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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主網王)冰帝學園天文部議事錄》 作者:青空之鳶【完結+番外】

《(主網王)冰帝學園天文部議事錄》 作者:青空之鳶【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40097個瀏覽者
文案:

本期議題:冰之帝王的漫漫追妻路

又名:《來自星星的你們》、《少年跡部的煩惱》、《帝王的戀愛日常》、《天然萌的101種攻略方式》、《我的腦內戀愛推進選項》、《高富帥捕捉指南》、《好想急死你》、《如何寵壞你的戀人》、《賣萌的正確姿勢》、《男神女神戀愛史》、《做一對不會被燒的現充》、《身為標題黨的蠢作者如何寫甜文》等等。

本文屬性是馬卡龍,甜的發膩的類型喲(<へω •)~☆


初見時,是一年中最美的初春時節。

紛紛揚揚的櫻花鋪了一地。

笑顏溫柔的櫻發少女手持弓箭,閉上了眼,再睜開時,整個人的氣質已然完全改變。

行雲流水般地舉弓,搭箭,拉弓,射出。

一箭射中靶心。

就像櫻花一樣。

艷麗絢爛,卻又凜然干脆。盛大美麗地開放,干干淨淨地離去。

紛飛的如雪櫻花中,少女回眸望去,眼眸裡的那片水色,是他平生見過的最溫柔的顏色。

微不足道的水滴匯聚成浩瀚無邊的海洋,寂寞的感情逐漸飄落堆積,沉澱出最深刻的愛戀。

是誰說過,感情如河流,越深越無聲。


冰之帝王的暗戀→單戀→戀愛的情史。不折不扣的小清新甜寵文,虐點完全木有o( ̄л ̄o* )附贈了很多三十題,希望大家喜歡。輕松日常向,堅定的1V1,絕對HE,誓死不坑。和黑籃有關,但沒有看過也不影響閱讀啦。

這個系列名為十個同人九個蘇,所以雷OOC雷蘇者慎入,當然也希望大家不吝指教(<へω •)~☆

內容標簽:網王 黑籃 情有獨鍾 天作之和
搜索關鍵字:主角:黑子愛理,跡部景吾 │ 配角:黑子哲也,忍足侑士,天宮幸etc │ 其它:相見如初,冰帝,天文部,議事錄

[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5-2-6 09:58 編輯 ]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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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

  地點:東京,櫻花亭;

  時間:19:09:24;

  本期議題:一定是我召開同窗會的方式不對!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望著眼前這個和求學時代一樣脫線的學姐,很是無奈地歎了口氣:「遠野……你在做什麼?」這都什麼啊,又時間又地點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凶殺案的現場記錄呢。

  「我在做同窗會議題的記錄啊。」遠野涼子一臉理所當然地抬起頭來,作為曾經的冰帝新聞部部長,她熱衷於八卦娛樂事業一百年,大學在讀期間就已經進入了《朝日新聞》實習,即使是在同窗會上,也在矢志不渝地收集著八卦。

  正當忍足侑士無言吐槽時,遠野涼子又歎了口氣說:「可是最關鍵的那兩位都沒來啊……」說著,很沮喪似的趴在了桌上。

  此時酒過三巡,大家都熱鬧起來了,網球部的向日岳人和芥川慈郎為了一道菜搶了起來,鳳長太郎很無奈地在勸架,弓道社的社長加籐實美正和曾經的男友相顧無言,田徑部的部長安籐裡奈尷尬地夾在這兩個人中間,副部長秋元直子則和棒球部的淺見香織拼酒拼得正高興……櫻花亭是東京一家頗負盛名的日式餐廳,環境清幽,料理精致美味。據說遠野涼子和老板關系甚好,所以一聽說她要舉辦同窗會,就把這間最大的包間空出來給她。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他們剛從英國回來,要忙的事情很多,抽不出時間來也正常。」忍足侑士想著上次他去英國順道探望那兩個人時他們之間的相處,輕輕聳了聳肩,「而且他們之間的事情早在當年的校刊上就寫得一清二楚了,還有什麼好八卦的?」

  遠野涼子頓時來了精神,一拍桌子喊道:「可是四年都過去了,肯定會有變化啊!比如變得這樣這樣了啊,那樣那樣了啊……」還好大家都鬧哄哄的,也沒有人被她拍桌子的動作嚇到。

  忍足侑士對她徹底無語了。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然而,就在遠野涼子恨鐵不成鋼地為他科普「四年內可以發生的一萬種可能」時,包間的門被拉開了。

  遠野涼子呆呆地看著來人,一時間根本反應不過來。

  櫻色的柔順長發傾瀉出春日的色澤,水藍色的眸子瑩潤柔和一如當年。門外庭院中夜色正好,月輪高懸,漫天星斗,卻也只能淪為她的陪襯。

  那個少女站在那裡只微微一笑,就仿佛溫柔了整個世界。

  「愛理!」遠野涼子撲了上去,久別重逢的喜悅讓她的眼中忽然便有了淚意,「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好久不見,涼子。」黑子愛理輕輕抱住了闊別已久的好友,沖著包間裡詫異地看向她的眾人俏皮地眨了眨眼,「難得大家都來了,我怎麼捨得不來呢?路上有點塞車,遲到了真對不起。」

  「說得好啊,愛理,來來來先喝兩杯表達一下歉意。」她昔日的同桌淺見香織笑嘻嘻地說,同樣作為損友的加籐實美、秋元直子等人也開始起哄了。

  因為前些日子才見過的緣故,忍足侑士是最冷靜的一個,在一片熱鬧中,他把目光投向了黑子愛理身後:「不過,既然愛理來了……」

  「切,跡部那家伙也來了嗎?」肉戶亮撇了撇嘴。

  黑子愛理點了點頭,溫柔微笑:「嗯,不過他在停車,讓我先過來了。」

  因為夜晚外面風大吧……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嘴角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再回頭看去,八卦模式ON的新聞部部長大人已經開始奮筆疾書了。剛剛才為與好友重逢而高興沒幾分鍾,就立刻又投身於八卦事業,真是把她的敬業精神表現得淋漓盡致。

  包間很大,空出來的位子起碼有四五個。黑子愛理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剛好在忍足侑士的旁邊。雖說前些日子才見過,但畢竟是多年的好友,很容易就聊開了。忍足侑士和她聊完了對她新出的那本小說的看法,看著眼前櫻發的少女一如往日的干淨溫柔的笑容,不由便有些感慨起來。與過去相比起來,她少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精致,唯一不變的,是那份不染纖塵的溫柔。

  時光不知不覺間便從指縫間流逝,記憶中相遇那年的櫻花始終絢麗盛放,而我們卻都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樣。

  「當年認識愛理醬的時候,你才那麼那麼小呢。」說著,忍足侑士用手比了一個高度,那表情看起來真像是在感歎女兒長大了的父親。

  黑子愛理囧了:「我們認識的時候我才讀國中二年級……都是八年前的事情了。侑士君八年前也很小好嗎?」

  「是啊……這麼說你和跡部交往也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忍足侑士看著杯中倒映著包間內橘黃色燈光的清酒,微微瞇了瞇眼睛,「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覺得你們好像一開始就在一起了。」

  向日岳人默默點頭:「原來侑士你也這麼覺得啊……」

  「其實我也覺得。」淺見香織舉手贊同,作為黑子愛理的同桌,她無疑很有發言權,「回憶起高中的生活,總覺得全程都在戴著墨鏡看他們放閃光彈。」

  此言一出,大家紛紛認可,損友如加籐實美者還壞笑著打趣,遠野涼子則雙眼放光筆耕不輟。黑子愛理一向臉皮薄,禁不起這麼多人一起開她的玩笑,白皙的小臉上便浮起了淺淺的紅暈,與櫻色的發映襯起來格外好看。

  忍足侑士笑著看大家一起鬧她,直到估計她就要受不了的時候才打算開口阻止,就在這個時候,包間的門又一次被拉開了。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是誰,用目光膜拜這位走進來的大爺,網球部的眾人首先開始和他打招呼,接著是別的社團的人們。

  遠野涼子卻保持著高品質的沉默,抓緊了手中的本子,定定地盯著目標人物,那眼神簡直就像是盯上了青蛙的蛇。

  跡部景吾旁若無人地走到戀人面前坐下,像是宣示主權一樣輕輕吻了吻她的臉頰,而後拿過她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黑子愛理紅著臉看了他一眼,倒了杯茶後推到了他面前。

  「滿滿的夫妻即視感啊……」遠野涼子捂臉,「從以前我就覺得了,你們兩個總是在無意識地放閃光啊。這麼現充就不怕被燒死嗎?!」

  無意間,忍足侑士瞄見她的本子上記錄著的本期議題已經變成了「那些年被忽略的閃光彈」。

  「誒?沒有這種事啊……」

  黑子愛理的反駁很快就被淹沒在聲音的海洋裡。

  「是啊是啊,每次我進學生會辦公室看見他們在討論工作的時候都覺得他們在閃閃發光啊!」

  「因為小景在說話的時候會不自覺地看著愛理啊……」當年的學生會會計忍足侑士回憶道。

  校內活動委員部部長早川麻美托著腮說:「而且對著愛理還經常笑,笑起來還特別溫柔。」

  「愛理也是,從升高二開始,只要跡部大人在場,視線就會不自覺地投過去。如果問她,她還會若無其事地說‘才沒有這種事呢’。」淺見香織吐槽。

  田徑部的副部長秋元直子說:「那個時候我們田徑社出了事,裡奈去找了愛理醬解決,我不放心,就偷偷打了電話給跡部大人。」她不顧部長安籐裡奈的驚呼聲繼續說了下去,「結果他知道後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就讓愛理用她的方式處理吧’,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

  在記憶的海洋裡把這件事翻找了出來,黑子愛理詫異地看向自己的戀人,他卻只是勾起唇角,順手摸了摸她柔軟的櫻發。黑子愛理像是想做出生氣的表情,眼裡的甜蜜笑意卻藏都藏不住。明明沒有牽手也沒有擁抱,然而那種親密的氛圍仿佛透明的屏障,無形地隔開了周圍的人。

  又來了……忍足侑士在心裡哀歎,又在無意識中放閃光彈了。

  「交往之後好像就更可怕了。」遠野涼子開始不動聲色地引導話題。

  黑子愛理所在的弓道社的社長加籐實美憤憤不平地戳著碗裡的食物說:「吃飯的時候要一起吃,然後一起去學生會辦公室或者圖書館,把愛理的午休時間都霸占了。」

  「部活的時候也是。」天文部的月城颯太歎了口氣,「愛理醬經常部活一結束就匆匆忙忙地跑到網球社那邊呢。」

  「如果黑子請假接連一個星期都不在的話,情緒就會變得很惡劣。」向日岳人想起當年那一個又一個的邁向破滅的輪舞曲,簡直要不寒而栗。

  忍足侑士接上:「如果愛理在的話,就會連汗都懶得擦讓愛理醬替他擦,在社辦洗完澡後又要人家幫他擦頭發……跡部你是小孩子嗎?」

  「沒有部活的周三還經常出去約會……愛理那個存在感為零的哥哥每次過來堵人都會嚇我大一跳。」天文部會計吉田楓夏黑線。

  「似乎還經常在學校的餐廳和咖啡廳出現吧……」遠野涼子微微歪著頭回想,「啊在便利店也是……我們新聞部的人還拍到在水族館、歌劇院、音樂廳那些地方的照片呢,多得我們都懶得登出來了啊。而且約個會都要包場也華麗過頭了啦。」

  「遠野你們新聞部到底是個怎麼樣的組織啊?間諜嗎?!」田徑部副部長秋元直子忍不住吐槽她,「不過學校BBS裡也有討論他們的樓層,幾乎是全年都被人工置頂的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得熱火朝天,黑子愛理臉上的熱度便也遲遲不能退去,一時間真想一死了之算了。她的戀人卻一如既往地驕傲,根本不把這種程度的八卦放在眼裡,反而挑起嘴角問她:「啊恩。這麼說,愛理早就喜歡上本大爺了?」

  「……景君你想太多了啦。」

  黑子愛理歎了口氣,借口要去洗手間,出了包間後慢悠悠地走在木質長廊上,讓涼爽的夜風吹走臉上的燥熱。

  「愛理。」

  突然響起的聲音就宛如冰稜斷裂的音色一般,清脆而冰冷,表面上聽來似乎不帶一絲感情,然而就像冰山的大部分都潛藏在海面下一樣,說話的人真實的情緒也靜靜地隱藏在這片冰冷之下。

  等到再也無法隱藏的那一天,冰面一點點裂開,原本立足於那虛假的冰面上的一切就會轟然倒塌。

  黑子愛理僵立在原地,一瞬間遺忘了語言。

  「愛理。」那個人從前方昏暗的走廊走了過來,月光靜靜地照在她金色的頭發上,反射出美麗的光芒,「那個時候……對不起。」

  她的眼睛還是那樣漂亮的翡翠色,一如當年。然而就算是她們還親密無間的時候,她又何曾真正了解過她呢?

  「……嗯。」黑子愛理輕輕應了一聲。無論是當年的親密還是過往的決裂,現在回想起來,早已能做到雲淡風輕。

  「沒有注意到你的心情……對不起。」黑子愛理抬起頭看她,微微一笑,「其實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是個偽善的人。」

  「不是的!那個時候我,我只是……」她深吸了口氣,勉強自己平靜下來,「那你和那個人……還在一起嗎?」

  黑子愛理點了點頭,干淨的笑容裡不自覺地流露出顯而易見的溫柔和幸福:「嗯。」

  說話間,她不自覺地握住了無名指上的戒指,指尖輕輕摩挲光滑的戒面。平日裡她都把它用鏈子穿起來戴在脖子上,因為那個人說這算是訂婚戒指,等到求婚的時候,再戴在無名指上。然而許是因為今天要參加同窗會的緣故,她午睡後醒來就發現這枚戒指被戴在了無名指上,還被戀人命令「不准摘下來」。

  看見她的笑容,翡翠色的眸子黯淡了下去。

  「是嗎……吶,愛理,你為什麼這麼愛他?明明已經拒絕了他,為什麼後來又……」

  「拒絕他,是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愛他。如果抱著半吊子的喜歡和他在一起,對誰都是傷害。」黑子愛理安靜地看著曾經的好友,水藍色的眸子溫柔又認真,「我很慶幸能和他在一起……因為他是我所遇見過的最好的人。開始交往後不久,我就知道了,我已經再也無法愛上除了他以外的人了。」

  世界上的人千千萬萬,各有不同。但總有一天,你會遇見一個最完美的人,那個人的一切在你的眼中都是最好的。遇見了那個人之後,其他人再好再愛你,也不過是過眼煙雲。

  她因為他而更加深愛那無數個清晨透過窗簾撒在枕上的日光,那無數個午後被繁茂的樹葉曬成碎金的陽光與濕潤柔軟的甜美空氣,那無數個夜晚遍布天幕的星斗,那凌晨時分悄悄漲潮的海洋,那攜手逛街時見到的每一束微小的光線,每一個匆忙的行人,每一盞昏黃的路燈,每一塊陳舊的地磚。

  愛是什麼?

  對黑子愛理來說,愛是為了一個人而贊美生命,而歌頌世界。這個浩瀚無邊的美好而又丑陋的世界,是因為他的存在才變得如此完美,如此溫暖,而又柔軟。

  對你的愛構築起了一個全新的美好的世界,而你對我的愛,則支撐起了這個世界。

  她至今還記得他們初遇時那個傍晚。

  恰是初春時節,櫻花零落,如雪般鋪了一地,織就了一匹華美的錦緞。

  紛飛的櫻花間,她不經意間回眸望去,從此撞入了那片深邃而溫柔的藍色海洋。

  而她願意用一生的時間沉醉其中,至死不渝。                    



☆、ACT.2

  天文社接到了新的任務。

  在這個招新季,女子田徑社收到的入社申請上,不知道被誰用紅筆寫滿了「去死」之類的惡意文字,把上面的姓名和入社理由都塗得完全看不清楚。這樣的話,就沒有辦法出面試名單了,社團招新也就沒辦法順利進行,對於田徑部這一類需要出賽的運動社團來說,是十分嚴重的事情。

  為此女子田徑部部長安籐裡奈和秋元直子委托了天文社進行調查,希望能夠盡快解決這件事。

  天文社建社初期的人數只是勉強達到最低水准,要不是有個土豪部長都沒辦法購入必須的設施,又沒辦法參加比賽打響名氣,本來是絕不可能發展成今天這樣可以稱得上中大規模的社團的。但一來天文社的建社元老或者說核心成員在冰帝學園都有不小的人氣,二來他們奉行的准則是「守護每一顆星辰」,翻譯過來也就是為任何尋求幫助的學生提供盡可能的幫助,類似「CLAMP學院偵探團」一樣的存在,受恩之人遍布整個學園,大大減少了每個月學生會開放日時學生們亂七八糟的問題,於是天文社就在學生會的默許和學生們的或感激或仰慕或支持之下發展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唯一的後遺症是,經常會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委托——比如幫忙找丟失的寵物貓或者幫忙寫情信之類的。因為天文社裡有冰帝的高嶺之花,高傲冷淡的美人部長天宮幸,又有人氣極高的副部長黑子愛理,加上書記月城颯太是傳奇性的金發美少年,也常常會有各種各樣的人打著各種各樣的旗號想要混進天文社,不過都被會計吉田楓夏淡定地拒之門外了。

  這四個人連同在建設初期就加入了的部員千葉涼離開了女子田徑社,帶著那一堆已經面目全非的入社申請回到了天文社的社辦。千葉涼像回巢的小鳥一樣立刻投入了母親——也就是社辦那張柔軟的大沙發的懷抱裡,吉田楓夏則開始整理那堆寫滿了紅色字跡的入社申請,月城颯太開了電腦開始尋找冰帝的監控系統有沒有拍下相關的視頻,天宮幸作為部長翻看著今年天文社的入社申請,而黑子愛理則毫無緊張感地去了茶水間泡茶。半個小時後,她端出了五杯紅茶。

  天文社的特產之一,就是副部長黑子愛理泡的紅茶,香氣四溢,口感醇厚,讓人只想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裡喝紅茶看風景——就像千葉涼正在做的那樣。

  這是開學以來最美的一個傍晚,天邊的白雲被鑲上了金紅色的邊,大片的天空被染成了絢麗的色彩,金色的陽光流瀉了一地,在顯示著「5:26」的電子鍾的鍾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在天文社,喝紅茶就是會議開始的標志。天宮幸回味著紅茶的香氣,抬眼看向月城颯太。

  「暫時不能確定是誰。」月城颯太歎了口氣,他抬眼看了看部長天宮幸,又很快把視線轉向黑子愛理,「冰帝的攝像頭雖然多,但非常注重保護隱私,一般來說,社辦裡的攝像頭只會有一個。昨天下午正好全區停電……」

  「這個字跡也沒辦法辨認。只是很普通的女性筆跡,筆也是學校便利店就能買到的紅筆,幾乎每個人都有。」吉田楓夏盯著她手中的文件道。

  「停電的時間是?」黑子愛理歪了歪頭。

  月城颯太想了想說:「好像是……昨天的五點到七點左右吧。」

  「五點二十三分到六點五十四分。」沙發裡的千葉涼翻了個身。

  「為什麼會記得這麼清楚……你是偵探嗎?我們這是在玩冰帝學園偵探部嗎?」黑子愛理無法抑制地吐槽了一句,然而自己卻也很快進入了偵探模式,「嗯,這麼說,作案時間是五點二十三到六點五十四……這個時候是田徑部的社團活動時間吧?」

  吉田楓夏點了點頭:「嗯,因為快要比賽了,田徑部加大了訓練強度,訓練時間是五點到八點。」

  「哎?那也真夠辛苦的呢。」捧著紅茶坐在辦公桌上的黑子愛理感歎了一句。

  天宮幸看了眼手機說:「因為副部長秋元直子看不慣男子田徑部對女子田徑部的不屑和侮辱,女子田徑部和男子田徑部一向不和。」

  「那也犯不著做這種事吧?」月城颯太皺眉道。和剛入社時不同,他現在已經完全不想吐槽這種有錢就可以得到任何情報的扯淡設定了。

  吉田楓夏推了推眼鏡說:「不過秋元直子為人張揚,還曾經在學生會社團會議上公開鄙視過啦啦隊社團,結怨也不少。」

  不過,說是結怨不少,在冰帝學園這種貴族學校,一般不會有這種上不了台面的事情發生,最多只是口頭上爭執兩句,真的有矛盾的,多數都是靠實力解決。再說,如果非要針對秋元直子,也沒有必要禍及即將出賽的田徑部。冰帝學生榮譽感都很強,這種事情是沒什麼人會做的。

  「無論如何,一個個排除看看吧。」黑子愛理放下手中的紅茶,跳下了辦公桌,「五點到七點左右的話……登山社、攝影社之類的社團不會留到這麼晚的,再加上又是學期初,弓道社的話,昨天我也在,沒有人離開過……那麼,我們分頭行動吧,楓夏醬幫忙整理我們天文社的入社申請,颯太君去男子田徑社,我去劍道社,幸醬去馬術社,涼君……」她瞥了眼已經睡著了的千葉涼,囧囧地補充,「涼君就留在這裡幫忙吧。」

  作為運動社團,劍道社的人果然還在訓練。見他們揮灑著汗水迎著夕陽揮劍,黑子愛理不想打擾他們,就安靜地站在道場的角落了看,順便拿出手機和其他人交換情報。但她那頭淺粉色的長發極為醒目,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在冰帝學園裡,黑子愛理雖然稱不上校花級別,卻也是個出名的美人。但她的人氣卻絕不僅僅是通過相貌得來的。一看見她,劍道社的副社長籐田和樹就偷偷地挪到了她身邊,悄聲問:「愛理醬,有什麼事嗎?」

  黑子愛理好不容易通過聲音認出了這個戴著護具的家伙,也輕聲回答:「原來是和樹君,我想來問一問,昨天五點到七點的時候有社員離開過嗎?」

  「啊,這次是什麼?要當偵探嗎?」籐田和樹對他們天文社的工作非常熟悉,笑嘻嘻地打趣後,他回想了一下說,「好像沒有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社長有多嚴。唉,要不是今天他的母親入院了,他要請假去照顧,估計現在我已經被他罵的狗血淋頭了。」

  「唔,這樣啊。」黑子愛理掏出小本本,劃去了上面寫著「劍道社」的那一行。

  「吶,愛理醬,很快弓道比賽就要開始了吧?」籐田和樹停下揮劍的動作,聲音聽起來非常認真,「我可以去看嗎?因為劍道社和弓道部的訓練時間差不多,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愛理醬的射姿了。」

  黑子愛理微笑道:「當然可以啊。朋友越多,我射箭的時候,心裡就越覺得安穩呢。」

  「是嗎?能讓愛理醬覺得安心就好了。」籐田和樹也笑著回答。

  黑子愛理怔了一下,說:「那我就先回去了,這次時間緊急。謝謝和樹君的幫忙啦。」說完就轉身跑了,飛揚的發像極了紛紛揚揚的櫻花。

  籐田和樹低聲笑了一下,很快又板起臉來訓斥豎起耳朵偷聽的社員:「干什麼!快點揮劍!揮完劍就按照分組進行對練!」

  黑子愛理跑出了劍道社的道場就沒有再奔跑,而是慢悠悠地邊欣賞風景邊走回天文社。她喜歡在傍晚散步,這個時候空氣中彌漫著的都是夕陽的味道,既溫暖又慵懶,叫人恨不得融化在傍晚的暮光裡。她拿出手機按下快捷鍵:「喂,爸爸,今天我可能要晚點回家,不用准備我的晚飯了……」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溫和冷靜的聲音:「弓道社的訓練嗎?哲也今天也不回來吃飯。」

  「不,是天文社的事情……哎?那豈不是只有爸爸了?」黑子愛理一怔,明知對方看不見,還是做出了討好的表情,「對不起,竟然讓爸爸一個人在家吃飯……我回來的時候會帶爸爸喜歡吃的銅鑼燒的!」信誓旦旦地說著,還用力握了握拳。

  於是電話那邊的聲音便染上了淡淡的笑意:「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回家小心點,別忘了門禁。」

  「八點是吧?爸爸放心,我會記得的。」途徑網球場,尖叫聲加油聲響成一片,勢不可擋地鑽進耳朵裡。黑子愛理一手捂著耳朵一手拿著手機,微笑著放大了音量說了再見,把電話掛斷。

  等到她回到天文社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齊了。眾人交換情報之後發現,還是沒有任何線索。

  在天文社,天宮幸大腦回路的詭異程度和千葉涼不相上下。她的提議是:「我們可以懸賞,看看有沒有人曾經見過人出入女子田徑部的社辦。」

  接受能力最差的月城颯太暫且不論,連和她關系最好的黑子愛理都是一副吐槽不能的表情。但在聽過月城颯太的話後,她沉思了片刻,好看的水藍色眼眸沉澱成深藍色,微笑著說:「嗯,可以啊,颯太打個電話,把幸醬的意思傳達給安籐君看看?」

  「什、可是……」月城颯太條件反射地反對,但他看了眼黑子愛理的笑容,知道這個人肯定有她的用意,於是就按照電腦上找到的號碼打了過去,並且按黑子愛理的意思開了免提。

  那邊想必是在訓練,過了好久才接起電話,一聽見是月城颯太就立刻道歉。月城颯太雖然不爽別人總把他當成女孩子,但卻是生氣了就算了的類型,聽見安籐裡奈這樣重復道歉反而覺得自己太斤斤計較了。於是一番對不起沒關系的客氣話後,他才重復了一遍自家土豪部長的意思。果不其然,那邊立刻激烈地反對起來:「不行!這樣子的話……這樣子的話,和學生會調查有什麼不同?」

  的確,如果是學生會的話,按照那位華麗麗的會長的作風,真的出公告在全校尋找目擊者也不是不可能的。

  原本正用手指纏繞著淺粉色頭發的黑子愛理勾起唇角,接過月城颯太手中的手機說:「說的也對呢,是我們這邊考慮不周了……很抱歉,安籐君。」

  「……不,是我的態度太過分了。明明是我們在請求你們的幫助,卻還這樣子對你們說話……」安籐裡奈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歉。

  「沒關系的哦。常言道關心則亂嘛。」黑子愛理的聲音空靈而清脆,像以往的任何一個時刻一樣帶著溫柔的笑意,「那麼安籐君加油訓練吧,我們明天就能把結果給你啦。」

  「是、是嗎……」

  黑子愛理微笑著掛斷電話:「嗯,那麼拜拜啦。」說完就把手機合上放到月城颯太手中。

  月城颯太呆呆地看著手裡的手機,覺得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卻無從說起,如果非要說出來不可,這句話就是:你特麼在逗我!

  「有這樣的媽媽也真辛苦呢……」不知何時醒過來的千葉涼事不關己地說著風涼話。聽到這句話,黑子愛理的笑容僵了僵。

  天宮幸看著黑子愛理的笑容,知道她心裡已經有了打算,就開口問道:「愛理?」

  「嗯……具體的明天再和你們解釋吧。」黑子愛理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現在再不走的話我就要趕不上我家門禁了。楓夏醬把入社名單整理出來,颯太君留下來用鉛筆塗一下田徑部的入部申請的背面幫她們把名單整理出來,我和幸醬去K.O掉犯人,至於涼君……」她一臉囧樣地看了眼不知不覺又睡著了的千葉涼,「就繼續睡吧。」

  有一個土豪社長的好處相信網球社和天文社的社員們都深有體會。雖然天宮家無法和跡部家相提並論,但對「庶民」來說都一樣是無法理解的土豪階級。於是黑子愛理剛出校門就看見一輛她不熟悉牌子但想必是豪車的車子停在面前,司機和保鏢分別從駕駛座和副駕駛座開門下來打開後座的車門。

  已經可悲地習慣了這種陣仗的黑子愛理默默地上了車,說出了剛剛在電腦上查到的名字。天宮幸以可怕的速度查找到了那個人的所在地,吩咐司機開車。用不了半個小時,兩人就到達了東京大學附屬醫院。

  天宮幸示意保鏢和司機都留在車裡,自己和黑子愛理一起走進了醫院,按照手機上傳來的信息上了樓,走向了某個病房。她盯著病房前寫有「松本紗紀」的銘牌,聲音清脆冷淡宛如冰稜斷裂時發出的音色:「就是她嗎?」

  「嗯。」黑子愛理輕聲回答,「上學期期末她被發現有心髒病,需要進行手術,所以停學一年……就算手術成功,以後也沒辦法再跑步了。明明……明明她是女子田徑部最出色的那一個。」

  學習不出色,相貌不漂亮,性格也不特別,田徑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強項……然而就連這唯一的一樣,也要被奪走。

  如果連這一樣也失去了,她又有什麼能夠吸引別人的地方呢?如果連田徑都失去了,她又怎麼維系和朋友的友誼,保持後輩的崇拜與尊敬?

  那麼,為什麼別人可以呢?明明她們根本不像她一樣像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樣愛著田徑,為什麼她們可以繼續跑步,而她卻要被奪走她最自豪的東西?

  全都去死好了。

  「一開始我看到安籐君和秋元君執意不交給學生會調查就覺得奇怪了……以會長的辦事能力,這種事情馬上就會水落石出,連他喝杯香檳的時間都不用,根本耽誤不了他多久。」黑子愛理撥了撥頭發,「後來颯太君說,男子田徑部的部長日向一樹學長見他站在跑道外,以為他是想要加入的新生覺得很欣慰,說田徑部一向不像網球社,沒什麼人來應援也沒有女孩子來加油,偶爾有也只是停下來站一會兒就走了……」

  「有哪裡不對嗎?」

  「當然有啊。」黑子愛理一臉認真,那個程度簡直到了讓男子田徑部的人看到絕對會氣得吐血的地步,「怎麼會有女子高中生在田徑部那裡停下來看呢?還是在冰帝學園裡面?」在日本高校的各大社團裡,田徑部大概是最不起眼的運動社團之一,既沒有網球社的那些帥氣少年又沒有籃球部的華麗動作,只是單調的奔跑,所以在女孩子中的人氣比較低迷,在網球豪門的冰帝學園就更是如此了。

  「後來再打電話給安籐君試探一下,發現她果然不希望犯人被公開……大概她既不願意相信犯人是自己的朋友,又不忍心讓田徑部遭受這樣的事情吧?」

  黑子愛理轉身看向身後臉色慘白的少女,溫柔地微微一笑:「你覺得呢,松本君?」

作者有話要說:  

  推理過程扯淡我知道QAQ

  這不是愛理的錯是蠢作者智商太低(┬ˍ┬)...

  大家看看就算了別認真,認真的話也不要太認真,因為蠢作者的智商沒有下限囧

  說起來CLAMP學院偵探團還是我在翻CLAMP大嬸們的舊作時翻出來的……我是看TSUBASA的動畫萌上大嬸們的(是不是暴露年齡了……╮( ̄▽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不過我一直不敢寫CLAMP作品的同人,那種大神級別我想一想都是褻瀆啊ORZ

  皮誒斯大川七瀨是我女神不解釋!



☆、ACT.3

  「安籐君和秋元君這麼喜歡你,就算察覺到這件事情是你做的,也想要欺騙自己,不希望這件事被公開,不希望你被冰帝退學……松本君,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松本紗紀唇色蒼白,顫抖著唇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難道是因為你田徑好嗎?」

  黑子愛理看向病房裡一束束的各色鮮花和數不清的果籃,隨手拿起一張卡片說:「她們呢?你的後輩們就算明知道你再也沒辦法出賽,也還是‘希望前輩快點好起來’、‘希望前輩早日回來田徑部’……難道也是因為你的田徑好嗎?」

  六點,暮色開始四合,在這個病房裡,光芒卻依然耀眼。天宮幸瞇了瞇眼,定定地凝視著自己的好友,聽見她空靈的聲音漸漸變得溫柔起來。仿佛水滴落在湖面上所發出的干淨清澈的音色,順著漣漪一圈圈地擴散開來,將她所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傳到聽者的內心深處。

  「不是這樣的吧?被朋友喜歡,被後輩崇拜,你得到的這些,並不是因為你的田徑好,也不是因為你的成績優秀,又或者相貌美麗。」

  松本紗紀怔怔地看著面前發色如櫻花一般絢麗的少女直視著她的雙眼,水藍色的眸子明淨深邃宛如蒼穹,溫柔的顏色卻無法掩蓋那極具穿透力的眼神,簡直就像能夠一眼看到對方心底最隱秘的地方。空靈柔美的聲音一字一句地把話釘進她的心裡:「而是因為你是松本紗紀啊。」

  「什……」

  「因為你對朋友忠誠又可靠,對後輩溫柔又親切,因為你每次比賽都全力以赴,每次指點後輩都毫無保留……因為你付出了真心,所以才得到了回報。」

  和田徑好不好沒有關系,和成績優秀與否沒有關系,和相貌是否美麗也沒有關系,和一切外界條件都沒有關系。虛假的表象或許能吸引別人一時,但終歸只有對人真心相許,才能得到別人的真情。

  這個世界上,從來只有付出真心,才會得到最好的回報。

  「失去了田徑也沒有關系,沒有人會因為這個看不起你,也沒有人會因為這個離開你的,紗紀。」水藍色的眼眸漸漸轉成了溫柔的湖藍,黑子愛理微微一笑,那瞬間宛如櫻花綻放一般絢麗又干淨,「因為你本身,已經足夠閃亮了。」

  松本紗紀愣愣地站在原地,眼淚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宛如春日沿著屋簷落下的細雨,一點一滴地將內心的不安洗去。

  不需要再苦練田徑,不需要再為自己的平凡自卑,不需要再苦苦支撐著自己脆弱得不堪一擊自尊。

  「因為溫柔又可靠的松本紗紀,已經是個很棒的人了。」

  不依靠其他一切虛假的外在條件來吸引人也沒有關系的。

  ——因為那個曾經只能縮在角落裡,眼巴巴地看著別人開心地游戲的小孩子,早就不再孤單了。她有了值得自己全心全意對待的好友與後輩,有了好友的支持與後輩們的仰慕,她早已經能夠走到陽光下,與她們一起盡情嬉笑打鬧,而不必再被無謂的自卑束縛在黑暗裡。

  六點零五分,東大附屬醫院的五樓的走廊上,一個黑發的少女蹲在地上像小孩子一樣地放聲大哭,身旁櫻發的少女微笑著看她盡情哭泣。五官深邃的金發女孩靜靜地立在一邊,溫柔又晦澀的眼神一動不動地鎖在好友身上。

  真是個會不受控制地發光的人啊,天宮幸想。然而這個人的光芒,就算再耀眼,也依舊顯得那樣溫柔。

  冰帝學園學生會書記、弓道社王牌社員、天文社副社長黑子愛理,之所以能夠在冰帝學園內擁有如此高的人氣,並不僅僅因為她的相貌或才能。

  而是因為她的溫柔,宛如午後的陽光一樣,安靜地溫暖著一切。

  黑子愛理應天宮幸的邀請去她家吃過晚飯後回到家的時候,剛好是七點五十八分。黑子家的房子是典型的歐式別墅,她從天宮幸的車子上下來後,摸出鑰匙開了門就一路用在學校考體育期末考試的短跑項目時的速度沖刺到了玄關處,顧不上喘氣喊了一聲:「我回來啦。」

  「真狼狽呢,愛理。」黑子哲也端著杯M記的香草奶昔在她身後面無表情地吐槽。他穿著誠凜的黑色校服,肩上挎著書包。比起冰帝那典型的英倫學院風校服,誠凜那套中山裝似地黑色校服就更加顯得「樸素」了,黑子愛理原先還在心裡埋怨誠凜的校服埋沒了哥哥的帥氣,沒有帝光的校服好看,但是現在卻覺得哥哥果然穿什麼都又帥氣又可愛,尤其是那雙水藍色的眸子呆萌呆萌地看著自己的時候真是萌爆了!

  黑子愛理早就習慣了這個雙胞胎哥哥的神出鬼沒,並沒有被嚇到,反而被萌得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哥哥的手臂,向他撒嬌:「哥哥不也是剛從外面回來嗎?一看就是跑著回來的,頭發還是亂的呢。」一邊說還一邊蹭哥哥的手臂,愛嬌的樣子就像某只還沒出場的小狗,全然看不出她在別人面前溫柔聰明又可靠的模樣。

  黑子哲也還是一臉淡定地上樓,任由自己的妹妹蹭完自己的手臂後又揉自己的頭發。他最討厭別人摸他的頭,但如果是家裡的長輩和妹妹則另當別論。

  「愛理真是孩子氣呢。」這麼大的人還撒嬌。

  「哥哥才是呢。」這麼大的人還喜歡喝香草奶昔。

  兩兄妹一邊吐槽彼此一邊一起上樓。黑子哲也表達喜歡的方式就是欺負,從小他就喜歡欺負這個小小的軟軟的妹妹,等到把人欺負哭了又後悔了,手忙腳亂千方百計地去哄,看得父母哈哈大笑,但下一次看到妹妹乖乖軟軟地向自己撒嬌,還是會忍不住捉弄她。對他的這個惡趣味,他的新搭檔火神大我和妹妹黑子愛理都非常了解,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到了自己的房門前,黑子哲也淡淡地問道:「弓道社訓練很累嗎?」

  「沒有啦,今天是天文社的事情。最近社團招新嘛,麻煩的事情很多。」黑子愛理聳聳肩,笑著眨了眨左眼,「哥哥的IH和WC也要加油哦。」

  明明可以好好地說「Winter Cup」,卻偏偏要說縮寫,真是嘴遁說上癮了……黑子哲也瞥了笑得不懷好意的妹妹一眼,成功地用一句「愛理既要當副社長,又要做別人的媽媽,肯定也很辛苦吧」讓妹妹的笑容消失後,心情大好地進房間了。

  「哥哥這個……笨蛋!」黑子愛理跺了跺腳,也進房間了,關門的力道讓房門上寫著「Ari」的粉色牌子都震了幾下。

  這個晚上,黑子家的妹控哥哥以及兄控妹妹的日常依舊在上演。

  日常的拌嘴斗氣什麼的,黑子愛理一覺醒來後就完全忘了。隔日清晨,她抱著最喜歡的小狗玩偶,揉著惺忪的睡眼打開房門,正好看見水藍色頭發的少年又頂著那亂得可以去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的雞窩頭去刷牙,立刻雙眼閃著星星撲了上去蹭了一通。黑子家的兩兄妹發質都很柔軟,尤其此時黑子哲也的頭發還很蓬松,蹭起來簡直舒服得讓人心都軟了。黑子哲也面無表情地再一次吐槽妹妹的心理年齡,卻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抗。

  然後兩兄妹睜著相同的因為剛睡醒而水汽朦朧的水藍色大眼睛排排站在盥洗台前刷牙。黑子家的洗手間非常大,只是盥洗台就足夠五個人同時刷牙了。每次黑子雪乃回國後,都會惡趣味地放著三樓的主人房的洗手間不用,扯著自己丈夫跑下來二樓刷牙,到那時四個人站成一排整齊地在一起刷牙,那場景才叫壯觀兼傻叉呢。

  女孩子梳洗起來總是要比男生要慢的,等黑子哲也都刷完牙洗完臉還費了好大一通力氣把雞窩頭梳理得像平時一樣整齊服帖了,黑子愛理還在慢悠悠地洗臉。水不小心進了眼睛,引來一陣酸澀,她只能閉著眼睛伸出手到旁邊的毛巾架上摸索自己的毛巾,嘴上還在進行日常的談話:「這麼說來,誠凜的大家似乎都是好人呢,太好啦。上次見到的火神君雖然長得……不怎麼溫柔,但是似乎是個有趣的好人呢。」溫柔又笨拙的類型總會讓黑子愛理覺得很有趣。

  黑子哲也把自己的梳子放回原處,安靜地從毛巾架上扯下屬於妹妹的那條粉色毛巾遞給她:「火神君的話,只是一個單細胞的笨蛋而已。」他把校服的扣子嚴謹仔細地一顆顆扣好,聽著妹妹的笑聲,盡量輕描淡寫地問道,「愛理最近又收到情信了嗎?」

  和存在感低得連班主任都忘了有這麼一個學生的他不同,黑子愛理是那種一個笑容都漂亮可愛得閃閃發光的類型,性格又好加上頭腦又聰明,從小很招人喜歡。然而因為他們一直不在同一所學校念書,所以妹控的哥哥即使再想要近距離保護妹妹不受奇怪的雄性的騷擾,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之所以不在同一所學校念書,是黑子愛理小時候是跟著當外交官的媽媽在國外生活的,直到國中時才轉回來日本讀書。那個時候已經錯過了帝光中學的入學測試的時間,但冰帝那邊卻因為她的入學測試成績很高,就破格錄取了。於是兩兄妹就只能在不同的學校念書,但感情卻比許多從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的兄妹都更好。

  「誒?哥哥不用擔心啦。」黑子愛理擦完臉,把毛巾整齊地掛回毛巾架上,開始拿起自己的梳子對著鏡子梳頭,「我都有好好地拒絕哦,大家都是好人,不會做奇怪的事情的啦。」

  「愛理沒有喜歡的人嗎?」黑子哲也把最上面的那顆扣子都嚴嚴實實地扣好。

  「喜歡的人?沒有哦。」黑子愛理的頭發發質很柔順,梳起來特別容易,三下兩下都梳好了,她輕快地把梳子扔回洗漱架上,笑著抱了抱自家哥哥就跑到房間拿書包去了,「我最喜歡哥哥了!」

  黑子哲也為妹妹的孩子氣歎了口氣,幫她扶起倒了的漱口杯,心情愉快但還是表情淡然地走出了盥洗室。他和所有妹控的哥哥一樣,恨不得妹妹永遠都像現在這樣孩子氣,永遠不要長大,永遠都乖乖軟軟地抱著他的手臂撒嬌,不會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對他溫柔乖巧地笑。

  但他的理性又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所以黑子哲也最後的堅持,起碼在高中的時候不能讓那些「奇怪的男人」得逞。

  不過好哥哥的這份堅持,也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黑子兄妹回房拿上書包,就一起下了樓梯。一樓的飯廳裡,色香味俱全的早餐已經擺放在了桌布上,而黑子拓也正在看報紙,看見自己的一雙兒女下樓了,就扶了扶眼鏡,收起報紙對他們說:「早上好,哲也,愛理。」他的性格淡漠,表情也很少,卻還是忍不住在黑子愛理笑著抱住他說「爸爸早安」的時候,勾起淡淡的笑容。

  黑子家的早飯一般都是黑子拓也准備的,只有在他趕稿期間,才會由黑子愛理代勞。身為家政社社長偶像的黑子愛理的料理技術有一大半都是從他那裡學過來的,可見他的廚藝非凡。因此,黑子家每天早上的早餐都堪稱盛宴佳餚,分量恰當、造型精致、味道一流。

  今天的早餐是西式的,面包烤得金黃松脆、恰好到處,塗上自制的果醬後簡直讓黑子愛理想要無視自己的食量吃第二塊。但由於今天早上她還要去找安籐裡奈,時間緊迫,所以她也只能遺憾地看了眼剩下的面包,把杯中的牛奶喝完後,接過黑子拓也遞給她的便當袋就出門了。

  「今天的便當有雞蛋布丁哦。」吃完早飯後,重又拿起報紙看了起來的黑子拓也貌似不經意地對正在玄關處穿鞋的女兒說。

  果然,黑子愛理的眼睛立刻放出光芒:「真的嗎?太好啦!」

  「愛理真的像小孩子一樣呢。」黑子哲也淡淡地說道。

  「哥哥才是,再不趁這個時候多喝點牛奶,以後就長不高啦。」笑嘻嘻地戳了自家哥哥的痛處後,黑子愛理吐了吐舌頭,就小跑著出了門,「爸爸再見,哥哥再見。」

  「你們還都是小孩子呢,哲也也好,愛理也好。」黑子拓也翻了一頁報紙,輕聲總結道。

  黑子哲也沒辦法反駁他崇拜的爸爸的話語,看似面無表情實則十分郁悶地咬了口面包。

  而另一邊,司機剛剛啟動了車子,天宮幸望著好友的笑容,低聲說:「今天……好像很高興呢,愛理。」

  「哎?看得出來嗎?」黑子愛理睜著水藍色的眼眸,雙手捂著臉頰說。或許是因為剛剛跑了幾步,她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和櫻色的頭發映襯起來,更顯得漂亮動人,充滿了能夠輕易感染他人的朝氣。

  「……嗯。」天宮幸移開視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嗎?」

  「沒有幸醬說得那麼嚴重啦。是因為今天的便當有雞蛋布丁哦。」黑子愛理強調似的重復了一遍,「雞蛋布丁哦。爸爸做的雞蛋布丁超好吃的!」

  天宮幸向來冷淡的綠色眼眸中浮起淺淺的笑意,仿佛冰山被和煦的陽光融化出一條裂縫:「愛理做的也很好吃。」

  「沒有爸爸做的好吃啦。」黑子愛理有些郁悶又帶點自豪地說。

  「……真讓人不敢相信呢。」天宮幸看著她,安靜地評價道。

  黑子愛理歪著頭反問:「誒?什麼不敢相信?」

  真令人不敢相信呢。

  明明是那樣溫柔又敏銳的,能夠一眼洞穿人心的少女,是那樣成熟又親切的,能夠用一句話救贖別人的少女。

  卻也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

  「不過,這也是愛理吸引那些人的地方吧。」天宮幸自顧自地總結了一句。就是因為是這樣的人,又有著過於溫柔的性格,黑子愛理才會招惹來這麼多煩人的蟲子,比如昨天的那個松本紗紀。

  但她卻無法因為這一點而厭煩,因為這才是她所認識的愛理。

  「幸醬……你到底在說什麼啦?」

  在一頭霧水的黑子愛理追問的時候,車子駛到了冰帝學園的校門前。由於時間還早,學校裡並沒有多少人。兩人下了車,卻沒有直接回教室,而是徑直走向了女子田徑部。

  果然,安籐裡奈、秋元直子和其余的幾個部員已經開始練習了。見她們走過來,安籐裡奈對秋元直子和部員們說了幾句,就迎了上來,一走近就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昨天月城君把名單送過來了,真是非常感謝你們!幫了大忙了!」

  天宮幸向來性格孤僻,不喜歡應對這種場面,冷淡而漠然地將目光投向了別處。黑子愛理則笑著扶起她,語氣輕松地說:「沒關系的啦,因為這是我們天文社這樣承諾過的啊,當然要做到了。」她從書包裡拿出一張卡片,雙手遞給了安籐裡奈,「對了,這是松本學姐拜托我交給你們的,她還說等到決賽的時候,她一定會去為你們應援的。」

  「……哎?」安籐裡奈怔怔地接過那張卡,看著上面熟悉的字跡和俏皮的顏文字,眼眶漸漸濕潤起來。

  少女那雙水藍色的眼眸溫柔地注視著她:「放心吧,沒人會知道的。」她豎起食指放在粉色的唇前,俏皮地眨了眨左眼。

  「黑子君……」

  「叫我愛理吧。」黑子愛理微笑著說,「我很喜歡裡奈學姐呢,也很喜歡直子學姐和紗紀學姐,下次去探望她的時候,如果方便的話,可以順便叫上我嗎?」

  「嗯,我知道了,愛理醬。」安籐裡奈飛快地擦了擦眼角,笑著用力點頭,「一定會叫上你的。其實直子也一直很喜歡愛理醬呢。」

  「誒誒誒?真的嗎?竟然能被直子學姐這樣有名的美人喜歡,真是榮幸呢。」黑子愛理眨了眨水藍色的眼眸,「那我和幸醬就先回去啦,你們練習要加油哦。如果可以的話,比賽的時候我們也會去為你們應援的。」

  於是這件事就這樣平息了下來。除了田徑部的部長和副部長,以及天文社的那幾個人,幾乎沒有人知道田徑部的招新曾經有過麻煩。

  然而,黑子愛理心裡明白,雖然這件事被他們壓下去了,而且不會再被公開,但卻絕對瞞不過那個人。

  冰帝學園學生會會長,跡部景吾。

  冰帝的無冕之王。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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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4

  五天後,社團招新活動結束。

  按照以往的慣例,學生會的社團大會召開了。所謂社團大會,無非就是各個社團派出社長對今年的招新情況進行匯報,方便以後進行社團資金和活動場地的申請而已。

  學生會會長自然坐在主位上,一邊聽著匯報一邊漫不經心地用「嗯」、「啊」等語氣詞回應,偶爾提出的問題卻是一針見血,直指中心。作為學生會書記的黑子愛理則在一旁整理各個社團交上來的文書,並在電腦上進行歸類匯總等等工作。等到會議結束後,心知會長肯定要讓她留下的她連頭都沒抬,趁著人們三三兩兩地離開時快速地把工作完成。

  學生會會計兼海外交流委員會會長忍足侑士童鞋一看有好戲看,二話沒說留在了會議室,等人走完後把門一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看戲。

  黑子愛理:「……」

  ——工作的時候怎麼從沒見過你這麼積極啊!

  「沒有什麼想說的嗎?」冰帝的無冕之王靠在沙發椅上,單手撫上淚痣,「關於田徑部的事情。」

  聽到這句話,忍足侑士發出了原因不明的輕微嗤笑聲。

  黑子愛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在意,轉回去對上司把事情交代清楚了,然後說:「我想,如果會長知道了,也肯定不會把這件事曝光的。再說,這件事情也不是情節特別嚴重,沒有任何造成人身傷害,而且……」

  「而且愛理醬覺得那個松本紗紀很可憐吧?」忍足侑士笑著補充道。

  黑子愛理緩緩地點了點頭,抬頭用水藍色眼眸看著上司:「所以我想,不如就這樣算了吧……」越說聲音越輕。上司的氣場過於強大,她雖然知道他實際上並不是個唯我獨尊的人,卻也忍不住存了幾分敬畏之心。

  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那種眼神看上去簡直就像惹人憐愛的,咬著主人的褲腳眼睛濕漉漉地看上來地討好主人的小狗呢……忍足侑士想著,又說了一句:「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跡部說要公開的話,愛理醬也是絕不會同意的吧?」

  黑子愛理:「……」

  同學你這到底是在幫忙還是在幫倒忙啊!

  「是這樣沒錯……」黑子愛理毫無懼意地對上跡部景吾深藍色的眼睛,「但我知道會長一定不會這麼做的,就像我知道就算我不說,會長也肯定會知道一樣。」

  所以我才不是因為一覺醒來完全忘了這件事才沒告訴你呢會長大人!

  黑子愛理默默地哀悼了一下自己一忙起來就銳減的記憶力。

  跡部景吾輕輕地「哼」了一聲。他懶得說話的時候,常常會用「哼」來代替,所以這個語氣詞的含義是因應情景而定的。

  黑子愛理在心裡松了口氣。就算會長不是會為了這種事生氣的人,但如果他借增大她的工作量稍微懲罰一下她,在這種新人剛入社、弓道部又快要比賽的時候,她不死也絕對會去了半條命。

  忍足侑士微笑著看著黑子愛理收拾好東西准備離開,然後看准了跡部景吾將要開口的時機出聲道:「對了,前幾天愛理醬經過網球場的時候,竟然連看都沒看這邊一眼,真是令人傷心啊。」

  「哎?」黑子愛理一怔,歪著頭想了想,「啊,是那個時候啊……因為我正在趕時間嘛。不過隔著這麼多人,忍足君也能看見我嗎?」且不說網球場裡密密麻麻一堆人,連網球場外都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隔著這樣的人山人海居然還能看見她?!

  為冰帝天才的眼力點個贊。不愧是戴著平光眼鏡的男人!

  「因為愛理醬很搶眼啊。」忍足侑士絲毫不心虛地回答,「總會吸引別人的注意呢。」

  ——總會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呢。

  「總覺得你的笑容怪怪的……這種時候我應該說謝謝嗎?」黑子愛理觀察了他一會兒,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冰之帝王發出了不屑的嘲笑聲。忍足侑士笑容一僵,立刻轉了話題:「對啦,愛理醬快要進行弓道比賽了吧?」

  「嗯,是這樣沒錯。」

  「等到愛理醬弓道比賽的時候,我能去看嗎?」低沉的聲音把關西腔說的無比曖昧,忍足侑士笑著推了推眼鏡,「我很想念愛理醬那凜然的射姿,非常美麗又帥氣哦。」

  經過一年的接觸,黑子愛理早就對好友的這種語氣免疫了,學著自家父兄的語氣淡定回答:「請自便。」余光瞥見臉色不怎麼好的網球社社長,又輕聲加了一句,「……如果不耽誤網球社的訓練的話。」

  「……見風使舵得真快呢,愛理醬。」

  「總不能讓BOSS生氣吧?」

  「黑子。」跡部景吾打斷了他們的話。明明是他打斷了別人的對話,但他天生的氣場卻能讓兩方都覺得自己打擾了他而安靜下來聽他的「旨意」。

  「……是?」

  「本大爺也會去的。」跡部大爺以理所當然的語氣這麼宣布,「漂亮地贏給本大爺看。」

  區區弓道社的比賽而已,竟然要跡部景吾親自到場嗎……

  黑子愛理茫然了片刻,眨了眨眼,把這句話認為是他對弓道社的鼓勵,於是點了點頭微笑著說:「嗯。我們一定會加油的。」

  櫻發的少女整理好東西就笑著告別離開了。忍足侑士好整以暇地伸了個懶腰,繼續刺激好友:「愛理醬笑起來真是好看呢。不僅人長得漂亮,連名字也很美。」他笑著站起來,「只可惜

  有些人不能叫這個名字,到現在都只能叫人家‘黑子’啊。」

  跡部景吾瞄了眼幸災樂禍地損友,淡定宣布道:「啊恩,忍足,一會兒訓練跟本大爺打一場。」

  忍足少年怔立原地,得意的神情還停留在臉上,眼神卻一瞬間變得悲痛起來。

  且不論忍足侑士是如何地悲催,後來跟黑子愛理打電話抱怨好友的無情無義無理取鬧時,又是如何地被她言語攻擊,最重要的是,一年一度的弓道大賽盛大開幕了。

  整整一年裡付出的所有汗水與艱辛,都將在這一天得到回報。

  所以在這一天的清晨,黑子愛理非但沒有被自家壞心的哥哥捉弄,還被他摸著頭注視著眼睛,認真地微笑著說了一句:「加油,愛理。」萌得兄控的妹妹臉都紅了。爸爸也為她做了非常豐盛又營養的早餐來應援。

  等到她乘坐天宮幸的車子到了會場,捧著裝有蜂蜜檸檬的便當盒額頭上還幫著「必勝」的白色條帶的月城颯太、雖然覺得丟臉卻還是把那條袋子綁在額頭上的吉田楓夏還有一臉睡意卻抓著那條帶子不放手的千葉涼出現在她的眼前。

  籐田和樹也一眼就發現了她,穿過人海擠了過來,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抱住她說:「加油哦,愛理醬。」

  天宮幸一下子反應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他踹開。

  「颯太君,楓夏醬,涼君,和樹君……還有幸醬。」黑子愛理沉默了片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謝謝你們。」

  正沉浸在感動中,黑子愛理就聽見了幾聲輕咳。她一回頭,就看見自己上司和損友站在身後,如往日一樣貫徹了華麗的風格,簡簡單單的服裝卻穿出了無人可比的優雅和尊貴。

  竟然真的來了……

  「會長,忍足君……」黑子愛理怔了下,溫柔地微笑道謝,「謝謝你們。」

  忍足侑士眨了眨那雙桃花眼:「不用太感動了喲,愛理醬。能夠看到愛理醬的射姿就已經超值了。」

  「我會加油的。」黑子愛理笑著用力點頭,「那我先去找部長她們了。」

  與其他運動相比,喜歡弓道的人雖然不多,但大多數都是死忠Fans,一年一度的全國中學生弓道比賽這種盛事當然不能錯過,因此,現場這種摩肩擦踵,人山人海的盛況也就不難理解了。

  托冰帝曾蟬聯了三年全國中學生弓道大賽的福,冰帝的座位非常地好,視野開闊,幾乎毫無阻礙。

  禮炮一響,大賽正式開始。看見一個又一個人或是因為射得好而狂喜,或是因為發揮失常而痛苦,吉田楓夏的手心漸漸滲出汗來。她趁旁人不注意把汗水在裙子上擦干淨,輕聲說:「愛理……會贏的吧?」

  盡管認識黑子愛理三年,每年都要來這麼一趟,她卻還是忍不住擔心。

  「當然了。」天宮幸沒有任何停頓回答,冷淡的語氣裡蘊含著毋庸置疑的信任與驕傲,「愛理是最棒的。」

  月城颯太跟進:「就是因為愛理,冰帝才能蟬聯三年冠軍的。愛理絕對會贏的!」說著對著便當盒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招來不少少年愛慕的目光,「到時候我們就能一起吃蜂蜜檸檬了。」在座位上睡著了的千葉涼在夢中打了個寒顫。天宮幸瞥了金發少年一眼,冷冷地說:「真惡心。」

  「誒誒誒——為什麼天宮部長老師這麼說我!」月城颯太瞬間石化,流著寬帶淚控訴。

  「因為你惡心。」冷酷無情的天宮部長如此回答。

  不理會天文社內部的「恩怨情仇」,籐田和樹爽朗地笑道:「愛理醬是不會輸的哦。」語氣親熱又溫柔,似乎和話裡提到的人非常熟稔。

  跡部景吾瞥了他一眼,輕輕「哼」了一聲。而他身旁的忍足侑士則突然笑了起來。果然提出要來是正確的,看到好友的這副樣子,連前幾天的腰酸背痛都仿佛被治愈了一樣。正所謂最酸的不是吃醋,而是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連續三年獲得個人最佳獎的黑子愛理在弓道愛好者中的名氣自然不會低,所以她一出場,賽場裡就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等到她就位後,整個場地又立刻安靜了下來。

  弓道是一種注重心態的運動,因此比賽時觀眾都會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為選手創造最好的環境。

  櫻色頭發的少女用白色的發帶將頭發干淨利落地束起,身上色彩冷然單調的弓道衣與絢麗的發色形成了美妙的對比。她的神色沉靜,水藍色的眼眸裡一片冷靜淡然,注視著標靶的中心。萬眾矚目中,她安靜地舉起弓,戴著護手袋的手緩緩把箭搭在弦上,不慌不忙地瞄准,在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的一瞬間,她松開了持箭的手。

  彭!

  箭准確無誤地射中了靶心,尾部的羽毛輕微地顫動著。像是被這支箭射中了心髒一樣,賽場神奇地安靜了片刻,然後掌聲和歡呼聲像潮水般湧來。

  跡部景吾注視著場上的那個少女沉靜地重復了剛才的動作,再次贏得眾人的掌聲,薄唇勾起好看的笑容。

  就像初見的時候一樣。

  完成了學生會的工作,走在出校門的路上,途中經過了弓道社的道場,對裡面傳出來的那種堅定又有力的聲響感到好奇而進去。

  那是上一年的春季,紛紛揚揚的櫻花鋪了一地。

  方才還在和朋友們打鬧說笑的櫻發少女手持弓箭,閉上了眼,再睜開時,整個人的氣質已然完全改變。

  行雲流水般地舉弓,搭箭,拉弓,射出。

  一箭射中靶心。

  就像櫻花一樣。

  艷麗絢爛,卻又凜然干脆。盛大美麗地開放,干干淨淨地離去。

  紛飛的如雪櫻花中,少女回眸望去,眼眸裡的那片水色,是他平生見過的最溫柔的顏色。                    



☆、ACT.5

  冰帝抽到的號碼比較靠後,因此在黑子愛理進行完比賽後,並沒有等待多長時間,整個全國中學生弓道大會就結束了。經過全國中學生弓道大會組委會的統計,賽果很快就出來了。

  冰帝學園第四年蟬聯團體賽冠軍。

  個人賽冠軍,黑子愛理。

  和喜極而泣又蹦又跳的部長加籐實美擁抱後,黑子愛理就換下了弓道服,換成一字領休閒襯衣和牛仔裙,甜美又不失個性。微笑著的黑子愛理一出去就被興奮得手舞足蹈的月城颯太抱住了:「媽媽你太帥了……」黑子愛理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同學我今年才十六誰是你媽啊!

  籐田和樹爽朗地笑著,動作強硬地拉開月城颯太:「月城乖,不要搶先,爸爸我也想抱媽媽啊……」

  這下子連一向冷靜自持的吉田楓夏也忍不住吐槽他:「請不要在那裡自顧自地組建家庭好嗎?」

  天宮幸的表情馬上冷了下來,一把拉過黑子愛理護在身後,對兩個雄性怒目而對,翡翠色的眸子冰冷得可怕。黑子愛理剛想說些什麼來緩和下氣氛,就聽見頂頭上司低沉華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啊恩。做得很好。」

  她一驚,回頭看去,灰紫色頭發的少年正勾著唇看她。黑子愛理微笑起來,用俏皮的語氣說:「謝謝會長。能被冰之帝王誇獎,真是我無上的榮幸。」

  「啊拉拉,也不用這麼說。」損友忍足侑士一看氣氛不錯就立刻插了進來,「愛理醬的確很棒嘛。小景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跡部景吾淡定地無視了自己的好友,從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送給你,祝賀你又一次優勝。」

  「哎?」黑子愛理怔了下,接過那個包裝得異常精致的金色小盒子,「謝謝。會長您真是……連送個禮物都特別華麗呢。」還一定要用金色的包裝紙,閃亮亮的快閃瞎人眼了!

  顯然,她的上司把這當成了贊美,愉悅地勾起唇說:「那當然。」他掃了眼黑子愛理身後的人們,打了個響指,「忍足,走了。」

  忍足侑士一臉沒能看到八卦的遺憾神情:「嗯,那麼愛理醬,我就先回去訓練了。再見。」

  這兩個人竟然是扔下今天上午的網球社訓練過來的嗎?黑子愛理愣了一下,隨即為會長和會計對書記的支持而感動起來:「嗯。拜拜。下次網球比賽的時候,可以的話,我也會去加油的。」

  「是嗎?」聞言,忍足侑士曖昧地笑了起來,推了推眼鏡,「那可真是太好了。」

  黑子愛理回過身和朋友們商量去哪裡慶祝,而冰帝的帝王和天才則一起離開了。忍足侑士一邊走一邊笑道:「說起來,那個盒子……我好像在去年的二月份左右看見過啊。」

  於是今天晚上,黑子愛理又收到了忍足侑士的抱怨短信,他用控訴負心漢一樣的語氣嚴厲譴責了他的部長是多麼地殘酷,而「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黑子愛理大笑著看完了他的短信後,回了句「會長果然英明,會長GJ~\\\\\\\\(≧▽≦)/~」。

  提到上司,她才突然想起來那個已經被她遺忘在包包裡的金色盒子,翻出來撕開禮物的包裝紙後,她滿頭黑線地發現裡面的盒子竟然也是耀眼的金色。

  「說起來會長的小鏡子好像也是金色的……」回憶起會長那個貼滿金箔的小鏡子,黑子愛理又囧了片刻,才打開了那個小盒子。

  裡面靜靜地躺著一對粉晶耳墜,水滴狀的粉色水晶周圍鑲嵌著碎鑽,最難得的是水晶裡沒有任何雜質,質地純淨,光潤晶瑩,無論是水晶本身還是雕琢拋光的工藝都十分完美。

  「好漂亮……」黑子愛理不禁感歎了一句。這個禮物的確符合上司華麗麗的風格,而且粉色的水晶價格不會太過昂貴,並不會讓她覺得不自在,的確是一份非常得體又巧妙的禮物。

  她細細地打量著這對耳墜,看見銀質的極細的框架上用優雅的花體字寫著「Iry」,這是她的英文名,和她的名字發音非常相像,但除了國外的朋友幾乎沒什麼人知道。

  「居然做得這麼仔細……這下子不受寵若驚都不行了呢。」

  並不僅僅是做得仔細而已,黑子愛理在學校裡很少戴耳墜,只是戴著透明的樹脂耳釘,免得耳洞閉合了又要再打一次。因為耳釘很小又是透明的,只要她把頭發放下來就沒什麼人能注意到。沒想到她那個洞察力一流的頂頭上司會留意到這種小事。而且黑子愛理雖然對寶石沒什麼偏好,卻因為自己和哥哥都是水瓶座而比較喜歡粉晶。不管是不是巧合,這份禮物都非常合她的心意。

  於是黑子愛理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裡翻出上司的號碼,發了條短信表示感謝:「謝謝會長的禮物,我非常喜歡。會長果然連送禮物都是最華麗的。」附帶了幾個賣萌的顏文字。這是黑子家兄妹的習慣,連經常面無表情的黑子哲也在發短信的時候都會捎上一堆顏文字,成功地讓他的新任搭檔火神大我在第一次收到他的短信的時候囧了半天。

  短信通過電磁信號經由衛星送到了另一部手機上。它的主人正穿著華美的絲質睡袍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手裡的那杯不含酒精的香檳搖了半天都沒喝一口。整個晚上都牽引著主人的注意力的手機一響,就被拿了起來。

  於是這一晚,跡部家的管家在為自家因為要處理家族事務而要工作到深夜的少爺送咖啡時,驚悚地發現他正在一邊哼歌一邊看書。送上咖啡然後匆匆退下的他在門外站立著努力回憶了半晌,終於確定了那本書的名字。

  ——《少年維特的煩惱》。

  黑子愛理自然對少年維特的煩惱、冰帝之王的煩惱以及跡部家管家的煩惱都一無所知。隔天早上,她就神清氣爽地從柔軟的粉紅色大床裡爬了起來,照舊和在洗手間門口遇見的哥哥拌嘴後,吃了爸爸的愛心早餐就提著爸爸做的愛心便當出了門,和好友天宮幸一起上學了。

  因為這個學期非常地短,所以在社團招新和弓道大會過後,期中考試就掛著得意洋洋的笑容朝學生們招手了。

  在天文社裡,二年級的天宮幸雖然沒辦法和冰帝的無冕之王跡部景吾爭奪第一名的寶座,但是穩穩維持在前五還是沒有問題的。和她同級的千葉涼也是個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拿到前十的學神。而一年級的黑子愛理雖然對理科比較苦手,但是按照總分排名還是能保持在全級前十的水准。以全額獎學金為目標刻苦學習的吉田楓夏更加是穩拿前三名的存在。

  只有月城颯太童鞋,從前在ACG社時沉浸於宅文化不可自拔,成績是永遠的倒數第一,直到遇見黑子愛理才洗心革面的他,在加入天文社後,變成了……全級倒數第五。

  冰帝的社團活動十分豐富,但追求學生的綜合素質的校方為了避免學生們過於專注於社團活動而不務正業,對學生們的成績也有一定要求。運動社團比如田徑部、弓道社和網球社之類的,就對全部人尤其是所謂「正選」的成績有硬性要求,一旦不合乎規定就禁止出賽。而文化社團比如書法社、天文社和茶道社等等,則是對整個社團的平均分以及骨干的成績有嚴格規定,即使不會禁止出賽,也會對社團的資金、場地的申請有不小的影響。

  綜上,天文社成員們一致認為月城颯太需要進行地獄式補習。然而天宮幸卻因為家中有事沒辦法參加,千葉涼一聽就打了個哈欠說起不了床不去,於是只有吉田楓夏和黑子愛理替月城颯太補習。

  需要補習的科目是……全部。

  於是在這一段日子裡,黑子愛理終於切身體會到了ACG的危害。雖然月城颯太在玩Galgame的時候百發百中,簡直是三次元的桂木桂馬,堪稱攻略之神,但當他在現實生活中做選擇題的時候,在就算完全不懂題意也可以有四分之一的答對率的情況下,他奇跡般地僅僅拿到了十分之一的分數。

  黑子愛理和吉田楓夏都表示歎為觀止。

  「怎麼了,愛理醬?」學生會的例行會議散會後,忍足侑士熟練地在自己的好友就要開口詢問的時候搶過話頭來,「精神不太好的樣子呢。難道是因為擔心考試嗎?但是我記得愛理醬的成績似乎很好的吧?」

  精神不濟的黑子愛理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嗯,因為我們社裡的颯太君比較……令人頭疼。而且實美醬的成績也有點麻煩呢,她前幾天來拜托我幫她補習國語。」所以最近幾天她除了自己要忙著復習之外,還要幫他們整理筆記劃重點,忙得一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導致的結果是黑眼圈重得要化妝來蓋住。

  「弓道社社長加籐實美嗎?她好像是二年級的吧?愛理醬也真辛苦呢。說起來,我們這邊的岳人和慈郎的成績也令人擔心呢……啊,岳人和月城似乎還是朋友呢。」

  黑子愛理強壓著打哈欠的沖動說:「好像是吧……因為他們是ACG同好啊。」

  「既然這樣,這個周末來本大爺的家。」學生會會長再次淡定地打斷了書記和會計的談話。

  「誒?」黑子愛理驚訝得連睡意都消失了一半。

  跡部景吾注視著她因為詫異而睜大的水藍色眼睛:「這個周末網球部要在我家集中補習,你也過來,帶著月城和加籐。」

  「但是……」

  「你上次不是說希望你的理科成績能提高嗎?」跡部景吾挑了挑眉,「只有你和吉田能把月城的理科成績提上來嗎?」吉田楓夏和黑子愛理都有女孩子的通病,就是偏文科輕理科。

  「啊,是這樣沒錯啦……」黑子愛理遲疑道。

  冰帝的無冕之王一錘定音:「就這樣,周末我會去接你。」

  忍足侑士看著櫻發的少女帶了些不解地向會長大人道謝,覺得自己目睹了一場犯罪。

  拐帶未成年少女是犯法的……小景你這麼做你家裡人知道嗎?                    



☆、ACT.6

  冰帝的所有人都知道,跡部景吾言出必行。

  當天晚上,黑子愛理就收到了短信。然而,當她比短信上約定的時間提早了十分鍾出門的時候,卻看見自己上司的車已經停在家門外了。

  駕駛座上的窗戶緩緩降下,戴著茶色太陽眼鏡的少年側首看向她:「啊恩。離約定的時間不是還有十分鍾嗎?」

  黑子愛理:「……」

  明明今天是陰天沒有太陽為什麼要戴太陽眼鏡?不,最應該吐槽的是明明還未滿十八歲為什麼能夠開車?不過黑子愛理很機智地沒有問出來,她早就明白自己上司的一切都不在她的理解范圍內,如果問出來說不定會得到他是在美國考的駕照之類的答案。

  「早上好,會長大人。」黑子愛理微笑著問候,然後有些尷尬地讓她那個紳士的上司幫忙開門幫忙系安全帶。倒不是因為不習慣,而是因為……太近了。

  嗚哇,睫毛好凶殘,那顆淚痣簡直華麗得像是會發光一樣……黑子愛理默默地在心裡評論著「冰帝牛郎團團長」的長相,安靜地垂下了眼睛,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

  今天黑子愛理穿了條中袖娃娃裙,沒有穿小外套,所以一上車就覺得有些發冷。跡部景吾不動聲色地把溫度調高了一些,見她終於恢復到平日裡神采飛揚的樣子,便漫不經心似地出聲問道:「昨天睡得很好?」

  黑子愛理點點頭微笑著說:「嗯,知道颯太君和實美醬的成績有著落了就安心下來啦。」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她歪了歪頭道,「要說早,會長才是早呢,我都特地提前五分鍾出來了,竟然還是比不過會長。」

  「本大爺沒有讓女生等的習慣。」跡部景吾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習慣性地撫上那顆淚痣。

  這個人連自稱都變了啊……黑子愛理眨了眨眼說:「哎——那會長的女朋友真幸福呢。好像很多男生會為了耍帥而遲到一點呢。」

  沒有留意到握著方向盤的手用力了一點,黑子愛理聽見灰紫色發色的少年用他那驕傲又好聽的聲音說:「我沒有女朋友。」

  瞥了眼身旁櫻發少女,只見她神色坦然,分明不是試探,只是隨口一說。頓了片刻,他才注意到她後面的話,「和你約會的時候也有人會遲到嗎?」

  「哎?我沒有約會過啦……只是很多女孩子都這麼跟我抱怨而已。」黑子愛理在女生中一向因為可愛又帥氣而擁有極高的人氣,自然也有不少人喜歡跟她一起逛街一起喝下午茶一起討論女孩子的小秘密,「不過會長沒有女朋友真是令人驚訝呢……哈哈,絕對是因為眼光太高了吧?」

  在冰帝這種直升的學園裡,青梅竹馬的情侶絕對不少,日久生情的戀人也很多。而冰帝的無冕之王跡部景吾在冰帝就讀了三年多,一直以壓倒性的優勢維持著最高的人氣,這樣的人卻沒有女朋友?

  握著方向盤的手放松了不少,跡部景吾瞥了他身旁的少女:「本大爺的眼光是很高。」

  「會長大人您可真是誠實啊……」黑子愛理吐槽了一句。

  車裡安靜了片刻。

  「黑子。」

  「嗯?」正在發短信給月城颯太的黑子愛理抬起頭來。

  跡部景吾放在方向盤上的手輕輕動了動食指:「不要叫本大爺會長。」

  「……哎?」黑子愛理怔住了,「什麼?」

  「不要在學生會工作時間之外叫本大爺會長。」這次他的語氣裡帶了點不耐煩。

  黑子愛理沉默了片刻,猜想上司大概是覺得單一的稱呼不夠體現他華麗的身份,於是歪了歪頭,用試探的口吻說:「那……跡部學長?」

  雖然不像叫忍足那家伙那樣叫跡部君……但比起一聽就是公事公辦毫無私人感情的「會長」已經要好多了。

  於是跡部景吾勉強滿意地點了點頭。

  黑子愛理是那種和誰都能很快混熟的性格,也擅長和各種各樣的人交際。但因為她本身有很多事情要忙,每次在學生會工作時都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空和會長大人交流感情,所以盡管兩人在學生會裡經常接觸,卻基本沒什麼私交。和忍足侑士能做朋友還是因為她有一段時間常泡在圖書館裡,而安靜的圖書館則是芥川慈郎的睡覺聖地之一,奉旨來緝拿他的忍足侑士自然也就常往這裡跑,加之兩人都是學生會的成員,一來二去也就熟悉了。

  也正因為沒什麼私交,兩人的共同話題除了學生會工作和網球社成員外就沒什麼了。對於知道忍足侑士都可以和黑子愛理討論一本推理小說又或者純愛電影討論得熱火朝天的跡部景吾來說,這當然不是件好事。

  「啊恩,你的弓道很出色。」車裡安靜了一會兒,跡部景吾開口打破沉默,「什麼時候開始練的?」

  黑子愛理有些詫異地眨了眨水藍色的大眼睛,用開玩笑的口吻道:「居然被跡部學長這麼誇獎,真是榮幸啊……嗯,我想想,大概是國一的時候吧。當時社團招新超級熱鬧,我和朋友一起隨便亂逛,就走到了弓道部的道場。」

  車子在一個紅綠燈前停了下來,燈上顯示的秒數一點一點的減少著。行人匆匆地從車前經過。

  「那個時候真的非常震撼……直到現在我也忘不了那位前輩的射姿。非常的凜然、帥氣、認真、冷靜……就好像整個世界除了箭靶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了。」黑子愛理雙手交握著,水藍色的眼睛閃閃發亮,簡直就像星星掉進去了一樣,「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上了弓道。」

  看見她的神情,跡部景吾微微笑了笑,等到車子重新行駛起來後,他的聲音也就染上了淡淡的笑意:「聽說弓道入門很辛苦?」

  「嗯,辛苦是會辛苦啦……徒手拉弓啊、膠弓練習啊、空弓練習啊什麼的,一開始超累的。」黑子愛理歪了歪頭,「那個時候負責指導我的是實美……啊,就是今天會來的加籐,她雖然放學後是個很好說話的學姐,但是訓練的時候超嚴格的……噗,當時幸醬經常因為覺得實美對我太凶而和她吵起來呢。」

  說到這裡,她側首看著自家會長:「不過比起我來,會長要辛苦得多吧?又要忙學生會的事情又要忙網球社的訓練……好像還有馬術社之類的?而且還總是全級第一呢……這一點幸醬也覺得很郁悶呢。」邊說邊笑了起來。

  「啊恩,那種小事本大爺很輕松就能搞定。」被人關心是很令人高興的,被喜歡的人關心自然就更令人高興了,不過所有人都知道,跡部景吾的驕傲不會允許他當面對別人說些柔軟的話。

  黑子愛理自然也知道這一點,於是她微笑著用玩笑的口吻說道:「是是是,那當然啦,對會長大人來說世界上是不會有什麼難事的。」

  在這樣輕松的氛圍中,一路上的速度都十分非常特別安全的車子到達了跡部景吾的家。雖然黑子愛理並沒有來過這裡,但好歹作為冰帝的學生,對這個「跡部白金漢宮」也早有耳聞。盡管如此,在第一次親眼看見的時候,她的腦海裡也不由浮現出了「要在這個屋子裡面活動是不是需要電瓶車」這個問題。

  ——華麗的跡部學長,從你家華麗的書房到你華麗的房間,如果走路是不是要走上華麗的半個小時啊?

  果然世界觀完全不一樣。

  車子直接駛過噴泉和花園停在了大門前,跡部大少爺一下車就把車鑰匙隨手扔給了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目測是傭人的男人,然後繞到另一邊為黑子愛理開門。但令黑子愛理困擾的並不是這種對她來說有些華麗過頭的作風,而是跡部家的管家。

  幾乎是她進門的瞬間,看見她和跡部大少一起進門的管家就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注視著她。就算這位年近六十的管家在跡部景吾介紹她的時候彬彬有禮地向她鞠躬問好,黑子愛理也無法忽視他那種像X光一樣上下打量她好像想把她掃描一遍的眼神。幸好到達大廳之後,扔下好盆友向日岳人撲過來的蠢貨一號月城颯太和開心地大叫起來的二號加籐實美很好地緩和了這種詭異的感覺。

  既然打著補習的旗號,人到齊後,大家自然很快就進入補習MODE。和自家哥哥一樣,因為受父親影響而對日本文學很有興趣的黑子愛理在冰帝的征文比賽中多次獲得桂冠,負責國語的人自然就是她。又因為加籐實美的選修科目家政的成績實在慘不忍睹,繼承了父親的廚藝的黑子愛理自然也義不容辭了。吉田楓夏則負責現代社會以及英語。跡部景吾這個萬年一番和穩拿前三的忍足侑士就負責女孩子們所不擅長的理科。

  加籐實美和月城颯太雖然渾身彌漫著蠢萌的氣息,但到底都是聽話的好孩子。曾經嘗過黑子愛理應自家搭檔的請求而做出來的曲奇的向日岳人也「愛餅及人」,對她十分友好。最棘手的是芥川慈郎,補習著補習著就睡了過去是要鬧哪樣!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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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力三十題01

  01傾向一邊的雨傘

  春雷初鳴。

  雨水從陰雲密布的天空中傾盆而下,黃豆大的雨珠讓人聯想起遠古傳說中那從鮫人眼中一串串掉落的淚水,在接觸到凡塵的瞬間便幻化為渾圓的珍珠。

  少頃,雨勢漸漸變小了。仿佛察覺到了援軍已然撤退,空氣裡那種帶有壓迫感的濕氣也變得溫和而清新了起來。從亭子裡看出去,淅淅瀝瀝的小雨恍若氤氳的山嵐,隨著清澈的水聲緩緩流動著,變換出各種形狀。

  雨季中的萬物都似乎帶有一種詩意的哀愁,無端地便徒惹愁緒。然而那沾滿水珠的樹葉卻不服輸似地透出了一種充滿生機的鮮綠,肆無忌憚地明媚奪人,順著雨水的流動一下又一下地晃動著身子,竟似在隨著雨聲起舞一樣。

  櫻發的少女用手臂撐在亭子的木質靠背上,白皙的臉靜靜地放在了自己手臂上,嗅聞著雨天特有的濕潤清新的青草氣息,還孩子氣地伸出手接從天而降的雨水,發出了慵懶的感歎聲:「啊啊啊,果然下雨天最棒了,連呼吸都特別舒服呢。」

  她身旁的少年卻不快地皺起了眉,用命令式的口氣說:「不准趴著,愛理。」現在正是流感頻發的季節,前幾天黑子愛理才發過燒,今天又是休息日,本來應該乖乖在家呆著的。只是她的父兄都沒辦法應付她的撒嬌,而自己又的確想見她,才答應帶她出來逛逛。

  黑子愛理乖乖地坐起來,笑著撒嬌道:「誒?景君好凶啊……就像爸爸一樣呢。」她對戀人的稱呼向來是隨心而為,景吾君景吾小景景君之類的變著花樣地叫。

  跡部景吾臉色黑了下來,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有些無奈地看見她只是乖乖地任他動作,然後溫柔地笑,水藍色的眼眸很無辜似地一眨一眨的,呆萌又可愛。黑子愛理的雙Q雖高,卻毫無事業心或者進取心,她的情商大多用在與人交往和向家人撒嬌這種事情上了,和跡部景吾交往後,就特別喜歡用各種方式捉弄他,完了就乖乖軟軟地撒嬌,讓他想氣都氣不起來。

  況且她病才剛好,他就更加不忍心還手捉弄她了。跡部景吾拿過放在旁邊座位上的一瓶蜂蜜綠茶,擰開瓶蓋後才遞給櫻發的少女。這是剛剛在便利店買的。因為今天只是帶某個因為發燒而在家裡養了幾天病號稱自己「快發霉了」的人出來散心,所以他並沒有開車,怎料剛走了沒多久,就開始下起雨來。

  眼見雨越下越大,兩人就到了一家便利店避雨,順便買了把雨傘和熱的飲料,免得她受涼後又發燒了。等到雨勢小了那麼一點點,黑子愛理就說要繼續走,為此不惜眨巴著她那雙水藍色的大眼睛賣萌,說什麼從小就最喜歡下雨天了,雨中漫步不是很浪漫嗎什麼的。跡部景吾從來對戀人的撒嬌沒什麼抵抗能力,就勉強答應可以走到這個亭子裡,等雨真的小了下來再繼續逛。

  黑子愛理笑著接過那瓶蜂蜜綠茶,或許因為剛從加熱櫃拿出來溫度還很適宜的緣故,喝了一口後,就感覺舒適的熱度傳遍了全身,就連心裡也感到溫暖又安全。她接過蓋子把瓶子蓋好,輕輕倚靠在戀人身上。跡部景吾擔心她覺得冷,干脆伸手把她抱在懷裡,一下下地摸她帶了點濕氣的頭發。

  「我剛才這麼任性,對不起呢,景君……」黑子愛理感受著緊貼的身體傳來的溫暖,抬起手擦去恰好濺在那顆淚痣上的雨水,空靈的聲音溫柔又愛嬌,「褲子濕了嗎?難受嗎?」

  走在剛才那麼大的雨裡面,要讓衣服不濕都很困難,更何況是褲子了,那些在地上彈跳不休的水珠們總會頑皮地把褲腳弄得一片潮濕。然而跡部景吾只是輕哼了一聲說:「那種小雨怎麼可能會弄濕本大爺的褲子。」再說如果黑子愛理這樣都叫做任性的話,大概世界上起碼八成的女孩子都可以被定義為蠻橫了。而且跡部大爺絕不會承認的是,他其實很享受自家溫柔乖巧的戀人對他撒嬌賣萌。

  「我從小就很喜歡雨雪天氣。」黑子愛理安靜地摩挲著手中瓶子的瓶蓋上那些豎條的紋路,「小的時候總覺得雨水會帶來天空的味道呢。所以那時我的夢想之一就是當一個雨水品評師。」

  她說得一本正經,跡部景吾的聲音卻染上了笑意:「啊恩。雨水品評師?」黑子愛理表面上看著溫柔又居家,性格卻是標准的水瓶座,總會天馬行空地想出許多奇奇怪怪聞所未聞的東西,小時候的夢想打包起來大概可以裝滿三部大卡車。比如她就曾經在學生會辦公室討論起她在學園祭上被自家部長坑上台的那件事時,十分誠實地表示:「因為我小時候的其中一個夢想是當邪教教主。」就是那種能夠顛覆人的三觀的邪教。為此她還專門去看了《演講的技巧》之類的話,而黑子雪乃知道後竟然還欣慰地表示女兒真是有志氣雲雲。

  跡部景吾聽了之後,終於明白自家戀人的天馬行空和偶爾的小任性是怎麼養成的了。

  黑子愛理靠在他懷裡,聽他胸腔中發出的低沉笑意,仰起頭不羞不惱地眨著眼睛解釋:「就是收集各地各個季節的雨水,然後通過品嘗來接收天空向我們人類傳來的信息。」

  她越是認真,跡部景吾就笑得越是厲害。黑子愛理終於覺得不好意思了,掙脫開他包裹住自己的大手,卻又很快被捉了回去,於是只能沒好氣地乖乖呆在他懷裡等他笑完。這個時候兩人都不知道,黑子愛理在後來一個全國性的征文比賽中真的把這個職業寫進了一篇短篇小說裡,大意是抨擊現代化工業污染之類的,還拿了個一等獎回來。

  緊握的雙手漸漸變成十指相扣,黑子愛理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和近在咫尺的心跳聲,不由就覺得這個世界真是美好。她靠在戀人的胸前,目光不經意地落在他的鎖骨上,輕聲說:「吶,景吾喜歡看《萬葉集》嗎?」這雖是問句,她卻沒有停頓,接著說了下去,「我還小的時候,很怕打雷,每次打雷天都睡不著覺。爸爸就會把我抱到他的房間裡,給我念《萬葉集》。裡面有一首,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什麼意思,但是卻很喜歡……」

  她回想了一下,用空靈溫柔的聲音緩緩說:「隱約雷鳴,陰霾天空,但盼風雨來,能留你在此。隱約雷鳴,陰霾天空,即使天無雨,我亦留此地……啊,雨變小了!」

  跡部景吾側首看了眼雨勢,比起剛才的確是變小了不少,幾乎只是毛毛細雨的程度了。剛好又有一對情侶來這裡避雨,獨處的空間被打破了,便干脆站起身說:「啊恩。那就走吧,愛理。」黑子愛理聽到又可以到雨裡散步,馬上站了起來,走到亭子邊,用手接從屋簷上滴下的雨水。那冰涼的觸感讓她輕聲笑了起來。

  跡部景吾拿過掛在圍欄上的雨傘,禮節性地朝那對剛走進來的情侶點頭致意,再拉下戀人不安分的小手握在掌心裡,才打開傘擁著她走向了雨中。情侶中的那個女生大約二十多歲,穿著似乎是個職業OL,她看著雨中那把傾斜向一邊的雨傘,又看了看身邊正對自己噓寒問暖的戀人,只覺得這個春天有很多冰冷的雨水,卻依舊是個溫暖美麗的季節。

  公園的排水系統做得相當不錯,地上並沒有太多的積水。黑子愛理感覺到自己被雨水感染得冰涼的手在戀人的呵護下漸漸溫暖了起來,她的戀人或許不會像別的男生那樣放下身段關懷備至,但細細想來,他的關心早已在每個細節裡都體現了出來,填滿了生活的每一個角落。這樣想著,不由帶著點隱約的甜蜜握緊了他的手。跡部景吾有些詫異地低頭看去,櫻發的少女正仰頭對他溫柔微笑。他忍不住便覺得有些煩躁,她笑起來的樣子溫柔又可愛,但現在正在外面,不好正大光明地隨著性子吻下去。

  目光掃過他濕了一半的肩膀,水藍色的眸子突然睜大了一些,櫻發的少女皺起眉用說教般的口氣說:「啊,小景真是的,連撐傘都不會。」她扶正朝她那邊傾斜了的傘柄,認真起來的表情呆萌又可愛,「好好撐傘啦。我要生氣了哦。」

  淅淅瀝瀝的雨聲似乎又變大了起來,雨簾仿佛迷蒙的霧氣,籠罩住了整個世界。跡部景吾不再猶豫,扶著戀人的後腦,溫柔又霸道地吻了下去。                    



☆、男友力三十題02&03

  02我一直在這裡

  東京的這個冬天尤其冷,黑子愛理小跑著走進了行政樓,顧不上發間的落雪,把頸上的圍巾又緊了緊。冰帝的各棟樓都是相通的,這樣的話,無論冬夏,室內都能保持著合宜的溫度。然而不幸的是,最近黑子愛理所在的那棟教學樓和行政樓相連的天橋在定期維修,所以她只能頂著刺骨的寒風冒雪跑過來,卻還是冷得瑟瑟發抖。

  好在室內的暖氣足夠大,不一會兒就緩過來了。黑子愛理舒了口氣,一邊用手整理著被融雪打濕的頭發一邊往學生會辦公室走。一路上遇見了不少各個委員會的人,打招呼啊工作上的交流啊什麼的,不知不覺就用去了半小時。

  黑子愛理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終於松了口氣。現在網球部正在美國的關島集訓,整個學生會辦公室就只剩下她一個人,所以很多工作上的問題各委員會的人都會找她處理,她的文字工作量也大大增加了。雖然理論上來說,她應該把學生會會長的工作用郵件發給他讓他遠程遙控,但集訓本來就很累了,即使電話裡他的表現和平時並沒有什麼兩樣,她也還是能察覺到這一點,又怎麼忍心再讓他勞神呢?

  忍足侑士為此在短信裡不無嫉妒地說:「愛理醬可真是HSK彼女啊。」說得好像她沒有幫他分擔工作似的。

  工作量的增大直接體現在越來越晚的回家時間上。六點鍾,華燈初上,冰帝學園裡學生大多已經回家了,留下來的也只是正在打掃社團活動場所的新人們。他們零落的聲音反而襯得整個學園更加冷清了。

  黑子愛理放下筆,伸了個懶腰,拿出手機和父親打了一通電話,仔細地說清楚情況後才掛了電話。她拿起桌上已經冷了的紅茶喝了一口,走到落地窗前俯視整個校園。冬日裡百花零落,樹上也都是厚厚的積雪,入目處都是一片空茫的白,令人感到一種莫名的空虛。

  手覆上眼前的落地玻璃,冰冷的溫度穿透皮膚直接刺中了心髒。黑子愛理輕輕地歎了口氣,那聲音輕得就仿佛一片雪花緩緩飄落於地發出的聲響。

  原來東京的冬天,是這麼冷的啊。注視著眼前的雪景,黑子愛理這麼想。

  和那個人交往之前,她並不覺得寒冷有多討厭。而和那個人交往之後,即使在一片冰天雪地裡,只要能感受到那個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她也都覺得內心溫熱。然而原來只要那個人不在自己身邊,冰冷的溫度就會順著寂寞的感覺,瘋狂地往她心裡攀爬著湧入。

  想念他的溫度,想念他的聲音,想念他的懷抱。

  但無論多麼想念,黑子愛理都壓抑著自己撥打電話的沖動,最多只會發發短信,在短信裡用活潑的語氣說些有趣的事情。她不希望自己的電話打擾他的集訓,更不希望自己的話影響他的心情。

  正對著桌面上的手機發呆,卻見那部手機就像有感應似地震動了起來,閃爍著的屏幕上顯示出「K5」這個名字。黑子愛理不免有些奇怪,因為現在並不是那個人一般打電話過來的時間,可她這樣想著,手上還是快速地接通了電話。

  「愛理。」

  磁性低沉的聲音順著話筒傳進了耳朵裡,然後一路滾到了心中。黑子愛理現在無比感謝發明手機的那個人,因為在聽電話的時候,會令人產生電話那端的人就在自己身邊的錯覺。

  「啊恩。你還沒回家?」那邊的背景音有些嘈雜,除了人聲外似乎還有網球砸在地上的聲音。

  黑子愛理點了點頭,突然想起對方看不見她的動作,忙回答道:「嗯……今天有點事還沒做完,很快就回去了。」才有鬼呢,那麼多的文件,估計要到七點多才能解決。

  電話那頭像是洞悉了這件事一樣,發出了黑子愛理熟悉的哼笑聲,然後跡部景吾似乎對旁邊的人說了什麼,才又對她說:「愛理,開門。」

  「誒?」

  「按照本大爺的話做,快去開門。」

  「……哦。」黑子愛理乖乖地應了聲,走到辦公室門口開了門,開門後,她怔了一下,就「噗」地輕笑起來,輕輕地把那樣東西從地上拿起來,「謝謝你……景君。」

  「哼。這種小事不算什麼。」那邊發出了滿不在乎般的聲音,「乖乖等本大爺回來。」

  黑子愛理握緊了手中的手機,從沒有一刻覺得它如此重要:「嗯。訓練加油哦。」

  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又像是不捨得就這樣掛斷一樣,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直到又傳來了疑似催促的聲音,才應了一聲:「……啊。」

  電話掛斷了。

  黑子愛理注視了通話結束的界面幾秒,微笑著把手機放回桌上,開始端詳懷裡的那樣東西。

  一束還沾著露珠的紅玫瑰。

  整整幾十朵嬌艷美麗的紅玫瑰,那樣熱烈地綻放著,吐露著醉人的芬芳。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層層疊疊的花瓣,黑子愛理低下頭聞著那馥郁的香氣,熟悉的味道讓她一瞬間感覺仿佛那個人就在自己身邊。

  黑子愛理拿出花束中的卡片,唇角不自覺地勾起甜美的笑容。那上面並沒有任何甜言蜜語,只是用她最熟悉不過的筆跡簽上了名字。

  跡部景吾。

  看到這個名字的瞬間,就好像感受到了那個人的溫度,聽見了那個人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對她說:「本大爺會一直在這裡。」

  指尖輕輕撫過那個名字,黑子愛理呼吸著玫瑰的香味,微笑著看向窗外正在飄雪的天空。手中冰冷的卡片似乎有魔力一般,把溫暖的熱度源源不斷地傳到了她心裡。

  或許這個冬天,也並不是那麼的冷。

  03晚安

  跡部家的管家先生覺得亞歷山大。

  自從知道自家少爺暗戀……不,暗戀這麼不華麗的詞語不能用在自家華麗的小少爺身上,應該說,自從知道自家少爺喜歡上了一個女生後,他就理解了這段時間以來少爺身上不同尋常的情緒波動。當知道自家少爺終於如願以償後,看見他比平時更閃亮的笑容和時刻微揚的嘴角,管家先生也不由覺得老懷欣慰。

  無論那個女孩子是怎樣的人,只要能讓他家少爺如此快樂,他都覺得應該感謝她。

  然而身患戀愛綜合征的人,都會無可避免地表現出頻繁走神、智商下降、情緒波動劇烈等症狀。而管家先生無奈地發現,即使是他家華麗的少爺,也無法避免這種不華麗的病症。

  今天是少爺第幾次在用晚飯的時候看手機來著?向來自認為老當益壯的管家第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記憶力。今天跡部景吾去了公司一趟,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了,卻還沒有用晚餐。管家先生得知後馬上命令廚子准備了晚餐,並急忙換了一身西服趕到飯廳。

  「起碼有二十次了。」女僕們紛紛表示。

  管家歎了口氣,托著托盤敲了敲書房的門,足足過了一分鍾才聽到裡面那聲「進來」。他把紅茶送到了自家少爺案頭,看見他喝了一口後,把茶杯放回去,就繼續敲擊鍵盤,連看都沒看桌面上的手機一眼。然而他的情緒顯然很煩躁,眉頭也皺了起來。管家先生早就認得那個從很久前就能夠牽動自家少爺情緒的手機了,所以在送完茶後,他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斟酌著輕聲問道:「愛理小姐……出了什麼事嗎?」

  跡部景吾顯然有些詫異,但他並只是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沒什麼。」

  於是管家先生也只能無奈地鞠了一躬後,退出了書房。

  門剛合上,跡部景吾就靠在了沙發椅的靠背上,注視著桌面上的手機。現在是十點半,按照愛理那一貫良好的作息習慣,她應該在十點鍾就上床了。可是今天她說要和她的那些朋友們一起去逛街,所以可能會比較晚回家。

  本來星期三晚上向來都是他們的約會時間,但在今天午休的時候,黑子愛理的朋友們紛紛控訴她自從交往了後就重色輕友,很少陪他們出去玩,抵擋不住她們的合力攻擊,只能答應下來了。所以她只好在電話裡朝不滿卻不想將這一點表現出來的戀人撒嬌:「她們都說我太偏心了嘛……而且我們不是天天能見嗎?」察覺到這句話說得不對,她趕在戀人說話之前打了個直球,「我也想和景吾一直在一起啦,但是這也沒有辦法嘛。嗯……如果你有空的話,這個周末能不能陪我出去看電影?Elena說最近有新的電影,我們一定會喜歡的。」

  她撒嬌時的聲音溫柔又愛嬌,通過手機的話筒傳過來時,因為那微小的失真而顯得更加美好得仿佛夢幻。網球部的午餐桌上,芥川慈郎和向日岳人為了一塊蛋糕爭了起來,吵吵鬧鬧的環境下,跡部景吾卻不自覺地勾起唇角:「啊恩。既然你這麼說,本大爺就答應了。」

  「謝謝景君!我一到家就發短信給你。」那時的黑子愛理這麼回答。

  然而現在,已經是十點半了,她說的短信卻遲遲未到。早在九點,在回家的車上,跡部景吾就發了短信過去,發現遲遲沒有回應之後又打了電話,電話卻始終無法接通。黑子愛理從不是一個那麼沒有交代的人,所以才讓他更加擔心。一個女孩子這麼晚了在外面,能出的意外實在太多了。

  就在他甚至隨手抄起外套就打算出門去找她的時候,遲遲未至的短信終於發過來了。

  「K5

  對不起&lt(ˍ ˍ)&gt真的非常對不起!

  我剛剛被塞在路上了啦( &gt﹏&lt。)∼

  現在才到家,讓你擔心了真對不起%&gt_&lt%

  你睡了嗎?還在工作嗎?我怕吵醒你,就沒敢打電話過來,明天早上我會打電話來道歉的哦 &lt(ˍ ˍ)&gt

  那麼晚安咯(&ltへω •)~☆

  ☆I2☆」

  通篇賣萌的顏文字,語氣詞多得不像話,一看就是某個人的風格。跡部景吾撫摸著淚痣,坐回沙發椅上又看了一遍,勾起唇角,回了一句「晚安」。                    



☆、ACT.7

  無奈之下,黑子愛理只能暫時放著正在一旁呼呼大睡的少年不管,用鉛筆在書上幫他畫好重點,再圈出她猜想會考的題目。幸好她對傳統文學作品都很熟悉,不存在看不懂二年級課本的情況——這也是加籐實美會找她補習的原因。

  「吶,愛理,這一句是什麼意思?」不甘寂寞的月城颯太果斷扔下了正在幫他以及加籐實美補習英語的吉田楓夏,轉而跑去問黑子愛理。

  黑子愛理從國語中抬起頭來:「嗯,我看看,這句用的句型是……」她講解得很認真,但很快就發現她的學生並沒有在聽,而是在呆呆地看著她。於是郁悶的老師用鉛筆狠狠戳了戳學生的額頭:「啊真是的,既然來問我就要好好聽啊,發什麼呆。」然而她的學生像是沒有痛覺似的,一邊摸著額頭一邊傻笑。

  那樣子實在是太蠢了,逗得黑子愛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摸了摸他柔軟的金色頭發:「好像有你這樣的兒子也不壞嘛。」

  正在幫芥川慈郎補習數學的跡部景吾抬頭看了一眼。

  另一邊,以一根筋笨蛋的外號獨步冰帝的加籐實美自然不是個坐得住的人,事實上除了對待弓道外,她是個干什麼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人。於是看到這邊的「母子情深」後,她果斷把英語作業以及吉田楓夏拋在了腦後,開起他們的玩笑來:「不過以後愛理醬有男朋友了的時候,月城可別因為媽媽不要你了而哭啊。」

  所有人都把這句話當做笑話一笑而過——起碼表面上是這樣的,只有月城颯太愣在了原地,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怎麼啦,颯太君?」又解釋了一遍但又一次被無視的黑子愛理歎了口氣,「實美只是在開玩笑啦。你別介意哦。」

  「不、不是的……」見她似乎有些困擾,月城颯太立刻跳了起來,「我、我並沒有……我先回去了。」說著就回到了吉田楓夏那邊,但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在那邊也是心不在焉,拿著書本發呆而已。好在吉田楓夏本人也時不時地看向黑子愛理所在的那個方向,根本沒有留意到他。

  黑子愛理怔了下,剛想過去關心下他,就被捧著國語書來問她問題的向日岳人分散了注意力,一時間完全忘了這件事。

  客廳裡補習得熱火朝天。跡部家的管家和女僕們自然是一流的,常常是他們還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杯子空了,杯子就已經再一次被注滿了。黑子愛理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她忙得頭都暈了,一面幫人補習一面還在想一會兒要教加籐實美什麼難度低的東西來幫她混過她的家政補考。就在她手忙腳亂之際,跡部家的管家親自端上了一杯橙汁,裡面懸浮著冰塊,吸管上居然還別著一把小傘。

  她囧囧有神地想:學長家真是把華麗風格貫徹到底啊。

  跡部家的管家爺爺微笑著看那個櫻發的女孩子溫柔道謝後接過那杯橙汁,喝了一口後就把杯子無聲地放在桌子上,繼續幫同學補習。

  在察覺到自家少爺有了喜歡的人後,管家自然是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高興與欣慰。但在看見他大清早的起來挑選衣服和墨鏡,然後選了部車提前半個小時去接那個女孩子,他又微妙地感到了不平。大概是出於「自家的孩子永遠是最好的」的心理,加上跡部景吾確實是非常優秀,在管家的潛意識裡,能被自家少爺喜歡上是那個女孩子的榮幸。察覺出這個櫻發的少女根本對他家少爺的心思一無所知的管家自然就對她有些不喜。

  天宮幸曾經說過一句話:「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不喜歡愛理的。」雖然誇張過頭了,但這句話的確在某些程度上是真的。黑子愛理的氣質是溫柔中帶點空靈的,但她的溫柔,確不是那種因為常帶著笑容或者刻意嬌柔的動作而產生的浮於表面的溫柔,而是從內心的最深處散發出來的感覺——就像是被雨水洗滌過的天空,明淨、美麗、包容又柔和。然而這種溫柔卻又絕不脆弱,在她的溫柔之下,有一種竹子一樣的韌性,有一種渾然天成清高和風骨。這就讓她的溫柔和別的女孩子的溫柔截然不同了。

  氣質溫柔空靈,性格灑脫開朗,相貌漂亮可愛……根據他剛剛在冰帝學園的BBS查來的資料,聽說這個女孩子還才華橫溢,在學園內擁有極高的人氣。

  於是開明的管家先生就改變了態度。

  黑子愛理卻依然覺得很困擾,雖然那種X光一樣的探究眼神沒有了,但是現在這種慈愛的目光更奇怪好嗎?她都差點要懷疑自己是他失散在外多年的孫女了好嗎?

  幸好洞察力一流的學生會會長大人很快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揮退了對他露出了鼓勵的笑容的老管家,走過來對櫻色頭發色少女以看似漫不經心的態度說:「啊恩,你的數學怎麼樣了?」

  看著管家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黑子愛理松了口氣:「嗯,也還好吧……上次忍足君幫我補習之後提高了很多呢。」所以她才會答應他做小曲奇給他,但關於後來忍足侑士因為訓練太累連續三天都在課堂上睡著的事情她就一無所知了。

  「不用謝哦,愛理醬。」正糾結地盯著芥川慈郎思考怎樣才能不讓他睡覺的忍足勇士一聽這句話立刻滿血復活,笑著向黑子愛理揮手,「能幫得上愛理醬的忙,我覺得很高興呢。」或者說,一切能讓他那個華麗過頭的好友感到郁悶的事情他都很樂意去做。

  修長的手指撫上淚痣,跡部景吾隨手翻了翻她的數學課本:「今天本大爺幫你補習。」

  「……哎?」

  「怎麼?」跡部景吾抬頭看了看她,「你覺得本大爺比不上忍足那家伙嗎?」

  對上自家上司銳利驕傲的眼神,黑子愛理立刻堅定地搖頭。

  「那就開始吧。」從來都說一不二的學生會會長一錘定音。

  雖然覺得讓他來幫自己補習有點大材小用的感覺,但是黑子愛理很快就遺忘了這件事,而專心地學習起來。忽略掉華麗過頭的作風,跡部景吾的確是黑子愛理遇見過的最會教導人的學長……暫時沒有之一。他的說的每一句話都一針見血、直指重點,卻又點到即止,給她留下了思考的空間。在這樣的指導下,只是因為女生在理科方面天生存在的劣勢以及本人上課時沒怎麼認真聽講的黑子愛理馬上就攻破了多個以前理解不能的問題,她已經能夠預見自己期中考的數學成績肯定會像坐上了直升飛機那樣蹭蹭蹭地直往上沖了。

  「像這樣,這裡用這個公式……」黑子愛理坐在柔軟的羊毛坐墊上聽得認真,完全沒留意到身後的跡部景吾已經一手撐在茶幾上,一手拿著筆為她講解,從其他人的角度看過來,就像是把她抱在懷裡一樣。

  被冷落在一邊忍足侑士看了看那邊,決定還是不要去打擾那邊了——其實關鍵是是他不確定自己如果再和自家部長打兩局明天還能不能活著回學校。他歎了口氣,又哀傷又自豪地說:「我真是一個溫柔的朋友和好哥哥啊。」

  「哈?」向日岳人從習題中抬起頭來,用看蛇精病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搭檔。

  月城颯太心不在焉地聽著吉田楓夏的講解,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黑子愛理那邊。吉田楓夏早就察覺到他的心思不在這裡,卻懶得多管,只是在心裡暗罵了一聲活該就專心地為不停地打著哈欠的芥川慈郎補習去了。

  啊啊啊,真希望全世界人民都失戀就好了。

  對這邊的暗潮湧動,黑子愛理是一無所覺。她只是專心致志地認真學習,做完題後轉著筆聽著細心的講解,偶爾喝口茶喘喘氣的間隙裡,腦海裡模模糊糊地升起一個念頭。

  ——這個華麗過頭的學長溫柔起來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就像是能鑽過耳朵,悄悄竄進人的心裡一樣。

  眾人都忙著補習,沒有心情和時間用餐,就隨便吃了點三明治之類的東西把午餐應付了過去,等到終於把大體都復習完,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邊邊角角的知識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黑子愛理表示要借用一下跡部家的廚房,惡補一下加籐實美的家政成績之外,順便做點下午茶慰問一下大家。她的頂頭上司自然是二話不說就同意了,而跡部家那位奇怪的管家也用奇怪的欣慰眼神注視著她,親自把她帶到了廚房。

  說實話,黑子愛理已經習慣了跡部家這種從裡華麗到外的風格了,連廚房都一塵不染沒有一絲油漬什麼的,面積大概比日本普通人家的客廳還要大得多什麼的……她已經連表示詫異都嫌麻煩了。

  由於早就清楚加籐實美一開火就炸鍋的非凡技能,黑子愛理決定投機取巧一下,只教她做點小點心之類能夠蒙混過關的東西就好了。又因為現在是下午茶時間,在她進來廚房前向日岳人通過「上次的曲奇餅干很好吃哦」之類的話百般明示她什麼的,所以第一個在她腦海裡浮現出來的,就是普通的曲奇餅干。

  不用開火,一切用烤箱解決,而且步驟簡單,很容易就能做得好吃……黑子愛理微笑著向加籐實美點點頭說:「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加籐實美:「……」哪裡愉快了你不要自說自話啊!

  跡部家連廚房都這麼華麗,各種食材用具自然也都一應俱全,區區黃油之類的更是不在話下。為了避免曾經發生在家政2-D教室的悲劇重演,黑子愛理只能手把手地教加籐實美怎麼把砂糖倒進黃油裡,怎麼攪拌均勻,怎麼加低筋面粉,怎麼用裱花袋,怎麼判斷曲奇可以出爐……半個小時後,加籐實美總算做出了可以入口的成品。

  ——好吧,就算烤焦了,也是勉強可以放進嘴裡的。

  附帶一提,這個時候,管家先生的眼神更加欣慰了,看得黑子愛理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接下來就需要加籐實美自己實戰操作了,畢竟考試的時候黑子愛理不可能這樣手把手地幫她。而黑子愛理則按照比自己哥哥的食量多一點——她知道自家哥哥的食量和同年齡的男生相比起來算是比較小的——的分量來准備了外面幾位的下午茶,順便泡了祁門紅茶拜托管家端出去,自己則留在廚房裡看著加籐實美,以防她把跡部家華麗麗的廚房給炸了。

  加籐實美在一旁一邊干勁十足地攪拌黃油一邊碎碎念著意味不明的話:「……好,就這樣下去,直取敵方大將」,看著管家先生慈愛的目光,倍感胃疼的黑子愛理遲疑著說:「嗯,那個……如果不嫌棄的話,也請您品嘗一下我的手藝,稍微指點一下我,可以嗎?」

  管家先生的眼神更加慈愛了,他稍微鞠躬道:「非常感謝您的好意。」然後在吃完那個奶香濃郁、酥脆可口的曲奇餅干後,他第一次朝黑子愛理露出了笑容:「非常美味,相信有幸吃到的人都會很高興的。那麼,我就先退下了。」說完又鞠了個躬,無聲地托著托盤離開了。

  無意中攻略了管家的黑子愛理怔怔地站在原地。原來管家先生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是因為他餓了啊……但是餓了就看你們家華麗的少爺讓他放你去喝下午茶啊看我有什麼用?!

  管家自然不知道黑子愛理心中那十萬匹奔騰的草泥馬,他鮮見地保持著微笑,把曲奇和紅茶端到了客廳,看著客人們贊歎紅茶的香醇和曲奇的美味時,不禁有些自豪起來。他是從小看著自家少爺長大的,不知不覺間就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看見他喜歡的女孩子被人誇獎,自然也會覺得高興。

  另一方面,他家少爺自然也對自家管家的大腦回路很熟悉。本來跡部景吾是很高興能夠品嘗到黑子愛理的手藝的——他留意了她半年有多,早就知道她是家政社社長的偶像,也知道她偶爾會借用家政課教室來做些小點心或者蛋糕給天文社的人當下午茶,但她下廚的頻率不怎麼高,唯一為男性朋友做的曲奇還是為忍足侑士做的。這個冰帝的天才出於他的惡趣味自然是在網球部炫耀了一番(在這個過程中被搭檔搶走了一塊)後,迅速地吃掉了那盒曲奇,不留給任何人品嘗的機會,冰之帝王除了和他打兩局網球外也沒有任何辦法。

  還好這次他把握住機會提出一起補習,黑子愛理天然歸天然,在這種人情世故上是無師自通的,覺得自己欠了他人情的她自然會想辦法彌補,比如親自下廚做下午茶。

  向日岳人和芥川慈郎為了搶一塊曲奇鬧成一片,但沒有人敢碰部長碟子裡的那幾塊。跡部景吾輕輕咬了一口金黃色的曲奇,口感松脆,奶香濃郁,卻又不會過分甜膩。

  就像那個人一樣。

  可愛得恰到好處,溫柔得渾然天成。

  關於她所有的一切,都恰好是他最喜歡的模樣。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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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力三十題04

  04讀心術

  午後。

  和煦的陽光為一切事物都染上了燦爛的金色,透過希斯羅機場大廳的落地窗照了進來,盡管明知已經被隔絕了溫度,卻還是令人覺得那光芒格外溫暖。

  忍足侑士與自己的兩個好友一起走出機場,坐上了某人的加長RR。坐在一對毫無秀恩愛自覺的情侶對面,就連從來不缺女友的他也覺得壓力很大,甚至發現手裡突然出現了汽油和火柴。

  「那侑士君接下來要去哪裡呢?」黑子愛理微笑著這麼說,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加深了,稱謂也從忍足君變成了侑士君,甚至偶爾還會叫出他避之不及的「小侑」,然而總是很有禮儀的黑子愛理是不會直呼他的名字的,而且想必某位占有欲很強的大爺也不會允許,畢竟他有時候還會被叫「景吾君」呢。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說:「直接回酒店似乎有點無趣呢。」而且他是趁著假日過來的,和這兩個好友的相處時間也就那麼幾天了,如果剛見面立刻就分離,未免有點令人遺憾。

  是的,在得知跡部景吾會回去英國上大學後,黑子愛理在尖叫著「愛理醬果然帥爆了」的母親的支持下,瞞著其他朋友以及比她早一年進入牛津的跡部景吾,不聲不響地用一年的時間刷完了A-Level的課程,然後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直升冰帝大學部的時候,淡定地拿出了錄取通知書。

  忍足侑士覺得這除了印證了黑子愛理的確是一個很聰明只是平時懶得用功的人的觀點之外,還又一次證明了他的好友是個多麼幸運的人。

  現充什麼的都爆炸了就好了。得知消息的月城颯太這樣說,忍足侑士不能再贊同。

  「嗯,也對啊……我們一起去喝下午茶怎麼樣?」黑子愛理的眼睛亮了起來,和她相處久了的人都知道,她是很容易滿足的——換句話來說,就是很好哄的。

  跡部景吾好笑地看著她仿佛裝著星星一般閃閃發亮的眼睛,伸出手揉了揉她的柔軟的櫻發:「啊恩。這個主意不錯。還是Lanesborough?」見她點頭,就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過去。

  忍足侑士默默地注視著自家好友一如既往地唯我獨尊,忍不住想要吐槽:根本就不是什麼「這個主意不錯」,你只是覺得愛理的主意都不錯而已吧……

  「啊,侑士君不喜歡嗎?」黑子愛理現在才反應過來他們正在為自己的好友接風洗塵,而不是在約會。

  看著「妹妹」有些不安有些愧疚的神色,忍足侑士立刻笑道:「不會啊,我很喜歡。愛理經常和跡部一起去那裡約……喝下午茶嗎?」

  「誒?」黑子愛理眨了眨眼,歪著頭回想,「嗯,也不是經常啦……」每當她想要捉弄戀人的時候,就會提出去那間Athenaeum喝下午茶,那裡的茶店出了名的甜膩,然後她就會微笑著享受下午茶,順帶享受戀人別扭的皺眉,偶爾還裝作什麼都沒察覺到似地問他:「怎麼啦,景君,你不喜歡嗎?」

  「不過你們兩個經常出去約會對吧?」忍足侑士玩笑道。他算是明白為什麼愛理對待感情那麼認真,連接受喜歡的人的告白都要想那麼久了,因為她一旦決定喜歡一個人,就會全心全意地堅定。從僅僅保持優等生地位不動搖到次次年級第一,甚至用一年時間攻讀完了兩年的A-level課程。甚至連他都有些嫉妒起好友的運氣來了,能夠這麼早就遇見這樣的人,並且和她兩心相許十

  指相扣,從此無論遇見什麼,都有這份溫暖一直陪伴。

  蕭伯納說,世界上至少有兩萬人適合做你的伴侶。然而人海茫茫,你可能一生都無法遇見其中一個。而當你遇見了那個對你而言全世界唯一一個如彩虹般絢麗的人後,其余的所有人都會黯然失色。

  就在三人說笑閒聊間,車子就駛到了Lanesborough酒店前。

  時針指向三點,正好是下午茶時間,忍足侑士聽著茶點侍應生的介紹,面上保持著溫文有禮的笑容,心裡卻很無奈。因為他面前的那兩個人似乎又一次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就像是他們交往後在學生會辦公室所做的那樣,明明什麼都沒說甚至連眼神交流都沒有,卻莫名地就有種令人覺得無法介入的氛圍。到了交往了三四年的現在,即使只是偶爾的眼神交錯,也讓可以面不改色地對女朋友說出純愛電影中的肉麻台詞的忍足侑士,都覺得纏綿甜蜜得過了頭。

  用過下午茶後,忍足侑士坐著那輛加長RR到了他的Dukes酒店,而那兩個由始至終都在秀恩愛並且似乎一直沒有察覺到自己正在干這種事的好友則去了看歌劇。據他們說,這本來就是他們的約會日程,只是因為他突然的到來而打亂了章程。不過這部歌劇兩個人都很喜歡,所以就算早上的安排都被取消了,他們還是決定要去看這部歌劇。

  面對這種扯淡的解釋,忍足侑士只想說,你們當我是笨蛋嗎!有什麼歌劇會這麼早開幕?而且跡部你在解釋的時候愛理明明一臉詫異地看著你以為我沒看到嗎?!

  不過出於對好友的信任,他並沒有開口問。

  金色的陽光灑落在泰晤士河上,如同閃爍的碎金子。黑子愛理被戀人牽著手,安安靜靜地走在他身邊,等待他出聲。

  「啊恩。」跡部景吾瞥了眼身旁的少女,「到底出什麼事了?」

  「……誒?」黑子愛理怔怔地抬頭。

  跡部景吾伸出手幫她把頭發別到耳後,隨口猜測:「和那個電話有關?」自從接過那個據說是家裡來的電話後,她就一直不對勁。盡管她表現得一如往常,連那個敏銳的冰帝天才都沒有察覺到,卻還是瞞不過他。這或許和Insight無關,只是傾心相許的戀人間奇妙的心靈感應。

  「……嗯。」知道已經被察覺到了,黑子愛理就把事情乖乖地交代了,「剛剛爸爸來電話了……說哥哥在比賽的時候被撞傷了,要留院觀察幾天,現在正在病房裡睡覺。」她咬了咬唇,臉色有些蒼白,「……我好擔心他。」籃球是典型的對抗性運動,賽場上常有球員受傷,而且能和由黑子哲也、火神大我以及其余「奇跡的世代」比賽的隊伍,裡面的每個人肯定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也就意味著他們的身材和力量肯定遠遠超過黑子哲也。在這樣的比賽中受傷,說只是小傷都沒人會信。

  「醫生怎麼說?」

  「……輕微腦震蕩。有沒有其他還要留院觀察幾天再說。」

  跡部景吾握緊了掌中冰涼的小手,認真地看進了戀人水藍色的眼眸:「既然醫生這樣說,就不要擔心了。你父親不是陪在你哥哥身邊嗎?他會處理好的。就算萬一真的出事了,本大爺就立刻陪你飛回去探望你哥哥。」

  黑子愛理怔怔地仰望著他,片刻後,緩緩勾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嗯。」相握的手傳來令人安心的溫度,她走了幾步後,突然看著地面上的影子說道,「真可怕呢。」

  「啊嗯?」

  戀人的聲線低沉又磁性,尾音習慣性地上翹,哪怕只是一個語氣詞,也好聽得出奇。黑子愛理沒有解決戀人的疑惑,只是微笑著繼續往前走,望著地上那兩個相融的影子出神。

  真是可怕啊。

  短短幾年的交往,卻令她只是想想失去了這個人的後果,都會覺得那樣可怕。看小說的時候,黑子愛理總是不明白那些為了所謂愛情而扔下家人去死的角色,然而此刻,她卻微妙地有些理解了。如果失去了這個人給予自己的溫暖和依靠的話,或許她真的會死去也不一定。並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精神層面的「死去」。她對這個人的依賴和經濟之類的毫不相關,而是從精神上依賴著這個人,本能地害怕著失去他的人生。

  這一天晚上,他們到底還是去看了歌劇。因為根據那位由奇跡的世代裡無敵的小隊長請來的精英醫生所說,黑子哲也非常健康,明天晚上就可以出院了。聽到消息後,黑子愛理終於松了口氣,心情大好地吃了一大杯冰激凌,晚上看歌劇的時候也意外地投入。

  幕間時,黑子愛理去了洗手間,坐在包廂裡的跡部景吾接到了忍足侑士打來的電話。接通後,冰帝的天才有些擔憂地問:「跡部,愛理她……怎麼了嗎?」

  「她的哥哥受傷入醫院了,現在已經沒事了。」跡部景吾回想著今天黑子愛理的失常表現,「她太擔心了,所以今天才會表現得那麼失常。」

  忍足侑士:「……」

  失常?失常嗎?愛理不是一直很正常嗎?該笑的時候笑該吐槽的地方吐槽哪裡失常了?

  「跡部。」忍足侑士語氣沉重地說。

  「啊恩?」

  「你……其實是不是會讀心術啊?」

  與讀心術、洞察力、推理能力……與所有的這些,都毫無關系。

  倘若發自內心地愛一個人,自然會熟悉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了解她每個眼神的含義,聽懂她每句話中的深意。戀人之間所謂的讀心術,所謂的心靈相通,說到底,不過是用情至深的人自然而然具備的本能。

  ——只對一個人有效的讀心術。                    



☆、ACT.8

  管家微笑著看著自家少爺咬了一口曲奇後似乎在出神,便開口道:「方才在愛理小姐的邀請下,我有幸嘗到了一塊,真的是非常美味。是吧,少爺?」

  跡部景吾一驚,看向這個年近花甲的老管家,只見他掛著少見的笑容繼續說:「愛理小姐真是厲害,既會弓道,又會寫作,還會烹飪,聽說在天文方面也有涉獵?」

  「你……」

  ——為什麼這個人會知道這麼多?他絕對專門去調查過愛理,但是他今天才和愛理第一次見面,為什麼要……

  「少爺要加油哦。我也很喜歡愛理小姐呢。」對著難得露出了不華麗的詫異神情的少爺,管家慈祥地微笑著,鞠躬後靜靜地退了下去。

  ——這個人絕對知道了!

  旁觀的忍足侑士「噗」地笑了出來:「跡部你做的也太明顯了,連只見了愛理醬一面的管家爺爺都發現了。」

  「哼。」冰之帝王撫上臉上的淚痣,語氣裡是從未改變過的驕傲,「那又怎麼樣?」

  就算是在暗戀,他的暗戀也是最華麗的那一種……更何況他怎麼可能只是暗戀!

  「是不怎麼樣。反正愛理醬本人又不知道。」忍足侑士幸災樂禍般地笑,「愛理醬雖然朋友很多,但卻是個把感情分得很清楚的人呢。一旦察覺到,還沒喜歡上你的她肯定會疏遠你的吧……因為那孩子是絕對不會讓自己變成一個玩弄別人感情的人的。」

  「啊恩。本大爺會讓她有那個機會嗎?」跡部景吾半點遲疑都沒有地反擊回去了。

  忍足侑士作無奈狀攤攤手說:「被你喜歡上也真不幸呢……MA,誰叫你也是我的朋友呢?加油吧,我會在精神上支持你的。」同時在行動上阻礙你。

  跡部景吾瞥了他一眼,懶得和他再說。這個人因為只有姐姐和弟弟,所以由於同為學生會成員的緣故而認識溫柔又俏皮的黑子愛理不久後,就把她當妹妹看待。明明自己是個精打細算到摳門的大阪人,連一塊錢都會和堂弟斤斤計較,卻常會在回大阪的時候為黑子愛理帶glico的點心和藍色玻璃球,簡直就像是哄妹妹一樣。後者過意不去想要還錢給他,他居然堅持不要,這個美腿癖甚至還做到了不招惹和妹妹有關的女孩子的程度。而黑子愛理對人心有一種天生的敏銳,被這麼溫柔地對待,自然也就很關心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

  綜上種種,忍足侑士當然不可能讓好友的情路一帆風順了。

  這一天的補習很快就完滿結束了,接下來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神助攻管家先生在不知不覺間就查到了每個人的住址,安排好了車送他們離開,而黑子愛理自然是由跡部景吾親自送。她對此也有點疑問甚至受寵若驚,最後被跡部景吾一句「因為你家最遠,所以要本大爺親自送」說服了。

  大概這是跡部學長華麗的待客之道吧……早已習慣了這個學長令人無法理解的處事風格的黑子愛理並沒有像忍足侑士那樣在心裡吐槽,而是淡定地接受了這個解釋。

  回程的路上,氣氛令人意外地輕松。雖然話題還是圍繞著學生會、弓道、天文社等等,但兩方都是社交能力很高的人,自然不會覺得不自在或者尷尬。總的來說,還是進展順利的。

  到家的時候剛好六點,離門禁時間還有兩個小時。黑子愛理下了車,微微俯下身對駕駛座上的灰紫色頭發的少年說:「今天非常感謝學長。」她歪頭想了想,「如果不嫌棄的話,等到考試結果出來了,我想做點小點心來表達謝意。嗯……玫瑰醬曲奇怎麼樣?這個的話,我還是挺有信心的。」日本是個等級很嚴格的國家,對前輩的尊敬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受到前輩幫助的後輩,如果不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會是非常失禮的行為。

  跡部景吾怔了一下,隨即微笑起來:「那本大爺就等著了。」

  「嗯,敬請期待。那麼,開車請小心點。」黑子愛理微微鞠躬,看著學長啟動了車子,便也開門回家了。

  黑子哲也在樓上無意間看見了這一幕,下樓拿黑子愛理做好放在冰箱裡的香草奶昔時隨口問了句:「是天宮小姐嗎?」

  「唔唔,」黑子愛理換下了鞋放回鞋櫃裡,「是學校的前輩。」

  以為也是自家妹妹認識的學姐的黑子哲也就忽略了這件事,等到以後想起來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了。

  另一邊,月城颯太被跡部家的司機送回了家,愣愣地說了聲「謝謝」後,他就渾渾噩噩地往房間裡走,無視了保姆的疑問和擔憂,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一整晚。

  靠著牆角坐下,他拿出了手機,呆呆地看著亮起的屏幕。

  是天文社建社的時候,大家的合照。

  從左到右,是千葉涼、天宮幸、黑子愛理、他還有吉田楓夏。上面每個人都帶著笑容,或淡然或開朗,卻都無一例外地盛滿了喜悅和溫柔。

  這才是他渴望的地方,他渴望的社團,他渴望的家庭。

  一開始的他,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宅男,母親因為生他難產而死,而父親則成日忙於生意的他由保姆帶大,因為交不到朋友而沉浸在二次元的世界裡,漸漸成為了一個身高173cm體重卻有95kg的胖子。

  但是再溫柔的少女也隔著屏幕,再溫暖的家庭也只是虛構,再動人的友情也無法成為現實。

  不能再這樣下去。

  這樣想著的他,在國中二年級的時候,決定建立ACG社。同班的那個同樣喜歡二次元卻對他愛理不理的同學竟然大力支持他,還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號召力不配成為社長而自告奮勇擔當了社長,而他則成為了副社長。建設申請竟然也被那個驕傲華麗的冰帝之王批准了,唯一的資金問題,在他積攢下來的零用錢面前都不是問題。

  那時候,他以為那就是真正的溫暖。

  被嘲笑也沒有關系,被使喚也沒有關系,被一次次地用各種借口借錢來壯大社團也沒有關系。

  只要他不再是那個沒有任何人喜歡,沒有任何人在乎,沒有任何人關注的宅男死胖子,一切都沒

  有關系。

  但很快,這個自欺欺人的美夢結束了。

  國三那年,他被全票逐出了ACG社。那個時候,這個社團已經成為了冰帝的特色社團之一,每個月定期舉行的COS活動吸引了許多外校學生前來參加,出的同人本和周邊也在網路上非常暢銷,再也不需要他的零用錢來支撐了。

  所以,這個礙眼的宅男死胖子就被逐出去了。

  「哈?算什麼啊這個表情?難道你以為我真的是因為想和你做朋友,才答應和你一起建社的嗎?」他至今還記得,ACG社的社長那囂張不屑的笑容。

  「嗚哇,你看,他哭了哎!」

  「惡,好惡心,哭起來臉上的肉都堆在一起啦!」

  「又陰沉又愚蠢,誰想要你這樣的副社長啊?死胖子,你知道就因為你我們被人笑了多久嗎?」

  嘲笑聲和辱罵聲潮水一樣沖進耳膜裡,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看著這些人揭下了以往的面具,徹底露出了真正的面目。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艱難地爬出了社辦。

  不想聽……這種話,不想聽!

  哪怕是欺騙也好啊……但是現在,他已經連被人欺騙的資格都沒有了。

  回家後,他大病了一場,休學了一年。但他並沒有因為病而消瘦下來,反而因為注射了激素的緣故,比原來還胖了不少。回到學校後,原來ACG社的人一見他就露出了嫌惡的神情,就連同班的同學們也盡量避免和他沾上關系。

  每次值日他的搭檔都會溜掉,每次和人搭話都會被無視,每次走過走廊都會招來無數嫌惡的視線,每次上課被點起來回答問題都會被嘲笑……在這樣痛苦的生活中,他甚至想到了自殺。

  在教學樓的天台阻止了他的,是一個和他同級的女孩子。櫻色的頭發,水藍色的眼睛,又漂亮又可愛,只需要微微一笑,就能讓人心都軟了。

  他知道她是誰,黑子愛理,學生會書記,弓道社的王牌,學院裡的人氣偶像。

  明明平時從不敢和同學大聲說話,但當時,他就像著了魔似的朝她大吼了起來:「你這種人明白什麼!你這種人……像你這種什麼都不用做,就能被喜歡,被接納的人……根本什麼都不明白!」

  那個少女怔了一下,而後竟然微笑了起來:「那就試試看吧。」

  「……什、麼……」

  「你說,你想變成‘現充’吧?」少女那雙美麗的水藍色眼眸定定地注視著他,那片純淨無垢的海洋中,便顯現出了他丑陋的形象,「就算喜歡二次元,也可以變成‘現充’的……不管你是怎麼樣的,只要你為此付出了努力,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人喜歡你、接納你的。」

  在那樣溫柔的注視下,眼淚不自覺地便滑下了他的眼眶:「騙人……我明明,我明明那樣努力了……」

  「那是因為努力的對象不對啊……來,站起來吧,我會幫你的。」

  「你……為什麼要幫我?」

  「嗯,為什麼啊……大概是因為我討厭美好的事情被破壞吧。」

  他徹底呆住了:「美好的事情是指……是指……」

  「嗯,對啊。」少女點了點頭,「就是在說你。你啊……曾經為了幫ACG新入社的社員,被外校的不良少年打得入院吧?」少女蹲下來正視他的雙眼,「我聽說過這件事哦,當時我就覺得,你一定是個非常耀眼的人。」

  「耀眼……我、我嗎?」

  「嗯。和你的頭發一樣耀眼,是陽光一樣燦爛的金色呢。」

  少女微笑著,朝他伸出手來:「要試試看嗎,月城君?只要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在這個廣闊的世界上,一定會找到發自內心地喜歡你的人的。就讓我來做第一個吧。」

  後來無數次回憶起那一天的時候,他都想對那個少女說一句話。

  耀眼的人……並不是我。

  真正耀眼的人——是你啊,愛理。

  這就像月亮雖然會在夜晚裡發出皎潔的光芒,但一旦失去了太陽,它就會立刻變得一無所有一樣。

  對於月城颯太來說,名為黑子愛理的少女,正是那給予了他所有光芒和溫暖的太陽。                    



☆、ACT.9

  然後,月城颯太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做真正的朋友,什麼叫做真正的溫柔。

  毫無芥蒂地接納了他並且不遺余力地幫助他的天文社,就像他的家一樣。

  所以月城颯太付出了所有的心血與時間,努力地為天文社工作,幫助天文社宣傳,甚至每天傍晚都會偷偷留到很晚,只為了打掃社辦……直到他聽到那些人的議論。

  「喂,聽說那個月城加入了黑子愛理的天文社哎。」

  「怎麼可能!一定是愛理醬不忍心拒絕他而已吧……惡,想想他和愛理醬站在一起就覺得惡心。」

  「也說不定她是在利用他啊……我看不慣那個女人很久啦。裝什麼可愛裝什麼溫柔,真惡心。」

  「你不要這麼說她啦……不過真沒想到她會這麼自甘墮落,和那個死胖子在一起……」

  一度遠去的噩夢,卷土重來。

  那一天傍晚,他站在天文社大門前,舉起的手半天都敲不下去。

  他想起黑子愛理眼中的自己。那雙眼睛是那樣的漂亮純淨,所以每當她和自己說話時,溫柔地注視著自己的時候,他都會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

  她的眼眸越是美麗,當他在那其中看見自己丑陋的形象時,就越是感到自慚形穢。

  是啊……她那樣耀眼的人,怎麼會真的把自己當成朋友呢?但她是不會做出利用別人這樣的事情的……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了吧?

  ——是同情啊。

  像是同情一只由於過於丑陋而無法融入群體的老鼠那樣的同情,所以可以那樣強忍著惡心溫柔地對待他。

  於是,他逃走了。

  之後,黑子愛理多次去他的班上找他,卻都被他躲開了。他看著她不解地皺起眉,就連疑惑的神情也很可愛,只覺得心中的感情復雜又晦澀,一方面居高臨下地對她做出了「你也不過如此而已,果然你的溫柔都是虛假的吧?」的評論,一方面又卑微地匍匐在地希望她快點找到自己,帶自己回去。

  到了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惡心的地步。

  這之後三天,一個中午,當他縮在餐廳裡一個人用餐的時候,看見天文社會計吉田楓夏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對社長天宮幸說:「愛、愛理聽見ACG社那些人在和外校的不良少年商量怎麼好好地教訓月城一頓,就和他們打起來了……」

  他沒有看見扔下刀叉一下子就沖了出去的天宮幸,也沒有看見單手撐著欄桿立刻從二樓翻身下來的冰帝之王,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喘著粗氣跑出了餐廳。

  過往對自己的體重的所有厭惡和自卑,都沒有這一刻的的心情來得強烈。如果不是他這麼胖,或許早就找到她了。

  等到幾近虛脫的他終於跑到了校外的某個小巷裡,其他人早就已經到了。他看不見任何人,看不見天宮幸臉上的擔憂,看不見跡部景吾勾起的唇角,看不見忍足侑士無奈又自豪地歎氣……他的眼裡映出的,只有那個櫻色頭發的少女的身影。

  不良少年們和幾個冰帝的男生像是保齡球瓶一樣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蜷縮著身體發出了痛苦的□□,臉上卻沒有一點傷。唯一站立著的少女漫不經心地用手帕擦拭著刀上的指紋,隨手就把刀子扔在地上,發出的清脆聲響讓那些人同時抖了一下。她的姿態那樣瀟灑又帥氣,一瞬間讓他想起了最愛的那首Mariah Carey的《Hero》。

  「啊啊啊,我不喜歡和人打架,也不喜歡隨便動刀子的人呢……」他聽見她空靈溫柔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凜然寒意在耳邊響起,「但是沒有人聽見自己的朋友被說得那樣難聽還不生氣的吧!」

  他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突然就淚如雨下。

  就是在這一刻,突然有了一種「終於到家了」的安心感。

  自己是被保護著的,被喜歡著的,被接納著的。

  從來沒有過的溫暖與安全感。

  斗毆在冰帝是觸犯了校規的大事,但一來是對方先拿出刀具來,黑子愛理只是正當防衛,二來她又是冰帝的無冕之王想要庇護的人,所以除了那幾個ACG社的人被退學外,這件事很快就不了了之了。

  放暑假前的那一天,月城颯太第一次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去了黑子愛理的班級找到了她。他直視著她的眼睛,鞠了一躬說:「請讓我加入天文社。」

  黑子愛理怔了一下,很快反應就過來:「好啊,那你下學期開學記得來拿入社申請。」她微笑著

  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時俏皮地眨了眨左眼,「做得好的話,還可以升職哦。」

  一個暑假過去了。新學期的第一天,月城颯太在餐廳找到了正和天宮幸以及吉田楓夏一起吃午飯的黑子愛理。他把餐盤放下,笑著說:「你們好,我可以坐在這裡嗎?對於天文社以後的發展,我有點想法……」

  少女們怔怔地看著他,黑子愛理眨了眨眼問道:「請問,你是……?」

  在冰帝女生們「啊,那是誰,轉校生?」、「好漂亮啊」、「不我覺得好帥啊啊」、「笑起來好溫柔啊」的議論聲中,金發的少年微笑著說:「我?我是月城颯太啊。」

  像是被按了暫停鍵,所有人的動作都停頓了一瞬,冰帝的學生餐廳裡出奇地安靜。

  然後,瞬間爆發。

  「哎——!什、什麼?!」

  「他剛才說什麼!」

  「我不信部我不信我不信……」

  「原來那個宅男瘦下來竟然這麼帥、不,這麼漂亮……這不科學!」

  「神馬?……騙人的吧喂!」

  黑子愛理和她的小伙伴們都驚呆了。

  「是愛理幫我從那個胖子宅男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金發的美少年垂下眼睛,這個瞬間,他美得就像過去的油畫中的歐洲貴公子,蒼白纖細而又敏感柔弱,「所以,愛理對我來說……」

  這一刻,所有在餐廳的冰帝學生都在心中發出了同一個疑問。

  ——他•不•是•要•告•白•吧?

  黑子愛理想要說些什麼來打斷他,然而因為過於詫異,她的大腦目前是一片漿糊,完全沒辦法找出借口來。

  然而,事實證明,他們都還太天真了。

  月城颯太溫柔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女,說出了埋藏在心中的話:「對我來說,愛理就像……我的媽媽一樣!」

  什……麼?!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剛剛一臉不爽地注視著一樓的冰之帝王。

  就算事隔「多年」,這件事在冰帝依然被傳為笑談。

  月城颯太卻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的笑點這麼奇怪,對他來說,天文社就是他的家,而帶他融入這個地方的黑子愛理,自然就像他的媽媽一樣了。

  她溫柔地給予了他整個世界。

  月城颯太一直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即使在黑子愛理的百般強調之下,沒有再叫她媽媽,他的心裡也一直覺得她就像他的媽媽一樣。

  直到今天。

  與他同路的吉田楓夏在下車之前,停頓了一下,對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你應該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媽媽吧?」

  「啊?……嗯,是啊。」

  「那你為什麼會覺得愛理像你媽媽呢?」

  「哎?因、因為……因為愛理很溫柔啊,就像媽媽一樣。」

  棕發的少女冷哼了一聲,從來神色淡然的臉上浮現出可以稱作「冷笑」的表情:「真是白癡。活該。」

  「吉田君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我不明白。」

  「就算我也失戀了,那也只不過是因為我看得太明白。」吉田楓夏摔上車門,綠色的眼眸裡一片冰冷,她冷冷地呵斥車子裡面一臉茫然的金發少年,「但你失戀就是活該!」

  覺得愛理像他從未謀面的媽媽,是因為她是他認為他所見過最好的人,而每個男孩子心中世界上最好的女性,都是自己的媽媽。所以,與其說他覺得愛理像媽媽,不如說他希望媽媽像愛理。

  換而言之,這個認為自己把愛理當成媽媽的家伙,其實是把愛理當做一個女孩子而深深喜歡著的。

  送別了魚唇的小伙伴,吉田楓夏驕傲地揚起頭走回家,鎖好房門後,把手提包狠狠地扔向牆壁,撲在床上大哭了一場。

  長相俊美帥氣,能力優秀出眾,家世顯赫不凡,性格驕傲囂張……這樣的人,怎麼想都和她這種父親早亡,只靠母親苦苦支撐著的家庭出身的孩子,是完全扯不上關系的。

  但還是這樣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了。就像在街道上乞討的小女孩偶爾路過珠寶店時,為櫥窗裡的那顆完美得無可挑剔的鑽石而著迷,明知道它不可能屬於自己,還是忍不住在櫥窗邊久久駐足一樣。

  卻不知道,這顆最完美的寶石,早已屬於同樣完美的另一個人。

  現在回想起來,連最初喜歡上他的契機,也和愛理有關。

  愛理是個不爭強好勝也不在乎面子之類的東西,但責任感卻很強的人。上一年冰帝的學園祭是前所未有的盛大,學生會的人自然也就比往年更加勞累。會計忍足侑士可以在做好預算以及核對數據後就離開去和網球社的朋友們會合,作為書記的愛理卻要繼續陪在會長身邊處理各種各樣的突發事務。

  而前一陣子才是那一年的弓道大會,愛理一定很累了。

  吉田楓夏這樣想著,在學園祭的各個攤位上買了些愛理會喜歡的小吃去學生會辦公室,打算慰問一下好友,卻在半掩著的門縫裡第一次看見了華麗的學生會會長與人爭執的樣子,也第一次看見了向來溫柔的愛理皺起眉堅持的模樣。

  「喂,黑子。」從來張揚驕傲的學生會會長壓低了聲音,叫醒了因為疲倦而在不知不覺間趴在桌上睡著了的書記。

  黑子愛理被叫醒後,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水藍色的眼眸裡水氣彌漫:「啊,對不起,會長……我睡著了。」

  「出去睡。」

  「哎?」

  「這樣子太不華麗了。」即使吉田楓夏不喜歡過於華麗張揚的風格,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冰帝的無冕之王的聲線,的確性感低沉得叫人心顫,「去休息室休息一下,然後去參加學園祭。剩下的本大爺一個人就可以了。」

  但是,無論這個聲音再好聽也好,吉田楓夏知道愛理是絕不會答應的。

  果然,緊接著響起的,就是她空靈的聲音:「但是……」

  「快去。」

  當跡部景吾用這種斬釘截鐵的語氣說話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冰帝的學生敢於忤逆他。

  偏偏黑子愛理是一個能夠把反對的話說得無比動聽的家伙。

  「我知道我這副樣子不符合會長大人華麗的美學啦……」她的聲音柔軟了下來,帶上了玩笑般的語氣,「但是就這樣把華麗的會長大人扔在這裡也不符合我的美學啊。」

  兩個人又爭執了幾句,最後黑子愛理還是乖乖地離開了學生會辦公室。一出門,她就看見了吉田楓夏,微詫過後微笑著對好友說:「抱歉,楓夏醬是來找我的嗎?讓你等這麼久,真對不起。」

  吉田楓夏怔怔地站在原地,只覺得自己心髒突然跳得飛快。

  「楓夏醬?楓夏?你怎麼啦?」

  很多年以後,這一群人再聚的時候,不知是誰提出了「什麼能讓你喜歡上一個人」這個問題。

  聽到這個問題,剛拿到拉斯克醫學獎的藍發青年推了推眼鏡,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看向身旁的好友。而櫻發的女子安心又依賴地靠在丈夫懷裡,有些詫異又很感興趣似地抬起眼來。

  盡管時常和她相聚,但每次看見她的時候,吉田楓夏都無法不感到驚訝。因為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容貌和氣質竟似沒有改變一樣,依舊溫柔漂亮、干淨空靈,一如從前。生活沒有給她帶來任何痛苦,歲月也不忍心給她留下一點傷痕,而這個世界上和她最為親密的那個人,更是十年如一日地疼惜寵愛著她,讓她既沒有任何擔憂,也沒有任何痛苦,只需安然靜坐在由他的愛構築起的堅不可摧的華美城堡裡,就自然有人會把一切都送到她面前,只為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

  被這樣深深愛著的人歪著頭想了想。因為始終被鮮花、禮物和深情圍繞著,她在少女時代的那種天真可愛的神態,到今日也沒有任何改變。

  「嗯……我覺得,一個眼神吧。楓夏醬覺得呢?」

  吉田楓夏想了想,微笑著說:「我想,可能一句話就足夠了。」

  ——一句「一切都交給本大爺」就足夠了。

  哭著哭著,吉田楓夏坐了起來,抱膝坐在床上,靠在冰冷的牆壁前。

  在冷靜理智的外表下,偷偷地收集和那個人有關的信息,就算只是偶爾聽聽愛理怎麼抱怨吐槽她的上司,在學校的活動上看著那個人耀眼的身影,也已經足夠幸福。盡管如此喜歡,在察覺到那個人的感情的那瞬間,她就決定放棄這段感情。

  不是因為不想和朋友搶,也不是因為喜歡的人有喜歡的人了所以自動退出。

  只是因為那個人是愛理而已。因為是從國一開始就一直溫柔地包容著她的自卑與驕傲,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她的自尊,費盡心思幫助她的愛理,所以她不希望奪走屬於愛理的任何一種可能的未來。

  但是既然現在愛理根本沒有那個意思,因為失戀而心碎的少女稍微給曾經喜歡過的人下點絆子,也並不過分吧?

  於是就有了下車前,她對那個金發的笨蛋說的那段話。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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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0

  夜色漸深。

  漆黑的屏幕突然被「愛理」這個名字點亮,響起的旋律正是她最喜歡的歌。

  Comme au Premier Jour——相見如初。

  坐在牆邊發了半天呆的金發少年如夢初醒般地接通了電話,用沙啞的聲音向電話那邊的人打招呼:「……喂?」

  「喂,颯太君?」那邊傳來溫柔空靈的聲音,「是我,黑子愛理。剛剛田中阿姨打電話給我,說你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她怎麼叫都不願意出來吃晚飯。她很擔心你……」

  他的保姆田中自從看見他在黑子愛理的鼓勵下脫胎換骨一般地振作起來後,無論事情大小,只要有令她擔心他的事情發生了,就會打電話給黑子愛理。

  「吶,愛理。」頭腦裡一片混亂,他卻聽見自己的聲音無比清晰地響起,「我以後再也不會叫你媽媽了。」

  「……哎?」

  「我再也不會把你當成媽媽了。」

  電話被掛斷了。

  黑子愛理呆呆地看著傳來忙音的手機,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無論如何,青春少年們的愛恨情仇恩怨糾結在期中考試面前還是要後退的。於是就在冰帝學生的哀鴻遍野中,為期三天的期中考試降臨了。冰帝向來以優秀的成績與豐富的社團活動而聞名,所以冰帝的考試難度大也是出了名的。等到三天的考試過了,連優等生黑子愛理和吉田楓夏都有種脫了層皮的感覺。

  考試之後是周末,本來黑子愛理是想睡個昏天黑地來補補元氣的,卻被桃井五月一個電話叫去了逛街。她不怎麼擅長拒絕別人,尤其是朋友,所以只能不再在床上COS正在沙灘上被曬的鹹魚,艱難地爬起來換衣服收拾東西准備出門。

  桃井五月是從前黑子哲也所在的帝光中學籃球部的經理,因為一根冰棍的「孽緣」而喜歡上了他,在收集資料的時候無意間知道了黑子愛理的存在,於是立刻去了黑子愛理朋友家的冰激凌店應征。那一年暑假,黑子愛理因為朋友家的店人手不夠而婉拒了天宮幸一起去旅游的邀請,然後去了那家冰激凌店幫忙。一個暑假下來,兩個都是粉毛的女孩子很快就混熟了。

  鑒於桃井五月在兩人熟絡後立刻坦誠了她是故意來認識黑子愛理的,加上她本身的確是個相貌頭腦身材都很優秀的女孩子,黑子愛理對她追求自己的哥哥自然就樂見其成了。另一方面,黑子愛理某種程度上也和黑子哲也一樣,平時溫柔安靜——用桃井五月的話來說就是「小小的軟軟的」——但一旦認真起來就凜然又帥氣,所以她也非常喜歡這個也是粉毛的少女。

  黑子愛理最佩服桃井五月的,就是她對戀愛的堅持不懈以及逛街時的充沛體力。明明她穿著細高跟短靴而自己穿著的是高筒板鞋,但她卻能在自己攤在咖啡店的軟座裡奄奄一息的時候精神百倍地說著一會兒要去掃蕩的店鋪的名字。

  「吶,愛理醬。」桃井五月低著頭,手指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白瓷杯子,「哲君他……最近怎麼樣了?」

  黑子愛理輕輕吹了口氣,看咖啡杯裡頓時漾開了層層漣漪。她抬頭微笑道:「很好啊。哥哥說他找到了新的‘光’,而且部裡的前輩們都是很棒的人……我有預感,這次哥哥一定能打敗青峰君的。」如果不是顧念到那個什麼青峰大輝是桃井五月的青梅竹馬,她一定會毫不留情地說成「蠢峰」的——讓哥哥那麼消沉的人一定是個大混蛋!

  「是嗎?那就太好啦!其實我也很希望哲君能打敗青峰君呢,」桃井五月也跟著笑了起來,「因為我總覺得,現在的青峰君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從前打籃球的時候,他眼睛裡的那種熱情,現在已經不見了。」說著,她的情緒似乎又低落了下來,卻又很快振奮起來,「不過,雖然我是希望他輸一次啦,但是怎麼說我也是桐皇的經理,就算賭上我作為經理的驕傲,我也是絕對不會讓桐皇輸的哦。」

  「正好呢。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哥哥贏起來也一定覺得很無聊吧?」黑子愛理說著,俏皮地眨了眨左眼。陽光照在了銀色的勺子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光滑潔淨的桌面隱約映出了兩個女孩子微笑的模樣。

  這個周末逛街的收獲就是新買的七八件衣服和鞋子,以及讓她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的疲憊。

  然而,在傍晚五點鍾的時候,她還是掙扎著起床了,然後去超市買了菜後,回家用兩個多小時使盡全身解數做出了一桌堪比滿漢全席的盛宴。由於之前已經和黑子拓也說過了,她並不擔心會有兩個人都買了菜回來的囧況出現。

  在六點多的時候,去和編輯商討新書出版事宜的黑子拓也回來了,在一旁幫自己廚藝日漸精湛的女兒打下手。由於臨近Inter High的緣故,黑子哲也每天都要訓練到很晚才回家,所以時間並不緊迫。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兩父女便鬼鬼祟祟地把東西放進保溫箱裡,清理干淨廚房後還專門噴了空氣清新劑,順便打開窗讓食物的香味全都散了。接著黑子愛理就裝作無聊地坐在沙發上,開著電視同時手裡還在翻書,黑子拓也則拿出筆記本電腦寫稿,卻半天都沒寫出兩行。兩人都假裝著專注於手上的事情,卻下意識地時不時看向門口。

  很快,黑子哲也就回來了。

  「辛苦啦哥哥。」黑子愛理望了一眼門口,若無其事地微笑著打招呼。黑子拓也也和平時一樣溫和地說:「快去洗澡吧,然後下來,我隨便弄點東西給你吃。」

  黑子哲也絲毫沒有懷疑地點了點頭,上樓去了。

  就在聽到關門聲的那瞬間,父女倆就同時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一個去找家裡存放著的那種拉線的小炮竹,一個去把飯菜和蛋糕拿出來。最後兩個人關了燈,做賊似的捂著嘴保持安靜。

  「爸爸?愛理?怎麼了……停電了嗎?」一片安靜中,黑子哲也摸著扶手下樓的聲音更顯得清晰。

  就在聽見他的腳步聲到達飯廳的那瞬間,黑子拓也打開了燈,黑子愛理則拉響了炮竹。

  五彩的禮花辟裡啪啦地灑了他一頭,除了掉落在地上的,還有不少粘在了他的濕發上。

  「……哎?」

  隱性兄控黑子愛理一把撲過去抱住呆住了的哥哥,在他耳邊輕聲說:「Inter High……就快開始了吧?哥哥總是不願意讓我們擔心,什麼都不說……但我和爸爸都希望能為哥哥應援呢。」她退了開來,笑容像是會發光一樣,「哥哥一定會贏的!因為哥哥就算是在奇跡的世代中也是奇跡一樣的存在。」

  黑子拓也難得地微微笑著,摸了摸自己早熟又可靠的兒子的頭:「愛理一直很擔心你……但是我覺得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因為對我來說,哲也你是最棒的兒子。」他說著好聽的話,卻故意避開了黏在兒子頭上的禮花,讓它們繼續呆在原處。

  黑子哲也怔住了。

  「對我來說,哥哥也是最棒的哥哥哦。」黑子愛理連連點頭,認真誠摯的表情看起來分外可愛,卻根本沒有想要提醒自家哥哥「你的頭發上粘著彩色的小碎紙而且這樣看起來比平時還要更呆萌」的欲望。

  「這個……是愛理做的?」黑子哲也低下了頭,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對啊,我覺得比以前的好吃哦。爸爸也這麼說呢!」

  彭!

  得意洋洋的黑子愛理被彈了一下額頭。她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家哥哥抬起頭來,溫柔地對她微笑著說:「愛理果然是笨蛋呢。」

  「等、什麼啊這是!」

  被哥哥溫柔地擁抱住的黑子愛理頓了一下,收起了生氣的表情,也微笑起來。既然你這麼上道,就原諒你故意低頭不讓我們看見眼裡的淚水的行為吧。

  黑子愛理果然沒有說謊,這桌菜比上次的好吃多了,明顯是勤加練習的成果,而寫著「哲也加油」的蛋糕的甜度也把握得更為精妙,既不會甜得發膩,又柔軟甜美得令人覺得心都化了。和自家哥哥用剩下的奶油糊了對方一臉的黑子愛理看著哥哥難得的笑容,覺得自己的心情像是熱氣球一樣飛揚了起來。

  就算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像桃井五月支持著青梅竹馬的青峰大輝那樣成為哥哥的助力的她……如果能通過這種方式,能給他一點支持,哪怕只有那麼一點點,也已經讓她非常高興了。

  尤其是當黑子哲也在吃蛋糕之前,留下了足夠的分量放在保溫盒裡,說是要和籃球部的大家分享妹妹的心意的時候,這種高興的心情達到了頂峰——不過其實事實或許就如黑子拓也所說的那樣,黑子哲也只是想向他的朋友們炫耀一下自己的兄控妹妹有多麼心靈手巧溫柔可愛而已。

  吃完晚飯後,黑子哲也很早就入睡了。因為誠凜的籃球部成員每天都要早訓,如果不早點睡的話,是沒有辦法那麼早起床的。而黑子愛理則在廚房裡,拿出前幾天做好的玫瑰醬來做她承諾過的玫瑰醬曲奇,還按照收禮人的喜好專門翻出了玫瑰花的模具。黑子拓也在一旁清洗碟子收拾餐桌。等到兩人完成了各自的事情,已經快到十點了。

  於是擁抱了一下爸爸得到一聲「晚安」的黑子愛理發了條短信給收禮的人就洗洗睡了,抱著造型可愛的抱枕躺在了柔軟的床上,完全不知道收到短信的人心中的喜悅與期待。

  次日清晨,在冰帝華麗得過分——幾乎可以用壯麗來形容——的校門下車後,和天宮幸一起步行走進學校的黑子愛理看見許多神色不定、滿懷愁緒而且臉色憔悴,一看就是因為擔心成績所以睡眠不足的學生們,她這才想起了被她遺忘了兩天的成績。幸好她在貼在一年級的公告欄上,標題為期中考試成績排名的那張紙上的第一行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而緊接著的就是吉田楓夏的名字。

  黑子愛理松了口氣。她對排名和獎學金都沒什麼興趣,卻因為性格乖巧安分,覺得作為一個學生,成績至少要過得去而從來都是老師最喜歡的那種優等生,然而,這樣的她卻也不常得到第一名——因為她只是意思意思地認真聽講,而沒有真的全力以赴。

  所以整個上午的課程,她都是在高興中度過的。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打響後,許多男生沖出了教室去買小賣部限定出售的面包,而女生們則三五成群地一邊說說笑笑一邊走出了教室。黑子愛理的同桌淺見香織豪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問她今天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吃,得到了委婉的拒絕後笑笑說了句「沒關系」就走了。她是個性格爽快的女孩子,和某些看不慣或者說嫉妒黑子愛理說她裝可愛還偽善的女生不同,是全心全意把她當成朋友看待的。

  黑子愛理從書包裡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給天宮幸說自己會晚點到,接著就收起手機一路小跑到了學生會辦公室。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按照某位大爺的作息習慣,這個時候他應該正在處理學生會的事務。

  盡管跡部景吾在整個冰帝裡都擁有極高的威信,可以說是冰帝的無冕之王、不容置疑的冰帝表徽,但如果要說最崇敬他的人,除了他那些瘋狂的後援團成員們,大概就要數學生會的干部和網球社的正選們了。正是因為他們比冰帝的其他學生都更接近他,才更了解他驚人的出色能力與他付出的努力與精力——盡管後者是他自己絕對不會承認的,所以才會更對這個年輕驕傲的帝王心服口服。

  輕輕地在門上敲了三下,黑子愛理在聽見裡面傳來熟悉的一聲「進來」後扭開了門鎖,微歪著頭微笑問道:「對不起,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跡部景吾合上桌上的文件,慵懶地靠在了沙發椅的靠背上,單手撫上淚痣,「進來吧。」

  黑子愛理無聲地合上門,走到紅木書桌前,將盒子放在桌面上,輕輕推到他面前。盒子移走的那一瞬,她在紋理清晰的桌面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男友力三十題05

  05「只要你要」

  二月末,在跡部景吾和黑子愛理交往後,遠野涼子憑借「愛理醬你去告白竟然不叫上我圍觀」的控訴拿到了對兩人的采訪權,而在接下來的單獨采訪中,她提出了「那麼交往後,愛理最想得到的東西是什麼呢」的問題。黑子愛理歪著頭思考了片刻後,說出了一張絕版CD的名字。

  校刊要到十幾天後才印刷,然而第二天清晨,黑子愛理就在抽屜裡發現了那張CD。不用想都知道是誰送的。

  三月中旬,黑子拓也出去取材了,黑子哲也出去集訓了。獨自留守在家的黑子愛理照常上學放學,笑容依舊,心情卻很低落。

  有點想吃焦糖布丁了。但是總不能自己做吧?自己做自己吃也未免太淒涼了。

  兩天後,坐在跡部家的書房裡,黑子愛理瞥了眼正專心致志地工作貌似完全沒看這邊一眼的戀人,又看了眼手中的焦糖布丁,實在忍不住笑倒在了沙發上。

  五月份,櫻花初落。黑子愛理郁悶地看著手裡的書單發呆。那是她在學期初列出來的閱讀清單,然而很不幸的是其中有一本不知道去哪裡了,跑了好幾個書店都買不到,網上也訂不到。

  她歎了口氣,把書單塞進了包包裡。

  次日,她在學生會辦公室的桌面上發現了那本書。

  八月末,夏季的悶熱漸漸遠去,秋意從飄零的黃葉裡慢慢地溢了出來。季節交替時都是流感高發期,黑子愛理捂著嘴打了個噴嚏,痛苦地發現自己今天竟然沒帶感冒藥,正想發短信給戀人告訴他今天不能一起吃中飯了,就被教室裡的尖叫聲嚇了一大跳。

  跡部景吾皺著眉盯著那個鼻尖都紅了的櫻發少女,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沒反應,大步流星地走進去,牽起她的手就把她帶了出來。而後一路走到了學生會辦公室裡的休息室,不由分說地把她按在沙發上,蓋上毯子,把感冒藥和水遞到她手上。

  黑子愛理乖乖地吃了藥,把杯子裡溫度正好的水喝完,看著臉色不怎麼好的戀人說:「吶,景君,下午的課……」

  「啊恩。本大爺幫你請假,學生會和其他社團也不用去了。」跡部景吾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終究還是心軟了,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好好睡覺。有什麼事打我電話。等放學了我送你回家。」

  黑子愛理乖乖點頭,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誒……不過,景君是怎麼知道我生病了的?」

  「你的同桌。」跡部景吾看著感冒藥的說明書,漫不經心地回答。

  黑子愛理終於明白,什麼叫做秀恩愛的惡果了。

  次年十二月,白雪紛紛從空中飄落。

  聖誕舞會,同新任的學生會會長跳過開場舞後,黑子愛理婉拒了其他男生的邀請,獨自走到外面透氣。

  一走出禮堂,就感覺到了徹骨的寒冷,就連呼吸的空氣裡都仿佛結著冰。然而黑子愛理並不想回去,她靠在禮堂門前的柱子上,仰望著落雪的天空。

  上上一年時,她在這裡被那個人告白。上一年時,她和那個人在這裡接吻,然而今年,卻只有她一個人。

  別誤會,他們並沒有分手,只是相隔了遙遠的距離以及九個小時的時間而已。黑子愛理的地理學得從來不算好,但英國與日本的時差卻記得非常清楚。

  九個小時裡可以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多得讓黑子愛理甚至覺得,他們所處的世界其實完全不一樣。就像爸爸的故事裡,那兩個隔著鏡子相見的戀人。看起來那麼近那麼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得到,但伸出手後碰到的,卻只是一面冰冷的鏡子。而鏡子那一邊的世界,是無法觸及的彼端。

  手機震動了。黑子愛理從手中的小手提包中拿出手機,因為屏幕上顯示的那個名字而怔了一下,而後接通了電話。

  「Merry Christmas,景吾!」她扯開一個笑容,空靈的聲音輕快又溫柔,「那邊下雪了嗎?這邊的雪好大啊。」

  「啊。是很大。」電話那端傳來了戀人帶著慵懶笑意的磁性聲音,「有什麼想要的聖誕禮物嗎,愛理?」

  ……想要你。

  只有一分鍾也可以,想見到你,想聽你在我耳邊說話,想你像以前一樣摸我的頭,想感受你擁抱我時的溫度。

  黑子愛理握緊了手機,深深地吸了口氣,讓冰冷的空氣冷卻她的大腦。

  不可以,她像從前那樣在心裡命令自己,不可以撒嬌,不可以說出來。只要是她想要的,那個人都會給她。就是因為這樣,才不能說出那句「我想見你。」

  說了的話,他一定會想辦法回來的。但已經得到這麼多溫柔的自己,不能再這樣任性地向他撒嬌了。

  於是黑子愛理微笑道:「唔唔,沒有哦。我什麼都有啦,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什麼都有了,除了你。

  電話那邊發出了熟悉的哼笑聲,然後黑子愛理聽見戀人說:「轉過來,愛理。」

  從話筒中傳來的聲音與身旁傳來的聲音重合。黑子愛理怔怔地轉過頭,在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的瞬間,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不受控制地開始掉下來。她手忙腳亂地擦去淚水,還不忘扯出笑容道:「對、對不起哦……我只是太高興了。啊拉好奇怪……眼淚、停不下來……」

  不知道怎麼形容心裡的感受,當然是很驚喜的,然而在高興之外,又存在著微妙的自責和害怕。

  是的,害怕。

  「這樣的話,我會被寵壞的哦……」黑子愛理終於放棄擦去那似乎停不下來的淚水,仰頭望著戀人,勉強地微笑著。她的臉上還有淚痕,微微反射著禮堂的燈光,宛如潺潺流動的小溪,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愛。水藍色的眼眸裡淚光盈盈,卻無比耀眼,宛如夏日祭時的河面,倒映著無數絢麗的煙火。

  跡部景吾看著自己一心想要給她驚喜的戀人哭得稀裡嘩啦,有些無奈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低下頭溫柔地吻上她的唇。

  「Merry Christmas,愛理。」

  愛理,你最喜歡的那部電影裡,有一句台詞——聖誕夜就是要和自己最愛的人一起度過。所以無論我在哪裡,正在做什麼,和誰在一起,都會在這個夜晚回到你的身邊。

  只要你要,就算你什麼都不說,本大爺也會給你。

  因為你是我要用一生去陪伴與寵愛的人。                    



☆、男友力三十題06&07&08

  06過馬路時輕輕扣上手腕的那只手

  黑子愛理最近有了新的愛好——就是捉弄自己的戀人。

  眾所周知,跡部景吾作為跡部財閥唯一的繼承人,眼光挑剔品位高雅得有時簡直令人難以理解。這種遠遠凌駕於平均之上的品味和生活水准常讓他給予別人「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的感覺。而他本人似乎也常常因為無法理解他人的搞笑或者笑話而露出疑惑的神情。

  這段時間黑子愛理最享受的,就是帶著他去逛各種「庶民」的店鋪,然後暗中觀察他的神情,不動聲色若無其事地為他解釋的同時在心裡捶著地哈哈大笑。

  今天是星期三,天朗氣清,萬裡無雲,在這樣美好的日子裡,黑子愛理的惡趣味也在「ON」狀態。所以放學後,黑子愛理就對自家戀人說想去粗和果子店一趟。黑子愛理從來都很溫柔乖巧,幾乎從不在別人面前反駁戀人的意見,似乎對他百依百順。然而其實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其實是個很有主見的人,而且只要她撒嬌賣個萌,她家的戀人幾乎不會忍心拒絕她的請求。

  於是他們就來到了這家粗和果子店。因為距離冰帝不遠,兩人是走路過去的,路上跡部景吾聽著自家的小女友在說著喜歡吃的和果子,心裡卻在想到底什麼是粗和果子店。

  ……難道是一家叫做「粗和果子」的店?

  如果是常常在商業街玩抽獎游戲的忍足侑士的話一定知道,但大爺他一點都不想去問那個聽了之後一定會嘲笑他的好友,更不希望那家伙說了個假的解釋讓他在戀人面前鬧笑話。跡部大爺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決定到時候見機行事。

  黑子愛理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正在糾結什麼是粗和果子店,好不容易忍著笑,還要努力找些話題來說,讓自己看起來和平日無異。走到轉角處,突然,跡部景吾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另一側。黑子愛理詫異地看著戀人,從她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那顆右眼下方的淚痣,魅惑又帥氣,每次看都讓她感覺似乎在閃閃發光。她瞥了眼戀人身側那些呼嘯而來的車子,又看了眼若無其事的戀人,低下頭笑了笑,反手握住了那只扣住自己手腕的手。

  每次都是這樣,走著走著,不知不覺間便已經十指交握。

  在粗和果子店「購物」的過程令黑子愛理十分愉快。

  首先,那裡只賣10圓20圓的和果子就讓大少爺露出了「這家店為什麼還沒倒閉」的詫異表情,然後他被惡作劇口香糖夾到了手,黑子愛理忍著笑風輕雲淡地微笑道:「啊,其實我也曾經用這個捉弄過忍足君哦。」不過想也知道那個人不會上當的啦,那個人不僅知道哪裡什麼時候有抽獎活動,簡直是對商業街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讓黑子愛理很想吐槽什麼「關西的狼」,不如叫「商業街之狼」算了啦。

  既然說想要來也不能什麼都不買,黑子愛理隨便買了幾樣剛剛令戀人露出了驚訝神情的東西,比如看起來像胡蘿卜的點心和顏色鮮艷得可怕的飲料什麼的,打算一會兒找個借口送給他讓他慢慢研究。

  不知道這位大少爺會不會找時間繞過來把所有東西都買下來帶回家慢慢研究透徹?想到這裡黑子愛理就覺得忍笑真是一樣技術活,萬分想得到哥哥的面癱技能。

  走出粗和果子店,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黑子愛理站在馬路前等待交通燈的顏色變化,瞥了眼幫她提著購物袋的戀人,實在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如果不是和他交往了,大概她永遠沒辦法發現這個人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跡部景吾沒好氣地看了眼戀人,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啊。」

  「誒?果然知道了啊……」黑子愛理俏皮地眨了眨左眼,水藍色的眼睛溫柔又干淨,明亮得像天空中最美的那顆星星,「對不起嘛,因為小景驚訝的時候很可愛啊,就不小心玩入迷了。」

  「可愛?……別用那麼不華麗的詞來形容本大爺。」除了他那個「活潑」過頭的母親,還沒有人敢這麼說他。

  但是愛理是特別的,也只有愛理是特別的。所以哪怕明知道這家伙居心不良,為了她的笑容,也還是願意奉陪到底。

  黑子愛理故意擺出無辜的神情,對她別扭又溫柔的戀人說:「可是真的很可愛啊!」

  這時,紅燈轉綠。周圍的人都開始踏上了斑馬線。跡部景吾像是懶得再和她爭論這個問題一樣看向了前方,手卻輕輕扣住了櫻發少女的手腕,將她護在了裡側。

  不知道是害羞了還是在別扭,他走得有點快,黑子愛理輕笑著小跑了幾步,跟上他的步伐。像平時一樣,不知不覺間,等到走到了對面的人行道時,兩只手又一次十指相扣。

  07留有余溫的外套

  這是兩人還沒有開始交往前的故事。

  七月份,盛夏時節,蟬鳴不停。室外連偶爾的微風都帶著悶熱的溫度,然而室內卻開著涼爽的空調。

  說是涼爽,也未免涼爽過頭了。

  正午時分,黑子愛理在學生會辦公室裡處理著昨天沒處理完的文件,又一次打了個噴嚏,心想冰帝的空調質量也未免太好了,這種溫度下穿著夏季的短袖襯衣簡直是開玩笑。

  但很不幸,她的校服外套借給了班級上的一個感冒了的朋友,於是現在只能一邊批復文件一邊瑟瑟發抖,靠喝紅茶來御寒。

  而且因為時間緊急還沒來得及吃中飯,現在的處境可真說得上是饑寒交迫。黑子愛理想起來最近剛看的一本關於二戰的書,覺得現在終於可以設身處地地理解主角的心情了。

  外面的蟬鳴很大聲,透過窗戶也能聽見。昨晚黑子愛理為了趕一份論文直到一點多才睡,早上又都是她不怎麼喜歡的理科課,現在處理著枯燥的文件聽著窗外的一聲聲蟬鳴聲,不知不覺睡意便襲上心頭。

  醒來的時候,黑子愛理發現自己視野很奇怪。她眨了眨眼,意識漸漸回籠,終於明白自己正趴在桌面上,應該是剛才太困了就睡著了。她慢慢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打算繼續工作,卻被從肩上滑下的外套奪去了注意力。

  「啊……這是網球部正選的外套。」黑子愛理呆呆地看著那件眼熟的外套。最近學生會會計請假回了關西老家一趟,能夠進這間辦公室又有這件外套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黑子愛理看了眼自己干淨整潔的桌子,又看了眼那張不知為何多了一疊文件的紅木辦公桌,突然便笑了起來。

  「真的……很溫柔啊,那個人。」

  手中的外套還殘留著余溫,或許是那個人的,或許是自己的,然而不管是誰的,都溫暖令人動容。

  08肩膀

  剛開始交往的時候,每次約會兩個人都很緊張。

  比如現在。

  熒幕上正在上映的是一部純愛電影,悲劇的結尾讓容易心軟的女孩子像初次約會那樣哭得稀裡嘩啦的。跡部景吾遞過紙巾後就感覺到了從未有過地束手無策——他從小學習了很多課程,但沒有一門課程能告訴他在這個時候應該怎麼辦?

  櫻發的少女擁有能夠讓整個世界溫暖起來的笑容,那是他最喜歡的笑容。但她哭起來的時候,卻讓他覺得簡直是災難。輕輕抖動著的纖細的肩膀也好,握著紙巾的小手也好,臉上的淚痕也好,盈滿淚光的眼眸也好,映入眼睛裡後,都會化作一種奇異的疼痛,傳到胸腔裡那顆正在跳動的心髒。

  她的每一次微小的顫抖,都仿佛在牽引著心髒的跳動,每一滴淚都像是毒藥,滴落在心髒上,引起可怕的痙攣與抽搐。

  「愛理,別哭了。」

  然而就算是這樣,除了這種無聊的安慰話,他也想不出任何能讓她停止哭泣的話語。

  難道要說本大爺馬上讓這部電影下架嗎——這樣她就不會哭了嗎?!

  跡部景吾煩躁地否決掉腦海中冒出來的一個又一個想法,伸出手把抽泣的戀人抱在懷裡,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動作溫柔地一下又一下拍著她的背。

  被討厭的悲劇劇情惹哭的黑子愛理盡情地趴在戀人的肩膀上哭了十分鍾,等到頭腦冷靜下來了才終於想起來自己剛剛干了什麼。

  啊啊啊——我真是個笨蛋!

  「對、對不起,景吾君……」黑子愛理難為情地坐直了身子,胡亂擦去臉上的淚,「竟然又哭了……啊啊啊我真的是笨蛋啊!」

  其實本來並不是那麼多愁善感的人,但是戀愛中的女孩子總會格外敏感,看到別人的愛情沒有幸福的結局,就會不自覺地聯想到自身,然後就心酸起來。

  「衣服……弄濕了,對不起。」黑子愛理低下頭,看著手裡被她揉成一團的紙巾。

  跡部景吾伸出手替她擦干淨臉上的淚痕:「還想哭嗎?」

  「誒?……沒、已經沒事了。」

  「那就再讓你靠一會兒。」完全沒有聽見她慌張的回答似的,灰紫色發色的少年不由分說地攬著她的肩膀把她拉了過來,力道強硬卻一點都沒有弄疼她。

  黑子愛理有些詫異地睜大了眼睛,而後微微笑了。她依靠著的這個肩膀,既寬闊,又溫暖,只是這樣安安靜靜地靠著,就能給她最大的安全感。

  終於明白為什麼這麼多作品裡,都會用「港灣」來形容戀人的肩膀了。因為只要靠在他的肩膀上,就算外界風雨再大再危險,也都會覺得自己是安全的,溫暖的,被保護著的。

  如果能一輩子靠在他的肩上就好了。

  望著戀人在明滅的微光中更加完美的側臉線條,黑子愛理這樣想道。

  你的肩膀,是我此生最溫暖的港灣。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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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1

  還記得當初她第一次來到這個名為學生會辦公室,實則只有干部能使用的辦公室時有多詫異。

  盡管她在國一開始就不再跟著作為外交官的媽媽滿世界跑,而留在日本入學冰帝,卻直到國二才在社團招新的時候被朋友拉了去學生會那裡報名,竟然順利進入了文化活動委員部,而且還因為辦事認真能力出色很是得到部長的喜歡。又因為冰帝的特色之一——與姐妹校的海外交流活動跟文化交流也有點關系的緣故,認識了忍足侑士,不知為何成為了詭異的「兄妹」關系。在國三的時候,就因為工作出色之類的原因被提升到了學生會書記,由忍足侑士帶她進來熟悉工作環境。

  說實話,當時的黑子愛理早就習慣了冰帝的不合常理了。冰帝學園為了培養學生們的綜合素質——用學校規章的話來說就是「學習自我思考、自我判斷的重要性」——而實行學生自治的制度,換而言之就是由學生會來管理學園,只有在學生會的工作出了大差錯時,校長才會出面干涉。而再換而言之,就是學生會會長跡部景吾,冰之帝王的統治了整個冰帝。

  因此她也就不難理解這個所謂的「學生會辦公室」為什麼大得離譜了。然而一進門就看見的那個背靠著落地窗的紅木書桌還是令身為價值觀世界觀都相對正常的黑子愛理震驚了一下。她從來不知道會有學校在學生會辦公室裡放上這樣一張雕工精美材質優良還是經典的巴洛克風格的桌子。

  直到看見傳說中的學生會會長,她才釋然了。

  那是一個陽光很好的午後,她坐在那張紅木書桌前翻看上一任學生會書記留下的文件和資料。聽說那位前輩是三年級的學長,因為家庭原因突然就去了美國讀預科,因為過於倉促的緣故,甚至沒有時間和接替他的人做工作上的交接,一切都只能由她自己來摸索。

  「不過是愛理醬的話,我覺得一定沒有問題的。」忍足侑士笑著這麼對她說。黑子愛理深深地懷疑這個人是因為書記突然走了,他一個人又要承擔會計的工作又要分擔書記的責任,實在忙不過來,才把自己拖下水的。她原本的工作雖然也算不上清閒,但比起怎麼聽怎麼苦逼的書記一職來,起碼是個有空在下午茶時間喝杯茶的職務。

  所以黑子愛理微微一笑說:「其實我也覺得忍足君一個人身兼兩職也沒有問題哦。」

  就在他們閒聊的時候,學生會會長大人開門進來了。黑子拓也是個小說家,家裡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書,包括關於心理分析的書籍。黑子愛理遺傳了父親的藝術家性格,有事沒事也很愛看這些書,所以在聽到腳步聲的這一刻,她腦海裡立刻就浮現出了一個念頭。

  這個人一定極端自信而又非常出色。因為他的腳步聲堅定而沉穩,而又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所以也應該是個出身良好,受過正規的儀態訓練,很有教養的人。

  這樣的心理側寫加上這個時間和地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了。

  黑子愛理不慌不忙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看向走到桌子後徑直坐下的少年,露出了一貫的溫柔笑容:「您好,會長大人,我是新來的書記。初次見面,請多指教。」頓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當然啦,還要等得到了您的認可,才可以成為新任書記。」

  她的語氣溫柔又俏皮,笑容大方又得體,但她在說話的同時,卻在悄悄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在學校的各種活動中,她也曾遠遠地看見這個少年站在舞台上講話,簡簡單單的一個響指就可以牽動整個冰帝學園近兩千人的情緒,輕輕松松的一句承諾就能讓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然而,從前見過的所有一切,都沒有今天這麼近距離地直接接觸來得令她詫異,甚至……震撼。

  灰紫色的發微微翹起,在日光下顯得很有光澤,一雙深藍色的丹鳳眼凌厲又銳利,右眼角下的那顆淚痣更加是華麗得近乎魅惑。仿佛是被雕塑家傾盡一生心血創作出來的一般,無可挑剔的五官組合成了俊美不失英氣的相貌,比容貌更加攝人心魄奪人呼吸的,是他宛如希臘神話中太陽神阿波羅般倨傲高貴的氣質。

  一言以蔽之——根本就是她的同桌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裡所說的,那種十幾歲就被迫掌握全球經濟命脈的酷炫邪魅狂霸拽的總裁的3D具現化嘛。

  作為一個從小跟著媽媽到處飛的外交官的孩子,黑子愛理從小到大見過各種各樣的人,有的自卑懦弱,有的自命不凡,有的謙虛謹慎,有的熱情洋溢……但從沒有一個人,沒有任何一個人,像眼前的少年這樣,驕傲自負、張揚華麗、極盡囂張,卻偏偏讓人覺得他生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仿佛這個人的存在本身,就足夠成為他高高在上、傲視眾生的理由。

  所謂——生而為王。

  然而,就算面對著這樣的人物,黑子愛理除了抱著欣賞藝術品一樣的贊歎心態後,卻完全沒有其他心思,無論是愛慕還是崇拜。

  跡部景吾撫上右眼下的淚痣,好整以暇地抬起眼打量眼前的少女:「啊恩。你就是……」

  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而未竟的話語被少女微笑著自然地接上:「黑子愛理,中等部三年A組,原屬文化活動委員部。」同時她在心裡想,怪不得前些日子遠野涼子做完這個人的專訪後就跑來抱著自己尖叫「啊啊啊耳朵要懷孕了腫麼辦」了,這種低沉磁性的聲音,即使只是拉長了音調懶洋洋地說一聲「啊恩」,也已經性感遠甩那個叫做諏訪部順一好幾條街了。

  陽光從辦公桌後大大的落地窗照了進來,光線打在她櫻色的長發上,順著那絢麗的色澤緩緩流下,將那柔順的發照得宛如最頂級的絲緞,讓人不禁在腦海裡想象它的觸感。她那雙水藍色的眼眸裡照進了金色的陽光,更加顯得那唯美的顏色純淨又柔和,就像她的笑容一樣。

  跡部景吾注視著她的笑容,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不過就黑子愛理聽來更可能是一聲輕哼。他的十指交叉起來,放在攤開在桌面的文件上,眼神裡帶著審視的意味,還有黑子愛理看不懂的笑意。

  「原來……黑子愛理?」

  「是的。」黑子愛理被他的笑意弄得有些疑惑。

  攤開的文件被「啪」地合上,跡部景吾將手上的文件遞給櫻發的少女:「那本大爺就期待著你的表現了,書記。」

  黑子愛理有些詫異地睜大了眼,然後溫柔地笑著接過了那份文件:「謝謝,我明白了,會長大人。」

  至今她還記得那一天的下午,空氣裡彌漫著的,是午後獨有的慵懶的溫暖溫度,雨後青草和泥土的清新,以及清淺芬芳的玫瑰香氣。

  而今天的陽光,就和那一天一樣,燦爛耀眼,而又無限明媚。

  跡部景吾勾起唇,把小盒子接了過來,看似漫不經意地問道:「啊恩,你的成績怎麼樣了?」

  「這次是全級第一名哦。」黑子愛理眨著那雙水藍色的大眼睛微笑著回答,「多虧了會長大人的幫忙呢。」

  跡部景吾挑了挑眉,還沒來得及說話,機智的黑子愛理已經迅速地作了補充:「所以我做了這個來感謝跡部學長,希望能合學長的口味呢。」

  「那本大爺就收下了。」跡部景吾放在盒子上的食指輕輕動了一下,「啊,對了,不久之後就是學園祭了……」冰帝的學園祭一般在每年的七八月份間舉行,所以每年的這個時候,不僅僅是學生會的人,整個冰帝學園裡的所有學生都是最忙的。

  「隨時聽從您的調遣。」黑子愛理眨了眨左眼,「啊不過,有件事想要拜托您。」

  「什麼?」

  簡簡單單的一個問題,被他磁性低沉的聲線念出來,還慵懶地拖長了尾音,簡直要令人戰栗……用遠野涼子的話來說,就是「耳朵要懷孕了」。

  「我的哥哥是打籃球的,跡部學長肯定也知道,Inter High就是在七八月份舉行的……我無論如何都想去替哥哥加油,所以,嗯,有時候可能要請假。」黑子愛理說著有些為難似的皺起了眉,「我自己也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啦……但我絕對會把工作做好再去的,所以……」

  跡部景吾看著眼前雙手合十,表情可以說是視死如歸的櫻發少女,低沉的聲音不覺染上了笑意:「啊,可以。」

  「哎?」

  「本大爺批准了。請假的時候給本大爺發個短信就可以了。」

  黑子愛理怔了一會兒:「啊,嗯……謝謝學長。」雖然在實力至上的冰帝,只要有能力,就會獲得相對的規則豁免權,但是被這麼輕易地批准還是有點出乎她的意料的。

  「你有哥哥?」跡部景吾打開了那個盒子,裡面整齊地放置著大約十塊左右的曲奇,做成了玫瑰花的形狀,分量、大小和造型一樣精致。

  黑子愛理笑著點點頭:「嗯!初中的時候是帝光中學的正選,現在在誠凜中學……」說著她的手機就震動起來了,「啊,對不起……」她瞥了眼手機的時間,「是幸醬的短信。我已經晚了半個小時了……抱歉學長,我先走了,下午再聊吧。」說著就鞠了一躬,在看見跡部景吾點了點頭後就小跑著離開了,走前還無聲地關上了門。

  跡部景吾拿起一塊曲奇,輕輕放進嘴裡,玫瑰花的芳香和濃郁的奶香立刻在嘴裡蔓延開來。薄唇勾起笑容,他抽出一張紙巾擦干淨手上的曲奇碎屑,敲擊鍵盤在搜索欄裡打出了「帝光中學」這幾個字,然後敲下了回車鍵。



  ☆、ACT.12

  期中考試過後,學生會的工作就進入了學園祭的前期籌備階段。雖然學園祭離現在還有一兩個個月,但冰帝的學園祭向來以盛大熱鬧而聞名,因此學生會成員每年都要花起碼一個多月來籌備僅僅為期三天的學園祭。從場地安排到每個班的節目,從表演順序到舞台安排等等全都要被完美地安排好。最要命的是,在這前期籌備期間,其他活動也要照常舉行,比如迎新會啊、校慶啊、各年級的遠足旅行啊、校內球類大賽之類的。

  如果黑子愛理還在文化活動委員會,本來是不用負責那麼多事情的。然而很不幸,她現在已經是學生會書記了,換句話來說,就是干部中的干部,就算很多瑣碎的事情並不用她操心,卻還是要經手的。

  被這樣的工作強度折磨得每天下午連閒下來喝口茶的時間都沒有的黑子愛理不由深深地佩服起了她的上司大人——作為管理整個冰帝的學生會會長,跡部景吾不僅要處理每天在冰帝發生的突發事件,還要負責學生會的常規工作以及各項活動的籌備工作,每周的晨會也例行要這位大爺上台,更別提他還是冰帝最熱門的社團,擁有幾百個成員的網球部的部長了。而且因為那個扯淡的「在實力至上的冰帝,不需要二把手這樣沒有意義的職位」的理由,學生會裡副會長的職位從這位大爺四年前剛入學冰帝開始,就一直被空懸著,而網球部甚至直接取消了副部長這個職位。更別提馬術社那邊似乎就是靠這位大爺撐起來的,因為並沒有多少人對馬術這種怎麼聽怎麼高端洋氣的東西產生興趣。

  能夠每天都輕描淡寫若無其事地處理著這麼多事,而且居然還每次考試都全級第一名,無論參加什麼比賽都能輕松奪冠……黑子愛理總算明白,為什麼在冰帝裡,跡部景吾就是「完美」和「勝利」的代名詞了。這個人確實優秀得不像話,都要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來自位於005星區娜瓦薩行星系的瓦肯星了。

  不過這個猜想無疑是錯誤的,因為面癱的Mr.Spoke是絕不會像這個會長大人一樣囂張自負愛出風頭,甚至連自己比賽的時候網球部的部員們以及後援團的口號都由他想好——黑子愛理在和忍足侑士聊天時得知了這件事後,囧得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入學冰帝三年,她一直以為那個什麼「贏家是冰帝」、「贏家是跡部」之類的囂張口號是應援的人想出來的呢,沒想到那個會長大人竟然如此「體貼」地對待為他應援的人,連口號都自己想好了。

  還有另一個事實,能夠印證這個猜想的錯誤性。那就是——瓦肯星人高智商但幾乎沒有感情,而這個華麗耀眼地過分的會長大人,是有感情的。只要將視線從他那個華麗麗的光圈上移開,就能發現真正的他。

  出乎意料的,是個溫柔又別扭的人。

  注意到這一點,是在她剛成為學生會書記一個月的時候。那時,她已經習慣每天下午都要呆在學生會辦公室裡忙著處理工作了。

  就是之前提過的那個學生會辦公室,裡面一共有三張辦公桌,寬敞明亮的落地窗前的那張自然是會長大人的,而房間的兩邊那兩張,就是黑子愛理和忍足侑士的。兩張書桌的特征都非常明顯,一看就知道是誰的,忍足侑士的桌子算不上非常整齊,卻也很干淨,鼠標墊啊鍵盤什麼的都是以黑色之類的沉穩色調為主。除了學生會的文件之外,還有幾本封面的顏色異常明亮跳躍的純愛小說,黑子愛理怎麼看怎麼不搭調,他本人卻覺得很協調。桌子兩側的抽屜裡,放著滿滿當當的卡式錄音帶,裡面全都是昭和時代的音樂。要不是有一次忍足侑士正在忙別的事情,請黑子愛理幫忙拿抽屜裡的文件,她根本想不到這個怎麼看都不像是懷舊派的人竟然會還在用卡式錄音帶,而且最喜歡的音樂還是昭和時代的歌謠。

  「嗯?愛理醬覺得不好嗎?這樣還可以把喜歡的歌曲錄下來,我覺得很方便哦。」忍足侑士這樣對她解釋。

  「哈……那還不如直接下載來聽吧。」黑子愛理囧了一下,「不過也的確很有情趣啦……嗯,應該說的確像是你的作風。」

  而同樣在場的冰之帝王根本懶得加入這麼無聊的對話,只是龍飛鳳舞地批復著文件,右眼下的淚痣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黑子愛理順帶腦補了一下,這個人的話,大概會是那種心血來潮單獨去聽音樂會的類型吧,而且他的喜歡的音樂不想也知道會是那種氣勢恢宏的古典音樂,比如瓦格納什麼的。

  和忍足侑士那張黑色調為主的書桌形成鮮明對比的,自然是這個辦公室裡唯一的女生黑子愛理的書桌了。筆記本電腦也好,顯示屏也好,鍵盤也好鼠標也好,都是藍色白色之類輕快明亮的顏色。顯示屏旁邊還掛著可愛的小玩偶,桌面上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歡的小物件,但卻都用有很多小格子的白色的容納盒好好地存放著,甚至連別人送的玩偶也按照材質和顏色分好了類,再用玻璃的盒蓋蓋好,整個桌面永遠整齊潔淨得仿佛剛整理完一樣,導致其他人每次把文件放到她桌面上的時候,都總是擔心會不會把桌面弄亂。

  然而,有一個人例外。

  高等部一年H組,學生會校內活動委員部部長,早川麻美。

  之前黑子愛理就因為同屬學生會和她有過接觸,早就知道這位學姐討厭她,卻沒有想到她會做得這麼明顯。

  「彭」地把文件扔到正對著電腦整理表格的黑子愛理面前,早川麻美假笑著對驚怔地抬起頭來的少女說:「那這些就拜托你啦,書、記、大、人!」像是精確地掐好了時間一樣,一說完話,她的笑容就立刻消失了,換上了不爽的表情,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黑子愛理歎了口氣,把被她扔得亂七八糟的文件整理好。因為她的動作過於粗暴,還有一些飄落在地上。剛開完網球部會議的忍足侑士紳士地讓開道路給怒氣滿滿的少女,然後幫黑子愛理撿起地上的文件,整理好後遞給了她。他推了推眼鏡,似笑非笑地說:「早川同學似乎真的很討厭愛理醬呢。在我面前不裝出平時那副樣子就算了,竟然在跡部面前都這樣啊。」

  跡部景吾輕哼了一聲,越過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黑子愛理攤攤手說:「大概是知道裝了也沒用吧?」

  早川麻美是一個像洋娃娃一樣可愛的女孩子,聽說還在簡直當模特,在男生中有很高的人氣,如果不是在美人眾多的冰帝,簡直可以說是校花級的存在。但黑子愛理第一眼看見她,就感到了滿滿的違和感,總覺得她的笑容和話語都特別虛假。這個人的偽裝就像她臉上精致的淡妝一樣,美好漂亮,卻沒有人見過她卸下之後的模樣。

  「啊啊啊,說起來的確是呢。」忍足侑士托著下巴回想,「她在班上一直都裝得很好,但在跡部面前卻沒有裝成那樣可愛天然的樣子呢,啊,在我面前似乎也沒有……唔,果然很聰明啊。不過愛理醬是做了什麼才讓她討厭成那樣啊?應該不止是嫉妒吧?」如果說是嫉妒愛理不用偽裝也能得到高人氣的話,之前那種裝作親熱卻在背後不動聲色地說她壞話,還無辜得讓人無法指摘的樣子才是正常表現吧?

  「啊,那個啊……」黑子愛理歪了歪頭,遲疑了一下,「之前開學典禮的時候,我在禮堂後面看到了她在警告一個女孩子不要把自己的真面目說出去,覺得實在太可憐了就管了一下閒事……結果就被討厭成這樣啦。」

  「原來如此。不過的確很可憐呢,我們班上的女孩子被她警告過就不敢再和她還有她的朋友搭話了。」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冰帝學園是直升式的,雖然因此同學間的感情都很好,卻也因此而缺了點新鮮感。所以前年早川麻美剛入學的時候,所有人都對她很好奇,在接觸到這個開朗可愛的女孩子之後,也都對她很有好感。然而擅長保持冷靜和理智的忍足侑士卻敏銳地發現了她身上的某種違和感,並在相處時間增多後,完全確認了她是在偽裝。

  是真心還是假意,無論偽裝得再好,時間一長,就都能看出來的。

  用不著長時間甚至可以一眼看出來的,大概就只有擁有可怕的洞察力的冰之帝王了吧。還記得早川麻美第一次進來學生會辦公室的時候,就在把文件交給他後像對待其他人一樣故作可愛地自我介紹。而學生會會長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洞若觀火般的嘲諷便讓她臉色一白,從此再也不敢在學生會辦公室玩這種不入流的小把戲了。

  聽到他的話,黑子愛理卻似乎有些詫異地抬頭看向他:「啊……我說的不是那個被她警告的女孩子啦。我說的是早川學姐啊。因為無論她多麼努力地裝成開朗可愛的好孩子也好,但是到最後肯定會被人發現的。她投入了這麼多時間和精力,結果卻什麼都得不到,說不定還會忘掉自己原本是怎樣的人,這樣不是很可憐嗎?」

  「你就是這樣對她說的嗎?」忍足侑士稍微想象一下就能想到早川麻美被她討厭的人這麼一針見血地說教後,心情會有多暴躁,「呀咧呀咧,怪不得她會這麼討厭愛理醬,連裝都懶得裝了。」

  「嗯,的確是被討厭了呢……我還從來沒被人討厭到這種程度過呢。」黑子愛理露出了一個像是覺得被人討厭成這樣是件很新鮮有趣的事情一樣的笑容,「不過這樣也不錯呢,不假笑的早川學姐意外地挺可愛的。如果她能早一點發現就好了。」

  早一點發現,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是平等交換的。不付出真心而得來的喜歡,就算現在表現得再熱情真摯,也總有一天會失去。靠裝可愛裝善良得到的朋友,又怎麼可能包容你的痛苦和悲傷,包容你所有的陰暗面呢?

  忍足侑士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口了:「吶,愛理醬……你是M嗎?」為什麼被討厭還會高興啊?為什麼被針對了還想要幫對方啊?唯一的解釋就是M了吧?

  「請允許我鄭重其事地拒絕回答這個問題。」黑子愛理黑線著模仿哥哥的語氣回答,「我只是覺得……她和我某種程度上很像而已。唯一不同的,只是我比較幸運。」

  在看見早川麻美的瞬間,她就本能般地意識到了,這個人和自己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樣的。

  害怕被拒絕,害怕被討厭,害怕被孤立,所以裝作是開朗可愛的好孩子,拼命地維持著虛假的形象,用偽善來得到別人的溫柔。

  然而,她又比她幸運得多。因為無論是她的家人,還是她遇見的人們,全都是些溫柔的人。他們的溫柔和關心漸漸地滲透進她的內心,讓她的溫柔也變成了刻在骨子裡的本能,變得真實而鮮活起來。所以她才能那樣理直氣壯地對早川麻美說:「如果不付出真心的話,現在你所擁有的一切看起來很美好的東西,都總有一天會失去的。」明明是同樣偽善的同類,卻還這樣居高臨下地對自己說話,她會生氣成那個樣子也不難理解。

  她只是比早川麻美更加害怕,所以才不是偽裝成了招人喜歡的好孩子,而是把自己變成了好孩子而已。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偽善。

  「啊啊啊,不過早川學姐果然是故意的吧?」黑子愛理看了看那一沓文件,又看了看手機上加籐實美發來的催命短信。今天是校慶,上午由跡部大爺他講了一番話後一個響指華麗開幕,然後大家就乖乖坐在禮堂裡看節目,下午則是各個社團的表演時間。弓道社當然要表演射箭啦,然而作為傳說中的王牌社員,黑子愛理卻被學生會的工作纏身遲遲不能過去,不用想都能猜到部長加籐實美現在有多暴躁。

  她絕對會殺了我的。黑子愛理悲哀地想。

  「黑子。」

  「……會長?」

  跡部景吾一邊翻看著手上的文件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你出去吧。不要掛著這種不符合本大爺的華麗美學的表情在這裡做事。」

  忍足侑士真想捂臉:明明是在體諒別人,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表達?

  「……哎?」黑子愛理一怔,連忙道歉,「對不起,會長,我會專心工作的。」

  「啊恩。」跡部景吾抬起頭來,修長的手指撫上淚痣,「去吧,本大爺批准了。你們弓道社不是有節目嗎?」

  黑子愛理眨了眨眼:「啊……嗯。」她隨手把桌面上的文件收拾好,看了看上司,「那……我先走過去一下,表演完了馬上就回來。」

  她拿上桌面上的手機,走到門口,又轉過身說:「那個,會長……謝謝您。」

  學生會的會長大人卻只是輕輕哼了一聲。

  黑子愛理出了學生辦公室就一路沖刺到了弓道社。然而在內心的某個角落,她感覺到了這一月裡那種因為上司的優秀和驕傲而產生的距離感奇異地開始消融了。

  或許有時候驕傲得幾乎稱得上自負,或許那個人的作風華麗得令人忍不住吐槽。

  然而在那華麗耀眼的光環之下,只是一個用驕傲的話語來掩蓋自己那些柔軟而美好的心情的,溫柔又別扭的少年。

  如今回想起來,那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或許早就被他拋在了腦後。但卻是這件小事,讓黑子愛理覺得自己第一次真正地看見了這個人。

  第一次接觸到了,他的溫柔。

  黑子愛理很喜歡父親寫下的文字。總是以理智冷靜的形象示人的黑子拓也寫起東西來,筆觸卻是令人詫異地細膩。他筆下的那些天空,那些空氣裡的花粉,那些慵懶地灑在書桌上的陽光,那些細微零碎的片段,那些看似平淡卻隱藏著深邃感情的文字,都美好得要讓人落淚。

  其中有一句話,黑子愛理久久無法忘記。

  「這個世界上,許多刻骨銘心的感情,都無一例外地有一個平凡無奇的相遇。」

  然而,就是在無數個平凡無奇的日子裡,就是在無數個安靜無話的午後裡,就是在無數次浮現的笑容裡,就是在無數次尋常的接觸裡。

  零零碎碎、微不足道的好感,逐漸積累成溫暖的情感。宛如微不足道的水滴,日久天長,終會匯聚成無邊的海洋。

  是誰說過,愛情如河流,越深越無聲。                    



☆、男友力三十題09&10&11&12

  09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黑子愛理是個很擅長保持距離的人。對熟悉的人的距離,對好友的距離,對追求者的距離,都被她巧妙地保持在最合適的范圍內。

  而對戀人的距離也是這樣。似乎是明白雙方都因為剛剛交往而存在著莫名的緊張和局促情緒,她幾乎不會做出什麼過分親密的舉動,讓雙方的距離保持在恰到好處的范圍內。在別人面前對他的稱呼也是「會長大人」、「跡部學長」之類令人惱火的生疏符號,只有在獨處時才會叫一聲「景吾君」……那個至今還沒有去掉的「君」也實在讓人討厭。

  剛認識她的時候,這無疑是跡部景吾欣賞的特質之一。然而在他們已經開始交往的現在,這種特質就顯得不那麼可愛了。

  下午三點十一分,又是學生會的工作時間。

  黑子愛理把文件歸類好後,放在了上司的桌面上,微笑著說:「會長,這是運動會的安排……」似乎是認真工作的習慣使然,她一進來學生會辦公室就會用「會長」之類的公式化稱呼來稱呼自己的戀人,即使只有兩個人獨處也是這樣。

  和以前沒有兩樣的禮貌微笑也好,公式化的稱呼用語也好,真是令人不快到了極點。

  跡部景吾皺著眉「嘖」了一聲,從沙發椅上站起身握住戀人的手。櫻發的少女一臉天然的詫異神情,看著隔著辦公桌伸手過來握住自己手腕的少年。

  「誒?怎、怎麼了,會長?」

  「……你叫本大爺什麼?」

  看著明顯很不爽的戀人,黑子愛理內心掙扎著遲疑道:「可、可是這是在學生會啊……」辦公室戀情什麼的不太好吧!

  「那你選一個吧。」

  輕描淡寫地丟出這樣一句話後,跡部景吾將櫻發少女拉得更近,然後果斷地吻了下去。

  一分鍾後,他稍微退了開來,對著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戀人露出了驕傲得意的笑容:「以後無論在哪裡見面都要叫本大爺的名字,或者再來一次?」

  「等……這都什麼啊!也太作弊啦!」臉頰上也染上了櫻色的少女手忙腳亂地反駁。

  「嗯?」

  黑子愛理糾結了片刻,歎了口氣,期期艾艾地說:「那……景吾、君?」

  他挑了挑眉毛。雖然不是黑子愛理最喜歡的那種認真又溫柔的表情,但這種帶點壞壞的感覺也很令人心動。

  她低下頭,不想讓自己臉上的紅暈被他看到,輕聲說:「景、景吾……」

  「啊恩。」冰之帝王終於滿意地笑了,然後他抬起櫻發少女的下巴,再一次吻了上去,「這是獎勵。」

  搞了半天不都是會吻下來嗎?!

  黑子愛理和門外的忍足侑士同時在心裡發出了敢怒不敢言的吐槽。

  但比起已經沉醉在戀人溫柔的親吻中的黑子愛理,果然還是忍足侑士更為悲催。因為他正捧著一大堆文件,等待著裡面兩個人的耳鬢廝磨結束。

  ——如果現在闖進去的話……絕對會被跡部干掉的!

  「哼,和戀人之間要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這一夜,正在一如往常地瀏覽各種戀愛教程的跡部景吾撫摸著淚痣,冷哼了一聲,關掉了頁面上的帖子。

  「本大爺和愛理之間不需要那種東西。」

  10指尖

  不是第一次被問到「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這個無聊的問題。

  正處於青春期的朋友們也好,負責校刊的那個死纏爛打的新聞部部長也好,甚至是千方百計想要接近的女生也好,都曾問過這個問題。

  此時眼前兩眼放光笑意盈盈的母親也不例外。

  跡部景吾不屑地哼笑了一聲,表示拒絕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跡部優子並不把自家華麗的兒子的所謂不屑放在心上,笑瞇瞇地喝了口紅茶。

  是一個陽光溫暖的午後,遠處傳來了家裡那只名為葉卡捷琳娜牧羊犬的叫聲。跡部景吾繼續翻閱著手中的德語原文書,心情卻莫名地煩躁起來。

  奇怪。

  當初那個煩人的新聞部部長采訪的時候,被問到「喜歡的類型」,隨便按照感覺回了一句「爭強好勝的人」,但現在想起來,卻覺得那個答案透著微妙的違和感。

  只是單純地,從內心的最深處開始覺得,不該是這樣的人——本大爺喜歡的人,並不是什麼爭強好勝的人。

  那麼,到底該是怎樣的呢?

  首先要有很好看的笑容,一笑起來就令人覺得是溫柔可愛的治愈系。說話的聲音也要好聽,最好是那種空靈又溫柔的音色,無論什麼時候都那麼撫慰人心。天氣熱起來的時候把長發扎起來的話,就會看到雪白細膩的後頸。身高不要太高,小小的軟軟的剛到肩膀,擁抱的話剛好可以讓她靠在胸前。如果靠近點的話,還可以聞到那人身上那種很淺很淺的獨一無二的甜。手腕細得有時候會擔心是不是稍微用點力握住就會斷掉,腳踝也很纖細,夏日祭的時候挽起頭發穿著木屐的樣子既可愛又漂亮。

  指尖也很漂亮,似乎是因為身體不太好的緣故,溫度有些微涼。偶爾碰到的時候,那瞬間就像觸電了一樣,奇異的酥麻感從指尖一下子傳到了心髒。

  她的一切,都那樣令人怦然心動。

  越是仔細地去想,越是覺得腦海裡浮現出來的形象莫名地熟悉。

  跡部景吾「啪」地合上書本,手指插入發間,歎了口氣。

  當然熟悉了,因為那就是上學期間天天都能見到的人。

  櫻色的長發,水藍色的眸子,微微一笑的時候,仿佛能夠溫柔整個世界。

  黑子愛理。

  世界上我唯一喜歡的類型。

  11背影

  Ari Side

  高處不勝寒。

  這是黑子愛理小的時候在書上看到的一句話,當時只是將它淺顯地理解為「高的地方溫度低」,隨著年歲的增長,才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國中時轉入了冰帝,她遇見了最能闡釋這句話的人。

  冰之帝王,跡部景吾。

  這個張揚霸氣,驕傲囂張的少年因為總是走在前面帶領著他們前進,而只給後面的人留下了一個背影。曾經的黑子愛理只是安靜地站在他身後,偶爾冒出「總是一個人走在前面,會長其實會不會也覺得有點寂寞呢」的想法。

  然而在交往之後,她的這種想法徹底改變為了「想要追上那個人的背影」。

  想要追上你,想要和你並肩同行,想要給予你支持。

  即使我並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也希望能夠成為最好的自己。

  Keigo Side

  「說起來,跡部你不是經常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的嗎?」

  學生會書記為了替哥哥的籃球比賽應援而請假的下午,忍足侑士笑著拉開了落地窗前的窗戶看偌大的冰帝校園。

  整個冰帝裡都在熱火朝天地進行著各種各樣的社團活動,偶爾還能看見遲到了的學生狂奔而去。忍足侑士掃視的目光漸漸定格在某個角落裡:「啊,那裡……不是弓道社的道場嗎?」

  因為已經是暮春的緣故,所剩無幾的櫻花零零落落地掛在樹上,飄落在道場的地上。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弓道社的社員們射箭時挺拔的身姿。

  觀察了一會兒他們的准確率,忍足侑士不由歎息道:「果然還是愛理醬最棒了,不僅命中率高,而且射箭的時候姿態凜然又帥氣,就連背影也很漂亮呢。」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住了,懷疑的眼神投向了那個若無其事的好友,發出了一聲醒悟了似的語氣詞:「啊。難道跡部你之前一直在看的就是……」

  「忍足。」學生會會長合上了手上的文件夾,「既然工作時間都這麼有空,那麼今天愛理的工作也交給你了。」

  「……」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真相只有一個,而發現真相的人也只有一個結局。

  跡部景吾看了眼郁悶的好友,輕不可聞地哼了一聲。

  並不是有意地去注視,只是在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便已經把目光鎖在了那個人身上。無論何時,只要凝望著那一抹絢麗的色彩,心情就會不知不覺變得好起來。

  你的背影,決定了我注視的方向。

  12「沒關系的」

  跡部景吾很少會說安慰人的話。他的驕傲與自尊讓他連安慰人都沒辦法拉下面子來,只能用別扭曲折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感情。還好他的戀人黑子愛理是個很擅長發現別人真正的心情的人。

  不過她的這種技能,在需要被安慰的時候,一次都沒用上。因為那個驕傲又別扭的人,在這種時候總會溫柔地對她說「沒關系的」。

  為了救她被砸傷肩膀的時候,他摸著她的頭發說:「沒關系的,愛理。」

  學園祭上因為借物跑被她拉著跑到了終點時,他帶著笑容說:「沒關系的。」

  不小心被椅子腳絆倒然後把飲料灑到他身上的時候,他把聲音放柔,說:「沒關系,愛理。」

  第一次約會就在他面前哭得稀裡嘩啦的時候,他擁抱著她說:「沒關系的。」

  她因為看到他打網球時受傷而擔心得不得了還強顏歡笑的時候,他握著她的手說:「愛理,沒關系的。」

  她因為擔心遠在日本的受傷的哥哥而流淚的時候,他拍著她的背說:「沒關系,愛理,沒關系的。」

  「吶,景君,我覺得我越來越任性了,而且還變得貪心起來了……怎麼辦呢?」

  「沒關系。」

  「……啊啊啊,景君又這麼說了。才不是什麼沒關系呢。」

  「本大爺說了沒關系。」

  再任性也沒關系,再愛哭也沒關系,再心軟也沒關系。

  只要是你,一切都沒關系。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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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3

  期中考試過後,學生會的工作就進入了學園祭的前期籌備階段。雖然學園祭離現在還有一兩個個月,但冰帝的學園祭向來以盛大熱鬧而聞名,因此學生會成員每年都要花起碼一個多月來籌備僅僅為期三天的學園祭。從場地安排到每個班的節目,從表演順序到舞台安排等等全都要被完美地安排好。最要命的是,在這前期籌備期間,其他活動也要照常舉行,比如迎新會啊、校慶啊、各年級的遠足旅行啊、校內球類大賽之類的。

  如果黑子愛理還在文化活動委員會,本來是不用負責那麼多事情的。然而很不幸,她現在已經是學生會書記了,換句話來說,就是干部中的干部,就算很多瑣碎的事情並不用她操心,卻還是要經手的。

  被這樣的工作強度折磨得每天下午連閒下來喝口茶的時間都沒有的黑子愛理不由深深地佩服起了她的上司大人——作為管理整個冰帝的學生會會長,跡部景吾不僅要處理每天在冰帝發生的突發事件,還要負責學生會的常規工作以及各項活動的籌備工作,每周的晨會也例行要這位大爺上台,更別提他還是冰帝最熱門的社團,擁有幾百個成員的網球部的部長了。而且因為那個扯淡的「在實力至上的冰帝,不需要二把手這樣沒有意義的職位」的理由,學生會裡副會長的職位從這位大爺四年前剛入學冰帝開始,就一直被空懸著,而網球部甚至直接取消了副部長這個職位。更別提馬術社那邊似乎就是靠這位大爺撐起來的,因為並沒有多少人對馬術這種怎麼聽怎麼高端洋氣的東西產生興趣。

  能夠每天都輕描淡寫若無其事地處理著這麼多事,而且居然還每次考試都全級第一名,無論參加什麼比賽都能輕松奪冠……黑子愛理總算明白,為什麼在冰帝裡,跡部景吾就是「完美」和「勝利」的代名詞了。這個人確實優秀得不像話,都要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來自位於005星區娜瓦薩行星系的瓦肯星了。

  不過這個猜想無疑是錯誤的,因為面癱的Mr.Spoke是絕不會像這個會長大人一樣囂張自負愛出風頭,甚至連自己比賽的時候網球部的部員們以及後援團的口號都由他想好——黑子愛理在和忍足侑士聊天時得知了這件事後,囧得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入學冰帝三年,她一直以為那個什麼「贏家是冰帝」、「贏家是跡部」之類的囂張口號是應援的人想出來的呢,沒想到那個會長大人竟然如此「體貼」地對待為他應援的人,連口號都自己想好了。

  還有另一個事實,能夠印證這個猜想的錯誤性。那就是——瓦肯星人高智商但幾乎沒有感情,而這個華麗耀眼地過分的會長大人,是有感情的。只要將視線從他那個華麗麗的光圈上移開,就能發現真正的他。

  出乎意料的,是個溫柔又別扭的人。

  注意到這一點,是在她剛成為學生會書記一個月的時候。那時,她已經習慣每天下午都要呆在學生會辦公室裡忙著處理工作了。

  就是之前提過的那個學生會辦公室,裡面一共有三張辦公桌,寬敞明亮的落地窗前的那張自然是會長大人的,而房間的兩邊那兩張,就是黑子愛理和忍足侑士的。兩張書桌的特征都非常明顯,一看就知道是誰的,忍足侑士的桌子算不上非常整齊,卻也很干淨,鼠標墊啊鍵盤什麼的都是以黑色之類的沉穩色調為主。除了學生會的文件之外,還有幾本封面的顏色異常明亮跳躍的純愛小說,黑子愛理怎麼看怎麼不搭調,他本人卻覺得很協調。桌子兩側的抽屜裡,放著滿滿當當的卡式錄音帶,裡面全都是昭和時代的音樂。要不是有一次忍足侑士正在忙別的事情,請黑子愛理幫忙拿抽屜裡的文件,她根本想不到這個怎麼看都不像是懷舊派的人竟然會還在用卡式錄音帶,而且最喜歡的音樂還是昭和時代的歌謠。

  「嗯?愛理醬覺得不好嗎?這樣還可以把喜歡的歌曲錄下來,我覺得很方便哦。」忍足侑士這樣對她解釋。

  「哈?……那還不如直接下載來聽吧。」黑子愛理囧了一下,「不過也的確很有情趣啦……嗯,應該說的確像是你的作風。」

  而同樣在場的冰之帝王根本懶得加入這麼無聊的對話,只是龍飛鳳舞地批復著文件,右眼下的淚痣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黑子愛理順帶腦補了一下,這個人的話,大概會是那種心血來潮單獨去聽音樂會的類型吧,而且他的喜歡的音樂不想也知道會是那種氣勢恢宏的古典音樂,比如瓦格納什麼的。

  和忍足侑士那張黑色調為主的書桌形成鮮明對比的,自然是這個辦公室裡唯一的女生黑子愛理的書桌了。筆記本電腦也好,顯示屏也好,鍵盤也好鼠標也好,都是藍色白色之類輕快明亮的顏色。顯示屏旁邊還掛著可愛的小玩偶,桌面上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歡的小物件,但卻都用有很多小格子的白色的容納盒好好地存放著,甚至連別人送的玩偶也按照材質和顏色分好了類,再用玻璃的盒蓋蓋好,整個桌面永遠整齊潔淨得仿佛剛整理完一樣,導致其他人每次把文件放到她桌面上的時候,都總是擔心會不會把桌面弄亂。

  然而,有一個人例外。

  高等部一年H組,學生會校內活動委員部部長,早川麻美。

  之前黑子愛理就因為同屬學生會和她有過接觸,早就知道這位學姐討厭她,卻沒有想到她會做得這麼明顯。

  「彭」地把文件扔到正對著電腦整理表格的黑子愛理面前,早川麻美假笑著對驚怔地抬起頭來的少女說:「那這些就拜托你啦,書、記、大、人!」像是精確地掐好了時間一樣,一說完話,她的笑容就立刻消失了,換上了不爽的表情,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黑子愛理歎了口氣,把被她扔得亂七八糟的文件整理好。因為她的動作過於粗暴,還有一些飄落在地上。剛開完網球部會議的忍足侑士紳士地讓開道路給怒氣滿滿的少女,然後幫黑子愛理撿起地上的文件,整理好後遞給了她。他推了推眼鏡,似笑非笑地說:「早川同學似乎真的很討厭愛理醬呢。在我面前不裝出平時那副樣子就算了,竟然在跡部面前都這樣啊。」

  跡部景吾輕哼了一聲,越過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黑子愛理攤攤手說:「大概是知道裝了也沒用吧?」

  早川麻美是一個像洋娃娃一樣可愛的女孩子,聽說還在簡直當模特,在男生中有很高的人氣,如果不是在美人眾多的冰帝,簡直可以說是校花級的存在。但黑子愛理第一眼看見她,就感到了滿滿的違和感,總覺得她的笑容和話語都特別虛假。這個人的偽裝就像她臉上精致的淡妝一樣,美好漂亮,卻沒有人見過她卸下之後的模樣。

  「啊啊啊,說起來的確是呢。」忍足侑士托著下巴回想,「她在班上一直都裝得很好,但在跡部面前卻沒有裝成那樣可愛天然的樣子呢,啊,在我面前似乎也沒有……唔,果然很聰明啊。不過愛理醬是做了什麼才讓她討厭成那樣啊?應該不止是嫉妒吧?」如果說是嫉妒愛理不用偽裝也能得到高人氣的話,之前那種裝作親熱卻在背後不動聲色地說她壞話,還無辜得讓人無法指摘的樣子才是正常表現吧?

  「啊,那個啊……」黑子愛理歪了歪頭,遲疑了一下,「之前開學典禮的時候,我在禮堂後面看到了她在警告一個女孩子不要把自己的真面目說出去,覺得實在太可憐了就管了一下閒事……結果就被討厭成這樣啦。」

  「原來如此。不過的確很可憐呢,我們班上的女孩子被她警告過就不敢再和她還有她的朋友搭話了。」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冰帝學園是直升式的,雖然因此同學間的感情都很好,卻也因此而缺了點新鮮感。所以前年早川麻美剛入學的時候,所有人都對她很好奇,在接觸到這個開朗可愛的女孩子之後,也都對她很有好感。然而擅長保持冷靜和理智的忍足侑士卻敏銳地發現了她身上的某種違和感,並在相處時間增多後,完全確認了她是在偽裝。

  是真心還是假意,無論偽裝得再好,時間一長,就都能看出來的。

  用不著長時間甚至可以一眼看出來的,大概就只有擁有可怕的洞察力的冰之帝王了吧。還記得早川麻美第一次進來學生會辦公室的時候,就在把文件交給他後像對待其他人一樣故作可愛地自我介紹。而學生會會長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洞若觀火般的嘲諷便讓她臉色一白,從此再也不敢在學生會辦公室玩這種不入流的小把戲了。

  聽到他的話,黑子愛理卻似乎有些詫異地抬頭看向他:「啊……我說的不是那個被她警告的女孩子啦。我說的是早川學姐啊。因為無論她多麼努力地裝成開朗可愛的好孩子也好,但是到最後肯定會被人發現的。她投入了這麼多時間和精力,結果卻什麼都得不到,說不定還會忘掉自己原本是怎樣的人,這樣不是很可憐嗎?」

  「你就是這樣對她說的嗎?」忍足侑士稍微想象一下就能想到早川麻美被她討厭的人這麼一針見血地說教後,心情會有多暴躁,「呀咧呀咧,怪不得她會這麼討厭愛理醬,連裝都懶得裝了。」

  「嗯,的確是被討厭了呢……我還從來沒被人討厭到這種程度過呢。」黑子愛理露出了一個像是覺得被人討厭成這樣是件很新鮮有趣的事情一樣的笑容,「不過這樣也不錯呢,不假笑的早川學姐意外地挺可愛的。如果她能早一點發現就好了。」

  早一點發現,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是平等交換的。不付出真心而得來的喜歡,就算現在表現得再熱情真摯,也總有一天會失去。靠裝可愛裝善良得到的朋友,又怎麼可能包容你的痛苦和悲傷,包容你所有的陰暗面呢?

  忍足侑士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口了:「吶,愛理醬……你是M嗎?」為什麼被討厭還會高興啊?為什麼被針對了還想要幫對方啊?唯一的解釋就是M了吧?

  「請允許我鄭重其事地拒絕回答這個問題。」黑子愛理黑線著模仿哥哥的語氣回答,「我只是覺得……她和我某種程度上很像而已。唯一不同的,只是我比較幸運。」

  在看見早川麻美的瞬間,她就本能般地意識到了,這個人和自己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樣的。

  害怕被拒絕,害怕被討厭,害怕被孤立,所以裝作是開朗可愛的好孩子,拼命地維持著虛假的形象,用偽善來得到別人的溫柔。

  然而,她又比她幸運得多。因為無論是她的家人,還是她遇見的人們,全都是些溫柔的人。他們的溫柔和關心漸漸地滲透進她的內心,讓她的溫柔也變成了刻在骨子裡的本能,變得真實而鮮活起來。所以她才能那樣理直氣壯地對早川麻美說:「如果不付出真心的話,現在你所擁有的一切看起來很美好的東西,都總有一天會失去的。」明明是同樣偽善的同類,卻還這樣居高臨下地對自己說話,她會生氣成那個樣子也不難理解。

  她只是比早川麻美更加害怕,所以才不是偽裝成了招人喜歡的好孩子,而是把自己變成了好孩子而已。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偽善。

  「啊啊啊,不過早川學姐果然是故意的吧?」黑子愛理看了看那一沓文件,又看了看手機上加籐實美發來的催命短信。今天是校慶,上午由跡部大爺他講了一番話後一個響指華麗開幕,然後大家就乖乖坐在禮堂裡看節目,下午則是各個社團的表演時間。弓道社當然要表演射箭啦,然而作為傳說中的王牌社員,黑子愛理卻被學生會的工作纏身遲遲不能過去,不用想都能猜到部長加籐實美現在有多暴躁。

  她絕對會殺了我的。黑子愛理悲哀地想。

  「黑子。」

  「……會長?」

  跡部景吾一邊翻看著手上的文件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你出去吧。不要掛著這種不符合本大爺的華麗美學的表情在這裡做事。」

  忍足侑士真想捂臉:明明是在體諒別人,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表達?

  「……哎?」黑子愛理一怔,連忙道歉,「對不起,會長,我會專心工作的。」

  「啊恩。」跡部景吾抬起頭來,修長的手指撫上淚痣,「去吧,本大爺批准了。你們弓道社不是有節目嗎?」

  黑子愛理眨了眨眼:「啊……嗯。」她隨手把桌面上的文件收拾好,看了看上司,「那……我先走過去一下,表演完了馬上就回來。」

  她拿上桌面上的手機,走到門口,又轉過身說:「那個,會長……謝謝您。」

  學生會的會長大人卻只是輕輕哼了一聲。

  黑子愛理出了學生辦公室就一路沖刺到了弓道社。然而在內心的某個角落,她感覺到了這一月裡那種因為上司的優秀和驕傲而產生的距離感奇異地開始消融了。

  或許有時候驕傲得幾乎稱得上自負,或許那個人的作風華麗得令人忍不住吐槽。

  然而在那華麗耀眼的光環之下,只是一個用驕傲的話語來掩蓋自己那些柔軟而美好的心情的,溫柔又別扭的少年。

  如今回想起來,那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或許早就被他拋在了腦後。但卻是這件小事,讓黑子愛理覺得自己第一次真正地看見了這個人。

  第一次接觸到了,他的溫柔。

  黑子愛理很喜歡父親寫下的文字。總是以理智冷靜的形象示人的黑子拓也寫起東西來,筆觸卻是令人詫異地細膩。他筆下的那些天空,那些空氣裡的花粉,那些慵懶地灑在書桌上的陽光,那些細微零碎的片段,那些看似平淡卻隱藏著深邃感情的文字,都美好得要讓人落淚。

  其中有一句話,黑子愛理久久無法忘記。

  「這個世界上,許多刻骨銘心的感情,都無一例外地有一個平凡無奇的相遇。」

  然而,就是在無數個平凡無奇的日子裡,就是在無數個安靜無話的午後裡,就是在無數次浮現的笑容裡,就是在無數次尋常的接觸裡。

  零零碎碎、微不足道的好感,逐漸積累成溫暖的情感。宛如微不足道的水滴,日久天長,終會匯聚成無邊的海洋。

  是誰說過,愛情如河流,越深越無聲。                    



☆、ACT.14

  因為學生會的工作強度增加了不少,所以黑子愛理很快就忙起來了。再加上最近有一場流星雨,天文社內部強烈要求組織一場天文觀測,所以又要向學生會申請夜晚使用天文台的權限,也要得到每一個參加學生的家長許可簽字,並且保證當晚收到了所有學生的安全抵達短信或電話。一切結束後,天文社的核心成員還要留下來收拾好觀測用具,清點好後放回原位。黑子愛理被天宮幸送回家時已經是凌晨三點了,要不是那一天恰好是周五,第二天黑子愛理一定沒辦法從她柔軟的床上爬起來上學。

  不過忙歸忙,重要的事情還是不能忘記的,比如黑子哲也的比賽。前一陣子誠凜和海常的練習賽她雖然因為要忙學生會的工作沒辦法到場,卻托一個朋友帶去了自己做的蜂蜜檸檬,整整三大盒,以便向哥哥的朋友們表示自己的尊敬和感激。黑子哲也怎麼被說著「我也好想要一個這樣的妹妹啊」的前輩們揉頭發她是不知道啦,但是她的確收到了自家哥哥寫著比賽經過和結果的短信,中間還穿插了無數賣萌的顏文字。

  收到的時候是傍晚五點多,大部分學生會的骨干都在辦公室裡工作,黑子愛理自然也不例外。見黑子愛理邊看邊笑,忍足侑士從報表中抬起頭來打趣道:「愛理醬在看男朋友的短信嗎?笑得真甜蜜啊,都有粉紅色泡泡冒出來了。」

  「哎?才沒有呢。」看完短信的黑子愛理一怔,隨手把手機放在桌上,又整理了一下面前的那沓文件,「是我哥哥啦。」

  跡部景吾看似在認真工作,實則心裡已經在回憶查到的資料。籃球雜志上,對帝光中學的「奇跡的世代」的采訪裡,從來沒有一個姓黑子的,但看上面附有的出場紀錄裡,卻又的確有一個人名為黑子哲也,應該就是她所說的哥哥了。

  「看哥哥的短信都能看得這麼開心……」忍足侑士挑了挑眉,突然注意到被自己忽視的重點,「不對,原來愛理醬有哥哥嗎?」

  黑子愛理點頭:「有啊。」她歪了歪頭笑了起來,「哥哥總是喜歡捉弄人呢。他是那種越是喜歡一個人就越會捉弄他的類型。」

  怎麼聽怎麼不像是抱怨啊……為什麼這句話怎麼聽都讓人覺得她被她的哥哥捉弄得很•愉•快啊?

  自顧自地把她當成妹妹的忍足侑士像是世界觀被震撼了一樣:「愛、愛理醬……難道你是隱性的兄控嗎?」

  「什、什麼啊……」黑子愛理明顯滯了一下,「我才不是兄控呢。」

  話說這種嬌羞的語氣和再說「兄、兄控什麼的人家才不是呢」有什麼區別啊!

  仿佛嫌自己的好友受的打擊還不夠大一樣,跡部景吾好整以暇地撫上淚痣:「啊恩,你的哥哥比賽還順利嗎?」

  「嗯,雖然Inter High還沒有開始,但哥哥已經在練習賽裡打敗了一個他以前的隊友了。」黑子愛理托腮想了想,水藍色的眼眸閃閃發亮,「哥哥一定會贏的!」

  竟然連跡部也知道……

  忍足少年托了托眼鏡,對這個負心的世界徹底絕望了。

  黑子愛理可懶得管他的絕望,側首向會長大人提出請求:「對了,跡部學長,大後天就是幸醬的生日了,我想在那天晚上借用一下家政教室那棟樓的會議室可以嗎?」

  大家都知道(並不),有錢人家孩子有三個特點:高冷、土豪、有一對在國外忙生意的父母。

  天宮幸全都符合。

  所以從黑子愛理讀國一那一年兩人相識開始,就一直是她為天宮幸慶祝生日,當然,隨著天文社人員的增多,參加的人數也就慢慢增加了。

  跡部景吾挑了挑眉說:「本大爺允許了。一會兒自己去拿鑰匙。」

  「謝謝學長!」

  忍足侑士看著櫻發少女閃閃發光的水藍色眼睛,不由歎了口氣說:「愛理醬真是的,每年都為天宮慶祝生日,我可是一次都沒吃到過你親手做的生日蛋糕啊。」明明我是你的哥哥啊,就算沒有血緣關系也是哥哥啊!

  「我們才認識一年不到耶……」黑子愛理囧了,「上一年你生日的時候我們剛認識好嗎?」

  「既然這樣……」

  冰之帝王憑借他無敵的Insight察覺到了冰帝的天才接下來要說的「那今年愛理醬會給我做嗎」之類的話,立刻打斷他們:「啊恩,黑子把各班的節目整理出來給我,忍足去做好預算,明天下午之前給我。」

  純良的學生會書記「哦」了一聲就去工作了,會計君一腔遺憾無處傾訴,並且這種感情在學生會會長臨走前說出那句「上次的玫瑰醬曲奇不錯」時達到了頂峰。

  ——連他這個哥哥(並不是)都沒有吃過愛理醬主•動•做的料理啊!

  「不過聽愛理這麼說,跡部大人似乎最近經常在下午缺席學生會的會議呢。」新聞部部長遠野涼子坐在料理台上,兩腳懸空著甩來甩去,就像一個旁觀媽媽做菜的不足五歲的小女孩,同時她一面看著相機的照片一面和一旁的黑子愛理聊天,「真奇怪呢。這不是跡部大人的風格吧?」

  黑子愛理正在用打蛋器攪拌蛋白,在打蛋器的噪音中聽到她的問話,停下加了點糖:「那種會議又不是決策性的會議,會長大人完全可以遠程遙控啦……他離開是因為馬術社那邊最近有個國際交流活動之類的。」

  「哎?聽愛理醬的語氣對跡部大人很熟悉嘛,難道你也對他……吶?」遠野涼子眨了眨左眼。

  「吶什麼啦,涼子你真是的。」已經打好蛋白的黑子愛理把碗放進了冰箱裡,「上次不是幫你做了個人訪問嗎?這次就算沒有熱點我也不會幫你的哦。」

  遠野涼子撇了撇嘴:「MO,愛理真是的。可是上次的個人訪問超受歡迎的,很多愛理廚都來信強烈要求出二期。」

  「才不要呢。」黑子愛理冷酷無情地對自己無理取鬧的好友這麼說。

  「嗚嗚嗚人家好傷心……」遠野涼子假惺惺地哭了一會兒,見沒人捧場後果斷放棄,伸了個懶腰,「不過跡部大人也真可怕耶,網球社社長、學生會會長,而且還參加了馬術社……竟然還會西洋劍,說起來我聽說他還會冰壺耶!不愧是冰帝的無冕之王,完全令人高山仰止嘛。」

  「我一開始進學生會的時候也這麼覺得。」黑子愛理深有同感,「會德語就算了,畢竟他小學是在歐洲那邊讀的,但是希臘語……我很好奇他到底過著怎樣的生活啊!」

  「噗……不如愛理醬你去問問看看?如果是你的話說不定能問出來哦。」遠野涼子看著好友囧然的神情忍俊不禁。

  黑子愛理歪了歪頭想了一下,也笑了起來:「算了吧,我擔心我會被他那華麗的光輝閃瞎眼睛。」

  「愛理醬也在發光哦。」遠野涼子的聲音溫柔了起來。

  「哎?」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這麼覺得了,愛理醬就像鑽石一樣呢——堅定、美麗、發光、閃耀。」遠野涼子側首看著窗外被夕陽燒得火紅的天空,笑容裡帶上了回憶的色彩,「無論面對著什麼,都既不自大也不自卑,堅強又驕傲地散發著只屬於自己的光芒。」

  黑子愛理怔住了:「涼子……」

  微風拂起她宛如春草般淺綠色的頭發,遠野涼子微笑著凝視自己的好友。

  「就算你這樣誇我,我也不會幫你做訪談的哦。」

  「……愛理你這個混蛋!」

  「以情動人」的策略失敗的遠野涼子蔫蔫地趴在料理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黑子愛理說話:「吶,愛理,為什麼你做蛋糕不用牛奶啊?」

  「因為幸醬對奶制品過敏啦。」把蛋糕送入烤箱後,黑子愛理甩了甩手,借此松松筋骨,「說起來為什麼涼子今天這麼有空,專門來圍觀我為幸醬做生日蛋糕啊?」

  「因為有個小學妹要去采訪茶道社的社長佐籐蓮翔啊。最近幾天就要出校刊,不抓緊點不行,等會兒一拿到采訪稿就要進入‘地獄加班模式’啦。」遠野涼子看了眼手機,「啊那孩子搞定了……那我先走啦也幫我祝天宮生日快樂!」

  風一般的女子瘋子一樣地跑了出家政教室。黑子愛理淡定地刷著今天的作業,頭都沒回地說了句「拜拜」。

  一個小時後,蛋糕出爐,黑子愛理的作業也正好做完了。她從冰箱裡拿出從家裡帶來的各色自制果醬以及奶油,在蛋糕上做了精致漂亮的裱花,然後就打電話叫來了正在布置會議室的月城颯太幫忙把這個巨大的蛋糕運過去。

  由於天宮幸的個性稱得上是孤僻,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所以今年的生日派對也一樣只有天文社的核心成員參加。吉田楓夏負責把天宮幸拖在天文台,黑子愛理是蛋糕師,月城颯太負責裝飾會議室,千葉涼則去買了一堆飲料之類的東西——說實話分配任務的時候大家都很擔心他會不會買著買著睡著了。

  千葉涼在去采購之前還對黑子愛理全方位無死角地了解了一番天宮幸的興趣愛好,後者被他譴責的眼神看得冷汗直流……但什麼樣的人才會知道自己的朋友是喜歡脫毒草莓還是普通草莓啊!再說那少得可憐的幾顆草莓只是用來裝飾蛋糕的好嗎!

  眾人各司其職,等到七點終於准備就緒。早就知道黑子愛理會像往年一樣為自己費心籌劃生日派對的天宮幸在看見好友一如既往的笑容時,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時光在不知不覺間流逝,滄海安靜地變作了桑田。只有這個人的溫柔和笑容,從未改變。

  就像初遇的那一年一樣,這個比自己還小一歲的少女,在紛飛的櫻花中對她微笑。

  「一定能找到的,只屬於你的歸處。」她這樣說著,朝她伸出手來,「我來陪你建一個好了。」

  「無論崩解多少次,只要你願意,我都會陪你重建。」

  搖曳的燭光下,素來冷淡的金發少女合上了眼,濃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圈陰影。那張美麗驕傲的面容上,第一次流露出可以稱之為「虔誠」的神情。

  如果要問我,哪裡是我夢寐以求的歸宿的話。

  愛理,我希望成為你的瞳之住人。

  那雙全世界最溫柔的眼睛,是我永生渴求的歸處。



☆、ACT.15

  雖然明天要上學,但一年一度的生日自然不能草草慶祝就結束了。所以今晚,他們決定就在學校度過。反正已經帶了衣服來,第二天在弓道社的社辦洗個澡換件衣服就能直接上課。黑子愛理早就和黑子拓也交代過了,由於她做事一向穩妥,黑子拓也很放心她,稍微問了下情況就點頭了。

  次日六點,昨晚玩瘋了的天文社眾人七零八落地在會議室呼呼大睡。有的睡在桌子上有的睡在地上,還有的竟然在洗手間門口睡著了。

  連日的高強度工作下來,黑子愛理早就累了,在喝了點啤酒後一下子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吉田楓夏還拿著香蕉高歌一曲飆海豚音的時候,她就已經窩在沙發裡進入了夢鄉。

  月城颯太從洗手間門口爬了起來,慶幸了一下沒人看見他在這種地方睡著了後,就繞到樓下的家政課教室拿了個干淨的杯子,做了一杯蜂蜜檸檬水。不久前在一次天文觀測活動室,他知道了黑子愛理的這個習慣。

  按照她的生物鍾,她大概很快就會醒來了。如果一醒來就看到自己喜歡的飲料,一定會開心的吧。

  月城颯太想著,微笑著加快了腳步。

  雖然說不再把她當做媽媽看待,也明白了自己對那個人抱持著怎樣的心情,但月城颯太並不奢求這份感情能夠得到回應,或者說,他也並不希望得到回應。

  神之所以偉大,是因為它平等地溫柔對待每一個人。而在月城颯太心中,把他從無望的人生中拯救出來的黑子愛理,是像神一樣的存在。

  想要獨占她的溫柔什麼的,對月城颯太來說,這樣的渴望無異於瀆神。

  對他而言,只要能做一個虔誠的信徒,信仰著、侍奉著、仰望著,便已經足夠幸福。

  月城颯太推開了會議室的門,那一瞬間,手上的玻璃杯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雪白的地毯也就染上了刺眼的色彩。

  「天宮……部長……」金發的少年愣愣地看著跪坐在沙發旁的少女,「你在……干什麼?」

  就在這時,沙發上熟睡的少女睜開了眼睛。她從沙發上爬起來,隨手撥了撥色澤如櫻花般絢麗的長發,水汽朦朧的藍眸不解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啊拉,幸醬,颯太君……你們在干嘛啊?」

  「沒什麼。他不小心把水灑了。」天宮幸收回冰冷的眼神,拿出手機來撥了個號碼,「我叫人來收拾干淨。」

  「嗯好……那我去洗漱啦。早上好颯太君,涼君。」黑子愛理微笑著向還呆立在原地的月城颯太和不知何時來到這裡的千葉涼打了招呼,就走出了會議室。

  千葉涼懶懶地打招呼:「早。」

  「千葉君,我、我看到了……」月城颯太表情怔忪地透過玻璃門注視著在會議室外打電話的金發少女。

  「看到什麼了。」千葉涼不快地皺了皺眉。

  「天宮部長她……她吻了……」未竟的話語被月城颯太吞了回去,他露出了與平日無異的陽光笑容,「啊沒事沒事,我眼花了吧。那我也去洗漱了。」

  那讓許多冰帝女生心動的燦爛笑容,在轉身的瞬間,就從那張精致的臉上消失了。

  千葉涼望著玻璃門的方向,神色平靜又慵懶,垂下的手卻緊握成拳。

  臨近學園祭,各個班級和社團都忙著准備自己的攤位和節目,整個冰帝校園裡都彌漫著緊張又興奮的氣氛。

  學生會裡關於學園祭的大部分事情都已經上了正軌,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可以了。但黑子愛理卻並沒有因此而輕松多少,因為除了學生會的工作,她還要參加班級的、天文社的還有弓道社的攤位安排以及節目准備。雖然因為弓道社的社長加籐實美是她的好友,所以友情赦免了她讓她不用參加弓道社的表演,但家政部的副部長青木明——你沒有看錯,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粉紅系男生,熱愛廚藝和編織之類的手工活兒——奉他的部長之命來請部長的偶像幫忙。

  家政部想要效仿早稻田大學,也和便當業者合作推出冰帝學園祭的紀念便當。對冰帝來說尋找合作者絕不是難事,然而每日便當的種類的敲定,還有食材和價格都要經過仔細商榷。

  而且很遺憾的是,這件事非要經過校內活動委員部的部長批准才可以上報到學生會,就算是黑子愛理也沒辦法跳過這個程序。

  所以當被校內活動委員部部長早川麻美多次拒絕的家政部部長和副部長在黑子愛理面前九十度鞠躬請求的時候,她只能忍住內心的痛苦微笑著答應。她從小就不怎麼擅長拒絕別人,如果是告白的話,還可以用「這是為了他好」的理由說服自己冷下臉說些決絕的話,然而面對這種態度誠懇理由正當的請求時,她根本沒有辦法搖頭。

  所以只能乖乖地出現在校內活動委員部部長的辦公室裡面。

  早川麻美微笑著對送茶進來的部員道謝:「謝謝你,優子醬,你真是體貼呢,而且還這麼可愛。」

  那個叫做「優子」的女生臉紅著鞠了一躬就退出門了。

  就在聽見關門聲的瞬間,她那可愛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不快的神情。她喝了口茶,把茶杯重重地放回桌面上:「我可不記得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要勞您大駕過來呢,黑、子、學、妹!」

  「早川學姐可真會開玩笑。您不是故意拒絕家政部那邊,讓我只能過來找您的嗎?」黑子愛理轉著手裡的茶杯,語氣十分無奈。

  「啊,是啊,我都忘了。」早川麻美仿佛很高興地笑了起來,笑聲清脆動聽,「因為麻美醬想見你嘛。」

  黑子愛理囧了一下。還「麻美醬」呢……當初認識她的時候,就是因為她的自稱太裝可愛了而感到奇怪,後來聽到她說自己「天然又笨拙」就更加明白為什麼那麼多女孩子看她不爽了。真正的天然的人是不可能會說自己天然的好嗎?!

  「我啊,黑子愛理,我想看到你被拒絕的時候的表情呢。」洋娃娃一般可愛的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惡意,早川麻美誇張地笑了幾聲,「被這樣惡意地拒絕的你,還能露出那種虛偽的溫柔笑容嗎?還能對我說教嗎?明明也是裝出來的,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

  黑子愛理像是根本不為所動一樣,笑了笑說:「我沒有指手畫腳啊,早川學姐,那只是我的忠告而已。」她歪了歪頭,水藍色的眼眸認真又溫柔,「的確呢,不付出真心就不會受傷,偽裝得好就能輕松得到別人的喜歡……但是,時間一長,大家總有一天會發現的。那個時候,只會傷得更重而已。」

  「哈?你以為你是誰?少在這裡……」

  「我知道的哦。早川學姐正在網路上被罵得很凶吧?」黑子愛理自顧自地繼續了下去,「好像是同一個事務所的模特爆料說你有在做社交援助,所以人氣下降得很厲害,甚至暫時被事務所凍結了起來,連我們學校裡的人都知道了。以前那些被你欺負過的人也都開始在BBS上發言說你性格惡劣,沒有被欺負過的,甚至是你的‘朋友’們也說你總是施捨一點小恩小惠就以恩人自居之類的吧?」她歎了口氣,「要不是我的同桌在看BBS的時候我剛好看見一些,都不知道說得這麼過分呢。」什麼自戀、做作、裝可愛、惡毒……甚至連□□都出來了。

  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事情了。

  「你……那你又怎麼樣呢!你以為大家對著你誇獎你溫柔可愛就是喜歡你了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說你壞話,說你裝可愛裝溫柔,說你偽善說你惡心!就像上次你去幫田徑社解決招新的事情,還有田徑社裡的人說你多管閒事,只是為了博取名聲,裝善良給男生看呢。」早川麻美冷冷地嘲諷道。

  然而,黑子愛理輕描淡寫地回答:「我知道啊。這種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大多數人當然都是善良的,但不可能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好人,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歡她。她早就知道有些女生從以前就看不慣她,也知道有些人借著親近她裝作和她關系好而在外面傳播奇怪的謠言。

  但那又怎麼樣呢?

  「她們在背後說些什麼,和我有什麼關系?如果一直在意著這些話,只會變得越來越虛偽,周圍真心對你的人也會越來越少,最後變成一個惡性循環。」黑子愛理隨手撥了撥頭發,站起身來,「比起那樣,我寧願做一個活在表面的人。不管有多少人討厭我,起碼我周圍的人,都是真心對待我的。他們喜歡我的優點,也包容我的缺點,明白我的心情,體諒我的不足……而我也會真心實意地對待他們,為他們付出。我覺得,這才是所謂的朋友。」

  因為你人氣高、會請客之類無聊的理由而黏過來的,根本就稱不上「朋友」。

  「或許這次的危機,是件好事呢。因為它能成為早川學姐改變的契機……如果不把真實的自己展示出來給別人看,那些喜歡真正的你的人,是不會向你靠近的哦。」黑子愛理拿起桌上的申請,轉身離開,卻在摸到了門把手的時候想了想,回頭說了一句,「其實我已經有點喜歡早川學姐了。你不假笑不裝可愛的時候,還是挺漂亮的。就算發起脾氣傲嬌起來,也一樣很萌哦。」她笑著指了指門外,「而且,這裡的所有部員,不都是因為早川學姐能力優秀、責任心強而喜歡著你這個部長的嗎?」

  「……這算什麼?」早川麻美低著頭,明明知道自己的內心受到了觸動,卻還是嘴硬著,「居高臨下的‘性本善’說教嗎?」

  黑子愛理俏皮地眨了眨左眼,微微一笑:「不。只是過來人的經驗談而已。」

  因為小的時候,她也曾經是這樣的。作為一個異國的插班生,連語言都不同,不管多麼努力地與人交流,也會被其他人嘲笑。無論怎樣溫柔地對待別人、幫助別人,也會反過來被嘲笑。

  小孩子並不知道什麼叫排斥異己,也不知道叫語言暴力,他們只是無知地按照天性行動,卻不知道正是這種純真的無知,才傷人最深。

  幸運的是,後來,她跟著她的母親來到了巴黎。那是一座浪漫的城市,空氣裡彌漫著藝術的氣息,溫柔地包容了許多異國的藝術家。每當黑子愛理站在旁邊靜靜地聽他們吹奏樂器的時候,他們非但不會因為她給不了錢而生氣,反而會問她想聽哪首曲子。聽到她回答不知道,就會微笑著奏起那首《玫瑰色的人生》。

  黑子愛理磕磕碰碰地和他們聊天,聽他們迥異的口音,聽他們四處流浪的生活,也和他們說自己的煩惱和寂寞。

  他們並沒有安慰她,也沒有教導她怎麼融入人群,只是微笑著說:「巴黎是一個可以讓人找回自己的地方。我相信你也一樣,可愛的小姑娘。」

  在他們的溫柔中,年幼的她莫名地覺得,她找到了自己。或許說,她找到了自己希望成為的那一種人。

  像這些人一樣,無論是睡在迪拜酒店的床上還是公園的長椅上,無論是在巴黎還是在埃及,都堅守著內心的信仰,追尋著內心的渴望,溫柔而堅定地愛著這個世界,也愛著這個自己。

  泰戈爾說,世界以痛吻我,而我回報以歌。讀到這首詩的時候,黑子愛理立刻便想起了那些流浪的藝術家。他們流離失所、不被賞識,甚至遭人蔑視,卻依舊用全部的溫柔與真誠對待他人,微笑著欣賞這個世界,愛著這個世界,以及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靈。

  而她希望成為那樣的人,所以在進入冰帝後,她努力微笑,對所有人都溫柔以待,也幸運地收到了他們回報的溫柔。日久天長,這種溫柔逐漸滲入了靈魂深處,成為了她的本能與天性一般的存在。盡管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又有人像她讀小學時那樣針對她,甚至弄出一些惡意事件來,她也始終保持著溫柔的笑容——起碼,這一次,她有了願意陪伴在她身邊的朋友。

  在看見天宮幸冷著臉教訓那些故意在她桌上寫上惡毒的文字的時候,黑子愛理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逼回眼裡的淚意。她知道天宮幸因為曾經被人綁架過,是個很敏感多疑的人,如果不是察覺到她是真心的,她是不會真正把她當成朋友,為她做到這個地步的。

  是因為她的溫柔是真的,才能吸引這麼多人。她付出了溫柔,所以才能夠收獲善意。

  因此在看見早川麻美的一瞬間,就感覺仿佛看見了曾經那個為了討好別的小孩子,而裝得可愛乖巧、樂於助人的自己一樣,忍不住就想要去幫她,仿佛這樣就幫助了當年那個茫然無助的自己,就對她說出了想說的話。

  ——以你真正的姿態活著吧,不要害怕傷害,因為這正是我們真正活過、愛過的證明,不要害怕被孤立,因為這更方便了喜歡你的人找到你。

  用真正的自己活著,才能得到真正屬於你的美好人生。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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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力30題13&14&15

  13只有你能坐的那個位置

  忍足侑士覺得,好友的獨占欲真是太過火了。

  早上上學的時候要在一起,中午吃飯的時候要在一起,學生會工作的時候要在一起,網球部訓練的時候要在一起,回家的時候要在一起,休息日約會的時候要在一起。

  黑子愛理雖然溫柔,卻明明是個很注重私人空間的人,竟然還真的就這樣和他一直在一起。

  所以說熱戀期的情侶真是令人無法理解。

  還好,最近黑子愛理請了一周的假去陪她入院了的祖父母,因為遠在京都的緣故,這位大爺也沒辦法在放學後去見她。

  忍足侑士終於暫時不用考慮把平光眼鏡換成墨鏡的事情了。

  然而,他卻還是失算了。

  中午在餐廳吃飯的時候要把外套放在旁邊的椅子上,學生會工作的時候也用曲折的方式避免了進來討論的人坐在黑子愛理的座位上,網球部訓練的時候外套也放在了黑子愛理一貫坐著的位子上。

  就像是在宣告著——本大爺的身邊,是愛理專屬的座位。

  黑子愛理不在的第三天,整個冰帝人氣最高的這對情侶,今天也在安定地秀著恩愛。

  14一如既往

  清晨,床頭的鬧鍾鈴鈴鈴地響了起來,黑子愛理睡眼惺忪地從被子裡伸出一只手,按掉了鬧鍾,覺得腦海中正有兩個小人在爭吵。

  ——「再睡一會兒吧,愛理。」

  ——「好啊。」

  好像哪裡不對?算了,不管了,困死啦繼續睡。

  果然還是有哪裡不對。被自家父親從被窩裡挖起來的黑子愛理手忙腳亂地洗漱換衣服,然後坐父親的車到了校門,匆匆說了句再見就沖進了學校。

  踏進教室的時候,上課鈴正好打響。老師在講台上皺著眉看著她,好在黑子愛理是有名的優等生,老師只是點了點頭,示意她快點回座位就放過了她。

  「優等生就是好啊,遲到了不會被罵。」用調侃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的,是黑子愛理的同桌淺見香織,她的臉上正帶著促狹的笑意,「不過愛理竟然會遲到可真少見……啊,莫非是和男朋友聊天聊太晚了?」

  由於年齡的差距,跡部景吾已經就讀英國的牛津大學,而黑子愛理還留在冰帝裡准備高考。冰帝的學生們為不用再看到這兩個人秀恩愛而松了口氣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惋惜,畢竟他們在一起時還是很賞心悅目的——雖然賞心悅目過後會讓人不免痛恨為什麼自己還是單身。

  但是松一口氣的人可不包括淺見香織、忍足侑士等關系者,在他們看來,這兩個人還是一如既往地無時無刻不在秀恩愛。

  「誒?沒有啦……」黑子愛理懶得理會她的打趣,開始把書包的書拿出來准備上課。她的戀人總會不動聲色地注意到談話的時間,免得影響她的睡眠,但她卻又在掛了電話後學習A-level的課程,才會每天都這樣又困又累。不過這種事情卻是肯定不能和淺見香織說的,因為她一旦知道了絕對會想辦法告訴跡部景吾,她的計劃肯定會被強行終止的。

  第一節課是國語課,黑子愛理聽了一會兒就無心聽下去了,拿出其他科目的書來復習,然而因為早上來得太早沒吃早飯,肚子咕咕地抗議,於是偷偷摸摸地拿出了面包來吃。

  到底是經驗不足,沒吃幾口就被老師發現了。國語老師出了名的嚴厲,就算對自己喜歡的學生也毫不留情,把她訓斥了一頓讓她去教室外罰站。

  在教室裡其他學生們「不要啊老師罰我吧」、「愛理醬吃面包的樣子那麼可愛為什麼要受罰啊」、「老師請把我也罰出去吧」的喊聲中,黑子愛理拿著書乖乖地低著頭走出了教室罰站。然後捂著胃靠在牆上,把偷偷藏在書裡的手機拿了出來,掙扎了一下還是開始編輯短信

  「K5

  今天起床晚了,趕著來學校,沒來得及吃早餐( &gt﹏&lt。)∼

  在課上吃的時候被老師發現了Σ( ° △ °|||)︴

  結果就被罰站了QAQ

  你那邊天氣好嗎?有好好吃早餐嗎?(6ω&lt)☆

  ☆Iry☆ 」

  完成後,低血壓造成的暈眩襲來,她漸漸滑坐在地上,看著手機屏幕出神。

  其實和淺見香織以為的一天到晚都在發短信聊電話不同,黑子愛理一直都有在控制發短信的數量。因為不在身邊,所以格外想和那個人說話,卻又不想打擾他的生活。每次看到漂亮的風景,碰到好玩的游戲,見到有趣的事情,都會想要第一時間告訴他,卻因為不想打擾他而把信息存在了草稿箱裡,通常一天就有十幾條。

  想見他。想聽他的聲音。如果做不到的話,至少希望能把見到的東西,想要說的話都傳達給他。

  卻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只能用活潑的語氣和顏文字來偽裝自己很快樂。

  啊啊啊,好寂寞啊……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容易令人寂寞的事情。打電話的時候越是開心越是甜蜜,掛了電話後就越是覺得空虛。明明剛才還能聽見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卻轉眼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黑子愛理抱膝坐在地上,在剛才編輯好的短信裡又加了一句話。

  「我好想你。」

  無所謂了吧,反正都是不可能發出的短信,說出這句話又會怎麼樣呢。

  她蜷縮著一團,抱緊了自己,手指在不經意間按下了發送鍵。

  「啊——完蛋了!」黑子愛理詫異又沮喪地看著「發送完成」的提示,覺得自己真是世界第一笨蛋。這個時候還有什麼補救方式嗎?比如說發錯了什麼的?但是名字都寫在開頭了怎麼可能發錯了啦……

  還好那邊和這裡有時差,現在那邊是深夜,他應該沒那麼快看見……吧。

  突然震動起來的手機像是在嘲笑著黑子愛理有多天真一樣。她深吸了口氣,打開手機按下了「查看」。

  「啊恩。這邊天氣很好,星星很亮,你一定會喜歡的。快點給本大爺去吃早餐。」

  「噗」地一聲輕笑了起來,黑子愛理看著發信人那一欄,用抱怨似的口氣說:「啊啊啊真是的,為什麼發短信也要加上語氣詞啦……」

  雖然很寂寞,但是能夠收到你的信息的話,有時候還是會有種你還在我身邊的錯覺,好像你就在我身邊,裝作不耐煩地關心我「快去吃早餐」一樣。

  握緊了手機,黑子愛理偷聽了下教室裡的動靜,又看了看時間,估計時間足夠了,才小跑著離開了教室,跑向了小賣部。雖然只有一個人,但只要握緊手中的手機,卻莫名地便有種安心感。

  國語課下課,老師大步走了出教室。淺見香織正擔心著同桌的低血壓,卻見她一如既往地微笑著走了進來。等她和關心她的其他同學對話完畢後,淺見香織才說:「那你的早餐怎麼辦?」

  「我吃了啊。」櫻色頭發的少女朝她眨了眨左眼,笑容漂亮又可愛,「趁老師不注意的時候溜去小賣部買了面包。」

  「什……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大膽了?」

  櫻發少女晃了晃手中的手機,無奈的語氣怎麼聽怎麼像是在炫耀:「沒辦法啊。景君叫我‘快點給本大爺去吃早餐’這樣……我只能去了啦。」

  淺見香織:「……」

  就算是在一方缺席的情況下,這一對情侶今天也一如既往地在安定地秀恩愛。

  15呼喚你名字的聲音

  Ari Side

  黑子愛理並不是聲控,但她卻有最喜歡的聲音。

  那樣華麗的,魅惑的,磁性又低沉的聲音,仿佛管風琴上最低最好聽的那一個音,尤其是帶著笑意的時候,更是性感得令人心顫。

  擁有這樣完美的聲音的,是她幾乎完美的戀人。

  跡部景吾。

  她最喜歡聽戀人叫她的名字,聽他磁性的聲線在她耳邊輕輕說出那兩個音,抹去了平日的驕傲囂張,滿滿的都是溫柔與寵溺。

  每次聽到,都會感到從內心的最深處湧上來的溫暖與安全感。

  只要這個人還在她身邊,只要他還願意這樣溫柔地喊她的名字,她就可以無所畏懼。

  Keigo Side

  空靈溫柔的音色,像是水滴靜靜地落在湖面上,在聽者內心的最深處漾起陣陣漣漪。

  這是跡部景吾最喜歡的聲音。

  而當這聲音的主人在他懷裡撒嬌的時候,空靈的音色也會帶上幾分愛嬌,可愛俏皮的尾音和語氣詞格外惹人憐愛。

  然而這卻還不是他最喜歡的時候。他最喜歡的,是她叫他名字的時候,帶著羞澀和愛意的聲音。

  「景、景吾……」

  「再叫一遍。」

  「哈啊——不、不要了……啊,別鬧了啦,我、啊……」

  「再叫一遍,愛理。」

  「嗯、嗯啊……景吾,我不行了啦……」

  跡部景吾俯下身,注視著情不自禁地流出眼淚的櫻發少女,溫柔地吻去她臉上的淚。

  「……我愛你,愛理。」

  「嗯……我也愛你。」                    



☆、ACT.16

  出門後,身後的房間裡毫不意外地傳來了哭泣聲。黑子愛理目不斜視地在部員們「你竟然把部長弄哭了你到底做了什麼壞事」的控訴眼神裡快步離開,一面感歎著「強將手下無弱兵」一面徑直走到學生會辦公室門前,輕輕敲響了門。

  「進來。」

  或許是出去處理別的事情了,忍足侑士並不在這裡。黑子愛理微笑著把手裡的申請遞了過去,跡部景吾接過後,靠在椅背上掃了一眼。

  「啊恩。」他單手撐在沙發椅的扶手上,撫著淚痣抬起眼看向黑子愛理,「這不是要經過校內活動委員部審批後再報上來的嗎?」校內的社團申請基本都是要經過校內活動委員部的審批的,因為這就是他們的工作。

  黑子愛理沉吟著說:「嗯……是這樣沒錯啦。但是我覺得既然是和學園祭有關的事情,還是直接遞到學生會這邊比較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委員部那邊……覺得這不太合適,但就我個人的意見來說,這是個很好的提議,所以就冒昧地直接把申請遞到您這裡了。」

  雖然她刻意模糊掉了委員部那邊的意見,但以跡部景吾的頭腦自然立刻聯想到了早川麻美和她的惡劣關系,而且這份申請怎麼看都很合理,那個的確能力不錯的早川麻美沒有理由不批准,只可能是她為了為難黑子愛理而故意壓了下來。

  然而黑子愛理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也早就決定了要直接把申請遞給他,但為什麼她又要專門去找早川麻美呢?

  跡部景吾拿起筆簽上了名字,把申請還給了黑子愛理:「拿去給校內活動委員部看,告訴他們這是本大爺的命令。另外家政社的進程要定期報告過來。」

  「謝謝會長大人。」黑子愛理像是根本不驚訝一樣,笑著接過,微微鞠躬後便離開了。

  而留在跡部景吾心中的那個微小的疑惑,也在下一次的學生會全體會議上得到了解答。會議上那個從前總是嬌聲嬌氣地自稱「麻美醬」的棕發部長為了某個問題和風紀委員會的會長爭執了起來,期間用語豪爽舉止……呃,大方,成功地驚掉了一桌人的眼睛。

  和她同班的忍足侑士已經習慣了這些日子一來她的轉變,卻還是牢牢地扶住了自己的眼鏡,一臉不忍直視的表情。始作俑者黑子愛理則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用一張可愛的娃娃臉作出凶惡表情的棕發少女,久久回不過神來——我只是讓你做真實的自己沒說讓你做性格惡劣的自己啊!

  會後,棕發的部長磨磨蹭蹭地等到了會議室裡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時,才別扭地開口了。

  「喂,姓黑子的。」

  「嗯?」

  「你說過,要活在表面……就算性格惡劣,像麻美醬這樣可愛的人,性格什麼的怎樣都無所謂,對吧?」

  「……我可不記得我有說過後半句啊。」

  「反正,就算像現在這樣堂堂正正地活著,像我這麼可愛又漂亮的人,也會有數不清的蠢貨喜歡上我的!」早川麻美氣勢十足地一拍桌子,定定地盯著黑子愛理因為詫異而睜大的眼睛,「所以,我才不會輸給你呢!」說完就抄起文件「咻」一聲地跑掉了。

  「……她到底想說什麼?」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

  黑子愛理忍不住笑了出來:「大概……是想說謝謝吧?」她整理了一下文件,合起筆記本電腦正想走,卻發現自家上司正在注視著自己這邊,「怎、怎麼了嗎,會長?」

  「啊恩。」跡部景吾狀似淡定地收回視線,「家政社的報告呢?」

  「哎?還沒交上來嗎?」黑子愛理怔了一下,邊拿出手機翻找通訊錄邊走出會議室,「真對不起,會長,我馬上就去拿。喂,是青木君嗎?我是……」

  忍足侑士看了自己別扭的好友一眼,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一樣地說:「不過我記得愛理醬剛進學生會的時候,好像說過早川和她很像呢……真弄不明白哪裡像了。」

  就像從前聽見他說些無聊話的時候一樣,跡部景吾淡淡地「哼」了一聲,懶得回答她。

  不錯,的確不像。黑子愛理既不像從前早川麻美偽裝出來的樣子,也不像現在的早川麻美厲害強悍的本性。

  唯一相像的,大概是那份內心深處的敏感和不安。然而曾經的早川麻美選擇用虛假和偽善來掩蓋,黑子愛理卻選擇了用堅強與溫柔來面對。

  開完會議,再找到在織圍巾的家政社副社長青木明,讓他立刻把報告送到學生會辦公室後,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六點零五分。黑子愛理深吸了口氣,用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到了校門口。她知道天宮幸已經在車裡等了自己一個小時了。

  「對不起,幸醬,剛剛開完會之後我又要去找青木君……竟然讓你等了那麼久。」一上車,黑子愛理就開始道歉。

  天宮幸從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只會在面對黑子愛理的時候,出現淡淡的笑意。她放柔了聲音說:「沒關系的,愛理。我也沒有等很久。」

  「哎?少騙人啦……我知道就算我發了短信說不用等我,幸醬也會從放學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在這裡等我的。」黑子愛理歪著頭思考了一下,「啊,不如我請幸醬去吃晚飯吧?那裡的甜點超棒的哦!」

  發了條短信給黑子拓也解釋清楚事情的原委並得到了許可,黑子愛理就帶天宮幸來到了一家家庭餐廳。她是陪桃井五月來過才會知道的,這家家庭餐廳雖然因為地段不佳,人氣不算很旺,卻會做超級好吃的甜品,據說店主是為了自己的女兒鑽研的。她的女兒遠在美國留學,但她卻還是每天每天都在練習,希望女兒每一次回來,都能吃到她做的甜品,感受到那傾注在甜蜜裡的愛意。

  既然是沖著甜點來的,主食自然不能吃太多,加上黑子愛理的食量一向很少,所以她只是隨便點了個沙拉,就一心一意地向那個冰激凌布朗寧進攻了。

  「愛理,我聽說……」切著黑椒豬扒的動作變得緩慢了下來,天宮幸輕聲問道,「你前些日子,去找了早川麻美?」

  黑子愛理吃了一口冰激凌,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啊,果然有人又在說我壞話,說我弄哭了早川學姐了?幸醬不用擔心啦,你忘了我學過散打啦。」她吃完後抬眼看見天宮幸冰冷的神情,立刻放下勺子雙手合十道歉,「抱歉啦幸醬,我不是故意讓你擔心的……再說那種事情不會在發生的,所以不要再為我擔心了,好嗎?」

  她在進入冰帝大約半年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開始被人排擠,班上也有奇怪的謠言,還有同社團的人說她性格惡劣偽善裝可愛什麼的。那個時候,只有天宮幸始終完全相信她,靠著家世和學姐的身份暗地裡教訓了不少針對過她的人,甚至在她被不知道那個人推下樓梯的時候撲上來抱著她,滾下樓梯的過程中始終護著她的要害,結果黑子愛理只是腳扭了加上幾處擦傷,天宮幸卻差點撞到了頭。最誇張的一次,是在她遇到一個「因為聽說你是個沒了男人活不下去的女人,所以特意在校門口等你」的猥瑣大叔的時候,天宮幸不顧自己地擋在了她前面。

  那個時候,天宮幸的背影,她覺得自己一生都不會忘記。

  雖然很快那個大叔就被她打趴下了,不過黑子愛理知道那只不過是運氣加上他的輕敵而已,就她的體力以及身手,稍微練過的同齡男性都能輕而易舉地制住她。

  也正是在那段日子之後,天宮幸才從「有些孤僻的朋友」變成了黑子愛理最好的朋友。她們始終像那段日子裡一樣一起上學放學,無論她因為工作耽誤到多晚,天宮幸都會等她一起回家。

  「……嗯。」天宮幸向來不擅長對付黑子愛理這種可愛又可憐,仿佛咬住主人的褲腳,用濕漉漉的眼睛仰望著主人的小狗一樣的表情,一見她露出了這樣的神色便馬上投降,低下頭繼續切豬扒。

  黑子愛理挖了一勺冰激凌,卻沒有吃,輕聲對好友說:「而且……總覺得沒辦法放著早川學姐不管呢。因為她和我很像啊。」她抬起頭對神色微詫的好友燦爛微笑,「不過,我比她幸運多了。因為我有一個始終相信著我的朋友。」

  一樣是莫名其妙地被人污蔑,一樣是被人說壞話被人百般排擠,早川麻美卻只能自己一個人忍耐著「朋友」們對自己的嘲笑,甚至連對此表示憤怒都不可以,因為這並不是「好孩子」會做出的事情。而黑子愛理卻有一個無論何時都深信著她的摯友,甚至會瞞著黑子愛理幫忙教訓為難她的人……所以她始終覺得,自己非常幸運。

  如果說她比早川麻美溫柔的話,也不過是因為她所得到的溫柔,遠比早川麻美得到的多。

  「……嗯。」天宮幸冰雕一般美麗卻冰冷的臉上綻放出一個極淡的溫柔笑容,「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會站在愛理這邊的。」

  「所以我最喜歡幸醬啦!」黑子愛理微笑著這樣說。

  然而即使是天宮幸,也有她沒辦法幫黑子愛理的事情。現在的黑子愛理天天都在教室、學生會辦公室、弓道社、天文社以及家政社之間忙得團團轉,連從還是個小嬰兒時就開始借打妹妹的小臉的方式「欺負」她的黑子哲也都不忍心捉弄自己的妹妹了,黑子拓也更是擔心她的身體——黑子兄妹是早產兒,所以身體都比同齡同性的孩子弱,還好在萬能父親多年的精心調養下,已經比原來好多了。

  幸好學園祭上天文社的活動不過是開放天文台以供參觀,順便播放一下天文觀測的錄像以及販賣社刊,都是些很簡單的事情,交給其他成員就可以放心了,更何況還有作為部長的天宮幸看著。至於學生會辦公室那邊,因為會長和會計都很照顧她,不約而同地幫她減輕了工作量,所以最忙的那段時間過了之後倒也還過得去。

  然而她剛松了口氣,就又有麻煩事發生了。                    



☆、ACT.17

  黑子愛理之所以能夠連續四年奪得全國中學生弓道大會個人賽冠軍,並不僅僅是因為她有天分或者情商高,而是因為她付出的努力不比任何人少。弓道是一項很需要專注力和毅力的運動,很多初學者都因為開始的時候拉空弓實在太累而放棄了,就算是已經入門的愛好者,也可能在他們無法專注的低潮期感到絕望。

  但黑子愛理無論再怎麼忙,都會堅持每天訓練至少一個小時。如果下午有學生會的工作的話,就早起回學校練習,如果有天文觀測活動,就犧牲掉自己的午休時間。即使是在連箭靶都射不中的低潮期,她也依然堅持這樣做。也正因為這樣,弓道社內部基本沒什麼人會對她缺席每天下午的基本訓練而感到不滿,因為他們知道她的練習時間絕對不比他們少。

  雖然聽上去似乎很辛苦——好吧,其實也的確很辛苦——但其實黑子愛理本人很享受這個過程。她喜歡弓道不僅因為舌尖的時候很帥氣,更是因為在練習弓道的時候,需要心無旁騖、一心一意地瞄准箭靶,全身心地投入進去。每次練習的時候,一切煩心的事情都不用去想,只要專注於眼前的箭靶就足夠了。因此對黑子愛理來說,弓道的作用和瑜伽的冥想是差不多的。

  然而,弓道需要專注這個特點,也未必是它的好處。

  手機屏幕上顯示出「18:26」,黑子愛理鎖好學生會會議室的門,把鑰匙掛好後,就拿著書包朝弓道社走去。弓道社的道場旁有一株櫻花,雖說比不上操場上的那一棵歷史悠久、根深茂密,但也足夠茂盛。每年春季,都會開出一樹繁花,訴說著春光的燦爛與美好,悠悠飄落在弓道社的箭靶前,以及隔壁茶道社的庭院裡。

  走到櫻花樹下,黑子愛理放緩了腳步,看絢麗如雪的櫻花靜靜地打著轉兒飄落,就連落地的姿態,都優雅又高潔。越是順著櫻花鋪成的路徑走近弓道社,那雜亂無章的聲音就越是清晰。黑子愛理無聲地歎了口氣,推開了弓道社的大門。

  黑發黑眸的少女孤零零地道場上,握著弓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在她面前的,是七零八落的射偏了的箭。

  她呆呆地站在那裡,素來明亮的眼神失去了焦距,望著箭靶的方向,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黑子愛理在心裡輕歎了口氣,慢慢走近她,輕聲說:「實美?」

  像是內心深處的某個按鈕被觸動了一樣,緊繃的絲線瞬間被扯斷。她一下子扔下弓箭撲進櫻發少女的懷裡痛哭了起來。弓箭砸在木質地板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黑子愛理溫柔地順著她的力道往下坐,任由她就這樣抱著自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過了大約十分鍾,加籐實美的哭聲漸漸地減弱了,黑子愛理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拍著她的背部,安靜地等待她平靜下來。

  加籐實美收了哭聲後,黑子愛理拉著她坐在道場邊,正好面對著那棵美麗的櫻樹,而後就去弓道社的茶水間泡了杯熱茶過來——哪怕是運動社團也會有茶水間,冰帝這所貴族學校的所謂豪華正是體現在這種細微之處。

  手裡溫暖的杯子裡,深色的茶湯散發出裊裊的熱氣,模糊了加籐實美的神情。黑子愛理喝了口茶,仰望著飄零的櫻花,用她那空靈的聲音感歎說:「啊,又是一年櫻花季啊……說起來,我遇見實美的那一年,櫻花也開得很好呢。」

  她側首看著加籐實美:「實美不想說的話,我是不會勉強你的。實美想哭的話,無論什麼時候我都願意借肩膀給你。但是……玲奈醬很擔心你啊,還有弓道社其他部員也是。」她所說的「玲奈醬」是指日向玲奈,弓道社的成員之一,是加籐實美的青梅竹馬。與其說她是因為喜歡弓道而加入弓道社,還不如說她是為了照顧這個一根筋的幼馴染才加入的。

  「……如果實美願意說出來的話,我們都會幫你的。」

  聽到這句話,加籐實美的手輕微地抖了一下。她注視著杯中一圈圈散開的漣漪,勉強壓住眼中的淚意,低聲說:「愛理……我、我失戀了。」

  黑子愛理一怔,然後輕輕點了點頭:「嗯。」

  「……是茶道社的社長。」

  「啊……」黑子愛理歪著頭回想了一下,「是二年H組的佐籐蓮翔學長?」知道這個,還是因為前些日子,校刊才出了他的專訪。聽說他是因為被如果再沒有人接受采訪,校刊就趕不出來而逼得快崩潰了的遠野涼子懇求,才勉強答應下來的。當天遠野涼子還去找了黑子愛理,閒聊時無意見提到了這件事。

  佐籐蓮翔出身古典的茶道世家,性格溫和,成績優秀,標准的翩翩公子。雖說人氣沒辦法和男子網球部的那些人相比,但是也是很受歡迎的溫柔貴公子類型。死乞白賴好不容易才讓他同意做專訪的校刊主編、新聞部部長遠野涼子在把新的校刊帶來給好友看時,還嘖嘖感歎了一番,說如果他沒進冰帝,而是進了別的學校,絕對會成為人氣第一的存在。

  加籐實美明顯停頓了一下,才咬著唇點了點頭。

  黑子愛理考慮一下措辭,緩聲道:「……吶,實美為什麼這麼說呢?據我所知,實美並沒有和他交往過吧?」難道……是告白被拒絕了嗎?想想加籐實美拉不開門就爬窗進去的性格,黑子愛理很懷疑是她告白的時候把那個佐籐蓮翔嚇到了。

  「不是的……」加籐實美咬住唇,搖了搖頭,「是因為,我聽到我們班的女生說,他和他們班的內海熏交往了。」

  「那麼,是實美你親眼見到的?」

  「雖然沒有,但是……」一向堅強熱血的加籐實美紅了眼眶,「就算不是真的,那個人喜歡的,肯定也是像內海那樣溫柔可愛的女生吧?像我這種女子力為零的……」

  黑子愛理見她明明很難過卻還是強裝出俏皮的語氣,不由也覺得心酸起來。

  所謂的喜歡,所謂的愛情,到底是什麼東西呢?讓從不缺男生追求的桃井五月一心只希望得到黑子哲也的關注,讓從來不在乎他人看法的堅強的加籐實美紅了眼眶。明明看不見也摸不著,卻能限制住無數的人,甚至左右時代的走向,影響整個世界。無論是多麼聰明理智的人,一旦陷入這種感情,似乎都無法逃脫它的控制。

  黑子愛理把茶杯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喝口茶,另一手則趁她沒注意,火速拿出手機編輯了條短信發給遠野涼子。感謝桃井五月為了獲取黑子哲也的情報曾對她實行了短信轟炸,讓她點亮了不看手機鍵盤也能發短信的技能。

  最了解冰帝的大體動態的人,當然是她華麗麗的上司、學生會會長跡部景吾了,但要說最清楚這些愛恨情仇恩怨糾葛緋色新聞的,卻是干一行愛一行的新聞部部長遠野涼子。

  作為一個新聞業者以及八卦愛好者,遠野涼子向來很重視情報來源,所以她會二十四小時開著手機並且把手機放在身邊,以免錯失了知道勁爆消息的時機。所以很快,她的回信就發到了黑子愛理的手機上。

  黑子愛理瞥了眼手機屏幕,溫柔的聲音裡滲入了明淨的色彩:「吶,實美,如果……如果我說佐籐學長還沒有女朋友,你會去告白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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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8

  加籐實美愣愣地看著她:「什……麼?」

  「我可以確定,佐籐學長現在並沒有女朋友。」黑子愛理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少女黑色的眸子,白皙的手溫柔地放在對方的手上,「但今後就不一定了。實美你會為了他失落到這種地步,就證明你對他的喜歡絕不是開玩笑的。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去告白呢?佐籐學長不是一直對你很溫柔嗎?」其實最後一句話是遠野涼子在八卦佐籐蓮翔的情感經歷後告訴她的。

  「他只是……對誰都很溫柔而已。」加籐實美垂下眼睛,「像我這種既不溫柔、又不可愛的一根筋的女孩子,他怎麼可能會喜歡呢?」

  黑子愛理收回了手。

  手背一下子失去了溫暖的溫度,加籐實美有些詫異地抬頭看向好友,卻看見她臉上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冷漠。自從她認識黑子愛理開始,似乎就沒有見過她冷漠的模樣,她的溫柔早已刻入骨子裡成為了一種氣質,笑也好,不笑也好,都讓人感覺那樣溫柔又干淨。

  「既然這樣,那你就不要告白好了。」黑子愛理淡淡地說,「繼續消沉下去也無所謂。不過等到以後他和別的女生交往了,可不要說自己失戀了。我也好,玲奈醬也好,弓道社的其他人也好,你身邊的同學也好,都沒有義務承受你的負面情緒,也沒有義務要任由你撒嬌吧?」

  「我沒有……!」

  黑子愛理截斷她的話:「不是撒嬌嗎?明明連看著對方的眼睛,認真地說出自己的心情都沒勇氣去嘗試的人,竟然還說自己失戀了。這根本就算不上什麼失戀,不過是懦弱者的自哀自憐、自怨自艾而已。」她冷笑了一下,「不過不告白也好,連告白的勇氣都沒有的這種半吊子的喜歡,相信佐籐學長也不想要吧。」

  加籐實美咬住唇,安靜地流淚,盈滿淚光的黑色眼眸注視著自己的好友。半晌後,她竟突然「噗」地笑了出來:「愛理你板起臉來好凶啊……真的嚇到我了哦。」

  「因為我很生氣啊。」黑子愛理沒好氣地撇了撇嘴,拿出紙巾來,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竟然選擇不戰而逃什麼的,根本就不是我認識的實美。如果佐籐學長喜歡你的話,在這裡一個人哭、一個人痛苦、一個人煩惱,不是很蠢嗎?如果學長不喜歡你的話,為一個根本就不在乎你的人這麼難過,豈不是更蠢了嗎?」說完果然很生氣地把沾滿淚水的紙巾扔到了一邊。

  加籐實美笑了笑:「嗯,也是呢……」她仰頭望天,深深地吸了口氣,「啊啊啊,哭完之後整個人都舒服了。」

  「眼睛都腫成核桃了的人不要說這種話啦。」

  「哈哈哈……」加籐實美笑了起來,然後她正色看向黑子愛理,「吶,愛理,我……我想向學長告白。無論結果怎麼樣,我都想把這份心情告訴他,告訴他我已經喜歡了他那麼久那麼久。」

  櫻發的少女微微一笑:「好,我會幫你的。」

  所有人都知道,黑子愛理說到做到。

  第二天,她就去找遠野涼子要了資料,認真刻苦的程度和備戰期末考試時不相上下。連和天宮幸一起在冰帝的自助式餐廳吃午餐時,她也一邊在翻看著資料,一邊享受她最愛的Gelee Royale皇家果凍——這是上一年秋季推出的新品,據說是由在巴黎學習多年的點心師傅創作出來的,外觀晶瑩、色澤鮮艷、口感柔滑……幾乎完美。唯一令黑子愛理發囧的是,那上面還非常具有冰帝風格地裝飾著一個小王冠。

  今天吉田楓夏說要和老師商量修學旅行的事情,不過來一起吃飯了。而月城颯太則是因為他雖然有進步卻還是墊底的成績,被他那個凶悍暴躁的美女班主任拎過去訓話了。因此與她同桌吃飯的就只有天宮幸,後者在看見她在研究佐籐蓮翔的資料,用叉子把一顆可憐的小番茄切了個對穿,冷冷淡淡地問了一句,得知她是在應援朋友的戀愛後,在下午第一節課下課時,神奇地給她送來了一份佐籐蓮翔的家庭背景以及資深心理醫生基於他的成長歷程和家庭背景等資料得出的心理狀態分析,讓黑子愛理又囧又感動,真想寫一篇名為《土豪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又名《我的朋友不可能這麼萬能》的論文。

  不過這些畢竟都不是第一手資料。所以黑子愛理決定效仿損友遠野涼子,對相關人士進行采訪。

  時間:傍晚六點。地點:學生會辦公室。

  本報記者黑子愛理向受訪人忍足侑士提出了一個很有深度也很有挖掘潛力的問題:「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忍足君是二年H組的吧?你知道和你同班的佐籐學長是個怎樣的人嗎?」

  臥槽愛理你竟然看上了那個家伙嗎,雖然他除了身高不夠高外似乎沒什麼明顯的缺點,但要搶走我家妹妹的無疑都是壞人!肯定是他故意在你面前賣弄風騷搔首弄姿勾引你的吧!

  一時間,忍足侑士只覺得大腦裡的警鈴叮叮作響,簡直就像響徹大樓的防火警鈴一樣在腦子裡叫個不停。他力持鎮定地微笑著問:「愛理醬為什麼這麼問?」

  和他有著相似卻截然不同的心情的人則靜靜地坐在上首,注視著這一幕,修長的手指撫上淚痣,開始在大腦裡翻找關於佐籐蓮翔的資料。

  即使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情,跡部景吾也沒有想過要在現在告白。不是因為不夠喜歡,而是因為太過喜歡,太過認真,才反而無法輕松地說出那句話。更何況,黑子愛理雖然不擅長拒絕別人的請求,但對於如何婉拒別人的告白卻很有經驗,她又最討厭玩弄別人的感情,如果自己現在去告白,會得到什麼樣的答復可想而知。而且接下來,她絕對會立刻用各種方法來疏遠自己,這絕對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

  然而,這個階段雖然不安又煎熬,卻也異常甜美。就是要這樣——從公式化的上司身份開始,一步步得到她的心,令她一點點深陷沉淪,一步步地征服她,才能真正讓她的眼眸裡只映出他的身影,完完全全地只屬於他一個人。唯美的開始,浪漫的過程,完美的結局——這就是屬於他的愛情美學。

  而黑子愛理會喜歡佐籐蓮翔之類的想法,剛出現就被他否定了。不僅是從理性的角度下判斷,而且是他本能地不願意接受。但……他會喜歡上黑子愛理這一件事,本來就不是理性所能控制的。

  「嗯?啊,也沒什麼啦,只是看了上一期的校刊之後有點好奇,就隨便問問而已。」黑子愛理歪著頭用筆抵在臉頰處想了想,決定要好好保護自己朋友的隱私。

  我的妹妹果然好可愛……啊不對!忍足侑士回過神來:「原來是好奇啊……可是愛理醬和佐籐應該沒什麼交集的吧?難道……愛理醬喜歡他?」說到最後幾乎有點咬牙切齒了。

  「……沒、有、啦。」黑子愛理黑線,「你想到哪裡去啦?嗯……其實是我的一個朋友對他感興趣,所以我有點想知道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比如各種愛好啊,習慣啊,和他走得近的朋友啊,有沒有關系特別好的的女孩子之類的……」

  ——搞了半天,原來她是在給別人當戀愛參謀啊。

  除了黑子愛理外,辦公室裡的其余兩個人都松了口氣。

  「啊對了,還有告白地點好像也很重要……」黑子愛理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裡,開始自言自語起來,甚至還拿出了一個小本子,在上面寫寫畫畫塗塗改改。話說她這麼受人歡迎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漂亮溫柔,才華橫溢,還全心全意地幫助朋友,這樣的人,誰會不喜歡呢?

  「原來愛理醬的朋友喜歡的是佐籐那種類型的啊……愛理醬也是嗎?」好哥哥表示他要提早知道妹妹心中的理想型,這樣才能先下手為強……不,才能及時防范。

  「哎?我嗎?」黑子愛理從「要在哪一棵櫻花樹下告白比較好」這種問題中回過神來,眨了眨眼說,「嗯……一定要說的話,大概是溫柔的人吧。」

  溫柔這個詞含義太廣了,從舉止嬌柔甚至娘炮到百煉鋼化作繞指柔都能涵括在內。

  看見藍發少年疑惑的神情,她補充道:「就是和哥哥一樣,性格溫柔體貼的人吧。」

  忍足侑士微笑著點了點頭,嘲笑的眼神投向了自己的好友——這個囂張霸道自大成狂的大爺和溫柔體貼什麼的根本就沾不上邊吧?

  跡部景吾才懶得理會這個幼稚的妹控。他在新聞部那個死纏爛打懇求他的部長給他做的訪談裡,還說自己的理想型是「爭強好勝的人」呢——但整個冰帝都知道,只要不觸及底線,黑子愛理都是一個溫柔體貼,與人相處時習慣先退一步的人。

  黑子愛理看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差不多了,就轉頭向一直高冷地無視他們這些高中生之間幼稚的愛恨情仇(並沒有)的上司說:「抱歉,跡部學長,今天我可以先走嗎?……因為我和朋友約好了要幫她選衣服之類的。」當然還有再過一遍明天告白的台詞和教會她化妝之類的各種事情。加籐實美用她備戰弓道大會的心情來准備這次告白,作為她的軍師以及戰友的黑子愛理自然也要全力支持了。

  「去哪裡?」

  「哎?……有樂町的OIOI。」

  黑子愛理怔怔地看著自己華麗的上司點了點頭,漫不經心似的說:「我今晚剛好要去那附近,順便捎上你們。」

  「可是……」

  可是華麗麗的會長大人你為什麼會去那種地方啊……你不是應該去聽音樂會觀看歌劇之類的地方才科學的嗎?黑子愛理稍微糾結了一下,很快又自己為他找到了理由:會長大人要去的一定是附近的銀座吧?應該只是聽到我們也要去那邊,所以順便幫個忙而已……還故意說得這麼輕描淡寫。

  會長大人雖然作風是華麗了點,但其實是個很溫柔又有點別扭的人啊,意外地……讓人覺得很可愛。

  忍足侑士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在心裡下了這樣的判斷,只看見她怔了一下就微笑著點頭說:「嗯,那就謝謝跡部學長了。」

  「啊恩。」跡部景吾毫不在乎好友鄙視的眼神,淡定地收下了黑子愛理的感激。

  ——有機會就要把握機會,沒有機會就要自己創造機會。這種淺顯的道理冰之帝王怎麼可能不懂?

  於是在學校門口,加籐實美看著面前的那部車,表情定格在「詫異」的頻道上,覺得心中宛如千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在自家「紈褲」哥哥的耳濡目染下,她認得出來眼前的這部車,就是那部純手工打造的豪華敞篷車邁巴赫Landaulet,全球僅僅限量20輛。在冰帝,不,在全國有這種財力的高•中•生……不用想都知道只有那一位。但說實話,她很懷疑黑子愛理到底知不知道這一點,她更懷疑黑子愛理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乎。作為和她相交三年多的朋友,她當然知道黑子愛理大概是受她父親的藝術家氣質的影響,溫柔歸溫柔,骨子裡卻自有一種清高與矜持。

  問題是,這個人到底為什麼會相信那種一聽就是借口的理由啊……有幸讓冰帝的無冕之王充當了一回司機的加籐實美渾身僵硬地坐在後排座位上,看了眼旁邊的櫻發少女——她正在小本子上寫寫畫畫,時不時低頭沉思,非常認真的樣子。但加籐實美卻沒有心情為好友的付出而感動,因為前座的那一位時不時透過後視鏡看過來的目光讓她緊張得手心都在出汗,就算明知道他不是在看自己,也不免覺得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了。

  戀愛中的人總是有一種奇妙的直覺的,即使是加籐實美這種出了名的熱血笨蛋在這種BUFF的加成下,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但很遺憾,黑子愛理雖然情商比較高,本人卻完全沒有戀愛經驗。她之所以能成為別人的戀愛參謀,不過是憑借著她為人處世的一貫哲學而已,比如「想要得到信任,先要信任對方」、「不說,對方就不會明白」之類的。再加上她早就放棄了推想自家華麗的上司的想法了,因為他們的大腦回路完全不一樣。戀愛經驗的缺乏以及信息的錯誤解讀讓黑子愛理在這方面的情商居然還比不上加籐實美。

  加籐實美覺得,她好想死。

  她的確曾經想過要強勢圍觀好友的戀情啦,但她從來沒想過好友招惹來的對象會如此凶殘……根本沒辦法圍觀好嗎,因為只是坐在同一輛車裡就覺得呼吸不過來啊!

  幸好,車子在她缺氧致死之前抵達了丸井百貨。加籐實美第一時間下了車,看著自己的好友毫無察覺地微笑著向跡部景吾道謝,然後疑惑地看著自己,關心道:「怎麼啦,實美?不舒服嗎?臉色不太好呢。」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天然又可愛的呆萌表情,卻讓加籐實美覺得一陣無力:「沒、沒事啦……我們去逛街吧。」

  親愛的你為什麼要在該不敏銳的事情上這麼敏銳,卻在該敏銳的事情上這麼遲鈍啊!天然呆屬性爆發嗎!                    



☆、男友力30題16&17&18

  16永遠只討論你感興趣的話題

  不認識跡部夫人的人都覺得,她真是一位美麗、溫柔又聰明,不僅是一位深居簡出的標准淑女,而且還是一個極具人格魅力的人。

  而認識黑子愛理……不,跡部愛理的人都知道,她並不是什麼深居簡出甘心相夫教子,只是沒有上進心和事業心而已。而且和外界溫柔順從的認知無關,她其實是一個喜歡自由、我行我素的人。所以她才會時不時扔下丈夫自己去旅行,今天學畫畫明天學調酒,自顧自玩得不亦樂乎。

  忍足侑士一度很好奇這對完全無視了七年之癢的自然規律,仿佛由始至終都處於熱戀期的情侶……或者說夫妻平時到底都在聊什麼。畢竟他們一個忙於處理公務另一個則把生活過得色彩斑斕,怎麼想都沒有什麼共同話題,難道就圍繞著曾經的同學和家裡的事情聊天嗎?

  跡部景吾的回答很簡單。

  「聊愛理感興趣的話題。」

  音樂也好文學也好美術也好哲學也好……只要是那個人感興趣的,就會是他感興趣的話題。他的妻子隨著年歲的增長變得更加美麗而聰慧,時光的流逝帶給了她更多的魅力和韻味,而沒有改變的,卻是她的靈魂。

  真摯,熱情,自由,善良,體貼,陽光……在她眼中映出的世界,宛如一個水晶城堡,也有陰暗也有缺陷,但那些美好的事物的光芒,掩蓋了一切骯髒。她始終是美好的,所以她的世界也始終是美好,從她嘴裡說出的一切,也美好得令人沉醉。

  為什麼會對那些話題感興趣?

  其實也並不是特別感興趣。

  只是對說著這些話題時,雙眸美麗得宛如墜入了星星一樣的人感興趣而已。

  17分享圍巾

  冰帝的所有愛理廚都知道,黑子愛理的萌點之一就是「女子力很高」。而對於這樣的黑子愛理而言,織條圍巾什麼的自然不在話下,只要兩三天就能輕輕松松搞定。

  但織這條圍巾,卻花了她一個多月的時間。擔心顏色不適合擔心花色不夠好擔心不夠好看擔心很多,結果就是拆了織織了拆,不經意間還織得特別長,黑子愛理拿著圍巾囧了好一會兒,抱著「沒理由好不容易織好了拆掉啊」的想法,終於還是把圍巾在十月四號的這一天送了給戀人。

  過程暫且不論,總之日子一天天過去,季節也從深秋變為了冬季。

  這是周六,黑子愛理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仰望著蔚藍的天空,輕輕呼出一口氣,看著那白霧怔怔地出神。一年四季中,她最愛的就是冬天,不僅因為她和哥哥都出生在冬天,更因為冬天的空氣和白雪總給她一種格外純淨的感覺。

  仿佛這天地間,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她與這片茫茫的白雪。

  胡思亂想很快就被坐在身邊的戀人打散了,跡部景吾把她要的熱可可塞到她手裡。溫暖熨帖的溫度讓她微笑著發出了滿足的歎息:「好暖哦……」今天因為出門得急,忘了帶手套,就算一路把手放在衣袋裡也暖和不起來,結果被戀人發現了果然被他罵了幾句,接著他就去了便利店買回來熱的飲料給她暖手。

  跡部景吾沒好氣地看了自己做事穩重照顧起人來樣樣周到,照顧起自己卻完全不讓人省心的戀人,伸出手捂住她捧著杯子的手,感受她冰冷的手慢慢地溫暖了起來。

  「對不起啦,我忘了嘛……」櫻色頭發的少女軟軟地道歉,水藍色的眸子一眨一眨地,好像還很無辜的樣子,「再說有景君在我才不用擔心這種事呢。」

  要不是顧忌自己在戀人眼裡的華麗(並不)形象,跡部景吾真想扶額歎息。

  又來了。

  每次她不會照顧自己惹他生氣後,總會這樣軟軟乖乖地撒嬌,說什麼反正有你在嘛……雖然這是事實,但他也希望她能夠好好照顧自己,別動不動就生病令人擔心。

  感覺到她的手已經暖了起來,跡部景吾就松開手,把頸上的圍巾解下來給她圍上——話說自從黑子愛理把這條圍巾送給了他後,每個要戴圍巾的日子他都會戴上它,成功地又閃瞎了一堆人的眼睛。才圍了不到兩圈,黑子愛理就皺起眉,把手裡的熱可可放到長椅上,抬起頭把剩下的圍巾圍到他的脖子上:「不行了啦,這是給景君的哦,只有景君一個人能用……不過現在就暫時借我一下吧。」說到最後,她輕聲笑了起來,俏皮地眨了眨左眼。

  跡部景吾微微笑了,揉了揉她的頭發,把她抱進懷裡。失去了熱可可的溫度而又變涼了的手被包裹在溫熱的大手裡,安靜地十指相扣。

  這個冬天,還是一如既往地冷,但黑子愛理卻覺得內心是前所未有的溫暖與甜蜜。

  18毫不吝嗇的誇獎和鼓勵

  三浦望美是跡部財閥董事長跡部景吾的PA,也就是私人助理,除了擔當行政秘書外,還要幫他處理一些私人的事務,比如幫他訂送給跡部太太的花或者幫他買送給妻子的禮物之類的。

  不過前者時常如此,後者卻很少發生。除非是已經看中了只差付錢買到手了的東西,否則就算是日常時心血來潮想送禮物給妻子,跡部景吾都會親自抽時間去珠寶店或者商場親手挑選。

  作為一個醉酒後會打妻子而且後來還逃走了的酒鬼老爸的女兒,三浦望美原本是一直都不相信愛情的。然而在拼命地努力,最後得到了這個職位後,她發現在BOSS以及BOSS夫人幾十年如一日的秀恩愛行為的熏陶下,她竟然漸漸地相信愛情了。

  能讓一個幾乎可以要什麼有什麼,除了驕傲囂張外幾乎完美的男人始終矢志不渝地疼惜寵愛著自己的妻子,甚至這麼多年連花邊新聞都很少的原因,除了至深的愛情,還有什麼呢?

  被這樣深刻、熱烈又真摯的感情打動,三浦望美覺得,或許她也應該試一試嘗試一下……所謂的戀愛。但只要戀愛了,就會有各種各樣的煩惱。作為一個性格嚴謹甚至刻板得為大多數同性不喜的人,三浦望美在猶豫過後,向BOSS夫人發去了求助的短信。

  她原本以為BOSS夫人是一位德才兼備的淑女,所受的教育都是如何相夫教子等等,然而熟悉之後,她就發現原來根本不是這樣。

  跡部愛理是一個永遠都像天空一樣溫柔明淨的人,體貼敏銳,才華橫溢,聰明卻不愛炫耀,不傲氣卻又傲骨,而且她也不像外界傳聞的那樣深居簡出,反而常有朋友約她出去,她自己也常常去旅游,每當這個時候,三浦望美都會格外緊張,因為這段時間往往就是她的BOSS心情不怎麼好的時候。

  而這樣雙Q皆高的跡部愛理,當然就是她咨詢戀愛的最好對象了。

  坐在咖啡廳裡,三浦望美心神不寧地等著她出現。像以往無數次那樣,她還是在看見那個櫻發女子出現的那一瞬間無可抑制地呆了一下。好在並不只有她,幾乎看見她的人都停頓了一下動作。

  比起他們單純的驚艷,三浦望美的心裡更多了一份疑惑——這個人真的生了兩個孩子嗎?結婚這麼多年,跡部愛理的身材依然纖細柔弱不說,她即使素面朝天,也還是精致得像是她在相冊裡看見的當年的那個少女,溫柔空靈的氣質,同時卻又充滿了陽光的味道,無論什麼時候都這樣干淨溫暖,充滿了靈氣。

  或許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吧。三浦望美這樣對自己解釋,因為她始終被丈夫的寵愛包圍著,不像其他所謂貴婦人一樣為自己的婚姻黯然神傷甚至歇斯底裡,所以也沒有她們臉上保養得再好也會冒出來的皺紋和身上那種不自覺散發出的抑郁氣息,反而熠熠生輝閃閃發亮,像是最純淨耀眼的鑽石。

  「嗯……這樣啊,想要增進感情啊。」聽了她的煩惱後,跡部愛理用勺子攪拌著杯子裡的紅茶,歪了歪頭思考著。這種充滿了少女氣息的小動作由別人做來或許會顯得裝嫩,然而在她身上除了平添幾分嬌俏外卻毫無違和感。

  要增進感情,又沒辦法把「我喜歡你」之類的話坦率地說出口……

  跡部愛理「啊」了一聲,露出了恍然大悟的微笑:「那多點誇獎和鼓勵他怎麼樣?」

  「誇獎和……鼓勵?」三浦望美遲疑著重復。

  「嗯嗯嗯!」跡部愛理用力點了點頭,「像我以前和景吾相處的時候,比如他贏了網球比賽啊,贏了辯論比賽啊,上台表演唱歌啊,還有後來什麼企劃案成功了之類的啊,我都會說‘不愧是景君’,又或者‘景君果然最棒了’之類的話……」像是這個話題勾起了她的什麼回憶,跡部愛理輕聲笑了起來,「雖然他裝得沒什麼感覺,但我知道他很高興的。將心比心,如果我們被喜歡的人誇獎了也會很高興的吧?他說‘如果是愛理的話,一定沒問題的’的時候,我可是超高興的。」

  三浦望美受教了似的連連點頭,又想出了一個問題:「可是,那是因為是那位大人啊……」那個不知道是不是從外星派來地球的間諜簡直什麼都會什麼都懂,要誇獎他自然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可是她的男朋友可是個實實在在的地球人啊。

  「誒?那也無所謂吧……」跡部愛理眨了眨眼睛,「能誇獎的事情很多啊,嗯……比如景君幫悠太洗澡的時候沒有弄濕衣服的話,我就會說‘景君好厲害哦’之類的,因為以前他總是會把自己弄得全身都濕透了。啊還有,比如他難得為你下廚做料理的時候,當然也要毫不猶豫地說‘好棒’啦……話又說回來,我一直都沒告訴景君他第一次做出來的焦糖布丁真的超難吃的,不過他大概也猜到了吧?所以後來做的越來越好吃了哦。」

  如果是平時的話,三浦望美一定會在心裡抱怨:啊啊啊,又來了,這兩個人又在無意識地秀恩愛了。但現在她完全沒有抱怨的心情,只是認真地聽著成功人士的戀愛教程,連連點頭,時不時還提出幾個問題。

  夕陽西下,跡部愛理看了眼手機:「啊!都這個時間了……愛奈和悠太都去了他們的祖父母那裡,我和景君約好了去約會的。」她雙手合十,稍稍歪著頭道歉,「對不起,望美醬,我要先走了。」

  「沒關系的,我才有錯呢,耽誤了您這麼久。」三浦望美連忙道,「是我請求您出來的,請務必讓我來付賬。」

  「唔唔,和望美醬聊天很開心哦。下次換我請你吧。」跡部愛理笑著站起來,「啊,對了,望美醬,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忘了跟你說。」

  「……是?」

  「戀愛這種東西,如果望美醬是認認真真地有在付出的話,對方一定會察覺到的哦。」櫻發的女子俏皮地眨了眨左眼,「只要是認認真真地對待這份感情,就算不費盡心思來增進感情,那一方也一定會被感動的,自然而然感情就會變多的哦。」

  「我明白了……」三浦望美低著頭,握緊了手中的筆,抬起頭對她微笑,「謝謝您。」

  跡部愛理很滿意似的點頭:「嗯嗯嗯,就是這個笑容,望美醬的相方看到一定會神魂顛倒的啦。那就這樣,拜拜。」

  三浦望美看著那個櫻發的女子離去的背影,聽著她對電話那邊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我可能稍微會晚一點,不過我知道小景最好啦一定不會怪我的」之類的話,忍不住就輕聲笑了起來。



☆、ACT.19

  黑子愛理的品味是出了名的好,雖然和她上司的華麗風格截然不同,但卻十分優雅獨特,從她平日裡的私服就可以看出來她很擅長切合個人風格。她除了幫加籐實美選好了衣服裙子鞋子配飾等等明天的「戰服」外,居然還選了一套唯美得一看就讓加籐實美起雞皮疙瘩的蕾絲絲質內衣褲,而且抓著瀕臨抓狂的加籐實美的手,一臉認真地說:「因為大家都說漂亮的內衣褲能給你加分,給你自信的……五月也說如果她要告白的話,是肯定會穿上她的‘戰斗日內衣’的。」

  加籐實美垂死掙扎了一會兒,痛苦地點了點頭。

  「嗯,那接下來就是化妝品……」黑子愛理歪了歪頭,「實美從來不化妝的吧?不過沒關系,我明天一大早就會去你家幫你的。要是實美不放心我的話,我還可以叫上五月,她可是從幼兒園開始就一直都是校花的人哦。」

  丸井百貨裡有可以說是日本女高中生最愛的彩妝品牌的Anna Sui的專門店。即使是不太喜歡這種既神秘魔幻又復古叛逆的風格的黑子愛理,也很喜歡它那些精致奢華的容器。對於五官比較立體,搞不好還能稱得上艷麗的加籐實美來說,黑子愛理覺得應該正好合適。

  在店裡掃蕩了一番後,已經是七點多了。兩人再隨便找了家餐廳吃完晚飯,就到了八點了。

  加籐實美因為感激黑子愛理,堅持要去陪黑子愛理逛街,任憑後者怎麼推辭或是陳述美容覺的重要性都不管。話說這個時候,社長大人和王牌社員之間的體力區別就顯示出來了,盡管兩個人都是大包小包的,但是黑子愛理卻還是拗不過社長大人,一路被她拉著往銀座走。

  因為銀座8丁目有黑子愛理超喜歡的博物館玩具公園,日本唯一一家創下吉尼斯世界紀錄的大型玩具店,每次她逛街去到那裡都「根本停不下來」。換而言之,那裡是她作為一個女孩子心中「就算不買,只是看看也很高興」的那種聖地。

  等到黑子愛理也買了一堆東西出來,已經是八點半了。還好黑子拓也是個開明的父親,聽她解釋過緣由後,把今晚的門禁延遲到了十點。加籐實美剛打完電話給她的哥哥,讓恰好在附近的他來接她們,就看見了貌似是因為看見某人才停下的車子。

  ——不,用不著「貌似」了,肯定是吧?否則這裡又沒有紅綠燈,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停下來啊……最重要的是,那部車子的辨識度也太高了。

  加籐實美深深地覺得,這就是決定日後弓道社得到的社團資金多少的關鍵時刻啊。

  ——對不起了愛理!

  在心中悲痛地下了決定的加籐實美一把抓住好友的手:「對不起愛理……我竟然忘了今天是我媽媽的生日,剛在電話裡哥哥都沖我發火了,讓我馬上回去。」

  「哎?」黑子愛理一怔,眨了眨眼睛,「可是……實美媽媽的生日不是兩個月之後的事情嗎?」

  「……」應該說你溫柔過頭還是記憶力好過頭了!不過是國中二年級的時候拉著你去選了一次禮物為什麼你會記得啊!

  加籐實美一面感動一面痛苦,導致表情特別地悲痛真實:「啊我太慌張說錯了,是我爸爸的生日……所以我一定要現在回去。抱歉愛理,沒辦法送你了。」

  表情好奇怪,而且措詞也好可疑哦……但是轉念想想,她也沒必要騙自己吧?

  所以好麗友黑子愛理微笑著說:「沒關系啦,我攔一輛Taxi回家就好了,實美快回去吧,也替我祝叔叔生日快樂哦。」

  「嗯我會的!你到家了也記得發個短信給我!」加籐實美用力點點頭,抄起大包小包就狂奔而去了。

  嗚哇,好像真的很急的樣子……黑子愛理呆呆地看著面前揚起的塵埃,把右手的袋子們轉移到左手後甩了甩疲憊的右手,隨手撥了撥頭發,開始思考要在哪裡打車比較好。雖然她剛剛對加籐實美說話時說得很簡單,但在這個時間段,而且還是在銀座這邊打車,實際操作起來還是挺難的。

  或者應該坐地鐵回去?

  就在她腦海裡浮現出「Taxi還是地鐵,這是個問題」這句話的時候,無聲無息地開到她身旁的車子緩緩降下了車窗。

  「黑子。」

  「哎?」被嚇了一大跳的黑子愛理詫異地眨了眨眼,水藍色的眼眸即使在昏暗的天色下也閃耀明亮如同最美麗的鑽石,「跡部學長?」

  灰紫色頭發的少年一手扶在方向盤上,另一手手肘撐在車窗邊,習慣性地撫上淚痣:「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啊,實美突然有急事回去了……學長的事情辦完了?不愧是會長大人呢,連晚上也這麼辛苦。」黑子愛理打趣道。

  只是去了銀座那間全球唯一一家的Chanel餐廳Beige Alain Ducasse Tokyo用了晚飯又開車經過這裡的跡部景吾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的贊美(並不是),開了車鎖示意她:「上車。」

  黑子愛理怔了下,微微一笑,就在鞠躬道謝後上了車。

  雖然有時候會華麗過頭,但她的這個上司,真的是個非常紳士的人。

  或者說——非常溫柔。

  現在想想,說不定那些華麗過頭的漂亮話,那些誇成得令人囧然的囂張行為,都只是他在借此別扭地掩飾自己那些美好又柔軟的心情而已。

  各色各樣的霓虹燈在夜晚的銀座成為了最耀眼的太陽。窗外車輛川流不息,燈光匯成了一條美麗溫暖的溪流。黑子愛理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窗外的繁華夜景,像往日一樣坦率地說出了自己的心情。

  「總覺得……有點明白了。」

  「嗯?」毫不華麗地為能夠充當司機而高興的跡部景吾透過後視鏡瞥了身旁的少女一眼。

  黑子愛理的聲線溫柔又空靈,在封閉的空間內響起的時候,更是仿佛每一個字都能敲進人的心裡:「大家這麼崇拜跡部學長的原因,我好像更明白了一點。」

  不是因為他能力出眾,更不是因為他財力雄厚。

  而是因為,他是一個真正睿智、強大而又溫柔的人。

  「因為跡部學長是個很溫柔的人。」

  空靈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在他的耳邊響起。

  跡部景吾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有著櫻花般絢麗的顏色的長發,以及全世界最美麗也最溫柔的眼睛的少女,也可以這麼具有攻擊性。

  像是最柔軟的箭,一下子穿過他的心髒。

  明明那樣溫柔又凜然,那樣可愛又帥氣,做起事來那樣可靠又完美,就算是呆萌的樣子也惹人憐愛。

  卻原來,也會有這樣惡劣的一面。

  用那雙純淨又平靜的眼神注視著他,事不關己一樣地,說出這樣令人心跳加快的話。

  就在跡部景吾怔住的時候,知道驕傲的冰之帝王絕對會因為她剛才的話感到不自在的黑子愛理立刻笑著加了一句:「而且是最華麗的那個人。」

  「啊恩。」跡部景吾愉悅地挑了挑眉,「本大爺自然是最華麗的。」

  黑子愛理真心覺得,大概所有話在這位大爺聽來都是對他的贊美。

  大概因為時間已經不早了,跡部景吾這次開車的速度就沒有上次「安全」了。他把黑子愛理送到她家門前,看著她微笑著道謝後走進了家門才驅車離開。

  按下播放鍵,車子裡響起的旋律溫柔得宛如演奏者正在追憶自己最美好的戀情。

  遠野涼子對黑子愛理的專訪裡有很多私人的問題,比如最喜歡的歌曲。

  Comme au Premier Jour——相見如初。

  聽說,一個人喜歡的歌曲,和那個人的性格有很大的聯系。現在看來,這個理論不能再正確了。

  她那樣溫柔又美好的人,當然會喜歡這樣溫柔美好的曲子。

  跡部景吾看了眼手機上損友忍足侑士發來的「安慰」短信,隨手就扔到副駕駛座上,連回復都懶得。

  那個一心想要保護他「純潔的妹妹」的妹控大概不知道他那個喜歡「溫柔的人」的妹妹今天晚上才說過覺得他溫柔吧?

  聽到那句話的瞬間,仿佛牛頓那約束了宇宙萬物的法則,在他身上驟然失效。心不受控制地從身體裡跑了出來,輕飄飄地,落在身邊的那個人身上。

  遲鈍也沒關系,逃避也沒關系,不明白也沒有關系,既然她不明白,就由他來教會她怎麼愛上一個人。

  ——當然了,學費另付。

  次日傍晚,緊張了一天的黑子愛理終於在家裡進行每周一次的視頻會面時收到了好友的短信。

  然後她跳起來一把抱住了自己的爸爸:「太好啦太好啦太好啦!」

  「愛理真的就跟小孩子一樣呢。」喝著香草奶昔的黑子哲也淡定吐槽道,「還和小時候一樣長不大。」

  黑子愛理朝自家壞心的哥哥吐了吐舌頭:「明明哥哥正在喝我做的東西,竟然還吐槽我!」她也只會對家裡人做這種動作。

  「那不是很好嗎?女孩子如果戀愛了的話,一定會變漂亮的哦,愛理的朋友肯定也會。」屏幕上妝容精致氣質高雅的女性微笑著說,「說起來愛理也到了戀愛的年紀了啊,明明經常收到情書卻不戀愛什麼的……啊,難道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即使是不認識她的人,看見她的粉色短發也能猜得出來,她就是黑子哲也和黑子愛理的媽媽,是一名出色的外交官,因為工作的緣故,經常不在家,但卻和丈夫非常恩愛,和孩子們的關系也很好。

  「才沒有呢。」黑子愛理立刻否認。

  黑子哲也點頭:「愛理還是小孩子呢,戀愛什麼的對她來說還太早了吧?」這一刻他的心情奇妙地和忍足少年同調了——妹妹這麼可愛怎麼可以被別的男人搶走呢!

  「明明哲也你只比愛理年長三分鍾吧。」黑子拓也對自家妹控的兒子很無奈。

  黑子雪乃笑道:「哈哈……不過哥哥知道要保護妹妹也很好啊。」

  「嗯。」黑子哲也點點頭,「我會好好保護愛理的。」

  絕對不會讓奇奇怪怪的男人接近她的!

  附帶一提,除了他和爸爸之外的所有雄性人型生物都是「奇奇怪怪的男人」,當然也包括那個曾經來過他家見過愛理幾次就說「黑子你的妹妹比你可愛多了真的是親生的嗎」的搭檔——他才不會說他為了這句話神出鬼沒地嚇了他一個星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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