我們倆的。」
  
  中川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那我們要怎麼回去?」
  「要回去的話……」紗紗說著心虛地移開眼睛,閃躲中川灼灼的眼神時,視野裡一輛似曾相似、光看外形就覺很奢侈的轎車從馬路盡頭穩重地駛來。
  
  她意識到機會來了,飛快貼到人行道邊上,咧開嘴大笑著朝轎車的後排揮了揮手。坐後排的少年微一挑眉,淡淡瞥一眼她,又將腦袋轉向車窗的另一側。
  然後,盡職的轎車司機目不斜視將車繼續往前開。
  
  紗紗只呆了一下,回過神後咬緊牙關拔腿跟著車屁股就是一陣猛追,最後憋足一口氣,不顧中川的叫喊發狠將手裡一整盒冰激凌朝轎車車頂直直扔過去……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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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與鈔票(中) ...

  坐車裡的一中一少同時吃了一驚。
  跡部直覺是個瘋子。他的司機認為是劫匪。
  之後開車的大叔沉著一笑,動作敏捷地從上衣兜摸出一折疊純黑太陽鏡,戴好後扶著眼鏡腿邊對著後視鏡裡跡部的眼睛語氣篤定地發誓,「少爺,您放心。我一定把您安全送回府。」
  跡部以為他純粹美國大片看多了,斜一斜眼角漫不經心,「先停車。」
  「少爺?!」換擋的手和預備踩油門到底的腳,同時收回。
  「先停車。」跡部不容置疑的口吻,一手撫上眼角淚痣時嘴角一次冷笑。他倒要見識一下,是哪個大腦發育不健全的人,膽敢拿石頭(?)丟他大爺的車?
  
  幾秒之後,豪華轎車違規靠到路邊,留紗喜出望外,蹭蹭地跑過去,在跡部車窗只搖了一半時兩手迫不及待趴去玻璃上,彎著腰湊過去一張幾乎笑成一朵鮮花的臉。
  留紗跟他打熟絡地打招呼,「學長,好久不見了!」
  跡部條件反射按停窗玻璃,雙眉緊蹙,「你是誰?」
  「你怎麼這麼健忘?連我都忘了?」留紗一巴掌拍在玻璃上,老熟人似的朝著他熱情的咧開嘴,「跟你一起吃飯,一起打球的那個。」頓一回望著他眼神哀怨,「你自己做過的事不記得了?」
  
  前排司機聽著嚇了一跳,回過神後收好墨鏡飛快下了轎車,避嫌時還不忘掛著笑和走過來摸出紙筆的交警套近乎。交警說有急事可以理解,但是罰單召開不誤。
  
  跡部坐後排也嚇了一跳,隔著窗戶玻璃望著她心裡有些困惑。
  「本大爺什麼時候和你吃過飯打過球?」
  
  聽完以後留紗開始著手開車門了,一邊拉敲玻璃拉門,一邊對著他招手,「學長,你先下車嘛,出來我們再談。你在冰帝讀書,是網球部很有實力的部長,這我沒說錯吧?」
  
  雖然這是一句大部分女生都知道的廢話,跡部還是很大度地打開門,站在留紗對面,從一個較高的角度盛氣凌人地俯視她。
  
  他看見留紗頂著一臉喜慶的表情以一種很天真的口吻自我介紹,「我姓多和田,上次你們冰帝和立海大的打練習賽,我們一起吃過飯的,還有,上次去箱根泡溫泉,你們冰帝的也去了,你想起來沒?」說完以後她才樂呵呵地歪著腦袋補充,「我哥哥是立海大網球部部長,幸村精市,我是他妹妹。」
  
  跡部花了大概五秒的時間才將這兩件沒什麼聯繫的事聯繫起來,略一思忖,點點頭說:「哦,原來是你。」
  說完他動作瀟灑地倚去車尾,笑了笑很大氣地問:「怎麼?你找我有事?」
   剛一問完跡部就覺得事情不對了。他先是一愣,然後錯愕著表情直起身子,用手一摸後背,低下頭一看,頓時驚訝地張大嘴,「這是什麼?」
  「啊?」留紗嚇了一跳。
  跡部好看的眉毛瞬時擰起,瞇了眼斜睨著她問,「剛才你丟的是什麼?」
  留紗有點不好意思,紅著臉很小聲地說:「一盒冰激凌……」
  
  「什麼?!」跡部滿手的冰激凌,忍不住聲音拔高,「你把一盒冰激凌丟到我車頂?」
  留紗咬著嘴唇聲音弱弱地解釋,「因為你一直不肯停車,我跟你招手你也沒怎麼看見,我沒辦法才拿冰激凌扔你……噢不是,扔你家的轎車……」
  解釋完畢她低著頭裝模作樣在兩個斜挎包裡搗鼓一陣,十幾秒後才抬起頭可憐巴巴地望著他,「真抱歉,我沒帶紙巾,那個,如果你有的話,能不能借我一包?」
  「啊嗯?」挑眉三秒,跡部竟然勾唇笑了,聲音卻是僵冷,「你打算借本大爺的紙巾去擦被你弄髒的本大爺的車?」
  
  留紗怔兩秒,注意到他臉上拉開的笑容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而且眼神居然帶一絲冷冽的殺氣,忙低著頭把拉鏈拉上,垂著頭慢騰騰撣一撣衣袖並不明顯的灰塵然後側身朝車尾繞去。
  
  她站在跡部一邊,抬起一隻手,口氣幽幽地說:「如果你那麼介意的話,我用衣服幫你擦吧。」
  跡部大吃一驚,趕忙拉住她,「算了!不用你擦。」
  
  留紗斜著眼角抬起另一隻手,速度之快,「那怎麼好意思?冰激凌是我丟的,弄髒你的車就是我不對,我有義務幫你把車擦乾淨。」
  跡部拉住她另一隻手,速度更快,「本大爺說不用你擦!」
  
  留紗站在街邊,慢慢仰起那張一點不成熟沒怎麼化妝的臉,默默注視著被他大爺拽住的兩隻手,過一陣才別過頭慢吞吞地說:「就算你現在拉著我也是沒用的。錯了就是錯了,自己犯的錯就要自己來補償。我弄髒你的車就應該我來清乾淨。你有說『不用我擦』的權力,我也有堅持改正我錯誤的權力。但是你沒權力來阻止我補償自己犯的錯。所以,」她眨了眨眼睛,「只要你一放開,我還是會馬上用衣袖幫你擦的。」
  
  這一段話結束以後,跡部差不多要認定她腦袋有問題了,不然她就是裝的。其實她根本沒想有所補償,她只是等著自己來阻止他。
  這個女生異常的狡猾,而且虛偽。大爺瞇縫著眼等著她進行免費的表演。
  
  留紗發現跡部只是盯著她卻沒有任何勸說的趨勢,尋思著轉過頭去,望著附近看得目瞪口呆的中川,又轉回臉幽幽  地提醒跡部,「我說,學長大人,我們一直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萬一被你的粉絲看到,或是被你的女朋友看到……」
  跡部慌忙鬆手,舒一口氣清清喉嚨說:「你找我什麼事?行了,這些不用你擦。我的車不用你負責。」
  
  聞言她翹起嘴角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目光活泛,變臉速度之快,讓跡部咋舌。
  留紗點著頭說:「是這樣,我和朋友來東京參加一個活動,可是我們的錢包和手機在活動現場被人偷了。你看,我們在東京沒有其他朋友,我剛好就看見你的車從路邊開過。」
  「所以?」
  「所以,」留紗終於得以切入正題,但她已經明白,指望他用車送她們回去是沒什麼可能了,「我想問你,方不方便借我一點錢讓我們能坐回神奈川。如果不方便,能不能借我手機打個電話通知我哥……」她拿一邊眼角瞟著他的臉色,放慢語速,「就是之前和你一起練習網球的,幸村學長。」
  跡部臉色如她所願有些許的鬆動。
  留紗吸一口氣若無其事再接再厲,「還有,你可以放心,這錢我一定會還給你的。我保證,在冰帝和立海大下一次練習賽以前,噢不是,下個週末,下個週末我就拿來東京還你。或者……」翻著上眼皮看看他,「匯到學長的銀行卡裡?」
  
  立海大,網球部,練習賽,幸村精市。
  
  當這幾個詞呈螺旋形相繼躥入他腦袋,和冰帝和鈔票連在一起時,跡部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她不是在向他借錢,她是在威脅他借錢。
  
  大爺是無法忍受有人企圖威脅他的,但是,他更不能忍受被一個立海大的小女孩看扁。
  
  最終跡部向氣量和風度妥協,慢條斯理從錢夾裡摸出一張一萬日元,微抬起下巴拿眼角對著留紗,用一種大哥看小弟的表情笑了笑,說:「錢不用你還了。替本大爺向你大哥問好。」
  
  紗紗抿著嘴唇接過鈔票,低頭一瞥,被上面的那個「萬」字給生生震住,溜圓了眼珠子張大嘴巴半天合不攏。
  
  跡部看著她驚訝得連話也講不出,心裡又是舒暢忍不住又開始鄙視她。跡部不介意幫助不熟悉的半個陌生人,但是不喜歡幫見錢眼開的人,尤其當對方是個女人。
  
  留紗拿到萬元鈔票心滿意足,高興地沖窗玻璃後的跡部揮了揮手說:「學長,謝謝你借我的錢!下次我一定還你。還有,麻煩你替我向忍足學長問好!」
  
  後來跡部輕描淡寫向忍足提起這件事,忍足擦著眼鏡卻很驚訝地問他,「這麼說你並沒有用車送她們回神奈川了?」
  忍足有些好奇  ,「跡部你為什麼不乾脆用車送她們回去?卻要借幸村的妹妹一萬日元。」
  
  因為她把一盒該死的冰激凌扔到本大爺的勞斯萊斯車頂。跡部拉開嘴角,從唇邊扯了個無可奈何的笑,而後他氣定神閒地告訴忍足,「當時我有別的事要做。」就是立刻把車拿去清洗乾淨,順便換件襯衫洗個手。
  忍足點點頭,過幾秒兀自分析說:「看來幸村家在東京沒什麼親戚,不然他妹妹也不會大街上就找你借錢。」
  跡部優雅地端起杯子啜一口咖啡,揚起眉毛微挑一下嘴角,「這和本大爺沒任何關係。」
  
  中川在跡部走後才恍過神來,蹬著皮靴慌忙跑到留紗身邊,望了望絕塵而去快消失不見的高級轎車,問她,「多和田,你認識冰帝的學長?」
  「也不算認識,只是見過兩次面,」留紗捏著錢很老實地回答,「不過我哥認識。他們上次還一起吃飯。」
  中川呆了一下,「他和學長單獨吃飯?」
  「不是,是兩支隊伍一起吃飯。」留紗說,「其實我也沒和他怎麼說話,樣子也記不大清了。還好,我記得他的車和他頭髮的顏色。」
  「這樣你就能找他借錢?」
  「不借不行嘛,我跟你身上都沒錢了,難道要徒步回神奈川?」留紗把嘴一撇,覺得自己差點犧牲掉才換的上衣其實也是很委屈的。那人瞪著她眼神裡還帶了點殺氣,整張臉只有嘴在笑,而且笑那麼淺,連牙齒都看不全。
  
  她走神幾秒聽見一旁中川扭扭捏捏地說:「其實,多和田,剛才我就想告訴你了。」
  「什麼?」
  「我堂姐就在東京,家離這裡也不是太遠,我們可以去找她拿錢的。」
  聽完留紗就愣住了,過一會兒才眨眨眼睛說:「哦,沒事,反正你也不能確定你堂姐是不是在家,萬一她出遠門了呢?」
  完了。為了回家的車票錢她把冰帝網球部的一把手得罪了。不過估計對方也不會記她的仇,那人連她的樣子也是思前想後了好幾分多鐘才醒悟過來的。但是那人極有可能把滿手冰激凌的仇算在她大哥頭上。
  唉!留紗在心裡長歎一聲:可憐的精市哥哥——
  鑒於此,她決定事先提醒幸村,用一種很委婉的方式。
  
  當天留紗一回家裡,難過地發現兩個大人竟然都在。這樣她想自由的講話就很困難了。於是紗紗面無表情換了拖鞋登登地快步回房,提著書包就往幸村房間走。
  後媽企圖從正面抱住她,哄著她說:「紗紗告訴媽媽,今天都去哪兒幹些什麼了?哥哥說你和朋友出去玩了。紗紗交到朋友了?」
  幸村站在一   邊心裡開始發慌。老爸責問他為什麼不跟著一起時,幸村隨口說「因為她不想我跟去」。
  
  所幸留紗比他還要隨意,只抬抬眼皮動動嘴皮子說:「交到一個朋友,但我現在不想說。」
  接著她猶豫著伸手抱了抱對面從沒叫過媽媽的女人。這個動作讓後媽像孩子一樣笑了,就是有點傻氣卻又很天真的笑容。然後她放開留紗,看著她提起書包走進幸村房裡,轉過身,關好門,動作一氣呵成。
  
  房間裡幸村長舒一口氣,「我以為你會說自己去選秀了。」
  「我有那麼傻?」留紗有些不滿,一轉眼睛,「還是我在你心裡就是那麼傻?」
  幸村一本正經點點頭,視線掠過她以示不滿翹起的嘴唇,忽略她臉上的抗議,問道,「你跑我房間來是想說選秀的事?」
  「不是,我想跟你說今天在東京發生的事。」
  留紗抱著書包乖乖坐在他對面,撅起嘴說:「你都不知道今天我有多倒霉?」
  「怎麼?」
  「我的錢包和和手機被人偷了。」
  「在活動現場?」幸村覺得遺憾,但是忍不住想笑,「人多的地方是容易出事故。」
  「還有更倒霉的呢!」她扮了個誇張的表情,嘴巴飛快張成一個O,拿手托著下巴說,「中川的錢包和手機也掉了,你說我們是不是很倒霉?」
  幸村盯著她看一陣,忽然警覺起來,「你們沒錢又沒手機,怎麼回來的?」
  留紗一拍巴掌笑了笑,「正想跟你說呢,其實今天我運氣也算不錯,遇到一位學長,就是冰帝的那個,上次你們一起打球吃飯的,冰帝網球部的部長。」
  「你遇見他了?」
  「當時他家的車經過活動現場,我把他攔下來了。」
  「他送你們回來的?」慶幸之後是些許的為難,這個人情該怎麼還?
  
  突然留紗停下來,把臉轉到一邊看看書桌上的鬧鐘,然後舔舔嘴唇說:「你渴不渴?我去幫你倒杯水。」
  幸村一把拉住她,「真是送你們回來的?」
  「不是,他借了我們點錢,我們自己回來的。」留紗輕輕抽出胳膊,轉身開門慢悠悠轉到廚房倒來兩杯水。
  幸村坐在椅子上沉思,尋思著人情可以用錢來還。
  
  「我跟你說,精市哥哥,一開始那學長根本沒認出我,只當我是陌生人,他都不肯停車。」紗紗聽話地把水杯遞給幸村,撇撇嘴說,「不過也是,我跟他也才見過兩次,要不是認識他家的車,就算面對面走過去估計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幸村擰著眉頭呷一口水,「他借了多少?」
  「一萬日元,他說不用還了。」 幸村十指交叉緊扣茶杯,「當然要還。改天我帶你去冰帝跟他道謝。」
  
  留紗簡單「哦」了一聲,點點頭附和,「那是,我也一再強調一定要還給他。還有……」聲音慢慢變小,跟著她低下頭去,「估計不只道謝,還得道歉。」
  「道歉?」幸村大吃一驚,猛然醒悟過來,「他為什麼要停車?你做了什麼?」
  「精市哥哥,你真聰明!」她衝他揚揚眉毛,很得意地笑了,彷彿剛才那句是他在表揚她。過一會兒她才努努嘴若無其事地補充,「是這樣,他一直不肯停車我就跟著車屁股一直猛追,後來實在追不上,我就拿了個東西扔過去想引起他的注意。」
  「你丟了什麼?」他已經可以想像跡部的臉是否變成了豬肝色,卻聽見自個兒妹妹輕描淡寫地回答,「一盒冰激凌。」
  幸村冷冰冰放下水杯,「所以你把他車弄髒了?」
  留紗委屈地拍拍懷裡的書包,一副心有慼慼然的樣子,「不是車,是車和他的衣服。」
  「衣服?」幸村擰眉。
  「冰激凌灑了,那位學長和我說話的時候靠在車上……」她低著頭,吞吞吐吐地繼續後文,「我說要幫他擦,可是沒帶紙巾,我問他他也沒理我,估計,也沒帶吧。」
  
  幸村愣了愣,反應過來後不易察覺抽了抽嘴角,「也就是說,你講了這麼些其實只想表明一點,」眼神痛苦,「你得罪了冰帝網球部的部長?」
  「算是吧,」她點點頭,不經意間眼光錯開幸村的視線,瞥一下擱一旁的水杯。留紗咬著嘴唇,「我還沒說完呢。因為沒紙巾,之後我就決定拿衣袖幫他把車擦乾淨。」
  
  幸村怔了幾秒,接著瞳孔驟然放大,「你拿衣袖給他擦車?」
  留紗飛快搖頭,「當然了,他拉著我手說不用。」
  「他拉著你手?」幸村不滿起來,聲線變得冷硬,「這麼說來,如果不是他拉著,你就真的拿衣袖給他擦車了?」
  留紗冤枉地叫起來,「怎麼會?我不過裝裝樣子而已。我怎麼能用衣服給他擦車?」頓一回突然狠狠地磨著牙,「他要是敢叫我拿衣服幫他擦,我就再買一盒冰激凌直接潑到他車上。」
  
  幸村覺得好笑,拍拍她腦袋瓜,「明明是你自己主動提出來的,現在又怪他頭上。人家車被你灑了冰激凌衣服又被你弄髒,肯借你錢已經很不錯了。」
  「哎不對吧?」她翻著眼睛又叫,「冰激凌是我丟的,我給他道歉,可衣服是他自己靠過去的,不關我的事。」
  
  幸村收斂笑意盯著她一陣瞧。留紗被瞧得全身發毛,慢慢低下頭去,「好吧,也關我的事 ,誰叫冰激凌是我扔的。不過……」她抬起臉,飄移視線,「衣服的事不能全怪我。我的確沒注意車尾部分有冰激凌。」
  「那錢的事?」
  「錢的事我要謝謝他,而且一定要還。」留紗態度誠懇地點點頭,頓一回又撅起嘴跟幸村道歉,「對不起啊,精市哥哥,要害你和朋友的關係變差了。」
  幸村斜過眼睛,「他不是我朋友。」
  留紗「哦」了一聲,「那你會不會怪我?」
  幸村想想答,「不會,我不怪你。但是道謝和道歉,你必須自己去。」
  「我一個人去?」
  幸村無可奈何,「我陪你去。」
  終於,繼給冰帝的忍足千里送糕點,現在得給冰帝的跡部千里送鈔票了。





跡部與鈔票(下) ...

  幸村琢磨著什麼時候抽空去趟冰帝,送錢。在這之前柳蓮二先一步找到他,商量的是切原的問題。
  柳蓮二的意思很明顯,切原的實力很不錯雖然比不過他們仨,但切原的性格就完全比不過他們仨。
  
  幸村被弄糊塗了,一臉困惑地問他,「你想說什麼?切原不夠格當部長?」
  柳蓮二慌忙擺手,「不是,我是想告訴你,切原的實力足以服眾,但是個性不太容易服眾。」
  「他的個性能改自然是好。」幸村點點頭。
  蓮二拉開椅子坐他對面,「但一個人的性格是很難改變的。所以你看,到時候我們走了你說他要怎麼辦?」
  「他能怎麼辦?」幸村開著玩笑,「難道你想留級去陪他?」
  柳蓮二有些驚訝,覺得幸村沒以前那麼深沉了,玩笑開起來那麼自然。一邊想著他一邊咳嗽一聲,清清嗓子說:「嚴肅點,幸村。試著想像一下,青學的部長不是手塚而是大石,你說會有什麼後果?」
  幸村花了零點幾秒的時間去想,動動嘴唇說:「隊伍散漫,紀律性差。」
  「那就對了。」
  「可是,」這次輪到幸村驚訝,「你不會以為切原跟大石很像會把人心弄散吧?」
  「切原跟大石不像,但是有可能把人心弄散。」柳很嚴肅地講述,「你仔細想想,當外人背後戳著切原脊樑骨說立海大的新部長是個專拿網球攻擊對手要害的怪物,其他隊員會怎麼想?」
  「怪物?」幸村皺了皺眉,「蓮二,這麼說有點過分了。切原已經意識到自己有錯,也在慢慢改正,你不能總拿以前的錯誤分析他。」
  「不是說我這麼看他,是別人,是外人會這麼看他,」柳很平靜地分析,「你應該也知道,一年級的新生都有些怕他,三年級的又老是開他玩笑。」
  「蓮二,」幸村注視著對方,那一個瞬間眼神裡慢慢透出點困惑,「我怎麼覺得你是在說切原有今天,都是拜我們所賜?」
  柳蓮二搖搖頭,「我沒這個意思,不過你也沒講錯。當初切原拿球打人我們事後誰也沒怪過他吧?」
  「那你為什麼一早不告訴他?」
  「我有告訴他,我說切原打球就打球不要去打人,」柳停了會兒接著說,「但他說是對方太弱了。」他問他,「你有告訴過他嗎?」
  「有,」幸村點點頭,笑了下,「能不打到人就贏比賽那樣最好。」
  「那樣最好?」柳蓮二楞了愣,「你在暗示他?」
  
  幸村望他一陣,忽然歎一口氣,老沉,「我承認,一開始我只是希望他能拿下比賽。他有那個實力,更重要的是,他有那份決心。不是每個 人都有膽量一來就向真田下戰書的,你應該知道。」
  「我當然知道,」柳蓮二笑了,「滿篇的錯別字,看得弦一郎頭都大了。」
  「不過他很有意思,」幸村也開始笑,「我很高興,切原能加入網球部。」
  「那關於他用球打人的事,你準備怎麼處理?」柳蓮二停頓兩秒,「隊員會怎麼看待自己的部長用網球攻擊對手?」
  「有人覺得無所謂,有人會認為不恥。」幸村鄭重告訴他,「你放心,把部長的位置給他以前,我會親自檢驗。」
  「你不教他就直接檢驗?」
  幸村瞇起眼,神色有些複雜,「實際上我已經提醒過他,他應該能明白。但如果到最後他還是沒法克服這個缺點,我依然會把部長的位置給他。
  「你不明白,蓮二……」幸村欲言又止。
  「不明白什麼?」
  「他很有天賦個性又很倔強,所以,」這一回他說的是真話,也是他第一次就對切原的看法開誠佈公告訴他人。從前和真田談起切原,他只承認他是天資聰穎,值得好好栽培,但是他不說,為什麼不過多糾正切原暴力的打法。他們都以為他只為了全國大賽立海大的稱霸,有時候私底下還覺得他自私又陰險。其實那不是全部。
  最後幸村告訴柳蓮二原因,「切原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打法有問題,他也試著糾正,慢慢壓抑自己。所以,我不能過多的打擊他。」
  「你怕他會喪失信心?」
  「這是一方面,此外他個性容易衝動,我擔心會適得其反。」
  聽完以後柳蓮二整個人都呆了,雙眼緩慢地睜開,一時驚詫。
  他說,「幸村,你變了。」
  幸村笑起來,「我沒變,我只是說出來而已。」
  「不,你變了。」柳蓮二頗權威地點點頭,卻不敢直說我覺得你更像一個人了。
  幸村側目,榮辱不驚,「隨便你怎麼想,其實我跟以前一樣。」
  「是,你跟以前一樣,」你以為一樣是好事?柳蓮二在心裡搖頭,只要你球技跟以往一樣就差不多了。
  過一會兒蓮二又閉上眼睛,「還有件事,這個我提議我想應該先通知你一聲。」
  「什麼?」
  「我提議讓你妹妹進網球部。」
  「不。」
  「為什麼不?」
  幸村直視對方質疑的眼神問,「我很好奇,你讓她進部裡來幹什麼?她什麼都不會也根本不想學。」
  柳蓮二不慌不忙拋出理由,「她會精打細算,這個很多人學也學不會。」
  幸村哭笑不得,「你是在選接班人?」
  「差不多,她跟切原關係好而且是你妹妹。」
  幸村 還是不同意,「你以為她會賣蛋糕就一定會管賬?」
  「當然,」柳蓮二鄭重點頭,「起碼她知道如何用最少的錢辦更多的事。」
  「就算她真的會管賬,也只會管自己的賬,」幸村指著球拍發誓,這是實話,「別人的錢她根本不關心。」
  「切原不是別人。」
  幸村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柳蓮二頓一回,猛地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卻是面不改色地補救,「我的意思是他們是同桌,而且你私底下拜託切原照顧她。他們關係不錯。還有,仁王告訴我,你妹妹曾經請切原喝了一瓶酸奶。」
  幸村震驚,「蓮二,切原從開學照顧她到現在,可紗紗竟然只請過他一瓶酸奶?你覺得這能說明什麼?」
  說明你妹妹薄情寡義?——柳蓮二不敢明說。
  
  「俗話說哪怕是一塊錢也是一種心意,何況是一瓶酸奶,」注意到幸村臉色又開始風起雲湧,柳蓮二忙不迭改口,「一瓶酸奶雖然寒酸,但已經足以證明他們是……朋友。」
  「我不會同意,」幸村態度很堅決,為了部裡也為了自己——萬一哪天留紗興趣來了直接攜款私逃,他負不起這個責。
  「沒關係,」蓮二很體貼地搖著頭,「選經理這種事不是我們說了算,要大家一起投票表決。」就是指即使你不同意也沒用。
  幸村蹙眉頭,「你會後悔的,蓮二。我保證。」
  「我不會,」柳蓮二露出一個若無其事的微笑,「我怎麼可能後悔?你妹妹就算進部裡我們已經畢業了。要後悔也是切原後悔。」
  「……」所以幸村開始相信,切原之所以有今天,是拜他們所賜。
  
  柳蓮二繼續若無其事地笑,「行了,我們言歸正傳,談談該怎麼鍛煉切原。」他說,「我還有個提議……」
  幸村一驚,「你還有提議?」
  「當然!幸村你自己算算,我們有多久沒打練習賽了?」
  幸村不動聲色,「每週都打。」自己人和自己人打。
  「我是指外校。」
  幸村真的算了算,說:「兩三個月。」
  得到的是柳讚許的目光,他點點頭附和說:「你看,今年一翻這學期差不多就算完了。下學期大家要準備考試,重心要放學習上。」
  「你直接說。」蓮二的心思,他已經不想猜了。
  「聖誕節以前安排一次練習賽,交給切原來做。」
  幸村無力,「這個就是你說的鍛煉?」打幾通電話約個時間也是鍛煉?
  「對他來說就是,」柳蓮二沉著點頭,「你直接告訴他我們要和外校打練習賽,讓他著手安排,讓他有不懂的向你請教。  」
  忽然幸村想通了,面帶一絲狡黠的微笑,「不,我只告訴他聖誕節以前必須安排好,我不需要過程,我只看結果。沒安排好就交給弦一郎處置。」
  柳蓮二囁嚅:「你比我狠。」
  
  切原在會上被幸村點名時果然有些緊張,小心肝撲通撲通地跳。仁王會後還特意拍著他肩膀調侃他,「切原,下一屆部長,好好加油噢!」
  切原不好意思地笑了,「仁王前輩……」
  仁王對著他微笑,「聽你柳學長說,如果你安排不好就由真田來處罰。」
  切原嘴角瞬間垮下,「前輩……」
  柳生看不過去了,站過來一本正經地安慰,「沒事的切原,你不要擔心。真田沒以前那麼暴力了,他最多只扇你半個巴掌。」
  「什麼叫半個巴掌?」仁王很是不解。
  柳生掃他一眼,「力度只用一半,不怎麼痛。」
  切原抬起頭有些悲傷,「學長……」這些人怎麼還不畢業啊?
  柳蓮二站過來也湊熱鬧,語氣平淡地說:「切原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幫你找好了搭檔,一起管理網球部。」
  「誰?」仁王搶先一步。
  「多和田學妹,」柳看著切原一嘴的微笑,「相信你會滿意的。」
  「但是幸村不會滿意的,」仁王說完又回過頭四處張望。柳生很不齒他的行為,「敢說就不要怕被人聽見。」
  仁王解釋一句,「我是怕部長誤會我看低他妹妹的能力。」
  
  「切原,滿意嗎?」最後柳蓮二盯著他問。
  切原臉紅了點,想了想磕磕巴巴地說:「我……我沒什麼意見,就是不知道她同不同意……」
  「你應該問部長同不同意,」仁王一臉的獰笑,「就這麼把妹妹給你了,我估計他捨不得。」
  柳生指著他背後突然滿眼的驚詫,「幸村?你什麼時候來的?」
  仁王嚇出一背的冷汗。
  
  第二天一早,切原到學校第一件事就是徵求留紗的意見,問練習賽和哪個學校打比較好——太弱的他看不上,實力相當的練習過好幾次,見面打球都搞得像聯誼了。
  留紗趴在窗框上練眼力,「冰帝吧,我建議和冰帝打。」
  「為什麼?」冰帝實力不算太好。
  「冰帝風景好,而且我沒去過。」
  「……」
  切原恍惚間看見一隻烏鴉呱呱飛過。
  
  留紗歪過脖子衝他格格地一陣笑,「我開玩笑的。其實你想啊,你們之前不是和冰帝打過了,所以這一次也該和他們打嘛。」
  他不是很明白,「打過一次不是更應該換一所學校?」
  「 打過一次現在再打,才看得出你們進步了多少。我沒說錯吧?」留紗歪著一顆腦袋,「不是說有比較才看得出進度?」
  切原揪著頭髮眉毛擰到一塊兒,「是很有道理,就是不知道部長心裡怎麼想的。」
  「你管他幹嘛?他不是說都交給你安排了?」
  「安排不好學長會處罰我的。」
  「那還不簡單?」留紗瞇著眼睛笑,「你就死咬著說自己覺得這樣安排沒錯。他拿你也沒什麼辦法。」
  「這個……」切原猶豫不決,聽見留紗一本正經地教他,「我哥那個人很講道理,只要你沒犯大錯又理直氣壯告訴他你就這麼想的,他也沒法怪你了。」
  切原沒吱聲。——學長很講道理所以只要我堅持認為自己沒錯就行了。也就是說,只要他耍賴就對了?!
  
  一個上午晃過去,切原最終選定了冰帝,號碼去找丸井要。丸井說自己只有芥川的,讓他去找柳蓮二。等他找到柳前輩,就被對方一句話駁回。柳說自己從來不搜集對方電話,外聯的事早交給真田負責了。
  切原不敢驚動副部長,無奈擰起一張苦瓜臉回過頭又找丸井,悲摧。
  
  那邊芥川在切原撥過去第十遍時才惺忪著睡眼接起電話,一聽是找跡部的,隨口回了句「你打錯了。」嗒一聲就摁斷電話。
  
  切原猶豫了很久才掙扎著去拜託真田。果不其然被真田罵了。對方劈頭就是一句「真是鬆懈,現在才想到來要聯絡本。」切原還不能吭聲,挎著一張臉轉身縮回班裡去。
  
  這下留紗來精神了,笑眉笑眼地纏著幸村問:「大哥,把我也帶去冰帝吧,還了錢順便也道個謝嘛。」
  幸村沒好氣看她一眼,「我當然會帶你去。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負責解決。」
  留紗點點頭說:「那是,自然是算我頭上。哦,對了,我身上沒一萬日元,用零錢跟你換換吧?」說著她回房間翻出一大把零錢,一股腦堆在幸村書桌上。幸村埋頭數了數,瞪著眼,「還差六百五十塊。」
  留紗「哎」一聲叫起來,眉頭擰著,「把錢全給你我就沒法吃飯了。這六百五十塊你先記著,回頭我慢慢還你。」
  「你只差我六百五十塊?」
  留紗愣了一下,把嘴撅起來賭氣似的看他,「是,是!我差你不少錢,可是我已經記不清了,就算我能想起來現在也沒法還給你。我得先還給那位學長。我對他做了不好的事,我得對他負責。」她悠哉游哉地看著他,「這是你教我的。」
  「你的錢呢?」幸村皺了點眉問。
  留紗站到他跟前,把一顆腦袋歪著伸過去,指指別在左後方的  髮夾說:「髮夾壞了所以我買了個新的。今年流行這個,挺貴的。」
  「流行在頭上戴櫻桃?」紗紗的髮夾是兩顆閃光的水鑽湊成的一對櫻桃,顏色鮮紅又灼眼,櫻桃的枝葉是用銀色金屬線勾出的,線條很流暢。
  但是幸村無法理解,為什麼去年女生流行頭上戴斑馬,今年又開始流行別水果。髮夾就是髮夾,花樣卻總是層出不窮。有時候還有女的酷愛在頭上別一小撮帶色的絨毛……
  
  「不要亂花錢,」幸村仍不忘教訓她。其實那時心底,他劃過一絲小小的遺憾,原本他想送她一個髮夾,可是她自己先買了。
  幸村說:「你總是不到月底就喊錢不夠,就因為老買這些沒用的東西。」
  「怎麼沒用了?」她踮起腳尖,努力想把頭伸到幸村眼皮子底下,說,「你看,你自己看!我戴這個難道不好看?你說話呀?」
  幸村一驚,慌忙讓開,「我沒覺得好看,你的向日葵髮夾比這個好。」
  「怎麼會?」她叫起來,衝他彈起一個白眼,「那個髮夾小孩子戴還差不多,而且花瓣斷了,沒辦法再用。」
  「花瓣斷了我可以幫你粘上,或者……」他清清喉嚨,其實心裡有點慌張,「或者我可以給你買個一模一樣的。」
  
  紗紗愣了一下,退回原處抬著頭看他一會兒,兩顆眼珠子悠悠地轉了個圈,嘴角慢慢朝上抿出一個酒窩,「精市哥哥,你這麼說我真的很高興。」話鋒一轉,「可是,我並不想要一樣的。而且……」她笑嘻嘻地望著他,「誰會戴一個打了補丁的髮夾呢?」
  
  幸村覺得她不知好歹,面無表情地搖搖頭,「不管是粘還是買,你已經有一個新的,我想,我沒有必要再給你買了。」
  留紗撇嘴,「可是你之前想過要給我買一個。」
  「我是想過。」幸村很大方地承認,聽見留紗神色飛揚地問他,「那你為什麼想給我買呢?」
  幸村說:「不為什麼。」
  「那你什麼時候想到要給我買的?」
  幸村說:「我忘了。」
  
  她還是不信,神情裡帶了點異樣的認真,「你真的忘了?」
  「的確忘了,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而已。」說完幸村指著門口,叫她出去,「好了,我要開始複習gong課,如果你想補習最好換個時間。」
  留紗白他一眼,滿臉的不忿,「我不想補習,你知道的。」
  最後她一把抓過幸村遞來的一萬日元,「砰」一下關上門轉身回房了。
  



燃燒吧,小宇宙(上) ...

  如果幸村再仔細回想當時的對話,甚至細細咀嚼留紗談起那日在東京攔車的經歷就會不難發現,她提起跡部的時候都只用了一個稱呼:那、位、學、長。
  其實她告訴中川自己已經記不太清跡部的長相,只記得他名貴的轎車和頭髮的顏色,那一句並不是玩笑。
  她甚至不是很確定跡部的姓,但她也懶得去確定,因為留紗能夠肯定,自己完全有把握避免去連姓的叫他。反正看著他稱呼「學長」絕對不會錯。
  
  但是留紗不會想到,有時候她也不得不去解釋,自己究竟是要還錢給哪一位。
  這一事件是由紅髮的向日引發的,嚴格來說他要負一小半的責。
  當時練習賽分組還未結束,紗紗就捏著錢找到和忍足站一塊兒的跡部,站在倆人的對面,很恭敬地鞠著躬說:「非常感謝那天學長的慷慨解囊。」
  幸村在一旁跟著一起道謝,「謝謝。」
  向日拿著球拍好奇問忍足,「你借他們錢了?」
  留紗飛快抬起臉來,「借錢的是我,」她看著跡部好意地笑笑,「謝謝學長借錢給我!」如果沒有解釋的話……「謝謝您,」她相信自己不會叫錯……「Adobe學長!」
  
  那一個瞬間,六個加黑加粗的字母山嶽一般朝跡部的腦袋狠狠砸過來:A——D——O——B——E。
  他實在沒有辦法法相信,會有人在還錢的時候鄭重其事把對方的名字叫錯。還有,Atobe是他引以為傲的姓,Adobe只是很流行的軟件產品。字母差一個,重音完全不同。
  
  但是跡部還不能發作,發作就等於自己沒有風度。儘管不發作就只能假裝自己耳膜出問題。
  
  幸好幸村也在裝……其實在場所有聽清的人都在裝。她把跡部的名字和軟件公司搞混了,居然到現在也沒有發現!
  後來向日忍不住終於別過頭笑了。
  因為留紗在跡部執意不肯收下錢時一直不停地張著嘴巴重複,「Adobe學長,雖然我知道您不在乎這一萬日元,但是不把錢還給您我會良心不安的,真的,Adobe學長!您就把錢收下吧,」她認真又誠懇地說,「——Adobe學長!」
  
  旁邊幸村眼皮一直在跳……Adobe……Adobe……
  Atobe……哦好吧,其實也只差了一個音而已。他不怎麼厚道地想,這不算太嚴重,只不過被人叫錯了名字。順便他也在心裡偷笑幾聲。
  
  身後仁王簡直要為留紗喝彩了:幹得漂亮!多和田。真不愧是幸村的妹妹,完全得其真傳。
  柳生則是很想跟著一起勸對方:Ad  obe,你就收下吧。別為難一個小女生了。
  當然只是大腦裡想想,她可以肆無忌憚的亂叫一氣,他卻不能。——總不至於說柳生比呂士其實到今天都還記不住跡部景吾的名字吧?那樣落井下石的意圖實在是太明顯了。
  
  但是,冰帝的忍足就真的敢這麼叫。
  忍足做了柳生想做卻顧忌顏面不能做的事,他用一臉謙和的微笑勸著跡部說:「Adobe你就收下吧,人家女生都那麼認真的跟你道謝了。」
  向日連忙點著頭附和,「沒錯,收下吧……Adobe~」
  不過向日功力沒忍足深厚,瞟著跡部一邊拿軟件名叫他時自己忍不住先發抖了。——並非良心不安,是憋笑憋的。
  
  於是,史上形象最為光鮮的「Adobe」,終於強忍著怒火面帶一種囂張又不失霸氣的笑收下留紗遞過的一萬日元,與此同時跡部在心裡很沒有形象地狠狠發誓:從此以後絕不借錢給這隻母貓。
  當然,以後的日子裡他不僅不收利息的借錢給了這只「母貓」,還主動帶「母貓」喝咖啡去吃昂貴的糕點,這些都是後話。
  
  留紗還完錢後安安心心退到幸村身旁,完成任務似的斜著眼角去對幸村傻笑。幸村不動聲色把她拉到身後,跟跡部招呼一聲說練習賽隨時可以開始後,轉臉向留紗指了處台階,「如果你站著累了,去哪兒坐著等。」
  紗紗答應著轉身就要走,又被幸村拉回來,刻意壓低了聲音輕描淡寫地囑咐:「不是Adobe學長,是Atobe學長。」
  留紗有些疑惑,「那我不是叫錯他名字了?」
  幸村神色溫和地點頭,「沒錯。」
  疑惑之後是困惑,她不解地問他,「那他怎麼不糾正我?」
  幸村但笑不語。
  留紗把嘴一撇,對跡部的印象又下一層樓,「難道為了保持他的風度在我叫錯名字的時候就不能稍微提醒一下?……等等……」忽然她警覺起來,嘟著嘴有些不滿地拉拉幸村外套,「為什麼你也不提醒我?你們怎麼都不提醒我?看我一個人白癡一樣叫錯別人的名字……」越想她越覺著委屈,拽著幸村外套不肯鬆手,「你怎麼這樣?看著我出醜你很高興?你還說要維護我……」
  幸村臉色一凝,忙伸手要拉開她,「我什麼時候說過要維護你?」
  「你說過的!」留紗一轉眼睛瞪著他似的,扯著他外套不肯放。
  幸村萬分驚詫,想不出任何理由她非要這時候扯著他鬧,卻又無可奈何,只能耐著性子解釋說:「沒有任何人笑你,他們笑的是被你叫錯名字的人。明白了?」
  「不明白… …」她繼續扯著他外套,唇邊漾起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手上力道越來越大,攥得越來越緊……紗紗睜圓了眼睛看著他,「那你自己說,是不是說過要維護我?」
  「你……」幸村直覺自己又遭遇了新一輪的威脅——但是,他沒有任何辦法。
  
  遠處跡部也回過頭準備安心看戲了,看一隻不懂禮貌的「母貓」和母貓她哥的激情戲。因為就連立海大的仁王也摸著下巴咋咋嘴巴說:「要做什麼也該回去立海大再說吧,這可是別人家的後院……」
  柳生沒來得及開口,真田先發話了。他要維護立海大的尊嚴,儘管所謂的尊嚴正被他想維護的人和那人的妹妹一拉一扯的破壞著。
  真田黑著臉說:「仁王,先擔心你自己的比賽。」
  這一下連柳蓮二也不好發表感想了,硬生生把到嘴邊的那句「這樣算不算不顧忌切原的感受」憋回肚子裡。
  
  幸村有些生氣了,但又不想對著她發火,只能一使力把外套抽出她手心,皺著眉說:「行了,我說過我要維護你,只要你別太過分。」
  留紗搖晃著腦袋笑眉笑眼地幫他把外套一角展平,小心吹走灰塵又輕輕拍兩下,然後點點他胳膊說:「比賽加油噢,你贏了我唱歌給你聽。」
  「我寧願輸。」
  「那你輸了我唱歌給你聽。」
  「……」幸村的心情無法形容,轉身立馬走人再不猶豫。
  
  之後看戲的Adobe景吾就不幸的淪為了幸村那無法形容的心情下悲摧的犧牲品——因為幸村一開場就拿出了百分之七十五的實力,打得跡部是措手不及。
  對此柳生很有深度地予以評價,他說:「幸村心裡有怨氣。」
  「他怎麼會有怨氣?」仁王一如既往的好奇,「他妹妹只用語言就戰勝了冰帝,他不高興還有怨氣?」
  柳蓮二意味深長地感歎:「我們沒能聽到的那一分多鐘啊……」那一分多鐘原本看Adobe笑話的幸村被挑撥得如同外層膜24k金的獎盃被人活活搶走的時間裡,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
  他想知道,無奈沒有任何渠道。
  
  切原很小聲地一旁嘀咕,「這個很重要?」怎麼他不感興趣的事前輩們討論得這麼熱情?
  仁王轉臉瞄一眼他,突然湊過去一把勾住他脖子,嘿嘿直笑,「你小子肯定也很好奇,我敢打賭!」
  「沒!」切原歪著脖子連忙申辯,「我一點都不好奇……」
  「切原,」柳生扶著眼鏡痛心疾首地看他,「撒謊是不君子的行為。」言下之意你就承認吧,其實你自己也很想知道!
  
  「少囉嗦,」仁王凶神惡煞使出了殺手鑭   ,管他三七二十一,把他脖子勒緊了再說!
  「去、去!問問多和田他們都講什麼了?幸村的狀態都要接近你了,」聽完切原一臉的茫然,漲紅了臉說:「不是吧,仁王前輩,我看部長狀態明明很正常……」
  「正常個頭!」仁王呲牙咧嘴地恐嚇,「他的一顆心已經開始燥熱了,你身為他的接班人竟然參不透?」
  「啊?燥熱?」切原感覺自己脖子快被擰成了撥浪鼓,搖著頭磕磕巴巴地叫喚,「前輩……你先放開……我的脖子……」
  「行了,仁王,別在冰帝使用暴力,」柳蓮二上前幫忙撥開仁王,處變不驚瞥一眼斜對面冰帝幾人投來異樣的眼神,安慰切原說,「切原你看,仁王明年就要去了,就留一心願想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你算答謝前輩一年來對你的照顧,隨便問問,我們要求很低的,」柳蓮二微笑著補充,「我們只想知道一個結果。」
  切原聽完當時就懵了。為什麼隨便問問的結果是一定要問出個結果?——還有那個什麼答謝……報復還差不多。
  
  仁王站在一邊皺著眉琢磨,「蓮二,你這話怎麼越聽越不吉利?什麼叫明年我就要去了?」
  「他是指去立海大高中部。」這句是柳生講的,講完了一吊眼光又對準切原。柳生一扶眼鏡說:「算了切原,你有空的時候就問問,問不出我們也不會整你的。」
  切原總算明白了——問不出他肯定要被整了。
  天!
  一刻鐘後切原扛著拍子滿臉悲憤地上場:這群人到底什麼時候才畢業啊?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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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吧,小宇宙(下) ...

  幸村打贏跡部後心情舒暢了不少,接下來輪到切原發洩了。
  那孩子心理壓力大,一處陽光下眼神似有些渙散,直接把站對面的冰帝下一任部長——鳳長太郎當成了仁王學長。於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切原升級成紅膚怪物了。
  
  桑原不是很能理解,問柳生說:「你們剛才跟他講了什麼?切原怎麼突然變了?」
  「稍微施加了點壓力。」柳生講完開始覺得抱歉了,原來切原這麼禁不起折騰。
  
  那頭冰帝也開始有所不滿了。最先發火的是向日,他握著球拍很想衝過去和切原直接干一架。
  向日咬著牙說:「什麼意思呀立海大的,又不是正兒八經的比賽用得著打成這樣?想把長太郎打成殘疾啊?」
  場子外冥戶亮眼見學弟快被打成重傷,心裡不由一陣焦慮,「太過分了,立海大打球還是來打人的?」他轉過頭去瞪著跡部,「跡部,長太郎膝蓋流血了。」
  
  跡部頓了頓,眉一皺語氣卻是不容置疑,「他的比賽由他自己決定,其餘人無權干涉。」頗有韻味的一句話。
  於是長太郎繼續待場上挨打……
  
  留紗托著腮坐台階上也被嚇到了,怎麼切原比以前還暴力!
  她咬著嘴唇揣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三蹦兩跳躥到幸村身邊,拽拽他胳膊說:「精市哥哥,再鬧下去要出人命了。你還不阻止他?」
  幸村神色平淡地說:「那是他的比賽。什麼事等比賽結束再說。」
  「那萬一對方支持不住倒地不起了,到時候該怎麼說?」她著急起來,拽完胳膊又去扯他外套,「誰負這個責啊?你是部長你該管管他呀。」
  
  幸村慢條斯理把外套拉好,再望一眼長太郎,發現對方似拍子都要拿不穩了。對面跡部臉色掛不住也要開口了。總不能下屆部長還沒上任就被立海大打殘廢了吧?
  
  突然幸村喝斥一聲:「夠了,切原!」
  頭髮變白的惡魔海帶先是一震,瞳孔緊縮一下忽地又放大……等真田氣運丹田緊跟幸村也嚎一句「切原」時,切原手一抖,拍子掉地上了。
  頭髮瞬間恢復成黑色。他稍稍抬臉,望著對面被向日和冥戶急匆匆扶下場地的長太郎,兩腿一鬆頹然蹲到地上。
  仁王不遠處看了個仔細,先是瞇起眼愣了愣,忽然神色一凜飛身跳下台階,第一個奔到切原跟前,站定卻不曾開口。
  
  切原在地上蹲了一會兒,癟著嘴有氣無力抬起腦袋,安心等著挨仁王一頓臭罵。
  仁王想了想,片刻後也蹲去他對面,伸手過去揉揉他頭髮,一巴掌往他背上拍去,「你小子有 進步啊!被人吼兩聲就知道還原了。不錯,挺不錯!」
  「什……麼?」切原慢慢抬起頭,一臉的錯愕。
  「說你有進步,」仁王瞇著眼睛,「怎麼?聽不懂人話了?」說著他又伸手去勾切原脖子,用了用力,勒得對方直喊救命,「學長……痛!」
  
  這時柳蓮二也站過來了,舉著手裡的拍子波瀾不驚地說:「上次全國大賽用拍子敲你,都沒能讓你復原。這回幸村、真田吼兩句你就恢復過來……」
  柳生一本正經地補充,「進步了,切原的進步有目共睹。」
  
  「可是……」直到這時他才敢回過頭去看被打得腿都站不直的鳳長太郎,冥戶正彎著腰幫他處理傷口。
  「我把鳳長太郎打成那樣……」切原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拚命揪著一頭卷髮,痛得眼淚直往心裡掉。
  「那就去道歉,」幸村還是萬年不變披著那件長袖的外套,一嘴謙和的笑,身後跟著頭戴櫻桃髮夾的留紗。
  「你沒事吧?切原。」紗紗從幸村背後探出腦袋,拉出一段距離小心翼翼地望著他。
  
  真田黑著個臉將切原從地上一把拉起,「打傷了人就去道歉,請求對方的原諒。蹲在地上後悔像什麼樣?」
  「副部長……」他第一次感覺真田不那麼討厭,原來每個人都很關心他。
  仁王在切原最感動的時候歪了歪嘴滿不在乎地說:「如果冰帝的人不原諒你,那就讓真田當場處罰你。」
  「學長……」很快,感動像從冰箱取出的夏日的冰塊,自某一規整的稜角慢慢開始融化……
  
  切原去道歉時向日還是覺得自己不能原諒他,於是別過腦袋只顧著詢問長太郎臉上的傷。
  切原紅著臉磕磕巴巴地鞠躬道歉,「抱歉,我……真的抱歉,把你打成這樣。」
  長太郎盯著他看幾秒,忽然吁了口氣,口吻立時滄桑起來,「那也間接說明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不是……」如果可以,他希望鳳長太郎拿拍子直接揍他一頓,省得他再借網球傷人。
  切原使勁搖著頭,「不、不!……是我的問題,不是你技不如人。」
  一旁柳蓮二覺得遺憾:切原也學會撒謊了。——的確就是技不如人。
  
  長太郎盯著切原不說話,過幾秒忽然彎嘴角笑了笑,說:「不過下次交手我可不會再輸給你。」
  切原瞪著眼叫起來,「那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長太郎也瞪起眼睛。
  切原低著頭認真思索一陣,抬起臉認真卻又完全不驕傲地說:「我覺得沒什麼可能。」
  長太郎正了臉色,兩邊眉毛擰著,  「我認為有可能。」
  「你的認為有問題!」
  「沒問題!」
  「有!」
  「沒有!」
  ……
  …………
  
  四周靜默一陣,片刻後爆發出一圈的笑,完全沖淡了之前氣氛的尷尬。丸井第一個舉手提議,「去唱歌怎麼樣?市區新開一家KTV,第一天無條件打折!」下一句聽得留紗是膽戰心驚。丸井興高采烈地補充,「我們立海大的請客!」
  向日頗不屑白他一眼,「要請也是我們冰帝的請。」
  芥川瞌睡醒了大半,一臉崇拜的表情看丸井,「文太連東京新開的KTV都知道?」
  「那是!」丸井得意的笑溢於言表,「吃喝玩樂沒哪樣我不知道的!」
  一旁桑原都替他不好意思,別過臉很小聲地說:「這又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
  
  「不過長太郎受傷了,我看還是下次……」冥戶話沒講完就被鳳打斷了。氣氛出奇的好,他不想因為自己就把好容易得來的融洽搞砸了。他朝蹙眉的冥戶投去感激的一瞥,點點頭說:「我沒事的,學長,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再說我喉嚨沒受傷,去唱歌是完全沒問題的。」
  切原又開始內疚了,努了努嘴卻什麼也說不出口。等眾人都商量好行程,唱歌以前先順便吃個飯。直到這時,他才感覺彷彿一塊小石頭從胸口處徹底拋出,再不會硌得他心裡不舒服。
  紗紗故意落在最後,拉拉他衣袖很小聲地說:「切原,問你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什麼問題?」
  「丸井學長說的那個立海大的請他們,是不是指的你和我?」
  聞言切原愣了一下,想了想無所謂地搖搖頭,「應該不是,但也有可能是。不過這都沒什麼關係,其實誰請都一樣的。」
  留紗嘴巴一撇,「你覺得請七個人和十五個人是一樣的?」
  切原條件反射搖搖頭,「當然不可能一樣。不過多和田,」說著他指指前面,幸村已經回過頭示意他們快跟上了。
  切原說:「請十五個人錢就多出一倍,但鳳長太郎是我打傷的,我也該負個責請他們唱歌或者吃飯。」他伸手撓撓頭,恍惚間明白留紗的意思了,「不過這對你來說很不公平,請冰帝唱歌的事本來跟你沒什麼關係。要不這樣,待會兒付賬我來給就好。你不用管了。」
  「那你錢帶夠了?」切原家很有錢?出來打個練習賽荷包裡揣了一個大包的唱歌錢?
  切原頓了頓,又收回腿,生怕被前面的幾個聽到,「沒帶夠,但是我有卡,待會兒付賬劃卡就行。反正,」切原神色一派輕鬆,「你不用管了,我來付就是。」    「切原你也太見外了,」留紗極其不滿地瞪一眼他,扁扁嘴說,「我剛才說那些可不是為了自己不付帳。你前幾天不還說等著存夠了錢去買新出的遊戲機?」切原怔住了,聽著她責備似的口吻繼續講,「再說我們之前都講好了,你付一半我付一半,怎麼我一問你就覺得我是不想給錢呢?就算我想要錢也不會從你身上節約。」
  
  男孩子被這一段慷慨陳詞震了好半天,直到拐過一條長街才晃過神來,壓低了聲音向她道歉,「其實我也不是覺得你不想給錢……」才怪,「只是請冰帝的人唱歌我是真覺著這不關你的事,讓你出錢實在有些委屈了。」這是大實話,只不過實話背後還漏了一句:請十五個人唱歌其實我心裡也是要滴血的。
  
  「切原啊……」裝完正義留紗又開始裝滄桑了,一張幼齒的嫩臉老氣橫秋,「你這個人就是太老實,什麼都不懂得反抗。仁王學長說你幾句你就頂不住壓力了。你怕他幹什麼啊?他明年一畢業就走,到時候網球部的都得聽你的。你有什麼好怕的?」
  可是再過一年我還得遇上這群怪物——這句摁在心底不敢說。
  其實切原又是惆悵又是高興。學長們除了調戲他也經常教他。
  
  「還有丸井學長,他也沒什麼好怕的,身高還比不過你,你幹嘛要怕他?」留紗分析得眉飛色舞,切原是一臉的憮然,「我沒怕他啊。」怕的只是仁王、柳生、柳,真田還有你哥。
  「不怕就好,不怕就好。」留紗很瀟灑朝他地揮一揮手,在心裡偷偷撇嘴。丸井欠她的一瓶水,以及後來某次不小心撞翻她便當卻只賠了一塊乾巴巴的蛋糕,都被她牢牢記在了心底。
  「多和田,謝謝你。」切原為她的關心很是感動,嘴一順話不由自主就溜出口了,「請你吃飯什麼的也太俗了,要不明年我當部長了你就來網球部當經理吧?」
  「啊?」你這叫謝謝我?留紗張大嘴巴心裡驀地悲愴:其實她就喜歡俗套的,越俗套越好。可是顧及面子還不能明說,也不敢暗示。
  
  「那就這樣說定了,明年你隨便寫份申請,我們投一次票就算過了。」切原很大氣地望著她,彷彿入部的事已經塵埃落定,連形式都不用走了,「你不要怕申請的人有多少,大家一起投票你還能不通過?別說是部長,就是柳學長也很歡迎你進部裡來。」
  「申請的人會有很多?」她有些困惑。怎麼一個打雜拿不到半毛錢的工作會有那麼多人搶著做?
  「那是,」切原點著頭說,「每年遞申請的都很多。排隊可以繞操場一圈。」
  「她們為什麼要去申請?」就為了看我哥?有那麼幾  秒的時間,她甚至可惜星探只關注東京也不來神奈川看看,當然也不排除星探來了但是沒帶眼睛,不然幸村不該一直待在某個學校的網球部。屬於他的天地應該是日本的年輕女性。
  「這個……」關於這一點實際上他也很好奇。為什麼大家都要來申請當網球部的經理?
  「反正,」最後切原也只能一臉疑惑不解地望著她,很篤定地點著頭,「據說曾經還有女生為了經理的位置,和另一個女生發生了經濟上的什麼事,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經濟?」留紗瞳孔驟然放大。
  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原來男子網球部的經理是個真正意義上的肥缺。
  



吻他,或者把錢給他(一) ...

  吃完飯結賬的時候,柳蓮二一個不留神被冰帝的忍足搶了先。他才剛把錢夾掏出來忍足已經一張銀行卡遞給了收銀員,回過頭來對他善意地笑了笑,「……其實誰請都一樣,不必這麼拘束的。」
  蓮二立刻側頭回以淺笑,「這怎麼好意思?」
  忍足擺擺手,「沒事,其實卡是跡部的。」
  
  柳蓮二點點頭,想著跡部的還是你的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都是冰帝的。
  但飯已經被人請了。如果唱歌再被人請,那傳出去立海大面子上就真有些掛不住了。理智一點的會認為冰帝很大方,不愧是貴族學校;看問題稍微深遠一點的,會感慨跡部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公子,請十六個人吃飯唱歌就像請十六個小孩吃水果糖一樣;但理智戰敗情感、看問題只看表面不抓實質的,就會對立海大作如下的評價:打練習賽只是幌子,蹭吃蹭唱才是本質。
  剛才幸村打贏跡部的那一個剎那,柳蓮二若有若無地聽到某些穿裙子的女生站鐵絲網附近尖著嗓子在叫。她們說勝利是屬於冰帝的、跡部大人是帝王……
  
  因此蓮二已經做好要出血本的準備,幸好是整個網球部而非他的血本,不然他就虧大了。
  深思熟慮的蓮二先把丸井拉到廁所,問他有沒有新開那家KTV的電話。丸井抓抓頭髮說:「有是有,不過第一天新開張人家說不接受預定,先到先唱。」
  柳蓮二思前想後覺得忍足對他肯定有了一定的防備,看見他靠近前台就猜得到自己是要去付錢了。
  
  最終他把這個關乎立海大男網部聲譽的艱巨任務交給了時刻需要被調教的切原同學。說是一項艱巨的任務,是因為對方出手實在太快而且理由冠冕堂皇。之前他要搶著付飯錢時,忍足一邊遞過去卡一邊樂呵呵地衝著他笑,他說:「來者是客,當然該我們招待。」他再堅持要付,忍足就微笑著反駁,說誰付都一樣,不必這麼拘束。
  
  切原接過柳蓮二遞過的銀行卡時還一臉的朦朧表情,張大眼睛望著他,「不是說好讓我們請的?」旁邊留紗眉一挑忍不住差點一腳踩他鞋上。
  
  柳蓮二說:「這次人多,回了神奈川你們再請。不過切原你要記住,」他很認真地囑咐他,「一定不能讓對方搶先。待會兒進了KYV你直接去前台要一個豪包,超市買飲料的事交給仁王負責,你只管付包房的錢。」
  切原看著他問:「那待會兒我和多和田還表演節目嗎?」
  柳蓮二想了想,眼風一掃切原旁邊正盯著他瞧的留紗, 說:「你們自己決定好了。想唱就唱,覺得人多不好意思就不用唱了。」  
  切原頓鬆一口氣。早知道就不去部長家練習對唱了。
  留紗卻覺得有些遺憾,她練了那麼久花了不少心思別人卻表示聽不聽無所謂。
  
  所幸柳蓮二後來又補上一句,對著切原講:「雖然這一次你們可以不唱,但回去神奈川是肯定要表演給大家看的。」
  切原心情又是一陣低落。他知道仁王肯定會鼓動大家要求他跳舞的。雖然仁王今天第一個從台階那兒躥過來也著實感動了他。但是,切原被仁王感動的時刻遠遠比不過他被仁王戲弄的次數。
  算了,還是先搶在冰帝前把錢付了再說。不然柳學長合著仁王一起整他,自己一定吃不消。
  
  等他們一行人牛郎似的穿戴整齊,意氣風發地踏入廣場某高樓,乘電梯直接到三樓,門開的那一個瞬間,切原行色匆匆鯉魚一般從門側先擠了出去。向日不小心被他踩了一腳。
  
  「他幹什麼?有什麼好擠的?」向日瞪著切原跑開的背影發著牢騷。柳蓮二站在電梯最裡面,假裝什麼也沒聽到。
  
  忍足笑著打圓場,「切原是訂包房去了吧?人多去晚了什麼也訂不到。」
  
  後來立海大下一任部長在向日的抱怨裡成功訂下豪包一間。柳蓮二在別人沒注意的時候給予他口頭上的誇獎,「幹得不錯,切原。」
  
  去包間的途中向日小聲責問忍足,「你怎麼幫他們說話?切原都把長太郎打成那樣了。剛才還非要從電梯裡先擠出去。」
  忍足看他一眼忽然笑了笑,「你這樣跡部就很難說話了。你好歹也為長太郎留點餘地,切原再怎麼說也是立海大下一任部長。現在關係就搞僵了以後怎麼辦?」
  聞言向日愣了半天,過幾秒嘴裡突然迸出一句,「你想得真周到!」
  
  這頭向日終於釋懷了。那頭仁王又開始不爽了。起因是冥戶沒聽他的阻止一意孤行把飲料的錢全給付了。
  仁王當時正蹲地上考慮是買汽水還是橘子水,或者先去包廂裡問問明白。帽子反戴的冥戶已經動作流暢又頗自然的掏出錢夾,抽出幾張指著仁王面前那一排貨架對等候一旁的服務員說:「麻煩你把挑好的飲料送到包房去。」
  
  冥戶動作太快了,柳生沒來得及掏出錢夾他已經把鈔票直接塞到服務員手裡了。
  仁王仰起頭,發現服務員接過冥戶手裡的票子,眼睛一瞪連忙站過來,「冥戶你這是幹什麼?說好了由我們請!」
  冥戶滿不在乎地看著他,「唱歌你們請了,所以飲料該我們買。」
  「不對吧,」仁王顯然不同意,「唱歌和飲料應該一起算,當然是我們 請。」
  冥戶很豪放地衝他一擺手,氣勢十足地轉過臉吩咐服務員,「要十瓶汽水,十瓶可樂。」又轉回頭看看仁王,問他「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仁王在原地皺著眉,「怎麼沒問題?」
  冥戶立刻轉臉看服務員,「那再來十瓶橘子水。」
  仁王趕忙拉住他,「不是指這個!我的意思是,錢應該我們付。」說著伸手就要摸錢夾。
  這場面服務員也見多了,沒覺得兩難,只站在一邊臉上掛著十分客套的笑,手裡還捏著冥戶之前遞過的鈔票。
  
  冥戶反過來拉住仁王,兩邊眉毛擰了三秒,掃一眼旁邊的柳生,視線又落回仁王臉上,說:「行了仁王,錢我都給了。其實誰付還不是一樣,大家一起出來玩,錢的事就不要過多計較了。這次我們請吃飯,下回你們再請也是一樣的。」
  柳生笑了笑,勸仁王說:「他說得沒錯,其實誰請都是一樣。」
  「那是。」冥戶伸手撥了撥帽簷。
  
  仁王見他說得懇切、意志又堅定,伸褲兜摸錢的那隻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聽著冥戶最後頗瀟灑地問他,「要不然三十瓶全買橘子水?不過長太郎一般喝汽水。」
  
  冥戶都拋出台階了,仁王不下面子上也過不去,於是神色如常地搖著頭說:「三十瓶太多,二十瓶足夠了。」
  冥戶又轉過臉重複一回,服務員拿著錢高高興興去收銀台了。
  
  等三人買完飲料回到包房,坐好待服務員先開了八瓶可樂九瓶汽水後起身離開,他們才發現包房裡的氣氛不比超市的尷尬。主要是稀稀拉拉只有兩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而且內容和主題都是極其乏味無聊透頂與學習相關的東西。什麼「最近功課又加重了」「老師訓得比以前更厲害」「考試次數越來越頻繁了」,最後在忍足回答柳生的問題,說大家都準備直升冰帝,然後柳生又藉著忍足的反問代表立海大所有人表示了很樂意直升本校的想法,這以後都沒人再說話了。
  寬敞燈光昏暗的豪包裡,超大顯示屏上一直滾動播放著這家KTV的宣傳廣告,以及唱K時應注意的各種事項。一首很有節奏感但是旋律不怎麼好聽的歌總是重複高 潮那一段,聽得人耳朵快要發瘋了。
  仁王在一片靜默中拿起話筒,在柳生擔心他是不是想不通要找自己合唱以此打破氣氛的微妙時,將那一隻罩好海綿的黑色話筒遞到切原手裡。
  
  仁王走過去一巴掌拍到他肩上,將切原往留紗的方向推了推,「切原你不是要表演節目?」
  切原心裡一驚,抬起頭來,「現在?」
  忍足問一旁  的柳生,「他要表演節目?」
  柳生伸手一推眼鏡,含蓄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移開眼光,看了看坐另一側的幸村。似乎他臉色沒什麼變化,燈光掃過時忽明忽暗,一切如常。
  
  仁王把切原從沙發上拉起來,往大屏幕面前推了把。拉之前他一邊斜眼睛看了看留紗,一邊跟切原說:「合唱什麼的今天人多就免了。你就犧牲一下,上去自己獨唱一首,為活躍氣氛做點貢獻。」
  
  切原握著話筒踉蹌著擋在屏幕跟前,眼神迷茫得好似第一次進都市、在KTV唱歌的鄉下大男孩。
  丸井第一個拍著手為他鼓掌,一邊還吹了聲口哨,「切原,加油!好好唱!」
  冰帝的人都笑起來,也朝著他鼓掌。鳳長太郎還不顧腿腳不怎麼方便,硬要坐去點歌台幫他點歌。
  
  「你要唱什麼?我幫你點。」鳳看著他笑笑。
  切原愣了一下,旋即也笑起來,對著話筒講:「那你就點……」
  這時,留紗一把抓起擱桌上的另一支話筒,聲音很脆地說:「切原,我跟你一起唱。」
  切原轉過頭、張大嘴巴「啊」地一聲,有些驚詫。
  
  「說好了合唱的,你怎麼一個人就上台了。」留紗嗔怪地瞪一眼他,又側過腦袋告訴鳳長太郎一竄歌名。
  「上台?」聽著切原嘴角一陣抖。她還真以為是表演啊?
  
  沙發上向日第一個反應過來,狐疑地望著忍足,「切原有女朋友了?」
  幸村聽清被一口汽水嗆到,連咳好幾聲。
  柳蓮二一本正經地解釋,「不是,他們有點事講好了要給大家唱歌。」
  「什麼事?」向日條件反射地問他。柳蓮二轉過頭來,閉著眼睛也不搭話。
  
  這時,長太郎把那首男女對唱的情歌調出。包廂四邊的音響有激昂的音符隔著黑色的喇叭穿透而出,氣勢磅礡令人側目。
  丸井感覺像江戶時代的將軍騎著戰馬奔赴殺場來了,不過在切原唱出第一句後,又驚覺其實將軍還未奔赴殺場。他在奔赴以前正跟自己的妻子道別,聲音沉著又夾了點別樣的溫柔。
  仁王和桑原這時候想法就一致了,都覺得切原唱歌唱得聲音在發抖。
  仁王搖著頭連連感歎,「想不到切原這麼怯場,人一多歌詞都念模糊了。」聽上去感覺像有人在背後追著拿木槌打他。
  
  柳生和忍足倒是想一塊兒去了。忍足扶著眼鏡誇獎切原,「唱得不錯,挺有感情的。」
  柳生在一旁跟著附和:「切原沒有白練那一個下午。」
  「只練了一個下午?」忍足把頭轉過來方便和他交流。
  

  柳生笑了笑說:「他在幸村家練了一個下午。」說完兩個人交換心領神會的一瞥,心知肚明那一個下午切原究竟是頂著怎樣的壓力才堅持下來的。
  
  坐忍足一邊的跡部一面聽歌視線時不時就對準鳳長太郎。從他主動要為切原點歌的那一刻起,跡部很高興自己沒有選錯接班人。長太郎球技的確有待提高,但寬容大度倒是很多人學不來的。
  相比之下真田的想法就很簡單:切原唱歌放不開,跟他打球成反比。
  
  其實這麼些人裡,要屬幸村思考的方向最為怪異,他總覺得這首歌太長了……汽水都喝完一小半,又一段高 潮開始了……
  
  幸村嫌切原和紗紗對唱的情歌太長了。柳蓮二卻嫌氣氛活躍得太快了。
  在對唱結束以後,留紗拉長了尾音沖大家甜甜一笑道了聲謝,丸井就拍著手對於兩人的表現給予了極大的肯定。仁王也跟著丸井調侃切原,說他真是深藏不露,萬一哪天不打網球了還可以直接進軍歌壇。
  切原被他講得臉頰開始發燙。留紗卻站在一旁抿抿嘴唇笑得開心。
  依照仁王的說法他倆合唱還有一首,留紗覺得興致正起,轉過身就要請鳳長太郎再點一首歌。切原嚇了一跳,忙拉著她說自己嗓子有點累,必須先休息一下。
  氣氛就在那時得到極大的緩和。向日也躍躍欲試,準備拉著忍足陪他一起唱歌了。
  這期間跡部大爺也高調獻唱一首,向日用第一年看跡部家捐獻的全新體育器材的眼神望著他,跟一旁的忍足感歎,「跡部唱歌也很有氣勢。」
  有氣勢的跡部感性地唱完一首節奏感強難度較大的歌後,直接將話筒遞給了安靜坐一旁的幸村。
  幸村含蓄一笑,在紗紗嘴叼著吸管詫異的注視下,站起來很隨意地哼了首旋律比較溫柔的歌曲,聲音很正。
  留紗聽完以後相當驚訝,拉拉他衣袖說:「我還以為你不會唱歌呢。結果你唱這麼專業。」
  幸村哭笑不得,「哪裡專業了?」
  「還說不專業?」她對著他扁扁嘴,扳手指特意數了數,「你把那首歌裡的無力、軟弱、無助,後悔都唱出來了。這還叫不專業?」
  「那首歌什麼地方軟弱無力,無助後悔?」
  「內容和調子,」她一本正經伸手拍拍他肩膀,歪著腦袋微瞇了眼看他,眼光裡透出一絲讚許,全然不似開玩笑,「精市哥哥,你比較適合唱情歌。」
  幸村也笑了,「分手的情歌?」
  她搖著頭執拗地糾正,「不,應該是傷感的情歌。就算分手了也不一定會難過嘛。」說完她飛快舉了個例子,「比如說兩個人都是玩玩 而已,或者兩個人都覺得累了,分開更好一些。這些事情啊——」她意味深長拖著尾音,「沒表面上那麼簡單。」
  
  幸村別過頭,饒有興味看她一陣,心裡一陣驚異。
  留紗在鎂光燈掃過她臉蛋時翹了翹嘴角,把汽水瓶子大大方方舉到他面前,「所以啊,剛才我說你唱得有氣無力是在表揚你。你不要那麼小氣覺得我是趁機損你。」
  幸村拿著瓶子和她碰了一次,笑起來,「我看,你還是找個時間好好把語文補一下。」然後他起身,將話筒遞給了沙發另一頭企圖置身事外的真田弦一郎。仁王、丸井迅速開始起哄,強烈要求真田一展歌喉。冰帝向日等人幫著鼓掌要求,跡部大爺以手撫淚痣的動作以示自己絕對的支持。
  柳蓮二在真田被逼握著話筒站去大屏幕前時,偷偷側身拉開門出去。
  
  不出意外,真田唱完就該輪到他了。即使下一個不是他,下下個也肯定逃不開了。
  蓮二不是不會唱歌,只不過他擅長的都是上了年紀的老歌。
  在連真田都可以歌一曲流行歌曲的時候,他卻只能抱著話筒唱軟綿綿的老歌。——柳暫時還不想因為自己氣氛又到一個新的高 潮,關於生活在現代校園裡、聽歌基本只聽老歌的他。
  
  蓮二為躲話筒順便去了趟洗手間,從隔間裡出來時奇跡般在鏡子前看見一熟悉、好一陣沒見的老朋友。
  「貞治,你也來唱歌?」他很熟絡地跟他打招呼。
  



吻他,或者把錢給他(二) ...

  乾貞治聽柳說立海大正和冰帝的在包廂唱歌,心裡一陣驚呼,「你們和冰帝已經關係好到吃完飯還要一起唱歌了?」
  「不是,」柳蓮二立刻解釋,「切原練習賽把鳳打傷了,為了賠罪我們請對方唱歌。」
  乾看著他,「切原還是一如既往的暴力?」
  「有進步,」柳迅速為切原正名,搖著頭否定,「今天幸村、真田一吼,他飛快就復原了。」
  乾貞治表示驚訝,「幸村也會吼人?」
  柳蓮二小弧度別了下腦袋,「就是大聲叫了切原名字。」然後分開前又問對方要了包房號碼,回去包廂後將這一情報迅速報告幸村。
  知道青學也在同一家KTV時,幸村覺得無論如何都必須去打個招呼,而且一個人還顯得誠意有些不夠。他帶了表情不變的真田和眼睛不睜的柳蓮二。留紗跟在他一旁。
  不像跡部那麼簡潔。跡部誰也沒打算帶,忍足自己主動跟過去的。
  
  快到青學包房門口時,幸村怕留紗重演上午的經典錯誤,連忙拉住她特意囑咐,「待會兒見了海堂同學,記得向人家道謝。」
  「知道!我沒忘。」
  「記住,」幸村特意強調,「是海堂!」
  留紗不耐煩地扁扁嘴,「知道,我早記住他名字了。」
  
  幸村鬆一口氣,推開門才發現自己的擔心純屬多餘。因為留紗的救命恩人——海堂熏,已經成功被乾汁放倒,歪著身子癱在沙發上。旁邊坐著準備被放倒的桃城武。
  桃城武一見立海大和冰帝的出現了,趁機放下手裡的玻璃杯,跟著乾一本正經站過去打招呼。
  乾先點頭跟幸村、跡部示意,又轉過頭看一眼手塚,語調很平靜地說:「蓮二邀請我們一起過去聚會,你看怎麼樣?」
  
  柳蓮二一聽當時就懵了,他什麼時候說過要請他們過去聚會了?
  那乾懷抱著幾大杯顏色詭異的不明液體,要真跟他們一起回包廂唱歌,仁王他們還不聯合冰帝的向日、冥戶直接揍他一頓。
  
  當然合著外人打他那還是不至於。不過仁王看見門口除了立海大與冰帝,還多出了青學幾個角色時,眼睛都瞪圓了。
  乾貞治抱著的五顏六色的液體勾起了仁王腦子裡一段十分痛苦的回憶。那場回憶裡顏色不怎麼好形容的液體,激起了他對鮮活生命的無限渴望。
  出於求生的本能仁王有點想湊過去跟留紗以及青學那兩個叫不出名字的一年級學妹湊成一桌玩接龍。最終因為拉不下臉面只得作罷。
  
  幸村出於對留紗的保護委婉地建議她繼續和別人安安靜靜打撲克,或者和她們一起唱歌。
  留紗覺得幸村在歧視她。
  「你們要說什麼我不能聽?還是你認為我才小學二 年級,不是初中二年級?」她連珠炮一樣翻著嘴皮子問完,之後拿銳利的目光斜睨著他,眼裡露出一絲挑釁。
  幸村頗感無奈,「跟二三十個男生一起遊戲你覺得很有意思?你有把握能聽得懂他們談的話題?」
  留紗揚起眉毛,「當然!我就是想知道,你們男生到底都會談些什麼。」
  「你來了就算聽到那些也不是你原本想聽到的。」這句說得有些饒舌,紗紗卻很明白他在指什麼,咧嘴格格地笑了笑,搖著腦袋說:「你們男生要說什麼其實女生都能猜到,你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的,」頓了下她望著他拖腔拖調地叫,「精——市——哥——哥!」然後側著身子擠到切原和丸井中間,轉過腦袋對著丸井笑笑,「丸井學長,讓我挨著切原坐吧。」
  丸井點點頭,屁股往一旁讓了讓,沒能察覺斜對面的仁王和柳生正轉過腦袋交換視線,各自嘴角拉出一個有些古怪的笑。
  幸村卻注意到了,心裡頓湧一絲不快,覺得留紗有些不知好歹,非鬧些事來惹得別人投來非議的眼光。
  
  紗紗高高興興托著腮混在一群男子氣息十足或者不是很足的男人堆裡,安安靜靜等著聽八卦看熱鬧,順便幫一把切原,整一整幸村。
  切原老是被戲弄,淒慘程度留紗都有些看不過去了。
  幸村剛好相反,老是在自己最想湊熱鬧的時候不分青紅皂白一盆涼水潑過來。
  
  老好人大石眼見幸村妹妹都主動擠過來玩遊戲了,轉過頭去也招呼著自己學校兩個小學妹,問她們要不要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
  小阪田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櫻乃已經蚊子一樣聲音弱弱地拒絕,她說:「不用了大石學長,我跟朋香坐這兒就好。」
  大石注意力又放眾人身上。小阪田表示她無法理解龍崎櫻乃的想法,輕輕推她一把說:「櫻乃,難道你不想和龍馬少爺玩遊戲?你看別人都坐過去了,一個女生和一群男生坐一起玩遊戲,她可真有膽子。」
  龍崎耷拉著腦袋,「人家是幸村學長的妹妹。」
  「那又怎麼了?妹妹也是女孩子,」小阪田尖著嗓子細聲細氣地說,「是女孩子就得知道避嫌,有時候男生談的事不一定想我們女生知道的。」
  龍崎低著頭默默垂下眼瞼,聽見小阪田問她「難道你真不想和龍馬少爺玩遊戲?」輕歎一口氣,幽幽地答道,「朋香……萬一被問到很尷尬的問題,龍馬君又坐在一旁……」她寧願離他一段距離,也不想自己不盡人意的一面被他看見。
  
  紗紗從屁股挨著沙發的那一刻起,朝耳根彎起的兩邊嘴角就沒有展平過。她始終對著切原微笑,左一句右一句很主動地和他搭話,一邊表 情熱絡地和他聊天,眼角斜過去一邊偷偷觀察幸村的臉色。目光和幸村的對不上時,她心裡沒來由一陣失落,等幸村不經意間眼睛瞥向她時,又飛快移開眼光十分專注地盯著切原瞧……兩三秒之後,她又故技重施拿眼角去瞄幸村,目光停留片刻,發現幸村眉毛擰著、眼神飛快從切原臉上掠過,接著腦袋便向一邊轉去。
  這時候她心裡竟似有一股微風拂過,吹得胸口陣陣發燙,慢慢蕩漾起來。
  
  遊戲在大家商定完規則後正式開始。乾貞治臨開場時把一大杯血紅色的液體擱在桌子一邊,鏡片反著光說:「相信坐這裡的人都不屑於說假話。所以,如果遇到不願意回答的問題,又沒辦法完成冒險的任務,喝一小杯飲料以示懲罰。」
  菊丸吐吐舌頭指著旁邊幾個空玻璃杯很小聲地說:「就算只喝五毫升也會要人命的。」
  向日盯著空杯子皺眉:什麼一小杯,明明就是正常的玻璃杯。
  
  於是,原本刺激、旨在不過分地揭穿別人隱私、或者恰到好處地給人難堪使人尷尬的遊戲——真心話大冒險,因為那杯顏色跟動脈血一樣鮮紅的液體,奇跡般地變為了單調乏味、純粹為打發時間找不到半點樂趣的……寒暄。
  比如鳳長太郎語速不急不緩地問切原「你上上周也來東京了吧?我好像在街上看見你了」後,切原一本正經拉家常一樣的回答,「沒啊,我上上周沒來東京」。無趣得讓人想找張床躺下就睡。
  
  留紗都有些後悔沒聽幸村的勸告了。「你來了就算聽到那些也不是你原本想聽到的」——還真讓他說對了。
  她想聽八卦,以及男生感興趣的那些東西,可是這群人實在太矜持,問了十分鐘進度依然停留在「你是不是害怕青蛙」或者「比起青蛙你更害怕蜘蛛」這種說不說真話都無所謂的問題。
  直到仁王雅治實在忍不住,在大屏幕裡某個知名樂隊的鼓手賣力舞著鼓槌時轉過腦袋嘿嘿地咧開嘴盯著柳生笑,「比呂士你明說,你到底有沒有談過戀愛?」
  柳生怔了一下,投過去莫名其妙的一瞥,「沒有。」
  仁王表示懷疑,「我怎麼覺著你沒說實話?」
  「這就是實話,」柳生看白癡一樣看他,「你認識我到現在,看過我和女孩子約會?」
  「那你有沒有網戀過?」仁王來精神了,眼睛閃著微光一個人問得不亦樂乎。
  柳生伸手一推眼鏡,很嚴肅地糾正他,「一次只能問一個問題。想知道等下回。」
  
  新的話題終於搬上檯面了。雖然和其他人不怎麼熟悉,有的連樣子也記不清楚,但是留紗很期待有人可以問幸村類似的問題。
  她一心等著 聽答案。
  
  仁王好奇柳生有沒有網戀,柳生同時也好奇仁王和他第一任女友的情事。輪到他提問仁王時就把問題毫不客氣地拋過去,當然不是那些沒什麼份量的「你有談過戀愛吧」相當初級的問題。柳生想知道的是:到底是你甩她還是她甩你。
  他清楚地記得仁王和那女孩分手可謂是風平浪靜雲淡風輕。直到他們分手了快半個月柳生才發覺他們已經不是那種關係了。
  平時在走廊碰面他們還是如常地跟對方打招呼,仁王有時候還幫她買麵包和飲料。
  
  柳生心裡想著一邊問他,「你們是怎麼分手的?」
  騰!——仁王臉色變了,但沒有變紅,只是飛快閃過幾絲驚訝。
  
  居然把這種問題拿出來問……
  仁王驚訝過後很鎮定地回答:「感覺不合適而且感情越來越淡,乾脆分手算了。」
  柳生琢磨著答案有些後悔自己問得不夠直接——她甩你還是你甩她,誰也不知道。
  
  柳生問完以後丸井也開竅了。他把關注的眼光直直投向切原,盯得切原縮在沙發一側心裡一陣發毛。
  不過被冰帝的向日搶先一步,向日一逮著機會就很乾脆地問切原,「切原,聽人說你和不動峰橘桔平的妹妹橘杏,關係很不一般,這事是不是真的啊?」
  「什麼?!」切原嚇得瞬間挺直了腰板,一個勁兒猛搖頭慌慌張張撇清關係,「造謠!絕對是造謠!我跟她話都沒說上二十句,怎麼可能關係不一般?」撐著桌緣瞪向日,「到底誰在造謠?」
  向日眼睛望著天花板,「知道了,看來這事是假的。」
  「當然是假的!」切原急得太陽穴凸凸地跳,聽見留紗在一旁問他,「橘杏是誰啊?」
  他轉過頭緊鎖眉頭,「不是!我跟她根本不熟,朋友都算不上。」
  「哎?」她好奇眨眨眼睛,目光對準斜前方的幸村。幸村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語氣溫和地跟她解釋,「橘桔平是不動峰網球部隊長,橘杏是他妹妹。」
  
  向日折磨完切原輪到丸井上場了。
  幸好丸井單純程度如切原,對切原喜不喜歡橘杏或者喜歡其他女生都不怎麼感興趣,他好奇的只有一個問題。
  
  「你小時候第一次挨打是為了什麼?」
  切原覺得自己很倒霉,那個用來指定被提問人選的空瓶子,為什麼瓶口會兩次對準他?
  一次差點讓別人誤會他和橘杏有男女關係,另一次他得回憶自己悲慘的童年。
  
  切原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作答:「因為零分試卷被媽媽發現,所以就……」
  那一個剎那,留紗忽然感覺坐身旁的男孩很像野比康夫。一米六八的野比

康夫。
  
  切原屢受摧殘後終於輪到留紗了。提問方是博聞強記的柳蓮二。
  其實柳私底下一直懷疑幸村是不是對自己沒血緣關係的妹妹動歪腦筋了,或者,是他妹妹對他動起了歪腦筋。不過他還沒那個膽子明著去求證。
  如果他直接問留紗「你是不是對幸村有什麼特殊的想法」、「你是不是懷疑幸村對你有特殊的想法」……若是他這麼問了,柳蓮二不用腦袋也能猜到,幸村鐵定會狠狠修理他,毫不留情面的修理他。
  
  所以他問得很委婉,而且在場所有人包括幸村在內,都沒搞清楚柳蓮二這麼問的真實意圖在哪兒。
  其實柳只問了留紗一個十分簡單、稀疏平常的問題。他很隨意地問她,「你怎麼看待你大哥?」



  
吻他,或者把錢給他(三) ...

  「他啊……」留紗皺起眉來,雙手托著腮,歪著腦袋張大一雙眼瞪著幸村看了會兒,忽然瞇起眼笑了,「他很囉嗦,又很幼稚。」
  「怎麼說?」柳蓮二好笑地看著她,又轉過頭望望幸村。
  這算下一個問題了,可在場卻沒有任何人意圖阻止,全都津津有味盯著幸村瞧。連青學的手塚都不例外。——此刻幸村正現場演繹球場上驚天動地的壓迫感,像是遇到球技很了不得的敵手,全副武裝但表情依然是公式化的微笑,只不過那微笑慢慢顯出一絲裂縫。
  
  留紗卻全然不顧,嘻嘻哈哈饒有興趣地解釋,「他啊,一件事要重複好多次,什麼都要囑咐你,告訴你這不行那也不行,老是在你興起的時候直接潑你冷水,也不管你高興不高興。還有,他老愛諷刺人,專說反話,而且有時候特別小氣。」
  她說得眉飛色舞、意猶未盡。幸村如沐春風的笑就慢慢凝固在臉上,但他卻不便發作,礙於面子也沒法打斷。
  仁王探出腦袋好奇地插話,「那你說的幼稚是指什麼?」
  「他電腦裡還有動畫片,灰姑娘。」留紗神采飛揚地望著幸村,示威似的揚起眉毛,「我沒胡說吧?你電腦裡是有這部動畫片。」
  「是這樣?」這句是真田問的,有點低沉的一聲,卻是發自內心的疑問。
  幸村還看灰姑娘……真田突然感覺自己並不是很瞭解他。
  
  幸村在他人質疑的眼神下默默移開目光,輕輕點頭,「是有。」
  這一定是報應,他想。
  報應他一時心軟怕她生病無聊,鬼使神差下了部經典動畫片。他還答應把電腦借給她兩小時……結果……結果就是三個學校包括他自己的隊員知道他一個球技卓越素有日本第一之稱的立海大網球部部長,幸村精市電腦裡存了部十歲以下小孩子愛看的動畫片。
  但他懶得去解釋,有時候他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卻不屑於向一大堆不怎麼熟悉的人解釋自己的作為。
  
  幸村別過臉盯著大屏幕不發一言,聽見留紗有點興奮地繼續添油加醋,「他不但幼稚膽子也很小,」她嚥一口唾沫,「其實你們都不知道,我哥他怕鬼!」她停頓的片刻換成丸井好奇地追問:「部長怕鬼?」
  「當然,我跟你們說……」幸村臉色有朝真田靠近的趨勢,可惜抵不過眾人想聽八卦的強烈欲 望。青學的乾貞治開始掏筆記本了……
  
  「有一回他半夜去廚房喝水,我正好有事找他,還沒來得及敲門他就把門開了,當時他臉色都變綠了!」
  柳生扶著眼鏡,轉過腦袋和仁王對視一次。那一刻兩個人思維完全同步:她半夜有事找他?
  
  「也就是說,」  幸村開始皺眉了,柳蓮二決定提前解放他,於是幫忙作最後的總結陳訴。他板著指頭認真數了數,「在你看來,幸村他……囉嗦小氣幼稚而且膽子小。」
  「沒錯,」留紗一轉眼睛接著往下數,聲音圓潤裡透著點小女孩特有的稚氣,「而且還不止呢!他還老不相信人,總覺得我是在騙他,一件事要反覆問我很多次。不過嘛……」她停了會兒,拿眼睛繞著桌子挨個掃大家一眼,最後將目光停在幸村臉上,用手背托著下巴,嘴角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她說:「其實我很喜歡他。」
  
  乾貞治做記錄的手停下來,他詫異地望著她。
  這回仁王、柳生用不著四目相接思維也能奇跡般地同步了。
  真田表情一絲鬆動,手塚轉過頭來。
  大石臉紅了,切原張大嘴巴半天合不攏。
  越前呆一秒,勾起嘴角慢慢露出一點很酷的笑。
  柳蓮二刷地就睜開眼,「你剛才說什麼?」
  
  留紗頓了頓,抿嘴慢慢展開一個微笑,「我說我喜歡他。」
  
  幸村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轉過頭來,直直撞到她的眼神。
  留紗正目不轉睛望著他,聚光燈緩慢地旋轉在她臉上拖出幾條斑駁的光影,忽明忽暗。亮的時候能看清她的表情,眉眼彎彎,眸子裡似漾著水一樣的溫柔;暗的時候幸村只隱約看得見一個輪廓。她把一雙手交握放在桌上,歪著一顆腦袋,不依不饒朝他的方向望。
  奇怪的是,他看不清她的臉,卻感覺得到她格外輕柔的目光,像是眼睛裡有兩根細細的絲線,慢慢延伸過來,延伸過來,將他的眼光一絲一縷地捆綁,同她的眼神緊緊纏在一起。
  
  幸村算不清她看了他多久,只記得越和她四目相接心裡越是一陣慌亂,到最後他不得已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留紗在他目光離開時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的失望一掃而過。她忽閃著眼睛別過頭去看柳,笑了笑,「我哥雖然缺點多,不過優點還是有的。比如嘛,他飯就煮得很不錯。」
  仁王第一個反應過來,眼睛瞪著她,「幸村在家裡煮飯?」
  「煮啊,」她咯咯地笑起來,「不過,也不是每天都煮,他偶爾煮一下可是廚藝比我好不少。他還主動教我功課,生病的時候一直照顧我。」說著她轉回頭,對著幸村擠擠眼睛,唇邊抿起一個調皮的笑,「他怕我無聊,還特意下了電影給我。我做蛋糕的那十幾天,他每天都幫我試吃,後來看見甜的東西都有些反胃了……他啊……」她頓了下,托著腮睫毛閃著,一臉的認真和執拗,「反正是我來神奈川遇見的最好的人。」
  
  一時幸村不知該怎麼接話,只能呆呆望著她。   
  有時候他沒法分清她哪句真哪句假,可是剛才那些話,他希望都是真的。
  
  留紗講完以後柳生好奇地問她,「所以你喜歡他?」其實他更想知道幸村會不會接受。
  只可惜紗紗自己先笑起來,臉上蕩起一種惡作劇成功似的得意的笑。
  「怪了,我不喜歡自己的大哥難道要討厭他嗎?」她大大方方望著幸村,迎上他半是探究的目光,一臉的坦然,彷彿挑著眉在問:怎樣?你想歪了吧?
  幸村一怔,隨即也笑開,稍稍有點不自然。
  
  切原看看她,又看看幸村,突然問一聲,「你說的喜歡是指那種喜歡啊?」
  留紗轉過頭,瞪大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睛,「那你不喜歡自己的家人?」
  「當然喜歡。」切原伸手抓抓頭髮,表情始終有點困惑。
  
  一聽說是兄妹情,乾貞治飛快又收好了筆記本。——頓時興趣全無。
  
  跡部饒有興致盯著留紗瞧一會兒,又轉過頭瞇著眼看看幸村。那丫頭不像在開玩笑。
  柳蓮二若無其事斜視前方,發覺幸村表情雖是微笑,線條卻始終有些僵硬。
  
  旁邊仁王很小聲地問柳生,「這算不算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柳生用更低的聲音答他,「恐怕不是一般的甜棗。」
  
  幸村在隔壁一桌青學兩個小女生頻頻投來詢問的眼神時終於開口了,神情泰然自若,「下一個該誰?」
  留紗這才沒事人一樣伸手去轉那空玻璃瓶。
  之後的答案因為衝擊性遠比不過留紗的說笑,眾人漸漸感覺意興闌珊。一直到跡部向大家承認,自己戀愛經驗為零時,乾貞治才提議不如休息片刻,或者換一種遊戲。
  
  期間桃城武去了趟衛生間,回來時身後跟了兩男一女,不動峰的伊武深司、神尾明,以及向日先前質疑是否與切原有曖昧關係的橘杏。
  
  伊武和越前視線相觸的一瞬間,包廂裡氣溫速度下降半度,「甜杏」和切原目光一相碰時,氣溫再跌半度。
  仁王坐沙發上暗自揣摩桃城武的心思,覺得他這個人應該喜熱鬧,可惜腦袋不大好使。先不說伊武深司差點害越前只剩一隻眼,曾經橘桔平被切原打得住了醫院,據說橘杏找機會趁黑把切原推下樓梯……
  雖然類似情況電視裡都演最後他們會成一對,不過仁王始終覺得橘杏有可能第二次趁黑推切原下台階……
  
  後來柳生獲悉他摯友的想法,就忍不住感歎仁王的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在神尾明以一種仇視的眼光注視著桃城武與橘杏拿著話筒對唱時,柳生小聲對他進行提醒,「桃城不是問題想不透徹,而是想得比較透徹。注意看神尾明的表情。」
  仁王喝一口汽水心  悅誠服地點著頭,「沒錯,我算是看明白了。」然後咧嘴笑笑,轉過頭看一眼向日,「剛才他的問題算是問錯人了,問青學的桃城估計又能免費聽一段故事了。」
  「沒關係雅治,你還有機會,」柳生很狡猾地幫他出主意,「你可以說談談三號和四號的關係……或者五號和十號。」神尾明抽中過三號與五號,橘杏則是四號與十號。
  仁王倒吸一口涼氣,詫異地張大眼睛,「我什麼時候得罪你了?比呂士你出這種餿主意不是明擺著讓不動峰的人來群毆我?」
  「怎麼會?」柳生笑起來,「他們再湊一起的幾率絕對很小,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堅持,堅定你自己的信念。」
  仁王嗤之以鼻,「呿!目標太過明顯,完全不切實際。」
  柳生想了想接著提餿主意,「或者你可以讓四號和十號對唱情歌,順便觀察他們的表情。」
  仁王抱著一絲希望照做了。結果四號是手塚,十號是真田……
  但是手塚、真田堅持不肯對唱情歌,寧願接受處罰。
  當然並非二人思想太過保守,不肯來男男對唱,實在是仁王的要求有些刁鑽——他要求兩人必須模仿女人的聲音對唱……
  
  所幸仁王看在真田的份上沒再為難「面癱二人組」,只隨意地叫他們各唱一首流行歌曲。
  不像青學的乾貞治,誰擱他手上他就叫誰喝乾汁,而且是滿滿一玻璃杯……向日就是被乾貞治放倒的。因為他無法與樺地合力一起完成丸井交代的任務:三號背著七號去超市買飲料。三號是向日,樺地是七號。
  
  樺地實在太有份量,向日有些瘦小也確實無法承受,只能自認倒霉任由上一輪不幸中招的同學——厚著臉皮和面無表情的手塚去隔壁包廂借打火機的乾貞治,向他提出任何不大過分的要求。
  
  這個「不大過分」的要求其實伸縮性極強。比如喝飲料嚴格說來就不算懲罰,可是喝乾汁還不如背著樺地去超市。當然前提必須是具備強健的肌肉與過人的力量。
  但是乾貞治自動將喝乾汁歸為「喝飲料」一類,並很大方地在向日甘心接受懲罰後遞給他一大杯。
  當時向日瞪著眼睛望著青學的部長,期待他可以提議另一種懲罰方式。可惜手塚沒有任何反應。
  最終向日為「動脈血」而犧牲。仁王有些遺憾,他可能因此要少聽一段故事。而不動峰的伊武深司在仁王倍覺遺憾的時候,內心做了一個偉大的決定:他要為好友神尾明的戀愛冒一次險。
  那時候神尾明正是第三次與橘杏被迫對唱情歌——雖然神尾明相當高興,一點看不出是為完成任務的樣子。
  
  遊戲裡能夠四次遭遇同一個人,不能不說是一種 緣分。
  反正伊武深司是如此相信。於是在自己第一次抽籤抽到王簽好容易可以過一把皇帝癮時,他一反常態一改往日的碎碎念,神情堅定地說:「十五號親十一號哦不,十一號吻十五號。」
  
  神尾明立刻體會到兄弟的一番苦心,聲音有點發抖地求證,「到底是十五號親十一號還是十一號吻十五號?……深司,說清楚。」
  仁王覺得他莫名其妙,瞟一眼他頗有大哥風範的發話了,「要求只能提一次,當然是十五號吻十一號。」說著飛快翻過手裡的小紙片,一把甩在桌子上,咧著嘴巴,「我七號。」
  
  那一刻跡部竟有些緊張。最糟的情況莫過於要求他吻一個男人或者一個男人吻他,但實際上在場的連女人他都沒有任何與之過於親密的欲 望。而且跡部很怕他在包廂裡吻了誰或者誰在包廂裡吻了他傳遍幾大學校——他的一世英名啊……
  
  因此跡部翻紙片時手忍不住就要發抖——翻開後跟贏比賽一樣輕鬆。
  「四,嗯啊,這個數字本大爺喜歡!」跡部挑眉,一副大爺我永遠不敗的張狂樣兒。
  柳生覺得跡部有些討打,跟著也翻開自己的紙片,伸手一扶眼鏡,「二號。」
  
  留紗低著頭偷偷睨一眼手裡的號碼牌,扁扁嘴慢騰騰把它放到桌上,「我是十五號……」隨之而至是金屬掉落地板的聲音。上一輪的失敗者——切原赤也,一個不留神把造氣氛的鈴鼓弄地上了。
  包廂裡霎時傳開一陣靜默,片刻後剩下的幾個男生不約而同鬆了口氣:被一個女的親總好過被一個男人親。
  
  幸村只垂眼瞥了次紙片,就知道自己完了。在真田都開始好奇到底那個要被留紗吻的男生、或者女生是誰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沒法再逃避了。
  幸村慢條斯理把紙片翻開,一臉的平靜,「我是十一號。」
  
  伊武深司也愣住了,眼睛盯著神尾明,囁嚅嘴唇道,「十五號……親……十一號……」
  
  柳蓮二在一旁若無其事喝汽水,發言的時候腦袋對著大屏幕,「不用太在意,遊戲而已。」親吧……反正大家只是看著不會亂想的……
  
  幸村坐在沙發上對著紙片上的十一保持沉默。噪雜的KTV裡有些精馨的包廂,龍崎櫻乃先前點了一首滿懷憂傷的情歌。那首歌裡有個女人啞著嗓子在唱:終於有一天,我倆被命運安排到同一個地方,雖然只有一次,而且就在這時,那就悄悄的擁抱吧……
  
  幸村覺得命運又一次開了他的玩笑,把他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置於一個狹小的尷尬空間。這個空間雖然密閉,但是裡面人卻不少,並且有男有女,來自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學校。
  
  最  後他也只能抬頭以一種波瀾不驚的眼神望著切原問,「如果不吻會怎麼樣?」
  留紗轉過頭去,「我不親他會有什麼懲罰?」
  
  切原伸手抓抓頭髮,輕輕咧嘴笑一下,目光格外淳樸,「其實也沒什麼,你就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部長好了。」反正回去後你還可以找他要。
  
  聽完以後留紗就愣住了。幸村也怔了下,心臟凸凸地一陣猛跳。
  果然她發完愣後就轉過身來,看著自己,很無辜很單純的眼神,「精市哥哥,你不至於那麼小氣吧……反正只是一場遊戲……」
  
  幸村忍不住要往旁邊退讓,「等一下,你再考慮……」話音沒落,留紗閉著眼,嘴唇已經朝他貼過去……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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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他,或者把錢給他(四) ...

  幸村驚詫裡忍不住抬手要擋,念頭一轉又覺拿手去擋實在有些傷她感情。千鈞一髮之際,隔壁柳蓮二當機立斷,舉起手照著他肩膀就是一拍……
  柳蓮二說,「幸村,面對現實。」
  他張嘴喝一口汽水。紗紗那塗了薄荷潤唇膏軟軟的嘴唇,「吧」地一下就猛貼上幸村一邊臉頰,涼颼颼的,帶著一股子清香的甜味。
  
  幸村半天講不出話來,肩膀一陣顫抖。
  
  留紗嘴唇迅速離開他臉部,拉出彼此七厘米左右的距離。她忍不住瞇眼去瞄他臉上的表情,發現他嘴唇微張好似受了天大的刺激,側面看上去還算平靜,眼睫毛卻是顫個不停。
  他沒有滿不在乎,也沒有十分生氣。這一發現讓她心裡說不出的高興。
  
  幸村愣沙發上卻是一時心境悲涼。這算不算是當眾人的面被一小女生給調 戲了……或者是被切原、不動峰的伊武一起調 戲……
  
  留紗卻比他鎮定許多,全沒有女孩子該有的羞澀,只仰起頭滿不在乎看著切原問,「只說親一下就行了,那親臉頰也算親一下了。」
  切原從震驚裡拔過神來,指指身旁的伊武深司,「你問他,我不清楚。」
  留紗望著伊武。
  伊武沒切原那麼吃驚,面無表情點了點頭,「只要是親就可以了親哪個地方都行。」
  
  柳蓮二倒是很鎮定,汽水瓶子始終不離手,他抬起頭輕描淡地發感歎,「沒想到會真的親到啊。」
  仁王萬分佩服他的勇氣與震驚,因為幸村回過神後銳利目光第一個就投向了他,眼神格外明亮,殺機與溫情並起。
  柳生不期然在幸村眼睛裡讀出一句話:最好別撞到我手裡,否則……呵呵呵……
  
  紗紗佔過幸村便宜後,舉止比之前變得稍微文靜,懷抱著切原掉地上的鈴鼓,安安分分坐在幸村身邊。
  她轉過頭去,睨目而視的雙眼透出點意味不明的笑意,「喂,你不會在怪我吧?」她一隻胳膊伸過去,輕輕碰了碰他。
  幸村下意識朝旁邊一退,「我沒怪你,反正只是遊戲。」
  「那你肯定怪切原了。」
  「切原?」幸村斜著眼看她幾秒,忽然笑了,「其實他是想幫你,可惜你太笨,無法理解他真正的用意。」
  「我怎麼沒理解?」紗紗把嘴一撇,「他是在暗示我先把錢給你,然後遊戲結束回家再找你要回來。」
  「原來你明白,」幸村看著她,臉色如常,「看來你沒我想像中的笨。」
  「那是,」她得意地揚起眉毛,一根吸管咬在唇齒間,「而且我還知道,其實你會把錢還給我的。」
  幸村愣了一下,「你說你知道?」
  「啊,我知道,」她拿著汽水瓶,牙齒把吸管咬得扁扁的,笑眉笑眼地望著他,「你這個 人雖然缺點不少,不過別人的錢是肯定不會要的。」
  「那你為什麼要……」說著他伸手去摸臉頰,那一個剎那突然忍不住慶幸,幸好留紗是不用口紅的。她只用無色的唇膏,透明的唇膏在他臉上留不下任何印記。不過心裡就不一樣了,也才過了幾分鐘不到,幸村腦海裡又想起留紗嘴唇貼到他臉頰的一瞬,軟軟的,帶了絲清風拂面的涼,甜而不膩,像極小時候他愛吃的一種涼糕。
  那種涼糕在記憶裡早已被時間拉得模糊不現,今天因為留紗的一個舉動驀地又浮上心頭,酸甜一時竟難以分清。
  
  「哎?精市哥哥,你怎麼臉紅了?」她特意湊過去眼裡閃著一絲調皮的笑,語氣訝然,「我也不是第一次親到你了,你不用不好意思嘛。」
  幸村沒好氣瞥一眼她,「你也知道闖禍不是第一次了。」
  「我闖什麼禍了?」
  「你帶著切原跑捷徑,害他差點被人打,這不是闖禍?」
  「那我不也差點被人打了?」紗紗聲音裡透著點委屈,眼睛巴巴地望著他,「我們跟你們打賭當然要想辦法贏了,我跑不動切原要找不著路,不走捷徑還能怎麼辦?」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聲音驟然提高一度,「原來你真那麼小氣!上次我撞你一下你記恨到現在!」
  「我沒記恨你。」幸村淡淡看一眼她。
  留紗把一張臉湊到他眼皮子底下,抬起下巴,一臉倔強地指指下嘴皮,「你看,你自己看……不是只有你被撞得很痛,我嘴皮子也磨破了,還結了個血痂……」
  「哪裡有什麼血……」幸村說不出話了。一個人被吻的時候是沒法張嘴說話的。因此留紗也沒法說話,事實上她感覺這次被吻的人應該是自己。
  嘴唇相碰只是一瞬間的事,一般分不出先後。
  
  但幸村固執地認為是自己被正大光明的偷襲了。而造成這場偷襲的人,是從背後碰他一下的……
  他捂著嘴唇回過頭去。冰帝的忍足在零點幾秒後察覺一絲異樣,眼神對上他的,舉舉手裡的玻璃瓶。
  忍足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拿汽水。」
  
  幸村捂著嘴唇的手慢慢放開,兩邊好看的眉毛擰到一塊兒,「你拿汽水?」
  忍足有點納悶,「哦不是,除了汽水還拿開瓶器。」
  跡部站過來接瓶子,問忍足說:「怎麼回事?」
  忍足看著幸村,「抱歉,我是不是撞傷你了?」都聽別人說幸村身子骨弱,原來連輕輕撞一下也是要受傷的。
  忍足側過頭看一眼跡部,「沒什麼,我拿汽水和開瓶器。」
  幸村連講話的力氣都快沒了,擺擺手語氣冷淡地說:「沒事,一場意外而已。」
  
  「我說……」留紗等忍足走開,伸手拉拉幸村衣袖,他轉過頭去,發現她臉頰緋  紅,「這回你可不能怪我,不是我撞上去的,是你撞著我了。」
  她咬著嘴唇一臉苦惱的樣子,伸手抓抓頭髮,「你說,剛才有沒有人看見?」
  「看沒看見有什麼關係?」幸村若無其事笑一下,拿她剛才的說法頂回去,「反正不是第一次了。你居然還臉紅?」
  「你……」他一反常態的輕鬆害她心裡隱隱一陣失落。原來,他並不那麼在乎和她的嘴唇碰到一起。先前的臉紅,大概是因為被別人瞧見。這一回沒人看見,他倒是完全無所謂了。
  
  留紗想著突然板起一張臉,眼睛瞪著,抿緊嘴唇仿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卻找不到人哭訴,心底既怒又怨,慢慢地就難受起來,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幸村喝完剩下的飲料,把吸管扔進垃圾桶,忍不住別過頭看她。
  剛才的話是不是有點過了?
  幸村把一瓶橘子水遞給她。
  「幹嘛?」紗紗板著臉,把玻璃瓶擋開,「我有手,自己會拿。」她一眼瞪過去,「不敢麻煩你。」
  幸村取出一根吸管,幫她插好,遞過去時說:「剛才的事……也沒人看見,你不要太在意了。」
  「我在不在意跟你有什麼關係?」她氣鼓鼓地望過去,沒擋開橘子水,但也不伸手接過,只盯著幸村默默看一會兒,忽然把嘴一瞥,「我想喝可樂,不要橘子水。」
  幸村起身去取可樂,回到座位時發現留紗樂不可支盯著他瞧,眼裡盈滿了笑。
  
  「你笑什麼?」他覺得有些尷尬,又幫她插上一根新的吸管,把玻璃瓶遞到她手裡。
  留紗眉眼裡透出點得意,「沒,就覺得你挺奇怪的。剛才還生我的氣,現在對我又這麼好。」
  「剛才我沒生你氣。」幸村看著她眼睛,「還有,幫你拿一瓶可樂,也不算對你很好。」
  留紗笑起來,「剛才你真沒生氣?」
  「沒有。」幸村搖著頭。
  「那被人看見你就生氣了?」突然她問一聲。
  幸村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慢慢地也微笑了,「被人看見我也不會生氣,我只會覺得尷尬。」
  「那沒人看見你就不會覺得尷尬了?」她灼灼的眼光一直對準他,裡面夾了一丁點的期許。
  不知幸村有沒有看明白,他卻是若無其事將視線挪開,看著大屏幕岔開話題,「你們不是練過兩首歌,還有一首怎麼不唱?」
  「本來要唱的,可是切原說他唱累了,要休息一下。」留紗問他,「你想聽聽看?」
  「聽聽看也不錯。」他對著她微笑,「如果你學習跟你唱歌一樣,那就很不錯了。」
  留紗撇撇嘴,「你非要挑現在跟我談這個?」
  「隨便說說,你不用聽我的,」幸村擺擺手,「歌也一樣,有機會就唱吧,不唱也不會怎麼樣的。」
  
  留紗猶豫一 會兒,慢吞吞地解釋,「唱歌的話,我還得問問切原的意見。畢竟是和他一起唱,如果他不想,我也不能逼著他唱。」
  幸村玩著手裡的號碼牌,「如果他不想,一開始就不會答應你了。」
  「不是,我是指,也許他不想現在唱。」紗紗搖著頭,過幾秒才開口,「他肯定覺得人多,不好意思。其實我是無所謂的,但是切原好像很在乎。」
  突然幸村有些不耐煩,「所以我已經告訴你了,不唱也沒有關係,不會有人非逼你們唱的。」
  「你怎麼了?」留紗覺得驚詫,「你不高興了?」
  「怎麼會?」幸村口氣軟下來,轉過頭看一眼她,「這種事你該和切原商量,他想唱你們可以找機會唱,不想就算了。」
  紗紗盯著他看一會兒,慢慢地唇邊抿出一個笑。她站起身朝切原走去。
  
  切原當時也玩高興了,一聽紗紗說再對唱一次,立馬就點頭答應。
  答應的直接後果是四校的學生捂著肚子埋著頭一起狂笑。
  切原在一片歡聲笑語裡臉紅了點,很是後悔自己發神經練了這首歌。
  留紗在間奏時對著他耳朵吹氣,「只要你一本正經,不覺得自己好笑,他們也不會覺得你好笑了。你就用自己的聲音唱,其實挺不錯的。」切原感動的時候聽見紗紗補充一句,「還有,切原,你唱歌的時候腦袋千萬不要晃。」
  頓時切原倍受打擊。
  
  仁王沙發上笑得肚子一陣痛,一隻手搭到柳生肩上,「我說……他選歌的時候就不能考慮一下立海大的立場?」
  柳生取下眼鏡拿布擦了擦,「沒關係,明年我們就畢業了。」
  與此同時青學的乾貞治在筆記本裡屬於切原的那一頁上,飛快地記下一行小字:切原赤也,立海大下一任部長,愛好:懷舊。後面拖一個括弧,括弧裡一個規整的問號。
  最後站乾附近的龍馬大大方方地「稱讚」他:很精彩的表演,立海大的下一任部長。
  
  切原深覺自己丟臉丟到家了,回去的路上難保垂頭喪氣沉默寡語,以至於仁王開他玩笑也心不在焉沒什麼反應。
  幸村回到家後責怪留紗,「我不是說了要先徵求他的意見?不要強迫他唱。」
  「你什麼時候看見我強迫他唱了?」留紗翻著眼睛瞪他,「我問他能不能現在唱,說你也覺得聽聽看不錯,他自己說可以的。」
  「聽聽看不錯?」
  「你自己說的啊,說聽聽看也不錯,這不是你的原話?」她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懷裡還是抱著那只黑色布口袋。留紗低著頭,伸手進口袋裡摸了摸,咋咋嘴巴一臉的滿足。
  
  幸村上前,狐疑地指著口袋問,「裡面到底裝的什麼?」
  離開KTV時留紗莫名其妙手裡多了只深色布口袋,袋口 拉鏈拉一大半。幸村問她拿的什麼,她說是托切原買的玩具。口袋也是切原找的。
  
  「把玩具拿出來。」幸村口氣突然強硬,直覺不是玩具那麼簡單。
  留紗撇撇嘴,索性拉開拉鏈把袋子舉到他眼皮子底下,「看吧,就是個玩具而已。」
  幸村低下頭,看見布口袋裡躥出一顆毛茸茸的貓腦袋。

關於那隻貓 ...
  留紗抬起頭來,「我想養隻貓。」
  「不准。」幸村說著皺起眉,聲音清冽,「這是切原給你買的?」他指著口袋問。
  「布口袋是他買的,貓是我撿的。」刺啦一聲,她拉開點拉鏈,只將一顆茸茸的貓腦袋露出口袋,將整個袋子緊抱在懷裡。
  那貓動動下巴喵嗚叫一回時,留紗一板一眼跟他解釋,「你看,我跟這隻貓很有緣的,上回我們去青學我也撿到它了,你偏讓我把它扔了。今天去東京我又撿到它了。」
  
  幸村眼瞅著這貓,想起來是上回在青學看見的那隻。一樣的肥,卡其色的毛髮似曾相似。但他遠不至於對一隻有過一面之緣的野貓念及舊情。
  幸村只重音說了兩個字,「扔掉。」
  「不!」留紗撅起嘴,眼睛亮亮地瞪著他,「大不了我只養在自己房間,保證不會妨礙你。你嫌它髒我就給它洗澡,洗得乾乾淨淨,保證不帶任何病菌。」
  幸村突然笑了,「貓讓你養還不如讓它去流浪。」見她一臉的疑惑,忽然聲音提高半度,「不明白為什麼?」
  留紗顯得愣愣地搖頭,之後又點點頭,表情有點呆,「你是說我笨得連一隻小貓都養不活?」
  「這也算小貓?」肥得像要流油,還能叫小貓?幸村指著口袋驚詫。
  「小貓跟貓沒什麼區別,稱呼而已。」她揮著手打斷他,眼神帶幾分不屑,把嘴一撇,「笨……你就覺得我笨,說我今天沒弄清切原的意圖……告訴你,我全都明白,我就是故意不把錢給你的,你能把我怎麼樣?」
  她一臉神氣地盯著他,全然沒露半點羞赧之色。
  
  幸村有些尷尬,挪開目光去看壁上的掛鐘,面盤上朱紅的秒針正賣力地往前挪。
  十有八九又得自己做飯。他心裡很煩,突如其來還夾雜一陣慌亂感,亂到他竟然不敢去注視她的眼睛。他竭力避開她目光時,感覺耳根隱隱的開始發燙,像被什麼人用熱毛巾狠狠捂了下。
  
  他聽見留紗帶了點得意地說:「別人的錢你當然不會要,可是,如果我原本就差你錢,那就是另當別論了。你完全有理由把錢包扣住。」
  
  幸村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吊回眼光,「什麼?」他怔怔看著她,一臉的奸計得逞樣兒,目光裡含幾分戲謔,卻又不盡然。她的眼睛很亮、很黑,明潤的燈光下一點一點閃著微光,但摸不出有什麼真實意圖。
  
  幸村突然感覺自己很傻。
  他有些厭惡地望著她,「你就為了這種事?」
  「那還能為了什麼?」她翹翹鼻子,嘴角朝兩邊彎出一個愉快的弧度,大大方方迎上他鄙視的目光,「怎麼?你還想歪了啊?……唉,」她歎一口 氣,眼皮耷拉兩下,「也是,那麼多女生喜歡你,你想歪了也很正常。」
  
  幸村沉默不語,片刻後看見留紗抱著口袋站起身,自嘲地笑了笑,「我說後來你都不怎麼理我,說兩句你就諷刺我笨,原來是誤會我對你有那個意思……」停頓一回,她撇撇嘴忽然嗤了一聲,「你覺得我喜歡你,很讓你丟臉吧?」
  幸村猶豫幾秒,搖搖頭,「不……其實,不是。」
  「算了算了,」她衝他擺擺手,「你不用那麼困擾,我現在就想一邊存錢順便養只小貓,噢不是,是肥貓。等錢存夠了,我保證你可以擺脫我這個貪財的笨蛋。」
  幸村愣了一下,「你要去多久?」
  「嗯?」
  「我是說,」他踟躕著開口,「等你存夠了錢,出國旅遊。」
  「很久,」她想了想對他解釋道,「你小時候看過童話吧?童話裡一般開始都會說『很久很久以前』,我要再回來呢……」她歪著腦袋看他一陣,慢慢地臉上浮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就是很久很久以後。」
  「很久很久以後?」半年、一年、兩年?十年?
  那他就有好幾年看不到她。也許,他會很想她。
  
  幸村被這個突兀的念頭嚇了一跳,口吻不自覺硬起來,「出國唸書沒那麼簡單,論文什麼的,你那種水平,確定自己能夠應付?」
  「你怎麼又潑我冷水?」她有點生氣了,「每天打擊我就那麼好玩?你不能好好的跟我說,只要你努力就一定可以的。你不能這樣說?」
  幸村一臉的平靜,唇邊含一絲戲謔,「只要你努力就一定可以。行了?」
  
  留紗不說話了,抱著布口袋看他一陣,摸一摸趴在拉鏈邊緣的貓腦袋。那隻貓肥得很可愛,而且聽話又不怕生,只若有似無掙扎一下,輕輕叫一聲,別過肉臉便不吭聲了。
  紗紗跟它一樣的安靜,盯著幸村一言不發,最後轉過身抱著口袋進浴室了。
  
  幸村把咖喱煮上,菜洗好,想起之前對留紗說的話,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去敲浴室的門。
  留紗挽著袖子有模有樣蹲在地上,褲腳被水打濕。那隻貓不知是太懂事還是太懶,在盆子裡都不怎麼動,由著留紗拿毛巾慢慢幫它清理。
  
  幸村轉身搬來一方矮凳,遞到她跟前。
  留紗眼睛也不抬地說:「不用,蹲著洗才方便。」
  他猶豫一下,口氣軟下來,「家裡真的不能養貓。」
  她停下手裡的動作,一臉平靜的轉頭,「為什麼?」
  「家裡根本沒人,怎麼能養小動物?」幸村耐著性子勸她,「白天要上課,他們要工作,晚上到家最早也是六點過,你能把它扔在家裡不管它
 ?」
  
  留紗嘴唇微張,神色裡閃過一絲猶豫,似乎是在思考什麼。她彎著腰把貓抓進另一個乾淨的口袋,把髒水倒掉,想了想別過頭來,「那我養一隻小狗行嗎?狗可以扔在家裡不管的。我是指,狗比較好教,不像貓聽不懂人話。」
  幸村好奇地指著那只異常聽話的肥貓,「它怎麼一動也不動?」
  「我拜託切原買了寵物貓餅乾,」留紗說著擦乾淨手,喂一塊小餅乾給肥貓。那小動物滿意的咂咂嘴吧,異常溫順。
  她朝上一指洗手台,「我把餅乾放那兒,它不會亂跑的。」
  幸村點點頭,笑了,「很聰明。」
  留紗也笑了,「你不用勉強自己誇獎我,這方法很常見的,誰都能想到。」
  「我沒有勉強,」他站起來拿著餅乾筒看了看,說,「但是我不贊成你養貓,養狗也不行。你沒那個精力,這裡誰都沒那個精力。」
  「那我都把它從東京抱回神奈川,難道就這樣扔了?」
  「送給喜歡又有時間的人,問問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除了你,就只有切原和中川。」留紗垂著眼瞼又幫肥貓清洗一回,洗污了兩盆清水。
  「那我明天去問問,不過如果他們不願意,」她說著抬起頭,很認真的表情,「那我就得自己照顧它了。是我把它帶回來的,可不能就這樣扔掉。我要負責照顧它。」
  幸村溫和地看著她,「我也會幫你問問朋友,或許他們願意收留它。」
  
  隔天一早,幸村真的去問真田了,問他願不願意養一隻肥貓。
  真田面無表情的想了想,很嚴肅地跟他提建議,說你還是把貓送去動物收容所比較妥當。
  幸村又問了同班兩個關係不錯的朋友,對方都擺手說家裡不准養動物,其中一個神采飛揚地提議,覺得他應該把貓送給孤老院,如果那隻貓品種稀奇,還可以直接送去動物園。另一個立刻插嘴,說:「還不如直接賣給寵物店,還能小小的賺一筆。」
  幸村聽後笑起來。那一刻他很自然就想起了留紗。她那麼愛錢,怎麼沒想到把貓拿去寵物店換鈔票?那隻貓雖然有些髒,估計也帶了不少的病菌,不過依然辨得出,是一隻拿去賣應該就會有人出錢買的中檔寵物貓。
  幸村對貓沒什麼概念,只憑感覺認為那只肥貓會值一點錢。
  
  他這樣想著準備去問問她,其實賣給寵物店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那地方有人花大把的時間照顧肥貓。
  
  結果留紗一聽當場就翻臉,翻著白眼一連串的質問「你這人怎麼這樣?連一隻小貓的主意也要打?你怎麼知道寵物店裡沒變態?買它的人不會拿它做實驗」。
  幸村被噎得說不  出話,覺得她小說電影看多了,又沒法有理有據地反駁,只能下去訓練時順道問問柳生。他也有妹妹,說不定他們家有精神養一隻貓。
  柳生二話不說立刻拒絕,「我們家不允許養動物。」
  
  當晚回去家裡,幸村發現肥貓毫不客氣就著布口袋躺他們家沙發上,喵嗚喵嗚一陣叫喚。心裡忍住把它扔出去的衝動,冷峻地看一眼留紗說:「口袋從地板上掃過,現在又放在沙發上。」
  留紗抿緊唇思索幾秒,捏著錢包換鞋就往外跑。過一會兒她手裡拎著一鐵籠回來,氣喘吁吁地說:「把它關起來,我們在的時候才放出來。」
  幸村歎一口氣,「你不如把它送去動物收容所。把一隻貓關在籠子裡,未免太可憐了。」
  「我不放心,」她捉出肥貓,趁它沒亂動時一把摁在懷裡,用下巴親熱地蹭蹭它腦袋,「我兩次遇見它,這是緣分。」
  「孽緣。」幸村很不以為然地笑笑。
  
  到了第三天,他已經放棄讓人收留那只肥貓了。能問的人都問了,沒人願意養一隻貓。有幾個女生倒是看幸村的面子很想要過那隻貓,但是幸村反而不想給了。
  柳蓮二就是在那時找到幸村,先是很善意地問他,「聽說你妹妹從東京撿到一隻貓,毛髮棕色?」
  幸村點點頭,「怎麼?你想養它?」
  「我不想,不過有個人估計很想,」柳蓮二盡可能使語氣委婉,「貞治告訴我,青學的越前丟了隻貓,現在心裡很急。」
  
  幸村沉默一陣,臉色微變,「越前的貓……什麼時候丟的?」
  「前天,」柳說,「我們和冰帝、青學唱歌那天。」
  「棕色的?」幸村感覺自己底氣不足了,被留紗害的,也是他自找的。——差不多網球部的正選都知道一條消息,幸村部長的妹妹從東京撿回一隻肥貓,現在急於脫手。
  
  柳蓮二投過去同情的一瞥,點著頭道,「是,棕色,而且不是小貓。據說越前養好一陣了。」
  幸村看看他,又移開目光看看一旁的樹叢,很快聲音恢復如常。
  不愧是身經百戰的部長。
  
  幸村衝他微微一笑,「麻煩你轉告越前,今天我會把貓送回去。」
  柳蓮二有點吃驚,「你能確定那是越前的貓?萬一弄錯了……」
  「不會錯,」幸村心情萬般複雜,「她第一次看見那隻貓是在青學校園。」現在想想,估計是那肥貓溜出來尋找主人了。
  
  柳蓮二繼續同情他,忍不住伸手拍拍他肩膀,「沒關係,只要貓還健在,越前不會那麼小氣的。待會兒我就告訴貞治,貓已經找到了,今天就給越前送回去。」
  幸村頓湧股不好的預感,
那隻貓該不會偷溜出鐵籠吧?
  
  留紗知道貓是越前養的後,臉色憤憤,嘴上一直犯嘀咕,「怎麼那麼倒霉會是他的貓?該不會是弄錯了吧?貓也有很相似的。」她拉拉幸村的衣袖,「精市哥哥,你問越前要張小貓的照片吧,萬一弄錯了我們不白跑一趟?」
  幸村沒好氣地回她,「他找那隻貓快三天了。」
  
  到了家裡,幸村將書包擱到房裡,去玄關換鞋卻遲遲不見留紗出來,忍不住又進去敲門叫她,「你還要耽誤多久?把貓提好我們立刻去東京。」
  留紗指著破洞的布口袋,呆若木雞,「……它跑了……」
  「什麼?」幸村徹底不耐煩了,「你不是說貓絕對不會跑出鐵籠?」
  「它是不會跑出鐵籠……」她咬著嘴唇,轉過身一臉驚懼地望著他,「因為我沒把它裝在籠子裡……」
  「你為什麼不把它放在籠子裡?」
  
  她的聲音慢慢細下去,耷拉著眼皮,眼神閃閃躲躲,「你說的啊……貓關在鐵籠子裡很可憐……再說,萬一撞傷了……」
  幸村怔一下,皺起眉頭居高臨下地瞅著她。
  留紗側身慢騰騰往門邊挪去,一手死命捏著被掙脫的布口袋,很頹喪地說:「它應該沒跑遠,口袋還是熱的,我出去找找看。」
  
  幸村忍不住冷笑,轉過身就往大門去。他開了門,在門口頓了頓,猶豫著回過頭來,舒一口氣盡量使語氣平緩,「你在家裡等著,我不想出去找一隻貓過一會兒還要接著去找你。」
  留紗垂著眼瞼,乖順地點點頭,又遞過去傘給他,「你拿著吧,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雨。」
  「拿傘不方便。」他抬起頭望一眼天,卻還是一口回絕。「砰」一聲帶上門,身影很快消融在鉛灰的暮色裡。




關於那場雨 ...

  留紗皺著眉,姿勢連換好幾次,索性抱緊了腿蜷在沙發上,等他,心神不寧。快到九點,外面下著瓢潑大雨,隔著被雨水模糊的窗玻璃,往外看得到外面的世界一片灰黑。
  雨聲太大,蓋過了手機不小的鈴音。
  留紗進幸村房裡翻他手機,才發現柳蓮二打過來兩次電話。
  
  她呆了會兒,沒敢回過去,也不敢叫柳幫忙找他。她猜想幸村不喜歡別人碰他東西。他和顏悅色,其實生氣是很恐怖的。
  也許他被雨淋了,也許他衣服濕了,也許他很狼狽……
  
  幸村笑容溫和其實骨子裡很強硬,他一定不想他難堪的模樣被熟人瞧見。
  其實留紗只想看看,他是不是會找個地方打回自己的手機。幸村沒帶手機,也沒帶鑰匙。
  錢夾他沒帶,那零鈔呢?
  
  留紗咬著手指在不安中期待他的電話。她手機掉了,他沒打回電話,便只能守著座機等。
  期間她好幾次沒忍住慢慢隙一條門縫,將腦袋湊過去揉著眼皮使勁往遠處張望,視野裡所及是厚重的雨簾,以及偶爾破水一晃而過的人影。
  她終於開始後悔,把那只肥貓從東京帶回神奈川。
  她不想他被大雨淋濕。
  
  留紗等得最不耐煩的時候,會靠在玄關自我安穩:他會打車回來的,雖然他沒錢,但是家裡有。
  但當她很清晰的回憶起,中川曾不止一次暗示,幸村生過一場病,那病還會影響他打網球,想起他爸爸也為此教訓了他……那時候她突然又開始擔心,他是不是淋了雨就會發病?他的身體不像那麼脆弱,但是,即便是夏天,一直淋雨還是會冷的。何況現在是十二月。
  
  想著她忍不住又去開門,手裡還捏著幸村的手機。留紗下了決心,如果這一次再看不到幸村,她會給他所有的朋友打電話,請他們出去幫忙找他。至少,她會很大方地回給柳,再給切原撥一個。
  
  她開門的時候幸村就靠在門邊,肩膀濕透了,校服的顏色比起出門前,又深一圈。他臉上都是雨水,頭髮像泡在水裡,濕漉漉的劉海伏貼在額頭,無數水滴隨著面頰往下掉。
  幸村樣子憔悴又狼狽,他伸出手正準備敲門,看見是她,驚異之下輕輕點頭。
  
  留紗吃了一驚,手忙腳亂把他扶進房間。他有氣無力一頭栽倒床上,眼睛望著天花板,「把藥拿給我。」
  「什麼藥?」留紗有點慌,驚恐地瞪著他。
  「感冒藥,偏廳抽屜裡。」
  
  她快速翻出一瓶藥,倒一杯溫水端進房去。幸村掙扎著半靠在床頭,看見留紗主動要餵他喝水,慌忙擺擺手,「我自己來。」
  紗紗在床沿坐定, 滿面愁容地望著他,「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啊?」
  「沒有,」幸村一臉的倦容,沉默一陣,姿勢疲乏地倒在枕頭上。吃過藥後,他有氣無力又衝她揮了揮手,「幫我拿一條毛巾,謝謝。」
  像是被釘子刺了一下,留紗霍地站起來,咬著嘴唇猶豫一下,對他撇撇嘴,「你不要跟我說『謝謝』。」
  
  她跑進浴室,擰開水龍頭,接了一小盆熱水,將毛巾丟在裡面,端進幸村房間,然後又回浴室取一條沒濕的毛巾。
  她再回到房裡時,發現幸村正解校服的衣扣,動作似乎有些吃力,看得出右手隱隱在發顫。
  留紗把熱毛巾擰了下,沉默著幫他把額頭的雨水擦乾。
  
  幸村停下手裡的動作,把頭轉過來看一眼她,「你去休息吧,我自己來。」
  她把毛巾丟進盆子裡,抿抿嘴唇,低眉順眼朝他的方向靠過去點。
  「還是我幫你吧,你衣服都濕透了,」她伸手想幫他解衣扣,冷不防被幸村抓住了手。他眉毛擰得有些重,呼吸顯得頻繁而急促。
  幸村喘了口氣說:「衣服我自己換,你先出去。」
  「我沒想幫你換衣服,」她有點著急,皺著眉,甩開他手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紐扣盡數解開,語氣頗無奈,「你都淋成這樣了,再穿濕透的衣服會進醫院的。我只幫你解開扣子和領帶,剩下的你自己來好了。」
  
  她說著俯過身,一臉執拗的幫他松領帶,仔細又小心,似乎在做一件程序複雜又重要的事。
  她的額頭離他下巴很近,大約幾厘米的距離,柔順的長髮直接搭在他肩膀,或者稀稀拉拉輕掃過他面頰。
  
  幸村心內一震,週身神經如過電般一陣陣地酥麻。她呼吸不怎麼均勻,肩膀還微微發著抖。他偷偷斜睨一眼她,發現她額頭有細小的汗珠,幼稚的面孔神情嚴肅,兩邊眉頭快擰到一塊兒,嘴唇微張,眼神明亮還透著股認真勁兒。
  當她將領帶擱到枕頭邊,又回過手很自然地要幫他解襯衫紐扣時,他才猛地驚覺出不對,慌慌張張逮住她手,「你幹什麼?」
  「幫你解扣子啊,你不是要換衣服?」她從襯衫第一顆紐扣開始,動作異常麻利,「不然你以為我幹什麼?」唇邊掛著點淺笑。
  她眼睛不經意般瞥向他,目光停留片刻,忽然歪著頭笑開了點,「你別不好意思,感冒的人就是手腳發軟,沒什麼力氣,有時候肩膀還會痛。」
  
  幸村一怔,慢慢把臉別過去,不易察覺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又覺莫名的口乾舌燥,腦袋隱隱痛得發緊。
  「謝謝。」半晌他歎了口氣說,沒敢去看她眼睛。
  留紗沒搭話,突然紅著臉碰碰他 胳膊,「我先扶你坐起來吧。」
  她半跪在床邊扶他坐正,幫忙把西裝外套脫掉,雙頰驀地飛起一抹紅暈,像殘留天邊的一點晚霞,不夠艷麗還帶幾分羞澀。
  她頭低著時,不斷感覺有水珠滴到她頭髮上。
  突然留紗抬起頭,猝不及防,直撞到他的眼神。她愣了下,慌忙別開目光,「我拿吹風幫你把頭髮吹乾吧。」
  
  幸村注意到她受過驚嚇的臉孔,清亮的眼神,以及那潤澤卻少了點血色的嘴唇……他莫名一陣緊張,呼吸忽地就不自在。
  他慌忙朝她擺手,「你先出去,我要換衣服。」
  
  留紗依言退出房間,端著那盆熱水。她去浴室換一盆新的,想了想,翻出吹風機站到幸村門口。
  
  「你換好了吧?」過一會兒她敲著門問。
  幸村脫了襯衫正發怔,聽見雨點打在玻璃上的啪啪聲,轉過頭看,外面天色全黑,像是深夜。
  他慢慢冷靜下來,用毛巾擦了擦髮梢的水珠,想我這是怎麼了,看見留紗就覺得煩躁,見不著她也覺得煩躁……
  
  「精市哥哥,」她在門口又站了會兒,敲敲門,「你換好了吧?那我進來了?」
  幸村忙道,「沒有。」
  他一把扯過被子,想了想,把睡衣套上,閉著眼躺了個不錯的姿勢,仰臥,兩手放得很隨意。
  幸村躺一會兒才轉過頭對著門說:「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門外沉默片刻,在他回過頭、解嘲似的自言自語「其實她已經走了」時,留紗突然擰開門把手,拿著電吹風手足無措地杵在門口,望著他欲言又止。
  「我……」
  幸村忽然想起什麼,拿眼睛對著她,「你是不是還沒吃飯?」
  她愣了一下,懵懵懂懂搖搖頭,「你也沒吃吧?」
  幸村油然一股歉意,「今天我沒辦法做飯了,你將就一下自己煮碗麵吧。」
  「我沒想叫你起來做飯的!」她急著爭辯,隨即舉一舉手裡的電吹風,「我只想幫你把頭髮吹乾。」
  「不用了,我現在不想動,」他眼睛倒是沒轉開,黑是黑,白是白,看著她的眼睛笑了笑,說,「我很累,現在只想休息。」
  留紗愣一下,進屋把吹風放在床頭,摁滅檯燈時她忽然開口,「能不能把電腦借我用用?」
  「什麼?」幸村一臉的錯愕。
  「很快的,我只用十來分鐘,用完就還你。」她鄭重向他保證,「我發誓,我不是用來玩的。」
  
  幸村躺床上,聽留紗那語氣彷彿是極其的認真,轉過頭看她,她的臉背光。臥室裡一片漆黑,只依稀可見她嬌小的輪廓,以及披散肩膀的長髮。客廳明亮的燈光將她的人影拖長在深米 色的地板上,瘦瘦的,看上去個頭很小。
  
  「你拿去用吧,可以明天還我。」幸村窩在被子裡說,臉仰著,望著天花板,耳朵邊是窗台不停濺水的聲音。
  
  留紗把手提抱走,回自己房裡,關著門辟里啪啦就是一陣敲,過一會兒又取一張白紙,在上面有條理地記錄下幾個步驟。
  
  幸村睡得迷糊之際,被一陣鍋碗瓢盆的激烈碰撞聲猛地驚醒。他聽見廚房裡水龍頭擰開的聲音,抽油煙機的聲音,灶台上切菜的聲音,刀具掉在地板的聲音……嘩——轟——跺——啪——
  可安靜之後他反而不怎麼放心了。
  
  幸村猶豫著慢慢起身,抓一件外套披好,踱步到廚房時,看見留紗拿一支大湯勺背對著他緩慢地在鍋裡攪拌什麼。
  「你在煮什麼?」他皺著眉看她。
  紗紗回過頭來,神色頓時驚喜,「我還在想,煮好了要不要叫你起來吃。結果你自己就醒了。」
  幸村幾乎脫口而出「被你吵醒的」,卻還是壓在喉嚨深處,瞟一眼那口鍋,聽見留紗語氣輕快地問他,「你還是不吃?」
  她抬起頭,手裡握著那支湯勺,望著他,左邊臉頰還殘留一點可能是洗菜時沾上的菜渣,看上去挺滑稽。幸村伸手指指,「那邊。」
  留紗歪著臉用手背一抹,問他,「還有嗎?」
  他搖搖頭,眼睛盯著那口鍋,「你在煮什麼?」
  「薑糖粥,給你煮的,」她對著他笑笑,「對感冒有好處。反正你都醒了,喝了再睡吧。」
  幸村也笑了,轉身打開櫥櫃,借拿碗的動作掩飾自己的一絲異樣。
  「你第一次煮粥吧?」他把碗遞過去,平靜地別過頭,「我還沒看你煮過。」
  留紗接過空碗,催他快回房去,「你先進去,坐好,我給你盛過來。聽見沒有?」
  「我自己……」她揮著手不怎麼耐煩地打斷他,「自己來、自己來,你一天要說幾次?你衣扣都解不開還想自己來?」
  「那是……」幸村愣在原地,聽她那語氣彷彿是自己被嘲笑了,有點尷尬,想起留紗為替他松領帶幾乎身子都要貼到他身上,耳根臊起來,陣陣的一直發燙。
  他幾乎要向她解釋,立海大的校服衣扣本身設計得很緊,不容易解開,卻還是在她的催促下回床上等待。
  
  留紗得意洋洋把粥和一小碟涼拌白菜端進他房去,又費力搬過一張小桌子。她拉一張椅子過來,反著坐,托腮看著他小心地吹散熱氣,瞇起眼忽然滿意地笑了,「你覺得怎麼樣?好吃嗎?」
  幸村想了想,故意板起一張臉:「你是廚藝很差還是故意煮得很難吃?」
  紗紗不幹了,大大的眼睛瞪著他,「你 直接說不好吃不就行了?幹嘛非要拐著彎諷刺我?
  「你不是說我老愛諷刺人?」幸村又笑了,笑是因為開心,所以半點不冷淡。
  留紗不好意思地看看他,垂著眼睛問:「你還想吃什麼,我還可以去煮。」
  「你?」幸村端著碗從開著的門朝廚房張望,一室的狼藉,他微笑著搖頭,「免了吧,你還想煮?」
  「那是!」留紗叫起來,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不用看了,這個屋子裡只有我能煮東西給你吃,除非你期待一隻玩具熊會跳下桌子翻著食譜給你熬粥喝……再不然,你想自己去煮?不過我先告訴你,如果你倒在廚房我是肯定拖不動你的,到時候我就只能打電話給你那些好朋友,」她瞥一眼他,板著指頭開始數,「像是仁王學長、柳生學長之類的……」
  「算我怕你了,」幸村只能投降,做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把粥碗擱回矮桌上。
  「其實粥還不錯,第一次煮的話,」他不像安慰她,但是笑得有點勉強。留紗想,他大概是沒什麼力氣了,可能頭又痛,肩膀又酸了。
  她猶豫著端起那碗剩一點的熱粥,「你要不要……」
  「嗯?」
  她鼓起勇氣,「我餵你?」
  
  幸村只愣了三秒,忽然很慶幸自己是感冒了,可以遮掩自己的幾許尷尬。他尷尬得臉都快紅了,一直發燙,卻聽見留紗語氣無謂地補充,「我是看你沒什麼力氣……端著碗很費力吧?」
  「不怎麼費力。」他眼睛望著窗外,臉色平靜,幾秒後察覺一絲異樣,把頭轉過來一看。留紗將一小勺薑糖粥送到他嘴邊。
  「你吃吧,吃了我也好去休息。」似乎是有點不耐煩,她語氣不是很好,「我想,你不可能只吃幾口粥就把肚子填飽了。我也感冒過,上次你不是買了一大碗粥給我?」
  「你吃吧,至少把這碗吃完,」幾乎要把勺子直接塞進他嘴裡,幸村覺得很無奈,後背隱隱一陣冷汗,「你放著,我自己……」
  「等你自己來粥都已經涼了!」
  幸村眼睛盯著她,不明所以。她有點發火了,莫名其妙。
  
  留紗固執地堅持餵他。幸村有點為難,最終拗不過她,勉為其難喝一口,不知是粥真的燙還是他又開始緊張,總之,他感覺胸口開始發燙……
  
  「跟你說一件事,」留紗若無其事一邊餵他粥,眼睛邊瞟著他睡衣領子,「挺重要的,你可得聽仔細,我只說一次。」
  說幸村心裡完全沒底那是假的。可他不願點破,卻也不想聽她接著說。他正要借口口渴想喝水,又琢磨著這話是不是太假了點。這時,被枕頭壓了一半的手機,一聲悶響……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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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似告白 ...

  「什麼事?」幸村暗歎一口氣,飛快搖搖頭,「我知道了,是越前的貓。我很抱歉,蓮二,麻煩你幫我轉告一聲,那隻貓由於我的疏忽跑去室外……咳咳……」他低著頭拿一手捂嘴連咳幾下,又慢慢做了一次深呼吸,接著道,「我會盡全力把貓找回來,請你托乾轉告越前,改天我一定……登門謝罪。」
  「你不舒服?」不會下著暴雨還出門找貓了吧?柳有點驚訝,想這實在有些過於誇張。就為越前的一隻貓!
  他握著話筒好言勸慰,「你自己好好休息,登門謝罪什麼的就免了。我打電話就是想通知你,越前的貓下午就回去了。」
  「下午?」從神奈川坐車回東京?一隻貓?
  幸村以為自己在聽神話,一皺眉道,「什麼時候?八點?」
  「八點也叫下午?」被燒糊塗了吧,柳蓮二望著電腦屏幕,笑笑,將手機用肩膀夾住,歪著腦袋兩手在鍵盤上不緊不慢敲了敲。很快,屏幕另一頭傳過一張卡魯賓的近照。
  柳蓮二用郵件傳給幸村,笑道:「貞治給了我貓的照片。我傳你郵箱裡了,你自己分辨一下,到底是不是越前的貓。」
  「當然不是,」幸村揉揉額角,簡直頭大,「既然貓下午就回去,不可能是從我家跑走的。一隻貓不可能幾分鐘就從神奈川回到東京。」
  柳蓮二笑著調侃,「這貓跑了其實是好事,它到你家才三天你就感冒了,不吉利。」
  
  幸村有些無語,過一會兒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輕微抽搐著嘴角問他,「蓮二……那我之前拜託你打給乾貞治的電話,你已經……?」你告訴他我妹妹把越前的寵物貓抱回來了?但問題的關鍵是,抱回來其實並不丟人,因為誤把一隻家貓當成野貓發善心地把它抱回家,其實這類事是很有發生的可能。但,如果真的抱回一隻野貓,卻把它當成了別人的寵物貓帶著一些歉意地原物奉還——幸村以為這有些丟人。
  他曾信誓旦旦不聽柳的提醒執意認為這就是越前的寵物貓,原因是他曾在青學見過這隻貓。
  不知會不會有人在背後帶著笑地評價:立海大部長眼神不是很好,記憶力可能也……
  
  他聽見柳在電話那頭笑,似乎帶了點隱忍,「我說了。我不給他電話他也不會告訴我越前的貓已經找到了,還有,他讓我轉告你……」
  「什麼?」聽那聲音就猜到不是什麼好話。
  「他讓我告訴你……請你不必擔心……」
  「什麼意思?」留紗看著幸村慢慢挺直的背,逐漸嚴峻卻依然蒼白的面色,就明白電話那頭不會有什麼好事,忍不住湊過去問他,「那隻貓怎麼了?你們在說什麼?」
  
  那聲音清脆地,柳蓮 二聽著呆了下,迅速回過神來,清清嗓子才道,「原來你不方便,那我先掛了,明天回學校聊。」
  「什麼?!」幸村懵兩秒,餘光瞅到一側、一手撐床滿臉探究望著他手機的留紗,心裡倏然通透。——他不方便,於是幸村終於臉要紅了。
  
  留紗見他手機離開耳朵,就好奇地問他,「你們在討論什麼?那隻貓自己回去了?不會吧……」她有些吃驚,嘴巴張成一個很誇張的O,「貓還能自己坐車回東京?」
  幸村看著她,「把手提拿過來。」
  留紗撇撇嘴,咕噥著「說什麼明天才還」卻還是乖乖回房取來電腦,把桌上的粥碗白菜擱到床頭櫃上,把電腦放上去,網線插好。
  
  幸村一邊等電腦開機,轉過頭邊告訴她,「蓮二剛傳來越前家寵物貓的照片。」
  「這麼說是我記錯了?」留紗側著身子努力往裡坐坐,兩腿相疊著,很隨意滴懸在床邊。嗒地一下,一隻毛絨拖鞋滑落地板。
  幸村轉過頭,瞅著她坐姿十分彆扭,估計也不怎麼舒服,就手敲著鍵盤沒所謂地說:「另一隻也脫了。」
  「啊?」一時她沒反應過來,卻把那只拖鞋利落地蹬到地上,想了想,才喜滋滋抱著膝坐到幸村一旁。
  
  幸村瞄一眼她,隨即無奈地搖著頭,「腿放好。」又道,「你是女孩子,又穿著睡裙,應該時刻注意自己的坐姿。」
  留紗不服氣,翻眼睛頂回去,「這房裡又沒別人。再說你和我並排坐,你又看不見。」
  幸村悠悠呼了口氣,眼睛略抬,「玻璃反光。」
  留紗聽著就愣住了,反應過後慌慌張張把睡裙兩邊朝著腳踝就是一陣猛扯,眼風邊瞟著反光的窗玻璃,又扭了頭偷偷瞄著幸村,將一雙腿飛快併攏,抱得更緊。
  
  幸村也開始不自在,卻還若無其事地望著屏幕,只口吻平淡地說:「把腿放直,睡裙再扯就被你撕破了。」
  留紗把臉埋在膝頭,聲音悶悶地拖著調子。她說:「我冷。」
  幸村目光從電腦上移開,看著她,眉頭隱隱皺起,「你剛才怎麼不說?」
  「剛才做飯,廚房熱,我心裡又不好受,就沒覺得,現在貓找到了,我也放鬆了。」說著她抬起臉,轉眼看著他一眨也不眨,「你說實話,你心裡是不是還在怪我?」
  「怪你什麼?」幸村伸手,側身彎著腰拉開床頭櫃最底一層的抽屜,抓出一件外套,丟給她,「先穿上,」想了想,側身又翻出一件,順手搭在她膝蓋上。
  「怪你把貓抱回來?」他將手肘支在矮方桌上,垂著眼,似在思索,看一陣屏幕上的照片,突然將電腦朝她的方向側了側,叫她,「你看,這就是越前家的貓  。」
  留紗伸過腦袋瞧得仔細,眉頭緊鎖,嘴唇一抿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伸手抓抓頭髮,「你別說,和我撿的那只還真有點像……也難怪……」聲音漸漸低下去,「也難怪我會認錯了。精市哥哥……」她用手指輕輕點他胳膊,「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我沒生氣。」幸村淡淡瞥一眼她,語氣溫和,略彎嘴角笑了笑,「其實你並沒做錯什麼,只是從東京撿了只野貓回來,剛好那麼巧,越前的貓不見了。」
  「那你當時那麼生氣?臉色都變了,我還以為你會打我。」
  「我怎麼可能打你?」幸村大吃一驚,轉過頭來。
  留紗瞪著他,「可你為什麼要生氣?」
  「這個……」因為禍是你闖的,擔責任的始終是我。沒人會喜歡受牽連,幸村也不例外。他認真想了想,才又回過頭來,低腦袋開始找手機,「登門道歉不是件好事。」說完撥出去一個號碼,動作相當麻利。
  
  柳蓮二接到電話時正在溫習功課,見是幸村打來,笑著將手機貼到耳朵邊,「幸村?是問剛才那件事?」
  「照片我看了,是很相似,」也難怪我們會認錯,這一句只在心裡說說。柳蓮二應該是懂的。之後他問他,「你說乾托你轉告我一件事,具體指什麼?」
  「他叫你不要擔心。」
  「不要擔心什麼?」
  「擔心那隻貓。」
  「哦,那沒事了。」他準備掐電話,耳朵邊又傳來柳蓮二古怪的聲音,真真切切透著點笑意,「我還沒說完。他讓我轉告你,那隻貓你就放心飼養好了,青學只有越前一個人養貓。他還特意幫你查了查筆記,」刻意頓了頓,後來幸村猜測,柳應該是故意的,「說冰帝和不動峰的橘杏、神尾、伊武三個也沒有養貓。那家KYV也沒人養相似的貓。所以,你不用擔心是把熟人的貓扣在神奈川而心懷不安。還有,」柳又換一口氣,「野貓最好要清洗乾淨,有必要可以先帶去寵物醫院檢查一下。」
  「這也是他說的?」來了,又是慣常的那種笑。留紗看著,覺得那笑好看是好看,唇角彎起的弧度也比較優美,就是優雅裡總沾了點不易察覺的陰險。
  她倒是看出來了,知道柳蓮二肯定沒講什麼好事。
  
  「當然不是,」關鍵時刻蓮二還是清楚,該幫貞治的就得幫。以乾的頭腦,擺平幸村的可能性實在太少,「這是我的建議,純粹為了你的健康。」
  「關於這點你不用擔心,」幸村也不含糊,講話直奔主題,「那隻貓跑了,我找了兩個小時都沒找到。我不會再浪費時間去找一隻不認識的貓。」
  
  說完他把電話掛了,發現留紗一直盯著自己瞧,滿臉的疑   惑,「柳學長說什麼了?你好像不大高興。」
  「沒什麼,他說我可以放心大膽的把那隻貓留下。」
  「為什麼?」
  幸村輕描淡寫看一眼她,「青學的乾學長都幫我查好了,那天去的人只有越前家養貓。」
  「啊?」她叫起來,神色十分訝然,「他一個個挨著去問的?」那豈不是丟臉到家了?
  「沒有,是筆記本,」他告訴她,「乾跟柳有個相同的興趣,都喜歡搜集數據。」
  
  留紗點點頭,別過頭望一眼擱靠門那邊米色床頭櫃上的粥碗,裡面還剩了一小半。她慢吞吞地開口,「你粥還沒喝完,我去幫你熱熱吧。」
  幸村把臉轉過來也看一眼,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沒先前那麼難受,頭還是有些沉,但四肢沒那麼懦弱無力了。
  他想明白緣由,忍不住勾唇自嘲地笑了笑,神色也跟著溫和下來,「再盛一碗。」之前手軟得連衣扣解不開,估計有一小半是給餓的。
  
  留紗聽了很覺高興,披著他外套去廚房又舀了一碗,放微波爐裡熱熱,端回房裡。這次她不提要餵他了,只安靜坐在床沿看著他喝粥。
  
  幸村喝著喝著快見底時,猶豫一下抬頭問她,「剛才你打算跟我說什麼?」
  「啊?」
  「你說……」他有點後悔,不過話都出口了,也沒法子再收回,「什麼你只說一次,要我認真聽的。那是指什麼?」
  「哦,那個啊,」她連眨幾次眼睛,伸手一撥左邊額頭的劉海,滿不在乎地說,「我就是想告訴你,之前柳學長兩次打來電話。」
  幸村夾一筷子白菜,喝掉最後一口粥,默然不語。
  留紗想了想歪著頭又問:「那隻貓你真的不去找了?」
  「當然,」幸村看著她,「怎麼?你還想養一隻貓?」
  留紗立馬搖搖頭,「不,不想養了。」
  「那養一條狗?」
  「也不。」
  幸村笑了笑,指著喝光的空碗說:「你回去休息吧,這些我來收拾。」
  「還是我收拾吧,你生病了。」她說著賣力把小方桌擺去客廳,大概是怕外□髒了,先脫下擱在沙發,進廚房三下五除二把空碗洗淨,將吃剩的白菜放進冰箱,粥騰在湯碗裡放進冰箱,洗了鍋才回幸村房裡還他衣服,見幸村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牆上壁燈卻開著,忍不住就問:「你怎麼不關燈睡?怕黑?」
  「我知道你會進來。」響起幸村柔和的嗓音,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我的衣服。」
  留紗點點頭,俯身把外套搭在他被子,動作很輕,想了想遲疑著問他,「你確定不需要我照顧?萬一你半夜不舒服……」
  「不用,我已經好很多了。」
  她「哦」  了一聲,怏怏然關了壁燈,小心將椅子拖回原處,轉身在書桌旁靠了會兒,卻不曾動絲毫。
  幸村盯著她,慢慢地擰起眉毛,「你該回房了。」
  「我休息一下,馬上就走。」她也不看他,只是盯著門外透進的一絲光線,臉上似有若無漾著一抹靦腆的微笑。
  幸村看她一陣,默默移開眼光,「紗紗,這是我房間。」
  她撇著嘴,埋怨似的瞥過一眼,說「你真囉嗦」然後趿拉著毛拖鞋,不甘不願慢吞吞朝門口去,走一段又停下來,轉過頭問,「喂,你真不需要我照顧啊?」
  「不需要。」
  「那如果你病加重了我真的沒辦法送你去醫院噢。」
  幸村沒好氣瞟她一眼,「我安安靜靜休息一晚病不可能加重。」
  
  留紗倚在門邊,撅起嘴巴看他。幾秒之後幸村察覺到異樣,睜眼一掃發現她竟還站在門口沒有動,不由催她出去,「你怎麼還沒走?」
  「我在思考問題。」
  「什麼?」
  「我在想,」她把眼珠子骨溜溜轉了轉,伸舌舔一舔並不怎麼幹涸的嘴唇,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微笑。
  「我在思考……」 她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要不要拿個相機,把你病怏怏的模樣照下來?」
    



移情 ...

  「你敢?」幸村聽完就板起一張臉。
  留紗腦袋一歪,嘿嘿地笑起來,「我怎麼不敢?」說著她轉過身,噠噠地走出房,到客廳搗鼓一陣,故意弄出一些聲響。在幸村萬分驚詫莫非她真取相機去了、猶豫著是否該以最快的速度把門鎖上,那時候她端了杯熱水輾轉又回房裡,另一隻手捏著根有包塑料薄膜的吸管。
  她把水杯擱床頭櫃上時低眼衝他得意地笑笑,揚起眉毛來,「看吧,你被我嚇到了。」她站在床邊歪著腦袋看他一會兒,臉上慢慢浮起一個微笑,「不過你放心,我可沒打算把你生病的樣子照下來。萬一你的粉絲變少了,那我的好處豈不是也變少了?」
  幸村沒好氣瞄一眼她,「你就知道佔便宜。」
  「那是!」她答應著把吸管從塑料薄膜裡抽出來,插 進杯子裡,吸吸鼻子強調,「有便宜不佔那是傻瓜。」
  
  幸村看著她轉身,又不知從哪兒端一碟糕點回來,紅的綠的,放在杯子一旁,聽見她有板有眼地囑咐他,「如果你打算一邊吃糕點一邊喝水,記得要用吸管。」頓了頓,舒一口氣道,「這樣我可以少洗一個杯子,還有,」她說完又用指關節輕輕一敲陶制水杯,一雙眼睛微微瞇起,「水燙的時候不能用吸管,這點常識我想你應該知道吧?」
  幸村把頭轉向她站的方向,似笑非笑,「你不是一樣的囉嗦?」
  「我這不叫囉嗦,我這是關心病人。再說,」她轉著眼睛看他,「如果你嘴燙傷了,我不是又得照顧你了?」最後她指著枕頭一邊的手機告訴他,「晚上不舒服了就給我打電話,雖然我拖不動你,但幫忙照顧一下還是沒問題的。」
  幸村看著她,「你買手機了?」
  「家裡的分機,」留紗撇撇嘴,「我哪兒有多餘的錢去買手機?這幾天先不用吧,反正也沒什麼事。」
  「萬一有人找你?」
  「誰那麼無聊會來找我?」她自嘲地笑了笑,「有事找我的直接就去教室了,我回來就打家裡電話,本來知道我號碼的人也不多。你嘛,」頓了頓,聲音驟然拔高一度,她一本正經地說「你就更不用提了,你怎麼可能找我?」之後「哎」了一聲又補充著,「不過也不一定,萬一你有什麼急事。反正一句話,你想找我給切原打吧,在學校總是要上課的。」
  
  幸村暗自揣測,好奇她竟然沒告訴她媽,想了想好心提議:「你直接告訴阿姨,她可以幫你解決。」手機,她肯定會幫她買的。
  留紗一愣,逆著光挑挑眉毛,「算了吧,她也夠忙得了,一天有多少時間在家啊。」她望著他,眉眼裡透著一股笑意,「你手機丟了告訴你爸爸?」
  幸村一愣,跟著也笑,「存錢再換一個。手機不用買很貴的。 」
  「你這人可真怪,」她盯著他看一陣,突然長長歎一口氣,「你掉了手機就自己存錢買,事情到我頭上就成了我該找他們要錢了……」不等幸村開口,她朝他擺擺手,滿是無奈的語氣,「算了,不說了。你早點休息,我也去睡了。不舒服的時候記得給我電話。」
  幸村聽著別過頭,眼皮朝下,兩眼視線落在那隻手機上,頓了頓才說,「我已經關機了。」
  
  留紗呆了一下,片刻後又恢復往日的吊兒郎當,嘟著嘴說「隨便你,反正分機我放房間裡了」然後轉身帶過門離開。
  
  幸村床上躺一陣,聽見窗戶外淅淅瀝瀝的雨聲,轉過頭一看,影影綽綽的暗黃光線從窗戶沒拉窗簾的那一半漏進來,在牆上折射出半排書的剪影,輪廓極度模糊,快看不出那些其實是書。
  那條街的路燈雨天會亮通夜。幸村想著這個,不知為何突然就睡不著了。他回憶起方才說的那些,以及片刻的猶豫,就想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他完全可以隨口答應一聲「知道」,卻偏要告訴她實話「我已經關機了」。想著想著竟一發不可收拾,原先她房間裡還藏了小半塊紅磚——幸村挑唇笑了下,他想明天還可以問問那塊磚的下落。估計是給扔出去了。
  幸村邊笑摸索出枕邊的手機,開機,把鈴聲調到最大,同時把震動打開。之後他又靠在床邊等了將近十來分鐘,確定她應該不至於主動打過電話,那等待的十分鐘裡忍不住輕微感歎自己的神經質。
  他拿起手機,摁亮屏幕,黑暗裡默默端詳一會兒,又動手把模式換成室內,這才翻身安然睡去。
  
  幸村休息一晚,隔日身體已恢復大半,上午比留紗起得還早。他換好校服,從抽屜裡翻出自己換代的舊手機,插上卡試了試,發覺還能用。雖然顏色是褪了點,反應也有些遲鈍,總比身上不揣任何通信工具的強。
  
  他想著就在去學校的途中徵求她的意見,先問她,「錢存夠了?」
  被留紗一個白眼彈回,「過一個晚上我就存夠了?」
  「我這有多的手機,沒存夠你先拿去用好了,」幸村淡淡看一眼她。
  留紗過一陣才回過神來,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微光,「你直接給我了?」
  「不用付租金。」比較冷淡的一瞥。
  留紗將書包換到左手,神色霎時活泛起來,「我不是問租金,我是說,手機你是借還是送啊?」
  
  舊手機也能送人?
  幸村咳嗽一聲,清清嗓子道,「借給你,等你存錢買了新的就還回來。」稍微一頓他又補充,「那是我以前的手機,顏色舊功能也不是很齊全,短信電話是沒什麼問題。不過,」 他轉過頭來,「如果你不愛惜,可能四五天就沒法用了。」
  「你手機有數據線嗎?」
  「有,怎麼?」
  「我怕你主題不好看。」
  幸村冷淡地睨一眼她,不多作評價。
  留紗接著問他,「你手機能拍照嗎?」
  「能,但是像素不高,稍微有距離就照不清晰。」
  
  她想了想,忽然瞇起眼笑了,「沒事,沒事。你肯借給我已經很不錯了。將來我有錢了直接送你一個,」她朝他抬起下巴,感激而得意地看一眼他,「拍照很清晰的那種。」
  「免了,我不需要。」幸村迎上她目光,突然輕微皺了皺眉頭,「算了,手機你不用還給我。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你怎麼變這麼大方?」留紗不敢置信地使勁瞅著他,似要瞧出些端倪。忽然她明白了,拖長音調意味深長「哦」地一聲。
  「昨天我照顧你所以你報恩來了?」
  「叫切原有空幫你補習一下,」報恩?幸村簡直哭笑不得,「你語文怎麼學的?用詞都不會。」
  「反正你能理解,我照顧你,你把手機借給我用,然後我感謝你。」
  幸村突然問一聲,「之前你藏在房間裡的磚塊呢?扔了?」
  「早扔了,反正沒什麼用。」
  「什麼時候仍的?」
  「我想想,」她眼睛瞟著馬路一側,眉頭微鎖,似乎真在冥思苦想,過一會兒轉過頭來,「上上個月吧,我包在報紙裡放回原處了。」
  幸村點點頭,聽見她吃吃地笑起來,「不過你放心,我房間裡還存了一包圖釘,彩色的。」
  「你拿圖釘做什麼?」他好奇起來。
  留紗輕飄飄瞄一眼他,聲音驟然細下去,「對付你的,等哪天你敢欺負我,我就拿圖釘刺你。」
  「……」
  幸村無語了。
  
  當天下午,回家前幸村帶她去重新辦卡,號碼用的原先那個,方便聯繫。回到家後紗紗立刻催幸村把手機乖乖交出來,不要囉嗦。
  幸村好脾氣地拿出舊手機,幫她把卡裝上,翻開蓋子,演示給她看。
  留紗湊在一邊看了一會兒,突然叫他,「教我怎麼照相。」
  「照相模式按左邊,取好鏡頭後按確定。」話音沒落留紗就一把奪過手機,對著地板「喀」地一聲拍一張,低著頭看看效果,咋舌感歎一句「的確看不大清楚」。
  「手機是用來保持聯繫的,你……」他沒講完,就見她猛地一抬頭,飛快往後退幾步,側過身子迅速搶拍他一個側面,連「喀」兩次,差點死機。
  
  幸村刷地臉色就變了,目光銳利,厲色望著她,「怎麼?又有人拜託你拍我照片?」
  「啊?」留紗愣了一下,立刻意識到幸村是要發火了 ,慌忙搖搖頭,「沒有,沒人叫我拍你。」
  幸村冷冷瞥一眼她,不再言語。
  
  「你……」她也看著他,不眨眼默默注視一陣,大大的眼睛瞪得一眨也不眨,臉色慢慢轉紅,忽然她提高了音量,衝他吼起來,「你幹嘛那樣看我?我要是存心拍你能用像素低的手機?我要是真想拍你壓根就不會讓你知道!昨晚我就拍了還等現在?」
  幸村愣住了,反應過來後發現不知怎的手機已經塞回自己手裡。他看見留紗氣鼓鼓的背影,兩邊肩膀僵直,蹬蹬蹬地向房間跑去,砰一聲狠狠摔過門。
  
  他在客廳發一陣呆,過一會兒留紗打開門出來,表情嚴肅地站到他跟前,伸過手去,「手機不要了,卡還給我。」
  幸村看她幾眼,一時心裡五味雜陳。
  「卡。」留紗瞪著他。
  幸村口氣軟下來,「手機你拿去,是我不對,我不該隨便懷疑你,」他把手機塞回她手裡,不怎麼自在地笑了笑,帶著一絲歉意,很快又收斂唇邊所有的笑,很鄭重地跟她道歉,「對不起。」
  「噢……」她捏著手機沒動,慢慢地自己倒尷尬起來,過一會兒訕訕別開視線,咬著下嘴唇說,「也不是……其實你誤會,也很正常。」
  「手機你拿去吧。」幸村看著她。
  
  她慢慢抬起頭,迎上他平靜的目光,「嗯」了一聲。這次,她輕輕地微笑了,低著頭微撫手機蓋,「相片我刪了吧,免得你不放心。」
  「不用,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你不怕我把它給別人了?」
  幸村搖搖頭,心裡像鬆了一口氣,「你留著吧,既然沒有人拜託你拍。」看著她灼灼的眼光,他忍不住飛快又改口,「你有用就留著,沒什麼用就刪了。手機內存恐怕不夠。」
  
  留紗想了想才說:「我還是先留著好了。不過你放心,你那麼討厭別人存你照片,我不會隨便給人的。」
  幸村聽著皺一下眉,「不,我並不是討厭別人存我照片,我只是不喜歡……算了,沒什麼。」
  他欲言又止的態度又惹起紗紗的好奇。她纏著他好一陣,左一句右一句都問不出什麼所以然,只能作罷。
  
  幸村的坦然道歉使得她心情一連舒暢了好幾天。那側面模模糊糊,也就是拍著玩的,她也沒打算真拿給中川。
  
  那一次的承諾一拖就是一個多月,等寒假結束再回學校,留紗差不多都給忘光了。直到中川約她出教室,她才想起來答應要給幸村的一個側面。
  為此她倍感為難,十指交叉,「那個事啊……」
  「我跟你說,多和田……」但中川的樣子比她更為難,扭扭捏捏一句話好容易才拼完整。

我做了一件對不起你大哥的事。」她握著她的手說。





去告白吧,少女 ...

  「啊?」留紗聞言色變,反手一把抓住中川,湊過去睜圓眼睛,抿抿嘴唇問,「你把他那個了?」
  「……那個是哪個?」中川眼皮朝天上翻,嘴角一陣抽:她猜的不會是那個吧?
  紗紗一巴掌拍她肩上,眉毛擰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就地正法啊!你想那個,他不從你,你直接就把他……」她說著伸手往沒什麼起伏的胸脯一劃,一雙眼睛賊亮。
  中川望著她,有點結巴,「你……開玩笑的吧?」
  「嗯,」留紗點點頭,抬手配合地摸摸她腦袋瓜,「我就是開玩笑的。說吧,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偷拍他照片被發現了?」
  中川猛搖頭,「不是,我可沒偷拍他。」眼睛瞪得一眨也不眨,一臉的嚴肅。
  「不是拍照片啊……你送他的蛋糕過期了?」她好奇地看著她,又問,「你把失敗品送給他了?」突然她叫起來,一手指著她,「不是吧?你把他照片傳到網上去了?」
  「當然不是!」中川額角開始爆青筋,眼神飄移拿手指掐掐太陽穴,深吸一口氣說,「我沒怕他照片沒送他蛋糕就算送也不可能送過期的或是做失敗的,」受不了再換一口氣,「我更不會把學長照片傳到網上去。」網上本來就有。
  留紗不明白,眼睛眨一眨,「那你怎麼了?」
  「我……」她停了好幾秒才下決心真要坦白,就紅著臉表情略帶羞澀地說,「我……你是知道的,以前我告訴你,第一次見到學長我就喜歡上他了,那段時間這裡……」中川指著心臟的位置,眼睛裡流露幾分緬懷,「一見著他就會跳,我能感覺得到。」
  留紗跟著附和地點點頭,「嗯,看見他我那兒也會跳的。」
  「你也會?」中川萬分的驚詫。
  「不跳我就玩完了,」紗紗嘿嘿地笑著,在對方瞇眼前伸手將自個兒臉皮往下扯扯,企圖人造一張嚴肅的面孔,接著清清嗓子道,「別介意,怕你緊張開個玩笑。你接著說,我繼續聽。」
  
  中川斜眼角看了她一陣,過一會兒才歎了口氣重新感歎,「可是你知道,這段時間我看著他……忽然就,」她雙手一拍,接著攤開比了個「一拍兩散」的手勢,說「看見他我就只想起他是你大哥了,其他沒什麼感覺」。
  
  「你……」她盯著她細看幾秒,嘴巴一張忽然怪叫一聲,五官扭曲快揉成一團。
  留紗害怕地望著她,聲音幾乎發著抖,「你你你、你……你喜歡上我了啊?」
  「……」那一個瞬間中川幾乎要爆發。
  她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歪了歪嘴角才鎮定下來,「等你變成男人再說。」
  「那你是……」她這才明白過來,「不喜歡我大哥了 ?」
  「不完全是。」
  「沒以前那麼喜歡了?」
  「也不是。」
  「那究竟是什麼?」留紗有點不耐煩了。不是完全不喜歡,也不是不完全不喜歡。那到底是什麼?
  「好吧,我實話跟你說,」她低下腦袋,左邊厚厚的劉海被風一吹,零星幾綹遮住了一邊眼角。中川兩眼瞟著地面,「我喜歡上別人了。」
  留紗簡單「哦」一聲——是喜歡上別人了。
  「那是誰啊?」好奇模式隨即啟動,「你喜歡上誰了?」
  「你別那麼直接,我會不好意思的。」中川有羞赧狀。
  留紗點頭以示理解,換一種她能接受的問法,「那你現在看見誰,那個地方會凸凸的跳?」
  中川扭捏一陣,害羞的給出答案,「桑原學長。」
  「他啊……」留紗一口氣呼出,花了十幾秒時間才在心裡稍稍勾勒出了桑原的一貫形象——又黑又高,而且沒頭髮。
  沉默一陣後她開口問她,「你確定你看見他心臟會跳?」是喜歡還是被嚇的啊?——這想法有些不厚道,但留紗的確很難理解一個對幸村一見鍾過情的女生,變心時會直接變到桑原身上。
  這審美也差太遠了吧?
  
  留紗等著答案邊看中川,中川抬臉直接看天,「這個啊……是緣分。我跟他,挺有緣的。」
  
  緣這東西真可怕!
  紗紗想著就很直接地問她,「你不覺得他和我哥相差很遠?」這你也能移情別戀?那到底需要什麼樣的「緣」啊?
  中川瞥一眼他,神情淡然,「其實就是膚色差一點,身高差一點,髮型差一點,音色差一點,球技差一點,」最後微笑著下總結,「也沒見差了有多遠吧?」
  留紗只得點點頭又「哦」一聲,附和著說:「那是,像這樣推論,其實他倆還挺有共同點的。」——大哥我對不起你!
  「沒錯,我也這樣想,」像是找到了知音,中川很激動又想握住她手了,一雙手伸過去抓了個空,「其實學長仔細看看,五官一點不比你大哥差。」
  另結新歡,於是她口中的「學長」不再特指幸村,現在改指桑原了。
  
  留紗有些無語,「……你是因為覺得他和我哥……相似……」實在很疑惑,到底哪個地方相似?除了性別……「所以你才喜歡,噢不,看見桑原學長,你的心臟會凸凸的跳?」
  「當然不是!」中川不滿地叫起來,「學長是學長,你哥是你哥,他們性格相差太遠,我怎麼可能會……」果然啊,留紗忍不住又開始感歎,現在她提「學長」就是指桑原了。
  
  中川轉眼望望四周,憋著嗓子才道,「我不可能做那種事,什麼和以前喜 歡的人相似所以才喜歡他,我不會的,喜歡誰就是誰,絕對不會亂找替身。」
  「那他什麼地方讓你喜歡?噢不是,他什麼地方讓你心臟,」她指著那地方問,「凸凸亂跳?」
  「他很有正義感,對女生又很溫柔。」中川雙手合十,兩眼開始冒粉紅桃心,為桑原而冒的,多不容易!
  
  留紗投過去同情的一瞥,「他救過你?」
  「嗯,」異常篤定的眼神,持續微閃著光芒。
  「我說……那個,你就不能換一種感恩方式?」用不用他一救你就以身相許啊?這樣你不是太吃虧了?
  對方是鄙視的目光,「你想太多了吧,我沒有一時衝動,也不是因為幸村學長很冷漠所以才放棄的,」中川摀住自己的心口,挑唇矜持一笑,「我是覺得他很不錯,很有意思,就對他很有點那個什麼了。」
  「那你直接告訴他吧。」留紗脫口而出。說吧,說出來他就是你的了——桑原應該沒什麼挑剔的餘地,有女生看上就該歡天喜地了。
  
  但是中川很猶豫,「那樣……不好吧?萬一他不同意……」
  「他為什麼不同意?」不同意下一個得等多少年啊?——桑原那用語言不怎麼好形容的形象……
  「那我該怎麼說啊?直接問他……」
  「啊,直接問他,問他是不是對你也有意思。」
  
  她在猶豫,在掙扎,低著腦袋很認真地思考,「這樣不好吧,萬一他拒絕了……」
  「拒絕也沒事,你追他幾天自然就到手了。」留紗一本正經地告訴她,「桑原學長不比我哥,他的好大多隱藏於內在,經常被那些女生給忽視,你是第一個意識他內在美的女生了,一定會給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搞不好你就成為他初戀了。」
  中川望著她,目光顯幾分困惑,「我怎麼覺得……你是在說,他沒什麼人要啊?」
  「怎麼會?」留紗心裡點頭,一臉的神色憮然,「你不是就想要嗎?」估計也就只有你想要了。
  
  她想著突然吃吃笑起來,輕輕推她一把,「你也別猶豫了,過幾天剛好有機會,你直接送他一塊巧克力,什麼問題都解決了。你要覺得不方便,我幫你轉交,不然我幫你約他出來?」
  中川思索一陣,眼睛慢慢望向別處,「那就……約他出來吧。」
  
  她籌備著打算自己製作巧克力為了膚色偏黑的運動也算陽光、形象卻不怎麼討喜的少年,桑原。那時候柳已經等不及要留紗來網球部當經理了。
  「什麼時候叫你妹妹寫個申請書?」柳把幸村拉去綜合樓,「我們下個月就畢業了,她也該寫申請書了吧?」
  幸村神色一片冷淡,「哪一天她攜款私逃不要 怪我事先沒提醒。」
  「她拿著錢跑了我不會要你負責的,」柳說,「輿論會讓你負責。」見幸村臉色微變,微低著頭換一副語氣好言相勸,「你就讓她寫吧,我們這些外人都同意了,你跟她關係最親反而不同意?」
  幸村沉默,略一展眉:就是關係親所以才不同意!
  
  「退社的事沒想像中的容易,要學生會簽字。等真田和柳生都畢業了,找人簽字就沒那麼簡單了。」蓮二坐活動室椅子上,拿原子筆敲著桌面,過一會兒抬起頭來,「你有什麼看法?」
  「我的看法很簡單,她—不—合—適—」字一個一個念出來,聲音柔和卻暗藏勁道,「她對網球沒什麼興趣,就算為了當經理肯退掉原來的社團,那動機肯定不純。」
  「不要管動機,我們只管效率。」柳朝他擺擺手,「現在沒幾個人當經理動機很純粹,有能力才最重要。至於你說原來的社團……」他打開擱桌面的筆記本,嘩嘩連翻幾頁,背挺直,神情霎時嚴肅起來,「根據調查顯示,你妹妹在烹飪社無故缺席一次,打破碗兩次,早退三次,社團作業不合格一次,補交作業不合格一次……」
  幸村聽不下去了,一臉的震驚,「你哪兒來的數據?」
  柳蓮二微抬下巴,「數據來源恕不奉告。」然後「啪」一聲合上筆記本,將原子筆一擱,氣定神閒地作出如下總結,「一句話,你妹妹在烹飪社不算十分愉快,根據其餘社員的反映,如果她願意退社社長不會有任何反應,甚至有可能會暗自高興。」
  幸村愣了一下,「不過,也許她並不願意入部。」
  柳死盯著他,「意思是指你不再反對?」
  幸村沒法,把腦袋別到一側,無可奈何,「我不反對,隨便你們。」
  「那好,你負責叫她寫申請書,越快越好。」
  「我負責?」幸村無語了,「你的主意應該你去,或者讓切原去。」
  「你是她大哥,當然應該你去。」
  「她是我妹妹,所以我不能去,」幸村決定直接坦白,「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留紗一定會提出不過分或者過分的條件。她不可能白白幫切原管賬。」
  柳蓮二瞬間心領神會,點著頭說:「那切原就不能去了,你去也有點不合適。這樣好了,你先去,然後我陪切原一起去。」
  幸村倍覺困惑,「是不是太隆重了?」先去……後去……
  「等網球部活動經費莫名其妙就沒了時,你就不會覺得隆重了。」那一個瞬間柳很想告訴他,自己為了用最少的錢替部裡辦最多的事,費了多少腦細胞?當別的社團為了經費鬧得不和,甚至有人大打出手,而自己所在的社團從來就沒為錢傷過 腦筋時,他又是多麼的欣慰。
  
  幸村屬於行動派,妥協後立刻打電話叫留紗過來,綜合樓第一活動室,言簡意賅。留紗兩手空空喜滋滋往綜合樓去,心裡掂量著要不要托幸村在桑原面前順便說幾句好話。
  她屁股還沒坐熱,就聽幸村單刀直入地問她,「幾個學長商量以後都希望你能進部裡當經理,你有什麼意見?」
  「沒什麼意見,我就想請你幫個忙,」話題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轉換了,幸村望著她道,「什麼忙?」
  「你幫忙把桑原學長約出來吧,我有個朋友想送他巧克力,她……哎,你剛才說什麼?」突然她停了下,眼珠子滴溜溜掄了好幾圈,「你問我要不要進網球部當經理?你們網球部缺一個經理?」
  幸村一愣,點點頭,「需要一個。」
  「那讓中川去行不行啊?她肯定比我認真。」
  幸村皺眉,「你把經理當成什麼了?」
  「一個職位,認真就能做好的工作。」留紗擺正了臉色,撇撇嘴問,「是不是我理解錯了?它不是一個職位?」
  幸村清清嗓子,「當然……,它是一個職位。」
  「那我就推薦她了,我覺得她比我適合。」
  「我拒絕,」幸村很直接,「我不可能同意,為了追男生來當經理。」比你為了好處還讓人討厭。
  「那你就不能為了桑原學長通融一下?」
  「為了桑原我更不能答應。」
  「你……」留紗愣神一會兒,反應過來後眉毛一聳,一臉的凶相,手指著他翻著嘴皮子一陣質問,「你也太過分了吧?還說是為了桑原學長好?要為了他好你就不該阻擾女生向他表白!」
  幸村只覺莫名其妙,「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倒好,周圍女生多,你沒女朋友是對像多不知道該選一個,可人家桑原學長不是,」留紗拍著桌子道,「好不容易有女生喜歡他,你還要阻擾他跟人家談戀愛!你還敢說你不過分?」
  
  幸村眼皮一陣跳,目瞪口呆看著留紗眉飛色舞地繼續,「他根本沒得挑現在終於來了一個,你身為朋友竟然不通融一下……」
  「紗紗!」幸村忍不住一把將她往椅背上摁,一手摀住她嘴巴,「你說夠了沒有?到底誰比較過分?你在公眾場合大聲說桑原沒有人要……」他湊過去,倆人因此靠得格外近,兩張臉彼此拉出幾厘米的距離。幸村覺得留紗眼睛大,睫毛密長。留紗覺得他鼻樑很挺。
  幸村下巴對著摀住留紗嘴巴的右手,拿兩道銳利的目光從較高角度瞅著她眼睛,過一會兒才壓低聲音道,「小心點,蓮二在附近。」
  「我不在附近,其實我就在門口。」突然背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恐怖三人組 ...
  幸村頭都大了,慢慢轉過臉去,看著柳蓮二規規矩矩站於門口,神色泰然自若正朝他擺著手,「別擔心,幸村,雖然我在門口,可實際上我什麼都沒聽到。」隨後柳解釋說他剛剛才到。
  
  這時幸村已鬆開摀住留紗嘴的右手,回過身盯視他一陣目光移開,又漫不經心掃他一眼。幸村想,什麼都沒聽見其實最糟糕。就憑他和留紗剛才的姿勢,兩張臉相隔的距離判斷,站門口的人不可能不想歪。何況那人是一臉岸然心裡不知盤算什麼的柳,就算亂想他也不會當場就說,通常是在會引起共鳴的情況下才說。
  幸村已經猜出他會聯想到什麼了,但還是按風不動只淡然問一聲,「你有什麼事?」
  「沒什麼,」柳就在那時轉過身去,又回過頭稍挑嘴角露出很輕微的一笑,說,「你們繼續,不用在意我。」
  
  這次留紗也知道他誤會了,臉膛忽然就紅起來,一抹紅暈飛快罩上雙頰,似目送太陽落山時艷麗的晚霞。
  她在柳離開後從椅子上騰地站起,跑門口去望了望,柳在那時也回過頭,一轉過來就撞上她目光,便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十分君子的那種。
  留紗回過頭看看幸村,問他,「要不要把門關上?」
  幸村沒好氣看一眼她,「沒什麼好關門的,只要你別再大聲議論桑原的感情問題。」
  「我那也是為他好,」她說著咽口唾沫,又撇撇嘴一隻手伸過去握住把手,無聊地左右來回扭兩下,「你就不能讓中川來代替我?」
  幸村低頭想了想,望著她說:「其實我並大不同意你入社。」
  留紗聽著就楞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被唇膏潤著的嘴唇慢慢嘟起,以示自己心內的不滿。
  「你也太直接了吧?」留紗斜著身子靠門邊,抱怨,「就不能先說網球部的工作有些累,而且很麻煩,所以不適合,然後就不同意我入社——你不能轉個彎再說?」
  「你也沒說錯,網球部當經理並不輕鬆,打掃整理記錄外聯,沒哪一樣是你適合的。」幸村點著頭,一臉的理所當然,看得留紗很想反駁,又苦於他講的全是實話。
  最後她咬了下嘴唇問他,「那其實就算我寫了你也不同意了?」
  「不,」幸村搖搖頭,「現在我同意了。只要你承諾會好好工作,不偷懶,我不會再反對。」
  留紗朝他翻翻白眼,「你們自己就決定好了,還沒問我的意見呢。我又沒說我一定要去。而且你下個月就畢業了,你也沒辦法再管我,到時候要做些什麼幹些什麼切原說了算。」
  幸村忍不住出言警告她,「不要給切原添麻煩。」
  留紗嘿地一聲怪笑起來,「這我可沒辦法保證。以後發生的事我哪兒有  可能知道?我只能跟你說——盡量!盡量!」
  幸村微皺眉頭,破天荒開始為切原祈禱,順便為未來的網球部一道祈禱。——路癡與錢奴的組合,網球部別就此逐漸沒落了吧?
  
  心裡琢磨著說不定其實中川更加老實可靠,不過丟下妹妹不要、選一個外人代替別說柳他們就光擱自己身上也不怎麼舒服,幸村正這麼思考就聽見留紗的聲音突然從很近的地方傳過來。
  他轉頭,一不留神眼睛對著她眼睛,發現她又坐回椅子上,雙手托著腦袋,將一雙眼睛瞪著問他,「不然,我和中川一起申請吧?你們覺得誰合適就讓誰來當。」
  幸村沒回答,聽見留紗繼續提議,「不然我和她一人干一個月,誰幹得好誰就當。」
  「不可能,」這回幸村不猶豫了,「要來當經理必須退出原來的社團,退社必須經過學生會簽字,你以為退出還能讓你再加入?」
  「那怎麼辦?」
  「你自己想清楚,你可以不來也可以推薦她,他們如果不接受就會物色其他人過來。」
  留紗算想明白了,歪著腦袋看他,「也就是說,如果她來了可是他們不願意那我也就不能來了?」
  幸村猶豫一下點點頭。
  
  「那你呢?」她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問他,「你接受中川嗎?」彷彿這是個挺重要的問題。
  但幸村怎麼聽怎麼彆扭,老感覺她問的意思很含糊,好像別有所指,就只能清一聲嗓子,用一貫柔和的聲線說:「我再重複一次,對於動機不純的女生,我不同意她進網球部。」
  「那我的動機也純不到哪兒去啊?」
  幸村愣住,幾秒後腦筋一轉才開口道,「我可以監督你,避免你偷懶。」
  為這留紗湊過去仔仔細細重新打量了他一番,之後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桌子道,「我懂了!這樣才方便你知道網球部的進展!我沒說錯吧?」
  幸村猶豫一下,「也算你對。」卻看見留紗一臉的躊躇不定,視線左右飄移一陣,始終不敢和他對視。
  過一會兒她才慢吞吞地說:「我想了想……還是,我還是先去問問中川吧。」
  幸村有些好奇,「她給了你什麼好處?」
  「我還沒想好,」留紗肩膀垮下來,整個人攤在椅背上,動動脖子後問他,「精市哥哥,是誰推薦我的啊?那人心裡是怎麼想的?」
  「柳學長推薦的你,他認為你在管賬方面很有一套。」幸村說著又想起柳離開活動室時那一瞥,那一個瞬間他睜開眼了。能讓柳蓮二睜眼的事一般只有兩種,一是很有價值比如球場上遇到難纏的對手,二還是很有價值比如遇到驚天的大八卦。
  幸村知道他一定在腦袋裡自動展開無 限又不用負責任的限 制級聯想畫面。現在只希望柳別遇上仁王和柳生——那三個人湊一起立海大都有可能被顛覆。
  
  柳蓮二在下樓梯時不負眾望就看見了柳生,他身後跟的是仁王和切原。他們四人面對面站定,原本只是互相打個招呼,很基本的寒暄。結果在插身而過的一剎那,柳突然想到什麼很自然就回過頭去。他也沒叫誰,就只出於好意(?)簡單提醒了一句,「現在最好別去活動室。」
  切原第一個轉過頭,「為什麼?」
  柳想著不是我要說的,是因為切原在問我,所以即使他開口也絕不會誇大半點事實,更談不上什麼扭曲。柳只回答「幸村和他妹妹在裡面」。
  切原有點疑惑。仁王立刻就想明白了,或者是因為開動腦筋瞬間就明白了。他兩眼開始放光,「噗裡」一聲後感歎道,「你這一句似乎包含了無限的可能性啊。」
  「你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柳不滿地瞟一眼他,「跟柳生待太久了吧?」
  身前柳生把無框眼鏡取下,揉揉眼睛一副無奈的表情,「不要什麼事都扯到我身上。」接著他低下頭,看柳一眼問道,「蓮二你有沒有幫幸村關門?」
  
  仁王忍受不了,斜著眼角望一眼他,飛快抬一隻手擋住眼睛以示對方的慘不忍睹,「比呂士你太過分了,幸村要做什麼還需要關門?」
  切原在旁邊愣好一陣了,有時候他覺得自己似乎聽得懂前輩的談話,但總歸還是懵懵懂懂到最後也只聽出了一個問題:部長因為某件事應該要關門,可是他沒關。
  他認真思索幾秒,這才一本正經瞪大眼睛插嘴道,「可能是天氣轉涼了。」面前三個人齊齊停住口,瞇縫了眼看外星人一樣看他,那眼神之銳利,扭頭動作之麻利。
  切原聲音不由自主就小了一點,肩膀一動又添一句解釋說:「昨晚天氣預報有說,最近氣溫會小幅度下降,要注意室內保暖。」
  
  這句話一講完仁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切原這孩子也太單純了吧,好像自己再開個葷玩笑就得把他污染了似的。
  仁王屏氣凝神看著柳蓮二,無比正經地問:「活動室有開窗戶嗎?」
  柳愣了下,點點頭,「開了。」
  柳生會意笑笑,主動接過下半句,「蓮二,你該幫幸村把門關上啊,門窗大開萬一倆人被涼風吹感冒了?」
  切原在旁邊附和地使勁點頭。
  柳蓮二嘴唇輕微闔動,半天才反應過來,神情自責的點點頭跟著附和,「對,對,我該幫忙把門關上,或者把窗戶關上。」當然最後柳生幾個也沒往活動室去了,掉頭直接跟柳下樓回教室了。切原也沒多問,只猜測大概是部長在 和她商量入社的手續問題。
  
  午休結束留紗也貓回教室,下午找了個機會和中川碰面,直截了當地問她想不想去網球部當經理,沒想被對方一口回絕。
  中川拒絕的理由很充分,「我不想退出現在的社團,更何況,三年級學長下個月就畢業了。我進去當經理也沒什麼實際意義。」
  留紗表示不理解,「這位置不是很多女生想要嗎?」
  「如果你大哥他們集體留置一級的確是很搶手,但問題是他們馬上就畢業了,所以經理的位置已經大打折扣。不過多和田,你跟我們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留紗想著忍不住點點頭,是有那麼點不一樣,其實幸村還是同意她進社了,就是嘴上始終沒什麼好話。
  果然中川就把「裙帶關係」理論拋出來了,「你有幸村學長幫你,現在又進了網球部當經理,等我們升上高中你還是能繼續留在網球部的。」
  留紗張大嘴巴,「你是指我干打雜的工作要一直幹到高中畢業?」——那也太淒慘了吧?
  「什麼打雜啊,講那麼難聽!」中川撇撇嘴,「男子網球部的經理,這職位光說出口就覺得很不錯了。」
  「到底哪裡不錯啊?」
  「這個……嗯……」中川思前想後最終得出結論,伸出食指朝她晃了晃,「能天天跟帥哥待一起哦!」
  
  這就是所謂的不錯……留紗忍不住歪了歪嘴,想你的「不錯」還真是膚淺,根本沒啥具體的好處。
  
  中川明確表示不去後,紗紗又開始糾結了。去還是不去,這是個問題。雖然跟切原待一個社而且表面是聽從切原的指揮,留紗直覺去了更有利於自己遲到早退,即使打破鍋碗瓢盆也不用立刻就賠錢還要遭受同組的白眼,但是,她拿切原當朋友。什麼是朋友?朋友就是口頭上可以損他打擊他小幅度佔他的便宜,可行動上必須挺他支持他,遇到困難必須幫他。
  紗紗覺得切原一定會遇到難題的。那傢伙連路都找不到,個性又毛糙,隨便激幾句臉一橫就開始掄袖子了。
  
  可她依然在猶豫,究竟要不要去。柳蓮二就在訓練結束後領著切原親自去請她了。真田沒湊熱鬧的習慣,又覺得人去太多反而影響不好,轉身直接回家了。丸井和桑原打遊戲去了。仁王說柳又去誘 騙無知的少女了,柳就閉著眼睛反駁,說你是不是把我和柳生搞混了?
  柳生倒是很想目睹柳怎麼去騙,噢不對,是怎麼去勸幸村的妹妹,可惜家裡來電話要他立刻回去。柳生只好把此重任托付給仁王了,拍著他肩膀一連囑咐兩遍,「少插嘴,聽仔細。」
  仁王甩開他手,「要不要我拿手機幫你錄下來啊?」說完就飛快 鑽進廁所隔間,過好一陣才邁著穩重的步伐不緊不慢從廁所出來。他頂著一張真田的臉孔。
  幸村覺得他純屬有病,「扮成弦一郎很有意思?」
  「這樣比較協調,」仁王往幸村身旁一站,笑得有些欠揍,拜託千萬不要拆穿他。
  幸村扭過頭看了看已經走遠的柳和切原,立刻就明白仁王又想到新法子捉弄切原了。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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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戰 ...

  四個男人找上同一個女人的畫面說不震撼那是假的。尤其當那四個男人五官悅目,身材挺拔平均身高超過一米七五不說,而且類型各異,溫柔的有嚴肅的有冷漠的也有,當然不排除一臉茫然不諳世事的。
  其中柳蓮二第一個開口,客套兩句就直奔主題,「今天我們來,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入部當經理的事。」頓了一下他笑道,「我代表網球部正式邀請你加入。不知你想法如何?」
  「想法啊……」留紗把書包抱在懷裡,人靠在門邊,大眼睛盯著門外走廊望幾秒,正想開口被切原搶了先。
  他看出她不是很樂意了。老實說切原有點傷心,原來在她心裡他還比不過區區一個烹飪社——教女生煮菜的。
  切原就動動嘴巴問她,「多和田,你是不是不願意?」
  一問完柳就後悔帶他來了,整場談話他都費著腦細胞思考該怎麼勸她、怎麼避免這個或那個太過直接的問題,結果切原第一句就把他所有心血全部浪費了。萬一她說是,我不願意。那好,他們也用不著再費口舌,直接物色新人來得更乾脆。
  
  幸好留紗還是有所保留的,掙扎著搖搖頭,「也不是不願意……」
  「那你是願意了?」切原又開口了,神色裡帶幾分驚喜。柳都不知該怎麼評價切原了——問個問題都不動腦筋。
  
  果然留紗又猶豫了,期期艾艾地說:「那也不是……其實我就是拿不定主意……」
  「那你為什麼拿不定主意?」切原再接再厲,也問出了仁王心裡的疑惑。
  「我不明白,切原……」她欲言又止,扁扁嘴過幾秒才問道,「如果我去當經理,那對我有什麼好處呢?」說著她斜眼睛偷偷去瞄幸村,發現幸村臉色如常,具體也沒什麼變化。剛好他也盯著她瞧,看樣子沒怎麼生氣。
  切原嚇了一跳,眼睛瞪得像青蛙,「啊?好處?」
  柳蓮二清清嗓子,知道這時該自己出馬了,就咳嗽兩聲裝模作樣地說:「好處自然是有不少,比如鍛煉團隊協作能力,增強體力,與人溝通交流的能力,增強自身文字休養,語文成績有所提高。」
  仁王聽完當場就懵了,忍不住開口問他,「為什麼語文成績會有所提高?」
  柳不怎麼耐煩瞥一眼他,語速不緊不慢解釋了一大堆,留紗半個字沒聽明白,卻有點理解幸村為什麼不同意她進部裡當經理了。
  切原轉眼見她還是一副茫然失措的表情,想了想好心替柳學長翻譯,「其實道理很簡單的,因為當經理要寫計劃書每次訓練要在一旁作記錄,語文成績自然就提高了。」
  「那團隊協作能力呢?我在烹飪社不也一樣鍛煉了?」
  切 原笑了笑,「這個也簡單,你在烹飪社不用給人拿水遞毛巾吧?」
  留紗聽著也笑了,「那交際能力是……?」
  「更簡單,你當了經理得打電話聯繫外校打練習賽,在校內得聯繫學校借校車。其實多和田,你別怕麻煩,這職位還是很輕鬆的,只要你會用電腦會寫字,願意和別人交流,我相信你能把它幹好的。」切原說著還有點洋洋得意。連旁邊仁王都忍不住想打他了。——如果誰聽了這些還能興高采烈爭著鬧著要來當經理,那她肯定是腦子進水了。
  
  果然留紗聽完就愣了下,過幾秒才點頭「哦」了一聲,說:「原來這麼簡單啊。只要會打字會用電腦不是啞巴就行了。」
  切原使勁點點頭,「沒錯。」
  柳強忍著叫仁王把他拖出去的衝動,若無其事補充一句,「還有一點,你有很多接觸錢的機會。」
  幸村臉色一沉,「蓮二!」
  留紗立刻就來精神了,擦亮了眼睛問:「那有多少呢?」
  「有不少,而且全部要經由你手。」柳很隨意地解釋,「你是經理,經理要負責管賬。網球部所有錢都由你保管。」
  「是由你和切原一起保管。」幸村從旁迅速補充,死盯著留紗看。
  
  紗紗在他的注視下把臉轉向切原的方向,想了想問他,「那是不是有很多錢?」
  切原在考慮她說的「很多」究竟是指多少,皺著眉頭說:「有一定金額,也不算太多。」
  「所以你願意去了?」柳看著她微笑。
  突然她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馬上答應似乎太過直白了,就很委婉地表示她得再考慮幾天,畢竟烹飪社還是有意思的。
  她靦腆地表示,自己對做飯還是很有興趣的。幸村一聽就知道是假話,回到家免不了訓斥她一頓,說自己唸書到現在還從沒遇見像她這麼貪財的女生。
  紗紗火冒三丈,還嘴說你一點都不信任我,結果被幸村冷冰冰一句「你做的事讓我怎麼相信?」頂回去。她又氣又傷心,一把奪過幸村手機直接撥給柳蓮二,說自己沒能力當什麼經理,辜負他的希望實在不好意思,之後「砰」一聲摔過門把自己關房間裡。
  幸村也覺得自己想多了,但心底其實也是為她好,又苦於拉不下臉面去給她解釋道個歉,倆人一個趴床上暗暗傷心,一個站廚房獨自鬱結拖了好些時間,直到他洗好菜,湯也熬得差不多時才想通要去敲她房門。這時,大門傳來鎖孔轉動的喀嗒聲,幸村手沒挨著門又趕忙回到廚房假裝很專心地做飯。
  
  後媽那天回家比較早,把幸村趕回房休息,自己戴好圍裙盡一個當母親的義務。
  留紗剛好裝自閉,一晚上不和他  說話,也不看他,幸村幫她削的水果也被端去後媽房裡。幸村示好一次被回拒得徹底之後,也懶得再花時間理她,只覺得她有些不可理喻,想著大概是小孩子脾氣過一個晚上就好了。直到第二天清早倆人提著書包一起出門,一路無話。街道、馬路、地鐵,學校,留紗連看也不看他,全當他是透明的空氣。
  
  幸村生平第一次嘗到冷戰的滋味,那感覺不怎麼好受,像被人冷不防猛揍一拳,等他還手時才發現那不過是一個吊在半空中的沙袋。沙袋可以隨意地攻擊他,可他卻沒辦法擊中它。
  柳蓮二看出他心裡正煩,思忖一陣就問他昨晚電話的事。
  柳問他,「你和多和田吵架了?」
  「沒吵架,」比吵架還難受,「我教訓她幾句,她生氣了。」
  「你為經理的事教訓她?」柳有點好奇,「不會是她一聽見錢就一口答應,所以你教訓她了?」
  幸村淡淡看一眼他,「見錢眼開必須要改,這絕對不是優點,和管賬也沒有任何關係。」
  「你不要這麼嚴肅,」柳心裡突然有一點內疚,因為他看準她弱點下手,結果害得人家兄妹吵架了,「就算她很喜歡錢也不代表她就會做什麼出格的事。你還真相信她會把錢往自己家裡抱?」
  「我沒這麼說過。」幸村冷冷道,「我只是盡一個大哥應盡的義務,作為兄長我必須提醒她。」
  柳不易察覺皺了皺眉,「提醒是該提醒,不過你的語氣……」光聽你跟我談到她時的反應就可以猜到你在家是怎麼教訓她了。幸村你是和真田待一起時間太長了吧?
  
  柳想著不動神色一邊觀察他的表情,幸村神色有所鬆動,似歎了一口氣,猶豫一陣才說:「昨天我語氣是不大好,之後我也想辦法補償了,不過她不領情。」
  柳當然不好再問你想的什麼辦法,這就難免太過八卦。他只能簡單安慰幸村一句「沒關係,反正小女生總是這樣,情緒鬧幾天過一陣就恢復了」。
  幸村只能回以苦笑。留紗還是第一次從昨晚到現在都沒理過他,徹底把他當空氣處理了。
  
  柳知道入社的事只能靠切原,把他叫出來認真囑咐幾句。切原聽得也仔細,老實說他是很希望她能進部裡幫他的。雖然留紗說話行事經常旁若無人跟烹飪社的女生又相處很一般,但他老感覺她很仗義,對他是很坦誠的。
  
  切原把柳吩咐的現在心裡默念一遍,回去教室就在留紗跟前照本宣科地勸她,「多和田,我看你別在烹飪社待了,退社來網球部吧。」然後瞪大眼睛,巴巴地望著她。
  留紗心裡犯難。她不想切原為難,又覺得自己如果答應入社似乎就被幸村 完全說中了——她就是衝著錢去的,不因為其他。
  切原慢條斯理地背書,「今天我打聽到一件事,跟你有關的。你想知道嗎?」
  她想這不是問的廢話,就衝他點了點頭,「你說吧。什麼事?」
  「你在烹飪社打壞了器具,又無故缺席,然後遲到早退,還因為補交的作業馬馬虎虎被社長訓了一頓。」
  「那又怎麼了?」紗紗很平靜,「上次柳學長已經說過了。」
  切原把語速放慢,「不是,我是想告訴你,已經有確切消息表示,如果接下來一年你再遲到或者早退一次,那你的社團活動就算不合格。」
  「不合格又怎麼樣?」尾音挑高,她有點不高興了。
  切原急了,原來她根本什麼也不知道,聲音立刻拔高,「不合格就會留置一級,留級你知道吧?社團活動不合格的,一律留置原級。」
  紗紗一愣,「有這麼嚴重?」為什麼幸村都沒告訴她?
  




情敵 ...

  「你沒看學生手冊?」切原也愣了,隨即回過神來,「上面寫得很清楚,社團活動是校園生活的一部分,每學期都由各部長審核上報學生會。」
  留紗一臉茫然的搖搖頭,「我不知道……真的,切原,我沒聽任何人提過。」連幸村也沒跟自己提過,紗紗心裡驀地一陣委屈。
  
  「沒提過也沒關係,趁現在一學期還沒結束你馬上退社,申請進網球部,審核上報時我幫你好好寫,把以前被扣掉的分全都補上,你不會留置的。」切原趁熱打鐵終於把留紗說動了。在「幸村有可能比從前更看不起自己」和「自己說不定會面臨留級的危險」之間,紗紗決定選擇後者,但她還有些猶豫。
  「真有那麼嚴重?」
  「我不會騙你的,真的很嚴重,你別猶豫了,退社吧。」切原說完又好奇地問她,「你怎麼還在猶豫啊?你到底為什麼不肯去?是不是有什麼人在背後說你?」
  紗紗低下頭去,「沒人說我。」除了幸村。
  切原姿勢豪邁地一挽袖子,一巴掌拍在木質課桌上,「你管她們背後講什麼?你願意進就進,你自己的事誰都沒權力阻止你!」
  「切原……」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如果他沒講後面那幾句留紗會打從心底感激他。
  切原一番豪言壯語,講完後又猶猶豫豫不怎麼肯定地問她,「不過多和田……我猜,雖然以後我是部長我說了算,可你也不可能一點不幫我吧?」
  這話意思很明顯了,雖然我們是朋友,但你也還是會守網球部的規定吧?
  留紗苦笑著點點頭,「你放心吧,等我當了經理我不會再遲到早退了,有急事我會請假,不會無緣無故就缺席的。」
  切原伸手抓抓頭髮,咧開嘴不怎麼好意思笑了下,「其實你偶爾遲到一兩次,早退一兩次也沒什麼關係,就是次數不要太多,不然我也不好處理。」
  留紗也笑了,兩邊唇角往上抿出一個可愛的小酒窩,「謝謝了,切原,沒有你恐怕我就得留置原級了。」
  「你也別光謝我,這些都是柳學長跟我說的,他還找柳生學長借了報告影印,」切原說著突然降低聲音換上副神秘的調門,「實話跟你說吧,那個烹飪社社長對仁王學長有意思,情書都遞了好幾封,還拿著相機四處偷拍他,往他家裡送雞湯,塞禮物進他抽屜,後來仁王學生發火了,私底下跟柳生學長抱怨,結果被那女生聽得清清楚楚。」
  留紗聽得兩眼發直,等切原講完徹底疑惑了,「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跟仁王學長又不熟。」
  「後來她在論壇上發帖子暗示仁王學長和柳生學長是那種關係,不過柳學生一見著那帖子就飛快通知版主把它刪了,她連發幾個晚上,柳學長叫人把她ID封了。」
  「哦……  」留設依然覺得迷茫,故事很精彩,可是,跟她有什麼聯繫?
  切原神情嚴肅瞥一眼她,「之後凡是向仁王學長表白的女生,論壇上都傳出一些不大好的消息,當然聽說也是事實。不過仁王學長不認識那些女生,也沒打算管這事。」
  「我沒跟他表白啊!」紗紗聽著嚇一大跳。
  「可你跟他總說得上話吧?仁王學長異性朋友本來就不多。」
  留紗忽然愣了一下,「在我決定加入烹飪社時,怎麼沒人告訴我?」就連幸村也沒說。
  切原一瞬間變了副臉色,「那些事過去已經好幾個月了,那個女生也沒再幹什麼,誰知道她心裡怎麼想的?」
  「那她真的是因為……仁王學長……?」留紗覺得自己很倒霉,她和仁王所講的話加起來也沒超過二十句。
  「應該是吧,有人還為你求情來著,她說誰叫你要早退是為了去網球場。」切原頓了頓,接著問她,「多和田,你是不是覺得很生氣?」
  紗紗左思右想,心底倒也沒什麼過多的感覺,只輕微搖搖頭,自嘲似的笑了笑:「其實也沒怎麼生氣,說到底也是我自己早退了,遲到、缺席什麼的,我確實也做過。」過一會兒她假裝很隨意地問他,「那我哥也知道這件事?」
  切原仰起臉仔細回想,「應該不知道吧,那段時間部長在醫院接受治療,誰也沒告訴他這事。」
  留紗笑得有些勉強,「也是,如果他知道應該會提醒我。」
  切原再遲鈍也看出留紗和幸村鬧彆扭了,想勸勸她又不怎麼好開口,就琢磨著幫她出主意,「對了,既然你要來網球部得先給大家一份見面禮,反正情人節也快到了,乾脆每個正選一盒巧克力,你看怎麼樣?」
  切原這話講得異常流利,留紗看著他恍惚間都感覺是看見了下一個幸村,下命令下得那麼順,一點都不猶豫。
  不過切原又說:「當然,作為部長我也會回送你一份禮。」
  紗紗聽著就笑了,一口答應,然後翻出紙和筆在切原的指導下開始寫退社和入部申請。
  
  幸村和她的冷戰一直維持到情人節當天,之前倆人也說過些話,不過都是很基本的寒暄,留紗覺得難受幸村心裡也不好過,不過都拉不下臉面再去跟對方示好。
  最後還是幸村先開口,在情人節前一晚她站廚房熬巧克力的時候。幸村藉著拿汽水的空當問了句廢話:「做巧克力?」
  「嗯。」留紗目不斜視,一心只關注那口冒熱氣的鍋。
  幸村呷一口汽水猶豫著說一些不怎麼像他說的話,「你要送的人看來不少?」
  留紗笑,「是不少,中川和我前後左右的同學,以及網球部所有正選。」
  「你連女生也送?」
  「她和我關係,」留紗瞥一眼她,「你知道的,我朋
友很少,只有她和切原。」
  幸村驀然覺得尷尬,聽著像是自己被她排除在外了。他在冰箱前安靜杵一陣,突然開口道,「手工製作比商店買的更有誠意。」一說完他就後悔了,這樣明目張膽甚至感覺朝恭維靠攏的表揚讓他很不習慣。他很驚訝,自己竟然會說這種話。
  但是留紗並不領情,只轉過頭淡淡看他一眼,那樣子看上去是在笑,「我可不是為了誠意,因為去買價格太貴,我覺得不划算所以乾脆自己來,而且……」她頓了頓,故意把後半句念得有些重,「別人收到手工制的巧克力還會覺得我很有誠意!」
  果然幸村蹙眉了,臉色刷地就變了。他闔動嘴唇似要講點什麼,最後話頭在舌尖打幾個圈,又被嚥回肚子裡。
  幸村轉身走開了。他一離開留紗就後悔了,很想將他一把拽回來,終究是不敢,只能眼睜睜看著幸村回房,不轉頭地關門,在身後甩下一片沉默。
  
  她很無奈把做好的巧克力小心裝在盒子裡,第二天拿去分給班上的同學。出乎意料的是,紗紗抽屜裡也被誰塞了一盒巧克力,用一種圖案素淨的玻璃紙包好,規規矩矩放在課本與練習冊中間。
  留紗以為是切原送的,也沒打開來看,只笑了笑,先把前後同學的份送出去,又側過臉跟切原道謝,說「你這麼客氣,還送我巧克力」。
  切原一臉的驚訝,「我沒送你巧克力啊。你抽屜裡有巧克力?」
  「那這個是……」留紗從抽屜裡取出包裝精美的盒子,要遞給他看,「不是你送的?」
  「不是我,」切原搖搖頭,「我打算下個月送你。」
  留紗望著盒子發了會兒呆,感覺沒什麼可能是陌生人送的,心裡頓感一陣無趣,隨手把盒子又扔回抽屜裡,低著頭又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盒子,轉手遞給切原,笑了笑,「這是我送你的。」
  切原收到巧克力心情大好,磨磨蹭蹭一直捨不得吃,後來留紗表示希望他可以在學校吃,順便給一點反饋意見——因為巧克力是自己做的,切原這才受寵若驚拆了包裝紙,從盒子裡取出巧克力,一口一口地咬,吃得喀喀作響。
  一吃完他就感歎,「不錯,又脆又甜。」
  留紗問他,「會不會不夠甜?」昨晚試巧克力醬次數太多,早上臨出門又偷吃一塊,現在舌頭都不大頂用了。
  切原搖搖頭,「怎麼會?味道剛剛好,又甜又不膩人。」
  她微笑著,拉開袋口低頭看了看,左思右想還是把袋子遞給切原,「你下午訓練幫忙把巧克力分給大家吧。」留紗猶豫一下,「我哥的也在裡面,你一起……給了吧。」
  切原沒有伸手接,反而好言勸她,「多和田,其餘學長的巧克力你自己去送吧,這樣才顯得有誠意。再說你退社申

請都交了,現在也不用去烹飪社報道了。」
  留紗當時楞了下,退社的事辦得差不多了,新入社的申請她也交了,估計過不了幾天就得去網球部報道了。
  可她不大想看到幸村。也不是不想,純粹是覺得和他碰面會很尷尬。幸村估計也不想和她講話。他老是嫌她見錢眼開、目光短淺。
  
  但那個下午她還是去網球場看切原練習了。切原雖然有時候傻乎乎的,不過人很仗義又直率。
  社團活動結束後留紗就紅著臉把巧克力拿出來分給大家。仁王這回不亂開玩笑了,接過巧克力只禮貌性道聲謝,安靜退到一旁。留紗猜測,大概是怕給自己惹麻煩。其實仁王學長心思還挺細的。
  丸井喜歡吃甜食,接過巧克力當場就把盒子拆掉了,高興地嘗一口,聽切原說是她自己做的,直誇留紗做得不錯。
  
  到最後紗紗才從袋子裡取出最後一盒巧克力,用的水藍色的包裝盒。她把盒子遞過去,動作有點猶豫,抬起頭先愣了愣,忽然換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精市哥哥,情人節快樂。」
  幸村怔了一下,把盒子接過,輕輕點頭,「謝謝。」
  柳生感覺氣氛說不出的怪。後來仁王發感歎,說還以為多和田要跟幸村告白了,害他白期待一場。
  柳蓮二站一旁終於鬆了口氣。切原也放心了。
  
  留紗和幸村算是正式和好,雖然沒幾個人知道其實他們冷戰好幾天了。
  那天到家門口時,幸村接了個電話,突然神色變得有些驚喜,回房間匆匆換了件外套轉身就出門了。
  留紗坐在客廳抱著腿一直發呆,幸村那模樣比中了大獎還高興。是什麼事讓他這麼高興呢?
  
  過一會兒留紗也接到電話,中川打來的,一聽就知道是告白失敗了。她也換了件外套,拿了鑰匙就出門了,臨走時還不忘給幸村留一張便條,寫清她找中川去了,意思是叫他不要擔心。
  她紙上是那麼寫了,心裡其實很盼望幸村能來個電話問問,可惜左等右等手機就是沒動靜。
  中川又一次失戀心情十分糟糕,她想不通怎麼連桑原都看不上她。留紗陪著她坐了好一陣,細語安慰超過一小時,又負責地送她安全到家。
  紗紗把中川送走自己回頭又接著鬱悶。為什麼幸村連個電話都沒有?她出門也快兩個小時了,難道他一點也不擔心?
  
  她想著竟然神經質地躲在幸村宅附近的電線桿後,磨蹭幾分鐘,一臉的沮喪,歎口氣正準備回去,眼睛不經意間一瞥,瞄見幸村和一個不認識的女孩有說有笑從斜對面走過。
  幸村愣是沒發現電線桿後的她,還對那女生笑得有些開心。他們在家門口停住,不知談了些什麼,總之那女生突然低下頭去,看樣子是受打擊了。
    留紗躲在一邊想,大概是被幸村拒絕了。
  但那女孩並沒有轉身離開,也沒有錯身前行,而是低著頭微微聳動一下肩膀。在留紗皺眉想著她臉皮真厚時,幸村領著那女孩往家裡去了。
  


Happy Valentine's Day(上) ...
  幸村領著那女孩進家門時,留紗就躲在電線桿子後偷看他。他的眉眼看不是很清晰,但從他嘴角彎起的弧度,可以看出那是在笑,一種真心流露絕對沒有半點搪塞的笑容。
  
  留紗忽然想起自己活過的十幾年裡,似乎從來沒有渡過真正意義的情人節。小時候她窩在家裡或者野在外面,抱著可樂吃薯片看港片,看得昏天黑地。第一次對情 愛的萌芽始於鄰居哥哥請她吃烙餅,一張很薄價值人民幣一元的烙餅。於是紗紗偷偷幻想如果某天能當他的新娘。那時候鄰居哥哥已經不再買烙餅給她了,因為他住校,一周回來一次,每次時間很短。再後來紗紗就對烙餅興趣全無了。她開始愛打扮,會在乎自己把一頭長髮披散肩頭還是分成兩股梳兩條麻花辮,再考慮用天藍還是淺粉色的皮筋捆住,紮緊有時故意弄得很鬆散。她認為有一種凌亂美。
  這種愛美的習慣來源於她母親。紗紗的媽媽是很喜歡打扮的,保養品、化妝品、香水、首飾、裙裝、手提包、各式各樣的女鞋……五花八門一應俱全,但因為沒什麼錢全都是便宜貨,偶爾夾雜一件會花去半個月工資的套裝或者皮靴,但那是在她有了新歡後。
  紗紗讀到初三時愛打扮人也長得嬌小可愛,雖然女生背後會議論她,但男生對她還是很客氣的,願意替她買早飯抄筆記,送她禮物請她吃飯。一開始她很矜持飯不吃東西也不收,到後來膽子大了學著其他女生照單全收又被媽媽發現,臭罵一頓說太貴的東西不能拿,便宜的可以都收下。紗紗就疑惑了,一般男孩子送她的東西都不怎麼貴重,相框卡片毛絨玩具熊、二十幾塊的項鏈手鏈,有個男生送了只價值兩百多的水晶小老虎,被她退回去了。
  她不喜歡那些男生,初中的,初中以後的。他們都很俗氣,看女生一看長相二看身材。
  
  但是幸村就不一樣,他基本不怎麼看女生,他只專心自己的事。一顆心分成四份,家人朋友學習網球。
  紗紗想嚴格來講自己還算不上他家人,心裡難免有點沮喪。
  尤其幸村把一個她不認識的女生領到家裡,她感覺前所未有的失落。
  
  二十分鐘後等幸村把那女孩送出來,留紗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她靠在電線桿上,腳尖在地上畫著圓圈,一瞥見倆人一前一後走出家門,慌慌張張躲進隔壁的小巷子,半個背貼著牆,探出腦袋觀察他倆在幹什麼。
  
  幸村和那女孩站在門口聊天——至少留紗是這樣感覺。估計他們彼此都在笑,女孩子背對著她,至今她仍沒看清對方的長相。
  突然幸村掏出手機,低下頭去。紗紗想,他們在交換電話號碼了。她幽幽歎了口氣外套口袋  就在那時顫動起來。她心裡一驚翻出來看,屏幕上顯示幸村的號碼。
  
  留紗猶豫一會兒,決定不接這個電話。她不接電話,他應該不敢走太遠,過一會兒就該回家了。
  果然幸村就只將那女生送至附近的車站,目送她上車這才轉身回家。
  留紗已經窩在客廳沙發上,對要不要給他回電話踟躕不定。
  幸村進門換鞋,到客廳發現她在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她晃了晃手裡的電話,「我剛回來的,正準備給你回電話。」她問他,「你打給我有事?」
  「沒什麼事,」幸村說,「我怕你忘記帶鑰匙。」
  
  留紗在沙發上瞬間坐直,盯著他,「你要出門很久?」
  「不久,只送一位朋友。」
  「你朋友來了?」她明白就是那女生,心裡不免好奇,「她來送你巧克力?」
  幸村大吃一驚,瞪著她看,「你怎麼知道我朋友是女生?」
  
  留紗當然沒傻到會承認,就趴在沙發上伸一隻手去拿蘋果,懶洋洋地說:「今天過節嘛,一個男生幹嘛要情人節來找你?」她拿起蘋果衝他撇撇嘴,「你還洗了水果,說明你把她請進家門了。」
  
  幸村討厭她斤斤計較一副你沒幹好事的表情,忍不住回了一句,「這和你沒什麼關係。」
  留紗愣了一下,飛快揚起眉毛,把蘋果朝果盤裡一扔,聲音拔高,「我又沒說這和我有關係!怎麼?讓人說一句都不行?你本來也把她領進家了!」
  「你那麼肯定?」他注意到她的措辭,立刻就明白當時她在附近,心裡氣不打一處來,「你明明到家了,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你故意不接的?」
  「抱歉,」留紗斜斜眼角,咧嘴笑了一下,「我手機開的靜音,沒能接你電話害你特地回來守著家門,浪費了約會寶貴的時間,」頓一下她轉過頭,「不好意思。」
  「你……」幸村呆一會兒,不易察覺皺皺眉頭,「她是我小學同學,關係一直很好,」他停了下,過一陣才說下一句,「並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我想的哪種關係啊?」她笑著調侃他,「男女關係?」
  幸村搖搖頭,「不是。」
  她用頭枕著沙發扶手,一雙手壓著胸口,仰起臉看他,「你的粉絲看見了該有多傷心?她們一定會誤會的。」
  「那是別人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你跟她關係很好?」
  幸村有點不耐煩了,「是,我們認識好幾年,她轉學以後我們一直保持聯繫。」
  紗紗手撐著扶手慢慢坐直,抬起頭忽然笑了笑,「你暗戀她啊?」
  「你煩不煩?問這種無聊的問題。」他徹底失去耐性,覺得留紗很不可理喻,就一個異性朋友要盤問  半天,索性收回視線不再看她。
  
  留紗笑嘻嘻地望他,「我是好心監督你,怕你誤入歧途!」她說著刻意拖腔拖調怪叫起來,扮一張鬼臉,「早——戀——」嘴型比得有些誇張。
  幸村沒好氣瞥一眼她,「監督好你自己就行了。」
  
  他懶得和她爭辯,索性回房將房門反鎖,拉開椅子埋頭複習功課,精力卻很難集中。
  留紗側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掄起遙控器頻道換了整整一圈。台很多,她說不上想看哪個,最後停在新聞播報員那永遠只有一個表情的臉上,把音量調到最低,再從果盤裡撿出剛才扔回去的蘋果,悶悶地使勁啃一口。
  
  過一會兒幸村開門出來,也不到客廳,就站飯桌旁問她,「你吃過飯了?」
  「沒有,」留紗頭仰在沙發靠背,「她都沒吃,我哪兒好意思坐她對面吃東西,我就喝了杯飲料。」
  幸村站過來,也不知是真好奇還是裝的,逕直坐她身旁,轉過頭來,「她沒成功?」
  「她要成功還能約我出去?」留紗白一眼他,一撇嘴道,「你說桑原學長是不是嫌她不夠漂亮啊?」眼睛一轉,口氣突然硬起來,一臉的不屑,「你們男生都一個樣,就喜歡長相漂亮的。人家算不上漂亮就說什麼個性不合,要是夠漂亮肯定先試試了。」
  幸村苦笑,「桑原說他們個性不合?」
  「沒有,他只說現在還不想談戀愛……你先等等,」忽然她跳下沙發,趿著雙拖鞋回房間翻出一瓶指甲油,坐回沙發上就一邊塗一邊跟幸村聊天,「精市哥哥,你說這是不是借口啊?還是他真的不想現在談戀愛?」
  幸村想了想,搖搖頭,「應該不是借口。桑原人很老實,一般不會撒謊。」
  
  留紗低著頭,專心致志把指甲油挨個在指甲上抹勻。她先塗的左手,抹完一隻手後就伸到幸村眼前,「你看,粉色是不是太淡了?早知道我該買瓶帶亮片的,不然就顏色深點的。」
  幸村對指甲油完全沒有研究,聽著感覺有些遙遠。他轉過頭,發現她自顧自開始往左手指甲抹,「你什麼時候買的?」
  「買好一陣了,一直沒什麼機會用。」她塗一陣,又把手指伸到嘴巴前輕輕吹了吹,「哎,你說,桑原學長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我不知道,從來沒問過。」
  「那以前有女孩子向他表白?」
  「據我所知,應該沒有。」
  「那你說中川還有機會嗎?」留紗把指甲油擱到茶几上,轉頭望著他,「下次你們討論這些,你就幫忙留心聽一下,回來告訴我,行嗎?」
  「我們一般不討論這些。」
  「是你不討論吧?」留紗歪著腦袋看他一陣,眼睛慢慢地彎起來,突 然笑了,「仁王學長和柳生學長會不談這些?」
  幸村也笑了,點點頭,「應該會,不過我不一定有機會能聽到。」
  「我也沒說一定要你打聽,反正,」她把十根手指伸直,出神地望一會兒,「你知道了就告訴我一聲,也好過中川一個人在一邊難過。」突然她歎一口氣,「中川到底有什麼不好,你跟桑原學長都不喜歡她。」
  她朝他扁扁嘴,「她不夠漂亮?成績不夠好?」
  幸村稍稍思索一陣,又轉回臉,看著她被長長的睫毛半覆著的眼睛,「有時候男生喜歡一個女生,並不是因為她漂亮或者成績很好。」
  
  「那是因為個性?」留紗說著嘴巴飛快張成一個誇張的O,伸手摀住又放開,「天!你說我是不是以後沒人要啊?我脾氣那麼差。」
  「怎麼會?」幸村皺起眉頭,「你有些地方是得改,不過不至於沒人要。」
  「比如?」
  「比如?」他聽著猛嚇一跳。——比如誰會要?
  留紗不明所以盯著他,「比如什麼地方得改?」
  幸村鬆一口氣,清清嗓子一本正經道:「比如別總想著佔人便宜,與自己無關的事不要一直追問,不要整天只想著玩,要學習,要……」
  「等等!」留紗比劃個手勢打斷他,從衣兜裡摸出個電話。
  
  他安靜等在一旁,聽著手機裡留紗聲音的變化,先是很驚訝的一聲「啊」,接著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帶了點小女生特有羞澀的笑。她抿起嘴唇似有若無地笑幾聲,在幸村要站起身突然挑高音調問了句「現在嗎?」……
  幸村動作頓了下,忍不住轉過頭看她。
  
  紗紗掛了電話,一轉頭見幸村那副樣子,不禁皺起眉頭,「你幹什麼?怎麼了?」
  幸村抬頭看一眼時間,「你現在要出去?」
  「這個……」她欲言又止,也瞄一眼牆上的掛鐘,時針離九隻差幾毫米的距離。
  「我有點事,得現在出去。」
  「九點了,」幸村望著鐘,「你還要出門?」
  「還沒到九點,我就出去一會兒,很快回來。」留紗捏著指甲油瓶要回房間,「我先去換件衣服。」
  等她換好衣服,頭髮也重新梳過,到客廳一看才發現幸村守在家門口,抱肘靠在玄關的牆上,姿勢十分優雅,可是臉色不大好。
  留紗慢吞吞挪到門口,用塗了指甲油的右手對著鏡子往頭髮上別髮夾。
  「我陪你去。」幸村突然說。
  「啊?不會吧?」她轉過頭來,愁眉苦臉地看他,「我就去附近的公園,很快就回來,你跟著一起去不大好吧。」
  
  幸村一愣,明白她為什麼要出門了,心裡頓時有些不是滋味,「手機帶好, Happy





Valentine's Day(上) ...

  十點以前必須回家。」
  留紗調皮地一吐舌頭,「到不了十點!幾分鐘我就回來了。」
  「幾分鐘?」幸村當然不會信,低著頭笑笑,等留紗出門背影遠遠消失在暮色裡,心裡又覺得不安起來。
  他回憶起去年某一天想把她丟在公園裡不管,心裡突增一層愧疚,像幾隻螞蟻從胸口爬過
  幸村只等了幾分鐘就開門跟過去。他想她沒能守時,自己有責任也有義務去找她。
  
  他找到留紗並沒花多少時間,可能有一刻鐘,可能二十分鐘,但他沒敢靠近,也不好意思被她瞧見。
  留紗站在公園裡唯一的噴水池旁,垂著頭大概是在望腳尖,對面站一眉目清秀從沒見過的男孩,被燈光映亮的一張臉神色安寧,瞧不清五官,只看得出大概。他比留紗大約高一個頭,也低著頭,默默凝視不抬頭的她。
  
  那畫面有些夢幻,像一幅色彩昏暗又韻味十足的油畫。可幸村怎麼看怎麼刺眼,覺得大晚上把一女孩子單獨約到公園,先不說動機光是這行為就有些讓人不敢苟同了。
  
  幸村站在去年扮沉思者的那方石凳前,從一個比較刁鑽的角度觀察那個男生的臉,和他的一舉一動。
  那男孩並沒有沉默太久,在留紗抬起頭時彎起眼睛笑了笑,然後他們一起轉過身。
  幸村視線一直停留在留紗背上,等她猛一個轉身,猝不及防撞上她眼光。兩個人都愣住了。
  還是留紗先叫出來,一聲「精市哥哥……」嗓子小貓一樣細弱,樣子有些尷尬。
  
Happy Valentine's Day(中) ...
  幸村有點詫異,愣在遠處看著她慢慢走近。身後那男孩倒是不怎麼詫異,對著他好意地笑笑,先開口道,「幸村也來了?」
  幸村憮然,「你認識我?」
  「認識,網球部的部長,幸村精市,我當然認識。」對方還是笑,一臉的謙和,瞧不出半分敵意,突然他「啊」地一聲眉毛微聳,收斂笑容鄭重朝他伸出一隻手,「差點忘了自我介紹。我是二班的遠野,你好。」
  幸村禮節性伸出手,點點頭,「初次見面,你好。」
  「嚴格來說也算不上初次見面,我經常看見你,可惜你不認識我。」遠野微瞇著眼又笑了。幸村看著竟覺比先前還不順眼,聽見他說「你太有名了」就想,第一印象太糟糕,言談溫和,舉止有禮不輕浮,可是表情活泛目光卻顯冷淡,眼神略幽遠,好似裱在銀質畫框裡深居簡出的美少年——樣子比他還冷淡,幸村不喜歡。
  
  留紗雙腿併攏乖乖站在一旁,垂著頭,等他們寒暄結束就抬眼問幸村,「你怎麼來了?」
  幸村也不含糊,怎麼想的怎麼說,也不怕得罪了誰。他低頭看一眼她,微笑著,「我不放心,所以來看看。」
  遠野一愣,訕訕笑起來,「抱歉,我好像不該把學妹單獨約到公園來。」
  幸村搖搖頭,轉眼看他,「遠野同學用不著道歉,你並沒做錯什麼,只不過……」他抬頭瞟了路燈一眼,也是笑,「夜晚的公園其實不如想像中的安全,遠野同學下一次約我妹妹出來,恐怕得挑其他時間。」
  
  紗紗一旁聽著定定看著他,微微抿起嘴皮,心裡冒出一點甜,像水果糖在嘴裡融化。她慢慢挪回幸村身邊,沖對面的男孩擺擺手,笑著,「學長,很謝謝你的禮物。改天有機會我們再聊吧,今天時間不早,我得先回去了。」
  遠野也不多說,道別後借口家在相反的方向,一個人從公園後門離開了。
  
  幸村和留紗走的正門,一前一後拐出去,拖了彼此半米的距離,都不吭聲。
  情人節的街道比以往熱鬧。兩邊滿是相互偎依的情侶,女的一般表情甜蜜,將頭輕輕靠在男友肩上,染了色的長髮被涼風拂到男人的胸口和臉頰,他幫她把髮絲溫柔的攏去耳朵後。
  這情景留紗在電視裡看過很多次,到今天依然覺得美好。
  她想著眼睛慢慢彎起,忽然笑了。留紗仰起臉,透過遮頂的梧桐葉看見天空一片璀璨的繁星,正溫柔地閃爍著光芒,像一顆顆明亮的鑽石嵌在天幕。
  
  一粒至少有一克拉。
  留紗思忖著臉上慢慢浮起一個微笑。她想到幸村聽見這些不知該有什麼反應,大概又說她見錢眼開了。
  
  馬路上汽車魚貫而行,車燈掃出的光影迅速掠過她臉龐。剛經過的音響店裡在放一張
  唱片,輕緩的節奏,慵懶而綿長的歌聲,是個女人在唱,聲音聽上去挺年輕。可惜唱的是英文,留紗一句沒聽清,心裡只猜定是一首情歌。
  她低著頭,看著腳下梧桐葉的光影隨著輕輕的風聲一片片起舞,頭頂紛亂的沙沙聲響成一片。
  幸村就在她身前,也不回頭,一步一步慢慢朝前走。
  
  天氣轉涼了,留紗伸手拉好外套,將身子裹緊,抬眼開始盯著他背影看,很用心地看,看他往前走一段路,站定,忽然回過頭,猝不及防,一時眼睛沒來得及轉開。
  幸村就站在對面,看著她的眼睛笑,問了句「你怎麼了?走那麼慢」。
  紗紗一愣,忙說「沒有」,怕他不相信似的,又搖了搖頭,幾大步站去他跟前,想了想才說:「我以為你生氣了。」聽聲音有些小心翼翼。
  幸村笑得有些溫柔,「我怎麼會生氣?我跟出來是真的不放心,並不是生氣。」
  留紗點點頭,心裡又冒出一絲甜,慢悠悠跟在他身旁,和一對對相擁而行的情侶插肩而過。
  有一對膽大的,抓住對方索性在街邊熱情的擁吻。幸村看了直覺尷尬,不由自主加快腳步,走完那條街時拐進一條巷口,發現前面一片漆黑。
  
  他微一怔忪,想可能是路燈壞了,便摸出手機摁亮,又轉過頭叫留紗,「把手機拿出來,小心看路。」
  留紗掏出手機一邊朝他並去一步,胳膊不留神碰上他的,臉一紅,慌忙往旁邊退了點,嘴上只說「不好意思,我沒看清」。
  「沒什麼。」幸村鎮定自若,說完自顧自往前走一小段,發現她沒有跟上,就回過頭看。留紗還停在原處,也不知在想什麼,頭低著,電話捏在手裡翻來翻去,忽明忽暗,咋一看像是海上的信號燈。
  
  幸村咳嗽兩聲,清清嗓子道,「紗紗,跟上。」
  留紗循著聲音望過去,愣幾秒,低著頭慢慢往前挪,站到幸村跟前時突然被他一把拉住。
  「怎麼?」明知看不清他臉,她還是轉過頭去。
  幸村猶豫一下,放低聲音道,「你拉著我吧。」
  留紗一時沒弄明白,就表情困惑地望著他,「拉哪兒啊?」
  
  他有些發窘,想還好夜深了,路燈也壞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看不到他臉紅了。他耳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燙,雙頰也發燙,十有八九是臉紅了。其實他本意很簡單,怕她摔了跤跌破皮,但話一出口就覺變了味。
  
  留紗還杵在一邊,傻乎乎等著他回答,不明所以卻又莫名的倔強。她不說話,只咬著下嘴唇,漸重漸輕,過幾秒又抿一下。巷子裡太暗,看不清東西,眼睛倒是瞪大,卻始終沒法聚焦。
  到最後她等得不怎麼耐煩,想還是拉著他衣服走算了,突然一隻手伸過來,動作有些
 慢,似乎是在摸索……有點突然碰到她手腕,頓了頓,往下輕輕握住她右手。
  
  雖然不知為何覺得緊張那一個剎那呼吸也變得急促,幸村嘴上卻十分冷靜,用他比起慣常的語氣稍微硬一些的口吻很平靜地解釋,「如果你摔跤了,我會很麻煩。」
  紗紗一愣,紅著臉結結巴巴地反駁,「我、我才會麻煩……如果你摔倒了……你又牽著我……那我不是也摔跤了?」
  幸村莫名一陣惱火,念頭一轉覺得也沒說錯,想著就要鬆開她手,結果被留紗死命逮住。她皺起眉頭,一拉他手道,「快走吧,萬一他們回來發現我倆都不在,那就不好說了。」
  幸村簡單「嗯」一聲,藉著手機微弱的光芒低著頭仔細看路,牽著她右手。
  
  那段路並不算長,留紗走過許多次也算比較熟悉。可是今天,不知為何,她老是找不著方向,腳步也是虛浮,兩步一停三步一晃,被他握住的右手漸漸開始冒汗。
  幸村擔心她跌倒,逼得自己也放慢了速度,一段百多米長的小巷,走完硬是花了一刻鐘。
  快到巷子口時留紗忽然停住,拉拉他手,叫道,「精市哥哥……」
  注意到前方有亮光,幸村忙鬆開她手,轉過頭淡淡瞥一眼她,「手機可以收起來了,前面有路燈。」
  
  她抬頭看他,心裡一怔,隨即笑了笑,附和著一點頭,「也是,再用手機當手電筒電池都用光了。」
  
  他們回到家,發現客廳燈黑著。幸村搖著頭笑了笑,先進房間整理書包,心不在焉翻一翻筆記,然後起身去敲留紗房門。
  「進來!」她在房間裡叫。
  幸村推開門,發現她正對著鏡子試髮夾。樣式看不大清晰,大概一個透明的蝴蝶結。桌上堆著拆開的包裝紙,中間放一個粉色的盒子,盒蓋開著,裡面裝的巧克力,貝殼形狀,顏色花花綠綠。
  
  幸村站在門邊,「他送的?」
  留紗把臉轉過來,看著他,神色裡帶著點驚訝。她點點頭,「嗯」了一聲,見他不再說話,低著頭就笑,指著桌子,「也沒送什麼,一包巧克力,一個髮夾。」
  幸村遲疑幾秒,望著她被眼睫半覆著的大眼睛,「我並不是反對你交朋友,只是,作為大哥有些話我不得不說……」
  留紗抬起眼,「你想說什麼?」
  「二班的遠野,今天約你去公園的男生。」幸村在門口和她對望,目光鎮靜而柔亮,「他在晚上九點過約你去僻靜的場所,這種做法很不恰當。」
  「然後呢?」她只笑了笑,一手撐去書桌邊。
  
  幸村舒一口氣,盡量使神色如常,「你應該考慮清楚。雖然你現在談戀愛為時過早,不過,如果你真的想嘗試,我認為,他不能算合適的人選。」語速有些慢,一個字一
 個字念得相當清晰。
  留紗看著他一本正經的面孔,拉過椅子坐下,兩手托腮撐著書桌,嘴裡忍住笑,「如果我一定要呢?」
  幸村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沉默一陣,兩邊嘴角慢慢地往上,竟然笑了,「當然你有權決定自己的事,我沒辦法干涉,也不會干涉。這是你的私事。」他說完轉身要走。留紗急了,慌忙叫住他,「等等!」
  「嗯?」
  「你剛才說的那些……是不是……是不是指……」她暗暗做了一個深呼吸,卻還是止不住內心的翻騰。
  「什麼事?」幸村有些不耐煩了。
  她鼓足勇氣滿懷希翼地望過去,和他對視,「你是不是不想我和遠野交往?」心裡緊張,連學長也忘了叫。
  幸村卻十分鎮定,輕輕點頭,「是不想。」
  「那換成其他的人?」
  「什麼?」幸村皺起眉。
  「我說,」留紗咬了咬下嘴唇,「如果換成其他的男生……那會怎麼樣?」
  「那要看換誰了,」這話有歧義,幸村說完難免後悔,忙不迭補上一句,「其實你年紀還小,現在談戀愛是不是太早了?」
  紗紗想起先前那個沒見過的女生,氣不打一處來,聲音裡帶著惡作劇,「那你只比我大一歲,現在談戀愛就合適了?」
  幸村有些惱,「我已經告訴你,那是我朋友,根本不是那種關係。」
  「難保明天不是!」鼻子裡不服氣地哼出一聲,留紗翻著白眼朝他撇嘴。
  「你……」幸村被她頂得說不出話,半天才冷冰冰拋出一句「就算是,跟你也沒關係」。
  這一句成了導火索,滋滋地點燃她心裡隱藏多時的委屈。
  做巧克力時她告訴他,親手做是為了節約錢,跟誠意沒什麼關係。她怕他誤會,送他的一包巧克力特意分成了兩盒,一盒跟切原他們的一樣,是她自己做的;另一盒是她之前偷偷去商店買的。她把兩盒並成一包,用玻璃紙封好,送出去時心裡就悄悄盤算,幸村什麼時候會發現,什麼時候會跑來問她,怎麼巧克力有兩盒?
  她想著心裡忽然一陣高興,夾雜一點少女的心思被人察覺的興奮。
  
  可是直到現在,他始終沒拆開那包巧克力,只把它堆在房間椅子上,同其他女孩送他的巧克力一起。甚至他分不清哪一盒是屬於她的。
  幸村跟以往她接觸的男生不一樣。他不愛看漂亮女孩,他只專心自己的事,一顆心分成四份,家人朋友學習網球,沒有巧克力。即使有,也不是她的。
  他不重視她的巧克力。
  
  這一想法使她倍加沮喪,留紗坐在椅子上,沉默著,不說話了。
  幸村盯著她看一會兒,忽然歎一口氣,「她是我小學同學,後來轉學離開神奈川,我們一直保持聯繫關係不錯,這次她有事回來,

  順便來看看。」
  她嗤一聲,「這路也太順,直接順到你家了。」
  幸村眉一蹙,剛想說點什麼就被留紗揮著手打斷,「等一下!」她一把攥起手機,瞟一眼後才抬頭看他,故意笑得燦爛,「學長髮的短信,等我回復他再和你聊。」
  幸村板著一張臉,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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