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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瓊瑤)瓊瑤女主從良記》作者:塵不染塵【完結+番外】

涇渭分明

    理智上紫菱告訴自己應該珍惜現在的生活,珍惜慈愛的媽媽,完美的姐姐,以及有著些許好感的許斌,既然已經重生她就該有新的生活。可是那些晦澀的記憶彷彿纏身的夢魘,總在不經意間閃現,將她的理智打得七零八落。
    她對費雲帆要有多愛就有多恨,那些強烈的感情並沒有隨著重生被遺忘,反而像是心底的刺,不知何時就會突然刺的她痛徹心扉。她迫切的需要拔掉這根刺,否則將永不得安寧。
    費雲帆離開沒有太久,舜娟就匆匆的趕了回來,不知她找了什麼借口來敷衍楚家人,他們並沒有跟來。

    舜娟沉著臉進了門,立刻打聽事情的經過。綠萍氣憤的將事情敘述了一遍,還將剛剛費雲帆的「騷擾」也絲毫不差的說了清楚。

    舜娟並沒有暴跳如雷,而是沉思了一會兒後才說:「我也不知道這個小費是什麼意思,是真的打了紫菱的主意還是真的只是出於對小輩的關照……」不是她不相信綠萍的敘述,只是覺得這事真的難以置信,費雲帆是誰?那是一個在萬花叢中過的高手!他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會對紫菱動心?
    倒不是說紫菱不好,舜娟現在覺得小女兒又乖又優秀,好得不行,但這不是費雲帆看上她的理由啊!而且只是一束花,費雲帆並沒有明確表達什麼,舜娟覺得可能是個誤會,但不論如何這個男人不得不防,她絕不會再讓他有機會接觸自己的兩個女兒了。
    「好了,沒事就好,下次他再來我來應付,你們不用理會。」舜娟吩咐道,畢竟是多年的朋友了,事情沒弄清楚也沒必要鬧翻。
    綠萍明顯有些不滿媽媽的處理,紫菱扯了扯她的袖子,才讓綠萍將反駁的話嚥了回去。
    接下來的兩天綠萍如臨大敵一樣時刻防著費雲帆從某個角落蹦出來,紫菱對此都無奈了,調侃綠萍就像保護公主的騎士,防止大魔王將公主搶走。綠萍頓時被沒心沒肺的妹妹氣的七竅冒煙,將她按倒在床上上下其手,癢的紫菱連連求饒才作罷。
    可是讓綠萍失望了,這兩天費雲帆完全沒有出現過。於是舜娟和綠萍漸漸也將費雲帆暫時遺忘,只以為那天的事情也許真是個誤會,將重心又放到了遊玩上來了。可惜沒有了費雲帆,卻有讓綠萍更鬧心的楚濂。
    現在的綠萍和楚濂等於陷入冷戰,綠萍想要分手但心中其實也是有不捨的,可楚濂卻似乎對此沒有太大的反應,也不說同意分手也沒有道歉,只是如往常一樣的相處,默默跟在綠萍身邊偶爾獻一下慇勤。綠萍想要和楚濂好好談談,但雙方家長都在,楚家父母顯然不同意他們分手,這讓一直跟楚家父母很親的綠萍覺得很難辦,於是綠萍肚子裡就憋了一股無處發洩的邪火,難受的很。
    不過第三天救星就來了,那個引得綠萍和楚濂冷戰的導火索——郭欣屏。原定的計劃是這一天出發去普羅旺斯,可沒料到第二天出發時,郭欣屏也出現在了隊伍中,這讓毫無準備的綠萍頓時黑了臉,舜娟的臉色也不好看了。
    「這是怎麼回事?」舜娟完全無視了這個女孩,直接問楚濂。
    楚濂臉色尷尬的解釋:「是這樣的,她的舅舅就住在普羅旺斯,她正要去她舅舅家,於是就恰好同行了。」他現在也有些後悔了。本來這幾天知道是因為這個女孩惹的綠萍不高興,也想著避嫌,於是都沒有再接她的電話。可凌晨收到這個女孩一段傷心的短信息,楚濂心軟了,這四年來他當成小妹妹照顧的女孩,他真的無法不理她。於是一來二去聊起來,她就說也要去普羅旺斯的舅舅家,就搞成了現在這樣……
    紫菱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插足就要成功的女孩,仔細打量下發現,這是個柔美清秀的女孩。她的眼神清澈無辜,看起來像個不知世事的小公主,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而從她偶爾望向楚濂的眼神中,能清楚的看到其中的癡迷和愛戀,這是個有讓楚濂變心的資本的女孩子。
    拉著綠萍,紫菱小聲的勸了又勸:反正你都決定分手了,他愛跟誰跟誰啊,我們今天的任務是好好遊玩,那倆人眼不見心不煩就完了。於是一路上,紫菱與綠萍離著楚濂他們遠遠的,兩人聊著普羅旺斯的花海,聊著基督山伯爵的依夫島,對旅程的期待讓綠萍的心情好了起來。

    另一邊,本來對楚濂居然把這個女孩也帶來心生不滿的楚家父母,也漸漸轉變了態度。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郭欣屏的確是個不錯的女孩,談吐不凡又柔美可愛,交談中更能夠得知她的家世實在是相當不錯,比汪家還要好上一些,更何況她對自家兒子掩蓋不住的迷戀,讓楚家父母對她也生出了幾分好感。
    到了普羅旺斯後,舜娟看到楚家人對郭欣屏的親近時,氣的差點要當場翻臉。還是紫菱和劉雨珊拉住了她,楚家父母也有些尷尬,但在郭欣屏的賣乖討好下,仍是逐漸冷落了舜娟幾人。於是不過一個多小時後,兩家人就已經涇渭分明的保持著距離,雖然行程一致,但顯然幾乎連面子上的交流都省略了。
    可楚濂卻似乎察覺不到綠萍和舜娟對他的冷淡,還是盡責的想要幫她們導遊,畢竟人生地不熟,他認為自己有責任陪著她們在異國他鄉遊玩。可幾個女人對他不冷不淡的態度讓他十分尷尬——就連一向最大條的劉雨珊都察覺到了楚濂的變心,所以也不給他好臉看。
    而提前走在前面的楚家父母卻與郭欣屏有說有笑的親密,似乎這麼一會兒,就把她當做疼愛的女兒了一般,壓根不曾注意走在後面的他們。這一幕不說綠萍和舜娟多麼生氣,連一直還算淡定的紫菱也火了!
    前世時,她是知道楚家父母對嫁過去的綠萍的苛待的,可她並沒有多計較。一來畢竟楚濂是他們的親兒子,楚濂不幸福,他們會心疼會遷怒是人之常情;二來那時候的綠萍的確是瘋狂的可怕,的確不招人喜歡,所以她能理解。
    可現在呢?他們憑什麼嫌棄綠萍,擺出這幅高傲的姿態給誰看?!
    於是紫菱突然對楚濂笑了,開口就是正宗的法語:「我想你應該去陪陪你的父母,而不用跟著我們。顯然,我們並不需要導遊,你覺得呢?」
    這一口流利的法語將所有人都震住了。
    「天啊!紫菱,你什麼時候會說法語的?」綠萍最先解除石化,激動的抱住了紫菱,語氣中難掩自豪,雖然她聽不懂,但是看到楚濂呆滯的表情,顯然也明白了自家妹妹的水平。哼,你在法國呆過了不起?我家紫菱沒出過國也一樣好!
    紫菱輕輕一笑,對還呆滯的楚濂優雅的行了貴族禮,她十幾年的費太太不是白當的,該有的貴族禮儀都學得絲毫不差,此時做出來更是給了楚濂以及此時正回頭看過來的楚家父母震撼到了。「非常抱歉,我想我的媽媽以及姐姐,還有珊珊可以自己遊玩,有你這個男人在畢竟不太方便是嗎?所以請您自便,感謝您前幾日的導遊,非常感謝。」
    這一次紫菱嘴裡吐出的是純正的倫敦腔英式英語,如吟誦一般拉長的腔調是貴族特有的語氣,將好不容易恢復自然的楚濂又震傻了。
    其實在法國用到英語的機會並不多,法國人對自己的語言很自豪,他們更喜歡用法語交流。所以紫菱的法語是說的最純熟的,可作為費太太的她社交中接觸的不只是法國人,所以英語變得十分重要,為此費雲帆專門請了老師來教她,於是就練成了一口倫敦音,只是遠沒有法語說的自如。
    可這樣一手也足夠強大了,在中國教育下學習英語的綠萍就不說了,即使是出國多年的楚濂也自認沒有紫菱的英倫腔說的地道。
    瀟灑的轉身,紫菱輕蔑的用眼角瞟過同樣傻了眼的楚家父母,一手拉著舜娟一手拉著綠萍轉身就走,劉雨珊忙激動的跟上。

    等到他們到了路邊的小店坐下後,劉雨珊已經忍不住的叫了出來:「紫菱,你實在是太帥了!!!你沒看到他們的臉色……」劉雨珊雖然偶爾脫線,但也不是傻子,楚濂的變心她看得出來,自然也看得出楚家父母的態度變化。無非就是相中了更優秀的兒媳婦,瞧不上綠萍了——這讓劉雨珊義憤填膺,綠萍就是她心目中的「仙女」,完美無瑕,他們居然敢嫌棄!
    所以剛剛看到紫菱發威,她激動的都要鼓掌了!不愧是她看中的「小仙女」,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關鍵時刻大發神威,一擊致命!劉雨珊揮舞著手臂,臉都激動的發紅。
    「你呀!」綠萍撲哧笑了,攬著紫菱的肩膀開心的說:「我可好久沒看到你發脾氣了,這次真是威風啊!我從來不知道我妹妹會說法語,英語也這麼好呢……」本來她也是被楚家人氣的一肚子火,可看到紫菱輕描淡寫的大削了楚家的面子,頓時覺得爽了,現在心情舒暢的不得了。

    「我有個好妹妹!」綠萍感慨的將頭靠在紫菱瘦削的肩膀,心中暖暖的說。她由衷的有這樣一個妹妹自豪,從一個差等生,靠著自己的努力步步前進,最終考入重點大學,同時還是個寫手,還沒成年就能自己賺幾萬塊錢了,然後又會兩門外語……這樣的紫菱是她的驕傲,尤其剛剛的舉動,更讓她心裡熨帖極了。
    「咳咳!」舜娟輕咳著打斷姐妹倆的親密,皺著眉說:「紫菱,你今天不太禮貌,就那麼直接走了,多不給你楚伯伯和伯母面子啊。」頓了頓,迎著綠萍委屈的眼神,劉雨珊抗議的目光,以及紫菱平靜的表情,板著的臉突然軟化出了一絲忍不住的笑意,總結道:「不過,做得好。」
    「噗……」三個女孩同時笑噴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木有人會腦抽,我盡量將他們的舉動都寫得合理……
    ps,費大叔原著就一見鍾情的哈,此處也是如此,於是一見鍾情≠腦抽!

所謂巧合

    笑鬧了好一會兒,紫菱最先恢復平靜,主動交代:「我英語成績一直很好你們知道,我買的那些聽力磁帶也都是英國版的。法語呢,我覺得是一種很優雅的語言,所以偷偷自學了一些,沒想到效果還不錯。」
    對於她的說法,舜娟和綠萍都半信半疑。紫菱的英語很好她們都知道,但也沒多想,只以為是文科生的特有優勢,但英語分數高不代表口語能這麼流利啊!而且自學法語?她們可是知道高中三年紫菱有多麼刻苦,居然還會抽出時間來學法語,而且學得這麼好?
    可是也只能有這個解釋,她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重生這種離奇的可能上去的。大概是紫菱對語言方面特別有天賦?母女倆暗自想著,也就沒有對此事多加詢問。
    這天之後,舜娟等人留在了普羅旺斯好好遊玩,基本和楚家人斷開了聯繫。沒了楚家人的干擾,四個女人玩瘋了,就連一向沉穩的舜娟似乎也在這個薰衣草之鄉找回了青春和活力,每天都興高采烈,整個人似乎都年輕了不少。
    紫菱每天陪著她們四處遊玩,輕車熟路的帶她們去品嚐葡萄酒,在花海徜徉,讓她真的很疲憊,但紫菱的心情卻是極好的,她喜歡看到媽媽和姐姐都開開心心。原本因為普羅旺斯是她和費雲帆的定情之地而泛起的一點憂傷和懷念也因為有了她們的陪伴回歸平靜。
    只是這樣的平靜沒有維持太久,這一天的清晨,當紫菱獨自走出旅館,在還未消散的晨霧中,看到了手中拿著一束薰衣草的費雲帆。
    腳步一頓,紫菱沒有避開他,而是主動迎了上去,平靜的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費雲帆輕輕一笑:「我已經來了三天了,每天早上都在這裡等你,今天終於等到了。」說著,將那一束還掛著露珠的薰衣草遞給了她。
    紫菱側身避開,並沒有接過,而是歪頭看著他,認真的問:「為什麼?你那天不清不楚的送了一束玫瑰,今天又換成了薰衣草,你為什麼要送我花?」清澈的瞳孔中是一種天真的執拗,似乎只要他不說清楚,她就絕不會接受。

    費雲帆說:「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我在我的生命中等了三十多年才遇見了你,然後我又在普羅旺斯等了三天,才終於能夠將這束花親手送給你。」他的手有力的拉過紫菱的小手,將那束花放在她的手中,才戀戀不捨的鬆開。
    聽著他的話,紫菱低下頭,披肩的長髮從肩頭滑落,擋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如果真的是個十幾歲的少女,怕是已經被震撼了吧?一個多金多情又帥氣的成功男人為了一個純真的少女浪子回頭,從此對她癡心不改,這是多少美好的小說中描述的情節,讓每一個有著王子夢的女孩都無法不動心。可是她已經不是小女孩了,而且正是眼前這個人讓她在痛苦中長大了。
    低垂著頭,紫菱的聲音有些羞澀:「可是,我不能接受……」
    費雲帆笑了,他的聲音帶著中年男人特有的成熟韻味,大手落在紫菱的發頂,愛憐的輕揉兩下:「你把我想成了什麼人,我並不著急,也不會逼迫你接受。我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不拒絕我,不排斥我就夠了。我會等你愛上我,我等得起。」
    紫菱身體不可察覺的一僵,將頭埋得更深避開他的觸碰,而費雲帆只以為她是害羞,有些欣喜的伸出手拉過紫菱的小手,輕聲說:「早上的空氣很好,不知道你是不是願意給我帶一個機會,和我一起散散步呢?」

    紫菱抬起頭,看著沐浴在晨光中的費雲帆,俊美的臉龐上帶著她曾熟悉的溫柔笑意,即使是如今的她也不能不承認,這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他的熱情讓人很難拒絕。但是不包括她,現在被他握住的手掌傳遞而來的只有陣陣的厭惡,讓她的雞皮疙瘩都爭先恐後的跳出來,胃部一陣翻騰,讓她根本無法忍受。
    倏地抽回手,紫菱退後一步,快速的搖了搖頭,轉身跑開了。
    費雲帆一愣,不明白剛剛還不錯的進展為什麼會突然又被拒絕了,但也只是愣了幾秒,就快步追了上去。費雲帆人高腿長,不過幾步就追上了紫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紫菱被他拽著不得不停住腳步,掙扎著想要抽回手,覺得被他握住的手臂處傳來的熱度讓她噁心的發狂!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之前居然還會想著讓他愛上自己,然後再狠狠地傷他的心,可現在明明連最簡單的觸碰都無法忍受,她高估了自己,她根本不能與這個男人虛與委蛇下去!
    「紫菱,你怎麼了?」費雲帆立刻發現了紫菱劇烈的抗拒,忙鬆開了手,怕她扭扯之間傷害到自己,但雙手立刻改為去握她的雙肩,努力想要讓她平靜下來。
    可是對於費雲帆的這一套習慣性動作早就熟悉的紫菱卻是身體一側躲開了他的雙手,同時回手將那一束薰衣草直接甩向費雲帆,後者的手臂猝不及防被抽了個正著,雖然不怎麼疼,但卻將費雲帆抽懵了:他實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紫菱的態度會這樣的突變。
    「紫菱,你到底怎麼了?」費雲帆是真的有些著急了,沒有再貿然上前,他現在有些擔心紫菱的情況,她的反應太過劇烈也太過突然,可偏偏她又一直低著頭,看不到她的表情,他實在想不通哪裡出了差錯。
    胸膛劇烈的起伏著,紫菱沒有離開,而是站在距離費雲帆幾步遠的地方緩緩抬起頭,面色有些蒼白的冷冷說:「我不能接受,不能。」同樣的話,卻不是剛剛那種帶著些微羞澀和迷茫的語氣,這種堅定冷硬的神情,實在不該出現在一個不知世事的少女臉上。
    她已經沒有耐心敷衍他,她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她跟這個男人虛情假意不來,她也許復仇未成就會先把自己噁心死!可是紫菱也低估了費雲帆的決心,他是真的動心了,他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男人。
    於是對於紫菱的拒絕,受傷的神情只是一瞬,他又恢復了平靜輕輕一歎:「也許是我太心急了,好吧,你回去吧,這幾天可能要下雨,多穿一點,不要讓自己冷到。還有……對不起,今天是我唐突了。」說著,帶著歉意紳士的鞠躬。
    紫菱卻完全沒有看他的惺惺作態,轉身離開。
    直起身的費雲帆只看到紫菱的背影,不由得心裡有些難受。他是個多情風流的人,但他對看中的女人也是真的會付出真心的,自從和蓉兒離婚後,紫菱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喜歡的女人,他是真的動心了。可紫菱卻先給了他希望,現在又毫不留情的拒絕,讓他感到挫敗的同時,也確實難過。
    對於費雲帆的心情,紫菱完全無暇顧忌,她一邊快步走著一邊拚命的揉搓著剛剛被他觸碰過的手臂和手掌。她也沒想到會這樣,她那麼迫切的想要報復這個人,卻沒想到傷人先傷己,讓自己噁心的想吐。說不清是懊惱還是憤恨,紫菱的動作越發用力,手臂已經被她搓到發紅疼痛,可她卻沒有停手。
    這時候,手臂突然被人從一旁抓住。紫菱第一反應就是陰魂不散的費雲帆,反手就揮了過去,這一掌飽含了她的怒氣和厭惡,用盡全力拍在了對方的臉上,發出一聲脆響。
    怒氣沖沖的回頭,紫菱愣了:「許斌?」
    許斌正捂著被打中的臉頰,危險的瞇眼:「你為什麼下手這麼狠?」
    紫菱完全陷入呆滯,下意識的回答:「對不起,我,我以為你是費雲帆……」
    許斌眼睛驟然睜大,沉聲說:「費雲帆?那個送你花的人?他在哪?」說著,就回頭在街頭尋找起來,忘了剛剛被打的事。
    「等等等等!」紫菱忙叫住他,問:「你怎麼會在這裡?」雖然是幾天前她突然下線放了他鴿子後,因為一種難以名狀的心虛,她都沒有再和他聯繫,可這也不是他跑到法國來的理由吧?這麼想著,心中驚訝的同時,也有一股淡淡的甜。
    許斌呲著牙收回目光,一手揉著還有些疼的臉,一手揉了揉紫菱的頭髮,說:「幹嘛來,旅遊唄!國內基本都走遍了,於是這次就選了法國,你不知道當楚沛那小子聽說我也來法國的時候氣的要死的樣兒……」
    似乎一點也沒生氣那天她突然關閉電腦玩消失的舉動,許斌自然的與紫菱說起話,讓本有些彆扭的紫菱也放鬆下來,兩人很快就恢復了平時在網上聊天打屁的和諧相處。
    直到這一刻,許斌才覺得心中的一塊大石落地。
    那天她突然下線時,他心中慌亂極了,他以為她出了什麼事情,於是立刻給楚沛打了電話,又讓楚沛問了楚濂,知道她沒事才鬆了口氣,但心中卻仍覺得沉甸甸的不舒服,那種感覺讓他覺得有些不安。過了幾天許媽提出想要去旅遊,目標選定了國外,然後許斌自己也說不清楚是什麼心思,盡全力鼓動父母選定了法國。來之前,他又通過楚沛打聽到紫菱一行人到了普羅旺斯,也得到了大致的入住地點,所以一家人直奔普羅旺斯。到了這裡後,他又費了好一番力氣才終於找到了紫菱所在,只是這些話他沒有說出口。
    可紫菱是多麼敏感的心思,這麼大的法國,他卻偏偏選中了普羅旺斯,而又恰巧能在這裡偶遇,這樣多的巧合,她又有什麼不明白呢?
    那天她的消失一定是讓他擔心了吧……紫菱突然停下腳步,側頭看著朝陽中許斌還帶著些許稚氣的臉龐,感覺心口似乎都被這溫暖的晨光融化,淺笑著說:「謝謝你。」他對她的好,沉默不張揚,潤物細無聲,但她統統感覺得到,也記在了心裡。
    許斌看著紫菱甜美的笑顏,那雙清澈烏黑的眸子似乎一瞬間就看穿了他的所作所為,不由自主的,一向成熟穩重的大男孩突然就紅了臉。

情敵相見

    許斌入住的旅館和紫菱是同一家,所以很自然的兩人一起回到旅館時,就各自看到了自己也已經起床的家人。許媽和舜娟是見過的,但卻是第一次見到綠萍和紫菱,見到這如花似玉的兩姐妹時,不由得眼前一亮。
    許媽媽都是從小長在軍區大院的孩子,一身正氣,對於商人沒什麼偏見,但也的確沒什麼好感,無奸不商嘛。因為自家兒子給紫菱補課,她才對這個女孩子留心了一些,與她的家長也接觸過,但瞭解並不深,可今天一看,還真沒想到竟然是這麼漂亮的女孩。
    用餘光看了看裝著一本正經板著臉的兒子,許媽在心裡偷偷笑了。自己的兒子她能不瞭解,別的不選非得來法國,還專門選了普羅旺斯,她哪能猜不到兒子的心思。想到之前聽說的紫菱的高考成績,以及她這幾年的努力和進步,加上這張漂亮臉蛋,許媽對紫菱的第一印象很不錯。
    接下來的旅程自然是紫菱一路導遊,流利正宗的法語,大方得體的舉止,讓許媽媽越看越喜歡。許媽更加滿意的是舜娟的性格,許媽出生在軍人家庭,有著其他女子沒有的軍人氣概,即使人到中年也是英氣勃勃的模樣,舜娟直率利落的性格還真是對了她的胃口。幾天接觸下來,許媽跟舜娟簡直就是相見恨晚,將老公不能陪自己出國遊玩的遺憾都拋到腦後了。
    於是每次出行的隊伍就固定成了,舜娟和許媽一起,綠萍和劉雨珊一起,紫菱和許斌一起……雖然最後這倆完全沒有任何曖昧舉動,平時看著也是很普通的相處,但其他四人已經完全心知肚明了……連劉雨珊都能發現瀰漫在薰衣草香氣中那若有若無的粉紅泡泡,只有兩個當事人一本正經裝糊塗。
    在普羅旺斯兩家人一起遊玩了七八天,彼此間已經十分熟悉,舜娟和綠萍對許斌自然是一百個滿意,許媽對舜娟一家的三個女人也同樣。綠萍自然不必說,舞蹈上的卓越成績許媽早有耳聞,對這樣優秀又知禮的女孩很難不喜歡,紫菱又博學上進、乖巧懂事,最重要的是兒子喜歡!強悍的許媽完全沒考慮過遠在國內的自家老公的意願,暗自拍板把媳婦就定下來了。
    兩家媽媽看對眼了之後,閒聊扒扯的就把注意打到了綠萍身上。許媽這幾天旁敲側擊的也聽說了楚家爸媽做的那些事,原本對楚家人有的那點好感立刻消失到底。其實楚家也算是書香門第,楚爸是大學教授,這兩年楚家才做了點小生意,有錢也有底蘊,許媽才一直對他們家的觀感不錯。可現在一聽嘛……許媽覺得這家人不靠譜。
    自家有沒有什麼好小伙呢……中年婦女不論出身怎樣,似乎都有做媒的本能,許媽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想把綠萍這個好女孩內部消化了。這麼一想,還真讓她想起一個人來,自己哥哥家那個兒子不就是音樂學院畢業,專門寫歌作曲的嘛!都是搞藝術的,應該聊得來!許媽樂顛顛跟舜娟說了,舜娟一聽,立刻就滿意了:行,回國就讓兩個孩子見面!
    出國玩一次,居然能成就自家孩子的姻緣,兩個媽媽對法國行的成果十分滿意。同樣滿意的還有許斌,他也不是什麼懵懂無知的男孩,對於自己的心思朦朦朧朧有那麼點感覺,但卻並不確定,畢竟一直都拿紫菱當妹妹看來著。可是之前對她牽腸掛肚的擔憂,加上這些日子朝夕相處親眼看到她的聰慧博學,以及媽媽和周圍人似有似無的暗示……許斌確定自己是真的喜歡上這個女孩了。他當然也能感覺到紫菱對自己也是有好感的,但他也不急,反正她上了大學也在北京,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勢讓他很自信。
    等到從法國回國時,已經是八月底,高校新學期即將開學了。
    紫菱甚至都沒時間仔細打聽爸爸和沈隨心的事情發展如何,就大包小裹的直奔北京了。舜娟和綠萍實在是忙,所以她們並沒有送紫菱去報道,所以這自然就是許斌的機會了。

    站在北師大的校門口,紫菱提著行李,心情激盪。上輩子,她是個碌碌無為的女人,早早的嫁了人,只能在虛擬的幻想中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即使後來她真的闖出了一點名堂,也無法彌補內心的空虛。可現在她終於可以跟其他青春年華的女孩子一樣,踏入大學校門,做一個大學生,走出全新的未來。
    「怎麼了?是不是太熱了?」許斌關切的問。
    「沒事,我們快去報道吧!」紫菱對他一笑,快步走向報道點。
    許斌忙幫她拖著行李跟上去,那群迎新生的色狼學長什麼的,他不得不防!
    果然,只不過晚了兩步,紫菱已經被熱情的學長搭上話了。其實北師大是個女生較多的高校,美女自然也不少,但紫菱的樣貌在美女中也算出眾的,引人注意的確不奇怪。更何況,附近幾個高校的學長們每年也會聞名而來圍觀新學妹的啊……
    「紫菱,你先休息,我幫你去辦手續。」許斌伸手隔開了熱情的學長,體貼的將紫菱帶到了陰涼處,然後從包裡拿出水杯遞給了她。
    北京的天氣還是有些熱的,紫菱擦著汗接過來仔細一看,驚訝:「綠豆水?你從哪弄來的?」
    「我自己煮的,女孩子別喝冰水,對身體不好。」許斌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就轉身走到烈日下去幫她排隊去了。
    嘴角不自覺揚起,紫菱喝了一口,只覺得那淡淡的甘甜直滲透到了心裡。
    小口小口的喝著,紫菱的視線轉移到了許斌的背影上。正趕上這幾天秋老虎,臨近中午氣溫高達30多度,許斌此時已經出了一身汗,身上的T恤已經被汗水打濕了一大片,暈染出深色的痕跡。出神的看著他偶爾用手遮擋太陽,偶爾用手臂擦了把汗然後將汗水甩掉,偶爾還會回頭看向她的位置對她淺淺一笑,紫菱突然覺得心前所未有的悸動起來。

    沒有多加思考,紫菱請一旁同樣在這裡避暑的同學幫忙看一下行李,然後拎著隨身的包包幾步跑向了許斌。
    「你怎麼來了?快回去,這裡太熱了。」許斌看到她就趕她回去。
    紫菱沒有說話,而是將喝了一半的水杯遞到了他的面前。許斌一怔,目光帶著深意看入她的雙眼。紫菱被他有些發亮的眼眸注視得臉頰發熱,但卻堅定的將手臂抬得更高一點,水杯幾乎貼到了他的嘴邊。
    許斌終於笑了,接過水杯大大喝了一口,然後用手指刮了刮紫菱泛起汗珠的鼻尖,親暱的說:「好了,我不渴了,你快回去吧,一會兒就好啊,乖。」
    紫菱的臉色更加紅了,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神,低低的嗯了一聲,抱著水杯又快步走了回去。直到回到剛才的位置坐好,紫菱才忍不住抬頭看向許斌,正好對方也向她看來,目光交匯的一瞬間,紫菱只覺得心臟重重的跳動起來,然後忙避開了他的凝視,低頭看到了手中的水杯。
    他們已經共用一個杯子了……紫菱想,他們這樣算不算在一起了啊?只是這麼想著,紫菱覺得剛剛有些退溫的臉頰又發熱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許斌已經辦好了手續,走到她的面前:「我們先把東西送到宿舍,體檢什麼的下午再辦,該吃午飯了。」說著拿起地上的行李,將大包小包都拎在了左手。紫菱伸手就想幫他拿一個,猝不及防卻被他空出的右手握住,緊緊包裹。
    「走吧。」許斌卻連看都沒看她,故作冷靜的打了聲招呼,抓了她的手就向前走去。
    紫菱略微掙扎了一下,就不由甜甜的笑了,跟隨著他的步伐一起走。
    交握的雙手很快就出了汗,有些濕滑,但兩人誰都沒有想要鬆開。許斌已經隱隱覺得左手有些不堪重負,但卻是緊了緊右手,將掌心裡柔弱無骨的小手攥得更緊。紫菱不由得側頭看向他的側臉,注意到他麥色飛皮膚下不顯眼的紅暈,在心裡偷偷的笑開了。
    幫著紫菱簡單的打理了一下宿舍,已經有兩個舍友報道,她們看到許斌立刻就明白了這是紫菱的男友,都友好的打了招呼。許斌特意在宿舍裡多逗留了一會兒,確保周圍幾個宿舍的女生都見到了自己並且知道了自己和紫菱的關係後,才心滿意足的拉著紫菱直奔食堂。
    大熱天擠著排隊的事情自然是不會勞動紫菱,紫菱先去打了兩碗免費湯,然後老老實實的找了個離空調比較近的位置坐下等他。一邊擺弄著前幾天新買的手機,一邊淺淺的嘗了一口湯,不由得皺眉,怪不得免費,真是沒啥味道……
    「紫菱,好久不見。」突然出現的熟悉聲音將她嚇得不輕,一抬頭,眼前赫然是神出鬼沒的費雲帆!
    「噗……」毫不留情的,還沒嚥下去的一口湯全部噴到了對面人的身上。
    「啊,抱歉,你沒事吧!」紫菱歉意的說著,忙低頭翻包裡的紙巾。沒人看見的,她臉上得逞的笑意,剛剛就是她故意噴的。她本以為法國的那一次不歡而散後,他也該知難而退別纏著自己了,可萬萬沒料到他居然會追到中國來,這人瘋了嗎?!
    故意又耽誤了好半天,確定那些湯水已經完全滲透進他那名貴的襯衫後,紫菱才磨磨蹭蹭的找到紙巾,遞給了對面的人。費雲帆的臉上完全沒有不悅的神情,好似剛剛被狼狽的噴了一臉的人不是自己一樣,淺笑著接過紙巾,輕輕擦拭起來。
    這讓紫菱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鬱悶感,於是乾脆不看他,站起身就想去找許斌。
    「等等,紫菱,我只是想問清楚,你和那個男孩是不是,是不是在一起了。」猶豫著,分了幾段才將這句話說全,費雲帆能清楚的感覺隨著這些話的出口,他的心在一抽一抽的疼。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連他自己都說不清自己對眼前的女孩到底抱著怎樣的心思。最初明明只是有些興趣,明明連深入的接觸都沒有,可他就莫名奇妙的淪陷了。他動心他執著,他不知道動心是否源於一見鍾情,也不知道執著是否源於她帶給他從未有過的挫敗……可是他就是放不開,拋下法國的生意,執意到中國出差,甚至偷偷的跟著她來到了大學。
    可是他卻看到了那樣的一幕,看著美麗的少女和英俊的男孩甜蜜牽手,相視一笑。然後他感覺到了心痛,彷彿有鈍器在慢慢的磨,絲絲拉拉的疼痛,他覺得自己的眼眶似乎都發熱起來,嫉妒,他瘋狂的嫉妒這看起來俊男靚女般配的一幕。
    「是的,我們在一起了。不過請問這關你什麼事?」許斌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們身邊,正好將他的話聽了正著。一邊伸手將紫菱拉到身後遮擋好,好像被這個人多看一眼都是冒犯,一邊直視著費雲帆,冷冷的問。

    分外眼紅

    許斌剛剛雖然一直在排隊打飯,但眼睛幾乎是一直沒離開自己新出爐的小女友的。穿著簡單的短袖上衣和牛仔褲的紫菱,即使打扮平常,也難掩那一身內斂的光華,坐在人來人往的食堂中如雨後的花朵般清新動人——這個女孩是我的,只這麼想著,許斌心裡覺得心中漲滿了幸福。
    費雲帆出現的時候,他注意到了,但並沒多想,畢竟那是一個大叔,也許是學生家長來問路的?但直到看清紫菱的反應他才察覺到不對,腦中靈光一現就隱約猜到了這個人的身份——那個在法國騷擾紫菱的中年男人!
    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將紫菱護在身後,他毫不客氣的冷聲質問:「關你什麼事?」這麼說著,許斌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嗯,長得的確還可以,身上西裝革履的帶著種成功人士的氣質,不過這也掩蓋不了他已經老了的事實,許斌不屑的想。
    紫菱在見到許斌後立刻就下意識躲到了他的身後,不是懼怕面對費雲帆,而是厭惡到了極致,這一刻她覺得只有徐斌的身邊才能讓她平復心緒。雙手依賴的抓著許斌的手臂,紫菱將額頭輕輕抵在他的後背,不願抬頭多看費雲帆一眼。
    這一幕刺激的費雲帆眼眶發熱,心口發疼,他壓根不理會許斌的態度,直直的望著紫菱,沉痛的問:「紫菱,你也覺得這不關我的事嗎?」費雲帆覺得自己一定是魔障了,他居然會這樣低聲下氣的只求眼前的女孩能抬頭看自己一眼,能親口說一句話。不關他的事?怎麼會不關他的事呢?
    但紫菱卻根本想理會他,眼前的費雲帆的這種姿態只會讓她更加反感。她沒有忘記,當年他也曾這樣悲傷的祈求她的愛,卑微又執著,所以她才會被他打動,淡忘了楚濂帶給她的傷,投入了他的懷抱。可後來呢?當她哭著跪倒在他面前,乞求他不要離婚時,他又是怎麼對她的?
    扯了扯許斌的手臂,紫菱輕聲說:「許斌,我餓了。」
    「好,我們這就去吃飯。」許斌根本不想再和眼前的男人多說,填飽自家小女友的肚子才是正經事。說著,回身牽著紫菱的手就要離開。
    「紫菱!」費雲帆心中劇痛,叫了一聲就下意識的伸手去抓紫菱。
    「啪!」許斌不留情面的狠狠一掌拍在費雲帆的手臂,力道之大讓他的手臂立刻就紅腫起來。多少年都沒人敢當面給他臉色看過了,更別提動手,這樣的變故讓費雲帆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許斌冷了臉,嘲諷的說:「這位大叔,紫菱看在她父母和你的交情上尊稱你一句叔叔,可是那不代表你有資格過問我們的私事吧?請你讓開,我和紫菱的事情已經得到了父母的同意,你沒有那個資格來干擾我們。」如果以前只是對這個男人有防備,現在他卻已經真的怒了。他才是紫菱的正牌男友,這個人算哪根蔥冒出來一而再再而三的騷擾紫菱?
    他們的這一番舉動早已引起了周圍一些學生的注意,看到這裡立刻都明白了,小聲的議論起來:「哦,原來是當叔叔的怕侄女被搶走?」
    「得了吧,你沒聽人家說,父母都同意了,這人也不是親叔叔,管太過了吧?」
    「我看也是,估計也就是兩家有點交情,就真把自己當長輩了,管東管西的……我表舅就是,明明一表三千里,還總對我男友指手畫腳的……」
    大學生本就是追求自由、提倡個性的群體,他們對於長輩的管教自有自己的一番看法,也許父母親人他們可以容忍,但是無親無故的一個叔叔跑來管自己的私事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啊!通過許斌的一番話,周圍的學生都這麼理解了——沒辦法,誰讓費雲帆一看就是中年人了,誰也不會想到他居然是來跟這個帥哥搶女友的。
    許斌說完那些話就拉著紫菱走得飛快,並沒有聽到這番議論,倒是落在後面的費雲帆一字不差聽個清楚,立刻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捂著發紅的手臂瞇起了眼,眼神一厲,立刻舉步跟上。
    許斌沒有回頭也知道這個男人跟在身後,即使沒有多接觸,他也能感受到這個男人的確是個不好相與的對手,他不認為這個人吃了這個虧會簡單放棄。果不其然,不到一分鐘,費雲帆已經快步跟了上來,不死心的張口就要說什麼。
    許斌卻立刻瞪著他,冷冷說:「有什麼事情你最好不要再說,難道你想讓紫菱報道的第一天就出名嗎?」他現在對這個男人真是鄙視到極點,只想著追求自己的愛情,就不為紫菱考慮一下嗎?如果真的再鬧起來,被這麼多的學生家長聽到,紫菱的名聲還要不要,這個大學還怎麼讀?
    紫菱的手微微一動,才想起現在她是在學校中!想想剛才費雲帆和許斌對上的一幕不由一陣陣後怕,如果真的兩人吵出了什麼,她要怎麼辦……幸好,幸好許斌想得周到,那番話將事情都圓了過去,也帶她離開了。這麼想著,心裡對費雲帆更加的厭惡,身體不由得向許斌那裡靠的更近了一些。
    被刺激的腦袋發暈的費雲帆彷彿被人澆了一盆冷水,立刻冷靜下來,但卻覺得手臂更加的灼熱疼痛。默不作聲的跟在兩人身後,費雲帆的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許斌的背影。
    費雲帆一直是自負自傲的,年紀輕輕脫離家族,獨自在法國闖出了一番天地,即使土生土長的法國貴族也都要給他幾分薄面。他有錢有權有長相有能力,追求愛慕他的女人多如過江之卿,但他卻片葉不沾身,兩次失敗的婚姻更讓他對女人有了更為苛刻的要求,所以在乍見到各方面都符合自己理想女性的紫菱時,不可抑制的心動了。
    後來紫菱陰晴不定的態度更撩撥的他心癢難耐,出於強大的自信,他只以為那是女人的以退為進,對紫菱的心思更深了一層,才單槍匹馬跑到中國來。可是直到看到她和眼前這個男孩的親暱,才知道自己錯了,原來她是真的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心痛心傷,多年沒有體會過的感覺讓他陌生,卻更加悸動不已。

    他甚至不知道這個奪走了紫菱的男孩是誰,但他並不認為這樣一個青澀的小伙子會是自己的對手,這個年紀的年輕人都是傲氣十足但城府不夠,不懂隱忍蟄伏的。可是剛剛這短暫的交鋒,他卻發現他低估了這個男孩,不動聲色的激怒了自己,誤導了輿論,又對比之下更得紫菱的信賴……
    其實費雲帆還真是多想了,許斌出身不錯,從小到大又一路優秀,根本沒經歷過什麼大的坎坷,更別提勾心鬥角的事情,哪有那麼重的心思。他只是一心念著紫菱,萬事從她的角度考慮,所以才會想的周到,做的妥帖。
    許斌和紫菱此時已經被甩不掉的牛皮糖煩的要死,人家剛確定了感情還沒來得及好好昇華一下就出來個攪局的,換了誰心情也好不了。這麼想著,許斌心裡下了決定,掏出手機就撥打了電話,小聲說了幾句後,拉著紫菱放慢了腳步,開始慢慢欣賞起校園裡的風景來了。
    最初紫菱總覺得背後的費雲帆的眼神讓她如芒刺在背,但在許斌特淡定特安逸的狀態影響下,也漸漸遺忘了身後還有個人,和許斌有說有笑起來了。此時的費雲帆則心裡難受的要死,他也不想這麼沒風度的像跟屁蟲一樣跟著紫菱,可他怎麼能甘心,甘心自己喜歡的女孩就這樣被人搶走?他也想瀟灑的轉身離開,可他就是邁不動腳步,移不開視線,情不自禁的追逐著她的身影。
    十幾分鐘後,許斌牽著紫菱走出了校門,拐了個彎走到馬路上,周圍的人也從大學生變成了北京普通市民。費雲帆忙舉步上前,對紫菱說:「這麼熱的天不好打車,我開車來了,你想去哪我去取了車送你過去……」看著紫菱冷漠的無視自己,心裡又是抽疼,面上苦笑:「先別急著拒絕,就當,就當我這個當叔叔盡一下長輩的責任,你爸媽沒來,我照看你是應該的。」
    紫菱有些詫異的抬頭看他,自稱叔叔?費雲帆放棄了?
    「啊,我看其實不用的,接我們的車來了。」許斌插話道。他一抬手,就見一輛掛著京V牌照的奧迪停在了他們面前。駕駛座上是個穿著軍裝的年輕人,見到許斌就忙放下車窗,許斌率先打了招呼:「張哥,麻煩你了,這是我女朋友汪紫菱,紫菱,這是張哥。」
    紫菱有些懵懂的跟著叫了張哥,然後由許斌牽著坐到了後座上,揚長離開,從頭至尾都沒人多理會費雲帆一下,至於他的心裡現在會想些什麼,車上的人都已經不在乎了。
    坐在車上,紫菱有些疑惑的問:「我們這是要去哪啊?」許斌明明是上海人,怎麼會在北京能有司機呢?她隱隱知道許斌家跟軍隊有關係,但是那也是上海啊,而且現在這個穿軍裝的司機還挺恭敬的模樣……
    「去我外公家,他之前就想見你了,今天就正好去看看吧。」許斌輕笑著幫紫菱擦了擦微微出汗的額頭,拋出個炸彈,讓毫無心理準備的紫菱傻了。
    其實從法國回來後,許媽和舜娟感情那是突飛猛進,倆人儼然成了無話不說的閨蜜。於是許媽在做客汪家時,親口嘗過紫菱做的菜後,那是對紫菱滿意到了極點,得意之下就跟遠在北京的自家老爸一頓吹噓,聲稱給他找了個十全十美的外孫媳婦。老爺子一聽就好奇了,加上聽說紫菱要來北京上學,於是忙不迭催著許斌把人帶來給他看看。可是許斌猶豫再三沒有立刻同意,一來他和紫菱關係還不明朗,二來他不能確定他和紫菱的這段感情一定會有結果……
    但是剛剛面對費雲帆,許斌立刻就下了決定了。只是有個男人單方面的追求紫菱,他就一口怒氣憋得心口發疼,恨不得上去揍那個道貌岸然的男人幾拳!他根本不能想像如果紫菱回應了這個男人,或者跟別的男人結婚的情景,那會讓他發瘋的!不管怎樣,許斌已經決定了:紫菱只能是他的!
    剛剛衝動之下打了電話,其實主要是想向費雲帆顯示:別以為你丫是什麼成功人士,海外僑胞之類的,在中國,在軍隊的面前你都給我靠邊!跟我搶老婆,你差了遠了,大叔!
    不過現在冷靜下來一想,這個電話打的不錯,雖然現在紫菱還小,但早點定下來總是穩妥一點的嘛。最好回頭跟老媽商量一下,早點把婚期定了?許斌摸著下巴默默想。
    「等等!為什麼突然就去見你外公了啊……」紫菱回過神,慌慌張張的問,這算怎麼回事啊?他們剛剛……怎麼就這麼突然了啊……
    「別怕,你都見過我媽了,還怕我外公啊?」許斌看著紫菱手足無措的小模樣,心裡喜歡的不行,伸手就把身邊的女孩攬了過來,湊到她耳邊輕聲安撫:「我外公就是個將軍而已,沒啥大不了的。」
    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卻差點讓紫菱跳起來,將軍?!
    笑瞇瞇看著紫菱驚的瞪大眼的模樣,眼角瞟到張哥沒有關注自己,於是低頭在紫菱的額頭輕輕一吻,漫不經心的又拋出炸彈一枚:「我媽還是中將夫人呢,咋沒見你怯場?」
    紫菱:「……」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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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萍感情

    這倒不是許斌特意隱瞞,只是一家子都低調慣了,覺得這沒啥可吹噓的。雖然許媽的親爹地位不凡,但自家老公的中將可是自己實打實掙來的,就因為他夠上進夠出息,當年才讓許斌的外公一眼看中了,然後將自己的女兒嫁了過去。
    在軍人作風的家庭中出生的許斌自然是沒什麼嬌生慣養的毛病,年紀不大就跟小大人似的,比同齡人都穩重許多。但是穩重不代表他不叛逆,在未來的選擇上,他堅定不移的選擇了清華大學,完全與軍隊無關的專業。對此兩家父母長輩對他是罵了又勸,可許斌從小就是個極為自主自立的人,後來所有長輩鎩羽而歸,只好轉而將期望全部寄托在了許斌的表弟堂弟身上。
    許斌本身也不是個高調的人,家裡雖然條件不錯,但在學校從不仗勢欺人,學習優秀能力強那都是自己本事,身上也從來不一身名牌的招搖過市。但今天偶爾仗一下勢,震懾一下意圖跟自己搶老婆的人,心裡還是無壓力的。
    後來與許斌外公的相見完全沒有紫菱預料之中的可怕,老人在家並沒穿軍裝,而是一身便服,自然也收斂了許多軍人特有的強勢和威嚴,讓她輕鬆不少。許斌的外婆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一看紫菱就覺得喜歡,對她很親切,讓紫菱很快就放鬆下來,與兩位老人相處的很自然,走的時候還被老人拉著手一再囑咐有空常來。
    接下來的日子很平靜,紫菱忙碌於大一的新課程,與舍友的相處也很好。只是因為她出眾的外貌,引來學長們的關注,但由於許斌幾乎每天都會來找人,最後也只能讓學長們感慨一聲名花早有主,然後轉移目標了。清華距離北師大不太遠,乘坐公交也不過半個小時,於是許斌跑的十分勤快,兩人的感情迅速升溫,拉拉小手親親小嘴之類的事情也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等到大一寒假時,許斌就堂而皇之的牽著紫菱的手去汪家報道了。舜娟自然是不說,對許斌十分親熱,一副把他當做準女婿的架勢,綠萍最近忙得很,回家總是很晚並不在家。倒是汪展鵬聽說許斌要來特意在家等著,不過當看到紫菱和許斌甜蜜的樣子,才驚覺這是兩個人在一起了?
    汪展鵬這一年來過的可謂舒心至極,沈隨心已經重回他的懷抱,事業上也是穩步發展,因為之前舜娟的回歸,也讓他減輕了不少負擔。他最初是擔心舜娟察覺到自己的出軌的,但後來經過幾個月的觀察,發現舜娟對自己的態度沒有變化,同時也自信自己絕對是汪氏企業的最大股東,舜娟也沒能力做什麼手腳,所以漸漸也放了心,只以為自己外面彩旗飄飄家裡紅旗也沒倒。
    整日和沈隨心廝混在一起,為了討好心上人,汪展鵬出資幫沈隨心將她的事業做得更大,當然這些錢最初是他的私款,後來就動用了一部分公款。可是對於這個事情他不擔心,企業是他的,誰會來查他的帳呢?情場得意,職場也不錯,汪展鵬對於忙碌的大女兒以及去外地上學的小女兒就不那麼上心了,所以居然完全不知道紫菱戀愛了的事情。
    紫菱雖然沒有問媽媽關於爸爸出軌的事情處理的如何,但她幾次給爸爸打電話都說不上幾句話就被敷衍說有事要忙就掛斷,她就明白了爸爸是真的全心都撲在那個沈隨心身上了。所以對於汪展鵬吃驚的模樣她毫不奇怪,很是鎮定的介紹;「爸爸,許斌你認識的,他現在是我男朋友了。」
    「伯父好。」許斌也覺得有些奇怪,但面上還是很恭敬的打了招呼。
    「哎,好好,許斌啊,既然和紫菱在一起就好好照顧她啊,把女兒交給你我還真放心,哈哈。」汪展鵬也意識到自己似乎對女兒疏於關心了,頗有點尷尬的囑咐道。但心裡已經雀躍起來了,之前他對許斌熱情,一方面是這個孩子的確幫紫菱輔導了功課,但最重要的是看中了許斌的家世,與這樣家庭交好那是有百利無一害啊!
    如今他居然會變成了女兒的男友,這讓汪展鵬喜出望外。
    許斌在汪家的這頓飯吃的也算和諧,舜娟和汪展鵬對他仍舊是親熱的,比曾經更多了幾分自家人的親密。只是紫菱基本上只和舜娟以及許斌說笑,對於汪展鵬沒有冷落,但完全沒有了曾經的依賴親暱,這讓汪展鵬有些失落。
    於是吃完飯,許斌告辭後,汪展鵬也立刻說著加班,實際上去找沈隨心求安慰去了。他沒有多想,只以為女兒長大了獨立了,有了男友忘了爹。好在沈隨心這朵解語花安慰了他,讓他的心情回復過來了,原本因對紫菱的忽視而生起的那些許愧疚也轉眼遺忘。
    臨近過年,汪展鵬說有個項目要出國考察,包袱款款的直奔法國而去了,當然秘密隨行的還有沈隨心。對於他的所作所為,舜娟和兩個女兒連憤怒都省了,反而覺得他走了家裡才自在了。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紫菱才注意到,綠萍變了!
    綠萍一直很美沒錯,她美得耀眼美得奪目,舞台上她光芒四射,生活中也美艷迷人,但是……絕沒有現在看來的氣色紅潤,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和喜氣的樣子,這是發自內心的幸福感,偽裝不來的。
    「姐,你戀愛了?」紫菱猜測。
    綠萍立刻紅了臉,羞澀的低頭,算是默認。
    「誰啊?什麼時候的事情啊!」紫菱大驚。她不過才離開家半年吧,雖然她忙著學習考試及戀愛沒怎麼太過打聽家裡的事情,但綠萍這也太突然了吧?
    「呃,是個作曲的,我們還沒確定呢……」綠萍訥訥的說。
    紫菱嘿嘿一笑,撲倒綠萍身上開始開始撓癢癢:「說,到底怎麼回事!瞞的夠嚴實的啊!怎麼認識的,發展到什麼地步了,快說快說……」紫菱真是好奇死了,綠萍居然真的這麼徹底的踹了楚濂!可喜可賀!
    「好好好,我說我說!」綠萍笑的喘不來氣,連連求饒。
    原來綠萍回國後不久,舜娟和許媽就安排了綠萍和那個學音樂的男孩見面。綠萍最初是牴觸的,雖說和楚濂分手了,但內心的傷卻很重,讓她根本不願發展一段新的戀情。但介紹人畢竟是自家妹妹的未來婆婆,這個面子不能不給,於是只好去了。
    第一次見面沒什麼特殊感覺,那個男人長得並不出眾,但在音樂上卻有自己獨到的見解,這讓兩人有了不少的共同話題。於是接下來的見面就自然而然了,加上過了一段日子,他又為綠萍新的舞蹈編排了舞曲,一來二去不知不覺就擦出了點火花來了。
    紫菱一聽就激動了,這麼巧,居然是許斌的表哥?許媽太有才了吧,難道她們姐妹倆都被他們家的男孩包了啊?紫菱強烈要求見面!
    「他可沒有許斌帥,你見了會失望的。」綠萍說著,但彎起的眉眼充分顯示了她的言不由衷。
    「我失望不失望有什麼關係,只要情人眼裡出西施就好了啊!」紫菱促狹的說:「要不要我多從許斌那打聽打聽啊?我的未來姐夫啊,我可得多瞭解一下。」
    綠萍紅著臉戳她的額頭,笑罵:「臭丫頭,還敢取笑你姐?我可和他還沒確定呢,不像你,婆婆都討好了,聽說連外公外婆都搞定了啊?什麼時候嫁過去啊,許斌是不是已經等不及了……」說到最後,帶了那麼點隱晦的意味。
    這次立刻換紫菱臉紅了,最近幾次親熱,許斌的確有點要獸化的感覺……
    「讓你笑話我,反正他們是一家人,估計你那位也一樣,你也逃不掉的!」紫菱張牙舞爪的反擊。
    姐妹倆又說了好一會兒私房話,將害羞什麼的都拋到一邊,很快各自就罵起了自家男友及准男友偶爾木頭,偶爾不解風情,偶爾懶得要死等等缺點。也許因為這倆男人恰好是一家人,姐妹倆居然生出了同仇敵愾的革命情誼……=_=||
    「對了,我今天回家的時候看到楚濂了。」綠萍突然說。
    紫菱忽然有些恍惚,她記得在重生前,綠萍曾經說過同樣的話。那個時候的綠萍滄桑疲憊,對她說這話時眼神如刀,語氣帶著冷冷的諷刺,戳的她的心生生的疼。但現在的綠萍臉上還有淡淡的紅暈,面色平靜的對自己訴說,這是與自己無關的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姐,他配不上你,你值得最好的。」紫菱的回答仍沒有變,但卻沒有了曾經幾乎壓垮她的愧疚和自責,只是帶著對姐姐的驕傲自豪篤定的說。
    綠萍笑著揉了揉紫菱已經亂了的頭髮,說:「他的確配不上我,不過似乎也配不上那個郭欣屏呢。」提到這個名字時,她的臉上有著嘲諷的表情。
    紫菱回憶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女孩是在法國是插足成功的那位,問:「怎麼回事?郭欣屏不是很喜歡他的嗎?我看楚濂爸媽他們似乎也很喜歡她啊。」自從法國回來,因為楚濂和綠萍的事情,兩家人雖說沒徹底斷交,但也差不太多,基本只有表面上的來往而已了。對於楚爸媽做的事情,舜娟母女都很看不上,紫菱更是連叔叔阿姨都不叫了。
    「郭欣屏的父母可看不上他們家呢,回國後她父母就忙著給女兒相親了。」綠萍的消息都是從劉雨珊那來的,歷來打抱不平的劉雨珊哪能放過那個拋棄綠萍的楚濂,時時關注並祝福他倒霉。果然,回國後楚濂家似乎與郭家攀親失敗,人家郭家父母張羅著給女兒找個「門當戶對」的丈夫呢!
    回想著剛剛在路上遇到楚濂時,他見到自己時臉上露出的悔恨和自責,綠萍只覺得好笑,這個時候才想來挽回嗎?對這個本以為可以攜手一生的青梅竹馬,綠萍連個鄙視的目光都懶得給他,瀟灑的轉身離開。

53夢的結尾

    有人說,撫平感情的創傷最好的方法一是時間,二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綠萍和紫菱顯然都選擇了第二個,對於男人的背叛出軌,過得比他幸福才是最好的報復——紫菱此時已經認識到了這一點。糾纏於過去的情感,迷失在那些怨恨中,反而會失去現有的一切,實在沒必要為那些人渣搭上自己的未來。
    費雲帆和楚濂在兩姐妹的生命中很快就成為了過去式,偶爾想起也是感慨自己當年的天真無知,僅此而已。而對於舜娟來說,她並沒有那個時間去發展什麼新的戀情,她要抓緊時機,在汪展鵬察覺之前,盡可能的收購股份。
    她背地裡的舉動自家哥哥幫了不少忙,後來她家裡的情況被許媽察覺到了。軍人世家的女孩自然是有一身正氣,對於這種拋妻棄子的男人十分鄙視,加上和舜娟的交情,稍微幫個小忙,就夠汪展鵬為難的了。
    官畢竟是官,商終究是商,就算汪展鵬再有門路,也架不住舜娟的娘家李家和許家的聯手算計,很快就投資頻頻失敗,資金周轉不靈,而他挪用公款的事情也被爆了出來。無奈之下,汪展鵬不得不出售手裡的股份來救急,當然那些股份就被舜娟秘密收購了。
    所以在董事會上,舜娟對他亮出手裡的股份時,汪展鵬完全傻了。
    51%的絕對控股!汪展鵬呆呆的看著手裡30%的股份,死都想不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公司上市多年,股份已經分散到了許多股東手中,除了自己外的幾個大股東他也都是熟識的,怎麼會在他沒察覺到的時候,股份都集中到了舜娟那裡?就算他為了周轉售出了部分股份,也不該是這樣的啊!
    舜娟自然不會跟他解釋自己是怎麼背地下手,無所不用其極才能成功收購這些股份的,只直接宣佈了自己的決定:廢除汪展鵬董事長職務。同時擺在他面前的是離婚協議書,以及他出軌的證據,甚至劉雨珊的DNA鑒定書。
    證據確鑿,不知道法院會如何進行財產分割呢?看著汪展鵬灰敗的臉色,舜娟笑意盈盈的問他。
    就這樣,汪展鵬被灰溜溜的掃地出門,搬到了與沈隨心一起居住。最初他是怒火沖天想要大鬧一場的,可面對兩個女兒震驚含淚的臉龐,他突然就沒臉去指責舜娟什麼了。汪展鵬即使已經變心了,但終究狠不下心說什麼不要女兒之類的話,他無法女兒委屈指控的眼神,從這個家逃走了。
    雖然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他終究可以和心愛的女人在一起了,而且手中現有的股份也足夠他一輩子衣食無憂,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和沈隨心舉行了婚禮。只是沉浸在幸福中的兩人遺忘了一個人,劉雨珊。
    劉雨珊的反應是極為激烈的,得知自己的身世,她痛哭一場後只給舜娟留下一封信後,離家出走了。信中她替沈隨心道歉,她說她沒有臉再去面對她們,也沒有資格再將舜娟當成媽媽來看待,她只能離開,也許會回來也許不會。這讓舜娟母女三人都擔憂不已,忙到處找人,可劉雨珊就好似人間蒸發了一樣,徹底消失不見。
    比她們更焦急的自然是沈隨心和汪展鵬。兩人本就覺得這麼多年對不起劉雨珊,如今她不聲不響的離開急的兩人幾乎要瘋了,出動全力尋找,但得到的結論與舜娟等人相同。急火攻心,沈隨心病倒了,但卻檢查出了她居然有了身孕!這讓汪展鵬立刻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她的肚子,他想要一個兒子,非常想!得知自己懷孕,沈隨心不得不振奮心情好好養胎,畢竟年齡大了,不能有半點閃失,而尋找劉雨珊的事情也漸漸放了下來。
    離婚後,舜娟母女基本就對汪展鵬那邊的情況不聞不問,並不知道沈隨心懷孕的事情,只是四處托關係尋找劉雨珊的蹤跡。她們並沒有想傷害劉雨珊,但她本身作為汪展鵬出軌的證據,又是不得不拿出來說的,對此她們心裡又內疚又擔憂。好在兩個月後,她們查到了劉雨珊去了杭州,在那裡的影樓找了一份工作。舜娟沒有去打擾她,而是花了一筆錢,暗暗讓那邊的朋友照顧她就好了,這個孩子心裡的傷就讓時間來撫平吧。
    這三個在前世曾經幾乎逼瘋她們的男人,漸漸徹底走出了他們的生活,即使偶爾提起也再無法影響她們的心緒。舜娟接手了公司,作為新的董事長,她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幾乎忙的整天不見人影,但一心撲在事業上的她卻似乎找到了人生新的目標,對此不但不覺得疲憊反而樂在其中,盡顯女強人本色。
    綠萍和周昊(許斌表哥)的感情也穩步發展,紫菱和許斌亦然,兩對小情侶一有時間就約在一起出去遊玩,只是經常會兩姐妹走到一起有說有笑而把各自男友拋到一邊,這讓兩個難兄難弟十分怨念……可誰讓自家女友是親姐妹呢,兩個男人只好忍了又忍,回頭再各自算賬。
    時間很快的流逝,許斌大學畢業後留在學校繼續讀研,正好能再北京能陪著紫菱直到大學畢業。正是這一年,綠萍和周昊結婚了,紫菱作為伴娘,卻比新娘更加開心。
    身著白色小禮服,紫菱站在一邊靜靜凝視帶著幸福笑容的綠萍,看著她堅定的說出「我願意」,看著她嬌羞的與周昊擁吻,看著她接受眾人的祝福……原本深刻的印在腦海中,綠萍那頹廢瘋狂的形象漸漸淡化,被這個一臉甜蜜幸福的小女人所取代。
    「怎麼哭了?」臉上被粗糙的手指輕輕撫過,留下微涼的濕潤感,紫菱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淚流滿面。
    「我真為綠萍高興,她一定會幸福的。」身體自然的傾斜,倚靠在身邊人的懷中,紫菱笑著說。
    「嗯,當然會幸福,他們很般配。」許斌贊同的說,然後輕輕攬著紫菱的肩膀,得意洋洋的補了一句:「就跟咱們倆一樣般配。」
    紫菱心中的那點感慨立刻被他的厚臉皮打敗,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去去去,你個伴郎該去幫新郎擋酒了,別往我身邊湊,熱死了!」說著,將人推走了。
    婚禮已經進行到了尾聲,沒紫菱的什麼事,她拎著包包就直奔更衣室而去。但在走出宴會廳沒多久,就被人攔了下來。
    「爸?」來人正是汪展鵬,他直到現在才出現在了綠萍的結婚典禮上。
    這兩年,汪展鵬過的不順心,雖然如願以償有了兒子,但可能是沈隨心高齡產子的原因,兒子的身體不好,三天兩頭的住院吃藥,健康狀況堪憂。當然,這些錢對他來說不是問題,但兒子的健康卻讓他又擔心又上火,外加公司裡他頻頻受挫,心中生生憋了一股邪火!
    只不過因為一時大意被舜娟奪走了位置,他怎麼當然要卯足了勁搶回來!於是這兩年在公司中,他和舜娟勢如水火,在任何問題上都能爭執一番。可是舜娟身後有李家的支持,暗地里許家也有了指示,原本和汪展鵬有些交情的人都不敢再怎麼幫他,所以爭鬥下來,反而是他屢屢吃虧,狀況越來越差。

    所以他最近是四處奔波尋找幫助,根本沒有注意到綠萍婚禮的請柬何時被送到家中的。舜娟雖然與汪展鵬如今跟仇人差不多,但也不會剝奪他身為綠萍父親參加女兒婚禮的權力,可沒想到這請柬被沈隨心半路劫了下來,若不是汪展鵬偶然得知後馬上從外地趕回來,可能就真的徹底錯過了。
    「紫菱,婚禮結束了嗎?我……我剛趕回來,我……」汪展鵬終究對兩個女兒是心裡有愧的,現在又連女兒的婚禮都不出席,他此時連道歉都沒臉說出口。
    「爸,你別進去了,現在去太尷尬了。」紫菱看著眼前的男人,不過是兩年多的時間,他的鬢角已經有了白髮,臉上的皮膚似乎都鬆弛了許多。看著他這個樣子,終究於心不忍,她委婉的勸道。
    汪展鵬的腳步頓住,是啊,來參加綠萍婚禮的有多少親戚朋友,認識他的人不在少數,他若是現在出現,要怎麼解釋?一個父親,能忙到什麼地步才會連女兒的婚禮都遲到?恐怕大家想的是,他有了新的妻子就不要女兒了吧……而且,舜娟和綠萍見到他也不會高興的吧?只這麼想著,汪展鵬覺得從心底湧起無邊的疲憊。
    「那行,我不進去不進去。」汪展鵬忙點頭,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遞給紫菱:「你媽和綠萍可能都不會願意見到我吧,但是我這個當爸爸的怎麼說都要給女兒填嫁妝。這張卡的密碼是綠萍生日,你讓她拿去用,也許你們都不缺錢,但這是爸爸的心意……」囉囉嗦嗦的帶著一絲討好的意味。
    「好的,我會交給她的。」紫菱點著頭接過,目送著汪展鵬慢慢走出了酒店。不知何時,這個男人原本挺直的脊背竟然有些彎曲,好像肩頭壓著他扛不起的重擔。紫菱心裡一酸,想要開口呼喚,卻發現自己竟不知道說些什麼,這個是她爸爸的男人,真的已經形同陌路了。
    肩膀一重,紫菱身上多了件西裝,她扭頭看出現在自己身後的男人,臉上不自覺就帶了笑容:「怎麼出來了,不用幫姐夫擋酒?」
    許斌沒有答話,而是幫她把西裝披好,小聲說:「等過幾天,我陪你去看看你爸爸吧,不管怎麼樣,父女親情是割不斷的。」
    紫菱知道剛才的一幕都被他看到了眼裡。聽了他的話,緩緩搖頭:「還是算了,就這樣吧,沈隨心不會歡迎我的。」她估計這次綠萍的婚禮也是沈隨心從中作梗爸爸才沒能趕來的,她可是清楚這個女人是有多麼防備她們姐妹跟她兒子搶家產,她恨不得她們姐妹倆跟爸爸斷絕關係才好。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找上門去讓沈隨心不滿,讓爸爸夾在中間難做呢?
    婚禮折騰了一整天才結束,綠萍和周昊到了新房後,兩人都累的筋疲力盡。綠萍先去卸了妝洗了澡,坐在新房的床上,一邊看著禮單一邊等著老公洗澡出來,其實她是心裡緊張的不行,只好找個事情來分散注意。
    看著看著,她就想起婚禮結束後,紫菱對自己說的話以及那張銀行卡。爸爸啊……這是一個被她刻意遺忘兩年多的稱呼,說不清是愛他還是怨他,所以乾脆避而不見,父母離婚後她甚至都沒有跟他見過一次或者打個電話。
    那麼今天他的舉動是什麼意思,若是看重她為什麼不來參加婚禮,反而在最後姍姍來遲,只給她一些錢來打發她嗎?綠萍不知道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她只知道若是一個父親真的關心女兒,即使不親自通知,他也該知道女兒要結婚的消息。
    甩甩還未乾透的長髮,綠萍的視線再次回到禮單上時,不由得一怔。楚濂和費雲帆的名字都赫然在上面!這兩個人,來參加婚禮了嗎,她怎麼完全沒有注意到?
    後背突然貼上一個微濕的胸膛,耳邊是老公低沉的喘息。
    綠萍臉色立刻漲紅,將剛剛出現在腦海中的男人名字拋在腦後。回身主動摟住丈夫的脖頸,綠萍嫣然一笑:她已經得到了她的幸福,那些人已經和她再無關係了。
    洞房花燭夜,何必為不相干的人分心。

    54、五年之後

    劉雨珊提著行李箱,踩著高跟鞋,站在上海這片熟悉的土地上。仰起頭,她靜靜的看著眼前似乎沒有太大改變的機場,唇角不自覺的揚起,時隔五年,她終於回來了。
    五年前,她離開家,隻身在杭州闖蕩,最初只是給一個小影樓打工,擔當攝影師助力。但她的攝影天賦很快就被發覺,沒多久就被一個大影樓以高薪挖走,又經歷了三年,成為了那個影樓的首席攝影師,如今的她已經在業界小有名氣了。可事業上的成功並不能彌補她內心的空虛,那是一種無根的空虛。她懷念上海,懷念這裡的朋友,也想念她的親人……
    不能一直逃避,那畢竟是她的親生父母,她總要面對。
    「613!」剛剛走到接機口,一聲清脆的大吼就在不遠處響起。
    「紫菱!」劉雨珊開心的迎了上去,緊緊抱住了闊別多年的朋友。
    「你這個混蛋!你還記得回來,你還知道我們擔心你啊!」紫菱也同樣抱住她,嘴裡狠狠的罵著,眼眶卻不知不覺的紅了。
    「對不起,對不起……」劉雨珊當然知道自己當年那麼消失後會讓她們多麼擔心,可她就是邁不過那道坎,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好了,好不容易又見面了該高興才對,哭什麼。」許斌笑著將兩人勸開,一邊幫紫菱擦著眼淚,一邊與劉雨珊禮貌的打了招呼。
    「我送上遲到的祝福吧,祝你們百年好合!」劉雨珊很快就恢復了搞怪本色,笑嘻嘻的對他們兩人作揖。
    「哼,果然我就是不如綠萍在你心裡地位高啊,我結婚你不來,綠萍一生孩子你就跑回來了。」紫菱佯裝生氣的說。她和許斌在三個月前舉辦了婚禮,出乎預料的,她收到了來自杭州的結婚禮物,竟然是劉雨珊送來的。這時候她們才知道,劉雨珊其實一直和綠萍舞蹈工作室的一個學員有聯繫,通過那個人關注著她們。也是那之後,她們才漸漸恢復了和劉雨珊的聯繫,偶爾打個電話,網上聊天,沒有半分隔閡,感情依舊。
    「我的姑奶奶啊,你別冤枉我,我那時候是真的走不開,我的訂單都排到明年了,我這還是跟店長求了好久才跑來的。」劉雨珊心裡也鬱悶啊,有了名氣也鬧心,顧客們都點名要她來攝影,她真是忙不過來的。
    「不過你既然這麼說了……」劉雨珊乾脆彎腰打開了行李箱,從裡面拿出了好幾本書,賊兮兮的說:「紫菱大作家,幫我簽個名吧,我同事們知道我認識你的時候可激動得不行,都讓我幫忙來要你的親筆簽名呢!這一共有24本,來,別客氣!」說著,還真就把手裡的書遞過來了。
    紫菱立刻明智的閉了嘴,她可不想在機場大廳大庭廣眾之下簽名什麼的……
    這幾年網絡文學飛速發展,她作為網站最早的一批作者,加上本身文筆不錯,小說又受歡迎,所以很快就有了名氣,被網站重點推出。後來這幾年筆耕不輟,保質保量的更新,她儼然已經是網絡文學界的大神,已經出版了幾部小說,其中有兩本賣了影視版權,電視劇已經在拍攝中了。
    可是因為她為人低調,從不在媒體前出現,甚至網站的年會也從不參加,所以十分神秘,讓廣大粉絲猜測不已。所以當劉雨珊從綠萍那裡得知紫菱居然是那位大神時,頓時激動的連工作都做不下去,在影樓裡抓住個人就顯擺一通,之後引來幾位同事的羨慕嫉妒恨,只好背著二十多本書從杭州過來。
    見紫菱閉了嘴,劉雨珊得意洋洋的轉向許斌:「怎麼樣啊許哥,娶個才女老婆的感覺?」在法國那些日子,他們已經混得很熟,劉雨珊就把許斌當哥們,即使離開了幾年也沒覺得生疏。
    許斌哈哈一笑,攬著紫菱的肩膀十分得意:「當然好了,就是每次看到單位上那些女孩討論紫菱的書怎麼怎麼好看的時候,那種想要去炫耀的心情真是好難壓抑啊!」
    此話一出,頓時將劉雨珊逗的樂不可支。許斌也笑呵呵的將行李接到手裡,然後三人並肩走出機場。上了車後,一路上都聊起了近況,由於錯過了婚禮,劉雨珊讓他們講述婚禮上的趣事。
    紫菱想了想,面露無奈地說:「真有件事,我的婚禮費雲帆來了。」
    「誰?」劉雨珊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這個人是誰,然後大驚小怪的叫:「他來幹嘛?他這個怪蜀黍還不死心要誘拐你?」
    紫菱白了她一眼,說:「他是跟他大哥一起出席的,他們是我媽媽的朋友。不過他可能是不死心,婚禮結束後還不走,想要和我單獨說話,不過還好他大哥攔住了他,將他帶回法國了。最後他留了一封信給我……可惜我還沒看呢,就被這個人用打火機燒了。」紫菱眼角瞟向開車的某人。
    劉雨珊鼓掌:「許哥威武!」
    「不過也可能是我誤會了吧,他要是真的沒對我死心,怎麼會這幾年都沒出現過呢?」畢竟以她對費雲帆的瞭解,這人不是那麼輕言放棄的,唔,果然她有點太自戀了嗎?
    正開車的許斌心裡暗暗一笑,那個男人當然沒死心,若不是他的嚴防死守,恐怕紫菱早就被煩死了。好在是丈母娘大人和許爸聯手出動直接找到費雲帆的大哥,一句話:你弟弟要是再來騷擾紫菱,下我們就直接將人遣送回法國。
    費雲舟這才知道自己弟弟的荒唐事,氣的指天發誓一定將他管住。遣送回國?他們與中國有太多的合作,更何況雖然改了國籍,他們仍是想念祖國的,若是因為追個女孩(還是晚輩的女孩)而從此回不了國……費雲舟氣的渾身發抖,將費雲帆拎到面前一頓臭罵,從此將他看得死緊,讓他連偷偷往中國跑一次的機會都沒。
    當然,這些事許斌和舜娟都沒告訴紫菱。自家老婆被人惦記讓他很不開心,拿出來說也不會讓大家開心一下的。
    就這麼說說笑笑的,好一會兒才到了綠萍家。
    劉雨珊進門後一眼就看到剛出了月子,明顯豐腴了一些,但卻更有韻味的綠萍。歡叫了一聲,劉雨珊撲上去就是一個熊抱,把綠萍差點撲倒,把一旁的孩子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小腦袋扭過來,烏溜溜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嘴裡還嘟嘟的吐著奶泡,可愛極了。
    「天啊,我受不了了,怎麼這麼可愛!」劉雨珊頓時被戳中萌點,忙放開綠萍,湊到嬰兒床邊就在小寶寶的臉上啄了一口。寶寶倒也不生氣,還嘻嘻哈哈的笑開了,小手揮舞著,似乎很喜歡她。
    劉雨珊捂著心臟做暈倒狀,口中不停嚎叫:「我要萌死了萌死了,不行我要拍照拍照,這孩子以後的照片我全包了!」
    綠萍和紫菱被她搞怪的樣子逗的哈哈大笑,頓時覺得這個女孩子似乎與五年前一樣,還是那麼活潑可愛,她的那些身世,那些挫折都沒能將她純淨的心靈染上一絲陰霾。
    「珊珊,好久不見。」剛去買東西回來的舜娟推門而入。
    「阿姨……」見到來人,劉雨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的收斂,怯怯的打了招呼。
    「傻孩子,這麼多年在外面受苦了吧。」舜娟在心裡暗歎一聲,有些心疼這個孩子了。拋去身世不說,這孩子的性格實在是對她的胃口,也一直相處的很好,雖然有利用的因素,但也的確是喜歡的。加上事情曝光後的愧疚,以及這麼多年能隱隱打聽到她自己的奮鬥和進步,又想著汪展鵬和沈隨心兩人只圍著兒子轉,幾乎對找這個女兒的事情不上心了……多好的孩子,怎麼會攤上這樣的父母呢?
    劉雨珊能感受到舜娟這句話中的真情,心裡一酸,只覺得這些年受的委屈吃的苦楚都有了發洩的途徑,眼眶微熱的走到舜娟身邊,哽咽著說:「阿姨,我不苦,能回來看到你們,你們不討厭我我就不苦……」
    這話立刻說的舜娟心都化了,伸手就將她抱在懷裡,憐惜的責備:「傻孩子,這是上一輩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你一跑就是幾年,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還這麼小,要是遇到什麼該怎麼辦!你這個傻孩子,你急死阿姨了……」說著說著,也跟著濕了眼眶,語氣也帶了哭腔。
    綠萍和紫菱無奈的對視一眼,老媽自從晉陞為外婆後,這心腸是越來越軟,淚腺似乎也越來越發達……姐妹倆忙上去好一頓勸,才讓兩人都止了淚水,將話題轉移到新生的寶寶身上,才讓大家都重新展了笑顏。
    聊了好一會兒,舜娟才猶豫地說:「珊珊,你回來要住哪?如果你願意就住這裡,如果你……就去看看他們吧。」沒有明說,但都明白這個「他們」指的是誰。
    劉雨珊臉上的笑容一黯,輕聲說:「我和紫菱說好了,先住在她那。至於那邊……我會去看看的,畢竟割不斷的血緣,我總不能一直躲著。」
    「好孩子,真是長大了。」舜娟欣慰的點頭。雖然她對那夫妻倆都厭煩的要命,但那畢竟是劉雨珊的父母,沒道理讓孩子不認親生父母的。單從劉雨珊的角度來講,她也許從道義和感情上跟她們跟親近,但對親生父母又哪會一點感情都沒有呢?不論如何,他們上一輩人的事情,不要牽扯到孩子才對。
    劉雨珊口頭答應了,但心裡卻真的很躊躇。她知道,現在的舜娟一家根本就不再關注汪展鵬過得如何,她們是真的幾乎和他們斬斷了聯繫,過得自在。可是她做不到,那是她的親生父母,她無法做到不在意,所以她通過表哥(沈隨心姐姐的孩子,也就是原本收養劉雨珊那家的孩子)來瞭解沈隨心的近況。
    知道自己身世後,她就當然不會再去怨恨養父母的重男輕女,也跟原來相處不算太好的哥哥改善了關係,那個男孩是個懂事的孩子,對劉雨珊的身世十分憐惜,也對自己的小姨——沈隨心,十分鄙視,所以每次當沈隨心來自家找姐姐訴苦時,他都會趁機偷聽些,回頭轉告給劉雨珊。
    因此,劉雨珊知道,現在的沈隨心和汪展鵬過的並不好,若不是看在那個小兒子的份上,他們也許會離婚了吧。綠萍結婚時,因為沈隨心攔下了請柬,汪展鵬從婚禮回家後,第一次和她爆發了激烈的爭吵。雖然沈隨心自稱是沒看見,不小心弄丟了,但汪展鵬卻已經猜到了她的用意,一個能在商場上取得一定成就的男人,還沒傻到那個地步。
    他怒極了,冷聲質問她,而沈隨心最終承認了她的私心,她的確是為了兒子打算,他們夫妻的年齡大了,也許等不到孩子成婚生子,所以總要為孩子多留些東西。她含著淚反問:我這樣的舉動的確自私,但即使是這樣,你也給了她不少的錢吧?如若不攔著,她們姐妹倆的結婚、生子、孩子長大後的花費,你又要搭上多少錢啊!聽著妻子提起年幼的兒子,聽著她苦口婆心的勸說,汪展鵬無言以對。他能反駁什麼呢?綠萍和紫菱是他的女兒,不是她的,她全心全意為自己的兒子打算又有什麼錯?其實是他的錯……汪展鵬看著眼前的女人,第一次覺得她的自私讓他感到心裡發涼。
    這件事很快被揭了過去,但心中的隔閡卻已經不知不覺存在了。漸漸地,兒子慢慢長大,在孩子的教育上他們出現了巨大的分歧。沈隨心是個喜歡藝術、有小資情結的女人,她又溺愛兒子,不捨得孩子吃一點苦,將兒子嬌慣的不成樣子;可汪展鵬本就是從社會底層爬上來的人,他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靠著父母的紈褲子弟,他希望他的兒子成熟懂事有擔當,能夠比他做得更出色,在他眼裡,女兒才該富養,男孩子多吃點苦是好的。
    就這樣,他們的分歧越來越大,爭吵越來越多。汪展鵬忙著事業,在公司裡和舜娟打擂台,受到挫折後心情本就不好,回家還要吵架,讓他更是煩躁,時間久了,見兒子已經被他媽媽慣壞,小小年紀就趾高氣昂的模樣,心裡失望反感至極,更不願回家,長時間的流連在公司。
    雖然他現在在公司已經不是董事長,但畢竟也是大股東,到了分公司後也是總經理級別,加上身材和樣貌保持得不錯,很自然就有一些不安分的女人蠢蠢欲動。拒絕了幾次後,汪展鵬也就順水推舟的在外面養起了女人。
    可是沈隨心是什麼人,她也是從外面轉正的,哪會察覺不到汪展鵬的行跡,自然是又一場大鬧。這一次持續了幾個月的爭吵冷戰讓汪展鵬真的對她厭煩了,可是為了兒子,他終究不能再離婚。
    只有在夜深人靜時,他會偶爾回憶起,曾經舜娟和他一起奮鬥創業時,兩人會為了一個項目的成功擊掌歡慶;舜娟為他生下女兒時,他激動的與她相擁而泣;他在事業上遇到問題時,舜娟會幫他絞盡腦汁的想對策……不夠溫柔體貼、不夠依賴順從的女人,卻幫著他在商場上創造了一個又一個輝煌,又為他生了兩個同樣優秀奪目的女兒。
    汪展鵬,你後悔了。他默默的對自己說,然後在黑暗中淚流滿面。

    *

    回到上海的第二天,劉雨珊去了汪展鵬的家。
    乍見到她,汪展鵬和沈隨心激動不已,後者更是喜極而泣。劉雨珊並沒有冷著臉對他們擺臉色,先是去看了弟弟,然後乖巧的改口叫了媽媽,和汪叔叔。
    對於沈隨心,她不能否認這些年對她的好,她銘記於心;但同時她也不會忘了就是這個親生的母親,將她寄托給了那個重男輕女的家庭,這麼多年她誤以為被父母討厭,其中的委屈和傷心沈隨心都知道,卻從不肯告訴她真相。也許沈隨心是愛她的,但她更愛她自己——劉雨珊想的清楚,所以她也會更愛自己,對這個媽媽不疏遠也不親近,這樣就好。
    至於汪展鵬,這個先是拋棄了舜娟選擇了她的媽媽,又膩煩了她的媽媽而在外面包養女人的男人,她實在是無法產生半點好感,一聲汪叔叔已經是她的極致。倒是那個小小的弟弟讓她感了興趣,雖然驕橫跋扈了些,但畢竟是個孩子,她還是心裡親近的,於是在家裡呆了一周,她大多是和弟弟一起度過的。
    一周後,劉雨珊返回杭州。
    上班後接到的第一個單子是店長臨時交代插隊的,似乎是店長老友家的孩子要照婚紗照。劉雨珊沒有異議的開工,可沒想到的是,對方居然是楚濂和郭欣屏。
    幾年不見,楚濂卻彷彿變了一個人,那個曾經溫文爾雅、斯文俊秀的年輕人,眼神再不復當年的溫潤和煦,眼眸中深藏的疲倦和無力逃不過她這個攝影師的眼睛,那是人到中年才會有的滄桑,可他明明才三十出頭吧?對方見到劉雨珊也是一愣,好在郭欣屏對她印象不深,完全不記得他們曾在法國見過。於是,兩人都裝作了素不相識。
    可畢竟楚濂是彆扭的,他不想被這個女孩看到他的狼狽和頹廢,他已經到了杭州工作,就是想要避開綠萍一家人。不是怕嘲笑,他知道綠萍她們不是那樣的人,他只是自卑、後悔、自厭卻又沒有骨氣去反抗,只能這麼窩囊的活下去。所以畫好妝後,他的動作格外的僵硬,他無法當著劉雨珊的面偽裝出一個幸福的笑容。
    「楚濂,你到底什麼意思?你不想結婚就早說,本姑娘不缺你!」郭欣屏很快發現了不對,柳眉一豎轉身就是一頓怒罵,完全不顧及著還在一旁的攝影師化妝師等人。
    楚濂臉色一僵,忙輕車熟路的安撫:「對不起啊屏屏,我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不在狀態,要不我們改天……」
    郭欣屏聽了卻更加生氣,將手中的花束一摔,聲音提高了八度:「不舒服你怎麼不早說?來的路上不是還有說有笑的嗎?改天,我有那麼多時間?你知道這裡的攝影師有多難請嗎,要不是爸爸托了人我們根本就還得排上一年!一年!一年後孩子都出來了,我的身材都走樣了怎麼照相!」
    劉雨珊目瞪口呆的看著郭欣屏指著楚濂的鼻子怒罵著,而後者只低垂著頭,唯唯諾諾的道歉,那副窩囊的樣子讓她根本無法與當年在法國的那個神采飛揚、自信非凡的年輕人聯繫到一起。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讓楚濂委曲求全到這個地步,只對郭欣屏的潑婦行徑歎為觀止,記得當年她是怎麼討好楚濂的啊……
    眼看著郭欣屏越罵越起勁,工作人員忙上前調和,等郭欣屏消了氣後才重新拍攝。劉雨珊已經聽明白郭欣屏是有了身孕的,雖然肚子平坦看不出來,但她仍是十分小心,一些動作較大的造型都被她取消,改成了其他。可偏偏郭欣屏根本不理解她的苦心,挑刺找茬的折騰了許久,將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惹的黑了臉後,才罵罵咧咧的照完離開了,而這時已經是晚上11點了。
    收拾著器材,幾人同時都低聲咒罵起這個可怕的女人,然而幾分鐘後,楚濂卻去而復返。他沒有多說,只是認真地道了歉,然後給了每人一些小費後,才又匆匆離開了。
    化妝師數了數小費,立刻眉開眼笑:「哎,這個男人看起來窩囊,但人還不錯嘛,就是可惜娶了個這麼潑辣的老婆。」
    「得了吧,那叫潑辣?那就是粗魯跋扈!這男的其實挺帥,氣質也好,什麼樣的好女人找不到啊?這個女的看著還挺好看,可是這個脾氣真受不了,估計這女的有錢還是有權吧,否則這個男的能幹?就是看起來可真可憐,都被指著鼻子罵了,連反駁都不敢,嘖嘖!」負責燈光的小弟搖頭感慨。
    劉雨珊望著窗外的黑夜,似乎視線中還殘留著楚濂匆匆而去的背影。
    她知道他的確遇到過更好的,甚至是最好的,可是他沒有珍惜,所以他沒資格後悔也沒資格反駁吧。他做出的選擇,就要承擔後果,就算這個選擇是錯的。
    口袋中震動的手機讓她收回了注意力,是個陌生的號碼:「喂,你好。」
    「喂,613是我啊,楚沛!好幾年不見,你跑哪去了,我才聽綠萍姐說你到上海來著。好嘛,你回來也不找我,咱當年也是哥們來著吧,你這個沒良心的!等著你哥我後天正好去杭州出差,你說你怎麼補償我受傷的心靈!」楚沛辟里啪啦一頓話砸過來,讓劉雨珊插話的機會都沒。
    回想著五年不見的朋友,回憶起曾和他一起勾肩搭背出去遊玩的場景,劉雨珊突然就覺得心情好了許多,笑著回答:「好啊,我會好好招待你的,包吃住怎麼樣?幾點的飛機,我抽時間去接你。」
    「夠哥們!記住了啊,航班號是……」楚沛高興的報上航班號。
    掛了電話,劉雨珊原本心裡的那點惆悵都消失不見。
    其實這樣挺好,幸福的人仍舊幸福,不幸福的人卻是自找的。
    還好我是幸福的那類人,劉雨珊笑著想。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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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轉眼十年

   初冬的陽光總是很暖的,與凋零枯黃的樹木帶給人的感受完全不同。虛無的身影飄蕩在半空,白吟霜面無表情的看著陽光沒有阻礙的穿透自己透明的身形,落在地面,沒有熟悉的陰影,她已經不是人了。
    已經十年了啊……
    自縊而亡後,她的魂魄沒有消散,而是脫離了軀體,跟隨著那個她愛著的男人,所以她親眼見到了他這十年所經歷的一切。她看到他是怎樣的悲傷欲絕、心如死灰,抱著她的屍體一步步離開京城,在城郊親自挖了坑將她埋葬,親手用小刀在木牌上刻下她的名字。
    可是哪是那麼容易的呢?看在蘭馨公主為他們求情的份上,皇上饒過了他們,但不代表曾經與岳禮敵對的政敵會放過他們一家。在京城裡顧忌著不敢動手,可出了京城後,已經被貶為平民的一家人只能任人宰割。

    多隆帶著幾個紈褲子弟在路上將他們堵個正著。先是將皓禎一頓暴打,隨後將昔日碩王爺岳禮身上的三千兩銀票也都拿走了。在朝堂上,多隆的阿瑪本就和岳禮敵對,加上多隆與皓禎的恩怨,他這個時候來落井下石實在是不意外。不過好在倩柔身上還藏了一千兩的銀票和碎銀子,才不至於一貧如洗。
    之後的一家三口因為形容落魄,一路上真沒有遇到什麼危險,雇了一輛小馬車到了一個山明水秀的小山村。他們的錢不多,買了一個小宅子,買了幾畝田地就幾乎沒剩下什麼銀子了。
    可是從來養尊處優的夫妻二人哪裡會種地耕田,可是又沒有多餘的錢去請傭人,一時間愁眉不展。淳樸的農村人好心幫助他們犁地,教導他們如何種莊稼,可是皓禎心如死灰對一切不聞不問,倩柔一介婦人根本沒有力氣也受不得那個髒苦,重擔反而壓在了年近花甲的岳禮身上。
    昔日高高在上的王爺淪落為莊稼漢,這對岳禮的打擊是巨大的,不過簡單的勞作了兩天,他就病倒了。這一病來勢洶洶,差點要了他的命,也因此花光了家裡所剩不多的銀子,真正的身無分文了。正是他的病倒喚醒了皓禎和倩柔,皓禎不得不振作起來接過生活的重擔,倩柔也不敢再擺福晉的譜,主動做起了家務,只是她壓根對此不通,反而將家裡搞得一團亂。
    村子裡的人只以為他們是落魄的有錢人家,對他們還算熱情,見老的病了,就主動教小的和婦人農活。可他們那種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地位,自然對只會務農的莽夫粗人心存鄙視,言語舉止間不知不覺就將人得罪了。人家農村人雖然純樸但不犯/賤,漸漸就都與他家疏遠起來。
    這個年代,每個村莊大都是一個姓的親戚,家家戶戶都有些關係,他們對於外來戶熱情,但也排斥。當岳禮痊癒後,發現自己家竟在這個村子裡被排斥在外時,挽回已經來不及了。沒有人再來幫忙教導他,他只能站在田邊看著別家如何勞作,親自動手學習,短短幾個月時間就脫掉了一身貴氣,面部黝黑髮紅,仿若真正的莊稼漢。
    皓禎終究還是放不下骨子裡的清高,絕不能接受脫下外衣,坦/胸露/背,汗流浹背的模樣。所以他開始幫村子裡的人寫信,後來村中人發現他的字寫的好,也有些學識後,就提出讓他教書。皓禎知道家裡的情況,也沒有推辭,成為了這個小小鄉村的教書先生,帶著一群髒兮兮淘氣要命的孩子們讀書認字,這才讓家裡重新被村中人接受。
    一直飄蕩在他們身邊的白吟霜直到這時候才放下了心,她真的很怕自己的死會給他們帶來無法治癒的創傷,尤其是皓禎,她怎麼忍心看他一蹶不振呢?只是每天看著昔日高貴美麗的倩柔穿著粗布衣服,早早的起來淘米做飯,喂雞餵豬;看著昔日不怒自威的王爺每日穿著短褂,揮汗如雨的在田里揮舞鋤頭;看著曾經英俊瀟灑的皓禎強忍著不耐教導那些調皮搗蛋的孩子……白吟霜能感覺到心口的位置揪痛,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她忍不住的想,若是當年她沒有遇到皓禎,偷龍轉鳳的事情沒有曝光,岳禮一家人又怎麼會落到這個田地?
    她最初總是這麼自責著,可是漸漸的,她發覺他們轉變了。五年的時光,這一家人變得與當地土生土長的莊稼人沒有了明顯的區別,岳禮熟練地做著農活,倩柔也不怕那些髒累的活計了,皓禎也真的教導出了幾個不錯的學生……吟霜看到他們的臉上重新有了笑容,也漸漸放開了心胸,想著這樣過下去也好。
    可是,事情就在第六年的夏天發生了改變:皓祥和翩翩找來了。
    吟霜沒有錯過當這對母子推開院門走進後,岳禮眼中的震驚、倩柔眼中的羞憤、皓禎眼中的厭惡。可來人卻並不理會他們各自的心思,與翩翩母子一同來的,還有皓祥的妻子以及剛剛一歲大的兒子。
    原來當年的事情並沒牽扯到翩翩母子,他們兩人無聲無息的離開了京城。皓祥雖然文不成武不就,但卻意外有經商的天份,在好友多隆的幫助下,外加當年翩翩受寵時攢了不少的銀兩,幾年時間皓祥就將生意做得有聲有色,前年娶了同是商人之女的妻子,去年喜得麟兒,這完全預料外的孫子,讓岳禮喜出望外。
    翩翩終究對岳禮狠不下心,看到他這五年的生活狀況時,心疼不已,立刻掏出銀子請了傭人丫鬟來,將宅子也好好打理了一番,不過幾日,就讓岳禮恢復了當老爺的生活。而且這些年翩翩根本沒有受苦,仍如當年的美艷迷人,但倩柔卻早已與鄉野村婦沒差別了,加上如今的皓祥早脫去了當年的衝動幼稚,舉止老練沉穩,頗有岳禮年輕風貌,更別提還有一個可愛的親孫。短短月餘,岳禮的心徹底偏向了翩翩母女。
    倩柔對此恨的發狂,自從離京,岳禮對她日益冷淡,她雖然傷心但也不擔心,因為他們已經一無所有,只能相互扶持著活下去。可是誰知道,這時候翩翩居然冒了出來!帶著她那個甘為商賈的下/賤兒子,霸佔了她的家!因為翩翩的衣著舉止,村裡人居然認為翩翩才是岳禮的正妻!居然會尊稱她為夫人!
    可是她能怎麼做呢?岳禮的心不在她這兒,皓禎本就不是岳禮親生,這幾年父子倆也遠沒有曾經的親密……她竟只能眼睜睜看著丈夫與別的女人柔情蜜意,而她這個正妻卻如同打入了冷宮!若是,若是她也有個兒子……
    倩柔沒日沒夜哭泣,她付出了那麼多,經歷了這麼多,最終還是輸給了翩翩那個賤/人!而皓禎卻沒有心思來安慰她了,他此時嫉妒皓祥到發狂!這個無論外貌、品性、才情、風評都遠遠不如他的弟弟,居然過的如此的好,那意氣風發的模樣,讓他如何能夠甘心!可是他如今什麼都沒有,貝勒的身份,父母的寵愛,皇上的賞識……他甚至連一兩銀子都拿不出來!
    對比著皓祥,皓禎這幾年深埋心中的委屈和屈辱統統爆發出來,開始沒日沒夜的飲酒,似乎只有在幻覺中才能重複當年的輝煌,那時候他貴為駙馬,他美人在懷……
    「皓禎,你不要再喝了!」倩柔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酒罈,傷心的訓斥。她原本指望皓禎挽回丈夫的心,畢竟曾經寵愛了那麼多年,岳禮對皓禎不是全然沒有感情的,可是現在他在做什麼,酗酒!這樣的頹廢,只會更加不得岳禮的心!
    「哎喲,這不是福晉嗎?」倩柔抬頭,就見翩翩優雅的走來,噙著笑意說。
    「你不要以為你能得意多久!」倩柔恨得眼睛發紅。
    翩翩卻完全不在意她的態度,嗤笑一聲:「你還是這樣,總是做一些蠢事。如今這個家銀錢都靠我的兒子,老爺也一心向著我,你若想過得好最好對我尊重一點,若是真的忍不了,你也可以告老爺一個寵妾滅妻啊。可是你現在對著我發狠話,除了能惹到我,然後讓老爺對你更加反感外,能得到什麼?」
    無視因她的話更加激動的倩柔,翩翩貌似敬佩的說:「我現在雖然算是贏了你,但卻永遠也比不過你的狠心的,就是為了要個兒子,就肯將女兒拋棄,還生怕她死不了,在剛出生的嬰兒身上燙上一個什麼『梅花烙』,你可真夠毒的啊!我可真不明白,你是嫡福晉,即使沒有兒子,我們的兒子可也都叫你額娘的,你一句話就可以將我們的兒子抱走養活,若是更狠一點動動手腳將孩子的生母弄死,那孩子跟你親生的又有什麼區別?難道狠得下心殺女兒,卻狠不下心殺個妾?」
    聽到這段話,吟霜如遭雷擊。
    這段時日,她看著倩柔的傷心難過,看著皓禎的頹廢不振,早就心疼的不行,同時對翩翩和皓祥恨到了極點!可是現在她聽到了什麼?不該是這樣的,她記得母女相認時,額娘對她訴說當年的無奈,訴說她的愧疚……不可能的,她不信!
    這時倩柔的已經面無血色,搖頭反駁:「不是的,我怎麼會想要害死她……」
    翩翩冷笑著打斷她的話:「你怎麼不是?明知道對方是公主,你還由著皓禎將白吟霜接近府裡,由著皓禎對公主不聞不問,你更是對白吟霜維護有加,完全不給公主半點臉面,讓公主如何不把她當成眼中釘肉中刺!那可是公主,白吟霜是什麼,一個歌女,公主要是真想弄死她,不過是動動小手指的事情。明明認出了女兒,卻由著她惹來公主的恨,你是不是想要藉著公主的手殺了她,然後既不會心裡生愧,又能保住秘密呢?」
    白吟霜的思緒已經一片空白,她呆滯的看向倩柔。
    倩柔的臉色更加難看,身體都在微微發抖,聲音弱不可聞:「不是的,我心疼她,我想要彌補,我的女兒啊……」
    翩翩的語氣更加鄙夷:「心疼?彌補?讓自己的女兒跟人無媒苟合、暗結珠胎就是你的疼愛?你若是真心疼她,就該勸住皓禎,將她送到府外偷偷養著,有你和皓禎的保護,公主又是個天真不懂事的,誰能察覺到有這麼個人存在?皓禎本就對公主無心,等到過了兩年,公主一無所出,你這個當婆婆的為兒子納妾那是理所應當,連皇上都說不出半個不字!之後你光明正大的帶回女兒,讓她做妾,皇上都允了的事情,公主還敢為難你女兒?」頓了頓,她繼續說:「看,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你會想不到嗎?你並不是疼愛她,而是為了讓自己的良心好過一些罷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倩柔已經語無倫次,只能下意識的搖頭,淚水不知何時已經流了滿臉。
    翩翩走近幾步,居高臨下的看著倩柔癱軟在地的身子,冷聲問:「你沒有?你敢說,你沒有恨白吟霜,恨她為何要回來擾亂這個家,恨她為何不早早就死了,恨她為何偏偏遇上了皓禎,恨她讓你受到良心的折磨,恨她害你被貶為平民?」
    倩柔已經被折磨的思緒狂亂,沉默了一瞬後陡然崩潰,大哭出來:「是的我恨!她為什麼要回來,二十年前不是將她放到水裡了嗎?身上還有那麼重的傷,怎麼不當初就死了呢!她為什麼勾引皓禎,若不是她,老爺還是王爺,我還是福晉!這就是她對我當年拋棄她的報復嗎?吟霜……你做到了,你報復了我了!」
    白吟霜虛幻到幾乎透明的魂魄劇烈的顫抖起來,她覺得心臟的部位似乎被這些話語揉爛了的疼,疼的她覺得靈魂都要破碎了。她想要哭泣,卻沒有眼淚,她甚至都不能大聲的反駁。她沒有報復,她從沒想過!當年得知身世後,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永遠瞞住,她只做歌女白吟霜,她甚至想走得遠遠的,她不想因為自己連累到她愛的人……
    可是,可是原來是這樣的嗎?額娘,自己的親生母親,在自己出生的時候,在換子的那一刻,就恨不得自己死了嗎……是啊,翩翩說得對,若是真的不捨,怎麼會在剛出生的她身上留下那麼重的傷,又將她放到水裡呢?若是真的心疼她,怎麼會將她推到公主的面前,甚至害得她的孩子……
    「額娘,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怎麼能!我做錯了什麼!」白吟霜突然撲到倩柔的面前,即使知道對方看不見自己,也忍不住盯著她的眼睛厲聲質問:「我是你的親生女兒啊!是你對不起我,是你啊!你還我的孩子……」她可以不要格格的地位,她可以只做一個低/賤的歌女,可是她怎麼能忘了失去孩子時候的痛,同樣是母親,那種痛徹心扉她永不能忘,可是為什麼自己的額娘卻反而要親手將她推向死路!
    「真是可憐又可悲啊。」一個帶著嘲諷的聲音傳來,皓祥快步走到了翩翩身邊,打量了一眼爛醉如泥的皓禎和如同魔障了一樣低聲咒罵的倩柔,冷笑:「真是醜態畢露,誰能想到這是當年蘭馨公主的駙馬和碩王爺福晉呢?」
    本已爛醉到失去意識的皓禎卻突然坐了起來,視線迷濛口舌不清的傻笑起來:「呵呵,我是駙馬,我是皇上讚過的文武雙全,我脫穎而出,我尚公主……榮耀,富察皓禎……」
    皓祥眼神一冷,幾步走到皓禎身邊,蹲下/身子與他平齊,問:「你只記得公主?白吟霜呢?你最愛的白吟霜呢?」
    「吟霜……吟霜……」皓禎癡癡的重複這個名字,過了好一會兒突然激動起來,向著前方大吼道:「吟霜死了!公主,她死了,我還是駙馬,我還是貝勒爺,我不要當個農夫,我不要當什麼教書先生,我會對你好的,公主,蘭馨……」
    「啪!」狠狠的一巴掌將皓禎的身體掀翻在地。
    「你真讓我噁心!」皓祥站起身,看著他的目光滿是厭惡:「你若是對她癡心不悔我還真佩服你!可現在不過五年,你就受不了這種貧苦的生活了?你就懷念當初的尊貴了,你就將責任推到她的身上了?」皓祥激動的一把揪起他的衣領,劇烈的搖晃著,質問:「你別忘了,你那富貴的二十年本該是白吟霜的!她才是格格!你五年就受不了,她可是過了二十年這種日子!你霸佔了她的人生,你霸佔了她的一切,你最後害死了她,還敢這麼對她!」
    可皓禎卻任由他打罵,再沒了反應。
    憤恨的將人扔回地上,皓祥站直身體,眼眶有些發紅。
    「皓祥,你何必呢。」翩翩長歎一聲。
    「娘,她是我姐姐。」皓祥抬起頭,將眼中湧現的濕熱逼回去,輕聲說:「我曾經心有不平,嫉妒阿瑪對皓禎的偏愛,嫉妒別人對皓禎的稱讚,可當我知道白吟霜的身世……我竟然覺得自己已經過的很好了,最起碼我還是王爺的兒子啊,而她呢?堂堂格格……可是她沒有怨恨,我看得到她的眼神仍舊清澈,她不恨不怨,卻死得不明不白。這個本該殉情的男人,居然苟活至今!無論如何,她才是最無辜的那個人……」
    白吟霜靜靜的站立在皓祥面前,她看到了這個對她來說近乎陌生的弟弟眼中真實的心疼和憐憫。多麼諷刺啊,白吟霜想,她當做敵人的人卻真心的為她不平為她難過,而她用生命也想追隨保護的人卻那樣對待她……這個世界,什麼是真情什麼是假意,她已經分不清了。
    自那日起,倩柔似乎找到了發洩口,將現實中受到的屈辱轉嫁到別人身上,她咒罵害自己失去一切的人,她咒罵自己的姐姐,她咒罵幫她換子的董嬤嬤,她咒罵翩翩,咒罵岳禮,咒罵皓禎,咒罵白吟霜。
    皓禎卻更是嗜酒起來,他不再教書,成了村裡有名的酒鬼,皓祥不差那些錢,由著他爛醉如泥,活在醉生夢死之中。只是他總是在喃喃的說著醉話,向皇上表忠心,向公主認錯,向空氣訴說自己曾經的輝煌。偶爾的清醒,他總能聽到倩柔的咒罵,時間久了,他也將錯誤歸結到了吟霜的身上,他在迷幻中極力撇清和吟霜的關係,咒罵她來到自己身邊就是為了搶回去一切……
    就這樣,時間繼續流逝著,四年過去。白吟霜每日都能看到岳禮與翩翩母子的其樂融融,而徹底對倩柔和皓禎不聞不問,也每日都能聽到這兩人口中的辱罵。最初那種憤怒和傷痛讓她恨不得立刻魂飛魄散,可漸漸地,時光拔掉了這些激烈情緒的尖刺,將他它們揉合壓緊,包裹上她飄蕩的靈魂,融為一種更為濃烈的心情,更加深沉的色彩。
    ——恨。

    *

    「好,我要的就是這個。」看著白吟霜淡漠的神情,以及深不見底的瞳色,黑髮少女滿意的滑動手指,「那就從頭再來吧。」
    就這樣,一切回到了最初,故事開始的地方。

56.白家舊事

      剛剛入秋的天氣,風有些微涼,陽光透過枯黃的樹葉斑駁的落在人的身上,暖暖的。白吟霜閉著眼,靜靜的感受著陽光穿透單薄的衣料,輕撫皮膚的感覺,對此她無比珍惜。
          「吟霜,我們回來了。」
          小院的門被推開,一個男人爽朗的聲音響起。
          「爹,娘!」吟霜忙睜開眼,從矮凳上站起來就迎了過去,乖巧的接過白勝齡手裡的二胡,隨兩人走進房間後,忙給二人倒了熱水。
      「哈哈!」白勝齡看到吟霜俏麗乖巧的模樣就心情大好,愛憐的摸了摸女兒的小發包,樂呵呵的說:「今天我和崔掌櫃說了以後不賣唱了,沒想到崔掌櫃和客人們都連連惋惜,然後給了我們不少錢,今天最後一天可賺了以前半個月的!」
          吟霜驚喜的笑了:「爹娘,你們真的決定不賣唱了嗎?」
      白母慈祥的笑了,將小小的吟霜摟在懷裡,點點頭:「既然是菩薩的意思,爹娘怎麼能違背?而且這事也好,如果只有我和你爹,就是賣唱一輩子也沒事,可畢竟如今有了你啊,你將來還要嫁人的……」
          「娘!」吟霜感動的回手抱住她,將臉埋入她溫暖的懷抱。
      白吟霜本是不信神佛的,可突如其來的重生顛覆了她的認知。如果沒有神佛,她怎麼會有機會重來一次?在睜開眼的時候,她看到的是早已逝去多年的白母,以及喜極而泣的白父,以及回到了嬰兒狀態的自己……
     用了幾個月的時間,白吟霜才終於接受了自己的重生,心中那些洶湧的仇恨讓她燃起了前所未有的鬥志,那孤寂的十年也讓她擁有了足夠的耐心,她並不會急著去貿然做什麼,她一定要做足準備。於是自小,白吟霜遠勝於其他孩童的乖巧讓白勝齡夫妻對她簡直疼到了骨子裡,幾乎是事事順從——除了賣唱。
      吟霜在會說話後就提出不想父母去賣唱,可畢竟她人太小,即使再聽話可愛也沒人會把她的話當做一回事,白父白母只當她人小不愛隨他們出去而已。於是夫妻倆每次去賣唱時,就將她放在鄰居家,鄰居張木匠夫妻倆只有一個淘氣的要命的兒子,對吟霜平時就喜歡的不行,對於照顧她是十分願意的。
      對此吟霜有些氣餒,但她也不急,因為還有一個絕佳的機會。她記得在前世時,她六歲那年隨父母在龍源樓賣唱,她幫著爹娘收錢的時候,會被一個小少爺絆倒,摔得她膝蓋全都磕破,疼的哇哇大哭。也是從那次後,他們才全家離開了京城,到外地去的——她清楚的那日正是娘的生辰,本打算那天一家人一起吃頓好的,可惜那些錢都拿來給她治傷了。
      於是在前一天,白吟霜告訴了白母自己夢到了菩薩,菩薩說今日不能出門賣唱,否則會有血光之災。十分信佛的白母對此將信將疑,猶豫著不想出門,倒是白父對此並不相信,勸說了好一通,與白母一起出了門,吟霜自然是死活都跟著一起去了。
      然後事情順其自然的發生,好在白吟霜早有準備,摔的並不重,只是稍微磕破了一點點,上一些藥膏就好了。可即便如此,也讓白父白母心驚膽戰,顧不上和那個富少爺計較,忙帶著吟霜回家,對著菩薩三叩九拜。吟霜也借此機會說菩薩還跟她說了,這次只是小事,若是以後一直賣唱甚至還會家破人亡!
      這樣的話從一個六歲稚子口中說出的確有些怪異,但愛女兒至深的白勝齡夫妻並沒多疑,只以為真的是菩薩托夢,警告他們的。本來夫妻倆就認為這個天賜的女兒就就是菩薩的恩典,此時更覺得吟霜是個有福的孩子,長得又跟畫像上的金童玉女似的,保不準真是菩薩身邊的金娃娃下凡呢!於是商量一番,夫妻倆這日就決定去龍源樓和崔老闆告辭,今日後就徹底告別賣唱生涯了。
      「不過……以後可怎麼辦呢?」白勝齡點著手裡的銅板,有些發愁。他並不會種田耕地之類的粗活,又沒有多餘的錢來請佃戶幫忙耕種,存下的銀子只夠買些田地的。
      「是啊,除了賣唱,我們能做什麼呢?」白母也是一籌莫展,她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自幼學習唱戲唱曲,這一身本事也是跟著已逝的父母學來的。
      「爹,我的爺爺奶奶呢?你怎麼從沒提過?」白吟霜眨著眼,望著他問。其實她以前就覺得白父不像一般的賣唱人,他精通音律,所有的小曲都由他作詞作曲,又識文斷字,有時甚至還會說上幾句詩詞,這明顯不該是一個賣唱的該會的。更何況白父身上有種清高的傲骨,他從不妥協也不屈服,才會在後來的賣唱生涯中,一次次因為不向那些地痞流氓交保護費而被毆打。
          這個問題讓白父白母都變了臉色,兩人皆沉默。
      白吟霜當然不會放棄,充分利用孩子的天真,繼續問:「大虎哥(隔壁木匠家的孩子)總跟我說他的爺爺奶奶對他多好,我也想要爺爺奶奶,他們一定也會喜歡我的是不是?」
      這話立刻讓白父白母眼睛一亮,是啊,如今他們有了孩子!這麼乖巧懂事的吟霜,誰會不喜歡?夫妻二人對視一眼,心裡已經隱隱有了想法。於是當晚,夫妻倆商量了半夜,終於在幾天後下定決心,白父寫了封信給遠在南方的大哥,試探一下家裡的想法。
      一來一去,才收到了家裡的回信。看完了信,年過中年的白父禁不住淚盈於眶,抓著白母的手忍不住的哽咽,這麼多年,他的父母才終於軟化了態度,肯接納他回家了!白母也是激動不已,立刻著手將房子賣掉,又給家裡每人做了一件新衣服,在吟霜七歲這年,舉家前往四川。
           到達四川老家時,已經是夏日炎炎。
      直到這時候,白吟霜才知道自己曾經錯過了什麼。白家村是一個擁有上百戶人家的村子,白家人已經在這裡生活了百年之久,而白勝齡的父親白德福是百家村的村長,在村子裡極有威信,說一不二。可是白老爺子卻沒能制住自己的二兒子白勝齡。白勝齡天資聰穎,鎮上私塾的先生都說這孩子必是有大出息的,十四歲就通過了童試,考中了秀才,這讓白老爺子臉上有光極了!
      可沒料到,白勝齡在十六歲那年突然愛上了一個賣唱的歌女翠蘭,死活非要娶其為妻。白老爺子當然不允,可沒料到自小還算聽話的白勝齡竟然拚命抗爭,說什麼不娶妻就不去參加鄉試!
     無奈之下,白德福妥協了,迎娶了一個歌女進門。好在這個翠蘭是個聽話懂事的兒媳,相處下來也讓白德福夫妻對她稍微接納了些,可是三年後翠蘭一無所出,白德福夫妻提出為兒子納妾,卻遭到了白勝齡的激烈反對。可對此白老爺子十分執拗,他本就不滿意這個兒媳,如今還不能為兒子留後,他更是容不得了,對此父子倆大吵一架,然後白勝齡居然帶著妻子就那麼離家出走了!
      對此,白老爺子氣的差點厥過去,對外宣佈這個兒子他不要了!白勝齡一怒之下帶著妻子離家,可直到到了外面經歷了人情冷暖才有些後悔,可他卻不敢回家,只好硬著頭皮與妻子一起賣唱為生,秀才的身份卻是再也沒臉提起。
      得知了這一切,白吟霜真是喜出望外!士農工商,雖然白父只是個秀才,那也是正經的讀書人,這對她來說的確是好事一樁。在京城周圍居住的這幾年,她已經打聽過的確是有碩王府的存在,王府有個聰穎的嫡子叫富察*皓禎,這樣的消息讓她忍不住的冷笑。那本該是她的一切,她怎麼能容忍這個男人,這個背叛了她,害死了她,又日夜咒罵她的男人安享屬於她的尊貴!
          如今成為了讀書人的女兒,這樣的起點很好。
      「吟霜給祖父祖母請安,祖父祖母今日可安好?」回到白家村已經過了幾個月,吟霜靠著一張人見人愛的可愛小臉和乖巧討喜的小嘴贏得了閤家上下的喜歡,更別提如今已經年近八十的白家老爺子和老太太了。雖說老大家有兩個孫子,可大孫子在外經商,幾年回家一次,二孫子又一天舞槍弄棒的,鮮少到他們面前盡孝,所以這時候可愛孝順的吟霜自然就讓兩個老人放到了心尖尖上疼著。
      「哎喲我的小心肝,快來祖母抱抱!」白老太太看著吟霜一身火紅,更襯得小臉白玉無瑕,烏溜溜的大眼睛滿是孺慕的望著自己,心裡頓時軟成一灘水,忙將吟霜小小的身體揉到懷裡,心啊肝啊的叫著。就連白老爺子也忍不住帶了幾分慈愛的笑容,只是為了維持威嚴,不好伸手摟摟孫女。
      「爹、娘,我看還是二弟會教孩子,你看看吟霜才多大,這規矩就有模有樣的,可比我家小二那個皮猴子好多了!」白勝齡的大嫂坐在一邊,捂著嘴笑瞇瞇的說。嫁過來這麼多年,她當然知道爹娘早已心軟,她當然要主動遞上個台階,全家和睦才好啊。
      「才不是,我覺得二哥哥最好了!我昨天看到二哥哥練劍,好厲害哦!將來二哥哥一定是大將軍,保家衛國!」白吟霜立刻反駁,奶聲奶氣的說出來的話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這張小嘴啊,怪不得娘這麼喜歡你,大娘也真恨不得你是我的女兒呢。」大白氏膝下有兩個兒子,卻沒有貼心的女兒,這話的確出自真心,對吟霜是真的喜歡的不行。
      「所以我叫您大娘啊,您是大~~娘,比我娘還大的娘!」吟霜用手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弧形,認真的說。
      「哈哈哈哈!」這話又引得兩個女人笑的前仰後合,連白老爺子也樂得鬍子一翹一翹的。
      「爹娘,你們說什麼呢這麼開心?」白勝齡夫妻此時走進屋來,對著兩位老人先行了禮,才問道。
      「哼。」白老爺子對二兒子還是沒放下心結,不高興的冷哼一聲。
      白老太太歲數大了最是心軟,一看到在外面奔波了這麼多年老了許多的二兒子就心疼得不行,哪裡還跟他計較什麼,再加上乖巧的孫女,對二兒媳的態度都好了許多,也不理會那個固執的老頭子,忙招呼坐下:「快坐吧,咱家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哪有那麼多規矩,沒吃早飯吧?咱們一起用了。」
      吟霜忙乖覺的直奔廚房,幫著大娘和白母做早飯,她還小做不了什麼,但打打下手沒問題。關鍵不在做多少,而是態度,也正是這些細節的舉動讓白家人才會迅速接受了她,連帶著對白母的態度都改變了很多。不多時,一桌還算豐盛的早餐就做好了。
      除了還有些彆扭的老爺子,一家人也算其樂融融了。
      吃著飯,吟霜耳朵卻留心聽著大人們的聊天,在聽到說金川土司什麼什麼的議論時,心裡一怔。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悉……咬著筷子細細回想,吟霜卻實在記不起在哪裡聽過了。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從大伯口中聽到「齊王」這個稱呼時,恍然大悟。
      對的,蘭馨公主的父母就駐守金川,後因為土司叛亂,雙雙殉國!正因為此,當時還年幼的蘭馨公主被接入宮中,認在皇后名下,後來才嫁給了富察*皓禎……
      吟霜心裡一動,拼了命的回想,時間,時間,她記得蘭馨公主比她小了四歲,在宮中撫養十年後嫁給皓禎,而那時蘭馨公主十六歲……那麼……叛亂就在三年後!
      低垂下頭,眼中劃過不符合年齡的神采,她明白這是一個機會!可是,她要怎麼做呢?吟霜緊緊皺著眉,將視線從白家人的臉上一一移過,心裡隱隱有了想法。

57.金川之亂

     三年的時間也許並不長,但足夠改變很多人和事。
     自下定了決心後,吟霜纏著大伯家的二哥哥學了些防身的本事,當然這事開始家裡人是反對的,但她十分堅持,見她鍛煉了一個月後身體明顯健康了一些,也就讓都寵著她的白家人妥協了,只是這事絕不外傳,畢竟漢族女孩子學這個的實在少見。隨著身體的越發健康,吟霜也開始撿起放下多年的女紅,貼心的為白家長輩都繡了香囊荷包之類的掛件,精美的繡工贏得了舉家上下的稱讚,對她更疼愛了幾分。同時白老爺子對二兒子和兒媳的態度也有些好轉,讓白勝齡夫妻日子也過得好了許多。
     另外最重要的就是吟霜的二哥哥白從武遵循了自己的名字,居然瞞著家人就毅然報名參軍了。只不過沒人料到的是,白從武的確是在習武上十分有天賦,短短兩年就脫穎而出,機緣巧合入了齊王的眼,居然被破格提拔為王府的侍衛!
     對於這樣的機遇白家闔府都受寵若驚,就連白家村的人也都因此對白家更加恭敬,對普通百姓來說,能進王府當差是多大的恩賜啊!
      可只有白吟霜在得知此事時,臉色煞白。可是她看著全家人喜上眉梢的模樣,怎麼可能出聲阻攔?而且她的阻攔又有什麼用呢?當初二哥從軍就是瞞著家人,吟霜自然也不知情,後來得知後就本日夜憂心了,但好歹還心存僥倖可以不被之後的叛亂影響,可現在呢?如果歷史真的如前世一樣發展,齊王夫婦都殉國了,他們的侍衛又怎麼可能逃得一命?!
      可是已經既成事實的事情,吟霜也知道自己再擔憂也無用,不如乾脆就利用起來。其實吟霜前世在社會底層靠賣唱為生多年,並且在遇到皓禎前一直能保住清白本身就是一種本事,她雖然沒有太深的心機,但卻極會察言觀色,所以這一世才能討得白家上下的歡心。所以在白從武出任王府侍衛後,白吟霜就時不時的隨大伯母進城去探望二哥。
      本來白從武就特別疼愛這個小妹,尤其是小妹給他繡的手帕、荷包、劍穗,那可都是外面買不到的精品,所以在進了王府後漸漸與其他侍衛熟悉了,就難免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白從武也不隱瞞,坦言是小妹所繡,讓幾個跟他關係不錯的侍衛十分羨慕,白從武也就將偶爾進城來看自己的小妹介紹給他們認識。
      吟霜畢竟還小,男女大防也不用太多講究。吟霜本就長得十分秀美可愛,加上言談舉止有著一絲貴氣,那幾個侍衛也對她刮目相看,在她不著痕跡的討好下,漸漸也把她當小妹妹疼愛了,每次她進城都會給她準備點小禮物,作為回報吟霜也為他們繡了一些繡品隨身攜帶,就當是妹妹孝敬哥哥們的。
      幾個月過去,吟霜就摸清了這幾個侍衛的身份,其中有一位姓胡爾佳的侍衛,竟然是蘭馨格格的騎射師傅!只是蘭馨格格還小,每天練的也不過是拉拉小弓,騎騎小馬駒而已,但這就讓吟霜格外對他上了心,為他做的荷包等都要用心許多。
      果然沒過多久,這幾人身上的繡品引起了王府中人的注意。蘭馨格格此時已經快滿六歲,滿族女子此時也該學些女紅了,王府中當然有精通刺繡的人才,可在偶然看到吟霜的繡品時還是眼前一亮,不過是一方手帕,上面的花葉就採用了十幾種繡法,針腳細密、栩栩如生!這樣的水平遠超過府中的繡娘,後來聽說居然是個不滿十歲的小女孩所繡時,連齊王福晉都起了好奇之心。
      吟霜的繡法其實是前世由於賣唱居無定所,走到江南某處後短暫居住時,鄰居的一位孤寡大娘教給她的皮毛。而吟霜對此的確十分有天賦,雖然只學了皮毛但後來入了碩王府後,又跟著府中的精通刺繡的丫鬟學了不少,今生又一直不斷的練習,才能技藝精湛到引起王府中人的注意。
       齊王福晉派人去查了一查,卻發現白吟霜的母親並不精通女紅,後來查到白勝齡一家曾離開此地在京城居住過,猜測她可能是在京城學會的繡法,當然隨後也查到了白吟霜母親歌女的身份,這讓齊王福晉立刻收了讓白吟霜作蘭馨丫鬟的心思。雖然雍正廢除了賤籍,但賣唱的歌女在常人心中仍是下九流,齊王福晉因此對吟霜的看輕也是正常的,不過這也恰好符合了吟霜的心思,她絕對不想當什麼奴婢。
      因此齊王福晉只是讓白吟霜每月進王府兩次,教府中繡娘繡法而已。對此白家人又一次受寵若驚,但同時也擔心吟霜衝撞貴人,所以每次入府前都要千叮嚀萬囑咐。倒是吟霜暗自好笑,她出入王府已經有幾個月了,卻除了引路的丫鬟和兩個繡娘外,一個人都沒見過,更別提貴人了。
      就這樣,時間很快就到了吟霜十歲的秋天。
      吟霜的心弦越來越緊,她記得前世時在碩王府看到過蘭馨公主祭拜父母,隱約記得就在秋至過後不久,如果歷史沒有改寫,那麼就用不了多久了。於是在這一年的秋至過後兩天,她特意挑了一個十分難學的手法教導兩個繡娘,一連在王府的下人房住了幾日,同時也請王府中人帶信給家中要多留幾日。果然幾日後,就等到了叛亂爆發的消息傳來。
      金川土司叛亂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齊王府中,但這毫無預兆的叛亂還是讓城中都亂了起來,聽說那叛軍已經直奔城池而來,王府之內也是人心惶惶。白吟霜也裝可憐不敢獨自離開,其他人也看她年紀還小,也就讓她留在王府中了,畢竟他們都堅信叛亂會很快被平定,因為齊王在他們心中是無敵的。
      齊王是個異姓王爺,卻與乾隆皇帝感情很好,所以才會被委以重用派到此處兵家必爭之地來駐守。而這位齊王年紀不大,卻驍勇善戰,在百姓中名聲極好,齊王福晉據說是蒙古的格格,也是個英姿颯爽的女中豪傑。因此王府中人都對齊王崇拜信任,但吟霜卻知道會發生什麼:這樣的夫妻若是殉國,必然只能是因為一個原因——城破。
      雖然如今能兵善戰的齊王已經調動軍隊親自出征平亂,但吟霜對此並不樂觀,她知道齊王是一定會敗的,然後就是這座城。可她不會退縮,因為她明白富貴險中求的道理。若是她此時躲回白家村,固然可以安全無憂,可她卻再沒了提高身份的機會,還如前世一般做個伺候人的丫鬟?她堂堂王府格格怎麼還能如此!
      面臨這樣的危機吟霜不是不害怕,但同時心裡卻又慶幸,內疚的心情減緩了許多。就在這次離家來城中之前,在與休沐回家的二哥上山挖野菜的時候,她故意將二哥引到了一個陷阱旁,害二哥摔斷了腿。於是白從武不得不向王府請假休養,在家中並沒回城,此次到王府來也是家人拖了同進城的老鄉把她帶來的,家人並未隨行。正是如此,她才能沒有後顧之憂的留在王府。
       幾日後,齊王戰敗身死的突然消息傳來,隨後沒給人們多少反應時間,叛軍以神速進軍,已經兵臨城下!府中頓時亂成一團,丫鬟和家丁們都絕望哭泣,但卻不敢有大動作,因為此時的齊王福晉以前所未有的雷厲風行將所有下人都集中到了一起。吟霜也包括在內,靜立在下方聽福晉的吩咐。原來這福晉也知道此城難保,將情況說明後,除了留下幾個心腹外,打發了下人們各自離開。
      吟霜也並不推辭齊王福晉給的銀兩,然後回到自己暫住的屋子拿好早就準備的包裹,就悄悄隨著下人們離開了。
      走出了王府才知道此事城中亂成了什麼樣子,百姓們絕望崩潰,他們最後的依靠就這麼突然倒下了。本沒有那麼害怕的白吟霜突然也心慌起來,渾身都在顫抖,腿軟的只有扶著牆壁才能站立。可她卻狠狠的咬了自己手臂一口,藉著疼痛振作起來,她決不能在這時候退卻,她必須鎮定下來!
      百姓們哭泣哀嚎,在城中奔走逃跑,到處都是哭喊的聲音,地上到處都是掉落的衣物。此時城中只打開了東門供百姓逃亡,所有的人都向那邊湧去。吟霜跟隨著人流逃到了東門附近,卻沒有立刻出城門,而是在那裡靜靜觀察著。
      沒等多久,她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胡爾佳侍衛!而他的身邊果然是有一個不大的女孩,雖然還未長開,但吟霜仍能隱約分辨出她長大後的模樣,的確是蘭馨公主沒錯!
      吟霜忙將包裹在身上再緊了緊後,也跟隨人群出了城,但卻立刻向蘭馨幾人靠了過去,湊到他們身邊小聲說:「胡爾佳哥哥,跟我來,我知道一條小路!」
      胡爾佳一怔,看清來人更是驚訝,吟霜怎麼會還在這裡?她不是應該早就離開了嗎?可也沒時間多問,猶豫了一會兒就立刻隨著吟霜的腳步走出人群。
      吟霜沒有回頭,加快腳步走入了山中,等到走了一段身形徹底被樹木掩映住,周圍也沒有了同樣逃難的百姓後才終於歇息下來,也有空好好觀察身後的人。除了被人抱在懷中的蘭馨外,那個抱著蘭馨的人居然是崔嬤嬤!
      吟霜見到這個還算年輕的崔嬤嬤,心情驟然變得複雜。她沒有忘記這個老嬤嬤帶給自己的屈辱和痛苦,可她也沒忘記當皓禎為了她執意要將這個嬤嬤處死時,堂堂蘭馨公主跪地哭求的一幕。原來,這個崔嬤嬤是在此時就隨著蘭馨的,也難怪感情如此之深。
      說不上對這個女人是恨是怨還是其他,吟霜並沒時間多想,只是壓低了聲音對崔嬤嬤和蘭馨稍微行了禮,就沉默下來,抓緊時間休息。
     「你是誰?」稚嫩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吟霜望向好奇看著自己的蘭馨,張了張嘴,好半天才發出了聲音,平靜的說:「白吟霜,我叫白吟霜。」
      這一次她沒有卑躬屈膝,沒有自稱奴婢,她說:我叫白吟霜。

58.冒充格格

      對於蘭馨,白吟霜說不上是什麼樣的感情。
      當年這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對她的侮辱和傷害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淡化,沒有遺忘卻也沒有最初的憤恨。再後來她的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湧上來的是不甘,原來她也可以這樣高貴,她可以和蘭馨平起平坐。最後的幾年,她想起蘭馨時卻只覺得好笑了,雖然她們兩人同為格格又如何?還不是愛上同一個男人,被同一個男人傷害的體無完膚?可笑的是,這個男人只是一個冒牌貨……
      她不可能心無芥蒂的和那個蘭馨公主相處,即使她理解了蘭馨對她的所作所為,那是一個正妻的權力,可並不代表能夠原諒。然而此時看著臉頰圓圓,眼眶微紅看著自己的小格格,吟霜突然清楚地明白:這樣的小蘭馨,不是那個高貴明艷、咄咄逼人的公主。
      聽到吟霜自稱「我」,崔嬤嬤下意識的想要反駁,但立刻又想到現狀便沒有說什麼,只是皺了皺眉。胡爾佳的注意力壓根不在這裡,而是警戒周圍,所以沒聽清他們的對話。
      倒是蘭馨聽得清楚,雖然不過六歲,但在王府中長大是知道規矩的,下人都自稱奴才,而能自稱我的,可都是主子。又見崔嬤嬤沒有阻攔,蘭馨立刻笑開了,脆生生的叫:「白姐姐。」
      小蘭馨嬌憨的笑容突然綻放在眼前,讓吟霜的心忍不住的一軟,也揚起了笑容對蘭馨笑了笑。這時胡爾佳轉過身來,低聲說:「拿好東西立刻走,我們盡可能走遠一些。」
      忙收了笑容,吟霜還是在前面帶路,崔嬤嬤抱著蘭馨跟上,胡爾佳殿後。可山路畢竟難走,吟霜和胡爾佳還算好的,但崔嬤嬤還抱著蘭馨,不到一個時辰就已經累的氣喘吁吁、汗如雨下了。
      「嬤嬤,你放我下來吧。」蘭馨扭著身子,讓崔嬤嬤一個不防備差點摔倒。還是吟霜反應快的回身扶了她一下,蘭馨才安全的站到了地上,然後立刻跑到吟霜身邊,說什麼也不讓崔嬤嬤繼續抱她了。
      幾人也明白蘭馨也看出崔嬤嬤力竭了,於是胡爾佳提出由他來抱,卻不料蘭馨還是拒絕了。
      「師傅你還要和壞人打架的,抱著我不方便。沒關係我自己可以走的,白姐姐都能走,我也能!」小蘭馨睜大眼,表明自己的決心。在她看來,白吟霜沒比她大上幾歲,都能自己走山路,她一定可以的。
      於是在蘭馨的堅持下,幾人繼續前進。
      有蘭馨在還是無法走快的,走走停停一個白天才勉強翻過了一個山頭,在天黑前找到了一個洞穴躲了進去。不敢生火取暖,怕會引來追兵,好在胡爾佳有內力護身,吟霜也帶夠了衣物,幾人才湊合的過了一夜。
       第二天天濛濛亮一行人又開始前進,但早晨的露水將山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水霧,行走間草叢裡的露水濕透了鞋子,枝椏上冰冷的水滴不時掉落,沿著脖子滑到衣服裡,讓人忍不住更加發冷,行進愈加艱難。
      讓人意外的是蘭馨實在是懂事,雖然還小但卻似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一路上不哭不鬧,冷了餓了也默默忍著,跟著他們一起趕路,表現的實在不像個六歲的孩子。吟霜最初還有些擔心蘭馨會不會跟自己一樣重生了,但仔細觀察發現,蘭馨的確是個孩子,只是懂事的讓人心疼。
      白天在行路中過去,有幾次他們甚至能聽到身後有人說話的聲音,但好在吟霜認識路,總在某個地方帶他們拐來拐去的躲開了後面的追兵。無人知道城中的形勢如何了,他們只是盡力的逃離追兵。
      然而很快,他們的好運用盡了,這次的追兵是帶著獵犬來的。
      遠遠的聽到人聲和狗叫,幾人的臉色同時煞白。
      「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啊!」崔嬤嬤再堅強也是個婦人,此時已經嚇得六神無主,聲音都帶了哭腔。為了小主子她可以死,但她卻不能眼看著格格落在那些人手裡啊!
      白吟霜的眉頭緊緊鎖在一起,心臟劇烈的跳動著:恐懼、慌亂、悔恨……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她會冒險來救蘭馨,就是認準了蘭馨會安然無恙,可現在怎麼回事?是不是因為她的插手,事情改變了,所以他們逃不掉了?她現在該怎麼辦,怎麼辦……
      「我去引開他們!」胡爾佳霍的站起來,低聲說。
      「不,我去。」吟霜狠狠咬了咬牙,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什麼?」胡爾佳和崔嬤嬤都驚訝了,她這樣一個小女孩帶路還行,若是引開追兵,她能跑的動,又能殺得了敵人嗎?
      「胡爾佳哥哥你帶著小姐跑吧,你的速度快,獵犬應該追不上。」破釜沉舟般的做出決定後,吟霜反而迅速鎮定下來了,現在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更壞了,早晚會被發現,不如冒險一試。「獵犬應該是隨著小姐的味道來的,那麼我們必須混淆他們。」
      說著,她將蘭馨的披風取下披到自己身上,然後將自己的外衣罩在蘭馨身上,繼續說:「不管他們是要捉要殺,總是沖小姐來的,由我來假扮小姐,吸引他們的注意,你們趁機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吟霜,你……」胡爾佳震撼的看著她。
      「沒有時間了,快走!」吟霜將蘭馨推到胡爾佳懷裡,催促道。
       「白姐姐……」蘭馨隱約明白發生了什麼,眼中立刻積蓄了淚水,哽咽的叫著:「崔嬤嬤,你們跟我們一起走……」
       「嬤嬤不走,小姐你先走,一會兒嬤嬤就追上你了啊,乖,要聽你師父的話。」崔嬤嬤也含了淚,慈愛的囑咐了幾句後,也推著胡爾佳快點離開。
      胡爾佳緊緊抱著蘭馨,不捨的看了兩人一眼後,飛速離開了。
      看著胡爾佳幾步就隱入了樹林中沒了身影,吟霜好似渾身力氣被抽乾一樣的癱坐在地,靠著樹幹苦笑出來:這可真是咎由自取了吧?富貴險中求?上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就已經是恩賜,她卻偏貪心要富貴要復仇,結果不過是天意弄人啊!
      同樣癱坐在地的還有崔嬤嬤,兩天一夜的奔波已經讓她疲憊不堪,再也邁不動一步了。靠著樹幹,崔嬤嬤側頭看著身邊的女孩,心中翻騰。對於白吟霜她當然知道,福晉提起過這個年紀小小卻繡法出眾的女孩,只是出身不好,她們都不曾在意。
      昨日這女孩突然出現幫他們脫困,崔嬤嬤心中有些感謝但卻並沒多大感觸,在她看來,白吟霜的哥哥是府中的侍衛,她也就是王府的奴才,這種時候為主子出力是應該的。可是……現在,也許真的會死啊。從白吟霜的打扮她能看得出來,雖然沒有千金小姐的華貴,但該有的配飾絕不少,衣服不華麗但也不清貧,顯然也是極受家裡寵愛的。這樣的女孩,又不是府裡的奴才,卻在此時願意為了格格大義赴死……
      「為什麼……」崔嬤嬤不經意問出了口。
      吟霜仰頭望著還算繁茂的樹葉說:「因為你與小姐在一起時間久了,味道聞起來應該相似,而且你身為嬤嬤,就該陪在小姐身邊,若是我身邊沒有你,誰會信我是真的。」
       崔嬤嬤明白她誤會了,乾脆問清楚:「你為什麼要來救人?」
      吟霜聽了這個問題忍不住樂了,為什麼,她現在也想知道自己是為什麼。好好安逸的日子不過,非要來經歷這種驚心動魄!可是現在後悔都沒有用,只能面對現實,想想對策。
       沒有回答,因為能聽到人聲越來越近了。
      吟霜立刻湊近了崔嬤嬤,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絕然之意。同時站起身,兩人又走了幾步,找到一個看似很好的藏身之所,然後躲了進去。好在吟霜雖然已經十歲,但身形並不大,也不過比蘭馨高了大半頭,還是可以被崔嬤嬤露在懷中的。
      安穩的靠在崔嬤嬤的懷裡,被她以保護的姿態護衛著,吟霜突然覺得十分荒謬,誰能想到,那個曾經折辱自己,恨不得將她活活打死的崔嬤嬤居然會與她有這樣的親密?
      沒有多久,人聲狗吠越來越近,他們的藏身之所很快就被找了出來。
      崔嬤嬤被粗暴的拉開,吟霜只覺得肩膀一痛被人強行拉了起來。站起身,藉著已經有些昏暗的天光看向來人,吟霜只瞄了一眼便立刻一臉害怕的望向崔嬤嬤,口中喊著:「嬤嬤……」
      「唔……」崔嬤嬤拚命的掙扎,卻被摀住嘴發不出聲,只能雙眼通紅的看著吟霜。
          「哈,找到了!」抓著吟霜的人興奮的叫。
          其他牽著狗四處尋找的人都立刻聞聲圍了過來,有一人懷疑道:「是不是真格格啊,會不會是冒牌的?」
      吟霜心裡一凜,若是真的被發現她只有死路一條!腦筋轉的飛快,她立刻用滿語不滿的大喊:「誰說我是冒牌的,誰敢冒充本格格!」將小女孩意氣用事、驕傲天真的語氣模仿的逼真。
      「格格!」崔嬤嬤恰在此時掙扎開了一些,十分配合的懊惱出聲。
      「哈哈,看來錯不了了!」追來的人中有人懂滿語,立刻認定了她的身份,將兩人捆綁好後打道回府。至於其他獵犬聞到的嘛,他們當然認為那是疑兵之計,懶得再去理會了。
       被牢牢綁住完全動彈不得的吟霜心中忐忑,不知自己將要面臨的會是什麼。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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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大義滅親

       吟霜面無表情的動了動被緊緊束縛的手腳,發現自己想要移動分毫都十分困難,拼了力氣扭動幾下只會覺得被手腕和腳腕火辣辣的疼痛。
       她真是死都想不到自己會面臨這樣的困境。
       不,應該是絕境吧。         
      這是她被擄走後的第三日了。之前她被帶回了城裡,然後關在一個房中,有吃有喝的供著,崔嬤嬤也跟她在一處。但她們不敢隨便交談,也找不到逃脫的機會,只好默默等待她們的命運。
          吟霜抬起頭看著天邊剛剛露出的曙光,心中想著自己還有多久可以活。
      她現在正整個人呈大字綁在一個木架上,面對著的是她前幾日才逃離的城牆。不過才過去了幾日,這原本古樸灰色的城牆上已經染上了鮮血,城磚上千瘡百孔的痕跡都訴說著這幾日戰爭的激烈。可是她知道城還未失,因為城牆的旗幟未變,城牆上的守衛還在巡邏。
          如今天色還未亮,所以那些守衛還沒注意到敵軍中多出的自己吧。
      吟霜真是想不到叛軍會用這麼低劣的方法,用人質威脅,還是個女孩?此處人人皆知齊王夫妻對獨生女十分寵愛,所以才會想到用他們的女兒來逼迫對方開城門嗎?她不知齊王福晉是否會大義滅親,問題是她壓根不是親啊!
      用一個陌生人來威脅一城守將,吟霜當然知道結果會是什麼。此時她連苦笑的力氣都沒了,只是靜靜望著天邊,迎接自己必死的結局。其實沒什麼可怕的了,上一次自縊而亡,這一次也許是被砍頭吧?也不知哪一種更痛苦。只是她有些遺憾,這一次她得到的家人還沒來得及好好珍惜,她捨命救出的蘭馨不知是否脫險,而京城中欠了她許多的人也還安然無恙……
      這邊的異狀當然引起了城中人的注意,所以很快的,她看到齊王福晉登上了城樓,向這邊看來。距離很遠,她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卻也能猜到必然是覺得怪異吧,為何拿一個不相識的人來威脅?
      「哈哈,齊王福晉,你看看這是誰!」
      張狂的聲音吸引了城樓上所有人的注意,本就集中在吟霜身上的視線更加聚集。吟霜幾乎要忘了自己的處境笑出來了,這時候要是齊王福晉反問一聲:這是誰啊?這群叛軍是不是要氣得吐血了?
      「無恥賊子,居然綁架我的女兒!」城樓之上,齊王福晉怒吼出聲。
      什麼?吟霜驚愕的抬頭,望著城樓上那抹穿著火紅旗裝的身影,她當然不信齊王福晉會認不出自己的女兒,那麼她為什麼……低頭看了看自己,也許只有這件蘭馨的披風能提示對方,可是,這齊王福晉也未免太聰慧了吧?可是就算她猜到了對方的意圖,又為何要承認她是她的女兒……
      此時城牆上傳來的怒罵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無恥鼠輩!居然用我們格格當人質!」「下流!堂堂土司居然用這樣的手段,真不要臉!」「格格才多大,你們怎麼能下的去手,有本事就真刀真槍的打!」  
      吟霜頓時明白了,蘭馨年齡還小一直居於王府中,除了府中下人這些人應該都沒見過蘭馨,所以分不出她的真假。而齊王福晉會承認,估計也是這樣更好麻痺叛軍,然後讓真正的蘭馨能逃得更遠吧……
      不過這也算為她博得一線生機了。
      吟霜輕輕鬆了口氣,望著城樓的方向突然激動大喊起來:「額娘,額娘救我!阿瑪,阿瑪救救我!額娘,額娘……嗚嗚嗚……」心中想著白勝齡夫婦,是真的悲從中來,痛哭失聲。
       這樣的哭號立刻引得對面的罵聲更盛,這邊的陣營中也騷亂起來。這樣的手段用在兩軍交戰之中,的確是讓人不屑的,這些叛軍中也有不少人家中有兒女,見到這樣的一幕難免會心生不忍。
      吟霜卻並不在意這些,哭了好一會兒漸漸沒了力氣,也感覺手腳似乎都變得麻木了,便乾脆低下頭閉目休息起來。這幾日幾乎都沒有睡覺,吟霜此時早已疲憊到了極點,意識漸漸昏沉。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她感覺到嗓子乾渴到幾乎無法吞嚥口水,才從迷糊中清醒了一些,微微睜開眼,烈日已經當空而照,她才感覺到身體已經完全麻木,而嘴唇也干的幾乎爆裂。顯然,眼前的兩軍仍在對陣,城中的齊王福晉並未輕易妥協。
      「齊王福晉,你可就這麼一個獨女,若是死了多可惜啊!你已經考慮了兩個時辰,到底如何!若是還不給本將軍一個答覆,不如我先在你女兒花容月貌的小臉上劃上一刀幫你下個決心?」說著,一把明晃晃的刀就橫在了吟霜面前。
       「不……」吟霜真的大驚失色,她可以死,但她決不能接受這樣的傷害!可是她早已乾渴到極致的喉嚨根本發不出聲音,只能驚恐的搖頭,身體拚命的後撤想要躲開對方的刀刃。
      「你這個小人!」齊王福晉怒吼一聲,「你放下刀,我有話說!」
      眼前的刀很快撤下,還不待吟霜鬆口氣,卻見城樓上那抹依然亮紅的身影抬起手臂,而她的手臂之間儼然是一口弓!那口弓的弓箭正指著自己!
      吟霜怔然的望著對方。
     「女兒,你身為阿瑪和額娘的女兒,死都不能哭!你阿瑪已經殉國,額娘也不會獨活的,你先去找阿瑪,額娘隨後就到。你別怨額娘,若有來世,你來額娘肚子裡投胎做人吧!」隨著這些話的出口,齊王福晉早已淚如雨下。
      她不是心腸冷硬的人,出身蒙古的格格,歷來都直爽率性,嫁給了性格相似的齊王,她生活的十分幸福。可幸福不長,丈夫為國捐軀,她身為蒙古的格格,身為滿清的福晉,怎麼能允許亂臣賊子奪下丈夫守衛的城樓!只是可憐的這個無辜的孩子啊……她無法看清這個女孩是誰,但卻在看到她身上的披風時明白了敵人抓她的目的,定是將她誤認為了自己的女兒。
      本以為這是賊人的誤抓,她卻在這女孩哭喊著叫自己額娘的時候明白了,這不是對方的失誤,而是這女孩有意的誤導。可是她甚至不知道這孩子是誰,看著那纖細弱小的身影,聽著稚嫩的童音,她是真的心如刀絞,同為母親,誰能忍心看著這樣一個孩子無辜慘死!
     手指抬起,淚水中她看著弓箭飛馳而去。
      吟霜只能怔愣的聽著齊王福晉說話,看著那枚弓箭對著自己疾馳而來。那枚從城樓上射下的飛箭,在她眼中漸漸的放大,耳畔迴響的卻是齊王福晉的話語,她明白齊王福晉是愧疚的,可是她卻不怨,這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是她將自己推上了絕路,怨不得別人。
      在這一剎那,吟霜的心中突然湧起了幾分豪情,其實怕什麼呢,她這一生總是比上一世有價值的,養父母可以安好的生活,白家已經閤家歡樂,而她也救下了蘭馨,甚至她的死也死的轟轟烈烈,她白吟霜將被世人銘記。
       只是死後,她是否還會有機會重來一次?
       在箭矢刺入胸口的瞬間,吟霜安詳的閉上雙眼,在劇痛中迎接黑暗的來臨。
      在吟霜身邊的叛軍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懵了,反應不及只下意識的揮刀將箭頭砍偏了一些,卻仍是刺入了吟霜的胸口處。顯然對方這樣的做法激怒了叛軍,他們本以為齊王已死,齊王福晉一個婦道人家必然是重視親情的,更何況是十分寵愛的獨生女,誰能料到這個女人居然狠得下心親手殺掉獨女!
          「攻城!」惱羞成怒,直接進攻!
          「將士們,給我殺!一定要護住這座城!」齊王福晉猛的抹了一把淚水,高舉弓箭嘶吼出聲。
      「吼!殺!」齊王福晉大義滅親之舉讓駐守城樓的士兵們全都紅了眼,瘋了一般的對著攻城的敵人攻擊著。那是他們王爺的唯一血脈,那是還年幼的格格,那是被敵人逼死的格格!
          一時間,城牆上下血流成河。
         「嗚……」號角聲在叛軍後方驟然響起。
          這突然的變故讓交戰雙方不約而同的停頓下來。
          隨後號角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同時豎起來的還有藍色的旗幟,以及人馬奔跑時飛濺起來的塵土。
      是正藍旗!援軍到了!城樓上苦守了多日的士兵們激動地熱淚盈眶,期盼的目光投向飛奔而來的軍隊。齊王福晉也激動的流下淚水,一邊指揮著將士們繼續攻擊,一邊吩咐著整頓軍隊準備出城營地,裡應外合!
      只是在視線掃過下方明顯陷入慌亂的敵軍時,頓在了那木架上已經無人關注的身影上。紅色的鮮血順著胸口的箭羽流下,染紅了身上的衣衫,小小的身影似乎已經沒了生氣。
      「快,出城!」齊王福晉看著正藍旗已經與外圍叛軍戰在一起,忙下令出城,第一件事就是將這個女孩子帶回城中!一邊騎馬飛馳,一邊在心中默默祈禱,但願這個女孩子還能有救……

60、身世初現

  這一箭雖然沒有正中心口,但也足夠危險,本來在中箭前身體就已經極度虛弱,吟霜這一次是真的遇到了生死大關,生命垂危。
  由於援軍的及時趕到,城池沒有失守,在軍隊的整頓下很快開始追緝叛軍,城池及附近都漸漸恢復了正常,叛軍也退守回了金川。陷入昏迷的吟霜不知道這次與前生相比最大的變故,是城池沒有失守,齊王福晉也沒有殉國。
  在齊王福晉率先騎馬衝出城門後,很快衝入了叛軍的隊伍中,竟然把跟隨在她身邊的護衛甩開了一段距離。好在福晉本身就身懷武藝,但終究不能跟浴血沙場的戰士們相比,疏忽之下差點被敵人砍中時,衝出了一個年輕人替她擋了這一刀,險險將人救了下來。
  直到戰爭結束,齊王福晉才知道這個頂替了蘭馨的女孩就是原本在府中教人繡法的白吟霜,而救了她自己的那個年輕人居然又是白吟霜的哥哥——白從武。
  白從武本是在家養傷的,但後來叛亂的消息傳到村中後他就坐不住了,身為王府的侍衛,齊王對他有知遇之恩,如今齊王犧牲,他無論如何都該守衛在王府的!更何況還留在王府裡的小妹,更讓他心急如焚,不顧家人的阻攔,他稍微能夠行走後就立刻偷偷騎馬抄小路趕回城中。正好趕上兩軍對戰,白從武一眼就認出了而被置於高處幾乎沒了生氣的吟霜,頓時就紅了眼,瘋了一般的一路砍殺過去,也恰巧就救下了齊王福晉,立了大功。
  可白從武的立功卻沒能讓他本人以及白家有一點欣喜,當全家人被請入王府看到性命垂危的吟霜時,幾乎崩潰,白勝齡夫妻更是直接哭的背過氣去。這時候蘭馨和胡爾佳侍衛也很快被找到,兩人除了疲憊狼狽了些,卻是性命無憂的。
  王府中人都知道這白家人救了主子,就連福晉也將這一家人奉為上賓,自然不敢怠慢。白家老爺子和老太太畢竟見多了大風大浪,在看過了孫女後,雖然心中悲痛但也強打精神謝過了福晉的恩典,然後攜全家回村,只留下了白母,白從武也因為腿傷再次惡化被留在王府醫治。
  福晉對這一家的印象很好,原想著白吟霜的母親歌女出身,總是帶著那些市井的粗鄙,卻不料經過接觸發現白家老爺子卻是個睿智的老人,而白吟霜的母親也是個溫婉的女子,完全看不出一絲輕浮之氣。當然,最主要還是因為同樣僥倖逃脫的崔嬤嬤回來後講述白吟霜救下蘭馨的過程,心中對吟霜是既心疼又感動,更何況白從武又救了自己呢。
  下令讓府中大夫全力救治吟霜,福晉要忙的還有許多,齊王的喪事,府中的整頓等等,所以並不能隨時去關注吟霜。經過這一次的變故,蘭馨長大懂事了很多,她已經從別人口中聽說了發生的事情,知道是白姐姐救了自己,否則被綁在那裡,挨上一箭的人就是自己了。所以小蘭馨天天都往吟霜那裡跑,心中求菩薩讓白姐姐快點好起來。
  也許是冥冥中真的有菩薩的保佑,大夫們幾次都想放棄的時候,吟霜卻都挺了過來,在昏迷大半個月後,傷勢漸漸穩定,每天也會有短時間的清醒了。這讓大夫們鬆了口氣,也讓白母喜極而泣,幾乎絕望的心情才終於回暖。
  「這次我叫你來,是有事情詢問。」齊王福晉坐在上首,語氣柔和的對白母說。
  「是。」白母被賜座在一旁,戰戰兢兢的回話,不敢抬頭。
  對她的態度齊王福晉並不意外,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額頭,輕聲說:「這次白姑娘救了蘭馨,等於是救了我的命根子,這份恩情我和王爺都會記在心上的。可是據大夫所說,白姑娘這次是真的傷了根本,恐怕很難調理好了。這對女孩子來說……」
  白母心裡劇痛,垂頭不語,她身為女人哪裡不懂,女人的身體要是虛弱到了這種地步,日後怕是難有子嗣,哪裡還能有好姻緣?就算白家對吟霜再呵護,可嫁出去的女兒又能護上多少?
  福晉將她的反應收在眼底,繼續說:「不過也不是不能調理好的,只是所需的藥材都是極為名貴的……這本就是因我兒而起,王府自是該負責的。所以,白姑娘就留在王府吧。」
  白母心頭苦澀的幾乎要落下淚來,她當然明白真如福晉所說,自家的條件是根本不可能負擔得起吟霜以後的治療的。可是,即使聽到了高高在上的齊王福晉說出要負責的話來,她也沒有一點的驚喜,就算負責又怎樣,那個健康的吟霜回不來了,甚至不能回到她的身邊!她的女兒將要面對怎樣的命運?
  緩緩跪倒,白母問:「不知福晉要如何安排吟霜?」
  福晉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說:「蘭馨一直都缺一個玩伴,就讓白姑娘留下陪她吧,蘭馨也挺喜歡她。你放心,府中不會虧待了白姑娘的。」
  白母的眼中終於落下了淚來,她自小賣唱行走市井之間,多少也明白這些富貴人家的彎彎繞繞。玩伴?一個漢女給一個王府格格當玩伴?那只是說出來好聽,實際上就是為奴為婢啊!說是不會虧待,但哪裡會及得上在白家的萬千寵愛!
  可是她沒有辦法,她不能不顧吟霜的身體,也不可能違抗福晉的話……無能為力,這是一個母親最大的悲哀。可是就算如此,她總要為女兒做些什麼,即使是付出一切。深深的呼吸,白母平復下心中的酸澀,艱難的開口:「福晉,吟霜其實並不是草民的親生女兒……」
  「嗯?」福晉一愣,這可真是出於她的預料。可仔細一想又有些瞭然,這樣的父母還真是難養出這樣膽大仗義的女兒,更何況看這白母普通的容貌,真難想像會有這樣漂亮的女兒。
  白母一鼓作氣的將話說完:「吟霜是十年前在京郊撿到的孩子,當時她被裝在一個籃子中隨水漂流而下……」緩慢的她將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透露出來。其實當年撿到孩子後,她和白勝齡都細細觀察了孩子身上的東西,襁褓看起來並沒什麼特別,但那面料顯然也不是貧苦人家用得起的,加上吟霜漸漸長大後,那不一般的秀美和氣質,都顯示這孩子的生父生母絕不是普通人。
  可是他們夫妻倆都一直當吟霜是自己的骨肉疼愛著,不欲多計較吟霜身世,本想著將這個秘密帶到棺材裡,可如今她卻不得不說出來了,也許自此以後真的會失去女兒,她也義無反顧。撿到吟霜那條河的上游就是京城,京城中有那麼多的達官貴人,吟霜很可能就是某個千金小姐,甚至她本身就是滿人……
  無論怎樣,總比有他們這樣一對貧苦的生身父母要來的體面。
  福晉聽了白母的敘述顯然也想到了這一節,不由面色微變,繼續問:「那襁褓你還留著?還有撿到孩子的時候具體是哪天,你詳細說來。」
  聽了更多的細節後,福晉立刻吩咐人去白家將那襁褓取來,那布料的確沒什麼特別,但也不便宜,所以吟霜的父母不會是因貧困拋棄的她。時候她親自去查看了吟霜肩膀上梅花形的烙印,卻無法確定這是什麼留下的,但卻著實為吟霜心疼,剛出生的嬰兒啊,她的父母怎麼下得去手留下這樣的痕跡?
  福晉本就吟霜心中喜愛,這小小少女在追兵面前泰然自若的救下蘭馨,在兩軍陣前不畏不懼的假戲真做,在面對死亡時坦然面對……作為蒙古格格,馬背上生長起來的福晉最喜歡的就是這種英姿颯爽的女子,吟霜實在是對了她的胃口!當時在城牆之上她說的話全是發自真心,她願意有這樣的一個女兒,可是她身為齊王福晉,義女也不是可以亂收的——尤其是個漢女,還是歌女的女兒。
  但如今峰迴路轉,吟霜不是白家夫婦所生,也許甚至不是漢人?福晉想到這裡也有了些期待,回頭又找了大夫來細細詢問,根據白家夫婦所說撿到孩子的時間是清晨,可以推斷吟霜必是凌晨或前一夜生下的,因為那樣的燙傷初生的嬰兒根本無法挺上太久。那麼這樣範圍就縮小了許多,一個京城能有多少在那一天那段時間內產子的呢?
  只是她人不在京城,調查起來倒是十分不便。但她卻不想多做耽擱,便給在京中的舊識去了信,讓他提前開始調查,若是等她進了京,怕是就來不及了。
  果然沒有過多久,京城就來了旨意,命齊王福晉及格格扶齊王靈柩入京。對於這道旨意福晉並不意外,畢竟她一介女子不可能留守這裡,皇上又與齊王感情甚深,當然會將兄弟的妻女接到京城照料,於是福晉就收拾了一番後帶上蘭馨以及病情好轉的吟霜加上侍衛家奴等去了京城。
  月餘後一行人抵京。
  進京後最先拿到的調查結果並不樂觀,不過福晉並不意外。畢竟若真是遺棄子女必然是瞞著掖著,哪會記錄在案?紙上記錄的五戶人家,其中三家是女兒都平安養大了,另兩家是兒子,其中一家的在五歲夭折,另一家也平安長大。
  看著其中還有碩王府,福晉覺得還真是巧,自己想要認下的義女居然和碩王爺的嫡子是同一天出生的。但並沒多想,就將此事暫時放下了,以後再慢慢調查不急。之後就是進宮面聖,然後搬入齊王府,料理進京後的諸多事宜,而直到她在一次晚宴上見到了碩王福晉及她的兩個女兒時,才終於知道那不是巧合。
  碩王府的兩個嫡女,一個十二歲,與吟霜長得有八分像,而另一個十四歲分明就是長大的吟霜!齊王福晉善騎射本就眼力非常,如今再仔細觀察碩王福晉,更是覺得相像。心中暗暗回想之前看到的調查,又結合碩王福晉早有三個女兒直到十年前才終得一子,碩王爺欣喜若狂……
  齊王福晉哪裡還猜不出發生了什麼,頓時渾身冰涼。

61.身份轉變

      吟霜醒來的時候,不知身在何處。覆蓋在身上柔軟華美的被褥,帷帳間幽香的味道,視線所及處精緻奢華的傢俱物件,讓她甚至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曾經那段短暫的尊貴生活中。
      「白姑娘,您醒了。」一個穿著淺綠色旗裝的丫鬟推門而入,見到她就驚喜的叫了起來。忙快步走近扶她起來喝了口水潤喉,然後又讓她靠好,才急急忙忙跑出去叫人了。
      吟霜甚至來不及問問自己在哪,就見小丫鬟跑沒影了。無奈一笑,她漸漸回憶起之前的事情,被俘、戰場、中箭……低下頭,能感覺到被緊緊包紮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讓身體都有些僵硬。那麼她沒有死,被救下來了?
      正想著,一群人湧了進來。
     「你這孩子,可算醒了!」齊王福晉第一個走進來,幾步就到了床邊,坐到矮凳上仔細端詳著,滿臉欣慰的連連點頭,然後讓跟在其後的大夫為她診脈。
     「白姑娘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飲食要注意,傷口不能沾水,另外藥方要調整,我這就寫下來。」大夫捋著花白的鬍子說。
      「麻煩張太醫了,這邊請。」福晉有禮的說著,將人請到一邊去寫字了。
       太醫?!吟霜驚愕的睜大眼,她既然沒死,會在齊王府並不奇怪,但怎麼會有太醫……這是哪裡!
       「呵呵,傻孩子,這是京城了。」福晉看她的模樣輕笑出聲。
       「京城?我昏迷了多久?」大驚之下也忘了規矩,忙問。
      福晉也不計較,耐心的解釋:「有一個多月了,之前你昏昏醒醒的好多次,恐怕也不記得了。現在這是京城的齊王府,皇上下旨新建的,你就好好在這裡養病……」
      「白姐姐!」一個小小的身影衝了進來,打斷福晉的話,直撲到床邊。
      「格格!」吟霜見到蘭馨頓時笑了起來,發自內心的開心,她還真是擔心這個孩子會不會出事,情急之下就想要坐起來仔細看看,卻不料扯動了傷口,頓時疼的她悶哼一聲,臉上血色盡褪。
       「白姐姐……」蘭馨看著她這個模樣立刻紅了眼眶,可憐兮兮的抽噎起來:「都是為了我你才變成這樣的,你是不是很疼啊?」
       吟霜艱難的擠出笑容安慰她:「沒事,一點都不疼,格格你沒事就太好了。」
      「好了蘭馨,你白姐姐既然醒了就沒事了,養一陣子就好了。」福晉幫蘭馨抹了抹眼角的淚珠,將人攬在懷裡哄著,然後吩咐丫鬟們準備些易消化的吃食。回頭看到吟霜正直直看著自己和蘭馨,只以為她是想家了,忙說:「你不用急,你家人也跟著進京了,我剛才已經派人去通知你父母,他們一會兒就會來看你的。」
     「謝福晉。」吟霜忙垂頭道謝。
      「傻孩子,跟我客氣什麼,那一聲聲額娘可不是白叫的。」福晉嗔怪的點了點她的額頭,笑著說:「蘭馨都叫你姐姐了,你還跟我這麼客套嗎?」
      吟霜震驚的抬頭:福晉這話什麼意思?
      可福晉卻沒多說,拉著蘭馨站起身,又說了一句:「你剛醒來身體還虛弱,我也就不打擾你,且好好養病。過幾日怕是皇上和皇后就會召見你,快點把身體養好吧。」然後就帶著人走了出去。
       吟霜徹底被這話震懵了,這一個月都發生了什麼?先是太醫為她治病,然後福晉的態度,還有皇上?皇上皇后為什麼召見她……
      還沒等她理清頭緒,白母已經走了進來,衝到她身邊時早已淚流滿面。看到白母短短一個月就憔悴了好多的模樣,吟霜也忍不住哭了出來,娘倆擁在一起哭了好一會兒才穩定了情緒,說起話來。
      從白母口中,吟霜才知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白從武為救福晉受傷,叛軍被打退,白勝齡夫婦不放心女兒也跟著入京等等,最後白母對吟霜說了她並不是白家親生,但讓吟霜意外的是,她居然說福晉已經查清她的親生父母,恰好是齊王的遠房親戚……可惜親生父母英年早逝,她沒有機會承歡膝下了。
       這讓吟霜迷茫了,直到白母離開都想不通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為什麼她的身世會變成這樣?難道這次的重生她變了一個人嗎?可是肩頭的梅花烙是怎麼回事,她應該還是碩王府的格格才對啊。可是既然說是福晉調查出來的,那麼這真的是陰差陽錯的巧合讓福晉誤會了,還是福晉得知了真相後故意為之?
      即使吟霜心存疑惑,時間仍是漸漸流逝了,過了幾天她就已經能夠站起慢慢走動,走出房間到府中的小花園中轉一轉。而她的身份定位好像真的成了一個滿洲小姐,是齊王的遠房親戚,府中人也都稱她為姑娘,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小小的繡娘。
      蘭馨也改口叫她「吟霜姐姐」,白那個姓氏,在她不知不覺間就被剝奪了。而自從甦醒那天之後,白母也沒有再來探望她,白從武也因為受傷的原因沒有繼續當值,她再沒見到白家人。她不捨,她難過,白家人對她都很好,尤其是養父母,那是她兩輩子都虧欠的人,可是她卻默認了這種改變,也許只有遠遠的離開,才能保證白家的安全。
      她不會放棄報復碩王府,那麼白家人與她撇的越乾淨越好,而齊王府……吟霜猶疑不決,這幾日下來她能感覺到福晉對她無疑是疼愛的,但是對她的身世卻很少提及,所以她隱約意識到了什麼,也就沒有多問,將對於碩王府的仇恨和報復之心深深的壓在了心底。
     又過了兩日,皇上召齊王福晉和吟霜入宮面聖。
      雖然被免了跪,但站在坤寧宮中,吟霜反而更覺得雙腿微顫,緊繃著身體根本無法放鬆,即使沒有抬頭也能感覺到屬於帝王的威壓,那絕不是碩王爺可以比擬的,讓她幾乎不敢喘息。
      好在皇上和皇后並未為難她,只是簡單的問了她身體恢復的如何之類的話。原來皇上皇后早就聽說了她的所作所為,對這個敢在叛軍追殺時救下蘭馨,在戰場上臨危不亂的女孩十分好奇,但由於她身受重傷並未痊癒才沒有機會召見,便囑咐齊王福晉這孩子好些就帶進宮來看看。
      這一看兩人還真是有些意外,看起來白白嫩嫩可愛天真的女孩子居然敢做出那樣的舉動,怎麼會有這樣的膽子呢?
      這時候齊王福晉將話接了過來,捂嘴笑道:「皇上,皇后娘娘,這事正要和二位稟報呢。其實這孩子是白家十年前撿來的,我這段日子查找了一番,正巧查到了原來也是八旗子弟的孩子,說來跟王爺還有些親戚關係,只是十年前的那天孩子被人給拐了。結果許是這孩子身體不好,當時就燒了起來,那拐子就把她隨手扔了,白家人撿到她的時候正燒的厲害,費了好大勁才治好了。」
       「這可真是巧了,本就是齊王的親戚,又正好救了蘭馨,可真是一家人呢!」皇后也驚奇的樂了。
「嗯,不愧是我八旗子女。」皇上對此也很是滿意,這樣一個英勇果敢的女子果然就該是滿族血統的。
      「查到了這孩子的身世,我才知道可憐見的,這孩子的父母自從丟了孩子,就魂不守舍,結果年紀輕輕就去了,只有身邊的老嬤嬤認出了孩子與那夫人有幾分像,加上當年孩子走丟時身上穿的衣服,這一對啊,才確定了她的身份。」齊王福晉笑盈盈的說。
      不說皇上和皇后的反應,吟霜已經完全愣住了。聽了這話她已經能夠確定,福晉絕對已經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世,但卻故意造了假……這是為什麼?低垂著頭,耳中聽著另外三人的聊天,腦中卻閃過思緒萬千:她能理解齊王福晉不願揭發這事,為她得罪碩王沒必要,但為什麼又要為她假造旗人的身份?
      「吟霜是吧,過來本宮看看。」皇后的話讓她立刻收斂了心神,忙走了過去。
      拉著吟霜的小手,皇后仔細看了看,才讚許道:「真是個整齊的好孩子,看著就惹人喜歡,要不是你先下手了,本宮恨不得也認來當女兒。自從和敬那孩子嫁了人,本宮就心裡空的慌呢,還是你命好,有了蘭馨還又多個貼心的女兒。」
      明知道皇后不可能認這種出身平凡的義女,但齊王福晉還是難掩喜色,皇后這話就等於大大抬舉了吟霜:「皇后娘娘看您說的,您若喜歡就讓蘭馨和吟霜常進宮陪您,只是這倆孩子可不如和敬公主懂事,只怕日子久了您就該受不了這倆皮猴子了……」
           皇后掩嘴笑了:「皇上您看福晉這話說的,故意自貶,本宮看啊,其實是怕本宮和她搶女兒!」
      隨後,在皇上和皇后的見證下,吟霜恭恭敬敬的對齊王福晉敬了茶,改口叫了額娘,雖沒有聖旨定的身份,但這一遭已經將吟霜的身份抬的足夠高了。不過片刻間,她的身份已然天翻地覆。
      出了宮,坐上馬車返回齊王府。
      兩人坐在馬車中,福晉輕輕拉著她的手說道:「吟霜,如今你已經是齊王府的格格,但養育之恩不能忘,你既然叫我一聲額娘,額娘就不能不報答白家。聽聞白勝齡是個秀才,我已吩咐人為他在老家謀了個官職,四川那邊畢竟有王府舊人,照應著總不會過的差了,只是這樣一來,你怕是再難見到白家人了……」
      吟霜心中巨震,她能分得清福晉眼中的柔光是不能掩飾的慈愛,這個女人是真心疼愛著自己的,否則她何必要做到這個地步?給了她高貴的身份,隱瞞下她可能找來殺身之禍的身世,又為她的養父母安排妥當……可是為什麼?即使她救下了蘭馨,也不值得福晉如此真誠以待啊!
      似是看懂了她的心思,齊王福晉總是掛著笑容的臉上掛起難掩的疲憊和哀傷,輕輕撫摸吟霜的發頂:「明日額娘帶著你去給你阿瑪敬杯茶,讓他看看你。額娘費盡心思,只想你和蘭馨過的好。蘭馨還小,許多事情還不懂,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和蘭馨,無論將來會發生好什麼……」
      這是她別無選擇下做的決定。在知曉吟霜的真正身世後,她就別無退路了。揭穿?那是不可能的,如今府中沒有男丁支撐,若是得罪了碩王一脈,要如何在京中立足?可若是揭過不提也不可能,她那一番調查雖沒有大張旗鼓但也落在了不少人的眼中,吟霜並不是白家親生的事情不可能瞞得住,無奈之下只好為她假造一個身份,好在的確有個旗人家在那時候丟了孩子,做些證據出來,也不怕有心人去追查什麼。她的那番調查也變成了查的是十年前走丟的幼童,吟霜的出生時間就被提前了幾個月,這可就跟碩王府撇的一乾二淨了。加上又在皇上和皇后面前過了一圈,這個身份再不可能有人懷疑什麼。
      只是……福晉輕撫著吟霜光滑的髮絲,心中的悲傷幾乎將她淹沒。自得知王爺的死訊,她就已經心如死灰,只為了守城為了女兒強迫自己振作起來,穿著他們定情時的那身火紅騎裝,為他守住那座城池。之後來到京城,四處奔波,讓忙碌來壓下心中的悲慟,她不能倒下也不能脆弱,如今齊王府只能靠她來支撐,可是她真的恨不得拋下一切隨他而去……
      但她放心不下蘭馨,蘭馨太天真單純,在陌生的京城要如何生存?好在還有吟霜,這個女孩的心性和能力都引起了她的注意,甚至皇上聽說她的事跡時都難掩讚歎,所以她保下這個孩子,相信以皇上的賞識必能有個好的姻緣,那麼就可以成為蘭馨的保護,即使她走了也能保蘭馨一世安樂。
      所以現在她要好好活著,活到吟霜出嫁,活到蘭馨有了好的歸宿。若是她現在走了,相信蘭馨必然會被接到宮中撫養,看似尊貴,可皇家的格格哪裡是好當的,想到那些和親蒙古的公主們的下場,福晉禁不住心裡發涼。

      「額娘,我是王府的格格,蘭馨的姐姐,我一定會保護你和妹妹的。」吟霜反抓住福晉的手,認真說。她並不知道福晉心中的想法,但也知道知恩圖報,也分得清福晉的真心,她自然會珍惜這一世非凡的身份,承擔起一個王府格格應當的責任。
        「好孩子。」福晉欣慰一笑,輕輕將吟霜摟在了懷中。
           馬車內重歸沉默,但溫馨的氣氛縈繞其中,搖晃著向她們的家行去。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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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西郊獵場

  初春,時光靜好。
  換下厚厚的冬服,吟霜倚靠在床邊的躺椅上專心繡著手中的荷包,只見她青蔥玉指拈著細小的銀針上下穿梭,動作快的讓人眼花繚亂,手中的荷包上一隻可愛的貓咪卻漸漸成形,那靈動的模樣活靈活現。
  「無論奴婢看多少次,都覺得格格的女紅簡直是神乎其技,這京中的小姐們就沒有格格這麼厲害的。」在旁伺候的素月感慨。
  「你這丫頭,見過幾個小姐的繡活,就會恭維我。」吟霜頭也不抬的笑斥,手下不停,這是蘭馨鬧了幾天非要不可的荷包,所以不得不將給額娘的繡屏暫時放下,優先給她繡了。
  「素月肯定是拿姐姐的跟我比,當然比我的好上太多啦!」蘭馨推開門快步走進來,接話道。
  吟霜聞言笑了,放下手中的活計,點著蘭馨的鼻尖笑罵:「你還好意思說,就是不肯靜下心好好練習,看你以後嫁衣誰給你繡!」
  這兩年蘭馨早就已經跟吟霜混的熟悉,感情絲毫不比親生的姐妹差,聽到吟霜取笑自己也不生氣,下巴一抬:「哼,反正你比我先嫁人,我還小,現在是不愁的。」
  吟霜失笑,恨恨的擰了擰蘭馨的鼻尖:「姑娘家家的也不害羞!」說著看了眼天色,問:「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鈕鈷祿家的小姐沒留你?」
  蘭馨聞言撇了撇嘴,信手拿了點心塞到口裡,支吾著說:「要不是額娘讓我多走動,我才不願意和她們聚會什麼的呢,一個個說話都藏著針,也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彎,討厭死了,我還不如在家和姐姐玩。」瞄了瞄吟霜含笑不語的表情,蘭馨眼珠一轉換了一副可憐的表情:「她們說明日要去西郊獵場玩,說是很多官家小姐少爺都去呢,我也有點想去,兩年了我都沒出去玩過……」
  吟霜好笑的看著蘭馨期盼的眼神,真是覺得眼前這個會撒嬌又可愛的女孩子無法與記憶中的重合,她從不知道小時候的蘭馨是這麼古靈精怪的。笑著搖頭:「不是我不答應,你忘了額娘說了,我的身體可禁不住折騰的。」
  這兩年時間,齊王福晉都對外宣稱養女身體一直沒有恢復,所以從沒讓吟霜出去露過面,吟霜已經兩年沒有走出王府了。福晉處事謹慎,吟霜那張面容還是不宜過早暴露,所以就將她藏在了府中,只讓蘭馨出去與京城貴女們來往,這讓小蘭馨十分不滿,在她看來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都沒有自家姐姐好啊!
  「姐,你現在明明都很少吃藥了……西郊獵場哎,可以騎馬飛奔的哦!」蘭馨最初是相信了額娘的話,十分擔心吟霜的身體,但漸漸地她也發現了吟霜的身體其實沒那麼弱,在府中偶爾還練練騎射呢,哪裡會連出個門都不行的?只是額娘的態度堅決,她心裡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多嘴,但現在她是真的想出去玩,也想姐姐陪著。
  聽著蘭馨的話,吟霜也心動了,兩年了,她也想出去看看。「那我們去問問額娘的意思吧,若是額娘不同意可不行。」
  蘭馨忙答應,姐妹倆就一起向福晉的房中走去。
  聽了蘭馨的話,看著兩個女兒都含著期盼的眼神,福晉想了想最終還是鬆了口。兩年過去,碩王府家的二小姐已經出嫁,最小的三小姐也在備嫁中,必然是不會去獵場的,所以也不擔心吟霜與那一家人碰上。更何況這兩年吟霜的五官長開了,反而與碩王府家的女兒不那麼像了,福晉也不擔心別人還會聯想到什麼。
  福晉鬆了口,吟霜和蘭馨自然是開心極了,耐心的聽福晉接著囑咐了許多,也聽話的願意帶上足夠的侍衛,兩人才高興的回去收拾打點,只等第二天的到來。
  第二天一早,蘭馨就開始異常興奮,就連平時穩重的吟霜也忍不住雀躍。上一世她跟皓禎學了一些騎射,但十分淺顯,好在這一生有了機會,在白家時有白從武教導,到了王府更是不缺人教她,如今騎術說不上多好,但騎馬跑總是沒問題的,只是一直沒機會到寬闊的場地肆意的奔跑。
  乘著馬車到了獵場,顯然在他們之前來到的人並不太多。
  「看來我們是來早了呢。」蘭馨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張望著說。
  「我們先過去看看馬吧。」吟霜跟著下了馬車,回頭對著跟隨而來胡爾佳說:「胡爾佳師父對馬比較懂,幫我們挑吧。」
  「是,格格。」胡爾佳應聲。
  吟霜笑著點頭,拉著蘭馨的手率先向前走去。胡爾佳護蘭馨有功,自然是重賞,在府中繼續教導兩位格格的騎射,地位不低。而白從武養好傷後,被福晉外放出府,在京中安排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自己有能力加上有背景,如今的白從武也算平步青雲,步步高陞,這讓吟霜很滿意。
  很快挑好了馬,兩人又走回女眷中去,此時人已經來了大半。
  「蘭馨,這就是你的那位神秘的姐姐?」一個粉色騎裝的少女走了過來,俏麗的臉上帶著好奇的神色。
  「玉珍,你怎麼才來?正好我給你介紹,這是我姐姐吟霜。姐,這是內閣學士喜他拉大人家的二女兒,喜他拉*玉珍,她母親的妹妹就是碩王福晉。」
  吟霜眼神一閃,沒想到這麼快就遇到了碩王府家的人。碩王福晉的姐姐,不就是當初將自己放入河中欲置自己於死地的人嗎……臉上迅速掛起笑容,友好的福了福身:「玉珍小姐你好。」
  玉珍忙回了禮,笑著說:「我覺得吟霜姐姐很是面善,看著就心生好感呢。曾聽說姐姐身體不大好,現在可好了?」
  吟霜淺笑著點點頭,剛要回答,就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
  「這就是齊王府收養的那個病怏怏的格格?」只見一個穿著桃紅色旗裝的少女走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少女,打頭的少女長得很是漂亮,只是那高傲挑釁的神色讓人不舒服。她的眼神祇在吟霜身上停留了片刻,就移向了玉珍,很是不屑的模樣。
  吟霜仍是笑著,並沒計較。蘭馨卻不高興了,立刻回嘴:「也不知誰騎馬掉下來就養了一個多月,才真是病怏怏的可憐呢。」
  玉珍在吟霜耳邊小聲說:「這是工部尚書齊佳大人的小女兒,叫雅惠。」
  仔細回憶了一下,吟霜瞭然。這兩年時間她雖沒出府,但福晉也將京中的貴族女子的資料整理給她看了,此時不得不在心裡暗歎真是好巧,這雅惠正是那個多隆貝子的親妹妹!她看的出這雅惠對自己恐怕沒什麼太多惡意,好像主要是對著這個玉珍去的吧……果然,碩王府和多隆家還真是不對付啊。
  但是顯然蘭馨的話戳到了雅惠的痛腳,後者立刻漲紅了臉,羞惱的說:「本小姐那是不小心而已,誰會連個病秧子都比不過!哼,咱們一會兒好好比一比,看誰的騎射功夫更好!」
  吟霜心中哀歎,怎麼說話間就改成對著自己了?比騎射?她怎麼可能比的過自小就學習的正經滿洲小姐?
  雅惠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吟霜的身世在京中不是秘密,這些小姐也都知道她是被漢人養大的,後來在金川叛亂中立了功才被齊王福晉收養。雅惠這種天之驕女當然對吟霜不屑一顧,就算是格格又如何?一個沒有了王爺也沒有人繼承的王府不足畏懼。
  「碩王爺到!」不遠處有人高喊。
  吟霜一震,立刻抬頭望去,只見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正向另一邊男人們的聚集地走去,一邊走一邊笑著說話。而吟霜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碩王爺身後的一個少年身上,那少年腳蹬馬靴,身上穿著天藍色的騎裝,更襯得少年俊俏出眾。那少年高昂著頭,一副自信張揚的模樣,能看到他對迎上來的人顯而易見的恭維坦然接受……那熟悉的神態,熟悉的眉眼,吟霜怎麼會認不出?
  富察*皓禎。
  手指無意識地握緊,吟霜死死盯著他,眼中翻湧的恨意幾乎要噴薄而出。在最初那些飄蕩的歲月裡,她不怨他佔有了自己的位置,也不後悔與他相愛,更是心甘情願的為他而死,但是後來呢?他居然將兩人的相愛歸咎於是她的勾引,將那場禍事歸結於她的出現,似乎那全是她的錯,而她的殉情也變成了罪有應得——這讓她如何不恨!
  「姐姐,你怎麼了?」蘭馨察覺到她的異常,忙擔憂的問。
  「……沒事。」吟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視線從皓禎身上移開。
  「那是碩王的兒子,似乎是叫富察*皓禎吧,是玉珍的表弟呢。」蘭馨順著吟霜剛剛的目光就看到了人,口中介紹著,還拉過了玉珍來。
  「是啊,王爺和福晉對皓禎表弟真是寵愛非常,畢竟是盼了十年的兒子。不過皓禎表弟可不愧是王爺的兒子,文武雙全,每次狩獵都是他遙遙領先,把其他的少爺們都比下去了。」提到皓禎,玉珍臉頰微紅,滔滔不絕的誇讚。
  而站在她們附近的幾個少女也紛紛將視線投向皓禎,都忍不住悄悄紅了臉。
  吟霜別開頭,沒讓人看到自己臉上譏諷的表情,呵呵,這就芳心暗許了嗎?可惜啊,若是知道這是個冒牌貨,這些女孩們會是什麼神情。想到這裡,吟霜突然想到蘭馨,這兩年她把蘭馨當成妹妹,幾乎忘了曾經蘭馨跟皓禎……
  忙將視線調回到蘭馨身上,看到蘭馨只興致勃勃的東張西望,並沒留意皓禎才鬆了口氣,畢竟蘭馨現在才八歲,還沒有那個心思吧。不過即使長大了,她也會杜絕蘭馨對皓禎有任何好感!
  很快那邊的男人們就紛紛上馬比試起來,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對著立在空地上的靶子開始射箭,不時響起一輪輪轟動的叫好聲。而那邊的舉動也引起了這邊不少女眷的注意,那個挑釁的雅惠也忘了找吟霜的茬,注意了完全集中在了那邊。
  這兩年的生活,已經讓吟霜明白了上流女眷的生活是怎樣的,奢華悠閒但相應的,她們的婚事卻很難自主。首先是要選秀,家中有門路的還好,在宮中打點一番也許能撂牌子,出宮自行婚配,但這畢竟很難,往往越是高官貴重的小姐越難自主,她們的婚事都牽扯了太多的利益,即使所嫁非人也只能認命。現在聚在這裡的小姐們年齡都不大,還沒有經歷選秀,也難免會注意京中門當戶對的年少英才,而這次出來狩獵的男人中,少年人可是不少的……
  可對此吟霜卻是沒有興趣的,走遠幾步牽過之前選好的馬翻身就上了去。蘭馨跟那些女孩子雖然認識但也沒有太多深交,見沒人注意自己忙跟著吟霜離開,由胡爾佳幫著也翻身上了一匹不大的馬駒,跟在吟霜身後就慢跑了起來,而胡爾佳也騎上馬在兩個格格身邊守護著。

63、白狐緣分

  騎在馬背上,吟霜拉著韁繩緩緩策馬前行。微瞇上眼,仰起頭感受著清風拂面的舒爽,遠處的一聲聲吼叫和嘈雜都彷彿遠去,吟霜靜靜的享受這一刻。她沒有不自量力的策馬飛奔,雖然她自認騎術也還可以,但她沒有忘記身後還跟著年幼的蘭馨,還有為她們的安慰擔憂的胡爾佳,這一生她不能肆意妄為,她肩上有了太多的責任。
  「姐,你怎麼跑的這麼慢啊。」蘭馨很快追上了她,不滿的嘟囔,「你看他們那才叫騎馬呢,咱們這頂多算是遛馬。」
  吟霜無奈的側頭瞪她一眼:「你才多大,學什麼男人縱馬飛馳,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小心下次額娘再也不讓我們出來了。」
  最後一句話立刻讓蘭馨收起了所有的不滿,只好騎著小馬跟著溜溜躂達。
  這讓跟在其後的胡爾佳也放下了心,還好有吟霜格格在,既懂事又穩重,還能制得住蘭馨格格,否則小格格任性起來他還真是管不住啊。
  不知不覺間,兩人騎馬已經離開了女眷的聚集處有些距離,到了樹林邊。
  「姐姐,我們進林子吧,我也想獵只野兔!」看到林子蘭馨就兩眼放光,恨不得彎弓射箭大展威風。
  吟霜好笑的看著蘭馨小小的身板,以及肉嘟嘟的娃娃臉,就她拿的那個玩具一樣的小弓,還想射野兔?不過到底不忍看她的小臉上流露出失望,只好稍微妥協的說:「進林子可以,不過不能深入,胡爾佳師父說停下的時候就必須停下。」
  看著胡爾佳也點頭同意,吟霜才與蘭馨策馬一同走進了樹林中。
  可是走了好一會兒,根本沒看到什麼野兔野雞的影子,讓蘭馨十分失望。吟霜倒並不意外,說是狩獵,但其實獵場中不少的動物都是有人專門放的,此時那邊的男人們也該在狩獵了,所以怕是獵物都放到了那邊了吧。
  在林子中轉了會兒,確定沒有任何收穫後,蘭馨才撅著嘴十分不高興的提議回去,還不如到空地上策馬跑一會兒呢。吟霜和胡爾佳自然是同意的,幾人轉身就想出林,卻不料這時候蘭馨突然眼睛一亮,大喊一聲:「有狐狸!」然後在兩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策馬追了上去。
  吟霜和胡爾佳忙策馬跟上,擔心的叫著讓蘭馨慢一點。但好不容易見到了獵物的蘭馨哪裡顧得上這些,興高采烈的越跑越快,眼睛緊緊盯著那逃竄的白狐,根本注意不到其他了。
  不多時,吟霜就能感覺到地面的震動以及不遠處馬蹄踏地的聲音,其中還有著男人的呼喝聲,恍悟她們竟然不知不覺跑到了男人們狩獵的地方。心中一急,忙轉身吩咐胡爾佳立刻將蘭馨攔下來。
  胡爾佳得令也不再保留,扯動韁繩,馬匹突然加速,很快就追上了蘭馨的小馬駒,攔在了她的面前。蘭馨眼看著自己就快追上狐狸卻被攔住,頓時大怒,剛要說什麼卻也看到了不太遠處奔跑的一群人,頓時啞了火。
  蘭馨雖然才八歲,但身為王府格格該知道的也懂,她和姐姐身為未出閣的姑娘,就這麼出現在一大群老老少少的男人面前實在不妥。回頭看著姐姐沉下的臉色,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沒敢再惦記那隻狐狸,低下頭沉默了。
  「哎,你呀。」吟霜看著蘭馨羞愧的小臉,終究不忍心苛責,看了看周圍說道:「這裡樹木很多,我們後退一些他們不會看到我們的,走吧。」說著就調轉馬頭向回走。蘭馨也乖乖的由著胡爾佳牽著自己的韁繩走到樹林中,很快就被掩住了身影。
  「好!貝勒爺真是厲害!」一聲大喝立刻引起了幾人的注意。
  吟霜回頭看去,就見不遠處一支利箭插在地上,而旁邊就是一隻白色狐狸,似乎被那支箭傷到了後腿,沒有再繼續逃跑,而是縮在原地由著人漸漸靠近。
  「啊,那是我追的狐狸!」蘭馨也看到了這一幕,頓時不服氣的叫出來。
  離得並不近,但也不算太遠,隱在樹叢中,吟霜看到一個少年到了狐狸身邊,然後下了馬將那隻狐狸抱了起來,但似乎並沒有殺死它的打算,鼓弄了一會兒就將狐狸放了下來,而那狐狸先是試探的走了幾步,然後就快步跑了起來。
  隨著那個少年轉身,吟霜頓時知道了這是什麼時候,這個人是富察*皓禎,那麼這不就是後來那著名的捉白狐放白狐的事情?怔怔的看著不少人圍到了皓禎身邊,似乎在七嘴八舌的誇讚他,吟霜心裡只有一陣涼意: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麼巧?前一世她就被稱為那個白狐報恩的狐狸精,這一世明明改變了許多,怎麼還會遇到……
  「啊,小白狐!」蘭馨突然輕叫一聲,滑下馬背向一邊跑了幾步,然後就抱回了一隻狐狸,赫然就是剛剛皓禎射傷的那隻。「姐姐,你看它受傷了。」蘭馨輕輕摸著小狐狸的毛,心疼的說。
  吟霜卻無動於衷的死死盯著那只白狐,心中湧起的詭異感怎麼都消除不了,這實在是太巧了,這白狐怎麼會這麼巧合的又跑到了自己面前?難道自己真的和這個白狐有什麼牽扯?視線冷不防對上白狐濕漉漉的黑眼珠,似乎能看到那眼神中的乞求和痛苦,吟霜在自己還沒注意到的時候,已經伸出手摸在了白狐毛茸茸的身上。
  「嘻嘻,姐姐,是不是摸起來滑滑的好舒服?」蘭馨喜歡的不行,也樂意將小狐狸給吟霜分享,由著她撫摸。
  「嗯。」吟霜也忍不住翹了嘴角,感受著掌心絲滑柔軟的觸感,心忽然就安定下來,她能感受到白狐的親近之意,似乎自己就該和這個小東西有緣一樣,這種親切感將之前心中泛起的詭異感覺輕而易舉的代替了。
  「啊!它的後腿還在流血!還有尾巴,怎麼少了這麼多毛?」蘭馨一驚一乍的叫起來。
  吟霜忙讓胡爾佳拿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給小狐狸上了藥,然後有些心疼的摸了摸那明顯被削掉一大束毛的尾巴,說:「剛才看那個貝勒爺弄的吧,可能是為了留作紀念?」
  蘭馨頓時氣得大罵:「他怎麼能這樣!這明明該是我捉到的小狐狸,我將小狐狸追到這裡他才能碰巧遇到的!射傷了狐狸不說,還搶走了人家的毛,簡直就是強盜!
  吟霜啞然的看著蘭馨,皓禎這「義舉」怎麼到了她嘴裡倒成了強盜了?不過一想這樣也好,最起碼蘭馨看他不順眼了也算意外收穫。
  「姐,這小狐狸我要養!」蘭馨宣佈。
  吟霜看著親暱的舔著蘭馨手背的小狐狸,沒有任何意見的同意了,堂堂的王府格格養隻狐狸當然不是問題。只是……狐狸是怎麼乖巧的動物嗎?這比貓還聽話的架勢真的沒問題?
  這時候身後的樹叢突然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有人在靠近。
  「什麼人!」胡爾佳立刻擋在兩人身前,大喝一聲。
  來人此時也露出了身形,居然是個小小少年。只是他看起來有些狼狽,髮辮顯然被樹枝刮的散亂了,靴子上也沾著灰塵和泥土,衣服看起來也不光鮮,雖然不破舊但也能看出絕不是這一季新做的衣衫。
  「你是誰?」看到少年因為胡爾佳的瞪視有些膽怯的樣子,蘭馨好奇地問。這樣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她當然不會怕,只是這種打扮,怎麼會混到這種官家少爺雲集的地方來的。
  一直沒做聲的吟霜卻已經認了出來,不自覺的喃喃出聲:「皓祥……」
  「咦?你認識我?」少年有些驚訝的看向吟霜。
  「我……」吟霜啞了聲,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看著眼前的少年,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他長大後的臉,雖然也算英俊但卻囂張跋扈,輕易的玩弄人命,那雙眼中總是充滿著仇恨和不甘……吟霜對他沒有什麼好感,即使在最後的時候,只有這個人為自己惋惜過。
  其實吟霜早已經想明白重生前的事情,在受到打擊的倩柔和爛醉如泥的皓禎面前,皓祥和翩翩一唱一和,將自己的死亡自己的不幸全都歸結在了倩柔和皓禎的身上,引起他們愧疚的同時也點破他們內心中最陰暗的一面,揭穿他們偽善的面具,讓他們更加的不堪,更加的令人不屑。那些話,充滿了挑唆和刺激,讓已經失去理智的倩柔和皓禎無法應對,沒有了依靠和寄托的二人真的崩潰了,逃避的咒罵著已經死去的自己……
  其實那只是皓祥和翩翩的報復,他們就是要看著那兩個人生不如死。而若是說對自己有多少同情和遺憾,那也只是順帶一提……所以吟霜對皓祥和翩翩母女的感情是複雜的,以前是無視,之後卻不知是感謝還是厭惡。她感謝他們的那些話讓自己認清了那兩個人,認清了那兩人心中齷齪的想法,但也厭惡他們用死去的自己做文章,厭惡他們假惺惺的善良。
  可是在看到這個小小的皓祥的時候,吟霜突然有些理解他後來的偏激了。明明他才是真正的碩王親子,若是沒有那個冒牌貨,他就會養在福晉名下,成為碩王唯一的兒子,貝勒也該是他來繼承的。而現在呢?看著他身上那半新不舊的衣服,看著他孤身一人跑到這裡,身邊居然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可見他被忽視到了什麼地步。
  被一個冒牌貨奪走了自己的一切,皓祥如何能不恨?只怕那恨要比自己的濃烈的多吧,因為他被奪走的更多,父愛、地位、名聲、未來……以及本該受到重視和寵愛的親娘。
  「姐姐,你認識他?」吟霜的思緒被蘭馨打斷。
  「嗯,這是碩王爺的兒子,叫富察*皓祥。」吟霜介紹道,然後笑著對皓祥禮貌的點點頭。
  皓祥有些受寵若驚,他沒想到會有人認識他,所有人都只圍著他大哥轉,從沒有人在意過他的存在,就連阿瑪也從沒留意過自己。可眼前這個看起來就很高貴漂亮的女孩居然一眼就認出來了……
  還年幼單純的皓祥完全沒考慮到這樣的大家閨秀為什麼會知道名不見經傳的自己,此時完全被那少女含著笑意的雙眼看的發暈,心中湧起陣陣的羞澀和驚喜,同時也侷促不安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的鞋子,有些懊惱自己現在狼狽的模樣,真是丟人。

64.她的弟弟

           聽到吟霜的介紹,蘭馨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高興的說:「原來你是那個什麼皓禎的弟弟啊,果然是一家人,一個是強盜,一個鬼鬼祟祟的……」
      「蘭馨!」吟霜不悅的打斷她,語氣嚴厲。
      「姐,本來就是嘛!你看好好的小狐狸,蓬鬆的大尾巴多好看啊,愣是被剪掉了那麼多,都不好看了!還有他也是,身邊一個人也不帶,自己跑到林子裡來幹嘛,誰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蘭馨見吟霜為了別人呵斥自己,立刻委屈的撅起嘴,為自己辯解。
       皓祥聞言立刻紅了臉,低下頭瞄著蘭馨懷裡的狐狸,怯怯的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自己抓一隻獵物回去給我娘,我娘喜歡狐狸圍脖……」
      「好啊,你果然就是衝著我的狐狸來的!」蘭馨立刻跳起來怒罵。
      皓祥這回徹底紅透了臉,他的確是打的這個主意,看到皓禎射傷了狐狸,就想撿個漏,他知道自己的本事捉不到,但一隻受傷的總沒問題吧?他記得娘看到福晉的狐狸毛披風時的羨慕,如果他能捉一隻狐狸就能給娘做了。
      「蘭馨,皓祥是一片孝心,你不可以這麼沒禮貌,再說了小狐狸已經是你的了,皓祥當然不會再對它做什麼。」吟霜安撫著蘭馨,心中也認同皓祥的孝心,不管這人長大後如何的不著調,但對他的娘是真的孝順。
     蘭馨想了想也覺得沒必要多跟他計較,現在她是靈機一動,想到了自己是不是也應該捉點什麼東西回去給額娘呢?她也是很孝順的!當然狐狸不行,捉隻野兔應該可以吧?有自知之明的蘭馨知道自己捉不到,就開始攛掇胡爾佳出手,眼角瞟到皓祥單薄的模樣,發了善心讓胡爾佳幫皓祥也捉一隻。
      胡爾佳立刻答應,但要先將他們帶到安全地方去。
     「那個,我還沒問你們是誰。」皓祥自然跟著他們一起走,看她們沒有如同其他貴族女孩對自己鄙夷的態度,也放開了膽子說話。
     「我們是齊王府的格格,我是姐姐,她是妹妹。」吟霜說。
     「兩位格格好。」皓祥忙問好,然後才想起來齊王府兩年前的事情,也知道吟霜就是那個英勇救下齊王親女的女孩,頓時難掩好奇的打量起來。說不上為什麼,皓祥看著這個大格格嘴角含笑的模樣,就覺得心裡親近,一點陌生感都沒有,於是不自覺的就總是盯著吟霜看。
     吟霜當然能感覺到皓祥時不時投來的視線,只是那目光中全是善意和親近,讓吟霜不由得心中酸軟。此時他只是個單純靦腆的少年,稚嫩的臉龐上沒有染上後來的憤世嫉俗,笑容憨傻又帶著幾分小心,甚至還有些自卑的怯懦。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讓眼前這個可愛的少年變成了後來人人唾棄的紈褲?
      很快出了林子,將她們兩人送回了有人把守的安全地帶後,胡爾佳才帶著一定要親手打獵的皓祥重返獵場,不多時,胡爾佳的馬背上拴著兩隻野兔和兩隻野雞返回,皓祥的馬上也有了兩隻野兔。
      「你真的獵到了,你真厲害!」蘭馨驚訝的迎上去,對皓祥說。
      皓祥雙眼晶亮的笑了,稚嫩的臉上帶著之前沒有的自信和驕傲。
       吟霜也驚訝了,皓祥跟蘭馨同歲,如今才八歲,就能自己捉到一隻野兔了?以碩王對皓祥的忽視程度,恐怕不會給他請什麼騎射師傅吧,就算有怕也是應付了事的。看著坐在馬背上笑的開心的小小少年,吟霜突然想到,皓祥的資質真的很差嗎,真的如皓禎所說的無可救藥嗎?
      胡爾佳原本對這個碩王的庶子恭敬有加,但卻沒放在眼中,但這一次的狩獵倒是讓他刮目相看了。這個少年顯然缺乏系統的教導,但仍舊臂力不錯,而且準頭也很好,顯然平時都在勤奮的練習,如今他倒是有些同情這個孩子了,可惜是個庶子啊……
       幾人都對這次的打獵成果很滿意,於是一同騎馬向營地走去。可不料剛走了不遠,就聽到身後傳來馬匹奔跑的聲音,回首就看到是幾個騎馬而來的男人,打頭的正是碩王和皓禎。在這片空地上既然遇到,自然就沒有躲避的道理了,吟霜幾人只好停下馬,看著那幾人漸漸靠近。
     「碩王爺。」吟霜一行人在馬背上恭敬的行禮。
      碩王在身邊人的提醒下立刻認出了他們,忙伸手虛扶,豪爽的笑說:「兩位格格多禮了,快請起。」然後歎了口氣,面帶悲色:「哎,本王看到你們就想起年少時和齊王一起縱馬狩獵的時光,這轉眼就是幾十年啊……」越說聲音越小,似乎在自言自語一般。
      吟霜暗地裡皺了皺眉,她不知碩王是否真心為齊王悲傷,但她卻不願將蘭馨的喪父之痛在這群陌生人面前被拿出來說,淺笑著插話:「說來今日我們姐妹還要多謝碩王爺,要不是剛剛皓祥少爺為我們領路,我們怕是會在樹林中迷路呢。」
      這時候碩王才注意到跟在吟霜身後的皓祥,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逝:「皓祥?這是怎麼回事?」
      吟霜即使沒回頭也能猜到皓祥的驚愕,但她卻很是自然的繼續說:「都是我妹妹貪玩,跑到樹林中,我一時情急就跟了上去,結果姐妹倆跑得太遠就迷了路了。好在遇到了在林中狩獵的皓祥少爺,他將我們帶了出來,才遇到尋找我們的侍衛。」說到這裡頓了頓,然後語氣帶著一絲讚賞和敬佩說:「聽額娘說碩王爺年輕時立下赫赫戰功,如今一看果然虎父無犬子,皓祥少爺不過八歲就能捕到兩隻野兔了,著實讓人佩服。」
      碩王爺聞言才終於正眼看向在吟霜身後低頭不語的兒子,發現他的馬背上的確有兩隻兔子。雖然碩王對這個庶子不上心,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有人誇獎也是高興地,哈哈大笑道:「不過兩隻野兔,犬子資質平平,哪裡值當格格如此誇獎?」
      吟霜仍笑意盈盈:「王爺這話可是自謙了,就算皓祥少爺的資質不是頂出眾的,這片孝心可是難得,一直說著要打些獵物孝敬王爺。哪像我們姐妹,一時玩的忘形,還是在皓祥少爺的提醒下才記起要給額娘帶些獵物回去呢。單看這一片赤誠之心,皓祥少爺日後也必成大器。」話是說的自己,眼睛卻明顯的瞟向站在碩王身邊的皓禎。
      碩王雖然偏心,但也不傻,庶子在家中被忽視他是知道的,只是有個爭氣的嫡子,他對這個庶子真沒有太多的關注,可今天聽到齊王府的格格這番話,不由得對這個庶子有些刮目相看了。他並沒給皓祥請過騎射師傅,僅靠自己的學習就能在八歲之齡獵到野兔,還心心唸唸的孝敬自己……眼角掃過皓禎,看著他的馬背上空無一物,唯一的白狐也被他放走,碩王突然覺得嫡子的這個「善舉」讓自己心裡有些不太舒服。
         這麼想著,碩王的臉色就柔和了幾分:「皓祥,過來吧,你不是獵了野兔要孝敬阿瑪嗎?」
      皓祥一愣,有多久阿瑪沒有這麼和藹的對他說過話了?阿瑪所有的注意都在大哥身上,無論自己多麼努力的讀書,多麼刻苦的練習都沒能換來阿瑪的一個眼神,可今天……原本對吟霜的撒謊十分不解忐忑,但此時碩王親和的態度讓這個小小少年立刻暈了頭,激動的抬頭看著碩王,忙策馬向那邊走去。
      碩王這才仔細端詳著庶子的五官,發現這孩子年齡還小,但五官其實與自己頗為相似,只是身體太過單薄,看起來也有些畏畏縮縮的,哪有他當年的英勇無畏?想到這裡,又將視線移到意氣風發的嫡子身上,心中滿意,這才是自己的兒子!可視線在掠過皓禎那光禿禿的馬背時,心思又彆扭的拐了個彎:皓祥雖說不夠優秀,但這一片孝心的確是不錯啊……
      「皓祥少爺,今日多謝了。」吟霜看著站在碩王身後的小小少年,看著他因碩王的態度轉變從眼中迸發的神采,發自內心的笑了:「王爺,時間不早了,我和妹妹先行告退了。」
      「好好,兩位格格慢走。」碩王也不便多留她們,笑著客氣道。碩王身後的一眾人和紛紛如此說,但在吟霜她們轉身後,卻有一個聲音突兀的冒了出來。
      「等等,你懷中的白狐是不是我的那隻?」
      一直在吟霜身後沉默的蘭馨聽了這話立刻怒了,她不明白剛剛姐姐為什麼撒謊,但也知道不能隨便插嘴,所以也就閉嘴當背景,也假裝沒看到這個討厭的人,可現在他居然來挑釁她?什麼他的狐狸!
      「這明明是本格格的小狐狸,怎麼就是你的了?!」蘭馨立刻轉身怒沖沖的說。
      只是下意識的問出口的皓禎被蘭馨顯而易見的憤怒和厭惡弄愣了,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他自小到大都是被寵著長大的,父親身為京中唯一的異姓王,地位不凡,而他自己也是文武雙全,人人誇讚,哪裡遇到過有人對他表達如此明顯的厭惡排斥?
      皓禎被蘭馨的眼神刺激的心中不滿,他分明看到那狐狸的尾巴少了一簇毛,就是他捉的那只沒錯啊!於是揚起下巴反駁:「是我剛剛捉到又放了的,你看那個尾巴,絕對沒錯!」
      蘭馨一聽這話更生氣了,但是面上的表情卻迅速變成了委屈的模樣,扭頭看向吟霜,帶著哭腔開口:「姐姐,這明明是我的小狐狸,他憑什麼說是他的……我沒有搶別人的東西,這是我的!」小姑娘大大的眼含著淚水,波光盈盈的模樣,在白嫩圓潤的小臉上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即使明知這孩子是裝的,吟霜也忍不住再一次軟了心腸。其實這兩年每次蘭馨犯了錯都是裝出這麼一副可憐樣到她這博同情,然後讓她陪著一起去跟額娘道歉,對於蘭馨的這一套吟霜可是十分熟悉了。不過顯然在場的其他人都不熟悉,看著一個不到八歲的小姑娘,還是個格格委屈的模樣,都忍不住有些心疼了,幾個跟在碩王身後家有女兒的男人看向皓禎的目光帶了幾分不滿。
         「皓禎!」碩王怒喝一聲,打斷了皓禎張嘴欲出的反駁。
      碩王此時真覺得頭疼,皓禎平時是個挺懂事的孩子,怎麼這時候居然和齊王府的格格鬧了起來?雖說現在齊王已死,齊王府後繼無人,但齊王福晉出身蒙古,家中的勢力不容小覷,外加齊王在京中的舊部,已經因齊王犧牲皇上對齊王府的諸多庇護……現在的齊王府是決不能得罪的!原本這次皓祥救了兩位格格,可順勢與齊王府交好的,可現在皓禎居然為了一隻什麼狐狸跟齊王府格格吵起來!
      「閉嘴!跟格格道歉!既然是你放走的,這小狐狸就不能算是你的,格格捉到了就是格格的沒錯!」碩王口中訓著兒子,心中卻覺得為了一隻小小的狐狸讓兩個王爺家的孩子吵得哭哭啼啼——這事實在是太幼稚了。
      皓禎心中不甘極了,但阿瑪很少對他如此嚴詞厲色,心裡還是害怕的,只好不情不願的低頭認錯:「對不起,這是你的狐狸,我,我只是想問問……」他真覺得心裡委屈,他沒有和小女孩搶狐狸的意思,真只是問問啊!
      「哼!」蘭馨收到吟霜的冷眼一枚後,適可而止的冷哼一聲,將小狐狸抱的更緊,生怕別人搶走一樣,扭開頭不看皓禎了。
       吟霜忙掛著笑為蘭馨的任性道了歉,與碩王爺又寒暄幾句後才各自分別。
      「姐,皓祥挺好的,跟他哥一點也不像。」回去的路上,蘭馨總結道,提起那個皓禎不由得撇了撇嘴,那人真是太討厭了!
      「的確不像。」吟霜點頭附和。皓禎只是個冒牌貨,而皓祥才是碩王的親子,也是自己的弟弟……弟弟,吟霜默默在口中咀嚼著這兩個字,有一種酸疼在心口處蔓延開來。
       是啊,他是她唯一的弟弟。


65.格格之尊

      最近碩王福晉雪如過的很不順心,自打那次碩王爺帶著皓禎和皓祥一起去西郊狩獵之後,王爺對那個庶子皓祥的態度來了個大轉彎。以前王爺一心都撲在了皓禎身上,對皓祥也最多是請安時見上一次,從不過問的,可從那日起王爺居然會主動請了人來教導皓祥,並且時不時的考校他!更過分的是,王爺也想起了被冷落多年的翩翩,連續幾日都宿在了她那裡!
      「姐姐,你說王爺這是什麼意思?真的就看重那個賤/人的兒子了?」雪如咬著牙恨恨說。
      雪晴表情很平靜的喝了口茶,端坐在一旁安慰道:「我看不是,你家王爺不過是看在齊王福晉的面子上對那個庶子多照顧了一點罷了。前幾日齊王福晉不是親自差了人來送謝禮嗎?你們全府都看到了,王爺就算做做樣子也不能對他不聞不問啊。」
      雪如稍微鬆了口氣,隨即又冷哼一聲:「也不知這個皓祥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亂跑也能救了齊王府的兩個格格!」那日的事情她早就打聽了清楚,自然知道這個庶子得了齊王府格格的青眼,可自己的皓禎反而惹得兩位格格不快,就連齊王福晉差人來送禮時,對自己的嫡子也是完全忽視的態度!
      想到這裡心裡更不舒服,對這個齊王府心中埋怨,低聲咒罵:「齊王都已經死了,不過三個女人能頂什麼用,王爺哪裡用的著因此就重視起那個賤/種?還有翩翩,她可真是春風得意了!」眼前閃過這幾日翩翩來請安時嬌媚的容顏,心裡恨得發狂。她當年狠下心換掉女兒是為什麼,就是為了穩固地位,壓制住這個備受寵愛的翩翩!也多虧她換了皓禎來,否則這個皓祥可就是府裡唯一的男孩了。
      雪晴放下茶杯,無奈的說:「你看你又自亂陣腳,如今的翩翩可不是年輕時候的她了,就算再受寵又如何,你可是有嫡子傍身呢。日後這王府還是皓禎繼承,翩翩到時候又算個什麼?」瞄了眼因自己的話臉色緩和下來的妹妹,繼續說:「還有,你別小看齊王府,即使齊王不在了,齊王福晉的背後可是站著蒙古,未出嫁前這福晉的身份可不低。還有,齊王的舊部在京中許多身居要職,若是真得罪了齊王府,可落不了好。」
      雪如一驚,她真沒想到這麼多,隨後又擔憂起來:「可是皓禎得罪了齊王府的格格……」
      雪晴擺擺手:「小孩子吵鬧算得了什麼,不礙事的。再說了,這一番吵鬧是緣何而來?不正是那被皓禎放走的白狐?人說白狐報恩,怎就湊巧到了齊王府格格那裡呢……」話未說完,抿嘴一笑。
      雪如頓時睜大了眼,道:「姐姐,你的意思是……」
      雪晴搖頭:「哎,我可什麼都沒說,這只是大家看到的。」
      姐妹倆相視一笑。這事的確不假,當日可是不少人跟在碩王爺身後看個清楚,其中的巧合根本不用她們多嘴,自有人談論,至於會造成什麼後果,反正是損害不到碩王府的。若是齊王府真的追究起來,這話也不是從碩王府傳出去的。
       「啪!」一隻茶杯被掃落在地,摔成碎片,裡面溫熱的茶水灑落一地,白瓷的細小的碎屑迸濺起來,將守在一旁的素月嚇的心裡一抖,她從未見過格格如此暴怒的模樣。
      「碩王府真是好樣的!」吟霜氣的腦袋發熱,雙手直抖,她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傳出這樣的話來!什麼白狐為媒,什麼白狐之緣,什麼白狐報恩!不過一隻小小的白狐,竟然將那個皓禎跟齊王府牽扯到了一起!
      齊王福晉恰在這時走進屋來,一看到地上的碎片就明白了怎麼回事,揮手讓素月收拾下去,然後清退了下人,走到吟霜身邊,安撫的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問:「你聽說了?」
          「額娘……」吟霜根本沒臉抬頭看福晉,這都是她的錯,她認為那個奇怪的白狐定是和自己有關的,更何況自己身為姐姐沒有照料好蘭馨,反而連累了齊王府。
      「傻孩子,這有什麼大不了呢,不過一些傳聞罷了。」齊王福晉將她攬在懷裡,輕拍她的後背一下下安撫著。這些傳言她在幾天前就聽說了,最初也是憤怒的,但冷靜下來就反應過來,這事不會繼續發展下去的。
      看著吟霜仍難掩愧疚的模樣,福晉掰開為她解釋:「這些流言無論出處在哪,必是逃不掉碩王府的打壓的,就連皇上那裡也不會允許這些人亂嚼舌根,所以用不了多久就不會再有人提起了,放心吧。」
         吟霜疑惑的抬頭,碩王府?這不是碩王府刻意傳出的話嗎?
      福晉只是笑笑,並沒有多解釋。此事只要稍微查探一下,就知道這種故意縱容的蠢事是那個碩王福晉雪如做出來的,果然是個膽敢混淆皇親血統的無腦女人,以為靠著這些流言齊王府就和碩王府拴在一起了嗎?齊王和碩王是本朝僅存的兩個異姓王,齊王又已經沒了,碩王作為唯一一個異姓王,小心處事還來不及,哪敢公然在皇上眼皮底下和齊王府結成親家?兩個異姓王聯手,意欲何為?這讓皇上怎麼能不多想。
      果然,這些話傳到碩王耳朵裡後,碩王爺自然龐然大怒,碩王府中這幾日可是發賣了不少下人呢。碩王既然能夠做到如今的位置,自然也不是蠢的,追查下來碩王福晉可跑不掉,碩王因此惱了雪如,更加流連在翩翩身邊,連帶對皓祥的關注也多了不少。
      自從知道吟霜的身世後,齊王福晉特意留了人關注碩王府的消息,因此對碩王府的這些變動知道的很是清楚,但她並沒打算和吟霜細說。幫吟霜整理了一下領口,齊王福晉說:「這次的事情是有人算計我們,我們要做的首先就是約束府中下人,亂嚼舌根的該打的打,該發賣的發賣,定不能手軟。這些不只是為了蘭馨的閨譽,更多的是向皇上表明態度。」
      吟霜似懂非懂的點頭,雖然還不太瞭解,但也知道額娘是在教導她。
      齊王福晉滿意的繼續說:「但我們堂堂王府,也不是可以由著人算計的。這事皇上既然會壓下去,我們也不便多加計較,但是這不代表我們在暗地裡不能動些手腳……」
       吟霜愕然,額娘這是什麼意思,教導自己怎麼報復?
      福晉刮了吟霜的臉頰一下,笑了:「有什麼可驚訝的?你如今長大了,額娘漸漸不想管事,這個王府你要擔起來。你要記住,你的一舉一動雖然都代表了王府,要事事三思而後行,不墜王府的臉面。但你也是我們王府的格格,王府就是你的靠山,你的尊嚴和權勢不容侵犯!即使對方同為王爺又如何,即使你阿瑪已經去了又如何,我們齊王府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算計的!」說到最後,語氣拔高,斬釘截鐵般傲然。
      吟霜只覺心裡一抖,這話如重錘般重重砸在她的心上,激盪起一股從未有過的自信和傲氣!她自重生以來活的小心翼翼,步步算計,無論做事還是說話都瞻前顧後,一步步為自己謀劃著。即使後來成為了王府的格格,她反而更加小心謹慎,穩重有餘卻失了應有的高傲。
       不知不覺站直了身體,吟霜臉上煥發出前所未有的朝氣,對著福晉粲然一笑:「額娘,我懂了。那麼,對於算計我們的人,要怎麼做?」
      「讓他們失去他們最在乎的,讓他們永遠得不到夢寐以求的。」福晉冷冷一笑,她雖然曾不恥雪如拋棄女兒的舉動,但並未想過為吟霜討個公道之類的。但既然這女人算計到了蘭馨和王府頭上,就別怪她新仇舊恨一起算!她身體裡流著蒙古人的血統,敢愛敢恨、有仇報仇才是他們的本色!
      吟霜立刻瞭然,她記得前世得知自己身世時,雪如拉著自己的手痛哭,敘述著她自己艱難的處境。她不就是怕翩翩得到的寵愛越過了自己,不就是怕皓祥得到世子的位置嗎?
     福晉說:「表姐家的兒子正好沒什麼玩伴,似乎多跟皓祥接觸接觸是不錯的呢。」說著,嘴角的笑容很是冷然。
      齊王福晉雖是蒙古出身,但這些年蒙古與大清的聯姻錯綜複雜,不少皇親貴族都跟蒙古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她這個表姐早她幾年嫁給了京中二品大員,如今早就有了一個九歲的兒子,整日裡調皮搗蛋,給他找個玩伴倒是正好呢。
      吟霜點點頭,她相信額娘的本事,越過碩王嫡子,反而讓二品大員的兒子和皓祥交好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此時讓她意識到了娘家的重要性,如今齊王不在,福晉若不是有著蒙古這樣龐大的勢力支撐,恐怕對這次的事情只能忍耐了。
     「好了,這事你不用操心。既然已經如此,你也不便再掖著藏著了,明日開始與蘭馨一同,跟額娘去拜訪一些人家吧。」福晉站起身,交代說:「明日先去公主府,我們去見見你的表舅。」
      吟霜愕然,表舅?
      福晉被她的表情逗笑了,點了點她的額頭笑罵:「你這丫頭,不是現在還不知道額娘姓什麼吧?額娘姓博爾濟吉特,和敬公主的額駙是額娘的表哥啊。」她就是要在這個風口浪尖拜訪表哥,皇上對和敬公主的寵溺可是有目共睹,單就這層關係,也足夠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好好掂量掂量了!
       吟霜先是震驚,隨後就重重點了點頭,她明白這是額娘在為她的未來鋪路,她定不會辜負額娘的期望——從今日起,她便是高貴不容侵犯的齊王府格格!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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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再遇多隆      

      轉眼又是半年過去,那些流言在刻意打壓下徹底消失,京城百姓們八卦的話題從不缺少,他們已經淡忘了那些舊事,齊王府的二位格格徹底低調的淡出了人們的視線。畢竟京中的富貴人家那麼多,醃漬事也多,人多口雜的哪有一點不露風聲的呢。近來,碩王福晉苛待庶子的名聲不知怎麼就傳了出來,讓不多少有心人都幸災樂禍。        
      碩王嫡福晉雪如怎麼也沒想通身為二品大員的瓜爾佳大人的嫡子怎麼認識的皓祥,突然就和他走得近了,反而對樣樣出色的皓禎徹底無視。雪如本就是個好強善妒的,哪裡能容忍庶子壓皓禎一頭,雖沒有明面上虐待責打之類,但給翩翩母子暗地裡找些麻煩實在是簡單。
      翩翩這麼多年被她打壓習慣了,皓祥也不敢公然反抗嫡母,但瓜爾佳家的小兒子可是不吃這套的。雖然最初他是受了母親的吩咐照應皓祥的,可接觸下來真的覺得這孩子不錯,他又本在家中是最小的,好不容易有個弟弟了,當然不容許別人欺負了去,於是碩王福晉那苛待庶子,不賢不善的名聲就從他這傳出去了。         
       碩王在下朝後聽到同僚對他似笑非笑的嘲諷後,真是氣得滿臉通紅,差點嘔出一口血來!他對雪如一向敬重,所以明知雪如對翩翩不好,對皓祥也不上心也沒有多理會,他就算再寵愛翩翩也不想寵妾滅妻。可現在畢竟不同以往,首先是皓祥與齊王府多少有了些關係,後來又與瓜爾佳家的小兒子交情不錯,使得這個庶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提升了不少,可在這個關頭卻不料他一直以為明理大度的福晉卻傳出了這樣的話來!福晉苛待庶子,不就是變相說他這個一家之主治家不嚴嗎?         
       於是本就因之前搞出什麼「白狐為媒」的事情對福晉心生不滿的碩王更加惱怒,回府後當著一眾下人的面就直接給了雪如臉色,然後轉身就到了翩翩房中,竟是一點面子也不給她了。         
     碩王府這一連串的事情傳到吟霜耳朵裡,她也只是淺淺一笑,並不多加理會。起身將剛繡好的荷包親手掛在了蘭馨的腰間,退後幾步打量著,滿意的點頭。蘭馨穿著月白色的漢裙,外面罩著淡粉色的對襟小褂,袖口和領口都繡著同是淡粉的桃花瓣,襯著白嫩的小臉更加嬌俏可人,再配上腰間荷包上活靈活現的白絨絨的小狗,簡直如瓷娃娃一般可愛。
      蘭馨顯然對自己這一身也很滿意,衣料雖不昂貴,但勝在樣式新穎,尤其是那些點綴的繡花可是姐姐親手給她繡的!這樣精美卻不顯奢華的漢服正適合出門,可比旗裝要涼快舒適多了。蘭馨拉著吟霜的手央求:「好姐姐,天氣這麼好我們就出門轉轉吧,我都好久沒出去好好走走了……」         
      之前那些流言雖然沒有造成什麼傷害,但畢竟還是要避開些風頭,蘭馨的確很少出門,這對正是小孩心性的蘭馨來說實在是難熬極了。如今好不容易額娘不在家串門子去了,她可憋不住要拽著吟霜出門放風。想了想,吟霜就同意了,叫了兩個丫鬟和四個侍衛跟著,帶著蘭馨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門。         
      乾隆盛世,滿洲女子沒有漢族女子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街道上總能看到不少的女子在行走,其中也不乏錦衣華服的大家閨秀,所以吟霜和蘭馨也不算顯眼。女孩子逛的也不外乎是些玉器首飾、胭脂水粉鋪子,不過僅是這種鋪子也是很多的,逛了快兩個時辰,蘭馨才算盡興。
      「好累啊,我們到茶樓歇歇腳吧!」蘭馨拉著吟霜就往茶樓走。
       吟霜無奈的笑笑,由著她拉著走。真是不知道蘭馨小人不大,怎麼那麼有精力,這半天下來自己都覺得疲乏了,她卻只是口中嚷著累,依舊神采奕奕的模樣。
       走到茶樓的門口,才注意到這裡居然是龍源樓。
      怎麼會不知不覺走到這裡了呢?吟霜恍惚間已經被蘭馨拉入了門,視線有些迷茫的轉過這跟記憶中沒有太大差別的擺設,她似乎又聽到了當年自己動聽的歌聲,而某個座位上坐著一個英俊的公子對那個小小的歌女深情的凝望……
      「姐,你怎麼了?」
      蘭馨的聲音讓她立刻回神,搖了搖頭:「沒事。」
      蘭馨只以為她不適應這樓下吵鬧的環境,忙拉著她的手向樓上的包間走去。一步步跨上台階,吟霜似乎看到了那一場混亂的吵鬧打鬥,她的尖叫男人的拳腳,養父拚命的保護,然後從樓梯上滾落……褐色的木梯上彷彿流淌著養父身上湧出的鮮血。
          恍神間,吟霜不知不覺鬆了抓著蘭馨的手,也恰在這時迎面撞上了正從包間中走出的人,被撞的倒退兩步差點摔倒。
          「姐姐!」蘭馨驚叫,忙回身扶她。身後跟著的丫鬟也忙跟上,將她攙住。
      額頭微痛,也讓吟霜回過神,抬眼看向對面正揉著下巴的人,待看清對方的容貌時不由得一愣,怎麼是他?還沒細想,身邊的蘭馨卻已經怒聲道:「你是怎麼看路的!若是把我姐姐撞傷了我要你好看!」小小的臉蛋本是可愛的,可是這麼板起臉來還是有幾分威嚴。
      不過對面的人對此根本就不理會,而是陰著臉打量著吟霜,不屑道:「不長眼睛的撞了小爺還沒同你們計較,你們倒是先喊起來了?不過……」他的視線聚集在吟霜紅了一塊的額頭上,搖了搖手裡的扇子,邪笑著摸了摸下巴和嘴唇:「看在你長得不錯的份上,你的額頭碰到爺的事情,也不算爺吃虧了是不是?」
      此話一出,跟在他身後的幾個少年頓時哄堂大笑,而蘭馨則立時氣紅了臉,就連身後的丫鬟和侍衛都立刻上前將主子護到了身後,怒氣沖沖的望著對方。
       吟霜卻出奇的冷靜,彷彿在大庭廣眾下被調笑的人不是自己,只平靜的問:「你可知我是誰?」
      對面人的笑聲一頓,雙眼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了幾下,見她和另一個小女孩雖然衣著不錯,但卻均是一身漢服,想來必是漢家女子。京城中雖然也不缺漢人官宦,但畢竟少數。粗粗看了幾眼,認為也不過就是富商之女或小戶千金了。想到這裡,哈哈大笑起來:「小爺不管你是誰,不過這張臉長得可真……」說著,竟用手中的扇子托吟霜的下巴。
      然而那扇子卻在快要碰到吟霜光潔的下巴時頓住,本一臉□的少年臉色頓時僵住了,原因無他,一種冰冷堅硬的觸感正抵在他的喉嚨,而從他的視線低處可以看到那物事似乎是個匕首,匕首的把頭正被一隻白玉般的小手握著。
      吟霜淡淡一笑:「多隆貝子,你最好還是知道我的身份再來說話不遲。」說著,手中輕微用力,鋒利的匕首登時在多隆的脖子上壓出一個紅印。
      蘭馨此時張大了嘴,傻在當場,剛剛暴怒的心情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沒了。她幾乎沒看清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上一秒還看到那個男人試圖調/戲姐姐,可姐姐卻不知從哪拔出了匕首,在那個男人靠近的瞬間就將匕首抵了上去!呆滯的看著笑容淺淡的姐姐,蘭馨竟然覺得身上發涼。
      同樣被嚇傻的還有周圍的人,無論是齊王府的下人還是多隆身後跟著的一群。「你你你,你可知我們少爺是誰,你居然敢……」寂靜之後,終於有人跳出來叫囂。
      可還沒等吟霜說話,蘭馨已經鄙夷的開口:「我姐姐剛剛已經叫他多隆貝子了!我們當然知道他是誰,不就是個貝子嗎?怎麼,很了不起嗎?」蘭馨對這種人根本不會放在眼裡,皓禎可是貝勒,她都敢當著碩王爺的面指著罵,還怕這種紈褲?更何況,姐姐的英勇表現在前,她也不能落後!
      「你……既然知道我……」多隆已經嚇呆了,他自小在南方長大,半年多以前父親調任回京他才跟來。享受多了吳儂軟語,他哪裡料得到京城的女子如此彪悍!此時他心裡後悔死了,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也毫不畏懼的,顯然身世不凡啊,自己是不是真的惹到了不能惹的人了啊……可是他現在一動不敢動,說話都不敢大聲,生怕這看起來秀美柔弱的女子一個手不穩,自己就完了!
      「我們是齊王府的格格。」吟霜看著多隆嚇的面無血色的模樣,冷笑著收回了手,轉身面對樓下及周圍圍起來的百姓,皺著眉沉聲道:「眾人皆知我們阿瑪平定叛亂,為國捐軀。皇恩浩蕩,皇上將我們母女三人接到京城照料,我們銘感五內。卻哪料到天子腳下竟有如此大膽之人,光天化日之下……今日遇到的是本格格,這等紈褲之人自然是不能得手,他日若是平民百姓,豈不是平白就受了你的侮辱!」說到最後,已經是聲色俱厲,雙目赤紅。
      吟霜知道自己今日是衝動了,身為王府格格豈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動刀動槍。可是她忍不住!面對辜負了她的碩王府,她可以步步謀劃,慢慢報復,但對於多隆,她卻根本壓不住這種恨意!碩王府畢竟只是對不起她,也是她自己識人不清,活該的結果。但多隆,多隆是在她眼前害死了養父!前生她身份低微,最多只能拿著琵琶,在皓禎的幫助下打他幾下,讓他償命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料今生再次相遇,而他那浪蕩的語氣,輕浮的舉止與前世無二,怎能不勾起她心裡的恨意?可這一生她有恃無恐,就算行為衝動了些,她也再不怕多隆的權勢!臉上發熱,吟霜知道自己一定已經是面紅耳赤的模樣,但她卻仍是瘋了般的盯著多隆,其中洶湧的仇恨竟嚇的對方不敢上前,更別提讓身後的家丁幫他找回場子之類的了。
     「發生了什麼事?」正在這時,一隊巡捕走了進來。         
      蘭馨沒有發覺吟霜的不對勁,恨恨的瞪了多隆一眼,命丫鬟去解釋一番。好在齊王府的下人都是伶俐的,反應過來立刻對領頭之人說明了情況,巡捕也立刻明白了雙方的身份,忙上前行禮:「參見兩位格格。」
      這時吟霜才聽到熟悉的聲音,視線才緩緩移動到了一旁,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二哥哥……」口中無意識般喃喃出聲,卻在對方擔憂的表情下意識回籠,忙側身避開,然後點頭道:「勞煩各位大人了。」
      一種巡捕忙稱不敢,卻沒人對多隆多加理會。他們這些巡捕早就認識了多隆,不過進京半年多,這個多隆貝子仗著家世沒少做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過他算是有眼色,沒有招惹身份高的人,所以也沒人能把他怎麼樣。剛趕過來的時候已經聽百姓說了個大概,明白這個貝子不長眼的惹到了齊王府的格格,此時再一看這被調/戲的格格一副嬌柔秀麗的模樣(?),頓時憐惜不已,對多隆更加不恥。
     問清了緣由,領隊的白從武見吟霜並沒有什麼事,就命人抓著多隆等人回去了。也許平時這個多隆他們不敢抓,但現在白從武可管不了那麼多,別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自家妹子和蘭馨格格是得了皇后的青眼的,經常要入宮陪皇后說話,這樣的女孩多隆也敢動,不就等於在打皇后的臉?更何況,聽說吟霜被調戲他已經氣得要拿刀砍人了,管對方是什麼皇帝老子的,統統抓起來再說!
     於此同時,在外做客的齊王福晉和多隆的阿瑪都接到了消息。

67.齊佳夫人

      吟霜一行人離開茶館後,安靜圍觀的百姓們瞬間沸騰了。
     「你聽到沒有,那位是格格!」
     「可不是呢,那個貝子可真是踢到鐵板了!」
     「齊王為國捐軀,屍骨未寒呢,居然就有人這麼對人家的女兒,真是……」
     「不愧是齊王爺的女兒,看那厲害潑辣勁,嘖嘖,果然是將門虎女!」
      這些談論吟霜自然是沒聽到,她一路都在猶豫要如何面對額娘的問詢。可出乎預料的是,回家後福晉並沒多說什麼,只是罰了隨行的下人後,就讓她和蘭馨回去休息。吟霜雖然心中疑惑,但也沒有多嘴,乖乖回了房。
      一關上房門,蘭馨就跳了起來:「姐,你剛才真是太厲害了!那個匕首放哪的,怎麼就一下子抽出來了?你這招是跟胡爾佳師父學的嗎?為什麼我只學了騎射啊……」呼啦啦一堆問題就冒了出來。
      看著活潑可愛的蘭馨,吟霜忐忑的心也安定了許多,露出了笑容。從袖袋中取出剛剛的匕首拿給蘭馨看:「這是我在白家時托人做的,又輕又薄,適合我們這樣的女孩子用,放在身上也不沉呢。這些簡單的招式也是在白家時學的,就是那個救了額娘的白侍衛……」
      蘭馨一臉驚歎的接過小巧的匕首,那匕首看起來一點也不華麗,簡單到簡陋,但拿在手中的確很輕巧,即使放在袖子中都不會覺得沉重。在手裡把玩了幾下,蘭馨嘟囔:「我也想做一個……」
      吟霜想了想,道:「可以,我改日叫人幫你也做一個,不管怎樣女孩身上有些防身的武器也好。但是那你就要學些簡單的招式了,別反而傷了自己。」
      蘭馨忙連連點頭。
      又與蘭馨說了幾句話,崔嬤嬤推了門風風火火的進來,衝到二人身邊仔細打量著,見她們沒事了才鬆了口氣,就紅了眼圈:「格格們可嚇死奴婢了,剛聽說時候真是擔心死了!還好,還好沒事……」
      崔嬤嬤雖是蘭馨的奶嬤嬤,但這些時日下來也真對吟霜上了心,待她也很親近,即使沒有對蘭馨的無微不至,也是十分關心的。
      「嬤嬤,我們怎麼會有事呢,你沒看到姐姐有多英勇!」蘭馨拉著崔嬤嬤開始講述事情的經過,直把崔嬤嬤聽得一驚一乍,不由得看向吟霜的目光就帶了幾分驚異的神色。
      倒是吟霜聽著蘭馨帶著崇拜語氣對事實無限誇大只覺得臉紅,她當時是仇恨覆蓋了理智,根本沒有考慮過後果。可回府後,福晉不聞不問的態度到底代表了什麼?是默認還是懶得理會?她如今已經快要十三,明年是選秀年,鬧出這樣的名聲在選秀時會有怎樣的名聲不說,絕戶了的齊王府如今是否能夠得罪得起多隆的家族呢……
      眉頭越蹙越緊,吟霜真是有些後悔之前的不理智了。
      門被推開,福晉身邊的大丫鬟對吟霜說:「格格,齊佳夫人來訪,福晉請您過去。」
      齊佳夫人?吟霜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應該是多隆的額娘。
      不知來者何意,吟霜還是由崔嬤嬤伺候著換了一身衣服,整理整齊後,安撫下也鬧著想去的蘭馨,才緩步去了正廳。
     「這位就是大格格了吧?」剛跨過門檻,就聽到一個女聲說道。
      吟霜抬頭望去,只見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豐腴女子坐在額娘身邊不遠處,長得並不出眾,也與多隆那種囂張跋扈的感覺不同,反而笑瞇瞇的看起來很是和藹可親。
     「齊佳夫人。」吟霜忙見了禮。
      「格格可別多禮,要說反而該是我給格格行禮才對。」齊佳夫人說著,對著吟霜就要行個大禮。吟霜忙側身避開,連稱不敢。
      「都是我那逆子,冒犯了格格!我聽說這事氣的差點沒昏過去!都是我這個當額娘的錯,將他慣成了這個樣子,如今真是得寸進尺的……」齊佳夫人哽咽著拿出帕子拭淚,對福晉泣道:「不怪老爺說慈母多敗兒呢,若不是他那個當阿瑪的總是忙著沒空親自教養兒子,多隆這孩子也不至於變成這樣!」
       吟霜聽到這裡臉色一沉,目光直刺向齊佳夫人,對方的表情卻掩在手帕下,看不清楚。她這話有意還是無意,暗諷齊王府的格格沒有阿瑪教導嗎?
      福晉卻彷彿沒聽到這些話,平靜道:「夫人不用自責,我家女兒也沒什麼大礙。就是這孩子畢竟才十二歲不懂事,反而差點失手傷了貝子。」說到這裡眼珠一轉,掩唇輕笑:「也多虧了我家老爺在世時常說,我們滿洲兒女哪能沒有武藝傍身呢,才請了師父教導了一招半式的。當初我還心疼不女兒不贊同的,現在想來到底是老爺有先見之明呢。」
      吟霜低著頭,差點沒笑出來。這話說得,一個十五六的貝子居然連個十二歲的女孩都不如,即使有阿瑪又如何,還不是連滿人自身的本事都丟得一乾二淨?心裡暗笑的同時,也讚歎額娘的無忌大膽,真是不怕得罪人呢。
      明白了額娘的態度,吟霜也幽幽開口:「額娘說的是,都是女兒莽撞了。但是貝子爺出言不遜在先,女兒也是受驚之下衝動了,不知貝子爺傷勢如何?不會留下疤痕吧?」一臉關切和自責的望著齊佳夫人詢問。
      齊佳夫人的哽咽硬生生卡在喉嚨裡,憋得臉色發紅。
      福晉揚了揚嘴角,說道:「你這孩子,下手也沒個輕重!貝子爺身份非凡,若是留了疤痕可怎麼辦?齊佳夫人,前些日子皇上賞下的藥膏還有些,去除疤痕效果很好,不如拿回去給貝子爺試試?」
      齊佳夫人徹底黑了臉,自家兒子哪有傷到會留疤的地步?但是又抬出了皇上……忍著怒氣,齊佳夫人又應付了幾句話,便告辭離去了。
      「哼,還以為她嫁人這些年能有些長進,結果還是愚不可及。」福晉望著門口諷刺道。
      福晉身邊的老嬤嬤捂著嘴笑了:「再怎麼她也是鬥不過您的。」
      「額娘?」吟霜看著福晉明顯還算心情不錯的樣子,詢問。
      福晉拉過吟霜,說道:「這次的事你沒做錯,這齊佳夫人在未出閣時就和額娘不和,那時候明爭暗鬥的總是找我的麻煩。後來我雖你阿瑪去了四川也就沒見過了,沒想到十多年過去再見面,她還是老樣子。」
      吟霜心中一鬆,這樣來說,多隆一家不算是她得罪的了吧?不過這個齊佳夫人的確不算聰明,這事本來他們家就不佔理,要是誠心道歉也就罷了,居然還敢上門找茬,難道還想著為她兒子討回公道?按理說一個高官的正妻不該這樣愚蠢,難道是遇到福晉這個宿敵就理智全失?
      福晉摸著吟霜的頭髮,笑道:「你這孩子,果然最像我年輕的時候。即使額娘知道你這次的做法有些過火了,還真不忍心訓斥你,那樣的紈褲流氓,就該好好揍他一頓!」
          吟霜驚訝的看她。
      嬤嬤在一旁撲哧一笑,插話道:「福晉年輕時候可是出了名的潑辣,那時候福晉還沒及笄,在蒙古時有人曾經對福晉說了些不三不四的話,福晉當時可是抽出馬鞭就甩了過去,在對方的臉上抽了幾個道子,差點給毀了容。」
      吟霜目瞪口呆的看著福晉,眼前這個端莊高貴的額娘,還有這樣的過往?
     「咳咳……」福晉有些尷尬的紅了臉,之後又忍不住皺起眉:「不過我遇到了你阿瑪,他就喜歡我這個性子。可是你明年就要參加選秀了,這事怕是瞞不住,這個名聲傳開,也不知……」
      吟霜也臉色微變,她也擔心的就是這個。如今京中貴族選妻的標準似乎都是賢惠淑雅,哪有男人願意娶一個潑辣彪悍的女子回去?吟霜自認不是個潑辣的女子,但經此一事,恐怕沒人會認為她是個嫻靜的淑女了。如果可以,其實她不想嫁人的,但她又知道那不可能,她必須嫁,而且必須嫁得好,她是王府的格格,也是蘭馨的姐姐。
      福晉想了想,對嬤嬤道:「我看現在就得挑選起來,若是有合了心意的,得快些去跟皇后打個招呼。我就喜歡吟霜的性子,京中難道就沒有和我一樣想法的?嗯,我也該帶著吟霜多走動走動了……」越說越覺得有道理,當著吟霜的面就開始打算起來。
      「額娘……」吟霜紅透了臉,訥訥的說。
       福晉一笑,輕聲說:「咱們滿洲女子最爽朗大方,有什麼害羞的?終身大事就是要慎之又慎!你放心,額娘必給你挑一個好歸宿,絕不會委屈了你。」輕輕攬過吟霜,端詳著這些時日來變得更加漂亮的女兒,感慨道:「雖然你並不是我親生,但卻覺得你的性格更像我些,看到你就彷彿看到了年輕時的我,額娘怎麼會忍心看著自己嫁的不好呢。」
      吟霜感動的濕了眼,她知道福晉這話說的有些誇張,對自己再喜歡也不可能越過蘭馨去。但這番話卻的確出自真心,福晉一再的向她保證,不就是為了安她的心嗎?
      「額娘,我相信您。」伸手環抱住福晉的脖子,吟霜窩在她懷裡小聲說。
       福晉欣慰一笑,腦中開始回想著自己認識的京城中的人家了。


68.打擊多隆

     齊王府有個「拚命格格」的傳聞不脛而走,京城百姓們對此等新奇的新聞抱有極大的興趣。要知道京中貴女不少,但是膽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拿著匕首威脅貝子的可從沒見過啊!
     很快就有人想起了兩年前齊王福晉是怎麼認下這個義女的,聽說是在叛兩軍陣前臨危不懼,英勇的反抗叛軍,並救下了齊王親女的女孩呢!於是眾多議論紛紛的百姓們恍然,人家連大軍壓陣都不怕,難道還怕一個紈褲貝子?這樣的女子堪稱巾幗英雄,哪裡是只知道吃喝玩樂的敗類可以比的?
      「啪!」桌子一震,桌上的茶水都被震了出來。多隆顧不上手疼,黑著臉憤怒道:「什麼巾幗英雄!爺那天是讓著她!這群無知的愚民!」他真是既憤怒又鬱悶,自打遇到了那個什麼齊王府的格格,他就倒了大霉。
     先是被抓,然後阿瑪找人才將他拎了回去。結果這次他認錯求饒都沒用,被結結實實的打了二十板子,連額娘哭著求情都沒用,打得他去了半條命,整整養了一個月!挨揍也就罷了,當他能走出府後,面對的是各種鄙視和輕蔑的目光,那分明都訴說著:你居然連個小女孩都打不過?廢物!
     越想越生氣,多隆覺得自己真是委屈和悲憤並存!他回京才多長時間,哪裡知道什麼齊王府的格格啊,絕對是誤打誤撞遇到而已,借他十個膽子也不可能去挑釁人家啊!更何況他雖然口花花一點,好色了一點,但真沒做過什麼強搶民女的事情,最多就是口頭上佔點便宜……誰知道這就能踢到鐵板啊!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包間的門被推開,一個錦衣少年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桌上一片狼藉,耳中還能隱約聽到外面食客的議論,忍住笑,裝作不解問道:「這是發什麼火呢?」
     「哼!」多隆冷哼一聲,斜眼看向來人:「二少爺是個大忙人,居然有空出來見我一面了?」
     皓祥輕輕一笑,神態自若的坐到一旁,給自己倒了杯茶,說道:「你知道我現在的情況,我每日要做的功課實在太多,不能懈怠。」頓了頓,放下茶杯,神色嚴肅道:「這是我得之不易的機會,我絕不能放鬆。」
     多隆看著皓祥有些青黑的眼眶,知道那必是他勤奮的結果,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和皓祥的認識純屬偶然,那是他進京後第一次與貴族子弟出去遊玩,那次皓禎大出風頭,他很是反感,於是落在那群恭維的人群之外,無意中認識了皓祥。當知道皓祥是那個皓禎的弟弟,而又被皓禎打壓後,難免就生出了同情心,與皓祥走的近了起來,同時對皓禎的厭惡是更上一層。
     但不得不說,其中也有部分原因是兩人都一樣的不學無術,所以才混在一起。可是不過短短的時日,這個皓祥就彷彿脫胎換骨了一般,原本他臉上的懦弱和畏縮消失不見,取代的是一種自信坦然。多隆也從別人那裡聽說了皓祥受到了碩王的重視,竟然和嫡子一樣請了極好的師父來教導……昔日的狐朋狗友突然勤奮好學了,讓多隆說不出是嫉妒還是自卑,他覺得自己和皓祥似乎生疏了許多。
     皓祥似乎沒看到多隆的臉色,笑著說:「說來我還得感謝一個人,那個人你也陌生,正是齊王府的那個大格格。」
     「什麼?」多隆拍案而起,一提起這個女孩他就來氣,怒瞪著皓祥,大有你怎麼能把兄弟的「仇人」當恩人的怨懟。
      皓祥不急不忙地說:「我會得到阿瑪的關注,跟她脫不了關係。」接著將那日狩獵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總結道:「我當時也不懂她為什麼撒謊,但顯而易見的,因此阿瑪注意到了我。之後齊王福晉派人來送禮,專門提到感謝我,讓我那個嫡母也不得不給我面子。再之後,瓜爾佳家的少爺也與我走的近,才更提高了我的地位,瓜爾佳少爺正是大格格的表弟……」
     越是細數,越覺得那個僅見過一次的格格為他做了很多,皓祥感動的濕了眼眶,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第一次見她就覺得親近,就好像……好像是姐姐那種親近。多隆,我要是有個這樣的姐姐該多好……」
     多隆完全不信的打斷他:「得了吧,什麼姐姐啊!我覺得你壓根多想了,人家好歹也是個王府格格,就算你幫了人家一次,人家就盡心思幫你?你憑什麼啊?」說話完全不經大腦,多隆壓根沒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何不妥。
     倒是皓祥不由的變了臉色,是啊,他憑什麼?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庶子,即使母親是側福晉,但出身是舞女,他連個能支持的外祖家都沒有,就算之後他再受重視也不可能越過皓禎,他到底有什麼值得人家幫他?那可是王府格格,能從他這裡得到什麼?難道真的是他想多了,那位格格根本就不曾在乎過他?
     皓祥即使再早熟也不過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覺得自己可能是一廂情願的感激錯了人,心中震盪,臉上就帶出了幾分傷心。
     這時候多隆才遲鈍的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可一向口拙的他又不知道怎麼補救,張口結舌半天也沒吐出一個字來。
      「我為的只是你這個人。」門驟然被推開,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
     「格格?」皓祥驚訝的看著走進來的人。
     「是你!」多隆則是驚的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吟霜根本沒看多隆,而是關切的望著皓祥。與多隆衝突後,福晉並沒有對她有任何限制,她還是經常和蘭馨出來走動。今天她本在隔壁的包間與蘭馨一起喝茶,卻沒想到這麼巧的隔壁就是多隆,早就將他們的對話聽在耳中,卻沒有多加理會。但當聽到皓祥說想把她當姐姐後,她心中卻忍不住掀起了波瀾:其實她對皓祥又有多少真情呢?她只是想要用皓祥來打擊皓禎和雪如而已的,可這個小小少年卻將她的好都記在了心裡。
     而之後聽到多隆的一句「憑什麼」之後皓祥就變得黯然難過的聲音,心中忍不住酸疼起來。心中一個聲音大聲的反駁:憑什麼?哪裡用憑什麼,那是我的弟弟!我唯一的弟弟!
     於是她抑制不住衝動的走到了這裡,她不能冷眼旁觀皓祥傷心,她如今有了地位有了身份和能力,她當然會盡她所能護住這個還單純靦腆的少年。決不會讓他誤入歧途,絕不會讓他被皓禎那個冒牌貨搶走他該得到
     吟霜雙眼泛著柔波,看著皓祥輕聲說:「皓祥,你很好,所以我才會幫你。」看著因她的話而臉上放光的少年,吟霜覺得心裡軟成一片,笑容更加溫柔:「我喜歡你的堅強,你的不屈,你的勤奮,你比那個所謂的皓禎要強很多很多,在我看來你更有碩王年輕時的風采,你才是碩王最優秀的兒子。」
     她不能多說,不能說把他當弟弟之類的話,她的身世是個太敏感的話題,她不敢留下任何能讓人揣測的蛛絲馬跡。那麼她只好用他崇拜的父親,他嫉妒的大哥來來激勵他,她要看著她的弟弟一飛沖天!
     「格格……」皓祥感動的濕了眼,他從不知道自己可以得到這麼高的評價。自打有了條件學習以來,越學習越察覺到自己與皓禎之間的差距,所以他才會拼了命的學習,不想讓阿瑪失望,不想讓皓禎得意。可是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人給他這樣強大的信心,告訴他比皓禎要出色,告訴他才是碩王最優秀的兒子。
     多隆站在一邊,心頭一片詭異之感,難道這個格格還真的這麼看中皓祥?不過他腦袋雖然不是很靈光,但也不是傻子,也分得出吟霜眼神和語氣中的真心,於是心裡更覺得詭異了。他當然是記恨這個女孩讓自己丟臉的,但是她又幫了自己的兄弟……多隆糾結了,他現在到底要不要跳起來罵她?
     然而這時吟霜已經注意到了一邊傻站著的多隆,不掩飾的表露出自己的厭惡,對皓祥說:「你就算用功也要保重身體,若是身體累垮了就什麼多完了。還有,交朋友要謹慎,有些不學無術只知道狗仗人勢的就離得遠一點。」
     多隆這次立刻反應過來了,立刻暴怒:「你,你說誰狗仗人勢!你說誰不學無術!你這個……」
     「怎麼,我說的有錯?」吟霜不屑的瞟了他一眼,也許是上次發洩了一部分怒火和恨意,這次見到多隆沒有那麼激烈的心情,但仍是討厭他的,語氣更加不好:「你不是不學無術嗎?你比我大吧,連我都打不過,你阿瑪可是出身武將,你怎麼好意思?狗仗人勢哪裡不對了,你除了會帶著幾個家丁跟狗一樣的到處發瘋還有什麼本事?如果不是看在你阿瑪的面子上,你早就被打死了不知道多少次。如果不是你阿瑪,你上次就在牢裡呆到死吧!」
     這樣一番劈頭蓋臉的怒罵直接將多隆砸懵了,愣了好一會兒才接受了這樣直白的批評,頓時氣的臉色漲紅,口中怒吼:「你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你給小爺等著!來人吶……」
     「哼,我說什麼來著。」吟霜更加看不上他的舉動,多一眼都懶得看,對皓祥道:「遇事自己不知道怎麼解決,只知道讓別人幫他出頭,這輩子都別想有出息。皓祥,近墨者黑,你還小別被帶壞了。」言罷,也不看暴怒到要殺人的多隆,轉身就走出了包間。
     緊緊抓著多隆不讓他衝出去,皓祥苦笑了一下,他真是同情多隆這個朋友,怎麼就不長眼的惹到格格了呢,這痛罵真是……犀利啊!
      被拉著邁不出步,多隆心裡的怒火已經將他的理智都要焚燒了。他從小在祖母和母親身邊長大,由於父親常年忙碌對他教導很少,所以被兩個長輩溺愛的不知天高地厚,頑劣不堪,父親後來發現了想要教導也為時已晚,他的性格已經這樣了。多隆也知道父親對自己的失望,也知道自己不成器,但從沒有人,沒有人敢這樣指著他的鼻子來鄙視唾罵他!     赤紅著眼,多隆驟然停下,轉身面對著皓祥,問道:「你也覺得我實在不配做你的朋友是不是!」
     皓祥苦笑,忙搖頭,開口就想說話。
     多隆卻不給他機會,只嘲諷的冷哼一聲,大吼:「我們走!」就帶著兩個在外面等候的小廝離開了。
     只剩下皓祥無奈的站在原地,頭疼的揉著額頭,這到底算怎麼回事啊!

☆、接種牛痘

對多隆會有什麼反應,吟霜是半點不關心的,她是完全以姐姐的身份對弟弟的交友範圍提出了一些意見而已,她巴不得多隆因此惱羞成怒和皓祥徹底鬧翻呢,俗話說近墨者黑,她可不希望這一世可愛的皓祥再被人帶歪了。
    但很快她沒什麼時間來關注這些了,因為時間很快來到了乾隆十二年的三月,原本這並沒有引起吟霜的注意,直到偶爾聽說了京中有戶人家患了天花,鬧得京中人心惶惶時,才隱約想起前世的過往。
    其實前世她身為一個身份低微的賣唱女,能記住的國家大事不多,但也仍記得十三年的時候孝賢皇后崩,她隨著白父白母有好一段日子不能賣唱,父親也不能剃頭,髮型頗為怪異,惹得她總是偷偷取笑來著。而她自然也聽說了皇后是因為皇七子的病逝悲痛欲絕,才導致身體每況愈下,年僅三十多歲就離開了人世。
    這一生她居然與皇后有了交集,雖然接觸不多,入京的這兩年也不過與皇后見過幾面,說了幾次話而已,對於如今才一歲多的七皇子永琮她也是僅僅見過一次,並沒有太深的印象。但是不可否認,皇后是個慈愛溫柔的人,有著皇家的威儀,卻並不盛氣凌人,讓吟霜和蘭馨都對她還是親近的。更何況皇后的長女和敬公主的額駙還是姐妹倆的表哥,所以在京城女眷中,齊王府算是皇后一脈的,可以說皇后也算是如今只剩下女人的齊王府的靠山。
    所以無論是出於什麼理由,吟霜都不希望皇后英年早逝。
    最根本的途徑是杜絕永琮的死亡,吟霜記得他是死於天花的,可是這要怎麼避免呢?皇上和皇后都對七皇子十分疼愛,可謂保護有加,可在前世依然染上了天花,她一個只有虛名的格格,又能做到什麼呢?
    吟霜深深地發愁了,絞盡腦汁的思考方法,她只知道「人痘」的預防方法,但顯然是無用的,否則永琮也不會死了。越是想不到辦法,吟霜越是焦急,她不記得永琮患病的具體日期,只隱約估計就是今年末,時間還只剩下大半年,讓她焦急萬分,人可見的消瘦下去,齊王福晉和蘭馨都十分關心她,可吟霜卻無法對人訴說。
    接連著幾日,吟霜都跪在家中的小佛堂,虔誠的祈禱那送自己重生的神仙能夠指引她,也許是她的誠心感動了神靈,在連續失眠了幾日後的某日,她在夢中得知了一種叫做「牛痘」的預防天花的方式,較之人痘更加安全,效果也更好。
    第二日一起床,吟霜立刻命人去打聽前幾日那患了天花的人家的情況,雖然封鎖了消息,但也打聽出了短短幾日,那家人已經死了大半,剩下的人擔驚受怕,卻被隔離在了院子裡,不得外出。
    吟霜堅信夢中所見是神仙的指引,否則怎麼會連種牛痘的所有細節都那麼清晰?於是她將過程詳細的記錄下來,又聯繫到了白從武,命他將信塞入那隔離的人家。本在隔離中的人都已經死了心,無意發現了這不知何處而來的書信雖然並不怎麼相信,但死馬當做活馬醫,想盡辦法弄了一頭染了天花的牛來,為所有還未確定染病的人都種上了牛痘。
    又過了近半個月,那家熬過了最初的傳染的剩下的人居然無一人染病!這樣的奇跡很快被京城中的人家知曉,同時也傳入了皇宮大內之中。直到這時候吟霜才鬆了口氣,緊繃了許久的神經才放鬆些,眉目間的郁色也去了大半。
    這次的天花事件自然引得了太醫院的重視,特意到了那戶人家進行了考察,得出了牛痘的確有預防天花的效果的結論,但畢竟此事要謹慎,所以並沒有給出確切的結論,也沒有貿然推廣牛痘的方法。除此之外,吟霜的那封信也擺在了乾隆的案頭。
    其實在信中,吟霜除了交代了種牛痘的方法外,也要求對方將信燒燬,但那戶人家本就對此將信將疑,怎麼可能真的燒燬「證物」,所以這事很自然的就讓乾隆知道了。不過好在吟霜謹慎,寫信時用的左手,字寫的歪歪扭扭,實在看不出字體,加上白從武行動謹慎,並無他人看到送信過程,乾隆就算真的想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就這樣時間又過了半年多,在對上千人進行了試驗後,種牛痘預防天花的方法最終得到太醫院所有太醫的一致認同,並將這一好消息呈報給了乾隆。乾隆頓時龍心大悅,天花這種疾病對於清朝皇室來說簡直就是一個不定時炸彈,順治就是死於此病,康熙也是堪堪死裡逃生,如今在他的治下居然能夠攻克此病,簡直就是造福百姓,利在千秋的豐功偉業!
    於是迫不及待的,乾隆向全國推廣後,首先命宮中的宮女和太監接種牛痘,半個月後親自確認確實不會對身體造成危害後,命皇室子弟以及八旗全面開始了牛痘的接種。自此接種牛痘來預防天花的方法被提前了半個世紀,由中國人發明了出來,並得以向全世界推廣開來。
    當然,齊王府中的所有人也都順利接種了牛痘。
    十一月,七皇子接種了牛痘的消息傳入了齊王府,齊王福晉立刻遞了牌子想要進宮,但直到半個月後,齊王福晉和兩個女兒才得到了皇后的召見。
    「我看吟霜這孩子就是和永琮有緣,除了太后,他皇阿瑪和我,還沒見這孩子對誰這麼親近呢。」皇后端坐在長春殿的寢宮,看著自己才兩歲的小兒子掙脫了奶媽的懷抱,伸著蓮藕似的小胳膊非要吟霜抱,笑著對齊王福晉打趣道。
    吟霜蹲□攬過胖嘟嘟、白嫩嫩的永琮,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心中喜愛的不行,笑著接口道:「七皇子不愧是佛誕日的生辰呢,就有著常人沒有的慧根,必是記著滿月時見過奴才的,所以今日見了才不覺得生分。」
    蘭馨也在一旁連連點頭,愛憐的拿帕子幫永琮擦掉嘴邊溢出的口水,神態中難掩的喜愛,憨直的接口:「可不是呢,七皇子簡直和畫中菩薩身邊的金童一個模樣!必是金童下凡,一身的福氣仙氣呢!」
    兩個女孩說的皇后心裡熨帖,之前的端慧太子早逝,讓她多年都緩不過來,如今又得一子,可謂是捧在心尖尖上疼著,更何況又恰在佛誕日出生,又繼承了父母容貌的優點,長得真如金童一般,絕對可謂是天賜之子,洪福齊天。
    皇后的表情也更加柔和,對齊王福晉嗔怪道:「早知孩子們這麼投緣,你就該讓吟霜和蘭馨多來走動,永琮多兩個姐姐來疼愛豈不是更好?」
    這話又讓幾人受寵若驚的忙謝恩,一再應承一定多來探望七皇子。從皇后口中說出可讓皇子稱呼吟霜和蘭馨為姐姐,可是天大的恩賜了。
    「聽說七皇子前些日子種了痘,奴才心裡放心不下,所以才急慌慌的就想進宮來探望,可見七皇子果然是洪福齊天的,看來是沒事了呢。」齊王福晉看著面色紅潤、活潑可愛的七皇子,感慨道。
    皇后連連點頭,道:「可不是呢,我本不太贊同永琮這麼小就種痘,怕身體熬不過,但皇上堅持,太醫也都說沒事,我才壯著膽子讓他種了。好在這孩子沒辜負了我和他皇阿瑪,不會像永璉一樣……」說到最後,已有了悲聲,想起了早逝的端慧太子,心中難過。
    齊王福晉見狀忙接口:「皇后娘娘您可是多慮了,七皇子可是佛誕日降生的,有佛祖的保佑,必定長命百歲。」
    卻不料皇后冷笑出聲,看了眼玩在一起的三個孩子,壓低聲音說:「長命百歲?不知多少人巴不得我兒出事,給她們騰出地方呢!」
    齊王福晉嚇了一跳,也壓低了聲音,問:「娘娘何出此言?」
    乾隆在未登基時就和齊王關係很好,也總是命自己的福晉常和齊王福晉走動,所以皇后和齊王福晉雖稱不上閨中密友,但也算交情匪淺,有些話還並沒太多禁忌。
    皇后垂下眼簾,冷聲說:「前幾日在永琮的枕頭中發現了染了天花的血痂的棉絮。」
    齊王福晉唬了一跳,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忙問:「可查清楚了?七皇子沒事吧?」
    皇后冷哼一聲,聲音冰冷:「此事皇上震怒,命我全力徹查,如今也不過查到了幾個宮女牽扯進來,不過我不急,慢慢查,總能查到的,無非就是那幾個人罷了。」頓了頓,感慨道:「好在我兒在那之前已經種了牛痘,太醫這幾日天天來看,已經確定沒事了。」
    齊王福晉鬆了口氣,低聲念了阿彌陀佛,心中明白怪不得遞了牌子半個月才被召進宮呢,原來皇后這些日子都忙著這事呢。口中慶幸道:「七皇子果然洪福齊天,這牛痘的出現也不過半年時間,皇上同意宮中接種也才月餘,就恰好救了七皇子,這可不就是佛祖的保佑了嘛!」
    皇后這才重又露出了笑臉,心中更是堅信了兒子必是上天的恩賜,才能保佑了他安然度過了此次危機。同時心中也堅定的許諾,若是來日能找到那將牛痘方法流傳出來的人,必重重謝之!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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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登天

也許是這次有人明目張膽謀害七皇子的事情給孝賢皇后敲醒了警鐘,維持了太多年的「賢後」姿態似乎讓有些人不知好歹了,孝賢皇后就著此次的事件將後宮好好整頓了一番,一個貴人直接杖斃,一個妃子的份位被一擼到底。
    對於宮中的這些變動,齊王福晉並沒有隱瞞自己的兩個女兒,她並不會將自家的孩子養成天真單純的性格,若是沒有足夠的心機手段,以後嫁人後要如何能在後宅之中立於不敗之地?
    所以齊王福晉將宮中這些齷齪講給兩個女孩聽時,即使是有了一世經歷的吟霜,也被其中的彎彎繞繞嚇的臉色發白,對比起深宮中的女子,她還是太過稚嫩了。而真正才不到十歲的蘭馨更是心驚膽戰,齊王獨寵福晉一人,有兩個通房也打發到了莊子上很少見到,所以蘭馨從不知道原來宅院之中女人之間的戰爭居然這樣的恐怖。
    看著兩個女兒懵懵懂懂的模樣,福晉十分憂心,轉身就去找了皇后借來了宮中資歷頗深的教養嬤嬤。這位宋嬤嬤是在宮中三十多年的老人了,就連皇后都要給她三分臉面,能夠專門來教養吟霜和蘭馨,讓福晉感激不盡,以上賓禮待之。
    接下來的時間吟霜和蘭馨要學的東西就太多了,蘭馨還好些,畢竟年齡還小,而吟霜過了年已經十二歲,下一年就要參加選秀,要學的規矩本就多,另外還有人來送往,禮儀舉止,管家理帳,御人之術等等,甚至還要學習不算太熟練的滿語和蒙語,直將吟霜忙的團團轉,其他的事情都拋在了腦後。
    但十四年初,齊王福晉突然的病倒,讓整個齊王府都陷入了混亂之中。
    其實不過是著了涼,有些發熱而已,所以最初包括福晉自己都沒有當回事,可哪想到這病就好似決了堤的江水洶湧而來,不過兩天時間就已經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皇上和皇后聞訊也立刻派了太醫來診治,但得到的結論卻十分不好。
    其實自幾年前齊王殉國,福晉就已心存死志,若不是為了還年幼的女兒,她絕不會獨活。所以這幾年雖看著健健康康,但其實早已心死,此次不過一次小病就如同導火索般牽引出了壓抑的心情,病來如山倒,竟是無力回天了。
    從病發到逝去,不過才月餘時間,將吟霜和蘭馨都打了個措手不及。蘭馨自是傷心欲絕,在靈前數次哭暈過去,不過兩三日原本肥嘟嘟的臉頰就瘦的沒了肉;而吟霜則似乎在做夢一般,只覺得這段時日來發生的事情那麼虛幻,只怔怔的跪在靈前默默流淚,竟是連聲音都無力發出來了。
    吟霜本就不是一個性情涼薄的人,雖然上一世的最後讓她滿心滿眼的只留下了恨意,但這一生所得到的關愛和親情早已漸漸撫平了她的那些仇恨和哀傷。白家人的寵愛,在她記憶中從未褪色,所以在離開白家這些年,她也時不時的關注著白家,對在京中的白從武也是盡所能的幫扶。而齊王福晉,雖然只是相處了短短幾年,卻給了她如同母親一般的慈愛,與白母不同,齊王福晉並不溺愛,而是帶著父親般的嚴厲和期盼,教導了她為人處世,教給了她身為格格的尊嚴和高貴,讓她一生都受用不盡。
    可這個如慈母更如良師一般的女人,彷彿在幾日間就轟然而逝,快的讓她根本不能接受!
    來來往往祭拜的人來了又走,都沒能在她的眼中留下任何影像,渾渾噩噩的,直到出殯的那一日。直到走出了靈堂,還未放亮的天空有一種濃重的悲傷,冰冷的風一瞬間就穿透了外衣,將人從頭到腳冰的打顫。
    就是這樣的冰冷讓吟霜回過了神來,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擦乾了流了幾日未曾停歇的眼淚,挺直了腰板,肩負起齊王府大格格應有的責任。吩咐跟隨的人為蘭馨去取暖裘來,緊緊拉住了蘭馨冰冷的小手,如今齊王府就剩下她們二人,更不能讓人小瞧了去!
    「皇后娘娘駕到……」
    吟霜拉著蘭馨從容跪下迎接,皇后的到來並不意外,福晉臥病這月餘,皇后就曾兩次前來探望,人人皆知皇后對齊王府的看重,也都紛紛上門探望。
    「好了,本宮只是來送綺雅妹妹一程……」皇后身著素服,憐惜的看著不過幾日沒見就憔悴的可憐的吟霜和蘭馨,轉頭看著福晉的靈柩悲歎一聲:「早就知你和齊王伉儷情深,如今你還是去尋他了,只可憐這兩個孩子……」
    這一番話說的姐妹二人淚如雨下。
    皇上特意派出了御前侍衛隨吟霜和蘭馨扶齊王福晉靈柩回齊王的封地,姐妹倆一路風餐露宿也從不肯抱怨半聲,大半個月後終於將福晉與齊王合葬後,兩姐妹早已累的幾乎脫了人形,讓崔嬤嬤心疼的不行,想盡辦法琢磨著給兩位格格養身子,可姐妹倆卻都沒有那個胃口。
    然而翌日,聖旨就到了。
    吟霜跪在地上,雙手接過大太監遞過來的聖旨,只能木木的磕頭謝恩。
    崔嬤嬤十分有眼力見的招呼著天使(天子使者)去歇息等事宜,最終只剩下吟霜和蘭馨姐妹,以及身邊幾個信得過的丫鬟。
    「姐,我們,我們以後要叫別人額娘、阿瑪了嗎……」蘭馨抓著吟霜的手,帶著哭腔道。
    吟霜這才從恍惚中回神,忙摀住了蘭馨的嘴,厲聲道:「胡說什麼,這是皇上天大的恩賜,再也不要說這種胡話了!」
    「可是……」蘭馨潸然淚下,說不出更多的話來,她剛剛失去了額娘還不到一個月,就要去喚別人額娘、阿瑪?即使是皇上皇后她也不稀罕!
    「蘭馨,這聖旨,是額娘為我們求來的啊……」吟霜緊緊抱住蘭馨,強忍著淚水低聲道:「那時,皇后娘娘來探病過一次,第二次是額娘特意請皇后娘娘來的,恐怕說的就是此事吧。其實這樣也好,我們畢竟是被認在了皇后娘娘名下,皇后娘娘是極好的人,額娘也因此才會放心吧……」
    仰起頭,吟霜仰望著蔚藍的天空,心中悲痛,這一切真的是宿命嗎?即使她的插手改變了齊王福晉的殉國,卻只不過留住了她多了幾年的壽命,最終還是逃不掉蘭馨被皇家收養的命運,只不過這次多出了一個她……
    待到送走天使,好不容易將蘭馨說通,也安頓好了得知消息各有喜憂的下人,吟霜才終於可以靜下心來思考以後的路該如何走。
    她知道上一世的蘭馨並不是孝賢皇后收養的,而是烏喇那拉氏。那位繼皇后對蘭馨的確是極好的,不過吟霜相信,此時換成了孝賢皇后,絕對會對她們更好,不論福晉與皇后的私交,從和敬公主的額駙那裡來論,她們還有著一層親戚關係呢。
    不過吟霜真正擔憂的,是自己。
    她的身份太過尷尬,在外的說法她只是一個普通滿洲子弟家走丟的孩子,因為救了蘭馨而被齊王福晉另眼相看,進而收為養女。可如今福晉去世,她居然又被收養為皇家女,可謂一步登天,但身份終究不算是真正的王爺之女,在宮中將面臨怎樣的境遇?
    而她最為煩惱的,是她真正的身世會不會洩露。如果皇后真的有心去查,不可能查不到,那麼等待她的會是什麼?生母猶在,皇后還會收養她嗎?萬一皇上和皇后因福晉的欺君而遷怒,她和蘭馨無依無靠的會得到怎樣的結局?
    就在這樣的憂心忡忡中,三日後吟霜和蘭馨帶著一眾家奴啟程回京,待到五月時重新踏入了京城,卻是直接進入了皇宮之中。
    規規矩矩的跪下,吟霜和蘭馨改口喚了皇阿瑪和皇額娘,因在孝期,沒有多麼大的規模,只是入了玉蝶,封吟霜和蘭馨為和碩公主,昭告天下。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一個多月,當吟霜和蘭馨已經開始習慣了皇宮中的生活,並適應了自己公主的身份。也許是皇上和齊王的確關係不錯,對姐妹倆關愛有加,每次到長春宮來時都會特意將她們喚到身邊關心一番,讓兩姐妹很有些受寵若驚。而皇后比她們還是齊王府格格時還要親切許多,是真的像一個母親般為她們打點著生活,還經常讓永琮跟著兩個姐姐玩耍,似乎當成了親女兒一般。皇上和皇后如此明顯的關愛自然讓姐妹倆在宮中不會遇到任何苛難,雖規矩多些,但較之齊王府並不差太多。
    正因如此,蘭馨也漸漸恢復了以往活潑可愛的個性,乾隆尤為喜歡。吟霜也慢慢放下心,認為自己的身世應該是沒有暴露的。
    其實吟霜並不知曉,在福晉臨終前求見皇后時,已經將她的真實身世告知皇后了。福晉知曉皇上打算收養她兩個女兒的打算,實在憂心若是日後吟霜身世暴露,會被皇帝遷怒,還不如自己一個將死之人,坦白從寬,用這條命換來皇上和皇后的原諒。
    最初皇后聽聞真相時也為齊王福晉的隱瞞而憤怒,但看著眼前臉色灰敗,病的脫了相的福晉,終究還是不忍苛責。轉而一想,也明白了齊王福晉的苦衷,又覺得吟霜是個頗為可憐的孩子。畢竟上一代的那些蠢事也賴不到她的頭上,加上她對吟霜還是多少有些瞭解,是個穩重內斂的孩子,更不乏滿洲姑奶奶的傲氣和勇敢。
    回到宮中,皇后將此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乾隆,皇上雖也為齊王福晉的欺君不滿,但自認「明君」的乾隆當然不會遷怒一個將死之人或十多歲的女孩,反而與皇后達成了一致,順利收養了兩個女兒。帝后二人對著吟霜一如既往,但對於碩王府的態度可沒那麼好了。雖然為了吟霜不能光明正大的收拾他們,但這混淆滿洲血脈的帳,已經記在了帝后二人的心裡。
    作者有話要說:此乃適當yy,孝賢皇后的確很「賢」,乾隆的確很「明君」,於是我對女兒無原則關照了╮(╯▽╰)╭

71
☆、王府鬧劇

  碩王爺岳禮覺得自己最近幾個月似乎霉運當頭,官場上諸事不順。他身為異姓王,其實也不過是承了祖宗的功勳,自己其實沒多大政績,也沒有什麼實權,更像是被皇家養著的閒人一個。可明明他已經夠低調夠不礙別人眼了,但也不知最近得罪了誰,御史似乎就盯住了他,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拿出來彈劾一番,皇上偏偏還態度曖昧,弄得他是心驚膽戰,焦頭爛額。
  官場上一團亂,卻查不出到底是誰在找自己的麻煩,只好稱病躲在家中。可家裡更是亂七八糟,這兩年來皓祥越來越爭氣,雖然不及嫡子皓禎出彩,但在京中的年輕一輩中也算是個出色的人物——嫡子庶子都優秀,這本是令岳禮驕傲的,可架不住他有個拎不清的福晉啊!兩年多前因為「虐待庶子」的謠言,雪如收斂了許多,她這回不直接對皓祥出手,轉而攛掇皓禎去了!
  於是這兩年,這對兄弟簡直勢如水火,皓禎一心認為皓祥是想搶自己世子的位置,在家中和雪如合起伙來打壓翩翩母子,在外面更是利用身份拼了命的抹黑這個弟弟。可惜這一對沒什麼頭腦的母子哪裡敵得過交友廣泛的皓祥,更別提皓祥背後還隱隱站著齊王府的影子,所以皓禎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自己的名聲更臭了。於是皓禎更恨皓祥,皓祥也不可能對皓禎有好感。
  岳禮也不是沒腦子的,以前不喜歡皓祥,一是因為嫡庶有別,他並不太在乎庶子如何,二也是雪如和皓禎的挑唆,加上皓祥的確沒什麼出彩,也就那麼忽視了。可自從皓祥得了齊王府的青眼,後又有了專人教導,這個庶子竟越來越有他年輕時的風貌,如今即使雪如和皓禎說些什麼,岳禮也不會完全當真了,反而為兩個兒子的不睦十分頭疼,心中十分不滿雪如的短視:有個能幫襯皓禎的庶弟不是好事一樁嗎?就是因為她才讓兩兄弟反目的!
  官場不如意,回家也一堆爛糟事,岳禮心情極度不好,當然也不會給雪如好臉色。於是腦補能力強大的雪如只以為翩翩母子給自己上眼藥了,更變著法子折騰他們,然後家裡更亂,岳禮更不滿……惡性循環就此產生。
  碩王府書房。
  皓祥將賬本交到岳禮手上:「阿瑪,這是本季度的賬本,請您過目。」
  岳禮接過,隨意的翻開,但只是看了兩頁就臉色一變,仔細的看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露出了笑臉,心情也轉好了不少,欣慰的點頭:「不錯,做得好,看來你的確是有點天賦的,這幾個鋪子能扭虧為盈可不容易啊。」
  皓祥並未因此得意,而是謙虛道:「多虧了阿瑪幫兒子請了師父教導,並給了兒子練手的機會,兒子還年幼,不足之處還需要阿瑪指點。」
  岳禮連連點頭:「不錯,不驕不躁,你的確是長大了。」
  皓祥淡淡一笑,抬起頭仔細觀察著岳禮的臉色,試探著問:「剛兒子進來時看到阿瑪臉色不太好,可是有什麼煩心事?兒子也許幫不上什麼大忙,但為父親分憂本就是應該的,阿瑪可否跟我說說?」
  岳禮有些意外的看了皓祥一眼,那眼神中帶著探究和鋒芒,但皓祥挺直了脊背坦然的面對著他,表情真摯關切,的確只是出於兒子的孝心罷了。岳禮心中熨帖,暗自感歎,這個庶子雖然文武都不及皓禎,但孝心可鑒。皓禎總是忙,天天往外跑,他對此本沒有什麼意見,但現在跟這個隨時關心著自己的庶子一比,岳禮心裡頓時有那麼一點不舒服……
  「哎……皇上,怕是對我們家心存不滿了。」岳禮當然不好意思說,今天朝堂之上皇上居然以他奏折上的字不夠工整為由將他訓了一通,但這明顯的找茬岳禮也看出來了,只是他不明白自己最近哪裡惹得上面不高興了。正因為想不出緣由,他更是心驚肉跳,難道皇上真的是要對異姓王出手了?
  皓祥一聽先是驚了一跳,隨後也明白了過來。他這兩年學習的越多,接觸的越廣,越明白自己家尷尬的地位。原本異姓王的存在就不會受到皇帝的待見,更何況齊王福晉去世後,兩個格格被皇家收養,齊王府已經不存在了,那麼整個大清朝可就剩下碩王一家異姓王了,實在是太礙眼了些。
  想到這裡,皓祥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若是皇上真的想要除了異姓王,自家的前景的確堪憂啊。雖說他早就對這個阿瑪死了心,那個福晉更是討厭,但若是碩王府遭了災,自己和娘一樣跑不掉啊。
  「阿瑪,皇上是不是……」皓祥面帶憂色,壓低聲音問道。
  岳禮有些意外自己不過十歲出頭的兒子能明白這些,皺起眉頭遲疑道:「我也不知道啊,再看看吧,實在不行……」實在不行就告老還鄉了吧,總比葬送了身家性命好。只是可惜,這世襲罔替的王爵,竟然到了自己這一代就要是去了嗎?
  想到這裡,岳禮沉聲道:「但願你們兄弟能夠爭氣,得到皇上的信任寵愛,將這個爵位承襲下去……」
  砰!
  書房的門被霍然推開,端著碗的雪如正一臉怒色的站在門口。
  雪如此時氣的渾身發抖,她本想著王爺下了朝就進了書房,還沒來得及用飯,就吩咐廚房做了羹湯,親自送來,可沒想到到了門口就聽到了這段對話,什麼要靠皓祥的努力才能將爵位承襲下去!這爵位可是她的皓禎的,有皓祥什麼事!
  「福晉!你這是做什麼!」岳禮臉色一沉,怒喝道。
  「王爺您問我做什麼!我倒是想問問您怎麼了,是不是被皓祥給蠱惑了!他是個什麼東西,也敢跟我的皓禎爭!不過是個舞女生的賤/種……」
  「啪!」岳禮怒不可遏的狠狠甩了雪如一巴掌。
  「你,你打我!」雪如捂著臉頰,傻傻的流淚,她被打蒙了,過門這麼多年,岳禮對她也許不夠寵愛,但也算敬重,從未動過手。
  「我再說一遍,翩翩是側福晉!皓祥是我的兒子!那個什麼賤種這種詞,以後你給我爛到肚子裡!」岳禮怒氣滔天,雙目通紅的盯著雪如,一字一頓厲聲說。
  從沒見過這樣盛怒的岳禮,雪如被嚇得早沒了剛才質問的膽子,只能站在那裡傻傻的流淚,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岳禮厭惡的扭過頭,對這個福晉真是越來越不能忍受了。以前苛待翩翩和皓祥他可以裝作看不見,但前兩年蠢到「苛待庶子」的名聲傳到了外面,害得他跟著丟臉,如今明知道自己開始關注了皓祥,還敢當著自己面辱罵,簡直就沒有把自己這個當家人放在眼裡!若不是,若不是他給自己生了個優秀的嫡子,他真恨不得休了她!
  皓祥站在一邊冷眼看著這一幕,嘴角翹起了一個細小的弧度,但下一刻就換上了淡然的表情,輕聲道:「福晉誤會了,我並沒有和兄長爭什麼的意思,只是在和阿瑪談正事……」
  皓祥的插話顯然讓雪如回過神來,並更加憤怒,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少裝好人!哼,跟你娘不過是一個貨色……」
  皓祥的眼神驟然轉冷,迸發的冷芒將雪如不由得一凜,接下去的話卡在嘴邊竟怎麼都吐不出來了。
  但下一秒皓祥似乎沒事人一般收斂了情緒,沒有再理會她,而是對著岳禮告辭。岳禮也明白皓祥必是心裡不舒服的,只擺擺手讓皓祥離開了。
  雪如看著似乎都對自己視而不見的父子倆,只覺得自己這一番來簡直裡子面子都丟光了,心裡恨得發狂,卻不敢再鬧,只能恨恨的一跺腳,扭身也出了書房。可不料剛出了門,卻遇到同樣送飯食來的翩翩。
  這一腔的憤怒屈辱可算找到了發洩口,雪如喪失了理智一般的將沒有任何防備的翩翩狠狠一推,後者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那一碗熱湯更是全部都澆在了翩翩的身上。
  「額娘!」「翩翩!」父子倆的驚呼同時響起,都向翩翩奔來。
  「啊……」翩翩卻是捂著肚子痛苦的呻吟,很快就見到夏季單薄的衣服下擺染上了殷紅的血色。
  「這,這是……」岳禮當然一眼就明白了什麼,頓時心中又喜又怒,連忙將翩翩打橫抱起,對著皓祥大喊:「快,快找太醫來!」
  皓祥也隱隱有些明白,立刻應聲而去,只是離開前向雪如那淡淡的一瞥,讓後者心驚膽戰,她絕沒看錯,那是滿滿的殺意,毫不掩飾的殺意!
  岳禮壓根看都沒看雪如一眼,滿心滿眼的只有這個不知能不能保住的兒子,一邊吼著讓下人伺候,一邊抱著翩翩快步離開了。
  而雪如則怔怔站在原地,說不清的心情。她剛才是有些慌張的,她並不知道翩翩都三十多歲的人了居然還能有喜,不是說當初生皓祥傷了身子,很難再有了嗎?不過,很快她就鎮定下來,不知者無罪不是嗎,這麼一來,這孩子也許就保不住了吧……
  可惜,雪如的期望落空了。
  太醫將孩子保住了,只需要喝藥調理,再多加小心就沒事了。這個消息讓年近半百的岳禮欣喜若狂,晚年得子啊,怎麼能不高興!皓祥又喜又憂,開始想辦法該怎麼保住翩翩了;而雪如暗地裡不知絞碎了多少手帕,恨得吃不下睡不香的,在這個時候她當然不會傻到對翩翩出手,反而還得好吃好喝供著,這更讓她氣的嘔血。
  碩王府的這一場鬧劇很快呈到了吟霜的面前。
  在齊王福晉臨走前,將她手中隱秘的人脈都交到了吟霜手中,所以即使身處深宮,她仍是有著自己的消息來源的。細白的手指捻著紙邊,看著燭火將紙化成了灰燼,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看來那個藥果然效果不錯。
  不愧她費盡心思弄來的求子秘方,拐了幾彎交到了翩翩手中,竟然這麼快就有效果了。憑她對雪如的瞭解,她現在必然已經恨得發狂,嫉妒的瀕臨喪失理智了吧,不過這樣的折磨也只是剛剛開始罷了。
  而另一邊,皇后也收到了同樣的消息,只不過細節可比吟霜看到的詳細。
  瞇著眼,皇后露出一個淺笑:「嗯,傳下去,明日召碩王福晉進宮。」
  「喳!」                    

72☆、皇后找茬

翌日,長春宮。
    皇后把玩著手腕上的羊脂玉鐲子,對著下首戰戰兢兢只坐了半個椅子的雪如漫不經心道:「可知本宮召見你所為何事?」
    聽不出皇后的喜怒,雪如也不敢抬頭觀察皇后的表情,心中惴惴不安,絞盡腦汁回憶自己是否做了什麼錯事。要說,也只有昨天她推了翩翩一下,害得她差點小產,可這麼小的事情,皇后怎麼可能過問呢?
    雪如小聲說:「奴才不知。」
    皇后嗤笑一聲,看了眼不敢直視自己的雪如,慢慢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前幾日和敬公主入宮,提起額駙最近結實了一位少年,雖年歲不大,但稱得上文武雙全,實乃棟樑之才。當時皇上也在場,便多問了幾句,原來這少年竟是碩王爺的兒子。」
    雪如立刻心花怒放,一掃昨日翩翩母子帶給她的鬱悶,只以為皇后說的是皓禎,開口就想謙虛一番。但皇后沒給她這個機會,繼續說道:「皇上說,那皓祥不過是個庶子,據說其生母出身很低?但他年紀輕輕竟能如此優秀,可見是個勤奮上進的孩子,也定是碩王和福晉教育的好呢。」
    這一串話鑽進了雪如的耳朵,直把她炸的腦袋一片空白。
    皓祥?怎麼會是皓祥?這怎麼可能!
    雪如難以置信的抬起頭,也忘了規矩,直愣愣的就反問:「皇后娘娘,您是不是搞錯了,皓祥,皓祥他頑劣不堪……」
    「放肆!」皇后身後的嬤嬤怒吼一聲:「福晉哪裡的規矩,怎可直視鳳顏!」
    雪如嚇得一抖,理智迅速回爐,忙跪下請罪:「皇后娘娘恕罪,奴才,奴才一時情急……」
    「好了,福晉不必如此,快快請起。」瞇著眼睛看著雪如顫顫巍巍的重新坐回椅子上,和藹道:「福晉說笑了,皇上如此英明的人怎麼可能搞錯人呢,的確是貴府的皓祥沒錯。」
    雪如如遭雷劈,臉色瞬間慘白。
    滿意的欣賞著雪如巨變的臉色,皇后繼續說:「如今不少八旗子弟不思上進,頑劣不堪,讓皇上十分憂心。後宮雖不得干政,但本宮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還是應當為皇上分憂的,所以今日特意召福晉入宮好好聞訊一下,王爺和福晉是如何教育孩子的,竟然連庶子都教導的如此好呢!皓祥小小年紀就出色到能得了皇上的誇讚!」
    雪如心頭簡直在滴血!皇后的話猶如一把把利劍,插的她渾身都疼痛不止。皇后的話是什麼意思?將皓祥那個庶子誇了又誇,而對她的皓禎不聞不問!還問她如何將庶子教育的好的,這簡直就是在明明白白的打她的臉!
    雪如的心中湧動著屈辱和憤怒,可是她不敢表現出一點!甚至她以後再也不能對皓祥和翩翩做什麼,皓祥可是皇上皇后親口誇過的,她不但不能為難,反而還得捧著供著,以此為榮!
    皇后當然沒有錯過雪如扭曲的表情,心裡快慰,頓時覺得身心都舒暢起來,臉色一板,沉聲道:「怎麼?福晉難道不願說?」
    雪如忙又跪下請罪:「奴才是激動的,太激動了!奴才當然願意說……」雪如將顫抖的雙手掩藏在袖子中,盡量平穩著聲調將教育皓禎的那一套說了出來。
    其實雪如說的那些話皇后根本就沒有細聽,心中暗暗琢磨著是不是跟皇上商量商量別著急著收拾了碩王府。此時距離他們知曉吟霜的身世已經過了幾個月,最初帝后二人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抄了碩王府。但由於沒有證據,若是碩王府死不認罪也不好辦,所以就命人去尋那個皓禎的親生父母去了,可那對夫妻多年前就已經搬離了京城,一時半會兒也找不見,加上帝后二人都是日理萬機的,不可能只盯著碩王一家子的破事,所以就耽擱了下來。
    不過冷靜下來的帝后顯然找到了消遣的好玩物,皇上有事沒事的在朝堂上找碩王的茬,欣賞著他膽戰心驚卻毫無頭緒的蠢樣;皇后也是這幾日才把後宮給收拾乾淨了不少,也學著皇上找碩王福晉玩玩,綿裡藏針的專往雪如的傷口上捅——嘖嘖,看那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一會兒青的,果然挺好玩的,怪不得皇上樂此不疲呢。
    其實皇后並沒說謊,因為皓祥與瓜爾佳大人的嫡子相處的不錯,貴族的圈子又不大,也就順其自然認識了和敬的額駙。皓祥可跟他那個不可一世、鼻孔朝天的哥哥不同,雖然自小受了苦難,出身也不高,但原本的自卑懦弱在朋友的影響下漸漸消失,變得謙虛謹慎、不卑不亢,小小年紀就自有一番氣度。和敬額駙對這個小小少年還是比較欣賞的,也早聽說碩王福晉的不靠譜,於是某日回府就跟妻子感歎了幾句,畢竟有那麼個嫡母還能如此出色的庶子太少見了。
    於是某次和敬進宮與皇后閒聊,也提了一嘴,當時皇上也在,也頗為贊同額駙的說法,評價道那一家子也就這麼個能拿得出手的。這幾個月雖然還未料理碩王府,但對於那一家子早已經監視起來,皇上和皇后對那家人已經瞭如指掌,對那個皓禎嗤之以鼻,但皓祥倒的確是個不錯的孩子。其實皓祥雖然可以,但也絕沒有優秀到能得到皇上重視的地步,只是周圍人太差了,架不住反襯的啊……
    可雪如不知道啊!她自認皓禎是最優秀的,京中的八旗子弟哪有一個比得上她兒子的!可現在皇上和皇后居然一致誇讚那個賤/種……怎麼會這樣,她堂堂滿洲大姓出身的貴女,居然比不上一個舞女生養的兒子?想到這裡,雪如悲從中來,她不由得回想起那個刻意遺忘了多年的女兒,若早知如此,她何苦將懷胎十月的女兒就那麼丟棄了啊……
    於是,從皇宮出來,雪如一回家就一病不起了。
    乾隆看著手中的折子,笑著問身邊的人:「你這是跟她說了什麼,回家就病的連床都起不來了?」
    皇后掩口輕笑:「臣妾可沒說什麼,不過實話實說罷了。」然後將那天的對話簡單的複述了一遍,引得乾隆哈哈大笑,邊笑邊將折子也遞給皇后:「你看看吧,她這一病,碩王府可徹底亂了。岳禮稱病在家,福晉病倒,只能那個側福晉管家,結果管的一團亂。」
    皇后瀏覽了一遍,也笑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這個側福晉舞女出身,哪有什麼見識,這麼多年又沒管過家,能管好才怪了。不過也多虧碩王府人口不太多,估計再給她些時日,又有兒子幫襯,也就能上手了。也不知那嫡福晉病癒後見管家大權旁落,會不會氣得再病回去?」說著,狡黠的笑了,秀美的五官竟出奇的嫵媚。
    乾隆一時看的有些呆了,這麼多年皇后一直勤儉節約,賢良淑德,很少有這麼生動活潑的表情。乾隆雖然對皇后尊重信任,但卻不並沒有特別的寵愛,可此次因為碩王府的這一遭事,夫妻倆居然默契十足的各自出手找碩王府的麻煩,不知不覺竟有了一種心有靈犀般的親密。
    皇后轉眼就注意到了乾隆的目光,立刻羞紅了臉,嬌嗔:「皇上……」
    「咳咳!」乾隆回過神,尷尬道:「那個,咱們安置了吧。」
    皇后羞澀應道:「是。」
    這晚,乾隆留宿長春宮。
    於是皇后覺著,不用急著處理碩王府了,留著當個玩物也不錯,更何況還有促進帝后感情的妙用呢!
    *
    而另一邊,吟霜安排在碩王府中的人也送來了消息,讓她心中不由的有些發冷。皇后莫名其妙的找雪如的麻煩,讓她敏銳的意識到了皇后也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才會針對碩王府,那麼……
    一想到自己的那些小動作可能已經被皇上皇后知曉,吟霜就忍不住一身冷汗。畢竟那好歹也是她的生父生母,若是上頭兩位知道她動了手腳,那「不孝」的罪名可就落下來了!
    吟霜立刻中止了手頭的一切事情,再也不敢對碩王府多加關注,只在宮中好好的生活下來,反正她可以預見碩王府的悲慘下場了,也不需要她再多餘做什麼了,只要老老實實等個結果就好了。好在皇上皇后似乎沒察覺到她做了什麼,這讓吟霜漸漸放下心來,再不敢輕舉妄動。
    轉眼已經在宮中住了大半年,她和蘭馨徹底適應了。姐妹倆住的很近,離著長春宮也不遠,於是姐妹倆每日沒事也就去皇后那裡坐著,皇后也喜歡她們,這大半年來感情也越發深刻。此時吟霜已經十四,蘭馨也十一了,因為在孝期,兩女孩也不能議親,但該學的皇后都為她們操心起來,管理宮務的時候也將她們帶在身邊。
    之前雖說也跟齊王福晉學過管家,但跟著皇后的本事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姐妹倆受益匪淺,也因此知恩圖報,對皇后更加依賴親密。皇后是個精明人,能感受姐妹倆的真心,覺得兩個乖巧懂事的女兒彌補了和敬出嫁後的寂寞,也真心將她們當自己女兒關愛。
    另外和敬公主也時常入宮來探望皇后,也順勢與兩個妹妹熟悉起來。和敬公主從小在皇上和皇后的溺愛中長大,驕傲直爽,但卻不惹人討厭,對兩個陪伴自己額娘的妹妹照顧有加,於是吟霜和蘭馨對這個姐姐很是喜歡,每次和敬回來姐妹三人都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再加上已經能跑能跳能說能鬧的小永琮,姐弟幾個感情深厚,讓皇后十分欣慰。
    但最近隨著大選的臨近,皇后忙碌了起來,和敬幾次進宮都是來去匆匆,話也沒能說上幾句,但細心的吟霜注意到了和敬的憔悴,可每次她開口詢問,都被和敬避開不談,這讓吟霜十分擔心。
    於是這日,吟霜找皇后求了腰牌,帶著蘭馨直奔公主府,她實在是放心不下,今天非得去看看,如果是表哥欺負了和敬姐姐,可別怪她回宮告狀了!
    作者有話要說:皇后使壞了……
    悲催的碩王府,給帝后倆人消遣用╮(╯▽╰)╭
    消失時間太久,讀者跑了好多= =,但我還是要問,下個想寫水雲間,但根據發生的時代背景,我想寫抗日……尼瑪我是憤青啊!於是熱血抗日一番,大家能接受不?當然必須適度金手指加yy了……如果覺得能接受我就寫,不能的話,梅花烙就直接完結,大家看呢?


☆、更改祖制

此時已經是盛夏,天氣熱的連最單薄的旗裝都穿不住,可公主府中,臥病在床的和敬的雙手卻冰冷徹骨,讓吟霜和蘭馨心疼不已。
    蘭馨緊緊抓著和敬的手,想要將自己的體溫傳遞給她。吟霜坐在一旁,直視著和敬的雙眼,不容她逃避:「姐姐,你也不想皇額娘為你擔心的吧?你到底有什麼難處,若是跟皇阿瑪皇額娘不好說,就跟我和蘭馨說啊,我們不是姐妹嗎?」
    和敬虛弱的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吟霜,姐姐沒事,只是身體不大好罷了。」
    吟霜眼睛一瞪,根本不信,冷笑:「姐姐別敷衍我,什麼身體不好,我已經問過初冬了,她說太醫的診斷是鬱結於心!」幸虧她來時就專門叫了和敬身邊的貼身丫鬟問了問,那丫鬟也是心疼主子,就透露了一些。
    頓了頓,吟霜眼睛一轉,故作氣憤道:「姐姐,是不是額駙對你不好?你看,你病的這樣,他也不來看你一眼!姐姐你何苦就這麼縱容他,你可是堂堂公主!不行,我要去告訴皇額娘!」說著,轉身就走。
    「別,吟霜!」和敬掙扎著就要坐起來,大聲的辯解:「他不是不關心我,他是太忙了,實在沒時間……」
    吟霜回頭就看到和敬躲閃的眼神,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和敬姐姐竟然真的這麼包庇他!這幾年的生活和教養,她早已經不是前世那個自卑懦弱的歌女白吟霜了,如今的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只有她們欺負別人的份,哪裡輪得到別人怠慢她們!即使那個人是額駙也不行!
    「和敬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就算那是你的額駙,是我們的表哥……」蘭馨也看不下去了,她認識的和敬多麼驕傲颯爽,不該是這樣羸弱滄桑的!「你實話告訴我們,表哥是不是辜負了你,他,他在外面是不是有……」蘭馨吞吞吐吐的問,臉頰也微紅起來,畢竟身為未出閣的女孩,問這些話有些過了,但對姐姐的擔憂讓她顧不上許多,姐妹之間沒有那麼多忌諱!
    「不,不是的,其實他很好,真的很好。」和敬也知道妹妹是真的為自己擔憂,不由得就紅了眼眶,哽咽道:「他一直對我都很好,從未在外面……只是,只是,怪我啊……」
    吟霜和蘭馨面面相覷,不知這到底怎麼回事。吟霜畢竟大一些,許多事情也瞭解的比較多,仔細回想和敬成親已經三年了,卻一無所出,現在又恰逢選秀,難道是……
    吟霜試探著問:「是不是,子嗣……」
    話音未落,和敬已經淚如雨下,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吟霜和蘭馨對視一眼,明白這是說到點子上了。關於和敬的子嗣,皇后也是著急的,每次和敬入宮都要讓太醫診脈,但和敬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而額駙也不可能啊,因為公主成親前是有試婚格格的,額駙的身體應該也沒什麼毛病。而公主府除了公主外,再沒其他侍妾,三年的朝夕相處,怎麼也不該至今也一無所出啊!
    這事其實不只吟霜和蘭馨想不明白,皇后和皇上也想不明白,可是這事他們也不能說太多,生怕給和敬太大壓力,而和敬也不跟父母訴苦,於是這事就這麼懸著。但畢竟已經三年了,和敬的心裡實在是不好受,所以就病倒了。
    吟霜想了想,強忍著羞意,咬牙道:「姐姐,要不然我跟皇額娘說,就讓太醫來給表哥看看……」她怎麼想也只能是額駙出了問題了,和敬姐姐拉不下這個臉來說,那就她這個當妹妹的來做!
    和敬聞言哭的更是悲傷,連連搖頭:「不是的,不是的!他很好,我們,我們……」說到這裡更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好半天才下定了決心般吐出幾個字:「我們根本見不著面啊……」
    「什麼?!」吟霜和蘭馨大驚,同時問出聲。
    一旦開了口,接下來的話也就沒那麼難說了,和敬平靜了情緒,將成親後的痛苦緩緩道來。原來朝廷的祖制是公主出嫁後建公主府,而額駙不得召幸根本就見到公主。那些陪嫁的管家嬤嬤以祖制規矩為由,攔著公主召幸,似乎見額駙一次就是多麼放/蕩淫/亂一樣,所以公主們臉皮薄就強忍思念不敢經常召幸,只有偶爾拿出嫁妝賄賂那些嬤嬤才能偶爾見到額駙一面。因此,即使是深受乾隆孝賢寵愛的和敬公主,成親三年也沒能見到額駙幾次,更別談有子嗣了。
    聽聞這些話,吟霜和蘭馨驚怒不已,她們哪能想到,天底下最尊貴的公主,居然要被這些奴才秧子如此欺負!什麼祖宗家法,不是由著她們欺負公主的借口!
    吟霜只覺得心中疼得不行,這三年和敬是怎麼熬過來的啊!一邊流著淚,一邊說道:「姐姐你好傻,這事為何不跟皇額娘說!皇額娘難道會為了那些所謂的祖制,為了那些奴才委屈了你嗎?!」
    蘭馨也哭道:「是啊,皇阿瑪和皇額娘最疼的就是你,若是知道你受了這麼多苦,心疼都來不及,哪會怪你呢!你怎麼不說,自己憋著苦著,最後疼的還是你自己,我們不也跟著難受嗎……」
    和敬泣不成聲:「我無數次都想開口,可是實在難以啟齒啊!我知道皇阿瑪和皇額娘疼我,但難道為了我一人挑戰祖宗家法嗎?這麼多的出嫁公主,都是這麼過來的啊……我苦了痛了也就算了,不能讓他們為難啊!」
    吟霜聞言頓時氣的站了起來,連連跺腳:「糊塗!祖宗家法又怎樣,你是公主,你是最受寵最高貴的固倫和敬公主!這種欺負人的祖制根本就不合理!」她不是從小在宮中長大的,根本就沒有皇家公主對祖宗家法的敬畏,對此完全不屑一顧,她不管什麼祖宗家法,欺負到她家人的頭上就是不行!
    所以說,其實吟霜骨子裡還是有著離經叛道的瘋狂,因此在前一世,她才有那個勇氣為了愛情不顧一切。只是後果太過慘重,這一世的她再不敢放肆,也懂得了規矩的重要,學會了做一個規規矩矩的女子。而如今和敬遭受的痛苦終於觸及到了吟霜的底線,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吟霜根本不想再在公主府耽擱,拉著蘭馨風風火火的就衝回了宮,直接面見了皇后。
    跪在地上,吟霜半點不猶豫的將整個事情對皇后交代了個清楚,蘭馨也在一旁補充,坐在上首的皇后聽著二人的敘述,氣的渾身顫抖,臉色發白。
    等到說完,吟霜才注意到皇后的臉色不對,忙站起身扶住她,連聲呼喚:「皇額娘,皇額娘您沒事吧?」
    皇后這才從震怒中回過神,勉強壓抑住情緒,回身望向從小跟在自己身邊的嬤嬤,冷聲問道:「和敬說歷來的公主都是如此,你可知情?!」奶嬤嬤已經在宮中幾十年,什麼事不知道?
    老嬤嬤聞言立刻顫顫巍巍跪下,請罪:「回皇后娘娘,是有此事。」
    「混賬!」皇后怒極,拿起身邊的茶杯就扔到了嬤嬤頭上,直將額角劃了一個口子,血一下就湧了出來。但皇后毫不憐惜,瞪著撫養了自己三十多年的嬤嬤怒問:「你早知如此,為何不告訴本宮!和敬,我的和敬因此受了多少苦啊!你,你居然瞞著!」
    一邊因為心疼和敬,一邊也傷心於自己奶嬤嬤的隱瞞,皇后泣不成聲的哽咽起來,心中痛的幾乎難以呼吸。
    「奴婢罪該萬死!」老嬤嬤顫抖著磕頭,哽咽著道;「奴婢不知該如何開口啊,這是祖宗家法……奴婢也心疼公主啊……」和敬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哪能不心疼,可是她一個奴才,能做什麼呢?即使跟皇后說了,也無非是多個人難受,祖宗家法哪是說改就改的!
    「來人,去將皇上請到慈寧宮!本宮這也過去!」皇后擦了眼淚,站起身來冷聲道。她不管那麼多,什麼祖宗家法,那不是她的女兒受苦的理由!回想從開國起那麼多的公主格格,子嗣稀少,大多連三十歲都活不到,原來根源在這……一想到若不是吟霜告訴了她真相,她的和敬也許也不到三十歲就會早逝,這心真是揪成了一團的疼!
    在皇后的雷厲風行下,三巨頭聚集在了慈寧宮。
    吟霜和蘭馨此時已經平靜了許多,將剛說過的話重新複述了一遍,皇后的奶嬤嬤跟著證實,不意外的換來了太后和皇上的震怒。
    太后老淚縱橫,悲聲道:「怪不得我大清的公主鮮有子嗣,也都英年早逝,原來,原來竟是被這些奴才害死的啊!」拉著乾隆的手,痛哭:「可憐你的姑姑們,你的姐妹們啊,她們是冤死的,冤死的啊……」
    乾隆也忍不住紅了眼,他年幼時也曾有相處不錯的姐妹,也有疼愛他的姑姑,可如今大多已經逝去,他一直以為是她們出嫁後水土不服才早逝,哪能想到竟是如此!安撫著哭的幾乎昏厥的太后,皇上的聲音也有些沙啞:「皇后,和敬現在如何了?病的重不重?」
    皇后抹了眼淚,說道:「據太醫說只是鬱結於心,身體養養也就沒事了。我的和敬,竟是生生氣病的啊!這些可惡的奴才,居然這樣欺負我們的和敬啊!」
    皇上聽到這裡怒極,一腳踹翻了身邊的椅子,怒罵:「這些膽大包天的畜生!朕不嚴懲她們,何以告我朝眾多公主格格的英靈!」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就那麼凋零了!乾隆心疼的發顫,恨不得立刻將這些老婆子凌遲了!
    「皇后,這事不能姑息,所有公主身邊的那些奴才都料理乾淨,給朕誅她們九族!」乾隆厲聲怒喝。
    「臣妾遵旨!」皇后清脆應聲。
    自此,一番雷厲風行的整頓開始了,不少仗著資歷膽敢奴大欺主的嬤嬤紛紛落馬,不到月餘,砍殺的人不計其數。而也從此開始,清朝歷經幾代的祖制徹底改變,公主格格們終於脫離了早逝的悲慘命運。
    不出月餘,諸多出嫁在外的公主們的感恩信都到了皇上和皇后的案頭,看著上面真摯的感謝,帝后二人又是心疼又是憤怒,於是一堆堆的補品賞賜的送出去,只盼著這些公主們的下半生能過的幸福。
    此次的事情算是吟霜和蘭馨立了大功,雖然未出閣的公主插手此事有些不妥,但畢竟是因為心疼姐姐,帝后二人沒有任何不滿,反而很是欣慰,這才是姐妹情深的樣子。當然,這事沒有宣揚出去,只有和敬公主知道是誰幫了她們這麼多的皇家女兒,自此對吟霜和蘭馨更加親密,身體也迅速康復,過了三個月就傳來了有孕的喜訊。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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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之後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平靜。
    朝中沒什麼大事發生,乾隆順心,大家都舒坦。後宮沒什麼太多鬧騰的事兒,除了孝賢皇后身邊一個宮女魏氏被皇上看上,封了貴人。當然,吟霜不知道這就是前世大名鼎鼎的令妃,也不知道她的兒子在前世繼承了皇位,因為今生已經改變了太多,孝賢健在,永琮也聰慧可愛,哪裡還輪得到什麼令妃?
    吟霜也在這一年及笄了。
    因為還未出孝,所以生辰沒有大辦,但皇上皇后都很重視,包括太后在內都賜了不少好東西,宮中的妃嬪們也出手大方,讓吟霜大賺了一筆。
    而皇后也開始琢磨吟霜的婚事,雖然現在不能議親,但可以先相看著嘛!皇后又想到蘭馨也十二了,明年出孝,也該商量著了。於是皇后找了太后,也把和敬拉上一起琢磨,三個女人將京中所有八旗子弟的資料弄了厚厚一沓,挨個過濾。
    「咦,這個人我知道,富察皓禎,據說幾年前圍獵時捉了一隻白狐,後不忍將它殺了,就放走了。那白狐就彷彿通了人性似的,還回頭三次才戀戀不捨的離開,這是個善良的孩子。」太后拿著一張紙嘖嘖讚歎道。
    皇后和和敬同時僵住了。
    皇后深深後悔了,她錯了,她不該為了看碩王府的熱鬧就沒催著辦事的人早日拿到證據!她知道皓禎的底細,別人不知道啊,尤其是太后!太后久居深宮,根本不知道碩王府這幾年的爛糟事,更別說皓禎的真實身份了,所以就道聽途說的誇了起來。
    和敬雖然也不知道皓禎的身世,但她在宮外聽得多啊,碩王府唯一能拿出手的只有一個庶子,其他是一團亂。這個富察皓禎的名聲可真是不怎麼樣,沒聽說有什麼真本事,倒是跟他那個額娘一樣不著調。以往就嫉妒庶弟的才華,到處抹黑陷害人家;據說今日迷戀上一個青樓女子,為此還鬧了一通,公然頂撞母親——簡直是不孝不悌的典範!
    可太后卻沒注意她們的臉色,自顧自繼續說道:「說來也巧,這孩子也姓富察呢……」
    皇后頓時嘔的臉都青了!
    什麼也姓富察!這不知道遠處幾千里的,就算姓富察也跟她家沒有半點關係啊!富察家可以出皇后,可以出傅恆一樣的棟樑之才,絕不會出碩王府那一群腦子有病的!皇后在心裡鬱悶的大吼,可是面上卻平靜非常,畢竟人家的確也是姓富察的,她只能忍著翻湧的噁心,連連給和敬使眼色。
    和敬此時看到皇額娘吞了蒼蠅一樣的表情,內心十分同情,她雖不知道具體原因,但額娘不待見碩王府是顯然的,於是立刻接話道:「皇瑪嬤,這個碩王府我也知道,不過這個富察皓禎卻沒什麼特別,您想啊,都十五六的人了,除了一個捉放白狐的事,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倒是他的弟弟,雖然是個庶子,但也算文武雙全,皇阿瑪還讚過呢。去年就進了軍營歷練去了,按說他出身王府不必如此,但他卻是個有志向的,非要效仿祖輩,為我大清浴血征戰呢!」
    太后一愣,看向皇后:「這是真的?」
    皇后點點頭。
    太后皺起眉,心中暗自嘀咕:這就不好辦了,一個被庶子壓了一頭的嫡子可不好聽,而且和敬說的也沒錯,為何庶子都能得到皇帝的誇獎,嫡子卻一點不出彩呢?只有個白狐的事兒被反覆拿來說,還偏偏傳到哀家耳朵裡……看來,這慈寧宮裡有些人該清清了。
    於是太后再也沒提過皓禎,轉而和皇后、和敬討論其他八旗子弟來了。
    「啟稟太后、皇后娘娘、和敬公主,吟霜公主求見。」
    「傳!」
    「參見皇瑪嬤、皇額娘、和敬姐姐!」吟霜款步走進,優雅施禮。
    「今兒不是請安了嗎?怎麼又來了?」太后對吟霜也是很喜歡的,尤其這孩子還幫著救了大清的公主們,對她更是親切,忙招呼到身邊來。
    吟霜淡淡一笑,輕聲道:「孫女前幾日翻書見了一種藥膳,補血養氣對女人最好了,於是今日試著做了,味道很不錯,便想著拿給皇瑪嬤和皇額娘嘗嘗。可巧了,皇額娘也在皇瑪嬤這裡,倒省了我多跑一趟了!」
    太后和皇后都笑了,皇后點著吟霜的額頭,笑罵:「你這個懶丫頭,到長春宮也走不了幾步,能省你多少事兒呢!」
    吟霜不依的撒嬌:「女兒才不是這個意思,這不是怕再走到皇額娘那裡藥膳就涼了嘛,若是再溫過味道可就不好了。所以呀,還是皇額娘有口福!」
    太后和皇后笑不可支,都假意訓斥:「你這丫頭嘴跟抹了蜜似的,說不過你!」
    吟霜粲然一笑,接過宮女端著的藥膳,給二人盛了,說道:「我呀,何止嘴抹了蜜,這藥膳也放了蜂蜜呢,皇瑪嬤、皇額娘嘗嘗可甜不甜?」
    兩個女人又是一笑,端起碗就嘗了起來。
    和敬在一旁不陰不陽道:「哼,我看啊,就是會討好皇瑪嬤和皇額娘呢,我這個姐姐可是沒人疼的。皇額娘是有口福的,可憐我就是個多餘的了,哎……」說著起身就要走。
    吟霜忙拉住她,笑著賠罪:「和敬姐姐說的什麼話,不是妹妹不給姐姐吃,這藥膳裡有些藥材可不適合你現在吃呢。所以呀,姐姐就為了我的小外甥暫且忍忍,等以後妹妹肯定讓你吃個夠!」
    和敬登時就繃不住了,一手撫著隆起的肚子,一手不輕不重的掐了吟霜臉頰笑罵:「好你個促狹的丫頭,說的好像是我嘴饞一樣!」
    太后和皇后此時也放下了碗,哈哈大笑著拆台:「你可不就是嘴饞!」
    吟霜也跟著撲哧笑了起來,直笑的和敬臉色發紅,只能拿吟霜撒氣,捏著她的臉頰不放:「讓你笑話姐姐,我非要把你這小嫩臉掐腫了不可!」
    「哎喲喲,疼!皇瑪嬤、皇額娘救命啊!」吟霜叫著就往兩人身後躲。可兩個女人心情大好,也跟著玩鬧起來,躲開了身體就是不幫吟霜。於是吟霜就開始可憐兮兮的對著和敬的大肚子說:「小外甥你可快勸勸你額娘,這要是把我給掐壞了,可少了個姨母疼你,你可就不划算啦!」
    這話又引得兩位長輩大笑不已,就連和敬也實在忍不住捧著肚子哎喲哎喲的笑的直喘。過了好半天,幾人才笑鬧夠了,太后抹著眼角溢出的淚花,帶著笑意說:「我們吟霜可真是個開心果,哀家可真捨不得啊……」
    這話一出,皇后和和敬都淡了笑容,心中是真的不捨吟霜出嫁的。
    吟霜何其聰明,一看幾人的表現就明白今天為何她們聚在一起了,原來是開始為自己的婚事操心了嗎?但卻裝作不知的樣子,故作懵懂;「皇瑪嬤若是捨不得,今天就留吟霜用了飯再走吧,不知為何,我就覺得慈寧宮的飯菜比我那裡香!」
    「好,皇后和和敬也都在這用飯!」太后立刻笑著說。
    「是!」
    等到吟霜回到寢殿已經天黑了,簡單洗漱一番,將下人就都趕了出去,轉身從暗格中取出了今日剛收到的信,細細看了起來。
    自從知道了帝后對碩王府的態度,吟霜再沒刺探過碩王府的事情,但坊間流傳的消息還是可以遞進來的,加上碩王府那家的下人們實在沒什麼規矩,亂嚼舌根的可不少,於是他們家那點破事,還真沒多少是秘密。
    大半年前,皇上誇讚碩王庶子富察皓祥的消息不脛而走,於是皓祥的身份立刻水漲船高,就連碩王也對皓祥更加重視,也不比嫡子皓禎差多少了。而雪如那一病竟然病了月餘,翩翩倉促間接手管家,但由於有兒子幫襯,王爺支持,沒多久也就上手了,所以當近兩個月後雪如痊癒,才發現管家權竟然旁落!
    於是兩位福晉的戰爭開始了!
    其實翩翩比雪如年輕了近十歲,如今也不過三十出頭,本就美貌動人,也更會伺候男人,很得碩王的喜歡。之所以這麼多年被雪如壓著,一是碩王不想寵妾滅妻,有意疏遠;二是翩翩為了兒子不得不小心,要知道庶子的婚事和前途,嫡母才是有權力掌控的人。
    不過現在今非昔比,兒子爭氣得了皇上的誇,在京中也有了名聲,更是得了王爺的重視,她堅信她的皓祥會如他所說,為她掙個誥命回來的!有了底氣的翩翩哪裡還會怕越來越不討王爺喜歡的雪如,雖然面上恭恭敬敬,實際上的手段一點都不少,與雪如斗的那叫一個熱鬧。
    但最重要的是,富察皓禎,那個風頭完全被庶弟蓋過的嫡子,最近終於出名了!他前段時日在京中最大的青樓一擲千金,買下了一個清倌兒的初夜,自此流連忘返,夜不歸宿。後來碩王福晉聽說此事,命家奴到青樓找兒子回家,不料卻被皓禎咆哮了一通,那是吼的連大街上的人都聽到了。
    雪如差點沒氣死,再次派出武功高強的家奴直接將兒子捉了回來,卻不料還沒進府,皓禎就掙脫了束縛,然後對著迎出來的雪如一頓咆哮,什麼「我們是真心相愛,她雖出身不好但卻清高純潔」,「額娘這麼善良這麼慈祥必然能夠理解我們的愛對不對」之類的話,聽的當時路過此地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不少人看見當時碩王福晉硬生生給氣暈了,可那個皓禎世子只是大哭著喊了幾聲對不起,然後說了一句「只要額娘能夠同意兒子為她贖身,兒子就回家!」然後拍拍屁股又跑回青樓去了!
    一時間,碩王府丟人丟的人盡皆知,御史的折子像雪花一樣的飄到乾隆案頭。
    吟霜看著信中的文字,臉色驟變,好一會兒才低低的笑了起來,那笑聲中充滿了悲傷和自嘲:原來對於富察皓禎來說,身世可憐的女子就是清高純潔的,就是值得他愛護的嗎?何其可笑,她以為他好歹也是愛過她的……可現在看來,她竟跟一個青樓女子沒有兩樣!
    擦掉臉頰上滑落的淚水,將紙張點燃,看著白紙化為了灰燼,吟霜知道,自此她是真的放下了對於富察皓禎這個人的愛恨,就當那一切都是一場夢,一個教訓,這個人再也與她無關了!


☆、諸多事定

這次的事情給皇后提了個醒,富察皓禎的事情得加緊解決了,他們知道底細的自然不會將家中的女孩許配給他,但其他人都不知道啊!雖然皓禎沒什麼特別出色的,但起碼也是碩王府世子,不知多少人家早就盯上了呢!皇后怎麼能忍心看著一個冒牌貨禍害八旗貴女呢?於是跟皇上通了氣,皇上一琢磨,的確是這個道理,於是除了將涉及到吟霜的部分隱瞞了之外,就將這事扔給了和親王弘晝。
    和親王看了乾隆給他的資料,當時就樂了,忙不迭應下來,就屁顛屁顛回府安排去了。一邊加緊催促在外追查的探子,一邊利用安插在碩王府的人活動起來。
    不過好在最近皓禎因與青樓女子「相愛」,然後將自家額娘氣到暈倒的事情在京中傳的沸沸揚揚,立刻讓京中原有意與碩王府結親的人家都熄滅了念頭。雖然碩王世子這個名頭不錯,但誰也不會捨得真的將自家女兒嫁給這麼個不著調的人啊。
    這也正合了弘晝的意,據探子回報,事情已經有了眉目,用不了多久就能有確切消息了,到時候他就讓這個皓禎再也蹦躂不起來。但跟弘晝相反,碩王爺和福晉則是死的心都有了。
    碩王爺雖然這兩年漸漸重視了皓祥一些,但毫無疑問他最看重的只有皓禎。可他怎麼想得到,他最抱有期待的兒子,居然會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嚷嚷什麼「真心相愛」,甚至將他的額娘給氣暈過去!得知此事,碩王爺當時就氣的眼前發黑,緩了好一會兒才匆匆趕回家,直接命人將皓禎綁了來。
    但是皓禎卻拒不認錯,還是那一套真愛至上的論調將碩王氣的差點也跟著倒下,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就瞬間老了十歲,直接請了家法,一頓板子下去,算是將皓禎打老實了。碩王哪敢再將他放出去丟人現眼,直接關禁閉,然後就命雪如將那個青樓女子處理掉!
    雪如想著放著這個女人在青樓,以後皓禎早晚還是要惦記的,所以悄悄花一筆銀子將人贖了出來再處理掉,再讓下人們對皓禎謊稱是被外地的富商買走了,時間一長皓禎也就淡了。可是這怎麼逃得過弘晝的火眼金睛,這邊雪如剛將人贖出來甚至還沒來的及將人處置,另一邊已經傳到了皓禎耳朵裡。於是癡情的富察皓禎,顧不得還未痊癒的身體,硬闖了出來,成功在半路攔截到了心上人。
    於是,京城的無數百姓在大街上見到了碩王府的世子,在光天化日下與一個女子深情擁吻的畫面!整個京城沸騰了,碩王府亂套了,皓禎心願得償了。
    皓禎在京中買了個小宅將女子安置了進去,就這麼光明正大的養起了外室!碩王當然不會容下她,但弘晝怎麼會讓人破壞了自己看好戲的機會呢?於是反而秘密幫著皓禎將人保護起來了,於是碩王氣得半死卻拿那個女子沒有辦法。
    此時的弘晝則是拿著探子最新呈上的密信笑的陰險,這個冒牌貨的身份終於查清楚了!親生父母不過是京郊的普通農戶,姓徐。那年賣掉兒子後得了不少錢,就舉家回了浙江老家,但不料好日子沒過幾年就趕上了饑荒,最後只剩下了徐老太和一個兒子。孤兒寡母的這些年過的十分辛苦,兒子更是到了二十歲都沒能說親。
    弘晝眼珠一轉,就給探子回了信。
    一個多月後,幾個人秘密進京。
    第二日,京中的百姓們再一次看到了跟碩王府有關的八卦。這一次的可是勁爆多了,什麼忤逆母親,什麼青樓女子的都跟這個沒法比啊!居然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帶著一個跟碩王世子七分像的年輕人,在大街上對著世子就喊兒子!而且還大聲哭訴說自己當年是怎麼逼不得已將兒子賣了,傾訴這些年的思念……
    周圍圍觀的百姓還沒反應過來,倒是「恰好」路過這裡的和親王聽了個正著,本著「懲治大膽刁民,還碩王府清白」的宗旨,將那對母子和皓禎帶走了,當然還客氣的派人去請了碩王和福晉來,另外還有雪如的姐姐雪晴。
    雪如在來時就已經隱約聽說了發生了什麼,但她想著不過是一介農婦胡鬧而已,只要自己咬緊了牙關抵死不承認,也就沒什麼大礙了。但當她看到他們居然是被人帶進了皇宮,而上首坐著的赫然是皇上和皇后,另一邊跪著的居然還有當年接生的穩婆和自己的姐姐時,她終於明白: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偶然。
    接下來的事情進行的毫無懸念,徐老太指認了與她交易的雪晴,穩婆證實了當初生下的的確是女嬰,雪如身邊伺候了幾十年的董嬤嬤在弘晝的威脅下臨陣倒戈,將換子的細節交代的一清二楚,也包括了給女嬰留下烙印的事情。
    只聽到一半時,碩王就已經怒極攻心昏死了過去,而皓禎則如遭雷擊一般癲狂的大吼大叫起來,然後被侍衛一掌劈暈扔到了一邊。雪如卻出乎預料的從最初的恐懼,拚命的哀嚎否認,到最後徹底死心認命。在一個個確鑿的證據面前,不容她分辯,雪如只是以最卑微的姿勢跪趴在地,低聲說:「奴才認罪。」
    皇上皇后也懶得和她多說,直接宣佈了判決:雪晴、雪如賜死,碩王和皓禎貶為庶民,其他涉案的一干人等直接杖斃。對於賣子的徐老太,皇上沒有責備,反而賞了些銀兩讓她安度晚年,讓徐老太和她兒子不停地感謝皇上的仁慈。另外翩翩和皓祥沒有受到大的牽連,但也離開了京城,在外地安頓下來,皓祥自此徹底投身軍營,但由於背後總有人關照,加上皓祥本身武藝也算不錯,功成名就指日可待。
    而在得知自己必死的結局後,雪如只是抬起了頭,平靜的望著高高在上的皇后,問:「奴才可否知道,那苦命的女兒如今可好?」
    皇后和皇上對視一眼,冷笑:「你認為,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受烙刑後又置於水上,還能活下來嗎?」
    雪如本就沒了血色的臉色更加蒼白,眼神也徹底黯淡了下去,整個人如行屍走肉般了無生氣,就那麼被人拖了出去,迎接她的結局。
    *
    碩王府一夜之間倒了!
    關於碩王福晉膽敢偷天換日,混淆子嗣的事情在京中迅速流傳開來,不少高官紛紛回家查起了自家兒子,生怕自己的福晉也腦袋犯渾做出這種蠢事;百姓們則是感慨怪不得那個皓禎世子會做出那麼一樁樁的破事,原來是冒牌貨啊!也有許多人為那個剛出生就夭折的小格格惋惜,口徑一致的唾罵碩王福晉殘忍,竟忍心將剛出生的女兒生生溺死,可見這女人生性之殘暴!
    是的,關於那個「梅花烙」的消息沒有傳出一絲半點,當日審問的人只有乾隆、皇后以及弘晝,帝后二人自然封鎖了消息,弘晝雖不知為何,但也聰明的不會多嘴,而其他知情的人則都死了。
    自此,帝后二人是徹底放下了心,重又給吟霜挑起額駙來了。
    最終,太后和皇后敲定了郡王璘沁長子,博爾濟吉特氏德勒克。兩人年歲相當,德勒克雖其貌不揚,但也算是少年英才,身份也般配。將想法跟乾隆一說,也同意了,於是這事就這麼定了,只等著明天除服賜婚。
    已經被內定了婚約的吟霜對此全然不知,她這大半個月還沉浸在碩王府轟然倒塌的消息中。這一世沒了她的犧牲,沒了蘭馨的求情,她的親生母親就這麼死了,父親也不知所蹤,皓禎倒是保住了一條命,但以吟霜對他性格和作風的瞭解,也許反而不如死了舒坦。
    說不上是什麼樣的心情,吟霜本以為大仇得報她會激動會興奮,但她卻一點都沒有,只覺得有一種淡淡的悵然。同情談不上,這些人自作自受,罪有應得,但畢竟是親生父母,她還是做不到真正的無動於衷。
    「姐,你發什麼呆呢?馬上過年了,此次宮宴皇額娘讓我們幫忙呢,你還有閒心發呆?」蘭馨不知何時走到她面前,不滿的嘀咕。
    吟霜笑了:「我不過出了會兒神,就得了你這麼多話。走吧,我們先去與皇額娘商量看看。」說著,收斂起那些多餘的心思,拉著蘭馨的手走了出去。
    還想那些做什麼呢,她如今只是皇家的公主吟霜了。
    揚起嘴角,吟霜眉宇間最後的一絲陰鬱盡去,只留下了雲淡風輕的灑脫。
    乾隆十五年,和碩和婉公主下嫁郡王璘沁長子——博爾濟吉特氏德勒克。十里紅妝,人人艷羨,都道帝后仁慈,如此善待養女。沒人知道,真實歷史中的和碩和婉公主另有其人,而在這裡,吟霜替代了她,卻絕不會重複那二十七歲就逝去的命運。


☆、梅花完結

三年後。
    吟霜歪坐在軟榻上,凝視著低垂著頭,一針一線仔細繡著嫁衣的蘭馨,嘴角不自覺揚起一個溫柔的笑容。此時的蘭馨似乎有所覺,恰好抬頭看到了她的笑容,不由得羞紅了臉,訥訥道:「姐姐,你看什麼呢?」
    吟霜習慣性的輕撫著微微隆起的肚子,輕輕的感歎:「我們的蘭馨也長大了,也快要嫁人了呢。額娘在天上看著,也一定會高興的吧。」
    蘭馨一怔,心中有些說不出的難受,但生怕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吟霜,忙岔開話題:「聽說姐姐頭兩個月害喜很重,現在可是好了嗎?我的小外甥不折騰你了?」
    提到腹中的孩子,吟霜發自內心的露出溫柔的笑意:「他要是再鬧下去我可真受不了了,他阿瑪不知威脅了他多少次,若是再折騰我,生下來非先揍一頓不可。也不知這孩子是真心疼我,還是被他阿瑪嚇到了,倒真是學乖了,我終於不用吃什麼吐什麼了。」
    蘭馨看著吟霜提到額附時溫柔自然的態度,心中感慨萬千。三年前吟霜嫁給博爾濟吉特氏德勒克時,蘭馨是一點都不滿意的,雖說德勒克身份才學都不錯,但長得實在是其貌不揚,哪裡配得上自己貌美如花的姐姐?但三年過去,看姐姐的樣子的確沒有受什麼委屈,德勒克對她是極好的,尤其最近驗出了有孕後,德勒克那忙前忙後小心伺候的樣子讓蘭馨看著都覺得好笑,不由得替姐姐開心。
    只是不知道她的額附,是不是一樣的好呢……
    「姐,我會幸福的是不是?」蘭馨扔下嫁衣,蹲到吟霜的身邊,將頭輕輕靠在她的膝蓋,依賴的問。雖然明知婚事已經注定,但少女的待嫁之心還是有太多的忐忑不安。
    吟霜撫摸蘭馨髮髻的手不由得輕輕一頓,但下一刻就恢復了正常,輕聲笑道:「傻姑娘,皇阿瑪和皇額娘好不容易給你挑的額附,自然是極好的。而且我們蘭馨這麼好,他一定會珍惜你,愛護你的,不用擔心,你一定會很幸福的。」
    口中安慰著蘭馨,但吟霜的心中卻充滿了不確定。去年,皇上和皇后因為對蘭馨的寵愛,將那人召進宮來,讓她和蘭馨躲在屏風後偷偷看過,當時那人的談吐舉止和近幾年的功績都得到了所有人的稱讚,甚至當時蘭馨也悄悄紅透了臉,但吟霜仍舊不看好。
    吟霜相信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多隆會變化這麼大。
    沒錯,帝后二人給蘭馨選的額附居然是多隆!
    當初剛知道這個消息時,吟霜差點掀桌而起!可是她不過是個姐姐,根本對蘭馨的婚事做不了決定,而且皇上和皇后都認為這幾年多隆的進步極大,簡直如同脫胎換骨一般,要知道現在多隆儼然已經成了現在京中「浪子回頭」的典範了!直喜得多隆的阿瑪每天提起這個唯一的嫡子就樂得見牙不見眼的。
    其實吟霜並不知道,因為她的出現,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碩王府一家自然不必說,也正是因為皓祥的改變,刺激了曾經和他一樣混吃等死的多隆。多隆雖然頑劣,但其實並沒有到不可救藥的地步,只不過家裡給他慣出了一身的臭毛病,至於當初敢當街調/戲吟霜,其實也不過是有色心沒色膽的佔點口頭便宜罷了。
    後來皓祥投身軍營,並且短短兩年就做出了一番成績,這讓出身武將世家的多隆再也受不了了,堅決不顧家中長輩的阻攔,義無反顧的也進了軍營。但是從小養尊處優的多隆哪吃過這個苦,不過是堵著一口氣去的,結果沒兩天就後悔了,但是已經身在軍營,他就沒有了後悔的資格,只能哭爹喊娘、痛哭流涕的忍耐下去。也好在皓祥也跟著他一樣吃苦,多隆一倔,堅決不肯動用自家的關係從那裡出來,硬是堅持下去了。
    再後來,他漸漸適應了軍隊的生活,跟著一群出身貧寒的士兵一樣的操練,一樣的喝酒吃肉,一樣的不拘小節,十多年養成的大少爺脾氣早就不知道丟哪去了。這時碩王府事發,皓祥雖然沒有受什麼大的牽連,但也在京城呆不下去了,轉而去了南方的軍營之中。
    皓祥的離開更加激發了多隆上進的**,在他看來,皓祥沒有背景沒有身份,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南方不知道要受多少苦,搞不好給弄到前線去就是九死一生啊!於是多隆拼了命的訓練,盡力的往上爬,他的想法很簡單,只要自己站在了高位,就能保護自己最好的兄弟了。於是,多隆除了訓練外,更多的開始撿起那些以前最為討厭的書籍,開始學習兵法謀略,他也要做一個將軍!
    而就在前年,一次戰爭中,多隆率領的三千人小隊,靈活利用地形天氣,結合兵法謀略,將敵方的兩萬人全殲,還成功燒燬了對方的糧草,立下首功,引得全軍嘩然。這事傳到乾隆耳中,聖心大悅,這是絕對的少年將才啊!再一聽說之前多隆其實是個讓人頭疼的紈褲,乾隆更高興了:浪子回頭、洗心革面的年輕人啊,誰能不喜歡?再說了,朕拿出這麼一個例子來重點表揚,總能起點兒激勵作用吧?
    於是在朝堂上,乾隆將多隆的阿瑪一頓誇獎,賞賜無數,又封多隆為貝勒,軍中也任了要職。這一番大手筆的賞賜可紅了一群高官的眼,聯想著多隆以前的德行,回頭就開始收拾起自家兒子了——多隆都能成才,你們差啥?!於是整個京城,那些紈褲們再也沒了上街遛鳥逗狗的機會,全被自家長輩丟兵營去改造了。
    乾隆聽聞此事更開心了,對多隆自然也更滿意,隨後就注意到多隆已經二十出頭了卻還沒有娶親,轉念一想就想到了正好適齡的蘭馨身上。
    對於這個少年英才,皇后和太后都極為滿意,蘭馨偷偷見了一面後也不反對了。皇后等人當然知道多隆得罪過吟霜,但畢竟那時候才十幾歲的少年,都說年少輕狂嘛,畢竟當時也就是言語上冒犯了幾句,其實算不得什麼大事,現在人家懂事成材了才是最關鍵的!而蘭馨也認為多隆已經變化了太多,簡直判若兩人,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她反而覺得這個人是可以依靠的。
    於是在所有人都贊同這樁婚事時,吟霜自己一個人鬱悶到內傷。她並不是因為幾年前多隆的調/戲而記恨,她和他之間隔著的是一條人命!可是她又能說什麼呢?這一世什麼白父還活得好好的,多隆也跟前世的那個紈褲子弟完全不同了……
    看著蘭馨已經長開的明艷的小臉上的期盼和甜蜜,吟霜說不出一句反對的話來。罷了,事已至此,她只能希望多隆是真的變了,真的像一個能夠承擔責任的男人了。否則,她不會介意去皇阿瑪和皇額娘那告告黑狀,或者暗地裡想辦法收拾了這小子的。
    滿懷心事的走出紫禁城,吟霜坐在轎子中,暗暗想著要不要讓德勒克再去好好打探一下多隆,她還是不放心將妹妹交給這個人啊。
    就在此時,轎子突然停下。
    「啟稟公主,有人攔轎,來人聲稱是平郡王的家奴。」轎夫回道。
    「去看看來人何事。」吟霜吩咐身邊的丫鬟。
    不多一會兒,那丫鬟捧了一個匣子回來,遞給了吟霜:「回公主,那奴才說府中大格格交代的,將這匣子交給您。」
    吟霜疑惑的接過盒子,平郡王是多隆的阿瑪,而大格格她也不過見過幾次,說過一兩句話罷了,沒有什麼交集。手中掂著盒子並不重,心中隱約也猜到了應該是多隆送來的。
    打開,裡面只有一封信,和一個做工極為精緻小巧的宮燈。宮燈是罕見的蜀繡雙面繡,又可以轉動的,輕輕一轉就見那內裡荷花與外層的錦鯉都彷彿活過來了一般,也不知用的是什麼繡線,竟然真的有水波粼粼般的光影,就像真的錦鯉在荷花池中遊玩一般。
    「天啊,好美。」一旁的丫鬟忍不住的驚呼。
    吟霜也不由得心中感歎,這樣精巧的東西即使是她也很少能見到的,想來多隆搜羅這個東西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將宮燈放到一邊,拿起那封信看了起來。
    原來信中的內容更像是這些年的回憶錄,多隆先是描述了這幾年在軍營中的經歷,以及在其中學到的道理,獲得的體悟,同時也認識到了自己年少時做了許多錯事,為曾經的年少輕狂,跋扈囂張深深懺悔。
    ——通篇沒有提到多年前他曾得罪過吟霜的事情,也沒提到蘭馨,但是吟霜卻明白,這信可以說既是給她看的,其實也巴望著她能將信轉交給蘭馨呢。
    又細細看了一遍,吟霜撇著嘴將信折起收好,心中不由得暗自嘀咕:也不知真假,但這字裡行間的悔意和決心倒不像是假的。不過,何必這麼麻煩以大格格的名義來送,她的額駙德勒克也在軍中領職,直接給他不就好了?
    吟霜哪裡知道,德勒克看多隆不爽著呢。雖然多年前的事情京中絕大多數人都忘了差不多了,但不代表德勒克打聽不到啊,膽敢調戲自己妻子,即使那時候吟霜跟他還沒半點關係,他也絕對不可能看這個登徒子有好感!所以別說多隆主動去找德勒克了,他現在見到德勒克就繞路走呢,實在是打不過也得罪不起啊!
    七月,和碩和端公主下嫁平郡王世子,建公主府。
    兩年後,蘭馨誕下長子,多隆欣喜若狂,並當著皇上皇后的面允諾,終生不納侍妾、唯有一妻。帝后二人當然很高興,賞了這個女婿一堆好東西,而平郡王夫妻對兒子的先斬後奏也沒有了辦法,只好由著他了,反正蘭馨的確是個很不錯的兒媳婦,夫妻倆也沒什麼不滿的。此消息傳出,京中貴族紛紛嘩然,不知多少女眷羨慕蘭馨的好運,吟霜至此也終於放下了心,算是真正認同了這個妹夫。
    又過了幾年,當吟霜已經有了一子一女,蘭馨也有了兩個兒子時,傳回了皓祥在一次戰鬥中立下大功的消息。但由於此次作戰皓祥受了不輕的傷,雖然已經養好,但卻不適合南方潮濕的氣候了,所以皇上聽聞此事特招皓祥回京,並提拔為御前侍衛,同時加封其生母為三品誥命夫人。
    聽聞了皇上對於皓祥的賞賜加封,吟霜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她的弟弟終於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扭頭看著在不遠處跟著他們的阿瑪玩的開心的子女,她愜意的瞇起了眼睛,前世的那些痛苦掙扎、悲傷仇恨彷彿被蒙上了一層灰土,在記憶中慢慢淡化,幾乎再也想不起那些細節,體會不到那些心情。
    「額娘,阿瑪說過兩日休沐帶我們去莊子裡泡溫泉!」已經六歲的兒子跑到她身邊高興地宣佈,打斷了吟霜的出神。
    「就知道玩,功課做好了嗎?小心先生又罰你。」吟霜笑著幫兒子擦汗,說道。
    「額娘我知道,哥哥昨天又被先生打了手板!他偷偷抹藥來著,我看到了!」四歲的女兒跟在後面顛顛的跑來告狀。
    「啊,你這個小叛徒!」當哥哥的鬱悶大吼,轉身就去揪妹妹的辮子。
    「你撒謊騙額娘,你才不是好孩子!」妹妹不甘示弱的也去抓哥哥的辮子,大聲反駁,兄妹倆頓時鬧得不可開交。
    德勒克彷彿沒看到一樣,走到吟霜身邊輕輕攬住她的肩,笑著說:「看這倆皮猴,真是鬧心的很。」說著,湊近吟霜的耳邊,悄聲道:「我看,不如我們再要一個女兒吧,一定把她養的溫柔嫻淑……」
    吟霜忍不住紅了臉,啐了他一口,身體卻自然而然的偎依了過去。
    這一生,她沒有體會到那轟轟烈烈的愛情,沒有經歷那些驚心動魄的跌宕起伏,但她收穫了滿滿的親情,從白父白母,到齊王福晉,再到皇上皇后,以及可愛的蘭馨、永琮……還有身邊的這個男人。她沒有那麼激烈瘋狂的愛著他,但這麼多年過來,細水長流中他們早已夫妻一體,密不可分。還有調皮可愛的孩子,彌補了她前世最深沉的痛。
    仰起頭,望著蔚藍的天空,吟霜在心中默默感謝那送她回來的神靈:感謝賜給了她這重來的一生,她把握住了也珍惜了,所以她此生都將無怨無悔,幸福安康……


完結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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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的一篇綜瓊瑤文呢!
甚至還希望作者大大能多寫點~
瓊瑤奶奶下還有很多這樣的..
真想看看
那些女主們清醒後又會是什麼樣子
那也不能說這些女主從良
應該說她們長大了
不再認為愛情是唯一
雖然愛情是頗重要的
但是還有比愛情更加重要的!
謝謝分享~
~一入耽門深似海,從此BG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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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好看的
讚同樓上
這不是反也不是虐
而是長大了 認清了 愛情不是唯一

原來 …只要想法改變 世界就完全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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