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戰成名,大概指的就是立海女網這樣的例子。
自立海女網在十六強賽擊敗了上屆全國亞軍、成為八強之後,對她們的關注目光霎時就多了起來。特別是大敗名古屋星德部長梅·林的TOKI,也從一個“不起眼隊伍的臨時隊長”上升到了“立海女網的棟梁”。不僅有各個參加全國大賽的學校拿她們的比賽錄像分析;而且還有采訪女網大賽的報社記者,寫出了關於本屆女網全國大賽黑馬隊伍立海大附屬,力挫上屆亞軍名古屋星德的專題報道。更離譜的是這個連夜將傳真發往東京、第二天便在體育日報發表的記者評論,給了她這樣一個誇張的稱號……
——銀色海王星。
得知這個消息後TOKI不禁嘴角抽搐。這個怎麼聽都像科幻漫畫裡宇宙戰艦的名字,為什麼會被安在自己的頭上?銀色大概是說她的頭發吧,但那海王星……上午比賽結束後的TOKI,坐在餐廳裡繞著發梢思索。但在想到了這個稱號包含的意義時,抬眼看了看在盯著報紙一臉自豪的女網眾人,又免不得苦笑了起來。
海王星尼普頓,也是希臘神話中海神波塞冬的羅馬名。身為奧林帕斯十二主神之一的波塞冬,在與雅典娜爭奪雅典的戰爭中時召喚出了馬,於是他便成為了馬匹的守護神。那個記者給她起了這個稱號,大概意味著她是立海這匹黑馬的守護者吧。
確實,立海女網在去年之前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弱隊。但立海去年參加比賽的隊員幾乎都是來湊數的,現如今的立海除卻去年參加過大賽的,三年級的我妻木桂、□本希和八塚鶴,其余全是今年的新晉正選。那位寫評論文章的記者似乎只看到了最後一場比賽中TOKI的光芒,而忽略了實力強勁的原涼美等人。
TOKI深知,如果不是原涼美她們在關東大賽的努力,立海是不可能走到今天的。而她也恰好的踩上了這個時機,在這個時候成為了女網的部長,否則也不會有如此的光芒。和星德的比賽沒有一舉獲勝,也是因為她對出場陣容的安排問題;再加上菊地的柔軟性格和茂手木真的失態,使得她們的光輝被掩蓋在她的出彩之下。
但這樣的結果卻是歪打正著,不得不說令她十分滿意。因為如此安排,才使得涼美她們的實力沒有真正的暴露在眾人面前。畢竟前兩場的比賽對手非常弱,我妻&□本組合和原涼美並沒有用出全力;而菊地和茂手木&八塚組合也在陰錯陽差之下打的非常糟糕,讓那些有輕敵思想的隊伍並沒有將她們放在心上。從而讓她們之後的比賽,比想像中順暢了許多。
“嘿嘿,部長居然有了這麼一個稱號,太拉風了!”茂手木真含著一塊燒魚,口齒不清地嚷嚷。那因咀嚼而完全成了波浪線的嘴中,居然還露出了半截魚尾,“剛剛的比賽,我們連雙打一都沒有上場,看來她們一看到對手是我們,完全嚇破膽了啊!還是什麼去年的八強呢,也不過如此嘛……嗯嚼嚼嚼。”
“小真,吃飯時候說話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喔!”八塚鶴輕敲了一下茂手木那精力旺盛的腦袋以示懲罰,卻又將裝魚的碟子推得離她更近了一些,“今天的比賽確實過於輕松了,八強賽完全超乎了我們的預料呢。”
“那是因為昨天的那場比賽過於艱苦,所以才會有這種錯覺。”捧著味噌汁的□本希輕啜了一口,放下碗說道:“今天的對手雖然比不上星德,但也是關西地區數一數二的強隊。只能說菊地和茂手木變強了,和她們什麼懼怕的情緒沒有任何關系。”
“確實如此,菊地和茂手木在昨天的比賽裡得到了進步,所以才會這麼輕松的贏取。”早已吃完的原涼美捧著茶杯,心情很好地對□本的話做出了肯定。而看到茂手木叼著魚露出的那飄飄然的表情,又瞬間恢復到了嚴肅的模樣,“下午就要進行四強賽了,對手可是身經百戰的關東強隊!山吹和八強賽中的遠東工業,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隊伍!現在不是你自滿的時候!太松懈了!”
“哼嗯嗯,涼美,吃飯的時候說教會消化不良的噢,總不能讓我們的一年級新秀因為肚子痛而棄權吧?”一直微笑注視茂手木的TOKI開了口,一句話就讓涼美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緊接著她後面的話,又讓面頰上貼著OK繃的菊地綻開了不好意思的笑顏。
“早上的第一局打的很棒,經過昨天的比賽,成長最快的要數菊地了。第一局的勝利對整個比賽局面來說尤為重要,要不是菊地的單打三能這麼漂亮的獲勝,我們也不會如此的勢如破竹。”但接著她話鋒一轉,接著方才涼美的話繼續說了起來:“不過正如涼美所說,下午的四強賽與剛剛的比賽將會處在完全不同的水平線。對方也是經過前面比賽的洗禮,甚至比首輪輪空的我們要多賽一場。雖然說體力可能不濟,但經過實戰而爬上來的隊伍確實不容小看。我們要進軍全國冠軍,無論如何要快速的贏取下一場比賽。將休息時間盡可能的延長,用來保存體力對抗明天的半決賽……和決賽。”
說到決賽二字,四周少女們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本屆大賽,是立海女網對全國的首次沖擊。雖說對戰經驗還有所欠缺,但TOKI卻對她們的實力有很強的信心;而且她們欠缺的對戰經驗,只是對於全國大賽而言的。至少在部裡,她們就沒少跟男網進行合同練習賽。但男網比賽和女網比賽的差別,連TOKI也不是非常清楚。只是女性和男性的心理差別,她還是有一些了解的。女生之間的相處比男生要更為親密,默契度也相對會比男網高出不少。在這一點上TOKI可以肯定的是,女網比賽比起男網來說,更注重的是技術配合而不是個人能力。
——但這並不意味著女網中沒有個人能力頂尖的球員。
比如冰帝、比如青學,這兩個隊伍都有實力出色的單打球員。單打比雙打永遠多出一場,所以即使兩場雙打都輸掉,也可以用強悍的單打來找回優勢。畢竟大賽的賽制是五局三勝,並不是三局兩勝。但是TOKI並不覺得她們的雙打會輕易輸掉,更不覺得她們會在單打中讓別人贏取優勢。
因為她們不僅雙打強,單打更強。
而且她並不是因為倨傲而進行的臆斷。敢問在女網中,有哪些人能像原涼美一樣勝得過赤也;又有哪些人能像TOKI一樣差點打敗真田呢?但光憑有這樣的實力,TOKI雖然自信卻也無法松懈。因為男網關東大賽的悲劇,因為女網原涼美的險勝。誰能保證青學的赤月巴、小鷹那美,甚至其余她沒有注意到的不起眼球員,不會是另一個越前龍馬的存在
但是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如此傾盡全力的分析對手,就是為了將這一切的可能性扼殺在搖籃裡。但如果那一天真的出現,那麼她就算動用被蓮二前輩稱為“死之回廊”的招數,也要守住立海的勝利。
——即使會擊潰對方的意志。
銀色海王星,黑馬守護者啊……裡面的意味確實和她挺相配的。
但也只是相配而已,真正適合……不,應該是與這個稱號完全相溶的,應該是黑馬不動峰的那頭覺醒了的雄獅——橘桔平。
而TOKI不知道的是 ,她這個“銀色海王星”的稱號,卻被遠在東京的某些人調笑了。
“——居然叫銀色海王星?!”進行完第一天比賽的切原,和其余眾人一起坐在巴士上准備回到神奈川。而當他在拿起柳蓮二午休時買回的《體育日報》時,中學網球賽專版上的一個評論文章瞬間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迷茫地看了看上面的比賽照片和旁邊的注解,抓了抓腦袋疑惑地問著身旁的丸井:“為什麼會是這種名字,應該叫‘鬼之戰車’更好一點吧?”
“說的是吶……”丸井嚼著泡泡糖連連點頭,“或者叫‘黑之惡魔’,好像也更符合一點。”
“文太,不要這樣說!”頭頂光芒萬丈的傑克君聽見自己搭檔說出這樣的話,有些不太願意了,“這樣的稱號,怎麼說也太直白了……”
“是啊丸井君,十二神是女性,要再婉轉一點才行。”柳生也點頭符合。
“我倒是覺得挺不錯喏!就是太長了點。”仁王一臉戲謔,但被用來遮擋陽光而頂在臉上的雜志遮住,完全看不出來,“像真田的‘皇帝’、柳生的‘紳士’,要用來當稱號的話,還是‘鬼’或者‘惡魔’更好一點,噗!”
“是吧是吧?我就說嘛,海王星什麼的太平淡了,而且鬼之介怎麼看也和星星扯不到一起!”切原聽到仁王的點評頓時情趣盎然,“不然叫‘魔王’?或者干脆跟部長的‘神之子’一樣,叫‘鬼之子’更好點吧!”
“不錯嘛,赤也!”丸井一巴掌呼上了切原的後背,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興奮了起來。但隨後又像想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噗嗤的一聲笑出聲來,“不過啊,像‘天才’、‘皇帝’、‘欺詐師’之類的還好說,能用來稱呼時之介的似乎只有那些東西了啊……噗哈哈!”
“噗,我也正想說呢!”切原的雙眼變成了豆豆,伸出一根指頭煞有介事地說道:“前輩們的稱呼好歹還是人,而鬼之介只能用那種稱號,就說明她已經完全不是人了。”
“這麼說你也不是人了啊……”仁王扯下臉上的雜志,轉過頭輕瞄了切原一眼,“海帶頭……”
“太過分了仁王前輩,誰是海帶頭!”
“誰的腦袋像海帶,一眼就看出來了喏!”
“噶?!我說……”
“你們幾個!”在前排閉目養神的真田轉了過來,對後方嬉鬧的幾位沉下了臉,“居然在這種時候還在玩,你們到底有沒有認真這兩個字?——太松懈了!”
“真田敏感過度了啊,這種水平的隊伍怎麼認真的起來嘛!”丸井吹出一個紫色的大泡泡,空氣中飄蕩著葡萄的香味,“上午和下午的比賽全部都是五比零,每一局不是6-0就是6-1,這樣的比賽不用那麼緊張啦!”
“就是嘛,而且比賽進度也因為時間的關系加快了,到決賽也就是後天早上的事而已……呃……”切原接上了丸井的話,卻在真田的怒瞪中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你這蠢貨,明天上午和下午的比賽都很重要,不好好的保存體力怎麼行!”真田瞪著切原,鎖緊了帽簷下的眉頭,“居然還在這大吵大鬧,想松懈到什麼時候!赤也!”
“真田,你這樣也是在消耗體力噢。”一直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麼的幸村淡淡地說了句,但和平時不同的是,他今天並沒有帶著柔和的笑容,而是毫不掩飾的凌厲感覺,“我昨天晚上收到了TOKI的短信,她讓我們特別注意一下今年的名古屋星德。蓮二。”
“嗯,我也收到了類似的短信。”柳蓮二點了點頭,對眾人解釋道:“時之介說今年的星德似乎比往年更強了一些,去年不怎麼明顯的暴力球風在今年也完全顯現出來了。因為星德的男網和女網似乎是同一個監督,所以她讓我們多加注意一些。”
“名古屋星德?”真田愣了愣。在他的記憶中對這個球隊印象不怎麼深刻,因為去年和前年的抽簽都沒有遇到這支,據說是全留學生正選陣容的球隊。但時之介既然這麼說了,就一定有她的道理,也許應該特別關注一下。
“沒錯。”幸村沒有轉過臉,依然是注視窗外的模樣,“根據TOKI的說法,菊地和另外兩位隊員都受到了身體上的傷害。”
“身體上的……傷害?”切原在腦中回憶著,她說的暴力球風,不會就是自己以前用的那種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鬼之介呢,她怎麼樣?”
“你是笨蛋嗎?你不是也看到了那張報紙,居然還問……真是無藥可救了喏!”仁王無奈地搖了搖頭,盡管他早已知道了切原是笨蛋的事實。但是另外兩位隊員啊,除去單打的菊地和怎麼想也不可能受傷的原涼美,也只有兩組雙打了,“另外兩個受傷的隊員,怎麼樣了?”
“茂手木和八塚並沒有受到很嚴重的傷害,但也或多或少的蹭破了些皮。”柳蓮二如實說著。
“看來這個名古屋星德,我們確實得特別關照一下了。”柳生微笑著說出了這句話,但推眼鏡的動作卻閃出了一道寒光,硬生生的把TOKI說的“關注”變為了“關照”。
“哼嗯,很巧的是,明天我們上午的對手,就是一個叫做名古屋星德的學校。”柳蓮二雖然也彎了嘴角,但立海參謀的迫人氣質還是不自覺地滾滾而出,“而且……雖然是四強賽,也是需要打滿五局的。”
“嘿,聽起來還真是不錯!”切原舔了舔嘴唇,眼中冒出了好戰的光,“那麼就讓我們,在明天把那個名古屋星德……”
“赤也,明天你不用出賽。”幸村突然這麼說了一句。
“噶?!為什麼?”切原有些懵了,為什麼“關照”星德的比賽不讓他參加,他不是正好適合這種打法嗎?
“精市說的沒錯,明天你就坐替補席吧。”柳蓮二也贊同了幸村的話。
“可是……”
“——你這蠢貨!”真田猛地喊了一聲,讓呆滯中的切原驚得一個激靈,“你就老老實實的在替補席呆著!好好想想你前幾天的訓練!”
切原低下了頭,他有些明白了。原來部長不讓他出賽,是為了保存TOKI的訓練成果麼?難道部長他們已經知道了他的選擇?但是為什麼……他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啊!切原這麼想著,但單純的他完全不知道,從他做出選擇的第一天,他的前輩們就全部知道了。而且還是在他那震天響的大喊中,想不知道才困難吧……
(開什麼玩笑!我要堂堂正正的贏!)
(——贏過誰?)
(——所有人!)
“想明白了沒有!”真田眼刀飛向了切原,硬生生地刮過了一陣涼氣,“你的回答呢!”
“——是!真田副部長!”
——嘀嘀嘀
在切原表露心跡的時候,眾人的攜帶電話都響了起來——是短信。少年們疑惑地掏出了手機,看向了上面的文字。雖然發信人不盡相同,但信息卻都傳達著一個內容。眾人看著屏幕上跳動的英文字符,紛紛相視而笑。
——Game set,won by Rikkai!
“嘿嘿,這麼快就贏了。”丸井搓了搓鼻子,叼著泡泡糖笑得一臉燦爛,“她們已經進入半決賽了嗎,我們也要加把勁了!”
“沒錯,勝者是立海!”
隨著真田堅定如磐石一般的聲音,少年們眼中的期待閃動了起來,也帶著些許爭強好勝、不能被女網搶先的意味。
今年全國大賽的冠軍會是立海,也只能是立海!
不管是男網還是女網,立海都將是勝利的一方。
——以他們的王者之名起誓!
第三十章
八月十八日,晴。氣溫17~26攝氏度,降水概率35%,能見度良好。
此時是下午六點四十分,一架白色的小型飛機從京都方向駛來,緩緩降落於東京ATOBE.Inc的私人飛機場內。隨著艙門的打開,從機內走出了一行穿著黃色鑲黑邊外套、白色網球裙的少女。如果有人持續關注這幾天的《體育日報》的話,就一定可以認出她們的身份。雖然之前的報導都是夾雜在其他學校版塊當中的一個不起眼的小版塊,但到了明天早上,一定會在新一期的日報上看到她們的大幅報道。
是的,她們就是三個小時前,剛剛在大阪舉辦的中學生女網全國大賽中以3-2的總分擊敗關東強隊青學女網、奪得本屆大賽總冠軍的黑馬隊伍——立海大附屬。
雖是黑馬,但誰也不能說她們是一個只憑運氣取勝的弱隊。因為她們自從進駐全國大賽起,就頻頻展現了她們那強悍的實力和迫人的氣勢。她們首先踏平了去年的亞軍、最有望奪冠的隊伍名古屋星德,緊接著一場未敗地擊垮了關東名門山吹中;半決賽,就連准備充分的冰帝女網也沒有逃過一劫。
立海一勝再勝,越戰越勇。甚至於進入全國大賽以來最被眾人看好的隊伍青學女網,也沒能抵御立海那強悍的攻擊。雖然過程非常艱難,但立海終以三勝兩敗摘取了女網全國大賽的錦旗。
再看走出機場登入大巴的立海女網眾人。
在隊伍中最有大姐風范的我妻木桂和冰山美人□本希的雙打組合,從地區選拔賽起直到全國大賽結束一場未敗。雖然沒有任何華麗的招數和得意技,但是她們如水上芭蕾般的默契的配合和堅韌無比的技術力,造就了本屆大賽中100%勝率組合的神話。
——“表面平淡、實則耀眼無比”,TOKI在她們的資料旁邊寫道。
有“訓豬員”之稱的、平時溫柔無比一但發怒便冷如冰霜的八塚鶴,和她的“野豬”、單純到讓人無力的熱血少女茂手木真,雖然在與青學的比賽中負於對方的雙打二,但完全影響不到她們在全國的聲譽。因為這個組合的成長速度確實過於驚人,如同海綿一般的她們,只需要一場比賽便可以得到進化。如果她們再與青學的那對雙打交戰一次,勝利的女神恐怕就會改變方向、對她們招手。
——“最有潛力的組合”,TOKI這句話說的也不無道理。
怯懦的像一只小兔子、卻在立海男網部員中大受歡迎的菊地瑩美,在本次大賽中雖然沒有特別出彩的表現,但良好的網球功底與穩定的發揮卻讓她成為了隊伍中最讓人放心的隊員。因為菊地不像其他半路出家的隊員,自小從哥哥那裡學到的正統網球教育、再加上在男網部內TOKI對她的悉心栽培,讓她的技術在應對每一招時都有相應的戰法。雖然還有不足,但同時存在的是巨大的潛力、可以繼續發展的空間。
——“不是最強但不可或缺”,這是TOKI對她下的定義。
作為“女網中的真田”的原涼美,實力自是不用多說。雖然在任何報導中,她都以這個類似真田弦一郎的影子一般的稱號出現;但立海女網的眾人深知,她們這位副部長擁有著更勝於真田的東西。那便是作為女性而獨有的、對賽局的細膩觀察,和在任何時候都不會失去冷靜、不會被賽局左右思想的理智。在比賽中,如果想看到這位副部長激動起來、不計後果的進攻,那是不可能的。
而TOKI作為一部之長的時間並不長,但在眾位部員的心目中,她已經完全擁有了一切部長的特質。雖然TOKI並不了解她們對她是怎麼想的,但有一點她可以肯定。那便是她們信任著她、願意受她的帶領,正如她信任著她們一般。這麼一支互相信任著、具有強大凝聚力的隊伍,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走出困境,登上全國的頂點。
這可不可以叫做立海大的傳統呢,或是立海的教育所致?雖然這兩種說法都可以成立,但男網的幸村部長卻有一種更適合的解釋。
——先輩的遺產。
給立海帶來了無數輝煌戰果的前輩們,不光留下了傲人的戰績,更是留下了這似乎刻印在血液裡的凝聚力。雖然大家並不知道前輩們的做法,但這凝聚力自他們進部以來,便成為了一種本能。足以令人自滿的戰績、競爭中透出的強大凝聚力,這些都是前輩留下的、無法讓人捨棄並願意用盡全力守護的,偉大的遺產。
雖然幸村不止一次的給TOKI講述過關於“先輩的遺產”的事,但此時的TOKI還並沒有想到,她也已經成為了“遺產”中的一部分。但如果她知道了,恐怕也是會和女網的其他部員一起,對明天即將與青學決戰的立海男網部招手,並揮動著小手帕笑容燦爛地呼喚——
“快來加入我們,成為遺產的一部分吧……”
但是很遺憾,以上的事情完全不會出現在她們身上了。因為TOKI有了一個想法,能讓爭強好勝的男網部少年們本來就旺盛的斗志,燃燒的更加迅猛;同時也有可能讓那些一心想著奪冠、成為“青學的遺產”的立海對手們,小小的郁悶一下。
“部長,錦旗需要送回學校嗎?”一路上握著冠軍錦旗死活不撒手,就差掛上去蹭兩下的茂手木可憐兮兮地望著TOKI,“那路上讓我再多拿一會可不可以?”
“笨蛋,錦旗拿回去也是放在社辦,你每天都可以看個夠。”我妻木桂好笑的斜了茂手木一眼,“而且巴士行駛的方向也完全不是學校,看來部長也沒有馬上送回去的打算。”
“哼嗯嗯,沒錯。”坐在前排的TOKI回過頭對眾人笑了笑,“我們明天在東京還有別的事要做,需要用到這面冠軍錦旗的事。”
“呵呵,原來如此。”八塚鶴輕輕地笑了出來,隨後又有些擔心,“但是我們就這樣拿著錦旗,沒有關系嗎?”
“是啊……”剛剛有些興奮的茂手木一聽到八塚的話,又蔫了下來,“我們這樣拿著冠軍證明亂晃,委員會不會允許的吧……”
“放心好了。”原涼美看了茂手木一眼,抱著手臂出了聲,“這面錦旗在下次全國大賽開幕之前,是屬於我們立海大的東西。”
“耶!太好了!”茂手木聞言大叫一聲,又拿住錦旗蹭了起來。這次可是名副其實的“蹭”了。
眾人看著這位一年級新秀的動作,相視而笑。
巴士將眾人送到了各自的家門口,少女們約定好明天的見面地點後,一個接一個的向大家道別走下了車。一會功夫,車內就只剩下原涼美和TOKI二人了。
“森,把我和涼美載到我家就好。”TOKI對開車的森嵐說道,“你也一起來吧……晚飯,一起吃嗎?”
“很抱歉,TOKI小姐。”森嵐對走到他身旁的TOKI點了點頭表示歉意,“在下還需要到東京一趟,恐怕沒有時間和您共進晚餐了。”
“噢對,你還要去和十二神照見面的。”TOKI頹敗地歎了一口氣,走回座位毫無形象地癱倒,“那個可惡的大叔,明明知道你難得來一次神奈川還要把你拉去,還說什麼有事要談……他又沒有在祖父的公司干活,找你哪能有什麼事啊……”
當然是關於小姐您的事,這句話森嵐沒有說出口。只是看著像一堆泥一樣趴在車座上的TOKI,挑了挑嘴角似乎淡淡地笑了一下。他知道TOKI很累了,同時十二神照也一樣清楚。所以才沒有將TOKI一起打包回東京,而是讓她留在神奈川好好休息。
但他不知道的是,TOKI接下來的行動並不能被稱之為休息。二人在TOKI那獨居小窩前下了車,將行李放回房間、洗過澡換了一身衣服後,敲響了隔壁柳蓮二家的房門。
“TOKI醬,歡迎回來!”蓮二的母親柳尤加利拉著才三天未見的TOKI走進房門,那感覺似乎是分開了很久,不斷地摸摸她的臉、拍拍她的頭,最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嗯,看來這幾天你過的很好呢!太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
“哼嗯,京都的飯食很合我的口味,而且本家的環境也很好。”TOKI乖巧地對尤加利解說著自己在關西的食宿,對這位母親的好友投以的目光也充滿了溫柔,“我不在這幾天,伯母也過的好嗎?”
“除了早餐和晚餐做得太多之外,一切很好。”溫潤的男聲在屋內響起,穿著褐色和服的柳蓮二從內室裡走了出來,對身旁的少年們輕輕笑了一聲,“哼嗯,計算之中。”
“呵呵,蓮二的計算從來沒有出過錯呢。”像是專門在此等候似的,他身旁穿著立海隊服的紫發少年走上前來,接替了見狀便進入廚房准備茶水的柳尤加利的位置,將手按在了銀發少女的頭頂,“TOKI,涼美,歡迎回來。”
“我們回來了,部長!”TOKI頂著幸村的手掌,似乎很舒適地瞇起了眼睛,“我們已經按照約定將獎杯和錦旗摘回來了,就差你們了噢!”
“哼,只是一次的勝利不要如此自滿,明年大賽也要奪冠才行!”雙手抄在和服袖子裡的真田輕哼了一聲,雙眼中卻透出了肉眼可見的期待與堅定,“男網的決賽明天就會進行,與青學一戰,立海的勝利勢在必得!”
“果然是青學啊……”TOKI撓了撓下巴,看向了聽見青學二字便面露嚴肅的原涼美,“青學可不是一個好摘的果子,我們這次決賽也差點栽在她們手裡。”
“噢?你們的決賽打的那麼辛苦嗎?”柳蓮二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我很有興趣”,“你們的實力我很清楚,她們居然能將你們逼入絕境啊……”
“不,你並不清楚,蓮二前輩。”TOKI的表情突然變得肅穆,“青學確實比我們想像中要強出很多,也可以說她們的成長速度快得驚人。往年只在關東大賽活動的女網猶是如此,那比女網戰績更差的男網,能夠暢通無阻的取到全國大賽的門票、甚至奪取了關東大賽冠軍,更是說明了這點。——今年的青學,很強。”
“在青學與比嘉中一戰的時候,我、精市和弦一郎有去觀戰。”柳蓮二回憶著當時看到的場景,“青學的越前龍馬已經可以將不規則彈跳的擊球運用自如了,天才不二也有了新的招數;手塚的手臂看來已經恢復,已經可以運用出天衣無縫之極致;其他隊員似乎也得到了進化。”
柳蓮二剛剛說完,視線瞄到真田的幸村精市忽然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呵呵,話雖如此,青學裡能和真田匹敵的也只有手塚了……”眼看著真田的臉色越來越黑,他似乎欣賞夠了似的話鋒一轉,“不過,我們真的要站在這裡繼續討論麼?”
眾人看了看柳蓮二家這一間和式客廳,已經被他們幾個人占得滿滿當當了,柳尤加利捧著茶盤左看右看,似乎沒有可以插腳的地方。TOKI見狀很有領導氣勢地拍了拍巴掌,端著柳尤加利泡好的紅茶,大手一揮將眾人領到了自家後院。打電話定了晚飯之後,眾人開始了新一輪的討論。
“關於青學女網的比賽資料都在這裡。”TOKI拿出了一本筆記本遞給柳蓮二,“雖然和男網有所不同,但它們之間也許有共通之處。——畢竟男網和女網的教練同為龍崎監督。”
“呵呵,這個我相信。”幸村捧著茶杯笑得燦爛,“前幾次比賽好像有一個隊伍就是男網女網同為一個監督,球路和攻擊方式似乎都差不多呢。”他舉起茶杯輕啜了一口,吐出的話語讓眾人覺得脊背一涼,“——但是抱歉,因為他們太弱了,我實在是記不起那個隊伍的名字。”
(只用五分鍾就讓你的對手棄權了,想忘也忘不掉吧!)知情的二人是很想這麼吐槽,但他們自己的比賽用時也慢不到哪去,便只好閉口作罷了。
“嗯咳,言歸正傳。”TOKI輕咳一聲拉回了話題,“大概的情況我已經在下午的比賽間隙,從蓮二前輩那裡了解到了。明天上午十點開始比賽,九點半的時候就需要將對戰表交至大賽委員會。關於對戰順序,蓮二前輩你有什麼想法嗎?”
“這個,是我擬定的對戰表。”柳蓮二早有准備的掏出一張紙,遞給了TOKI,“這個是你來之前,我與弦一郎和精市商量的結果。”
TOKI接過了那張對戰表,低下頭快速瀏覽了一遍。但看著看著,她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微妙。紅色的自動鉛筆在手指中翻飛著,而且轉動得越來越快。作為TOKI同桌的原涼美看到她的動作,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緊張。這是TOKI在學習中思考並尋找錯誤的動作,筆桿轉的如此之快,可以見得她對這張對戰表有著非常重要的漏洞。
“哼嗯嗯,這倒是很有趣。”TOKI停止了如同螺旋槳一般的筆桿轉動,抬起頭敲了敲紙面,饒有興趣地瞇起了金眸,“弦一郎前輩的單打三我可以理解,恐怕青學也是會讓手塚做單打三的,為了在第一場震懾對手。但是,為什麼要讓赤也和蓮二前輩作為雙打二出場?又為什麼要讓仁王前輩做單打二?”
“我做雙打,是因為……”柳蓮二低頭輕笑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因為貞治前輩會是雙打,對麼?”TOKI一語道破了柳蓮二的心思,“青學的手塚前輩傷愈回歸,三個單打必定會是他、不二和越前。單打實力雖然沒有那三人強,但收集資料和綜合技術一點也不弱的貞治前輩一定會作為雙打出場。除卻個人感情,只有蓮二前輩對戰他才是萬無一失的做法,這個我十分清楚、也不准備反對。但是,為什麼要讓一直作為單打選手而培養的赤也,出戰雙打?”
“我做過計算,青學的余下成員可以作為雙打出場的幾率。”柳蓮二似乎早就知道TOKI會問這個問題,便做出了解釋,“河村對戰四天寶寺時所受的重傷未愈,所以不可能出賽;桃城和海堂的搭檔雖然會出其不意,但青學不會捨棄貞治這一名比他兩人都要優秀的隊員。而與貞治搭檔的人,90%以上的幾率會是與他曾有配合經歷、擁有一招‘龍卷蛇球’的海堂熏。海堂的技術雖然很強,但過強的好勝心與自尊心卻是他的致命弱點。有赤也在一旁的激怒和挑釁,我就會更好的收集到數據並打壓他們。”
“激怒和……挑釁?”TOKI眉間動了動,“赤也這一個月的努力訓練,就為了在場上做這種事?”
“TOKI,你知道蓮二不是這個意思。”幸村難得板起了臉,對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快的TOKI說道:“赤也的努力我們都看在眼裡,沒有任何人否定他在球隊中的重要性。”
“不,我並沒有懷疑這一點。”TOKI扯起了嘴角,在眾人認為她就要發怒的時候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赤也這一個月的陪同特訓是我做的,我自然清楚他的實力。只是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能將他們激怒的更加徹底。不過我首先要知道,仁王前輩做單打的原因。——不會是因為他的‘那個’練成了,所以專門用他來對付不二吧?”
“你猜的沒錯,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的。”柳蓮二和TOKI之間沒有任何芥蒂,所以他很快地恢復了正常,“他的那個技能,我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哼嗯,因為我是立海的監督。”TOKI鼻間哼出一個音階,顯得有些愉快,“自從知道仁王前輩的那招,我就想讓他試試了。”她伸出一根指頭,直指著微閉雙眼的柳蓮二,“……和蓮二前輩的雙打。”
“呵呵,聽起來似乎很有趣。”幸村瞬間理解了TOKI的意思,紫瞳中閃過一絲興致,“仁王一定會很喜歡這個安排的。”
“幸村,為什麼仁王會喜歡……”聽得不明所以的真田剛開口想問,就被幸村一個“噓”的手勢硬硬打斷了。
“哼嗯嗯,弦一郎前輩,你就贏了第一局後,仔細的觀看他們的表演吧。”TOKI扣了一個響指,獻寶似的對真田呲出一口白牙,又望向了柳蓮二,“蓮二前輩,沒有問題吧?”
“嗯,確實很有趣。”柳蓮二輕笑一聲點了點頭,“看來最可怕的是你啊,時之介。”
於是,在TOKI、柳蓮二和幸村了然地微笑,和原涼美與真田莫名的問號中,“快樂”的討論繼續進行了下去。比賽名單敲定後,TOKI便給仁王打電話簡要說明了一下他明天要出賽的位置,仁王也十分給面子的說出了柳蓮二那句“我們的監督真是可怕喏”,看來已經完全理解了TOKI的用意。
其他的出場陣容便是切原赤也出戰單打二、丸井&胡狼出戰雙打一,幸村部長毫無疑問地坐鎮單打一。雖然涼美對TOKI的安排不知所以,在之後的晚餐中幾次的提出了問題,但都被TOKI以“知情就不好玩了”的理由搪塞掉了,只能懷著滿腹的好奇回家,大概晚上也會睡不踏實的。
當西沉的太陽再次從東邊升起之時,一場硝煙彌漫的決戰便會開始。
TOKI在被窩裡看著窗外的明月,將胸口的鈴鐺摘下來放在了床頭。嘴唇翻動了一下,變閉上眼睛帶著笑容沉沉睡去。
——大家,晚安。
第三十一章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舞動著的淺蔥色窗簾,照射在了小小的和式房屋內,在地板上映出了斑駁的華彩。本應鋪著被褥的地方卻空空如也,只看的到榻榻米上的那一只黑色鑲紅邊的威爾遜網球袋。
房間的門把輕輕轉動,走進了一位穿著白色單衣、光著雙腳的少女。她長長的銀發卷曲著垂在身體兩側,發梢偶爾滴落了一兩顆清亮的水滴。她拿起圍在脖子上的毛巾一邊將水珠細細擦干,一邊走到了牆角的衣櫃面前。她打開了櫃門後習慣性地伸手去拿那一套黃色的女網隊服,卻在看到了另一套衣服時動作稍稍地停頓了一下。
窗簾被風吹得不停翻飛,金色的朝陽趁著窗簾飛起的一剎那迅速地鑽進了衣櫃,而後隱沒在那套衣服的胸口。但它隱藏的似乎有些蹩腳,使得少女很快就發現了它。她吊起的貓瞳直直地盯著那套衣服的左胸,瞳內瞬間溢滿了柔軟的金色光芒。她捨棄了拿出女網隊服的打算,扔掉手中的毛巾從衣櫃中取出了那套許久未穿的制服。
——細瘦白皙的雙腿穿過了深藍的長褲,雪白的襯衣包裹住了纖細白皙的腰身;她將襯衣的扣子一個一個的仔細扣好,緊了緊掛在脖子上的、黑藍相間的平角領帶。隨後拎起了網球袋將它掛在左肩,撩撥了一下鋪在背上幾乎蓋住全部身體的銀發。襯衣的袖口隨著她的動作而輕輕扯動,露出了手腕上那一對純黑的護腕。
她看著鏡中那穿著立海男生制服的少女,有著薄繭的手心輕輕蓋住了左胸。那個圓形的標志在她的摩挲下漸漸發熱,似乎蘊藏了陽光似的滿溢著溫暖。她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而後近乎虔誠地、祈禱似的,將橘色的唇瓣輕輕翻動。
“——終於到這個時刻了。王者,立海。”
房門被叩響,TOKI猛地睜開眼睛,眉宇間赫然變為肅然且堅定的神情。她放下了撫著立海標志的右手,握了握拳走到房門前。
拉開門,赭色短發的高大少年挎著網球袋站在了眼前。雖然穿著不盡相同,但面容上卻浮現出了與少女如出一轍的表情。
“時之介,該出發了。”
“好。”
今天是周日,也是中學生男網全國大賽總決賽的比賽日。TOKI與柳蓮二早早的就向學校進發,與網球部的眾人匯合。但規定的集合時間還沒有到,眾人卻都不約而同的走向了校門口。從各個方向走來的少年們看著彼此,微笑著,越靠越近,最後站成了一個圓。
立海男網部正選,加上作為監督的十二神時一共九人。這九人在長達兩年的共同努力與合作中,磨掉了原本那參差不齊的稜角,變得更加契合。雖然也會有意見不合的時候,也會有爭吵的時候;但每一次的爭吵都是為了更進步,他們的感情在爭吵過後都會提高到一個新的層次。現如今,他們九人已經完全地咬合在了一起,毫無縫隙。
如完成度100%的拼圖一般,如鍾表內部繁復的齒輪一般。
“准備好了嗎?”幸村環顧了一下四周的隊友,眸中閃爍著平時完全不可見的真正氣勢。
“當然。”
“隨時都可以開始。”
少年們在這一刻一改往日的嬉笑,面孔中只有清一色的亢奮與堅定。
“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戰了,要打的好看點才行。”幸村看著大家的神情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將視線移到了網球部明年的領袖——二年級的切原赤也身上,“這一戰過後,我們這些三年級的就隱退了。不過赤也,網球部會不會交在你的手上,就要看你今天的表現了。”
“哼,不把你那松懈的性格改一改,我是不會承認你的!”
“部長,副部長……”切原有些吃驚地看了看幸村,又看了看逆著光看不清臉色的真田,猛地站直了身體大聲喊道:“Yes sir!”
“哼嗯嗯,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出發吧。”TOKI與幸村相視而笑,接著伸出拳頭架在了半空。其他人看到TOKI的動作,紛紛了然地伸出手臂,拳拳相抵。TOKI將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對著肅穆了表情的大家彎了嘴角,“今天的比賽,就特別招待他們感受一下王者立海的實力吧!”
“——立海!Fight!”
“——噢!”
**
東京都賽場的坐席並不像以往的比賽那樣空曠,而是在兩校網球部的眾人入場之前就已經站立了許多的人。但是與青學那穿著藍色運動裝的非正選隊伍和只有兩三名女生的拉拉隊相比,立海大的應援陣容要強大的多了。不但有穿著超短裙拿著花球的女生拉拉隊,更是有穿著黑色立領制服、纏著白頭巾戴著白手套的男生拉拉隊。而這占據了全場視線的拉拉隊,則是從十幾年前就成立了的、立海男網球部專用的拉拉隊社。
前幾年的拉拉隊社只有2、30名社員,是一個典型的中等社團。而自從幸村當上部長、取得第一個全國大賽冠軍的那年起就不斷有新社員加入,在TOKI成為經理、網球部奪得當年關東大賽時更是達到了頂峰。現如今的拉拉隊社已經有接近200人,已經成為了立海大附中內人數第一的大社。
“——常·勝·立海大!沖吧、沖吧、立海大!”
“——常·勝·立海大!一球打倒他,噢!”
雖離比賽時間還有幾分鍾,但場內已經充斥著立海震天的應援聲。遠遠看去,那一片閃爍的花球和揮舞的白色手套,仿佛一片起伏的海洋。不光如此,立海陣營的場邊也坐了一群身穿立海隊服的少年。為首那又蹦又跳的紅發少年與大聲吶喊的藍發少年,赫然是TOKI之前重點培養的一年級非正選浦山椎太與桐山蓮司。而包圍在立海吶喊聲中的青學少年們,恍惚中居然有了一種身處立海大主場的感覺。
“千石前輩,全國決賽真是好厲害!”戴著綠色條紋頭帶的少年睜大眼睛看著場內,胸前不停晃動的拳頭顯示出他此刻正十分興奮,“明明選手還沒上場,就有這麼厲害的應援聲!”
“真是的,簡直和冰帝出場時差不多了……”千石掏了掏耳朵正想抱怨,卻雙眼一亮,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地轉變,開心地吹了個口哨,“嗚哇,立海的拉拉隊有好多女孩子!而且都是身材超好的!——Lucky!”
“千石前輩真是的……”壇太一看著興奮中的千石撅起了嘴唇,但片刻之後又看著場內目光閃閃,“不過真是好厲害!好多強隊都來參觀了!……哇啊,感覺越來越緊張了!”
壇太一的視線掃過了場邊的幾個隊伍,在心裡輕輕地念著他們的名字。
不光有千葉強者六角中,還有本屆的黑馬不動峰,甚至連四強的四天寶寺也興致盎然的注視著場內;而且除了網球愛好者以外,還有高中乃至大學的監督前來觀看,甚至還有各個報社的記者。
“——常·勝·立海大!沖吧、沖吧、立海大!”
應援聲忽然地強了起來,期間夾雜著少女興奮與驚喜的尖叫聲,仿佛發現了什麼令她心花怒放的東西。果不其然,鳥巢一般的賽場底部大門緩緩打開,走出了一黃一藍兩支隊伍。
——比賽開始的時間到了。
“青學……”站在四天寶寺坐席後方的千歲千裡看著緩緩走出的青學,記憶飄回了他與手塚國光的那場“雙打”。想起手塚那近乎於神技的招數,心裡泛起了不知名的期待。
“說實話,今年的立海實力強的超乎尋常……”坐在他前方的,四天寶寺的部長白石用纏著繃帶的手拖住下巴,挑著嘴角說出了他的內心所想,“但有能耐阻止他們拿下三聯霸的……也只有青學而已。”
“——現在開始進行全國中學生網球錦標賽決賽,神奈川立海大附屬對戰東京青春學園!”
場館內的音響設備放出了這一句激蕩人心的話語。雙方隊員各八人隔著球網面對面站著,作為監督的龍崎堇菜和TOKI分別站在自己隊伍的側面。剛剛還吵鬧的賽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在等著雙方在本次比賽的首次交鋒。
“真虧你們打到了決賽。”真田看著對面除了手塚以外全部精神萎靡的青學隊員,冷哼了一聲,“只可惜,比賽過程卻是粗糙至極,根本不足以與幸村歸隊的我們立海匹敵!”
真田說出這句話後,青學的眾人只是神色微變,並沒有像TOKI想像中那樣躁動起來。站在場側的TOKI挑了挑眉,仔細觀察著青學眾人的神色,想找出這不尋常表現的原因。她瞇起貓瞳,視線在青學眾人身上掃過。被看到的人只覺得一陣渾身發冷,仿佛有被蛇盯上的感覺……
依舊面無表情卻可以看出肅穆神情的手塚,不再微笑甚至有些冷質的不二,緊握著拳頭滿臉擔心的大石,撅著嘴唇用袖口狠狠地擦了一下嘴角的菊丸,被鏡片擋住眼睛只看見與時常無二的表情的干,還有用帽子遮住臉站得歪歪斜斜、雙腿似乎在發抖完全沒有氣勢的越前,皺著眉毛視線在場外漂移的桃城……
看到這裡,TOKI並沒有接著向下觀察,而是將視線拉回到那十分異常的“越前”身上,興味地挑起了嘴角。
——雖然微彎著雙腿但仍可看出身高的差別,帽簷下露出的頭發顏色也不太對,再加上哆哆嗦嗦的雙腿,和與之前相比胖了一圈的身材……
(這個人不是越前……但那個青學的一年級支柱為什麼會被人假扮?莫非是……不能出賽?)
“哼嗯嗯……”
“噗哩……”
TOKI抬起眼睛與仁王視線相對,不由得一起笑出聲來。
“好,好戲還在後頭呢……”那位“越前”似乎感受到了二人的目光,磕磕絆絆地說出了越前的口頭禪。
“嘿,這個一年級的小鬼一點霸氣都沒有嘛。”仁王碧綠的雙眸輕輕轉動,拉起小辮子掃著自己的嘴角,“原來如此……真是有趣喏……”
仁王此話一出,TOKI立刻感覺到青學陣營的氣場發生了變化,更是確定了內心所想。但她並沒有馬上揭穿青學的作為,而是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等待著他們比賽中的有趣反應。不知道越前的缺席,對青學的影響究竟有多大……
列隊完畢後,雙方便都回到了各自的休息席,准備著第一場比賽。立海陣營的少年們看到自己的隊伍迎面走來,都像早已按耐不住似的一擁而上,隔著半人高的扶手圍在他們身旁。也不能怪他們如此興奮,畢竟正選與監督全員到齊的比賽,距上次已經相隔太久了。
上屆的全國大賽因為TOKI遠在英國而沒能出席,雖然她當時只是一個經理但作為他們來說卻有如監督;之後的比賽雖然TOKI都有到場,而他們的部長卻因病入院沒能出席;在幸村恢復健康重歸賽場之後的幾場比賽,TOKI卻又因為女網全國大賽的事沒能前來……於是這場比賽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後一次的,他們二人共同出席的重要比賽。
“時之介,青學那邊的情況好像有些奇怪。”一到場邊,柳蓮二便說出了自己的觀察,“雖然無法用數據統計,但他們的斗志明顯低於上次與我們對戰時的表現,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哼,與我們對戰居然擺出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太不像話了!”真田將網線撥拉的卡卡作響,帽簷下的臉已經黑透了。
“哼嗯嗯,看來目前的青學對於越前的依賴過強啊……”TOKI將跑到臉前的發梢攏在耳後,對眾人說道:“他不在馬上就亂了手腳,甚至影響到了比賽的情緒。龍崎監督的教育,真是很‘出色’啊。”
“沒錯。青學實在太過情緒化,如此不成熟的隊伍是無法與我們立海匹敵的。”幸村拉了拉肩頭的隊服,柔軟轉為銳利的眸子掃過了青學亂作一團的陣營。但在瞬間又變為了平時那溫柔淺笑的模樣,憐憫地看著真田,“這樣的情況雖然對我們有利,但對真田來說卻是很遺憾啊……”
“弦一郎前輩,不要太傷心了……”TOKI忍著笑和幸村一起對真田投以憐憫的目光,但終於在真田的臉色變為純黑之前停止了她的玩笑。她站起身來走到真田身旁,拍了拍他的背笑意盈盈地說道:“放心吧,就算整個青學只剩下一個人,他也會不受任何影響地全力而戰。等待了三年的一戰,要漂亮地贏下來!”
“我自然明白,不然他也不配當我的對手!”真田抖落了TOKI拍在他肩頭的手,脫掉了外套隨手一扔,提起球拍越過球場直視著青學陣營的某個人,“如果他和三年前比沒有任何進步,我就會打的他體無完膚!”
“哼嗯,真是可怕。”知曉真田心理的TOKI在心裡歎了口氣,但面上卻看不出任何異常,如常地對真田問道:“那麼,如果他成長到了讓你滿意的程度呢?”
“讓我滿意的程度?除非他將我擊敗,否則不會出現那種事!”真田抓緊了拍柄,雙手在輕輕震顫著,“不過這一次,贏的會是我!”
真田手臂的震顫十分輕微,一般人無法用肉眼看出來。但立海的隊伍裡又有幾個“一般人”呢?看到真田動作的眾人互看了一眼,有些高興又有些感慨。他們為真田終於能和他夢寐以求的對手決戰而高興,但卻為真田那超乎常人的隱忍而感慨。真田這三年的訓練,他們都看在了眼裡。雖然之前不知副部長如此努力的原因,但經過這三年,單純如切原都完完全全的了解了真田的感受,更何況其他人呢?
沒有隊友的支持,沒有家人的聲援。他始終是一個人默默地練習著,默默地努力著……若不是與手塚對戰的臨近,直到現在他們大概也看不出來真田努力的真正意圖吧。沒錯,一方面是為了立海的三連霸;但另一方面,促使他在一年級獲得第一個冠軍之前,就放棄一切娛樂活動投入訓練的原因,那就是今天的比賽。
——“現在進行單打一的比賽,請雙方入場!”
電子屏幕上顯示出了兩個人名,那是實力在全國中也舉足輕重的兩個人。賽前嘈雜的觀眾們因為這聲通知都將注意力放在了大屏幕上,復爾全部睜大雙眼張開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無一例外。
——真田弦一郎VS手塚國光
“終於要開始了……”
TOKI看著一步一步如同磐石般堅定的真田,這一年內關於手塚和真田的記憶一並湧了出來。外表與內心都異常堅硬,但心境別扭到可以稱之為矛盾的真田弦一郎;看起來無欲無求心如止水,實際上倔強得無人能及的手塚國光……這兩個無論外表年齡和心理年齡都異常相似的男人,這兩個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同樣經歷著孤獨訓練的男人,經過整整三年的陰錯陽差,終於要在這一刻對決了。
她有一種預感。
——這場比賽應該會,不、一定會是本屆大賽中最耀眼的比賽!!
甚至會超越關東大賽中的雙部之戰,在全國大賽的歷史中永存……
第三十二章
如果經常關注國內網球盛會的人都會知道,全國中學生男網界有兩大高手。
一個是被譽為“皇帝”的立海大附屬副部長真田弦一郎,另一個是關東名校青春學園的部長手塚國光。前者是從一年級開始便打拼在全國賽場,以直面勝負的網球哲學力挫了眾多高手因而成名;而後者則是在入學時便比部內所有人都強,且成為了青學比賽史中從來沒有輸過一場球的神話。自二人成名起的這三年來,不知多少人都在背後談論著,甚至成為了茶余飯後討論的話題而廣為流傳……
——他們兩個,究竟是誰比較強?
這個問題就算放在對二人了解甚多的TOKI身上,也不確定能夠明了地回答出來。
從她的資料來看,就實力而言這二人可算是勢均力敵。但性格迥異的二人卻有著一個共通點,那就是強烈到近乎極端的執念。這份執念越強大,他們的實力便會越強悍。因而比賽如果受到了這份執念的影響,就會使原本就難以斷定的勝負更加撲朔迷離。——這場比賽,注定是一場艱苦的戰斗。
提著球拍進場的真田在表面看來與平時並無不同,依舊是那張陰沉得發黑的面孔與嚴肅到與年齡極其不吻的表情,但從他周身圍繞的氣場可以感受到,他有著比平常比賽強烈數倍的斗志;手塚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表情此刻卻稍稍有了變化,鏡片下那深褐色的眸子有著比平時更凌厲的光芒,映出了像是下定決心般的銳利視線。雖然和真田的眼神十分相近,但意義卻大不相同。似乎是少了一分斗志、多了一分責任。
對戰的二人來到了網前。只是一個眼神的交匯,便引起了雙方陣營巨大的騷動。立海近乎200人的拉拉隊吶喊了起來,聲音幾乎可以震破球場天幕的鋼化玻璃;為青學加油的人們也不甘示弱,毫不畏懼地沖著立海的陣營叫喊了回去。而在這用普通音量說話完全聽不到聲音的環境下,賽場中的兩個人間卻因為他們的氣勢而將場內形成了真空。
> TOKI坐在監督席上看著場內毫無交流的二人,心底也隨著周圍隊員的吶喊隱隱興奮了起來。弦一郎前輩等待了三年的對局,終於在這一刻要開始上演了。他的眼神透露出的是掩蓋不住的戰意,和夾雜著濃濃復雜情感的深沉光芒。
終於,在二人默不作聲對視了許久後,他出聲了。
“這場比賽,我不會輕易就手的。”
真田轉過身向發球區走去,在側身的一剎那用帽簷下的眼刀直射向手塚。轉身時吐出的話語是經過幾次深呼吸才平穩下來的低沉聲調,但立海眾人仍能聽出話中那興奮和期待的顫抖。
“真田副部長感覺斗志滿滿啊!”斜坐在場邊的切原看著自家副部長和平時完全不同的氣勢,有些驚訝又有些興奮,“這樣的副部長還是第一次見,今天可算有好戲看了!”
“他們這三年來從來沒有正面對決過。盡管曾經拿下全國兩聯霸,但弦一郎還是對此耿耿於懷……因為他還沒有打倒某個人。”柳蓮二看了看走向發球區的真田,又看了看因為自己的話而變得沉默的隊友,補充了一句,“不過正因為如此,他對戰手塚的勝率已經相當高了。”
“說的是吶!真田副部長簡直像怪物一樣強悍,真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能打敗他……”
切原看著真田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喃喃。周圍的正選們默默地看了幸村一眼,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做聲。而“比怪物還強悍”的幸村卻完全沒有對切原的話做出反應,只是直直地看著場中的真田,平時溫暖柔和的氣場在這一刻完全不復存在了。
真田走到了發球區站定,慢慢地做了一個深呼吸,想平靜一下過於激動的心情。但只要想到馬上就要開始這等待了三年的對局,平時很快就能進入冥想境界的精神卻怎麼也集中不起來。直到從兜中掏出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球捏在手裡,心裡緊繃著的東西才一下子放松了下來,方才一直隱忍著的戰意也才真正散發了出來。現在站在球場上的,是真田的真正姿態。不同於平時訓練比賽時那沉默寡言的他,真正的他是一個與沉穩的外表完全不同的、徹頭徹尾的攻擊型球員。
——包括言語也是。
——“一局定勝負,真田發球局,Play!”
“接球吧!”真田拋起小球,揮動右臂大力地斜扣了出去。從說話聲中的呼吸重音可以聽出,他這一球用出了相當大的力量。他大聲地暴喝了出來,與網球一起擊出的是聽來無比自負的戰前宣告:“——讓我帶領你前往敗北的深淵吧,手塚國光!!”
“好快!”場邊一年級的桐山蓮司看著真田的發球不禁叫了出來,“而且力度也相當大,不愧是副部長的重發球!”
正如他說的那樣,真田擊出的發球已經到了近乎200KM的速度,讓還沒從聲援對戰回過神來的青學眾人心內一驚。但與他最近的手塚卻沒有過多驚訝,自然地橫移到左邊微蹲揮拍,將這個眾人看來迅速無比的小球以漂亮的左手半截擊擊打了過去。
“哼,有意思。”真田看著輕易回擊自己重發球的手塚,鼻翼裡輕哼了一聲,但隱隱有著贊許的意味。
一個球員對對手的贊許是什麼?不是口頭的誇獎,更不是向對方微笑鼓掌,而是用自己的全力回報給對方。況且他的對手是手塚國光、那個有一瞬的松懈就會被超越的男人!所以他在這第一球,就要回報給對方與之地位相等的實力!
真田右手將球拍輕輕轉動,左肩向後偏動了20度……
只是一眨眼間,小球就彈起在手塚的半場,而真田的揮拍,眾人完全沒有看到。
“風、風林火山!!”
看到真田揮出無影拍的立海少年們驚愕了。他們的副部長這麼早祭出風林火山的前例從來沒有!就算是關東大賽的越前龍馬,也是在一局末的時候才讓真田用出“疾如風”。而這次對戰手塚的比賽,居然在第一個球就用出了風林火山?
就在眾人驚訝的一瞬,那個用“疾如風”擊出的小球卻沒有像平時一樣得分,而是穩穩地落在了手塚的面前。手塚甚至連腳步都沒有移動過,就輕易地回擊了那個完全沒有放水的疾如風。
“副部長他,居然打到對方的守備區裡!”對真田的印象為“從來不留情”的浦山椎太看到此景,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叫了出來,頭上翹起的卷發似乎都炸了起來。
“看清楚,那是手塚領域!”還沒等TOKI說話,浦山身旁的桐山蓮司就先一步敲上了浦山的腦袋。
真田當然也看出了手塚的招數,緊皺了眉頭不停地揮動著球拍,一拍比一拍大力,似乎想將手塚球拍擊飛似的。但是不管他怎麼用力地擊打,小球全部在空中轉了一個圈,最後悠悠地回到了手塚的拍下。這樣的場面十分滑稽,仿佛是系著絲線的螞蚱一般,不管怎麼蹦躂,線頭終究在別人手上。真田不斷地以各種方式回擊著小球,在場地內四處奔跑;而手塚卻淡然地站在原地回擊著一切來球。不但他的左腳沒有移過一步,而且回擊如此大力度的球,他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
“——喝啊!”真田依然孜孜不倦地攻擊著,一球比一球大力,似乎在試探著什麼。他一邊擊打,一邊對手塚大喊道:“手塚,我要用我的戰斗方式,我要憑實力擊潰你!”
話音剛落,他便換了個架勢。真田看著來球屈膝微蹲,將身體的重心放到最低,而後靠著肌肉的伸張力猛地跳起!他的身體在空中旋轉了一周後,利用離心力和爆發力對著落地後高高彈起的小球扣殺了過去——
——侵略如火!
這有著強烈攻擊性的一球從真田的球拍下擊出,以力量聞名的直線穿越球如同激光一般直射向手塚的左半場。但這個對角抽擊的扣殺並沒有像真田所想的那樣落在左半場,而是像前幾個球一模一樣的、在場中繞了一個巨大的弧度,穩妥地回收到了手塚的拍內。
“兩個人一上來就這麼認真,後面的比賽恐怕會激烈到超乎尋常。”TOKI抱著肩看向場內的比賽,連耳後的頭發滑落在臉前都渾然不覺,“不過全方位型的手塚,似乎只是在一味的防守……那些攻擊技能為什麼不用出來?還有,弦一郎前輩究竟在等什麼?”
“時之介,你過於急躁了。這只是第一個球,還處於互相試探的程度。”一旁的柳蓮二看著似乎坐立不安的TOKI,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哼嗯,看起來你好像比弦一郎還要緊張啊……”
“嗯,說不緊張那是假的。”TOKI摸了摸被柳蓮二拍過的地方,自嘲地歎了一口氣,“三年的准備就為了這一刻。如果這場比賽速戰速決那還好,要是拖得時間久了,就會對兩人的身體造成意想不到的傷害……”
“傷害?”聽到了敏感字眼的切原側過了頭,“你是說手塚的手臂?”
“不光如此……”TOKI握了握拳,開啟嘴唇喃喃。
“——哈哈哈哈!接招吧,手塚!!”
場上的真田忽然爆出了一聲大笑,同時響起的還有躍起時球鞋在地板上踩踏發出的聲音。TOKI與柳蓮二對視了一眼,同時將視線放到了場上。而那句曖昧不清的回答,因為場上戰局的變化而被眾人無意識地忽略掉了。
只見真田高高躍起在空中轉身扣殺,又是一招“侵略如火”。而手塚發動“手塚領域”時步伐在地板上劃出的圓圈已經失去了本來的圓滑模樣,不但形狀扭曲、連范圍也擴大了不少。由此可見真田那不斷運用出的暴力扣殺對於手塚來說,果然是負擔過大了。手塚領域,即將被正面破解……
而在這真田的侵略如火再一次攻到手塚面前的時刻,手塚的左手臂上忽然發出了肉眼可見的青綠色光芒,與此同時讓人更加震驚的,是手塚的動作。他和真田方才扣殺時使出的架勢完全一樣,但卻是鏡中的世界一般。
他右腳在前微蹲屈膝,將持拍的左手揮動同時身體高高躍起,在空中旋轉了一周後將那個侵略如火以同樣的方式擊打了回去,而且速度快得無法想像!就算是風林火山的正統使用者真田,也沒能捕捉到這一個比他自己的“火”快上兩倍的小球。網球在地上砸出了一個淺淺地坑,呼嘯著向場外飆去。
而在網球與真田錯身而過的一剎那,他卻不像是放棄了這一球一般,而是將球拍快速地提了起來,同時屈膝深蹲……
當然這一切眾人都沒能看到,因為他們的肉眼能夠捕捉到的,只有他揮拍擊球的動作。
“他怎麼一下子就到了那裡?!”青學的眾人看著從前場瞬間出現在後場揮拍的真田,紛紛向見了鬼一般驚叫了起來。但讓人震驚的事並沒有完結,接下來的一幕更讓他們驚得嘴巴都忘了合起來。
真田雙手持拍,以奇特的姿勢將球擊向了手塚的場地。手塚鏡片後的雙眸准確捕捉到了這一個速度雖快但並無特別的小球,只是跨了一步便來到了落點,以標准的手塚式引拍舉起了球拍,准備回給真田一個對角抽擊球。
——但是事情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簡單。
真田擊打過來的小球在地上彈起後,並沒有順著慣性向手塚所計算出的方向沖來,而是在地上硬硬剎住了閘,以近乎90度的角度向場外彈去……
“——15-0!”
“哼……”真田保持著揮拍後的架勢,過分嚴肅的面頰上浮出了一絲可以稱之為猙獰的微笑。他看著一時間有些愣然的手塚,挑起的唇角吐出了一個眾人都沒有聽過的名字。
“——動如雷霆!”
“動如雷霆……”手塚在心底默念了一下這個新名詞,一直波瀾無驚的眼眸中,斗志的光芒一閃即逝。風林火山的典故他也是知道的,在真田用出了動如雷霆的現在,他當然不會天真的認為風林火山就到此結束了。因為《孫子兵法》的原著並不只有這四招,真田一定還有另一招屬於風林火山的招數。如果他不在此引出真田另外一招的話,難保會在之後的幾局中被他打個措手不及。所以,他現在要變被動為主動,爭取到比賽的主導權!
“很精彩的球技。”手塚如是說著,但身體卻做出了與他清冷聲調相悖的反應。閃爍著高光的青綠色光芒從他的全身泛了出來,一股夾雜著斗志的氣瞬間充滿了整個場地。
“——好耶!是才氣煥發之極致!!”青學陣營的少年們看到了手塚的如此模樣,都像已經看到了勝利一般手舞足蹈,“這一下就能預測出得分的球數了,這下贏定了嘛!!”
“哼嗯,太天真了。”立海中個子最高的柳蓮二站在監督席旁,居高臨下地看著隔壁歡天喜地的青學,唇角挑起發出了一聲不屑的輕哼。
仿佛映證他的話一般,啟動“才氣煥發之極致”的手塚,看向真田的眼神有一瞬的驚愕。他直直地看著渾身散發著戰意的真田,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收回了全身的光芒。因為他就算啟動了才氣煥發之極致也沒有任何作用。
真田的心門關得緊緊,一絲破綻都無法從他身上讀出,更別說預測了。
——難知如陰!
“——‘風林火山陰雷’,這才是風林火山的全貌!”硬朗的少年此刻面上是蓋不住的倨傲,向他的對手投去了挑釁的目光,“怎麼了手塚,你臉色不太好哦!”
手塚看著與平時完全不同的真田,突然有了一種陌生的感覺。這樣肆意挑釁著自己的真田、這樣具有強烈進攻性的真田,他之前完全沒有見到過!不管是他自己與真田的接觸,還是從隊友那裡聽來的傳聞,都認為他應該是更冷靜、更沉穩一點的人。但為什麼此刻的真田,卻像是被放出牢籠的野獸一般,渾身上下都溢滿了濃重的好戰氣勢。最不可思議的是他自己,不知是不是被真田的這種戰意影響到了,心底居然浮現出不可思議的斗志,使他想拼進全力和面前這位對手奮力一戰!
但是冷靜如他,馬上放棄掉了內心浮出的感覺。
——他不能肆意而戰。
這場比賽並不是個人賽,他要為從輕井澤趕來參賽越前盡力的拖延時間,用一個最符合隊長的方式,將這位青學潛力和實力都最為珍貴的少年,推上支柱的地位。而正因為如此,他接下來要用盡全力,用實力來掌握住比賽的主導權,控制住比賽的節奏!
“如果手塚再不采取行動,比賽很快就要結束了。”場邊的幸村一直嚴肅的神情似乎放松了一些,交疊著雙腿靠坐在休息席上,“呵呵,大概手塚怎麼也想不到,真田還有兩招能夠克制他的、被封印的絕技吧。”
“嗯……”TOKI心不在焉地回應著幸村的話,看著場中的二人心裡有說不盡的擔心。
手塚的手臂雖然痊愈,但正處於容易復發的敏感期。如果在這期間沒能將手臂保護好,復發的可能性為100%。而從這場比賽看來,才是第一球就如此激烈,想必他如果要打敗真田,就會不得不使用出零式削球等一系列會使手臂負擔加重的招數。可以預見他的手臂,岌岌可危……
而她不但有些擔心手塚的手臂,還更擔心自家副部長的膝蓋。
從很早的時候,真田就開始做“動如雷霆”及“難知如陰”的訓練了。而隨著大賽的臨近,與手塚對戰的迫在眉睫,他經常向TOKI提出要加強自己的訓練量。雖然TOKI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但她深知如果是真田的話,一定會做超出菜單兩倍甚至三倍的訓練。
動如雷霆不似別的技巧,那是一招會讓膝蓋承受超強負擔的技能。經常性的深蹲和移動,使得膝蓋韌帶的磨損非常嚴重,如果訓練不得當,就會落下膝關節韌帶損傷的疾病、嚴重的甚至會磨損半月板。許許多多、尤其是足球和跆拳道的運動員,都因為韌帶拉傷、磨損而結束了運動生涯。本來網球是不易得這種運動疾病的,但如果一年以來都沒日沒夜地坐著能夠磨損膝蓋的訓練呢?
經常性觀察隊友的柳蓮二的資料中這麼寫道:“真田在訓練過後或者運動過量後,常常會一個人在角落裡揉捏著自己的膝蓋。但之後又像沒事似的重新投入訓練,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他的膝蓋疑似受到了一些運動損傷,但本人卻對這件事持否定態度。”
——由此可見,真田的膝蓋已經磨損的很嚴重了。
TOKI坐在監督席上看著場上的比賽,不由自主地將拳頭抵在唇下。她現在只希望這場比賽能夠早點結束,不要再為二人那本來就有著傷痛的身體,再次雪上加霜。
“——3-0,立海真田領先!”
在TOKI思考的過程中,真田就已經拿下了前三局的比賽。強悍如手塚在一時間也沒能找出破解“動如雷霆”的招數,處處被逼得動彈不得,幾乎連球也摸不到。但手塚似乎也沒有放棄對此招數破解的追尋,不斷地改變著打法。
終於,手塚對真田的“雷”做出了行動。
手塚在真田發球後,迅速跑上網前。他將右手扶在球拍上,球拍上端下拉了3.2毫米……一個漂亮的零式削球就這麼被放了出來。但是真田的動如雷霆可不是一般的招數,只是一個閃身便到了網前,在手塚的削球還未落地時,便將球以一個“雷”擊過了球網。
手塚心念一動,重新擺出了那個架勢。而小球像是接收到他的訊號一般,在場內劃了個弧度直直地沖著他的拍面而去。
“這個時候還能用出手塚領域?”切原瞪大了雙眼看著准備擊球的手塚,“放短球的同時在球上加入了手塚領域的旋轉,連副部長的‘雷’都被牽引過去了!”
“不,還沒完。”幸村低低地吐出了一句話,“雷不光是有角度變化而已……”
而如同印證幸村的話一般,那看似被破解的“動如雷霆”的威力完全超出了眾人的意料。真田強而有力的上臂擊出的球,可不像一般人的球那樣隨便就能接住;但即使接住了,通常都會有一個後果……
“——4-0!立海大真田領先!”
手塚的球拍被擊飛了。
不僅如此,連拍面的網線都經受不住“雷”的壓力,崩的一聲破裂開來。
“手、手塚領域被攻破了?!”青學的眾人包括龍崎監督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馳騁大賽三年的手塚領域,從來沒有被任何人破解過。誰敢相信像神祇一般的手塚領域會被人破解?更何況是被正面攻破!!
“哼,憑你那瘦弱的手臂,一輩子也別想接到我的球!”真田將球拍直立,帽簷下的眼刀毫不掩飾地射向了手塚。
“——嘩!——皇帝!——皇帝!”
立海的拉拉隊沖著場內磐石般站立的少年聲嘶力竭的大喊著,場內立海陣容的氣勢也隨著真田再次拿下一局而節節攀升。
有著金棕色短發的少年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孤零零的球拍,鏡片下的雙目微微一凜。他轉過頭去,在滿場的立海應援聲中,像是決定了什麼似的對他的對手立下了戰斗的宣告。之後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向自己放著備用球拍的網球袋,留下了聽到他的話而目瞪口呆的少年們……
——“既然是無法接到的球……那只要不必去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