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二三二
【本部分字幕君給大家開外掛(づ￣3￣)づ】
鬼龍院曾調查過李家人的底細，但鑒於資源有限，不過查了個皮毛。想要徹查，還是得通過警方。
雖說位居高官的父親不肯出手，但二階堂蘭想要找一個為了獲得鬼龍院付出的高額報酬而願意幫助他的警視廳成員並不難。銀藏再幫幫忙，保證就算被逮著也有辦法幫他脫身。
警員一鼓作氣，什麼都查了出來。
放課後，寧檸和麗蘭哥去二階堂蘭在香港的公寓討論這件事情。
根據調查，李家人是十五年前去的迪拜並在那裡開了一家中餐館，家中的成年男子都在迪拜找到了還算不錯的工作，餐館生意也還算不錯。
遇害的那位七十八歲的老者是一家之主，十年前，他將餐館交給了長子。長子離過一次婚，和前妻有一個女兒，離婚後前妻帶著女兒去了俄羅斯定居。現任妻子不到三十歲，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就是那個死者中年紀最小的孩子。
原本李家人平平淡淡活下去也算不錯，但長子掌權後覺得餐館也賺不了多少錢，便拿出家中的所有積蓄、並勸弟弟妹妹全家進行投資生意。
短期暴富。
那終究是泡沫經濟。
在2008年國際經濟危機後，所有的泡沫脆裂，幸福的生活就變了模樣。
李家人回國的表面理由是覺得現在大陸有很多發展機會，而且也不太能適應□□。
但似乎他們是逃走的。
那家的長子欠下了高額債務，經濟危機結束後，他們並未振作，生活反倒是越來越糟。
2014年，再也無法在迪拜支撐的李家人想要偷渡出境，卻被抓了回去，成年人全投入監獄。
「但三天后就放了出來，有人付了錢，救了他們一家人。」二階堂蘭拿著資料，皺起眉。「是誰啊，這麼大方？」
這件事迪拜警方也不清楚，對迪拜那種處處都是真豪的世界來說，某位酋長心血來潮花個百八十萬美元做點什麼好處都沒有的事，算是一件事嗎？
總而言之，李家人解脫了，但他們並未回香港，而是去了歐洲。
聽見歐洲這個詞後，寧檸有些條件反射。那個陷害黑龍的人，也在歐洲！
但結果卻讓她有些失望。
李家人生活的地方是丹麥，從未離開。而且他們也只在丹麥生活了一個月。
這點有些奇怪。丹麥屬於歐盟，只要持有申根國簽證就能去歐盟別的國家遊玩。機會不錯，這家人卻從未離開丹麥一步？
因為丹麥可以玩兒的地方太多了？
還是因為想玩但是沒有錢？
揣著疑問，寧檸她繼續看調查報告。
在今年年初，李家人們回到了香港，住進了壹號雲頂，購房的人是前妻，那個俄羅斯女人。
「所以，是妻子花錢救了前夫？」秋羅思考道。
「不可能！」寧檸一口否定。
哪個女人會在丈夫拋棄自己、另謀新歡後還會花一大筆錢給丈夫還帳外帶買房子？這種時候難道不該一腳踹倒？再狠狠人格踐踏？
房子一定是某人借用前妻的名義買的！
「但也可能是為了給前夫炫耀。」水樹想得很簡單。
寧檸狠狠搖頭。「難道別人住在陰溝裡，你住在白金漢宮不是更好的炫耀方式？我覺得有必要查他的前妻。」
二階堂蘭點點頭，將寧檸的想法記在筆記本上。
「不過，前妻應該沒有錢，真有錢為什麼去冷死人的俄羅斯？難道美利堅不好？前妻身後一定有一位金主，金主大概只是借用前妻的名義購下的房產。那位金主始終沒有斷絕支援。否則，他們家應該沒有住進壹號雲頂的錢。」秋羅補充了一句。
「而且，他們的生活相當奢靡。」麗蘭哥也補充道。雖說警方將事情包裹得很嚴，但有種人的名字叫做一線小報八卦記者。
根據記者的調查，李家人在香港這半年幾乎天天逛商場，日日吃大餐，早中晚外加夜宵沒有一頓是在家裡吃的，每頓飯去的都是香港最頂級的餐廳。保守估計，每日最低消費也在十萬港幣以上。眼下家中沒有一個人在工作。
「在香港住了不到半年，不算房子和家私，保守估計，他們也花了金主一千五百萬港幣以上！那位金主看上他家哪個女人？這麼捨得？」秋羅深思熟慮。
「都什麼年代了，你還認為被看上的一定是女人嗎？」二階堂蘭默默補刀。
寧檸：「……你們可不可以想得純潔點？」
話一出口，她就接受了所有人鄙視的目光……
麗蘭哥拍拍她的頭，安慰順便講道理，「花這麼多錢，不是為了操，難道為了做好人好事爭戴小紅花？」
寧檸：「……」= =|||
「所以，問題的關鍵在於金主究竟想要上誰嗎？」字幕君想得很認真。
一幫人立刻翻出那幫人照片。
「如果是你，你想要搞誰 ？」麗蘭哥率先提出問題。
甯檸牽著水樹的手默默出門，她和水樹都想靜靜。
一個半小時後，屋子裡的那幫男人得出結論。
誰都不值那個價。
「相貌一般，身材一般，比不上你們的亞洲後，也比不上銀藏的晶晶。」二階堂蘭一聲長歎，「火龍比他們好看多了。」
一不小心觸及寧檸的傷心處。
爆炸已是五天前的事了。
地龍和火龍都沒有任何還活著的跡象。為何她在那整個區域都沒有信號的情況下能受到來自火龍的短信，這點也沒人說得清楚。
另一方，字幕君急於替留依脫罪，為了不牽連寧檸，他找了一個日本女人去作證，證明那夜曾看見一個戴著鴨舌帽穿著一身黑的男人進了隔壁。
欲加之罪，留依自然不會承認。也有阿sir覺得留依是被陷害的，他們很重視這條線索，調出那日的監控，但沒有任何發現，根本沒有那樣一個人出現。壹號雲頂能賣出那樣的價錢，安保上自然不會鬆懈。再經過調查取證，可以排除那個殺手是翻牆進入的可能性。
寧檸知道的那些線索，似乎沒有任何作用。「不過，留依至今否認是自己殺人，加上之前他那麼傻白甜的主動驗指紋，阿sir應該會繼續調查吧。阿sir也不是吃白飯的。」
「才不呢，在日本，員警其實沒什麼作用。」字幕君調侃道。
麗蘭哥立刻點頭，「明白明白，你們有柯南、吉德、白馬探和服部平次嘛！有了他們，全日本員警都不需要幹活了。」
寧檸：「就是！」
哥哥威武！
字幕君青了臉，不再說話。
二階堂蘭刻意咳了一聲，繼續分析案子。
壹號雲頂的監控錄影上並沒有出現什麼可疑人物。
再度回味了一遍這句話，寧檸卻險些跳了起來。
原來如此。
她看見的那個人怎麼看怎麼奇怪，如果保安看見了那樣一個人，絕對不會放他進去。壹號雲頂的安保也不是普通人能混進去的。
但這看似嚴密的安保中存在一種可能！
那個兇手本就是那裡的住戶！
所以保安不會在意。
「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兇手是個時常來這裡，所以保安絲毫不會在意的人。」秋羅補充了一句。
麗蘭哥立刻撥通風龍電話，「喂，是我，睜眼瞎，幫我查一件事。你很忙嗎？儘快。」
「風龍很忙？」
「不就忙著炒股嘛,他電腦玩膩了，開始玩股票了。別理他，我們繼續……怎麼我查得越多越覺得殺人的就是歐陽海翼啊？有錢，為了玩一個女人搞出這麼多事？這不都是他做過的事情？查來查去都是他，說實話，我覺得自己在做白工。」
「不。查找罪犯，最需要避免的就是先入為主。你覺得某個人有嫌疑，而後將那個人套入現有的範本，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相似，你也會覺得那個人的嫌疑很大。許多冤案就是這樣產生的。所以，必須避免先入為主，而用證據說話。」
身為警視廳高官兒子的二階堂蘭在調查上觀點比另外幾個成熟不少。
他拿出白板，一條一條寫下殺人犯的特徵：
1、有錢；
2、肯定看上誰了；
3、看上的人沒看上他，談崩了，所以殺人？
「說得不錯，但寫下來全是廢話！」麗蘭哥起身，奪過筆寫了兩個字——前妻。畫上圈，「我覺得問題在這個人身上。說不定就是兇手！」
「為什麼？」寧檸順口一問。
「因為以前我們在孤兒院的時候，阿姨們晚上看的那些肥皂劇裡都是這樣寫的！」
寧檸：「……」
雖說麗蘭哥邏輯有些古怪，但偵探劇裡的確都是這樣寫的嗎？
丈夫被殺害，嫌疑最大的往往是妻子。
必須再次調查前妻。
眼下只有等待。
討論結束，甯檸坐哥哥的摩托車回家。路上，她忽然蹦出一個想法，趁著哥哥將車停靠在路邊買飲料的時問，「你說，麗蘭會不會就是李家人前妻的女兒？這樣就能把歐陽海翼和李家人聯繫起來。」
「蘭不是說不要這樣聯想嗎？」
甯檸想了想，「蘭沒在這裡。」
「好吧，從這點來考慮，的確……李家人說是年初來到香港，但算算時間，差不多也就是四個多月前。歐陽海翼有錢，也願意為麗蘭花錢。但這裡有個問題，為什麼要殺李家人全家？因為麗蘭是那個前妻的女兒？我相信想要回自家的麗蘭對李家人應該沒有什麼感情，這樣就不存在幫助的必要。反過來想，如果麗蘭想要幫新媽媽報復這家人，為什麼救？將他們留在迪拜坐大牢不好嗎？」
也對。
寧檸想法似乎沒有任何根據。「那會不會是搶劫殺人？」
麗蘭哥聳聳肩，「誰知道，真正的細節警方又不會公佈。」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想要把留依弄出來就需要找到真正的兇手。所有人都懷疑兇手就是李家人的金主，也懷疑就是歐陽海翼。
偏偏就是沒有證據。
「總能搞清楚的，九尾狐狸雖然厲害，答案它終究有九條尾巴，被人發現的可能更大。」
麗蘭哥總有自己的邏輯。
摩托車再度發動，但寧檸沒打算回家，她想要買兩罐花草茶給榮姨。龍王社總部有事，麗蘭哥很忙，也就沒有繼續陪她，臨走前叮囑寧檸就呆在榮姨那裡，別四處亂跑，萬一撞見歐陽海翼就麻煩了。
這點寧檸當然知道。
尖沙咀那裡有一家店子不錯，那裡到處都是人，也不用擔心突然被人擄走。
在店中選了一瓶甜莓之戀，一瓶櫻桃蜜語，寧檸正準備走，前方忽然警笛聲大作。因為之前的事情，她對警笛聲有些敏感，加上她相信有阿sir的地方犯罪分子怎麼都不敢下手，也跟著一些看熱鬧的人湧了過去。
最近案子一件接一件，警方應該很頭疼吧。
事件發生在一幢普通的民房，民房外已拉上了警方的防護帶，防護帶週邊著不少人，不斷交頭接耳，原來，有戶人家那不到十四歲的男孩被人槍殺了。
法醫已經做完初步的屍檢，裝進黑色袋子裡的屍體也被抬了出來。死者的親屬哭天喊地，給本就有些悲涼的場面增添了幾分淒涼。
「阿sir，我聽那家人說，幾天前那孩子去醫院探望一個生病的女孩，回來後那神情就像見了鬼似的，躲在房間裡幾天不肯出門。似乎是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他們家以為孩子被醫院剛死掉的魂迷住了，這幾天正請法師來捉鬼呢！」一個熱心的鄰居正忙著給阿sir報告線索。
可是，不管如何懲辦兇手，如何報仇雪恨，逝去的人終是不會再回來。
「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幸福」，不過是希望。
寧檸鼻子有些酸，不自覺擔心萬一地龍和火兒其實平安無事不過是她的妄想，如若真是那樣，那她該怎麼辦？想著，眼淚似乎就要冒出眼眶。在這種場面的影響下，悲哀變得更加沉重。轉身，她決定立刻去找榮姨。走了幾步卻撞上了一個熟人。是水龍醫院裡的護士長，這段時間寧檸經常跑醫院，彼此也算臉熟。
香港不算大，在某個地方撞上熟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最近很忙，護士長接連工作好幾天沒有回家，今天水龍給了她半天假。「晚班，醫院還是離不得我。不過，死了這個孩子，我們醫院會遇見跟更多麻煩事吧，就是可憐我們院長了。」
閒扯了幾句，護士長就回家休息了。
站在原地，寧檸卻瑟瑟發抖。護士長認識那個男孩，那個被槍殺男孩子就是前幾天來醫院探望才做完開顱手術的女孩兒的小男朋友。
據之前那位鄰居說，那天去醫院後，那孩子就將自己關在家裡，一句話也不敢說，成日瑟瑟發抖。
不安。
不可能是巧合。
水龍的醫院中似乎有殺手，難道，被那個孩子看見了？
太慘了……
那個孩子明明是無關的人。
那瞬間寧檸有報警的衝動，但還是忍住了。
一則沒人知道誰是殺手，有多少殺手，警方突然沖進去，可能造成更大的傷亡。二則，這樣等於變相承認水龍和龍王社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不能毀了水龍。
甯檸立刻給水龍發了一條短信說了這件事，這幾天阿sir不定會去水龍那裡詢問，水龍要早做好準備才是。
這裡距離她以前的家不遠。
要不要順便回去給阿雲媽媽的花澆澆水？
寧檸想。目光不自覺飛了一眼路邊的花店，精美的玻璃櫥窗裡，天堂鳥綻放得很豔麗。忽然想到地龍為了弄一場英雄救美型搭訕找小弟偷她錢包的事情。忍不住有些想笑。但卻又是笑不出來的。一位女客走出商店，對男友抱怨自己的手機壞了。身側的男友語調溫柔，說馬上去買新的。
有些羡慕。
寧檸從未意識到自己這樣羡慕普通人的生活。
再度看向櫥窗中的天堂年，寧檸忽然發現街的另一頭有個個頭很高大的黑人，背著很大的旅行包，看來是個遊客，那個人似乎在看她，似乎又在和路邊的兩個女孩搭訕。
之前從哥哥的摩托車上下來的時候她就似乎看見了這樣一個人。
在兇殺現場似乎也有這樣一個人……
他在跟蹤她？
還是不過是錯覺？
甯檸回想以前地龍曾給她說過的該如何判定對方是否跟蹤的辦法。
走進花店，她買了一束天堂鳥。付款，走出花店，借著花店櫥窗玻璃的反光，寧檸看見那個之前還和女孩聊得很歡的黑大漢忽然丟掉那兩個女孩緊跟了過來。
那個人似乎就是在跟蹤她！
寧檸很想加快腳步逃走，但地龍說過，這種情況絕不要先亂了陣腳，忽然逃走只會讓跟蹤者意識到你已經發現了他，狗急跳牆就麻煩了。
何況，萬一是錯覺呢？
穩住腳步，寧檸走進一家文具店。她時常來這裡買東西，如果沒有記錯，這家店有後門。老闆認識她，借一下後門應該沒有關係。
後門口就有一個大書架，能輕易擋住她。
順利穿過文具店後門來到後面的小巷。寧檸松了一口氣，就算那人是追蹤者，應該甩掉了吧？
略微想了想，她朝和家相反的方向走去。暫時不回家了，立刻去榮姨那裡。
同兩個人擦肩而過，其中一人抱怨手機壞掉了，在這種小巷子裡一點信號都接收不了。
寧檸加快了腳步，在巷子裡，不僅信號不好，萬一遇見危險更不好逃走。可就快到巷口的時候，一個巨大的黑影擋住她的去路。
是那個背著大旅遊包的黑人。
他堵著巷口，對寧檸嘿嘿直笑，露出一口許多黑人都有的雪白的牙。火兒曾說笑說黑人的牙白全是靠著黑皮膚襯托出來的。但這這種時候，寧檸卻覺得那牙就像鯊魚口中的利齒。這一刻轉身不啻於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外。
前進是唯一的選擇。
寧檸繼續朝前走。
在巷口，那個黑人笑得更歡了，
手伸向褲袋。
槍？！
水龍之前給她的那包陶瓷刀放在裙兜裡，要拿並不困難。但是那樣的刀，如果要使用，她和他的距離必須更加靠近才行。
只有一搏了。
還有十步。
九步。
八步。
甯檸單手抱著花，另一隻手伸向裙兜。
對面的那個人也掏出一樣東西來。
槍？
槍嗎？
緊張，讓她的視線都幾乎模糊掉。
一張折成小豆腐塊的地圖從大個子的褲兜中掏了出來。
地圖？？
「對不起，這位小姐，請問這個地方怎麼走？我剛才在路上問過別人，那兩個女孩說她們是從大陸來的，什麼都不知道。」大個子黑人一臉認真，用結結巴巴的英文問道。
寧檸松了一口氣，這才覺得自己滿身都是汗。
有些想笑，是她多慮了，太過於杯弓蛇影也不太好。
看了看黑人用螢光筆抄寫在手上的地址，濕地公園。
那不是新界的地方嗎？
甯檸簡單告訴那大個子黑人他根本連方向都搞錯了，順便再給他相信講解了如何去新界。大個子黑人聽得很認真，一個勁點頭。
說完了，恭恭敬敬讓出巷子用更糟糕的中文說謝謝。
走出巷子的那一瞬間，寧檸忽然意識到一些事。
這個人給她解釋說，他之前「遇見兩個女孩」，「聊了很久」。
為什麼要給她解釋這些？！
之前他和那兩個女孩說話的時候……根本沒有拿地圖！
下意識扭頭看了眼，那黑人張開似乎滿口鯊魚般鋒利的牙，對著她笑呵呵的。
「你好，寧檸。」
「你好。」
笑眯眯打過招呼，甯檸漫步向前。
但只有她自己意識得到她緊握著花枝的手有多麼緊，此刻，她用牙狠狠咬住嘴唇，血的味道在口腔中彌漫。
路上有些稀稀拉拉的行人，眼下正是傍晚，大家都要忙著回家，如果這種時候驚聲尖叫，那個人手中一定有槍，萬一四下掃射，傷了路人不說，她也逃不掉。
如果能遇見警員就好了。
但上天有個定律，你需要什麼，什麼就會離你遠遠的 。
路邊有個行人正皺著眉撥弄手機。
寧檸暗罵自己笨，趕緊打電話才是正道。地龍曾提過，榮姨以前的手下全在九龍。但打開手機的那一瞬間，寧檸傻眼了，她的手機，一點信號都沒有。
黑人得意洋洋指了指自己的背包。
旅行包中裝著的應該是信號干擾器。
所以，即地龍、火龍，還有那個無辜的男孩之後，輪到她了嗎？
透過街邊店鋪的櫥窗，寧檸看見那個人指了指自己的嘴，做出噤聲的動作，而後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指了指街道上的人，他用手指比劃出□□的形狀，嘴輕輕一張，做出掃射的動作。最後，指了指寧檸。
他的意思是——
敢出聲，我就殺了這裡的所有人，包括你。
寧檸回想之前，如果他要殺她，小巷是個不錯的選擇，他卻沒有。
貓在捉到老鼠後會玩弄很久才吃掉。
所以，這個人，在和她玩貓捉耗子的遊戲。
第233章 二三三
貓鼠遊戲開始，身為獵物的小鼠要如何才能逃出貓的利爪？
如果能遇見一兩個警員都好。至少那人會多少收斂一點兒。
偏偏路上全是些無辜的人。寧檸知道身後那人的身份和手段，他既然說過只要她有膽量出聲他就殺人，那他一定會這樣做。
要如何做，才能擺脫掉這個人？
而甩掉這個人之後她去哪裡才是最安全的？
甯檸一開始打算回榮姨那裡，但榮姨家和這裡並不是一個區。平素她都是穿小巷走近路，但今天這個人如影隨形，去僻靜處不是一個好主意。走大路則費事較長，時間拖得越久越危險。坐車？萬一那人連車都綁了怎麼辦？
那應該去哪裡？寧檸思忖著。
距離這裡最近的地方其實是她以前的家。地龍第一次去她家的時候曾說過，她家的安全設備都快比得上銀行了。
反過來也可以這樣理解，只要能順利到家，她就有了防禦係數極高的保障。
但上一次她和地龍吵嘴，吵過後，她也曾用地龍教過的方法打穿過防】彈玻璃破門而入。她能做到的事情，那個經過訓練的跟蹤者也能輕易做到。
不甩掉跟蹤者，決不能回家。
但要如何甩掉？
既然他的目的是跟蹤，那就不讓他跟蹤上就好了！
人聚集的地方怎麼也比人稀少的地方容易逃生。
那個人的目標是她，只要讓他失去目標就行了。這樣既能保全自己由不會傷害周圍的無辜的人們。寧檸算了算距離，她現在的位置在油尖旺，索性去旺角逛逛，穿過彌頓道就到了尖沙咀，夜才拉開序幕，逛街泡吧的人會越來越多，逃跑的幾率也相對較大。
那一帶其實還有地龍的場子。但都是夜場，這時候工作正忙，她又只去過一兩次，也不知道能否遇見認識她的地龍以前的手下。
試試總是好的。
旺角商鋪林立，人們走上街，有人尋覓著喜歡的衣服，有人尋覓著最好的食物，也有人想要找一個陪伴度過漫漫黑夜，就像蓄勢待發的獵人尋找著自己的獵物。
寧檸漫無目的的在街上穿梭，時而低頭看看手機，只要手機沒信號，就證明那個人還在她的身後。連回頭的必要都沒有，這樣的跟蹤倒也是絕了。沿路她沒有忘記吃一點喜歡的東西，任何時候都要記清楚，逃跑需要力氣。有趣的是，只要她停下來吃東西，跟蹤者也會停下來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買東西吃。每次都買很多，吃的一乾二淨。
被追蹤的需要食物，追蹤者也同樣需要。
對方身板那麼大，需要的能量也相應比她多很多。
寧檸腦中一激靈，想到了逃走的辦法。
旺角的商鋪中有一家名為Avril的店子。Avril是法語的四月的意思，店內供應法國蛋糕還有其他果品，火龍經常帶她來這裡吃。除了這裡的提拉米蘇和水果拼盤很好吃外，最重要的一點——這家店子沒有監控有wife。
進了店子，寧檸選了一個看似在位置中央，但是很容易逃走的位置坐下，點了一份果盤、一份蛋糕。那個人果然跟了進來，在她不遠處坐下，阻斷了她從大門逃走的可能後，一口氣點了滿滿一桌蛋糕，皺著眉一個勁啃。
看來他討厭蛋糕。
既然討厭，為什麼還要這樣跟著自己？難道貓鼠遊戲對這個人來說這麼重要？重要到他可以皺著眉咽自己不喜歡的東西也要玩？
還是說另有目的？
甯檸一時想不明白。拿出手機看了眼，果然還是沒有信號，wife什麼的，做夢去吧！
看見她一臉的洩氣，那個人的很得意，他能隔絕寧檸的手機信號，遮罩wife算事嗎？就算逃進wife隨意用，電話隨便打的地方，寧檸依舊發不出任何求救信號。
這一點寧檸也知道。
她更明白的是——她打不了電話，相應，她身邊的其他人，手機也沒有任何信號！
這就是她的計策。
為了阻斷她和龍王社的聯繫，這個人隨身攜帶信號干擾裝備已阻止她撥出求救電話，但同時可會干擾一定區域內同她走在一起的人手中的信號。之前在路上遇見的那幾個行人覺得手機壞了，應該也是那個人身上攜帶的信號干擾器的原因。
之前沒人注意信號出了問題是因為她始終處在移動的狀態，大家都忙著趕路，沒多少人會一直注意手機，即使有人手機信號受阻，他們只要脫離那個信號干擾器的範圍，就能再次順利接收信號，不會將這件事看得太重。
所以她選擇來到Avril。
人們來這裡是為了聚餐，但在這個時代，餐前發發微博、微信、推特、臉書什麼的也是一種潮流。總會有人會留意到信號受阻，發現的人越多，起疑心的概率就越大。
而幾乎全香港人都知道前幾天廢樓爆炸案時曾出現過片區信號受阻的情況。
只要有人起疑心，懷疑兩件事之間的關係。
就會有人通知阿sir。
那個跟蹤者依舊一臉得意，沒有注意到寧檸的小計策 。
看來這一局，小老鼠快要贏了。
蛋糕才端上桌，就有人問店內的服務生店內信號是否出了問題。寧檸穩如泰山，那個人叫她名字的時候很結巴，應該不會中文。
即是說他短時間內不會知道這些中國人在說什麼、做什麼。
這點對寧檸來說也很有利。
她要在短時間內擴大騷亂。
微微屈身，寧檸拿著手機問隔壁桌子的女生，「請問你手機有信號嗎？我手機沒有耶？那邊那張桌子的女生手機也沒有任何信號。你有嗎？」
很自然，她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接下來就需要提點一下對方，壓低聲音，寧檸刻意做出緊張兮兮的表情，「聽說前幾天的爆炸案也是這樣！沒有信號，而後就……」
不需要說更多的內容。
在網路出現前，流言這種東西，絕對是傳播最快，最廣的一種資訊形式。
消息很快傳遞開，待再次傳入寧檸耳中的時候，已經變成了這樣：香港的信號塔被恐】怖分子擊毀了，沒多久就會有人襲擊旺角，將這裡夷為平地。
寧檸：「……」= =
她忘了，謠言的另一大特點是隨著時間的發展而發展。早知道她真該給自己錄音，萬一被蓋一個「傳播謠言」的印章怎麼辦？
謠言已傳播開就收不回去。
原本在店內開心享用餐點的客人們都慌了神，急匆匆喚來服務生買單。趁著混亂，寧檸將幾張大鈔壓在果盤下，也不要花了，抱起書包就跑。
這家店還有一個優點。
洗手間的窗戶很大，很容易翻出去逃走，後面是一條短巷，穿過巷子就是另一條大街。雖說那扇救命的窗戶平日是上了鎖的，但開鎖什麼的，地龍已經把她教得爐火純青。
順利進了洗手間撬開透氣窗爬了出去，來到狹窄的後巷，寧檸終於了一口氣，沒有耽擱，她朝大街走去。手機也有了信號，她立刻給榮姨打電話。
響了兩聲，電話終於通了。
接起，掛斷。
怎麼回事？
很快來了短信，只有一個感嘆號。
這是以前榮姨當九龍大姐頭時和手下約定的暗號，表示：「有條子，別聯繫。」
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阿sir去榮姨那裡檢查？會不會太巧了？
還是這也是刻意的「偶然」？
再度看向手機的時候，信號又沒有了。
「Hello？」是那個跟蹤者的聲音，他跟了上來，好容易才得來的求救機會從指縫溜了出去。之後要逃走就更難了。
朝前走，寧檸很快混入人流。
手機依舊沒有信號，那個人身上背著的信號干擾器依舊在做各種擾亂。之前的謠言也流傳開了，阿sir們應該很快到達。
想到這裡，寧檸打算就這樣在街上混混打發時間，但很快有意識到，在人來人往的旺角，她能撞見阿sir並得到幫助的概率其實很小。
再折回那家店等待也不是個好主意。跟蹤者應該已經明白她的想法，他一定會阻止她做這種事。就算撞見阿sir並將那人擒獲，那個人若是說出她的身份，和龍王社有千絲萬縷聯繫的她能否從阿sir那裡脫身？
想了很久，寧檸決定回家。
在那裡她還有一次機會。
寧薏雲購買的是相當高級的電梯公寓，公寓的大門用鋼化玻璃打造，進樓需要輸入開門密碼。既然這個跟蹤者做事這麼隱蔽，那他應該不會做出掏出機槍掃射大門這種事。
只要她時間把握得好，就能將那個人成功隔絕在門外。
慢騰騰走向自己家的方向，人流越來越少，那個跟蹤者依舊不遠不近跟在他的身後。想了想方向，寧檸選擇了距離回家更遠一些的那條路，走那條路她將會到達家的對面。那是個路口，有紅綠燈。這又是一個可以逃走的機會。
走到街對面，甯檸安心等待。
那個人依舊距離她不遠不近。
寧檸覺得有些奇怪。
走向街口的時候，她就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對她來說，此刻的紅綠燈是逃走的機會，但對跟蹤者來說，紅綠燈也是將她擒拿的機會。為什麼那個人不趁這個機會靠過來？
之前那個跟蹤者在第一時間阻斷了她從大門逃走的機會，逼著她從洗手間的窗戶離開，減少了她逃走需要的時間。能做到這點的人，會看不出她現在在想什麼？
總說不通啊！
但寧檸決定暫不考慮這一點。
先按照自己的想法來。
眼下是綠燈，還有十五秒結束。
甯檸安心等待。
十秒。
五秒。
三秒。
一秒。
綠燈停，紅燈亮。
但過紅綠燈的時候大家都知道，車起步需要一點兒時間。所以，在紅燈剛亮起的那一瞬間，寧檸就立刻沖向馬路對面，車流已開始湧動，一路上她好幾次險些被車撞，也得到不少怒駡聲，但至少順利沖了過去。沒有回頭，她一口氣沖向公寓大門，快速按下爛熟於心的開門號碼。門開了，沖進去，當自己的腳穩穩踩在一樓的地板上後，她才喘著氣回看了一看。
門已經合上。
那個跟蹤者沒有找到機會進來。站在門外，他沖寧檸豎起了中指。
寧檸立刻還了一個相同的手勢。
這一次，應該算她贏了吧？
腳有些軟，但寧檸終還是松了一口氣。沒回頭看，她快速沖向電梯，按下按鈕，運氣似乎站在她這一邊，平素姍姍來遲的電梯在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就來到她面前就張開懷抱歡迎她。按下地龍家的樓層，看著不斷上升的樓號，她終於松了一口氣。
只是可惜電梯裡信號很差打不出電話。
一開始寧檸就決定去地龍家，她家早因為她要找安琪兒留下的那些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最重要的，在等待榮姨或是別人的救援的時候或許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這短時間她手中不能沒有武器，但她家是什麼都沒有的。
所以她選擇了地龍這。
進了屋，甯檸奔向沙發。
如果她沒有記錯，地龍的沙發下似乎藏著一把槍。伸手摸了摸，果然有，因為是預防在家中動手準備的槍，槍上加了消音】器，膛內也有子彈。
上膛，寧檸的不安略有收斂，但不能這麼快掉以輕心。
必須打電話。
沒有信號。
沒有……信號？
森冷的寒意順著寧檸的後背緩緩而上，她意識到自己在發抖。很快又意識到，那種寒冷其實不是意識一瞬間的錯亂，而是真實存在的。
客廳的落地窗被拉開了。
那個聲音就像蛞蝓一般黏黏的，在她耳邊緊緊粘附，「你好。寧檸。」
那個人進了她家……
他怎麼進得了她家？！
迅疾轉身，寧檸舉起槍將槍口對準那個人，她的手臂在發抖，完全瞄不准準星。偏偏那個人還對她張開了手臂，一副「來啊，有本事你開槍啊！」的表情。
恍惚間，寧檸發現這個人竟然換了件衣服，將之前的皮夾克換成了一件有很多口袋的馬甲。但這點卻很快被她忽略掉，在生死攸關的時候，注意到別人的穿著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你不要過來。」
「I can\'t understand what you\'re talking about.」
他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其實能否聽懂根本不重要，都已經跟到這裡來了，他還會放過她？
閉上眼睛，寧檸扣住扳機的手指僵硬得厲害，視線開始模糊，心跳越來越快，呼吸的急促感再次襲來，再這樣下去，她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而已。
狠狠咬了一口舌頭，劇烈的疼痛和血的腥甜味讓她快速恢復了清醒的意識。任何事情，只要害怕，不敢去做，就失去了無數的可能性。
舉起微微下垂的胳膊，對準啊那個人的胸口，寧檸扣動了扳機，罪惡感讓她在幾乎同一時間緊緊閉上了眼。
「Fuck！」那個人似乎受了點驚嚇。
沒有打中。
想要再開一槍，但已經來不及了，那一槍已經廢掉了她幾乎所有的力氣。而那個讓她覺得像山一樣的男人撲了過來，在她幾乎還沒有回過神來就狠狠打飛她手中的槍。同一時間，像抓小貓一樣一把將她拎起，狠狠砸向沙發。沙發上，寧檸給地龍買的靠墊在衝擊的作用力下彈起又弧線墜落在地上。強烈的撞擊讓寧檸有些眼花。
慢騰騰將身上背著的旅行包放在茶几上。那個人朝她走了過來，用很糟糕的中文說道，「在，你家，強】奸你。好玩。」
這樣的話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刻意教他的還是因為這樣的事他已經做過無數次。
危險的到來並不是猝不及防。
舌尖的疼痛讓寧檸始終保持徹底的清醒，她記得裙兜中還有一把水龍給的陶瓷刀。
機會只有一次。
必須等那個人靠近。
那個人靠了過來，寧檸看著他眼中的自己，那是很小很小的一個一點兒。生死攸關的時候，她卻放鬆下來，成也好，敗也好。
機會只有一次。
肩膀被人狠狠捏住，那個人將她一把壓在沙發上，趁著這個機會，甯檸曲起腿，快速從裙兜中摸出那把陶瓷小刀，身體受到限制，那個人的髒手在她身上亂摸，她卻沒辦法將刀刺入裸】露在外的要害部位。
只能選擇心臟了。
狠狠一刺。
跟蹤者似乎嗚咽了一聲，整個身子沉沉壓下，刀尖在重力的作用下似乎深深沒入他的心口。很快就沒有了聲息。
結束了？
這麼……快？
是因為對手完全沒將他放在心上還是因為這不過是一個陷阱。
用力推了推壓在身上的人，那個人一動不動，咬緊牙，寧檸使出自己能使出的最大的力量狠狠一推，東西翻滾的聲音，坐起身，寧檸看見自己的校服上衣上有一大片紅。
血。
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囂張氣焰。那把陶瓷刀刺入他的胸口。危機解決，但寧檸卻只覺得害怕。
真的死了？
她運氣那麼好？一刀就刺中了心臟？
還是中了計？
小心靠近，寧檸一把抽出陶瓷刀，看見刀刃的那一刻，她驚叫了一聲。陶瓷的外殼已全部脆裂，露出尖冷的刀鋒，沾了血的刀鋒出現異常的紫黑色。
那不是正常的血的顏色，感覺倒有些像電視電影中常見的沾了毒而改變了原本顏色的血。
刀是水龍給的。鑒於這一點，寧檸懷疑刀尖上應該抹了毒】藥。那層陶瓷是毒【藥的外包裝。水龍沒有告訴她應該是擔心嚇著她。倒很像水龍的作風，知道她沒有多少力氣，也不一定能紮中要害，所以在刀尖上塗了毒。
可是，刀上沾了毒】藥，也就是……
寧檸看著歪倒在地上的人，血源源不斷從被她刺穿的地方流了出來，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她手上全是血……全是血……
血……
從危機中逃離的慶倖感迅疾消失，所有的情緒在彙聚在腦海之中，只剩下了一句話——
她殺人了。
殺人了？
殺人了！
再看著那人胸口緩緩湧出的血，再看看自己的手。
殺人了。
她的力氣不大，刀也很小，應該不會刺穿那個人的心臟，但是，刀里加了水龍的藥品。
這一點改變了一切。
她殺人了。
她真的殺人了。
怎麼辦？
報警！
這種時候應該打電話、打電話報警，必須打電話報警！
她是失手捅傷對方的，應該屬於正當防衛，大概不會被起訴。
拿起手機，還是沒有信號，寧檸這才想起那個人背包中的信號干擾器。
拉開跟蹤者放在桌上的旅行包的拉鍊，寧檸從裡面扒拉出一個形容古怪的巨大盒子，盒子上的液晶顯示幕上跳動著古怪的數位，半天找不到開關，拿起之前被打落的槍，對準那古怪的機器接連開了三槍。
機器終於停止了。
幾分鐘後，手機的信號恢復。
做完了這一切，寧檸才覺得自己兩條腿軟得就像沒能發好的麵團。坐在地上，看著手機，她覺得自己連打電話的力氣都沒有。
呆坐了一會兒，思維終於冷靜。
寧檸意識到她不能打電話。
若阿sir來了，她要如何解釋眼前這一切？
為什麼她被跟蹤？可以回答她也不知道。
為什麼她有槍？從這個人手中搶來的。
這套房子究竟是誰的？主人是誰？你和主人什麼關係？
她不知道地龍還在什麼地方藏了槍，如果她沒有找到卻被阿sir找到了……
不能打電話。
即是說，她需要自己處理屍體？
榮姨給她發了短信讓她別過去。
哥哥從未處理過這種事。
而龍王社的其他人都被盯得很緊。
就連留依也被抓了……
寒意。
以前撞見可怕的事情，她大可以叫地龍來。火龍也會來幫她。
但這種時候……
拿起手機，條件反射般，寧檸打了地龍的電話。這些天她經常給你地龍打電話，但每一次都是關機。這一次也不例外。
依舊關機，沒人回應。
「為什麼還是不接我電話……」
就算他真的有事情要離開一陣子，可不可以不要離得這樣遙遠。
甯檸曾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已經可以坦然面對在他們這個世界中的各種恐怖和悲哀。可是，不過是地龍不在身邊，這種距離感就讓寧檸有了絕望的感覺。
對地龍他們的世界，她不過觸及邊緣。
最核心的部分——在這裡，你就有可能奪走他人的生命。
這一點，她從未真正觸碰。
這種感覺就像宇宙中的黑洞，將她吞噬。
要處理屍體……
那個人那麼高大，她一個人做不到。
除了地龍，還有誰會義無反顧幫她處理這種事情？
……還有一個人。
寧檸最不想找的人，但是只能找他了……
拿起手機，寧檸顫抖著手，很久才摸到啟動鍵並按下。又很久才找到那個人的手機號，又很久才終於撥通，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時，她沒忍住，一下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很久才結結巴巴哭訴道，「我，……殺人了……怎麼辦？我，殺人了。」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也被嚇著了，好幾秒都沒有回應，而後詢問了一句。
寧檸愣了一會兒，「我在地龍家，我以前那裡，地龍的家。」
得到肯定答覆後，寧檸掛了電話。
這才看了一眼橫躺在客廳中的那具屍體。噁心的感覺天翻地覆，寧檸想嘔，捂著嘴沖進洗手間，趴在洗臉池上，卻什麼都嘔不出來。趴著趴著，眼淚水啪嗒啪嗒落了下來，滴在手上，淡化一小塊血跡。
難看死了，滿手都是血。
擰了擰水龍頭，一滴水都沒有。
竟然停水了？
手上的血洗不掉了……
坐在地上，甯檸首次體會到什麼叫做魂不守舍。她沒有注意到，一道黑色的人影靠了過來。陰影覆蓋了她坐在地上的小小身軀。
第234章 二三四
一小時。
兩小時。
三小時。
時間走得好慢好慢，千萬燈光透過客廳的落地窗流瀉一地。寧檸卻始終盯著自己手上的鮮血，動也不動。
腦中只剩下一句話——她殺人了。
一下午沒有喝水，她渴得厲害，嗓子就像被炙焰狠狠烘烤過，口腔粘膜幾乎貼合在一起。雖說停水，但地龍冰箱裡素來有他平日喜歡喝的啤酒和給她買的一些果汁，冰箱就在廚房裡。但她卻不敢走洗手間，她在恐懼，恐懼躺在客廳中的那具屍體。
只是想想，都在渾身發抖。
等待的感覺是那樣的漫長，寧檸覺得過了好久好久，似乎比一個世紀那麼長。但她將陶瓷刀刺入那個人身體裡的事卻又像是幾秒前才發發生過的，記憶是那樣清晰，清晰得已經深深刻入了骨頭裡，軀體裡，刻入每一個細胞，帶來始終抹不去的噁心。
好難受……
為什麼還沒有人來？
終於，門鈴聲響了。
那是解脫的聲音。
看看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距離她打電話已經過了七八個小時，這時候才來，他是不想搭理她了？還是他也被纏上了，動彈不得？
寧檸能找的只有皇龍，而皇龍卻是被監控得最厲害的。
但他還是來了。
寧檸想去開門，但是腿軟得厲害，動不了。
開門的聲音。
來人有鑰匙，那一瞬間寧檸以為地龍回來了，但腳步聲卻不太像。腳步聲越來越近，在洗手間外停留下，同時，洗手間的燈亮了，強烈的光晃得始終在黑暗中的寧檸睜不開眼，見狀，皇龍立刻換了一組相對柔和的燈。靠近寧檸，用溫柔的手撩開她亂糟糟的劉海，「還好嗎？」
狠狠眨了幾下眼，在皇龍慈祥的目光中，寧檸所有的恐懼和壓抑化作哭聲決堤。
皇龍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輕輕抱著她，撫著她的後背。待她哭聲小了一點，才小聲解釋之前被纏住了，一直沒辦法脫身。
甯檸知道最近他被阿sir盯得寸步難移。
但他還是來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殺了人了，我殺人了，不是故意的，但是我不殺他我不知道還能怎麼逃，我……」對之前的事情，她有些語無倫次。
「我知道。」皇龍摸摸她的頭，口氣卻有些疑惑，「你確定你殺人了？」
寧檸一個勁點頭，想解釋，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抓著皇龍胳膊的那只手抖得厲害。
皇龍歎了一口氣，轉而問到，「屍體呢？你藏在哪裡了？」
寧檸愣住了。
屍體？屍體不就在客廳裡面嗎？
皇龍沒有看見？
「外面。」她覺得聲音都不像是從自己咽喉中發出的。
皇龍皺起眉，「我看過了，外面沒有。」
沒有？！
扒著皇龍的手臂站起來，寧檸覺得自己的雙腿都在發抖，皇龍輕輕摸摸她的頭，像抱小女孩那樣抱起，「沒事，出了天大的事都由我給你頂著。屍體在哪裡？」
這是皇龍第三次問這個問題。
「就在外面！」
甯檸扯著皇龍來到之前動手的地方，她見到了最怪異的場面。
沒有屍體……
屍體，不見了。
沒有旅行包。
沒有信號干擾器。
連槍也不見了。
只有一星半點血跡和那把壞掉的陶瓷刀可以證明之前曾發生過一些事情。
「你確定你殺了人？」皇龍摸了摸她的額頭，似乎在探她的體溫。
莫名的惱羞成怒，寧檸一把打落皇龍的手，有些氣急敗壞，「我沒病！」 從皇龍手臂中掙扎出來，寧檸趴在地上小心觸摸，血似乎還沒有幹，這應該能證明她之前真的殺了人吧！
皇龍看了眼寧檸手上的血，微微皺眉，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地上的血跡，嗅了嗅，面色有些陰沉。快速起身，沉著臉在客廳轉了一圈，而後去了洗手間，臉色愈發難看，回到甯檸身邊時，他換上一張溫和的面龐，問得很小聲，似乎怕嚇著寧檸，「你刺到他哪裡了？」
寧檸想了很久，指了指身上的對應位置。
皇龍看了眼，皺起眉，「那個位置應該是心臟。」
果然，她殺人了……
她殺人了……
她殺人了……
寧檸又開始發抖。
「但是，如果刀刺進心臟，又被你拔】出來，應該不止這點血。」
咦？
寧檸抬起頭。望著皇龍，各色】情緒在心口、腦中交雜成混亂的漿糊，不止這點血的意思難道是說那個人的心臟位置和正常人不同？
將寧檸拉扯在沙發前坐下，皇龍指著自己身體的相同位置說，「就算你記錯了，那裡不是心臟，但胸腔位置也該有其他重要器官，你紮下去位置也很容易紮進肺部，再加上許多動脈血管，失血的幾率很大。」說著，皇龍拿起寧檸的手，看了看手上的血跡，再度嗅了嗅，永遠不變的臉上沒什麼特別的情緒變化。
倒是寧檸小心翼翼問究竟是什麼回事，只要一點點的可能都好，她希望那個人逃走、活下去。奪走人生命的壓力是她無法背負的悲哀。
但是，就算沒有刺中心臟，刀尖上有毒，那個人依舊活不了！
「毒？很像水龍的作風。但是，毒】藥並沒有起作用。別急，我慢慢給你解釋。第一，地上這些不是血。或者說，是假血。」
愣愣的望著皇龍，寧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聞聞？」皇龍笑著，將沾了血的手指放在寧檸鼻翼下，「一絲血的味道都沒有。」
寧檸嗅了嗅。
果然，一點血腥味都麼沒有。反而有種甜甜的蜂蜜味。假血？
所以，她沒有殺人？
可是……
可是……
為什麼？
為什麼要用假血？如果血是假的，就是說她並沒有刺中那個人，她並沒有殺人。這很好，但是、但是、但是……為什麼那個人要裝死？
「會不會是你弄錯了？」她還是不太相信。
皇龍有些哭笑不得，他竟然被懷疑了？
他已經記不清楚自己究竟多少年沒有被人這樣懷疑。若是在龍王社總部發生這種事，估計他早已掏出槍對準了否定者的腦門，但寧檸不一樣。再大的脾氣在她面前都煙消雲散。
看著從未叫過自己一聲「爸爸」的女兒那懵懂的眼，皇龍有些不舍，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件事。
他的女兒還不知道，人心會可怕到什麼地步。
「這樣吧，我一點點慢慢給你分析。首先從那個人開始，你說他是黑人，是嗎？」皇龍問。
寧檸點點頭。
「很高？」
「很高，比地龍都還高很多，而且很壯。」
皇龍輕輕點頭， 「那他穿著什麼衣服？」
寧檸想了想，「背心夾克？土黃色？灰色？迷彩？反正就像電視、美國的電視裡那些軍隊的人穿的那種東西。不過，我覺得他是來到這裡才穿的衣服。」皇龍告訴她那是假血後，寧檸心裡的壓力瞬間消失。將之前被跟蹤的事大概說了一遍，「我做得沒錯吧？」
「能做到這種地步算是不錯了。但你錯了一點。他們要對付你自然會調查你原來住在哪裡。只要知道了這一點，得到公寓大樓的開門密碼並不是一件麻煩事。可能你自以為安全了，但才轉身他就跟了進來，坐了另一部電梯找了上來。而後在你找槍的時候撬開隔壁的房門通過陽臺進了這裡。
「這種情況，最安全的辦法是你去阿榮那裡，越靠近那裡，阿榮認識的人越多。而途中儘量經過我龍王社的場子，總有人認識你，看出怪異，幫你。」
逃走的時候寧檸也曾想過這種辦法，卻被自己否決掉，因為覺得實施難度較大。沒想到，那被否定的辦法才是最簡單的辦法。
皇龍未在這件事上停留，他繼續說那個跟蹤者，「你說，他給自己換了一件衣服，你看見的應該是防彈夾克。軍隊使用的那種。」
防彈夾克？
「就是說……」
「就是說，你之前打的那一槍根本傷不了他。他相信你一定會反抗，從這點來看，他倒是個膽小的廢物。」
寧檸傻眼了。
那個人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他的目的不是綁架她？殺死她？
皇龍笑了笑，看著甯檸完全幹透的嘴唇，起身從地龍的冰箱裡拿出一聽果汁給她，寧檸幾乎忘了乾渴的事情，看見果汁趕緊一把奪來狠狠灌了一口，果汁碰著之前咬出的傷口，痛得險些哭出來。那表情自然逃不出皇龍的眼。
寧檸便將自己為了保持清醒咬了自己舌頭的事告訴了皇龍。
「這樣啊……」皇龍輕輕摸著她的臉，手有些抖。甯檸看向他的時候，似乎覺得他眼裡有些許淚光，趕緊問起之前那個人的事。
「這個嘛……」
皇龍有些走神，一直望著她，很久才開口。
「首先我們來說假血。你也聞過了，那血有蜂蜜味不是嗎？蜂蜜水加紅色素加水，電視劇中製造血液常使用這種方法。
「其次，那個黑人，而那衣服應該是美軍軍方的，一般人拿不到。我想，他或者曾在美軍服役，或者應該認識軍隊的人。加上那個身板，那人一定經過專業的訓練。你認為，憑藉你這小身板都刺死他？你說刀上有毒，但那點兒毒傷不了他，因為他穿著防彈夾克，因為有很多口袋，可以裝血袋。陶瓷刀帶毒的刀尖穿過假血，毒】藥早就被洗掉了。刀身上的血變了顏色或許是與血中的一些物質發生了反應。」
講到這裡，皇龍看了眼寧檸，她聽得很認真。
沒想到，身為父親的他給女兒講的第一個故事……竟然是這樣的……
慈祥的笑笑，皇龍繼續講。
「那人是殺手，身為穿著防彈夾克的殺手卻被你刺了一刀，還要裝死……我想，有兩種可能。其一，那個人不定是性】虐狂。如果他想要立刻殺了你，你是絕對反抗不了的。但是，他想要玩】弄你，便特意讓你刺他一刀，刀紮進血袋，流了血，你害怕了，跑了，嚇得發抖。而後他突然出現在你你面前。那副場景，才是他最想要看到的貓捉老鼠。」
「你是……開玩笑的吧……」
皇龍起身，牽著寧檸的手，帶她到洗手間的門口，指了指門框上的一個紅色指印，「在你在洗手池旁邊抓狂崩潰的時候，他就站在這裡。看著你。」
殺手一直站在她身後？
距離她不到五步？
寧檸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一個字音都發不出來，深呼吸，卻覺得喉頭堵塞著千萬種情緒。如果能大聲叫出來就好了。
如果能大聲吼出來。
但什麼聲音都發不出。所有的想法轉成被壓抑的哼哼聲。
摸摸寧檸的頭，皇龍看了看她一手的血，皺著眉，打開水龍頭。沒有水，他似乎思考了片刻，離開了。他走了沒多久，噴湧而出的水聲嚇得寧檸幾乎跳起來。
「他還關了水閘。應該是讓你洗不掉手上的血，加大你的心裡壓力。」
呵呵……
寧檸忽然想笑，但一開口連她自己也能感覺到，她的聲音在發抖。
「所以，家裡突然沒有水是因為……」
「他關了水閘。這樣你就沒有辦法洗掉手上的血跡。」
心理戰。
那群人真的好可怕……
拉著她的小手，皇龍在水龍頭下輕輕幫她搓洗。「以後遇見這種事，記得在對手腦門上給一槍。」
寧檸狠狠打了個顫。
見嚇著她了，皇龍立刻轉口道，「說笑……之前如果你腦子很清醒，打算再給他一槍，估計你已經被殺了。」
強令自己冷靜下來，寧檸繼續發問，「你之前說其一他可能想要折磨我。那其二呢？其二是為了什麼？」
「大概是為了利用你確定地龍到底死了沒有。」
咦？
寧檸一愣。但回顧那個跟蹤者古怪的舉動，這個解釋是最合乎情理的。他們想要用她引地龍出現，確定地龍是否真的死掉，所以始終不傷害她，和她耗時間。
遮罩信號，是為了不讓她和龍王社聯繫。榮姨那今天突然來了一群阿sir檢查，應該也是那夥人下的狠招。不讓她去榮姨那裡。
這樣，斷了她所有的退路。
她只能找地龍。
可是，寧檸不太明白，她以為跟蹤者死了逃進了洗手間，跟蹤者追來了洗手間，看著她對這狀況一籌莫展的模樣卻不動手？還不見了？？
「為什麼他不進來殺了我？還不見了？」
「應該是被另一個人更強的人收拾掉了。有人在保護你。」皇龍輕描淡寫。
有人在保護她？
所以地龍真的回來了？！
收拾了那個人，救了她？
「不是他收拾的。救你的人不是地龍。」皇龍的否定卻很徹底，「這不是那臭小子做事的手法。他若是知道你因為那個人咬了自己的舌頭，一定會在家裡將那個追蹤者轟成肉醬。」
但究竟是誰救了寧檸，皇龍卻說他不知道，或者不是不知道，只是還不能告訴她。
「真的不是地龍？」寧檸還有一絲想法。
皇龍搖搖頭。
「那他和火兒都還活著嗎？」
皇龍還是搖搖頭。
那一瞬間，寧檸覺得天旋地轉。
所以，他們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