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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家教)浮雲回暖》作者:奶香琉璃酒【完結+番外】

《(家教)浮雲回暖》作者:奶香琉璃酒【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46195個瀏覽者
文案:

那個長著娃娃臉的漂亮姑娘總是笑容滿麵,可打起架來卻別有一番神經病風貌。
那個暴力中二的清秀少年像匹高傲的獨狼,可每月也會有那麼幾天渴望被溫暖治愈。
不堪的回憶嗎?沒關係。殘酷的戰鬥嗎?沒關係。
一切都會過去。
只要我還在,只要你不離開。

PS:
1.本文偏向於治愈係(雖然也有戰鬥流)
2.作者文筆還算看得過去,並且不坑同人文(什麼破原則),保持更新,晚八點檔不見不散
3.1V1,人物設定遵照原著基本不崩壞,按劇情線走,女主是風的幹侄女,開朗愛笑的好姑娘,不聖母,請放心跳坑
4.砸磚手下留情,實在不能忍受請點叉——另外,0分沒關係,我更希望有人留言嘮嗑,否則好寂寞……

內容標簽:家教 異能 女強 少年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長澤安初,雲雀恭彌 ┃ 配角:家教眾 ┃ 其它:那些偏治愈係的故事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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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日晴好

☆、她只想蹭飯而已

  春深,並盛的街道在夕陽下被覆上一層淺淡的金色,攤位叫賣聲此起彼伏,交織著路人行色匆匆的身影,像是寧靜的浮世繪。

  而對於雲雀恭彌來講,這也不過是一個非常平凡的、收保護費的傍晚。

  ……當然,前提是沒有那個突然跑過來搗亂的奇怪孩子。

  「金額沒錯。」彼時他剛剛收過某位攤主遞來的五萬鈔票,不想剛一回身就被人扯住了衣角。

  戰鬥本能令他瞬間警惕地攥緊手指,神色不善地向後望去,誰知卻迎上了一雙笑眯眯的新月眼,不禁怔然。

  對方是個比自己整整矮一頭的女孩子,黑色長卷髮五官精緻,看上去就像商店裡賣的洋娃娃,右耳那枚閃亮的紅寶石耳釘隨著她的動作映出一道赤色光芒,幾乎晃得人睜不開眼。

  「漂亮小哥,能不能借我100日元?我會還的。」

  從沒有人這麼稱呼過他,聽起來有種莫名的詭異感覺,雲雀冷冷地轉過身去:「不能。」乾脆俐落的拒絕。

  「作為一名剛收完保護費的地頭蛇,資助一下應該算舉手之勞吧?」女孩笑容未褪,連手指都沒放鬆半分,「我真的會還,只是想買個包子補充體力,以便順利找到reborn叔叔家去。」

  先忽略掉「地頭蛇」這個令人不爽的認知,雲雀很自然把注意力放在了後半句話上:「reborn?」倘若沒記錯的話,跟在沢田綱吉身邊的那個小嬰兒就叫reborn吧。

  女孩本來懶洋洋眯著的眼睛頓時睜大:「你認識他?那不用借錢了,直接帶我去吧!」

  「不行。」他沒有興趣做這種業餘善事,帶她去找reborn又怎麼樣?那個小嬰兒又不會如他所願打一架。

  「所以說你只會發出兩個音節麼,面癱帥哥?」這才幾句話的工夫居然換了仨稱呼。

  雲雀的耐心實在很有限。而他一般情況下又不至於對小孩子抽出浮萍拐,所以他選擇了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即恐嚇:「再跟著我喋喋不休,當場咬殺。」

  少女很誠懇道:「就算你想咬我,也請等我到了目的地之後好嗎?我得洗澡。」

  「……」他徹底失去了搭理她的興趣,自顧自向前走去。

  「誒,你就帶個路吧好不好?我會付報酬。」

  「……」剛剛還在當街借錢的人談什麼付報酬。

  「我叫長澤安初,怎麼稱呼你呢?」

  「……」突然自我介紹不覺得奇怪麼?誰要和她認識。

  少女,也就是長澤安初緊走幾步閃在他前面,絲毫不洩氣地繼續溝通:「即使你不願意走遠路,至少把路線告訴我可以嗎?我實在是很餓了!」

  很餓,很困,在她生命裡是永遠的重點。

  雲雀終於不勝其煩,從口袋取出兩張鈔票丟到她手裡:「自己叫計程車,並盛町三丁目。」言畢頭也不回舉步離開,只餘黑色校服外套在晚風中獵獵飄揚,落在安初眼中幻化成別樣風景。

  真是個高冷莫名的人呢,然而明明生得很古典清秀啊——所以憑藉外貌下定論是極其不可取的,要記牢。

  ————————————————

  沢田綱吉沒想到晚飯時分還有人來家中拜訪,而且一開門發現還是個長相甜美的陌生小姑娘。

  「呃,你是……」

  「請問reborn叔叔在嗎?」

  「reborn……叔叔?!」綱吉本能地一個激靈,「你是他的什麼人嗎?」

  結果還沒等安初回答,站在身後的裡包恩就給出了答案:「是長澤啊,風叫你來的麼?」

  綱吉好奇地低頭看他:「風又是誰?」說話間還不忘客氣地請安初先進來。

  「風是我的朋友,這位長澤安初,是他的侄女,中日混血。」裡包恩若有所思看了安初一眼,「不過我也不知道她為何會選擇找到這裡來。」

  「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是叔叔……」

  「輩分大而已嘛。」毫不負責任的敷衍。

  安初依然是一副人畜無害的笑臉:「叔叔喜歡雲遊四海,又說一平小師妹也在這裡,所以我覺得……可以來蹭飯呢。」

  可以來蹭飯呢……蹭飯呢……飯呢……

  裡包恩壓了壓帽檐,唇角上翹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好啊,媽媽一定會很高興的。」

  到底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啊喂!儘管在心底無聲呐喊著,但綱吉依舊鑒於其無法拒絕的性格,欣然接受了這個不速之客。

  畢竟也和一平的師父有關係,而裡包恩又沒有排斥她的到來,應該是有道理的吧。

  雖然「渴望蹭飯」的理由太奇葩。

  晚餐很豐盛,各種日本的傳統美食,更何況綱吉的母親手藝非常棒。

  安初覺得來到並盛,是自己有史以來做出的最正確決定。

  「中國那邊的住處太冷清了些,我又沒有錢,僅剩的一點存款全貼在路費了。」她如是向裡包恩講述著,「不介意的話請允許我留下來吧,我可以打工抵房費哦~~」

  綱吉連連搖頭:「並沒有那種規矩啦,你如果沒地方可以去,暫時住下也沒問題,我們還負擔得起!」

  安初覺得這個靦腆的褐發少年挺有意思,和兔子這種生物有點微妙的相似,她彎起新月眼咯咯笑道:「沢田君是好人呢,比我今天碰上的地頭蛇優秀太多。」

  「哈……地頭蛇?」

  「對啊,在並盛收保護費的奇怪男人,黑色頭髮細長眼睛,長得很好看,披著校服白襯衫。」足夠詳盡的描述,末了還加上一句,「他好像認得reborn叔叔哦。」

  如同晴空霹靂在腦海中炸開,綱吉登時大叫起來:「難道是雲雀前輩?!」

  深受中國文化薰陶的安初不太能理解「雲雀」這個姓氏,一撇小嘴「哦」了聲:「全名呢?」

  「雲雀恭彌。」裡包恩饒有興趣地開口,「你對他做了什麼?」

  「借錢啊,為了找你家。」

  「他借了嗎?」

  「很不友好,但還是借了。」

  綱吉一頭磕在桌面上,語氣是滿滿的慶倖:「……還好他沒有咬殺你啊……」那對浮萍拐可是隨時都很饑渴難耐的。

  「他是說過『咬殺』這種詞彙的,但我想那是說笑的吧。」安初挑了塊奶油點心放入口中,含糊不清道,「對了別忘提醒我,要還他錢的。」

  「我想也許他顧及到你是小孩子,心軟沒下手……」據說雲雀對小動物和小孩子都比較寬容,但那絕不代表他的暴力是說笑!

  風紀委員長是魔鬼,稍不留神就會死人的。

  「的確如此,不過要做掉長澤,大約也是件棘手的事情。」裡包恩撫摸著手中的列恩,一雙漆黑的大眼睛看不出具體情緒,「『閃電長澤』的別稱可不是虛名。」

  「閃電……長澤?」

  安初打了個哈欠懶懶道:「因為遇到危險時從來跑得超級快。」

  「……這也是個不錯的技能啊!」

  裡包恩跳起來給了他雷霆萬鈞的一腳,直接踹到床下:「沒出息,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是廢柴綱嗎?」

  「我覺得沢田君只是因為善良吧,以後會慢慢進步的,畢竟reborn叔叔是個超一流的家庭教師,有你在准錯不了。」安初起身,客氣地朝兩人一點頭,「那麼我先去睡了,謝謝今晚豐盛的款待。」

  嬌小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外。

  綱吉躺在地板上納悶地看了眼掛鐘,明明才不到九點啊,睡得會不會太早了些?「安初的作息很奇怪呢。」

  「啊,我以前聽風提到過,長澤生命裡最重要的兩項事情,一是吃飯,二是睡覺。」

  「……很愜意的生活方式呢。」怎麼感覺和藍波差不多追求。

  「不是哦,對一個母親早逝,父親又被禁藥組織殘忍殺害的女孩來說,『愜意』這個詞彙大抵很奢侈吧?」

  綱吉怔住。

  父母雙亡麼……而且還是以那種方式……單從對方剛才清澈明亮的笑容裡,當真看不出她是背負著此種經歷的人啊!

  是開玩笑的吧?

  裡包恩躍至軟床上盤腿坐好,繼續著自己的思路講下去:「呐,父親死的時候她才六歲,被那個組織抓走用來作試藥兒童,後來是風聞訊趕回救出了她,據說兩人臨走時玩了次團滅呢。」

  「……」用這麼平淡的語氣說駭人聽聞的故事真的好嗎?

  「風說當年她被注入了一種名為Antiaris toxicaria的藥物,本來是致死的,誰知後來卻與其血液相克,衍生為了自身的奇異力量,只是由於殺傷性太強,他替她封住了。」裡包恩笑了兩聲,「所以,千萬別把長澤看作是惹人憐愛的小姑娘啊,貌似這麼多年風都看不透她到底想的是什麼,她對待所有人都很友好,但誰也不曉得她何時就會進化成一場災難。」

  變異後的潛在大殺器麼……家裡貌似又住進危險的人了。

  經一場殘酷磨難後蛻變重生,這麼多年堅持獨自抗下所有的記憶,喜怒哀樂都足以成為她偽裝的面具。

  或許陽光燦爛的另一面,就是狂風驟雨。

  綱吉有些難以置信地轉過頭去,見安初的房門緊閉,無聲無息。


☆、她只想睡覺而已

  綱吉十分不理解,為什麼安初也要跟著自己一起去上課。

  「因為要還錢啊,給雲雀恭彌。」安初給出的答案簡練無比,眯起眼睛笑得如三月春風,「多謝沢田君的友情資助呦~」

  「那也算是他付的家教費,記我賬上就好。」裡包恩戴著個滑稽的熊貓頭套閃亮登場,站在不遠處仰頭看她,「過幾日也許需要你盯著綱做一些速度練習,這筆錢就一了百了吧。」

  愛好Cosplay的傢伙真奇特,不過……還真是輕而易舉的抵消方法呢。安初一邊點頭,一邊好奇地瞥了綱吉一眼,咦,為什麼對方瞧自己的目光那麼驚恐?

  她哪裡知道,作為一個暗藏的大殺器,對兔子屬性的綱吉來說可是很有恐嚇力的。

  「喂,一個小孩子能擔任起訓練第十代的重任嗎?」獄寺隼人的聲音很不耐煩從身後傳來,「reborn先生是在說笑?」

  山本武笑眯眯地反駁:「我倒覺得,小鬼的決定每次都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呢。」

  「棒球笨蛋你能不能別總跟著我?!」

  「哈哈哈,只是湊巧啦。」……

  沢田君身邊朋友很多呢,各種性格的都有誒,當然也包括家裡鬧騰的藍波和小師妹一平,大概只有真正隨和好脾氣的人,才能產生如此高強粘合劑的效果吧。

  這樣想著,安初臉上的笑容便更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意味,操著柔軟的娃娃音道:「放心吧,我會盡力。」

  獄寺橫她一眼:「你要怎麼盡力?」

  「你是被稱作『人體炸彈殺手』嗎,章魚小王子?」她歪著腦袋打量他,全然不顧對方聽到這奇怪外號的炸毛反應,「扔個炸彈看看,扔遠點。」說得像評價天氣一樣輕鬆愉快。

  綱吉本能地回手抱住獄寺胳膊:「獄寺君冷靜啊,這是學校會死人的!」

  事實上已經來不及了,因為章魚小王子(?)早就用另一隻手取出至少四枚炸彈一股腦甩了出去:「小傢伙這可是你主動要求的,看招!」

  「住手啊獄寺君!走廊會被炸掉的啊啊啊——!」

  ……面前忽然掠過一道虛影,安初轉眼間已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現便是沿著炸彈的軌跡站到了二十米開外,飛起一腳將四枚炸彈全部掃出了窗外。

  煙花般絢爛的光亮點燃了半邊天空,爆炸聲震耳欲聾。

  「呐,這就是我的速度。」

  獄寺和綱吉雙雙石化。

  裡包恩面無表情地鼓掌:「『閃電長澤』不虛其名啊。」

  「哈哈哈。」只有山本武笑得極為開心,「安初要是加入校棒球隊,一定會是主力成員呢!」

  「你在想些什麼啊棒球笨蛋!」

  「啊……獄寺君你再冷靜一會兒……」

  正當眾人鬧作一團的時候,樓道盡頭毫無徵兆傳來嗒嗒嗒的輕微腳步聲,穿白襯衫戴「風紀」袖箍的清秀少年冷冷走近。

  綱吉下意識叫出聲:「雲雀前輩?!」

  「吵死了。」雲雀修眉微挑,淡聲道,「我不是第一次警告了吧?群居者咬殺。」最後二字擲地有聲,透著令人心寒的森然氣息。

  「對不起……」某只兔子將手抱頭,淚流滿面。

  獄寺怒道:「你這混蛋總陰魂不散地嚇唬第十代什麼用心?想打一架?!」

  話音未落,浮萍雙拐已瞬間出現在雲雀手中,金屬光澤凜冽非常:「如果你渴望這麼做,我不介意鬆動筋骨。」

  「那個……稍等稍等。」就在雙方一言不合劍拔弩張之時,兩張鈔票突兀地隔在了中間,安初邁著小碎步站到雲雀面前,笑出了一對可愛小虎牙,「是叫雲雀對吧?總算知道你名字了,這是昨天的車費,萬分感謝。」

  萬分感謝是用中文說的,日語不夠流利是個弊端,雲雀顯然為在這裡能再度看見她而感到意外,卻也沒多言,接過鈔票收起浮萍拐,輕哼著轉過身去。

  「下次再被我發現破壞並中風紀,即使是小孩子也不能饒恕。」

  「我不是小孩子哦。」

  「嗯?」他腳步一頓。

  安初覺得實在有必要解釋一下這個被人誤會的問題:「15歲也不算小孩子了吧,你們對於所謂『兒童』是如何界定的?」

  獄寺不滿地嘟囔著:「明明和商店的布娃娃差不太多……第十代,她真的15歲了?」

  綱吉:「……大概吧。」從身高來看是比普通中學女生都矮一些,娃娃臉也給年齡減分,不過根據裡包恩的敘述……那是Antiaris toxicaria的副作用也說不定。

  雲雀沒興趣和他們討論這些無聊的話題,披著校服淡定走遠,只留下了孤傲的背影引人遐思。

  ————————————————

  午後的時光很溫馨,媽媽做的便當很好吃,連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也很恰到好處。

  綱吉趴在桌子上打盹兒,聽山本在後面和裡包恩嘟囔:「小鬼,安初的瞬移速度真的很快啊,怎麼練出來的?」

  裡包恩淡定道:「因為從某種程度來講,她不算人啊。」

  「噗!」他頓時把剛喝進去的水全噴在了桌子上,「reborn你這麼說人家女孩子不合適吧——啊對了,安初呢?」

  獄寺剛好進來,聞言插著口袋吊兒郎當道:「剛看見她自己往天臺方向過去了誒。」

  「哦,原來是去天臺了……什麼?天臺!」反應慢八拍的綱吉同學瞬間掀桌子跳了起來,「快去救人呐!晚一步來不及了啊啊啊!」言畢風一般沖出了教室,只留下一群淩亂的同伴。

  天臺可是雲雀的地盤,而且前者這個時間段多半在午睡,試想一下,若是安初吵醒了有起床氣的某位中二病之王,恐怕就只有血濺當場這一後果了。

  為何如此想不開啊,生活明明很美好。

  ……但事實上,就在綱吉腦海中勾勒世界末日圖景的時候,安初正好整以暇躺在天臺上曬太陽。

  最重要的是,雲雀恭彌就躺在天臺另一邊小憩著,尚未發現她的存在。

  少年少女分隔兩側,各自沐浴在金色的天光下,遠觀著實是幅安靜的畫面。

  當然,如果那片樹葉不作死地落在雲雀耳邊就更好了。

  睡覺極輕的低血壓大魔王睜開了眼睛,他蹙眉轉過目光。一眼就看見了某位蜷成一團像貓一樣的姑娘。

  誰能和他解釋一下,那個丫頭為什麼搶地盤搶得如此心安理得?

  「長澤安初。」他記憶向來很好,能夠清晰念出這個只聽過一遍的名字。

  安初躺在地上仰面看他,眼神略茫然:「啊,雲雀,好巧。」語調要多隨意有多隨意。

  雲雀居高臨下俯視著她,細長鳳眼微微上挑:「你有兩條路,要麼馬上離開,要麼被咬殺,選吧。」

  對他而言,這已經是最高限度的耐心,畢竟面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直接上拐似乎勝之不武——他還沒變態到見人就打,那種戰鬥沒意義。

  「我只是覺得這裡陽光很不錯,怎麼,是你的專屬領地麼?」

  「隸屬風紀委員會。」

  安初笑起來,那雙黑眼睛很輕易就眯成了一座橋:「地盤意識是應該具備的,不過……你能不能裝作沒看見我?」

  「唰」的一聲,他單手提著浮萍拐橫在胸前,面無表情:「走不走?」

  「……呐,不走。」

  警告無效,浮萍拐在空中劃過耀眼弧線,一個漂亮直擊。

  喀嚓,很明顯骨頭碎裂的聲音。

  與其同時,沢田綱吉撒丫子跑上了天臺:「雲雀前輩!我是來把安初帶回去的……誒?啊呀!」最後一聲完全是驚恐的破音。

  他看到了什麼?雲雀還保持著彎腰攻擊的姿勢,安初坐在地上,僅用一隻手臂擋住了浮萍拐,倆人大眼瞪小眼,就跟畫面定格了一樣。

  「ciaossu~~」裡包恩慢悠悠從後面踱過來,僅僅掃了一眼便不緊不慢提醒道,「長澤,右臂折了哦,趕緊想辦法吧。」

  手臂折了這種事可以說得這麼隨意嗎?!綱吉徹底石化。

  安初耷拉著一條手臂起身,似乎也沒表現得多麼疼痛,只是轉頭看向神色莫辨的雲雀,很誠懇(?)道:「我真的只是想睡個午覺而已,沒想搶你地盤。」

  「……所以?」

  「所以……」她歎了口氣,「你這算故意傷害,出醫藥費怎麼樣?」

  「……」

  雲雀恭彌默默站立著,任由她伸出完好的左手在自己口袋裡掏出了一遝錢,然後以令人咋舌的瞬移速度消失在了眾人視野內。

  他沉吟片刻,直接無視掉沢田綱吉,徑直從天臺走了下去。

  嗯,原來不是普通程度的柔弱女生麼,只是大膽到不用武器硬擋下那一擊,也真是……挺神經病的。

  他其實不願意承認,原本只想嚇唬嚇唬她,然而她伸手格擋的刹那間,自己卻莫名其妙湧起了戰意,不受控制地就發了力。

  那一刻她眼底掠過的、名為不願妥協的倔強光芒,實在與娃娃臉上隨時顯露的笑容很不相符,是錯覺麼?

  算了,草食動物都是一個樣子。

  哪怕其中某位擁有著難以理解的勇氣值。


☆、她只想住院而已

  安初在眾人眼中一躍成為了「勇氣」的代名詞,而另一方面,她在綱吉心中「潛在大殺器」的陰影也是無論如何都抹不掉了。

  雲雀恭彌的浮萍拐啊,就那麼輕描淡寫地用手去擋啊——雖然結果一點也不輕描淡寫吧,但是這簡直無異於把腦袋直接伸進老虎嘴裡啊!

  了不起,連獄寺都豎起大拇指誇她是「敢於同惡勢力作鬥爭的新時代少女」。

  ……儘管這並沒有太大關聯。

  她現在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打著石膏,直愣愣望著天花板出神。

  傷筋動骨一百天,就算她慣常恢復得比常人快一些吧,也足夠悶出病來了。

  「reborn叔叔,要不我馬上出院訓練沢田君吧?」

  「不行哦。」裡包恩將禮帽扶正,一本正經地回答,「作為長輩,我需要對你的身體健康負責。」

  「……看你以這幅身軀說出『長輩』之類的話,還真是不習慣。」

  裡包恩略一抬眸:「所以你看見風也會不習慣麼?」

  「再怎麼說也是叔叔,會好一點吧。」

  「雖說不是親叔叔,卻還是很認可風啊。」像是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

  其實風是安初父親的結拜兄弟,因為很多年前在風遭遇困境的時候,那個善良的男人曾伸出援手,在中國的古話裡,這似乎叫作「義結金蘭」,是很重要的誓約。

  安初略一怔忡,隨即則坦然地笑了:「叔叔和父親是不一樣的,他很強大也很溫柔,當初若沒有他,我怎麼活下去。」

  「你天賦不錯。」

  「哎呀,被第一殺手誇張是件值得驕傲的事兒。」

  「留在彭格列家族,會考慮麼?」

  「啊……原來如此。」她重新躺回床上,懶洋洋地搖了搖頭,「我可沒有被彭格列雇傭,而且我這情況,reborn叔叔也很清楚,就算留下效力也不會持續太久,不如不要吧。」

  裡包恩朝她那枚紅色耳釘投去一瞥,沉默良久,未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稚嫩的臉上看不出具體情緒。

  不多時,病房外面忽然傳來熟悉的吵鬧童音:「藍波大人來看望小安初了啊哈哈哈哈——」然後是噔噔噔活力四射的腳步聲。

  「一平也來給師姐送便當!」

  「reborn原來你也在啊。」綱吉帶著獄寺山本走進來,沖安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哈安初,藍波和一平吵著要來,我沒攔住,不會影響你休息吧?」

  安初笑眯眯道:「不影響,反正我也很無聊。」

  但是她到底低估了藍波同學的破壞力,不過是啃個雞腿的工夫,那個孩子就因為和裡包恩挑釁被胖揍了,蹲在牆角哭得驚天地泣鬼神,然後在「要忍耐」臺詞一遍一遍的重複中,嚎啕著掏出了兩個手雷……

  綱吉大叫起來:「那個不能在醫院裡用啊藍波!」

  沒用的,手環已經被拉開了。

  安初「蹭」地跳下床,閃電般瞬移出了現場。

  身後爆炸聲一如既往的洪亮。

  ————————————————

  「沢田君,我的雞腿怎麼辦?」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吧……安初。」綱吉小心翼翼打量著對面那兩位怒髮衝冠的護士,無奈擦汗,「主要是你連病房都沒得住了。」

  獄寺在旁邊冷哼:「第十代不用擔心,我去找院長!」

  「……不用了獄寺君,打殘院長這種事還是少做為妙。」

  安初漫不經心地摸了摸下巴:「不住院就算了,直接回家唄。」

  「不行啊你傷還沒好,女孩子家不可以這麼隨意的!」

  她哪隨意了?

  幾人說話間便有一位醫生走過來,推了推折射寒光的眼鏡淡聲道:「哪位是長澤安初?有個病房空了床位,過來吧——她的家屬,請儘快付清病房整修費用。」

  「……」

  安初不知道病房整修費用是誰出的,她只知道原來自己的新病友是個熟人。

  一進門就看見滿地七扭八歪半死不活的傷患實在很有視覺衝擊感,而站在病床前唇角上揚笑得一臉囂張的清秀少年更有衝擊感。

  雲雀恭彌……嘛,這傢伙穿病號服也還是很好看啊。

  不,這不是重點。

  「雲雀先生,這位就是您的新病友。」醫生仿佛眼瞎了,根本無視掉地上被打成半死的傷患們,只謙和有禮朝雲雀鞠了一躬。

  雲雀點頭:「我知道,你把這裡打掃乾淨吧,三分鐘。」潛臺詞大概是「三分鐘完不成就得下地獄」。

  醫生吹了聲口哨(?)傳來屬下,眾人一溜煙拖著傷患消失在視野範圍內,用時三十秒。

  所以說雲雀也是醫院的地頭蛇嗎?他要讓全並盛都知道這家醫院被自己承包了嗎?

  安初心理素質極強,片刻就消化了這個事實,笑容滿面指了指床鋪:「我能睡這裡嗎?」

  「只要你夠安靜。」雲雀神色微哂,「須知樹葉的掉落也會吵醒我,屆時你就只有被咬殺的命運。」

  「那我現在就把這只胳膊也送給你吧!」她大義凜然伸出左手,「儘管拿去不要客氣!」

  「……」雲雀滿臉寫著「你有病吧」四個大字,沒搭理她就坐在了床邊。

  安初赤著腳爬上床,順手端起了桌面上的玻璃杯,剛要喝就迎上了對方漠然的眼神,伴隨一句「那是我喝過的」,她咣當把水杯放回了原處:「放心吧我還沒碰!」半晌又禁不住心中疑惑,小聲問道,「恕我多嘴哈,雲雀你為什麼會住院啊?」

  「傷風感冒。」簡練的回答。

  也是,春夏交替氣候是不怎麼正常。

  屋內一時寂靜,幾乎連彼此呼吸聲都能聽清楚,安初不太喜歡這種尷尬氣氛,不住往外面瞧著,抱怨綱吉一行人怎麼還不出現,到最後她放棄了等待,沒話找話地嘟囔了一句:「感冒就應該吃點清淡的,像八寶粥就不錯。」

  「不會做。」

  「我會做啊,在中國八寶粥是人們經常吃的呢。」

  ……不對,似乎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這樣會被他認為是故意套近乎吧?然後說不定又要引發拐子抽人事件……

  安初本能地開始四處搜尋能當作盾牌的傢伙什兒。

  「那就做吧。」

  出乎意料,雲雀竟很自然地接茬了,而且還同意了。

  「剛才你是說……讓我做八寶粥……來著?」

  他挑眉看她一眼:「做完送到接待室來,我明天出院。」

  「問題是我還在住院。」安初輕微幅度晃了晃右臂,「骨折誒,需要時間的。」

  少女的表情看起來像是某種撒嬌的小動物,並無怨恨和憤怒,仿佛只是再簡單不過的敘述事實——換作旁觀者,完全不可能想到,此刻和她交談的,就是導致其受傷的罪魁禍首。

  雲雀目光微滯,而後閉上眼睛轉向一旁,語氣淡淡道:「連抱怨都不抱怨一句,你還真有意思。」

  「唔?」

  「你那條手臂是我抽折的。」

  安初呵呵笑道:「這種事情用不著總拿出來說啦,多丟臉。」

  「……」

  「其實誰是壞人,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她顯得很自信,「因此,我倒寧可把那天的事看作意外。」

  「我的世界不存在意外。」

  何必否認呢,看來彆扭到底的中二病總有其存在的道理。

  安初無語,俯身想打開櫃門給自己拿個新杯子盛水,結果那個櫃門著實很可惡,開了左邊右邊就自動合上,她另一邊還打著石膏根本沒法幫忙,只能幹著急。

  半晌,一隻修長的手自旁側探過來,替她扶住了左邊的櫃門。

  「快點拿,草食動物就是草食動物,磨蹭。」

  驚訝歸驚訝,對方肯幫忙當然很好,她迅速取出杯子,很客氣地道了聲謝,順便反駁觀點:「我可不是草食動物,你要相信。」

  是不容置疑的篤定語氣呢。雲雀唇邊的笑意加深了些,饒有興味地盯著她看:「看來你覺得自己很強?」

  「沒覺得很強,只是恰好能夠生存下去的那一類吧——單純憑藉自己的能力。」

  很別致的言論。

  不知為何,雲雀驀然就產生了「想打一架」的衝動。

  「要不要試一試?」

  「……大哥,我現在就剩一隻手能用了……」

  「我可以點到為止。」違背常理的讓步。

  安初頭疼地歎息著,但聯想到斷然拒絕會出現的後果,她一撇嘴,從旁邊的角落裡拾起了一把……掃帚。

  「暫時先用這個吧,你可得輕點。」

  雲雀手中的浮萍拐伴隨著那個張揚的黑色笑容迎面襲來,她側身格擋,可憐的掃帚頓時被削成兩截飛了出去,某人反應極快,身形一展就瞬移到了窗邊。

  同樣的錯誤不能犯兩次。

  「你的速度很佔優勢。」這算是來自委員長的誇獎。

  「所以遇到搞不定的事情時能夠跑得快一些。」

  他意味難明地輕哼:「依舊是草食動物的邏輯。」

  這種說法倒也不無道理,畢竟她和他的生存觀念不同,須知野蠻暴戾也是自我保護的方式之一,以堅硬的外殼來罩住孤獨內心,大概是最固執的選擇,卻又的確最為穩妥。

  「有的草食動物是自覺蛻變的,為了圖個安穩而已。」安初笑道。「因為不曉得任性下去,下一步會不會就萬劫不復了啊。」

  強者永遠都有對手,弱者卻可無欲無求,儘管能夠規避的危險是個未知數,但至少應該讓痛苦最大限度的減少。

  人生太短,不必過分為難自己。

  雲雀在她清澈坦然的注視中抿起薄唇,神情沉靜如水,像是思忖,又像是默許。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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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想送粥而已

  安初的身體機能不錯,僅僅一個月就出了院,雖然右手臂依舊不怎麼靈活仍需調養,但也已經不影響正常行動了。

  鑒於雲雀出院前的那句「別忘了你說的八寶粥」,她回到綱吉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去採購食材——當然,用的是裡包恩給的零花錢。

  「reborn叔叔你這樣體貼,真是叫我不好意思。」

  裡包恩頭也不抬把玩著列恩的尾巴:「因為我知道,就算不給你也會找我要。」

  「我會還的哦。」

  「不必,之前說好了麼,你要幫我訓練阿綱的速度,稍微付點工資也在情理之中。」說到這裡,他將目光投向灶臺上那鍋熱氣氤氳的粥食,「另外,你廚藝似乎不錯。」

  安初尷尬地笑了兩聲:「不,我只會煮粥。」否則也就用不著來這蹭飯了。

  裡包恩幽黑的大眼睛裡倏地掠過一絲亮光:「記得以前風也給我煮過一次呢,沒想到這麼香的八寶粥,你卻要做給雲雀恭彌。」

  「啊,誰讓那天在醫院裡答應他了呢。」安初很自然地回答,「不過不是做給他一人的呦,可以讓全家都嘗嘗,reborn叔叔喜歡的話,我就給你額外多留一碗。」

  「得到特殊優待的感覺很不賴。」裡包恩似笑非笑,輕描淡寫轉開了話題,試圖把重點引向自己期望的軌跡,「不過話說回來,雲雀似乎對你沒什麼明顯惡感。」

  安初挺納悶地看他:「雲雀為什麼非得對我有惡感才行?我又不招惹他。」

  「那種戰鬥狂,是不屑於與所有群聚者為伍的,排斥一個人也不需要理由——可你卻在醫院裡同他和平度過了一夜。」

  什麼「度過了一夜」,這種遣詞造句聽起來好奇怪,再說她右胳膊差點廢了還要怎樣?無非是同一病房而已,雲雀難道還能喪心病狂到真提著拐子把她清理掉嗎?

  如果定要說他後來表現得比較平靜,那估計就是因為八寶粥之約了吧?或者說,是因為她陪他打了一小架,委員長打爽了(……)所以決定輕饒她?

  中二病的世界哪裡是旁人能懂的。

  「雲雀將來是可以加入彭格列家族的。」

  「哦……誒?」安初一時沒太反應過來,後知後覺地感慨,「讓他加入彭格列家族,沢田君會很淒慘的。」天天被揍成豬頭。

  裡包恩沉聲道:「雲雀很強。」

  「那是必然,果真只有真正強悍的人才有張揚資本呀。」

  「你也很強,不是麼?」

  安初用勺子慢慢攪動著鍋裡的八寶粥,臉上還帶著笑容,並未因為這句話產生多麼波動的情緒:「reborn叔叔,你該不是又要勸我加入吧?都說了,我無法勝任。」

  裡包恩沉默。

  「按理說被第一殺手看中是件驕傲的事,然而……」她垂眸,將一抹幽暗的光影適時隱藏在長長睫毛下,「以我現在的狀態,除了速度之外,戰鬥力是很有限的,根本排不上大用場。而若要達到你期望的那種高度,就不可避免要動用Antiaris toxicaria的力量,我可還想多活兩年呢。」

  Antiaris toxicaria的力量被紅寶石耳釘封印在體內,屬性特殊,一旦開啟便意味著要以燃燒生命潛能為代價——換句話來講,這種能力每使用一次就得減幾年壽命,爆發出的能量越洶湧,剩下的日子就越短。

  ……神經病才要和自己過不去啊!

  「抱歉。」裡包恩的聲線很平穩,卻仍能讓人聽出些許誠懇的意味,「以後我不會再提這件事,隨你喜歡吧。」

  鍋裡的八寶粥咕嘟咕嘟在冒泡,散發著迷人的甜香氣息,安初關掉火,舀一小勺嘗了嘗,轉眸欣然一笑:「非常成功的味道,看來我手藝並未生疏呢!」

  仿佛剛才的話題只是錯覺,而她也可以完全不在意地忽略過去。

  像是綿長的水流,利器劃過也不露痕跡,時刻都擁有著自我癒合的能力。

  或許,人如其名,隨遇而安。

  ————————————————

  送粥這種瑣碎的小任務自然不能麻煩裡包恩,雖然他也經常以Cosplay的奇特形象悄悄出現在並中找綱吉吧,但說一千到一萬,最後還是得安初自己去。

  四個保溫罐沉甸甸,她打著哈欠拐入一條小巷,低頭注視著投映在斑駁陽光下的、自己的影子,不緊不慢地踱步。

  要送給沢田君和獄寺君他們很簡單,可送到接待室去就困難許多了……雲雀同學如果對味道不滿意,也許會當即抽出拐子……

  回頭應該想辦法打造一個盾牌,或者從藍波那裡拿倆手雷防身吧?畢竟雲雀的攻擊速度絲毫不慢,她單憑著兩條腿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證安全。

  唉,作死的決定。

  面前突然落下一片陰影,似是有人故意擋住了去路,她停下來,不解地抬起頭。

  四個彪形大漢正手握繩索不懷好意地笑著,為首的那個滿面胡茬,一雙貪婪的眼睛上下打量她:「誰家的小姑娘,要去給父母送飯嗎?」

  好吧,如果沢田君他們也算父母的話——衣食父母。

  安初最大的優點就是對誰都能露出有禮貌的笑容,哪怕這幾位不是善茬:「算是吧,所以能借過一下麼?我趕時間。」

  「呵呵,看你這麼可愛,有沒有興趣和哥哥們走一趟呢?哥哥們的住處有好吃的糖果哦~」

  哦個鬼啊,長得如此喪盡天良居然還自稱「哥哥」賣萌?編瞎話也麻煩用點心啊!

  永遠被當作小孩子真是傷不起。

  「我牙疼,不吃糖。」她提著保溫罐淡定繞開他們,準備繼續朝並中方向進發,「還有啊大叔們,我不是小孩子,請換個對象拐騙吧。」

  沒走兩步,手腕驀然像被鉗子箍住一樣傳來疼痛感,保溫罐被狠狠打落,蓋子敞開,冒著熱氣的八寶粥灑了一地。

  一上午的成果,全報廢了。

  她皺著眉站在原地,任由四個大漢團團圍住自己,半晌,緩緩抬頭。

  「浪費糧食很可恥,知道麼?」

  有人嘿嘿獰笑著:「知道啊,怎麼?」

  「知道還摔我的保溫罐?!」怒火噌噌往頭頂沖,憤怒娃娃音聽上去高八度的尖厲,安初抬腳,用力朝最近處男人的小腿踹去,「罪大惡極!」

  在她的行為準則裡,什麼都可以得過且過,但唯有美食和睡眠不能辜負。

  這群混蛋觸到了她的底線。

  被踢中腿骨的男人慘嚎著蹦開,另外三人見情勢超出了預期,一時惱羞成怒,揮舞著拳頭就撲了過來。

  連女生也敢打,實非君子所為。

  安初躬腰飛快地閃出了缺口,轉身一掌劈在了其中某位的後脖頸,而後順勢踩在他背上借力躍起,漂亮的迴旋踢掃在另一人胸口——動作行雲流水,是經風傳授的、純粹的中國功夫。

  為首的大漢堪堪躲開她迎面而來的攻擊,剛靠上牆壁喘息片刻,只覺勁風掠過,緊接著一支閃耀金屬光澤的浮萍拐就深深沒入了耳邊不到兩寸處。

  冷汗霎時流了一臉。

  「群聚者咬殺。」有著柔軟黑髮的少年眼神淡漠,披在肩上的並中校服在風中飛揚仿佛黑色旗幟,他拔出牆上的浮萍拐,唇角上揚笑得頗有幾分囂張意味,「長澤安初,站一邊去。」

  ……真是令人不爽的命令。

  不過安初沒準備計較,只是揉著尚未痊癒的右臂,選擇了退後旁觀。

  十餘秒後。

  剛才還兇神惡煞的四個大漢已經斷胳膊斷腿地被揍了個半死,瘋狂流淌的鼻血迅速和地上的八寶粥融在了一起(……)。

  對於雲雀來講,大概這個時間都嫌拖遝吧,不愧是魔鬼一般的戰鬥素養。

  「那個……」她遲疑地摸了摸下巴,「需要叫救護車嗎?」

  「一般來說是需要的。」

  「哦。」難怪他和醫院院長的關係那麼好,是不是每大殺四方一次就支援醫院建設一次,順帶著吃回扣啊?

  「不過我現在不想叫救護車。」

  「……」

  他冷冷瞥了那幾人一眼:「搞砸我的飯前甜點,不可饒恕。」

  ……說白了就是恨他們弄灑了八寶粥麼?這護食的傢伙。

  安初忍俊不禁,頓時連浪費糧食引起的火氣也消散不少:「這不是限量版的,以後可以重做——對了,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去東街買年輪蛋糕。」

  「誒,這種事難道不是叫你手下去就行了嗎?」風紀委員會有很多人的吧。

  「我只吃那一家店的,他們不是找不到,就是找錯了。」

  安初隱約覺得這句話信息量頗大:「然後你把他們怎麼著了?」

  他輕哼:「咬殺了。」

  ……Oh no,果然連自己人也不放過啊。

  「好吧,你贏了。」她默默擦去額上黑線,再抬頭又是笑得一派和風霽月,「不過呢,既然雲雀喜歡吃甜食,八寶粥又灑掉了,作為賠禮,我請你去那家店怎麼樣?」

  「你有錢?」清冷的聲線中滿是懷疑。

  安初得意地拍著口袋:「reborn叔叔預支的工資,大概是看我每天借錢太辛苦了吧。」

  「我想他是嫌你借錢太丟臉。」

  「……」原來他還有毒舌的隱藏屬性,大意了。

  雲雀面無表情轉過身去,修長的背影挺得筆直:「想要跟上來的話就走快點,你不是『閃電長澤』麼,別指望我等你。」

  到底是誰把她外號說出去的?怎麼莫名覺得有些許丟臉呢?

  然而……跟丟目標這種錯誤,她可是從沒犯過。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小巷深處,背景是陽光照在土牆上金色的剪影,如同古老而陳舊的故事。


☆、她只想訓練而已

  東街,上杉甜品店。

  店內的佈置樸素溫馨,還放著舒緩的輕音樂,琳琅滿目的甜品都擺放在明亮的玻璃櫃檯中。老闆娘是個很和藹的中年婦女,身邊養著一隻毛茸茸的大白貓。

  安初坐在座位上,不斷在心中感慨著這家的草莓雪糕真美味,而另一方面……到最後依舊是雲雀付的錢誒!

  「雲雀,你真是太具君子風範了。」

  雲雀本來一門心思慢慢切著盤中的年輪蛋糕,聞言抬眸,輕飄飄乜她一眼:「上次的醫藥費應該是不夠的,權當補給你。」

  艾瑪,讓堂堂風紀委員長補藥費差額,這也太惶恐了,但是……她反應好久才暗暗意識到,他這算是變相表示歉意吧?因為從沒有正面開口的習慣,所以才拐了八道彎選擇如此方式吧?

  其實是個很笨拙而彆扭的人呢。

  這樣的認知讓安初莫名開心起來,她眯起眼睛笑著:「那就多謝啦,這個可以不還給你的對吧?」

  「囉嗦。」

  說話間,店裡的那只大白貓喵嗚喵嗚走了過來,乖乖蹲在了兩人旁邊。雲雀似是很喜歡和這些動物親近,禁不住俯下身去就要伸手抱它,誰知白貓傲嬌地扭開頭去,縱身一躍撲到了安初懷裡。

  安初:「……」

  說實話雲雀那不甘心的要殺人的冰冷眼神,還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啊!

  不過可以理解,任憑是誰遭到嫌棄都會很鬱悶吧?

  「我覺得它可能是更偏愛草莓雪糕。」這解釋略顯勉強,她稍作遲疑,抬手把大白貓往他的方向送過去,「要不要摸一摸?溫度很暖呢。」

  雲雀不悅冷哼,卻依舊把手伸了過去,覆在了那柔軟的皮毛上,暖意從指尖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垂眸,秀致面容不知不覺便浮現出一絲安靜笑意。

  那轉瞬的溫柔並非錯覺,仿佛褪去了讓人望而卻步的偽裝,只剩下最本質的情感。

  時間像是定格了。

  安初沉默許久,驀然鬼使神差地換了把新勺子,挖一口雪糕送到他唇邊:「嘗嘗不?」

  「……」

  不對!剛才做了什麼悍不畏死的事兒?!

  眼看著雲雀面無表情把手收了回去,她深深為自己這種頭腦一熱的有病行為而懊惱,正琢磨著該怎樣圓場,卻見對方張口,很隨意地叼住勺子扯了回去。

  當然,這還不是最勁爆的。

  就在安初為自己逃過一劫而感到慶倖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某位章魚小王子熟悉的叫喊聲。

  「安初?你在和這傢伙做什麼?!」

  綱吉、獄寺和山本接連闖入視線。

  「……只是在吃一些飯後甜點……」

  「飯後甜點?和雲雀恭彌?!」

  安初覺得只要有獄寺在的地方,氣氛就不會太和諧,她悄悄瞥了眼對面的低氣壓大魔王,頭疼地思忖著要怎麼解釋才好。

  但事實證明,雲雀的答案可以瞬間顛覆她所有念頭:「是我叫她來的,有意見?」

  獄寺瞪他一眼:「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倒還沒問你們,在此群聚,是等著被咬殺麼?」

  「並不是這樣的雲雀前輩!」綱吉連忙拉開獄寺,緊張兮兮瞅著雲雀,「我們只是有些奇怪,reborn明明說安初中午要來送粥……」

  安初尷尬歎氣:「這的確是個意外,我下次重新熬可好?」

  獄寺看起來似乎還想習慣性發兩句火,結果被山本摟著脖子扯到一邊去了,後者爽朗地笑著:「先不說這個,對了安初,明天是週末,reborn說綱的訓練要在遊樂場進行,是這樣麼?」

  「啊,是的,我差點忘了呢。」她回憶起之前裡包恩提起的事情,嬌憨笑道,「沢田君,請多指教哦。」

  綱吉抱著腦袋失聲哀嚎:「就知道reborn不可能讓我安安心心休息週末啊!」而且明天的老師還是這位「潛在殺器」小姐。

  雲雀冷冷起身,沉著臉色沒任何表示就繞過眾人走向店門,他不喜歡這種群居的嘈雜感,所以他通常只傾向於獨自在並中巡視或者在天臺發呆,是種不容置疑的本能。

  「雲雀回頭見哦~」安初在身後笑眯眯道別,「再見!」再見是用中文說的,軟軟糯糯像棉花糖般動人。

  大白貓不知怎麼蹭到了雲雀腳旁,他俯身摸了一下對方的腦袋,而後便目光平淡地掠向她:「嗯。」

  一個語氣詞,算是回應。

  不過這大概也是他表示友好的極限了吧?

  如果可以稱之為友好的話。

  無論如何,這都不是壞事。

  ————————————————

  對於普通人來說,週末風和日麗當真再幸運不過,可對於沢田綱吉而言,這就是災難。

  為什麼不下雨呢?下雨多好,至少能夠在家睡覺。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望著遊樂場五花八門的措施哀歎。

  「所以說我們要在這種地方進行訓練麼,reborn先生?」獄寺頗不耐煩地轉過頭來,「難道是比賽摧毀遊樂設施,或是炸開籠門和猛獸挑戰麼?」

  綱吉在旁邊弱弱地低呼一聲:「不要想那麼可怕的事情啊,獄寺君。」

  「第十代無須擔心,我會肝腦塗地保護你的!」

  「哈哈,聽起來很有趣呢。」山本的遊戲心態在此刻發揮得淋漓盡致,「看來一定會留下很特別的回憶。」

  「你太天真了哦。」裡包恩把自己打扮得像是個花裡胡哨的巧克力霜淇淋,托著列恩悠然自得道,「今天是長澤主場,如何訓練自然要由她來定。」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安初身上,而後者顯然沒什麼覺悟,正聚精會神對付手裡的彩色棉花糖。

  「咳,安初?」

  「……誒?」她茫然回頭,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真正任務,立刻露出標誌性的誠懇笑臉道,「請等我解決掉這個棉花糖,訓練就開始。」

  甜美的笑容下也許隱藏著巨大危機啊!綱吉心驚膽戰:「我能問問訓練內容麼?」

  「很簡單啊,追上我,抓到我,就算你們合格。」

  「這麼容易?!」三人異口同聲。

  「對啊!」

  裡包恩冷笑:「呵,別想得太理所當然了,長澤的速度你們不是沒見過,做好心理準備。」

  獄寺仰頭誇張地大笑:「身為第十代的左右手,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次,絕對要抓住她!」

  「說得也是。」山本把雙臂枕在腦後輕鬆愉快地笑著,「三個人齊出動,成功的幾率總能大一些。」

  裡包恩沒搭理他們,只冷靜轉向安初:「看你的了,長澤。」

  安初將最後一塊棉花糖整個塞進口中,點了點頭含糊不清道:「那就來吧,以一個小時為限,拼速度,順帶著拼耐力,誰贏了我就答應他一件事情哦∼」話音未落,身形已在百米開外。

  其餘三人連忙撒丫子沖了上去。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內,就只看見四道颼颼颼颼的飛影在遊樂場偌大的空間內穿梭,伴隨著亂七八糟的怒吼聲(主要是獄寺)和周圍遊客的訝然驚呼。

  綱吉覺得自己跑得快死了,他真恨不得讓裡包恩迅速發射個死氣彈過來,誰知這樣微薄的願望竟都遲遲未能實現,正唉聲歎氣著,再抬頭見山本獄寺已成左右包抄之勢,猶如猥.褻蘿莉的邪惡少年般朝安初撲去,結果被後者輕巧躲開,眼睜睜看她一躍上了過山車。

  「喂,小鬼!」一個鐵塔般的男人橫眉立目擋在了獄寺面前,「你撞到我了!」

  「……明明是你沒長眼擋路好麼!」獄寺不耐煩伸手推他,「讓開!我要上過山車!」

  大漢桀桀桀奸笑起來,打個響指,頓時又有十多個兇神惡煞的同夥將獄寺圍了個水泄不通:「少廢話!要麼賠償五萬,要麼卸一條胳膊!」毫不掩飾的恐嚇。

  沒想到在遊樂場也能遇上勒索碰瓷的啊!

  山本突然朝上面一指:「嘛,過山車已經開動了。」

  「真是……白白浪費時間!」章魚小王子被惹怒了,望懷裡一探掏出了亙古不變的炸彈,「去死吧那五萬元用來收屍!」

  綱吉抱頭大叫:「冷靜啊不能那樣做!」

  可惜為時已晚。

  煙塵揚起,爆炸聲震耳欲聾,其中一枚炸彈還碰巧滾到了操作室……

  「機關被破壞了啊獄寺君!過山車停不下來了!安初還在上面!!」

  須知任由過山車這麼一圈一圈瘋狂行駛,不久後即有脫軌危險。場面當即陷入混亂,管理員慌慌張張跑出操作室,片刻不停去尋找解救措施了。

  山本也想去幫忙,不料才走兩步就又被剛剛的流氓團體截了回來。

  「這點小把戲也敢拿出來炫耀?快點給錢,不然就把你們幾個小鬼也扔到過山車上去!」

  「可惡……」

  關鍵時刻,裡包恩的手槍終於遙遙對準了失措的綱吉:「該你出動了哦,綱。」

  ……然後就瞬間出現了那個頭上燃著火焰、只穿一條花內褲的、鬼一樣的熱血男孩。

  「抱著必死的信念速戰速決——!!」

  在死氣彈的威力面前,這些徒有其表的傢伙壓根不堪一擊,但值得一提的是,當為首大漢冷不丁被突然出現的金屬拐子抽飛之後,綱吉回頭,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披著校服的冷峻少年。

  「咦?雲雀前輩!」居然在這裡看到了最不可能出現的人。

  綱吉頭上的火苗瞬間熄滅。

  「沒想到屢次騷擾並中學生的群聚者果真在啊。」雲雀眯起細長鳳眼,露出了由衷而冷酷的笑容,「無視風紀委員會私自收取不合理費用,統統咬殺。」

  所以潛臺詞是除了他自己誰都不許搶錢麼?不愧是雲雀恭彌的美學啊!

  「那個……雲雀前輩……」綱吉硬著頭皮湊過去,小小聲懇求道,「咬殺什麼的……能不能等過山車停下再說呢?」

  雲雀不悅地乜他一眼:「那些草食動物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拜託了……」綱吉欲哭無淚,「畢竟安初也在上面,可現在操作機關壞掉了……」

  雲雀似是一怔,而後,轉身朝過山車的方向望去。

  遊客的驚叫聲仍在繼續。


☆、她只想還情而已

  安初在周圍的慘嚎聲中緊緊抓著安全裝置,嚴肅思考自己的人生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那個章魚小王子成天想的都是什麼啊?炸彈這種東西不懂得分場合投擲嗎?!

  看樣子這過山車是停不下來了,與其等著管理員聯繫園長,還不如想辦法自救。

  於是她趁著過山車再一次爬上坡的緩衝機會,毅然決然把安全裝置扳到了頭頂,然後又解開了腰間護帶。

  「小姐那樣是很危險的!請趕緊放下來啊!」

  「天哪太胡鬧了!你會掉下去的!」

  「啊啊啊要下坡啦!」……

  安初沒理會旁人一驚一乍的忠告,縱身一躍從車廂裡蹦上了軌道。

  ……然後全園遊客都震驚地看見,有個瘋女人在進行雜技表演般的狂奔,在她後面,就是正高速行駛的過山車。

  裡包恩觀摩良久,隨即淡定轉過頭去看著石化的三人組:「明白了麼?這才是真正的速度。」

  「現在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吧reborn?!」

  「小鬼,你想想解決措施啊。」

  「第十代,要不要直接用炸彈把軌道毀掉?那樣應該可以攔住吧?」

  「請不要開玩笑了獄寺君!」

  「別吵了,再吵就開槍。」裡包恩用列恩手槍打斷了他們激烈的爭論,「雲雀已經上去了,沒瞧見麼?」

  果然,校服外套在風中飄揚如黑色旗幟,少年修長的身形轉眼間已出現在過山車彎道最高點。

  安初也不知道究竟被車廂追著跑了多少圈,她只知道自己根本沒時間判斷要從哪邊逃下軌道。

  或許,乾脆停住腳步讓車把自己撞飛比較快捷方便……

  正胡思亂想著呢,抬頭便看見了傲然而立的雲雀委員長,後者站在絕對制高點,衣擺颯颯飛舞,面無表情沖她舉起了浮萍拐。

  「雲雀這可不是打架的場合啊啊啊你快閃開!」直奔對方飛沖而去。

  但事實上,浮萍拐還是落了下來。

  ……然後雷霆一擊,重重沒入過山車的車廂前端,雲雀霎時借力躍起,伸手攬在腰間把她打橫抱起來,轉身從軌道上跳了下去……跳了下去……了下去……下去……

  直到幾個起落穩穩著陸的時候,安初還處於難以置信的呆愣狀態中,她蜷縮著身體出神片刻,驀然聽得雲雀低聲不耐煩地嘟囔了一句:「誰有閒工夫跟你打架。」

  「……」原來是去救自己的麼,她歎了口氣,「你的浮萍拐還好麼?」

  「我的武器是特製的,和那些破銅爛鐵不一樣。」

  「哦……」她顯然還沒太冷靜下來,稀裡糊塗隨口道,「那就成,快點把我放下吧,這麼抱著影響不太好……哎呀!」話音未落就被雲雀直接扔在了地上,徹底清醒了。

  綱吉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滿臉關切:「安初沒事吧?」

  她坐在地面揚起一個無奈的笑臉:「我倒是沒什麼問題啊,就是那個過山車怎麼辦?上邊很多人呢!」

  「用不著理睬,如果園長不是個廢物,就能想到儘快關掉遊樂場總閘。」裡包恩把變回原形的列恩放回頭上,似笑非笑看向綱吉三人組,「呐,話說回來,你們可是都沒通過訓練啊。」

  獄寺不甘心地大喊:「那只是因為意外。」

  裡包恩好整以暇地搖頭:「男人是不該給失敗找藉口的——從規則上講,這場比賽贏的是雲雀,因為他抓住了長澤。」

  「這結果也太胡鬧了吧!」

  雲雀冷哼:「抓住她?群聚者的無聊遊戲麼?」

  「呵,是速度的練習,抓住長澤的人可以要求她做一件事情。」

  安初差點撲過去掐他脖子:「reborn叔叔你在開玩笑對吧?」萬一雲雀讓她陪練一個月什麼的,那還有清閒日子可過麼!

  「我可是個非常嚴肅的人呢。」

  「……」

  雲雀收起浮萍拐,微微側頭看向她,大概是錯覺吧,安初隱隱覺得他那雙漂亮鳳眼中掠過了一抹名為惡作劇的笑意。

  「這樣啊,也好,明天來給我家打掃衛生吧。」

  「……」

  ————————————————

  時間切換到轉天上午,安初一臉黑線的站在雲雀那個擁有深庭大院的土豪宅子跟前,掂著掌心的鑰匙默默給自己催眠。

  只是為了還那個人情而已,而且……願賭服輸嘛!

  她一點也不怕麻煩,何況她應該慶倖于雲雀信任自己。

  ……什麼鬼話。

  不過自打邁進門檻那一刻起,安初卻有了幾分別樣的體會——儘管那感覺並不是很令人愉快。

  雲雀的家裡真是陰氣森森啊,顯然是長久空落無人居住,從而格外缺少暖意,有的傢俱上還落了薄薄一層灰塵,在裡面沒走幾步,就覺得無盡的冰冷和寂寞撲面而來。

  怪不得雲雀那麼熱愛並中,寧可待在學校或睡在接待室也不回家,原來是有原因的。

  這麼大的房子,一個人住會很孤單吧?

  她好奇穿過曲折的走廊,最終來到最盡頭的房間,那裡大概是雲雀的房間,佈置很簡約,當然,色調也很冷清。

  硬木的書桌上擺放著一個精緻相框,上面是雲雀五六歲左右時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上小雲雀的神情也還是如現在一般清清冷冷,但眉眼卻是柔和多了,想來在極少見到家人的日子裡,除了把自己層層包裹起來,他也沒有別的選擇吧。

  明明看起來比同齡人都要成熟得多,其實在內心深處也是渴望關心的吧。

  突然有些微妙的感同身受,安初幾不可聞地歎息,轉頭望向旁邊的檯曆。

  上面剛好翻到五月的那一頁,目光掃過處,她看見在五月五日的那個位置,被人用螢光筆小小畫了個記號。

  唔,今天好像就是五月五日呢……

  不知怎的,這孩子氣的做法有點熟悉。

  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有個習慣,即在每年的日曆上都畫出生日的那天,從很早之前就開始盼著,等待又長一歲時,找父親要禮物。

  那真是最開心的時光呢。

  難道……

  她驀地一拍額頭,恍然大悟。

  是雲雀的生日啊!

  所以才想要叫她來幫忙打掃麼?即使知道父母不一定會回來給自己過生日,卻還是抱著小小的固執的願望,期待奇跡出現麼?

  單從表面去看,根本不會曉得他存在著怎樣的心思,畢竟是那樣一個仿佛永遠不懂得悲傷的人啊。

  安初想,也許她是可以做點什麼的,縱然微不足道。

  只因自己也渴望著同樣的事情,卻再也沒機會實現。

  ————————————————

  雲雀在傍晚時分才回到家,他本以為那個慣常笑眯眯的女孩已經走掉了,豈料剛一推開門就愣住了。

  屋簷下掛著的銀色風鈴在搖搖晃晃發出細碎的聲音,清脆悅耳宛如風中絮語,再往前走,見內室的燈光被盡數打開,窗明几淨一塵不染,客廳正中央擺放著一桌子好菜,還有一碟擺放成好看形狀的桃包,每個桃包上都插著一根蠟燭,共十六根。

  安初坐在沙發上,仍是那副最招人喜歡的笑臉,朝他揮揮手軟聲道:「嗨,雲雀,生日快樂哦~」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我猜的。」她眯起眼睛,仿佛在說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呐,希望沒有猜錯。」

  雲雀薄唇緊抿,莫名帶著幾分心事被看穿的尷尬怒意,盯著她沉默了好久,終是冷冷拋出一句:「多管閒事。」

  安初笑著看他:「你也可以馬上把我趕出去,但記得一定要嘗嘗這個桃包——抱歉借用了你的廚房,可這是我第一次做中國點心,很辛苦的。」

  這個桃包的手藝是風教給她的,中國人過生日都偏好於壽桃的意象,以前從未嘗試過,只是旁觀,今天總算有了合適的契機。

  雲雀輕哼一聲,卻並沒準備真的把她趕出去,只淡淡把目光轉向桌面:「都是你做的?」

  「不,只有桃包才是,其他都是叫的餐廳外賣。」

  「……」

  「哦對了,還有八寶粥也熬好了,放了好多糖,你不是愛吃甜麼?」

  「……」

  「這些桃包就代替生日蛋糕的怎麼樣?喂,你真不打算嘗一個麼?」

  「我不會報銷的。」

  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的確有些突兀,然而安初知道,這就代表他妥協了。

  「不用你報銷,大不了繼續冒充沢田君的家庭教師騙錢咯!」她顧自念叨著,心情甚好地上廚房給他盛粥去了。

  雲雀靜立在原地良久,明亮燈光灑在乾淨的白襯衫上,也給他俊美的側顏覆上了暖暖的金色光影。

  他終是遲疑地走了過去,把手伸向了其中一個桃包……

  「等一下!」

  急促的女聲差點把他嚇一跳,回頭見安初端著八寶粥蹬蹬跑過來,抱歉笑道:「我都忘了,你得先許願吹蠟燭啊!」

  許願……麼?

  雲雀本來想要拒絕說自己對那種事不感興趣的,但迎上對方晶亮清澈的眼神,驀然就猶豫了。

  事實上也不是不可以吧,但上一次生日許願,是在多久以前了?

  好遙遠,記不得了。

  長長睫毛在臉上落下陰影,他閉上眼睛的時候,有種分外安靜的溫柔感。

  安初很欣慰,自己一下午的努力沒白費,最終這位中二少年沒有發脾氣更沒有直接抽出浮萍拐幹架,而是乖乖順從了她的意思。

  「長澤安初。」

  「……誒?」

  「為什麼。」

  「嗯?」某人一頭霧水。

  雲雀睜開眼睛,眸色深沉,帶著洞察人心的清銳光芒:「你完全沒必要這麼做,為什麼。」

  安初沉默了。

  為什麼,她也想問為什麼,冒著對方可能不領情甚至發火的危險,還是選擇做一次這樣的努力,想給他一個屬於十六歲的生日驚喜。

  大概就是因為那一瞬間,猛然刺痛回憶的感覺吧,這麼多年,她太清楚那種希望狠狠落空的落寞心情。

  從某種程度上講,雲雀和自己很像呢,只不過她習慣於用笑容掩飾一切,而他卻執拗地決定要用所謂的飛揚跋扈,挑戰這個讓他感到孤獨的世界。

  「是挺沒必要的,若你定要這麼認為的話。」半晌,她依舊是笑著開口,「雖然也許你是在期待著父母來慶祝這個生日,但我在想,有人陪著熱鬧一下,總是好的吧?」

  「所以我才說你很多管閒事。」

  「是麼?真是自我主義的言論呢。」

  「你懂什麼。」

  「我什麼都懂,而且一點也不比你懂得少。」

  雲雀似是聽出了什麼不尋常的意味,於是側頭看她,等待她繼續下去。

  本來也沒指望會得到多麼滿意的答案,但卻是清晰無比聽到她在說:「就算是幫我也完成個小小心願吧,畢竟你的父母還是會回到你身邊的,只是時間問題,而我期望的,卻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原來如此,也是一個人麼。

  帶著最陽光燦爛的笑容,以最恰當的合群的姿態,守著自己不為人知的寂寞麼?

  那種情緒他是理解的,儘管這樣講著實不符合他的風格。

  「哦。」雲雀不會道歉,也不會安慰別人,從來都不會,他只會用最簡練的語氣詞表達喜怒哀樂——如果有人能懂的話。

  安初唇角的弧度加深,漂亮的新月眼霎時彎成一座橋:「那麼……來吹蠟燭吧?」

  「……好。」

  也許多年之後還能記得今日場景,憶起那一刻湧上心頭的是何情緒,欣喜亦或是感動,卻都被隱藏在波瀾不驚的偽裝下,不善表露。

  但無論如何,都值得存於心底。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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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想借宿而已

  磨磨蹭蹭陪雲雀吃完晚飯,安初本來是打算幫他刷完碗再回去的,誰知剛走到廚房就聽見外面傳來一聲炸雷,緊接著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石破天驚。

  手中的碗下意識滑落,在地面摔得粉碎。

  「怎麼了?」雲雀聞聲從客廳走進來,正看見她一臉惶惑的樣子,不禁微微沉下臉色,「嗯?」

  安初慌忙蹲下身去撿起瓷片:「不好意思,一時沒拿穩……啊!」又是一聲雷鳴,她本能地攥緊手指,刹那間就有鮮血從指縫溢了出來。

  雲雀蹙眉,眸中似有了然光影:「你怕打雷?」

  「……」她歎了口氣,尷尬擺手,「抱歉,是件丟人的事情呢。」

  「草食動物的世界果真難懂。」他輕哼,卻也沒多說什麼,很隨意把她從地上扯了起來,「櫃子底下有藥,自己擦。」

  「可這裡還沒收拾……」

  「囉嗦,我來。」

  「……」

  安初乖乖依言走開,任由他掃地洗碗,自己則去櫃子底下找到傷藥和紗布處理傷口。結果剛弄好就見窗外亮光閃過,比方才更震撼刺耳的雷聲像是沉重地擊在了心上。

  她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這大概是今年夏天的第一場大雨吧?仿佛在故意與自己過不去似的。

  從何時開始對打雷留下了陰影呢?大約就是在六歲那年被試藥組織擄走的時候吧,也是這麼一個雷電交加的雨夜,眼睜睜看著父親死在一片血泊之中,而後未來等待她的,便是無邊無際侵蝕入骨的痛苦。

  怎麼熬過來的呢?怎麼竟沒有死去呢?誰曉得。

  獲救的那一天終是大開殺戒,連風都詫異無比,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竟有把憤怒轉化為殺意的本領,如同邪惡的重生。

  如今可怕的力量已經被封印,然而靈魂最深處的恐懼仍然無時不刻折磨著自己,在每個能喚醒記憶的雷雨天。

  真是討厭……這樣的自己。

  懊惱著,也無能為力著。

  ……捂住雙耳的手指冷不防被人用力分開,安初驀地驚醒,出於自我保護本能一拳就揮了過去,卻被對方輕輕巧巧格擋。

  「呃,雲雀。」

  「看來今晚你是回不去了,自己去挑間客房住吧。」雲雀順手提著她的領子,像在拎一隻小動物,後又刻意加重語氣補充了一句,「真是麻煩。」

  話雖這樣說,他多少是有些意外的,沒想到這個女人怕雷聲怕到這種程度,方才那一瞬的抬眸,他清清楚楚看到了那雙愛笑的新月眼中,沒能及時掩飾的點點水光。

  好像自認識以來,還沒見過她如此失態。

  安初轉過身去,發狠似地揉了揉眼睛,再回頭,便又恢復了一派笑眯眯的樣子:「不好意思哈,我有時也覺得自己挺麻煩。」

  突然間便又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她一直堅持地認為,沒有依靠的人,癒合能力必須要比任何人都強。

  雲雀意味難辨地看著她:「雷雨真有那麼可怕麼?」的確很令人想不通,以至於非要開口問問才行。

  「對大多數人來說並不可怕,然而對我而言……」安初自嘲地笑了兩聲,「那是會勾起絕望的聲音。」

  「……」

  「像你這種強大的人,是不會明白何為絕望的吧?」

  似乎是為了印證她的解釋,窗外的雷聲愈發放肆了。

  雲雀回手從櫃子裡取了一副耳機,迅速給她戴上,而後推著她的肩膀朝走廊盡頭走去,最終在自己房間門口停了下來,示意她進去。

  安初登時傻眼了:「我睡這?」

  「不然呢?」

  「誒……不是客房麼?」

  「你很煩。」

  「……噢……」

  不得不說,安初是很感激的,她知道雲雀這是在變相體諒自己——以他的性格來說,這已經是極不容易的事了吧。

  屋裡的隔音效果不錯,關好窗子拉上軟簾後,能聽見的動靜就小了很多,且因為這樣一個小插曲,她的心情倒也安定不少。

  雲雀的床鋪真的很舒服啊……唔,不過霸佔人家的床真的合適麼?尤其是他這麼有地盤意識的人。

  可最後到底還是妥協給了自己的膽怯心理,她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縮在床角像只山貓。

  於是等雲雀洗完澡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奇怪的畫面。

  「喂。」

  「啊?」

  「你就準備這麼坐一夜?」

  她在他疑惑的目光中頓覺窘迫萬分:「這裡……好像只有一張床啊……要不我打地鋪?」

  雲雀橫她一眼:「半張床讓給你還不夠麼?」

  安初被噎了一下:「莫非是睡一起麼……」

  真的沒關係嗎?萬一他有半夜夢遊用浮萍拐戰鬥的習慣怎麼辦?完全無法招架啊!

  「草食動物通常都愛胡思亂想。」他鄙夷地挑起眉梢,像是輕嘲,「我可對你沒任何興趣呢,不過是作為今天生日宴的回禮罷了。」

  ……即使不解釋她也不至於誤會的啊喂!只是單純覺得很彆扭而已!

  「又或者你自己去客房睡?但事先聲明,打雷時我會鎖上自己房門,你進不來的。」

  「……」這人果然是有腹黑的隱藏屬性麼,安初對窗外雷聲很顧忌,挫敗地歎了口氣,「就按你說的辦還不成麼,別耍我了。」

  在對話中成功占取了主動權,雲雀這才滿意地點頭,回身從桌上挑了本書,倚在床邊翻看起來。

  安初挺不想承認的,這傢伙穿黑色睡衣的模樣簡直秀氣好看得難以用語言描述,但她發呆半天,注意力最終卻轉移到了另一方面:「雲雀,你頭髮那麼濕也不說整理整理啊?」

  「吹風機壞了。」

  「其實那種東西也很傷頭髮的,就算你發質好,也經不起天天糟蹋……」小聲碎碎念。

  「煩死了。」雲雀順手扯過一條白毛巾扔到她旁邊,語調懶洋洋的,「那你來吧。」

  「拜託,你說得這麼理所當然……」

  「因為我在忙著看書。」

  「……」

  他乜她一眼:「還是說你更希望被我咬殺?」

  「……幹嘛嚇唬人,我幫你擦乾就好了。」安初不情不願磨蹭過去,抓過毛巾覆在他頭頂。

  平心而論,雲雀的頭髮真的稱得上是烏黑細軟,比起綱吉那直愣愣的刺蝟頭和獄寺章魚小王子的髮型,這樣的發質實在很難得。

  儘管是屈從於暴力才完成的,但當她的手指穿過他發間時,動作卻依舊不自覺溫柔輕緩下來。

  薄荷洗髮露的味道沁人心脾。

  她偷偷地想,若不知這個人的真正底細,真是很容易就被他安靜秀致的外表所迷惑了呢。

  五好少年的長相,中二暴力狂的內心。

  不過……倒也不是不能忍受吧……畢竟再冰冷淡漠的人,也會有渴望被溫暖治癒的時候。

  唉,自己也真是無謂地瞎操心。

  ————————————————

  第二天清晨,雨過天晴,陽光透過窗簾灑滿一室。

  雲雀早早起床,洗漱完畢後再度走進臥室,發現某只酷似小貓的女孩仍舊蜷成一團酣睡著——要知道,昨晚她擔心自己會打擾到他的睡覺空間,居然就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了一整夜。

  這也算是個特殊技巧了吧?有意思的草食動物。

  依照他的習慣,此時應該是抄起浮萍拐強制起床,然而他猶豫片刻,還是像個正常人那樣(……),走過去推了推她的肩膀。

  「喂,找你的電話打到我這裡來了。」

  安初朦朧地扭過頭來,一雙新月眼因困意未褪而水霧迷蒙,她沒有像雲雀那樣嚴重到死的起床氣,但她在沒睡醒的時候,永遠會給人一種「你欺負我了」的楚楚可憐的錯覺。

  「幹什麼呀……我又不用上學……」撒嬌般的語氣詞配上軟糯的嗓音恰到好處,她把被子蒙在頭上重新鑽了進去,「就算你要揍我,也請半個小時之後再執行好麼?」

  雲雀不由分說,直接掀開被子把手機放到她耳邊:「是那個小嬰兒的電話,聽著。」

  「Ciaossu~長澤,你果然在啊。」電話那邊傳來裡包恩熟悉的童音,「阿綱打了你一晚上電話,都是關機哦。」

  安初瞬間清醒了:「啊……抱歉reborn叔叔,忘記充電了。」

  裡包恩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所以說你當真和雲雀獨處了一夜?」

  然後那邊就是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吵鬧聲。

  「什麼安初居然和雲雀睡在了一起?身為第十代的家庭教師,你這樣難道不會給彭格列家族抹黑嗎?!」

  「獄寺君你先冷靜一下……」

  「哈哈哈,其實我覺得這樣倒也不錯啊!」

  「你說什麼棒球笨蛋!」……

  安初扶額歎息:「還是先這樣吧reborn叔叔,等我回去再解釋OK?」說完毅然決然掛掉了電話。

  雲雀冷冷瞥她一眼:「清醒了?看來用不著澆涼水了。」

  「……原來你是這麼打算的麼!」

  「囉嗦。」他扯過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朝外面走去,「就算你不上學,也要把早飯買好送到接待室來——另外,八寶粥和桃包都不錯,以後每星期做一次。」

  「你這麼壓榨勞動力不臉紅麼?!」

  「並沒有。」

  「……」

  正可謂,人生多艱。


☆、她只想聊天而已

  那天回去後,關於安初的手莫名其妙受傷的問題,沢田家的成員集體展開了熱烈討論,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身為彭格列的家庭教師,居然刷個碗都能出狀況,實在太丟臉了。

  「……所以說你們絲毫沒有同情心是麼!」

  「啊……安初你不要生氣哈。」綱吉小心翼翼打圓場,「大家只是對你寄宿在雲雀前輩那裡比較不能接受。」

  不過說起來,安初似乎每次與雲雀前輩獨處都不會出現危險呢,難道是身為潛在大殺器的氣場所致麼……他如是默默思考著。

  安初無奈看他一眼:「下那麼大的雨,又打雷了,我除了借宿一晚也沒其他好辦法啊!再說是reborn叔叔答應我去給雲雀打掃衛生的,要還人情啊!」

  聽起來似乎是很合理的解釋,然而對於給雲雀過生日這種事,她很巧妙的隻字未提。

  萬一說穿了大概又會引起新一輪轟炸吧,畢竟是很奇怪的行為……吧?

  裡包恩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雲雀並不排斥你呢,長澤。中國有句古話叫作『愛屋及烏』,我想這對他將來加入彭格列家族也有良好的推進作用。」

  「什麼?讓雲雀加入家族?!」獄寺在一旁激動地大吼,「我絕對不承認那種事!」

  山本爽朗地笑起來:「似乎不錯呢,再怎麼說雲雀也算是很強的戰力。」

  「reborn,你還要我說多少次啊……」綱吉坐在床邊唉聲歎氣,「不要總想著什麼拉人家進入彭格列,多失禮啊。」

  裡包恩道:「身為BOSS,你要有最基本的覺悟,有抱怨的工夫,就該好好整頓手下。」

  「……」

  「偶爾也可以考慮一下未來第一夫人的候選。」

  「……你在說什麼啊reborn!」某只兔子臉紅了。

  裡包恩慢條斯理地撚著列恩的尾巴,明顯對這個突然提上議程的話題有了興趣:「京子不錯呢,很有作為夫人的氣質和度量,小春對你足夠忠誠,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雖說她們都有可能會成為你的軟肋。」

  「誒?」

  「彭格列第十代的夫人,是不應該因實力太弱而成為拖累的。」裡包恩淡淡回答,「其實說實話,針對這點來講,我更看好長澤呢。」

  綱吉大叫出聲:「開什麼玩笑啊reborn!」簡直是無比荒謬且冒險的提議啊!

  安初詭異地看了他一眼,複又轉向裡包恩:「reborn叔叔你這樣拿我尋開心真的好麼?風叔叔也不會同意的哦。」

  「呵,就是風拜託過我,有條件的話,希望能給你找個好歸宿。」

  「……」她乾笑兩聲,「好意我心領了,但沢田君的話還是算了吧。」

  獄寺不悅蹙眉:「怎麼,難道英明神武的第十代配不上你嗎?」

  綱吉滿臉黑線:「獄寺君,重點不在那裡吧……」

  「為了愛,有時候多樣化選擇倒也不錯。」碧洋琪小姐人未至聲先到,推開門微笑著出現在眾人視線內,「無論是京子小春,還是安初,似乎都可以考慮,即使最後都納入彭格列的家屬範疇也不過分,reborn我說的沒錯吧?」

  獄寺當即捂著肚子狼狽倒地。

  裡包恩笑道:「有道理呢。」

  ……這群人的神經病真是越來越嚴重了啊……安初剛想說點什麼儘快岔開話題,卻見碧洋琪徑直走過來,把手裡的瓷碗遞給了她。

  「上次的八寶粥味道不錯,我模仿著做了一回,你嘗嘗看,還有哪裡需要改進。」

  不!是有毒料理!

  「……聞著就很香甜呢!」安初望著那顏色可疑的粘稠液體,笑容滿面卻口是心非地誇獎著,最終很不厚道地把碗塞進一臉驚恐的綱吉懷裡,「沢田君,你來品評一下吧!」

  綱吉淚流滿面:「reborn救命……」

  然而裡包恩已經很及時地睡著了,這是他獨有的逃避秘笈。

  「所以到底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啊——!」

  兔子君悲憤地仰天長嚎。

  那邊還在亂成一團,安初悄悄挪到距離碧洋琪較遠的位置,笑著望向窗外夕陽,若有所思。

  其實這樣的生活很不錯,熱熱鬧鬧無憂無慮,直至叫人連遙遠的悲傷都忘卻。

  隨遇而安。

  ————————————————

  夏日的時光總是快樂又短暫——呃,這貌似是小學生作文裡常見的語句呢……好吧,反正炎熱的日子是過去了,秋天來了。

  不得不說,安初擔當著雲雀的跑腿角色,送粥送飯從不遲到也是蠻拼的,須知她在做綱吉的家庭教師時都沒這麼兢兢業業,三個月內僅僅教授了七八次而已,後來看對方成效不大,就乾脆讓他綁著沙袋去跑五千米了。

  為什麼不務正業到如此程度?而且物件還是雲雀恭彌。這是獄寺每天都要氣急敗壞問她一遍的問題。

  其實安初也無法解釋,她無非是覺得那個擅長以孤獨作偽裝的少年與自己很相像罷了。她不給綱吉作速度訓練,裡包恩會有一百種方法幫助前者提高,可如果她不給雲雀送飯,某個沒治的中二病一定不會按時吃飯——長得那麼瘦絕對是有原因的,他不只是對別人的性命不多在意,也根本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啊。

  這樣的答案,或許也僅有講給自己聽才會覺得理所當然。

  然而還有一件非提不可的事情,那就是安初在雲雀身邊出現次數太過頻繁,導致全校學生都對這位像洋娃娃一樣的女生敬若神明——他們曾親眼見過她隨意出入雲雀專屬的接待室而不被毆打,也見過她坐在被視為禁地的樓頂天臺上俯瞰並中風景,這簡直是神話般的存在啊!說她和風紀委員長沒關係怎麼會有人相信啊?

  得知這些流言的安初隻想說一句:事實上她對於雲雀來講,大約只是個送外賣的。

  ……而現在這個送外賣的正在小樹林裡,跟草壁副委員長聊閑天。

  「草壁先生特意把我叫過來是有事情吧?」她坐在樹枝間笑眯眯地俯視站在樹下的對方,「請直說無妨。」

  「啊……其實也沒什麼大事。」留著飛機頭的草壁先生看上去還挺尷尬,「只是為了感謝一下長澤小姐。」

  「叫我安初就行。」

  「唔,這樣合適麼?」

  安初笑道:「沒想到風紀委員會還有像草壁先生這樣客氣的人,我以為在雲雀的帶領下大家都會很不合群呢。」

  「長澤……安初小姐言重了。」委員長聽見這話一定會生氣的吧……

  「對了,剛才草壁先生說感謝我什麼?」

  草壁遲疑好久,終是很難為情道:「感謝你對委員長的照顧。」

  看上去比同齡人都粗獷成熟的男人,居然也會不好意思麼。安初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不用往心裡去,只是由於你們委員長太過暴力,我不得不服從罷了。」而且反正雲雀也負責報銷。

  「不是那樣的,想必你也明白,只是不點破吧?」草壁認真道,「委員長一般是不會接受旁人好意的,就連我們,他也時常覺得拖累,但是他很信任你。」

  允許你在風紀委員會的地盤上自由活動,毫不抵觸你送來的所有食物,他確實很信任你。

  有一種信任是不需要明確理由的,認准了就一直走下去,完全是出於內心深處的本能——從某種程度上分析,這的確是委員長的風格。

  安初沉默,半晌,低聲問道:「所以草壁先生想說什麼呢?」

  「請以後也像這樣關心委員長可以麼?代替我們完成一些辦不到的事情。」

  「……」

  「委員長有時候也會感覺孤單的吧,儘管這麼說太失禮。」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解釋。

  然而還沒等到安初回應,身後不遠處就傳來了熟悉的男聲。

  「不履行巡視校園風紀的任務,卻在這裡偷懶麼?」浮萍拐在空中劃過一道淩厲弧線,筆直將草壁高大的身體擊飛出去,少年面無表情穩穩落地,「不咬殺真是對不起你。」

  「……對不起委員長,我這就去!」草壁爬起來,轉身頭也不回慌忙跑遠了。

  還真是從來不問原因,如野獸般本能對任何人展開攻擊的存在呢……安初歎了口氣,挺無奈道:「你也太粗暴了。」

  「要你管,還是說你也想試試?」

  ……不僅暴力,還固執得要死。

  「好吧當我沒說。」安初以手撐住樹枝,躍躍欲試道,「要跳了,麻煩扶我一下哦!」

  雲雀冷哼:「你有辦法上去,自然也該自己下來。」話雖如此,卻依舊把手伸了出去。

  安初借力站穩,隨即不動聲色把手指抽了回來。

  他的掌心真涼啊,好像天生就不帶一絲暖意。

  第一次感覺那麼強烈,可是不敢多作停留,總擔心下一秒他就會發飆走開呢。

  「那個……時間不早了,我去給你買午飯,今天下午還要盯著沢田君跑五千米——他進步有點緩慢。」雖然耐力增強了不少。

  「嗯。」雲雀看著她腳步輕盈地走遠,頓了一頓,突然沉聲喚道,「長澤安初。」

  「誒?」她疑惑回頭。

  陽光透過枝葉,在少年臉龐投映下斑駁剪影,那一瞬間有些不真實的美感,像是被靜止時間所鐫刻的畫面,痕跡分明。

  他從懷裡取出一個用絲線系好的紙包,遠遠朝她擲了過去:「街角有家酥糖不錯,算作給你的獎勵。」

  安初接住,俏皮地敬了個軍禮:「謝謝委員長!」

  大概是錯覺吧,在那個角度,她似乎看見雲雀的唇角彎起了淺淡的角度。


☆、她只想過節而已

  轉眼間又是平淡如水的兩個多月,忽略掉每天都會發生的那些瑣碎的事情,最重要的一件,莫過於情人節來到了。

  和其他的情人節風俗略有不同,日本情人節的主角是女性,也就是說主權在女生手中,禮物也是以巧克力為主。這天,有八成左右的女生,或忐忑不安、或煞有介事、或落落大方、或脈脈含情、或眉飛色舞、或……將手中包裝得精緻可愛的巧克力,親手贈給男生。

  安初原來只是對這種文化略有耳聞,然而如今卻是有幸親眼看見了——拜獄寺和山本所賜。

  並不寬敞的教室裡擠滿了滿眼桃心的小女生們,每個人手裡都捧著包裝精美的巧克力。

  請注意,不是那種贈送給普通同學同事來表示客套的「義理巧克」,而是貨真價實獨一無二的「本命巧克」!

  暗戀這倆人的女孩子還真多啊……

  相比之下,綱吉就可憐得很了,方圓數米冷冷清清,沒有一個稱得上是愛慕者的異性。

  「沢田君的魅力其實還可以啦,就是害羞了些吧。」她坐在教室最角落,轉頭看向淡定旁觀的裡包恩,「reborn叔叔,你應該教教他。」

  「我教他什麼?其實他只要收到京子的巧克力應該就很高興了吧?很沒出息的。」

  「……」不過似乎京子也沒有送巧克力的意思啊。

  正說話間,抬頭就看見獄寺怒氣衝衝向這邊走過來,邊走邊回頭沖身後那群女生吼著:「都說過別再吵了,不要跟來!」

  回答他的是一片「哇好酷啊」的尖叫聲。

  「章魚小王子也那麼受歡迎啊,難以置信。」

  「喂你在講什麼?趕緊想辦法幫我擺脫啊!」

  「自己的濫桃花自己解決。」安初打了個哈欠,起身迅速瞬移出了二人視線,只留下一句,「你看山本不是很樂在其中麼!」……

  所以說人啊,還是開朗合群一點比較好,至少在過節的時候能收到巧克力啊!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譬如像雲雀那種不允許常人靠近的中二病,是不可能享受到這種滿足感的。

  但話又說回來,估計他也不稀罕。

  ……行至走廊轉彎處,口袋的手機響了,螢幕上赫然顯示著「中二雀」來電。

  這傢伙又出什麼么蛾子。

  「喂,有事?」

  「今天中午要西街的叉燒包。」

  「……情人節誒大哥,能不能放個假?我又不是你家保姆。」

  「你過情人節?」語氣是滿滿的不爽。

  「我怎麼就不能過情人節,我長得像很難嫁出去的麼?」安初沒意識到,自己這句話已經相當於肯定了對方的問題,因此不覺中便傳遞了錯誤的認知。

  雲雀沒再回應,直截了當掛掉了電話。

  聽著那邊的一串忙音,安初滿臉黑線。

  所以說到底要做什麼啊?少買一頓叉燒包會死人麼?

  ……算了還是去買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矯情這個幹嘛。

  然而她失算了,誰能想到,她改變了主意,某人卻不準備接受了。

  接待室門口站著以草壁為首的委員會成員,每個人都鼻青臉腫,明顯是剛被教訓過——這就是雲雀心情糟糕的見證啊!

  「把叉燒包給你們委員長送進去唄。」她可不打算在這時親自討打。

  「我送進去會死人的……委員長壓根不許我們靠近,今天不知怎麼了,二話不說就上拐子……」草壁捂著青紫的右眼,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是吵架了麼?能不能麻煩你勸勸他?否則……」否則他們都會很淒慘的。

  安初的確不太瞭解自己哪裡戳到雲雀怒點了,但直覺告訴她,只要進去就會遭殃:「我打不過他。」

  「……多少努力一下吧,拜託了!」

  安初頭疼地歎氣。

  畢竟也關係到某人是否能夠按時吃飯的原則問題吧,忍一忍,若是當真衝突起來,大不了轉身就逃。

  想到這裡,她露出了一個安撫意味的笑容:「行,我去瞅瞅,你不要太緊張,去忙吧。」

  「安初真是好人哪!」草壁千恩萬謝,帶著成員們迅速撤退了現場。

  他毫不懷疑她說服雲雀的實力,這大概算盲目崇拜。

  安初握住門把手遲疑許久,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空曠的接待室裡依舊像往常一樣寂靜無聲,雲雀靠在沙發上背對著她,聽到動靜,頭也不回亮出了浮萍拐。

  「都說了多少遍別再進來,再多嘴統統咬殺。」

  「哎哎,是我。」

  「……出去。」絲毫沒有區別對待。

  原本收到逐客令,最好是儘快撤離比較穩妥,但鬼使神差的,安初聞言,站在原地沒有挪步,反而若有所思地蹙起眉。

  剛才電話裡倒是沒注意,現在聽到他的聲音,感覺有點不太對勁呢。

  「雲雀,你不會是病了吧?」

  「要你管。」

  她把叉燒包的袋子放在桌上,徑直走過去,俯身就要探他的額頭,卻被雲雀躲開了,後者抬手,把一根浮萍拐擋在了跟前:「能不能別煩!」

  臉上那種病態的潮紅是騙不了人的,連慣常冷峭的鳳眼也蒙上了一層氤氳的霧氣,顯而易見是在發著燒,安初冒著被抽一拐子的危險,堅持把手覆了上去,不禁臉色微變:「都這麼熱了還逞能呢?叫你多穿衣服你不聽,嘗到苦頭了吧?」話音未落就被用力拍開。

  雲雀掙扎著直起身,冷冷把頭轉向一邊:「不是過情人節去麼?多管什麼閒事。」

  安初登時恍然大悟。

  難怪鬧彆扭呢,就因為那句無心的話,覺得被忽視了啊!

  真像個任性的小孩。

  「我那不就是隨口一說麼,你還真信!如果真的有男朋友,我還至於天天讓你這麼欺負?」

  「覺得不爽可以走啊,那時就該直接咬殺你。」

  她覺得好氣又好笑,但許久以來,聽他言不由衷的次數多了,也就慢慢習慣了,生氣是生不過來的,更何況現在他還在病著,不和他一般計較吧。

  「算我錯了行不行?」於是柔聲安慰,「你看叉燒包都買來了,您大人大量別跟我置氣,先吃飯然後吃藥休息好麼?」她知道他是不怎麼喜歡去醫院的,所以想了想就沒提這件事。

  雲雀這才勉強瞥了她一眼:「那你的情人節呢?不放假了?」

  「……不放了!最討厭放假了!」

  少女努力露出狗腿笑容的樣子卡哇伊到不行,眼神清澈,沒有虛偽的痕跡。

  她仿佛有著永遠不會被惹怒的特殊技能,無論何時都能以最遊刃有餘的包容心對待他,那種情感不是慣常見到的、其他人對自己的懼怕,而是切實的、一伸手就能觸及到的絲絲溫暖,像是冬日陽光,不會散去。

  為什麼。

  這一刻雲雀突然不想問原因,他沉默地去解叉燒包的袋子,任由安初笑嘻嘻遞過來一杯水,而後略一點頭,算是感謝。

  午飯後吃了退燒藥,她軟磨硬泡把他按在沙發上休息,並大言不慚說了一些「委員長若是倒下了並中的風紀可就無人維護了」的會遭雷劈的官方外交言辭,終於迫使雲雀妥協。

  他剛一閉上眼睛就沉沉進入了夢鄉,果真還是太疲倦了啊。

  安初發現,睡著的他當真比醒著的時候可愛多了。

  她輕手輕腳離開接待室,對折返回來打探消息的草壁比劃了一個OK手勢,示意一切順利。

  草壁熱淚盈眶地為她鼓掌。

  也就是在那一刻吧,她突然萌生了新的念頭。

  ————————————————

  回到沢田家的時候,發現京子和小春居然都來了,說是要和碧洋琪學做巧克力——沒錯,是和碧洋琪!

  綱吉獄寺山本都在房間裡唉聲歎氣,只有裡包恩一臉悠閒地讓綱吉自己想主意,見她進來,綱吉簡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安初,你快幫我勸勸碧洋琪吧,我不想京子做的巧克力變成有毒料理啊!」

  安初很嚴肅地回答他:「抱歉,其實我也正想去和碧洋琪小姐討教一下。」

  「……」某只兔子登時倒地不起。

  事實上安初也還沒有二缺到那種地步,她無非是在廚房裡和碧洋琪詳細詢問了巧克力的製作過程,然後言辭巧妙地拒絕了對方協助的意願,決心親自動手。

  不過後來綱吉他們還是想到了用大人藍波引開碧洋琪的好辦法,於是廚房裡獲得了徹底的清淨,她受京子小春的邀請,和她們一起完成了巧克力乳最重要的幾步工序,隨即便去一心一意研究自己的巧克力創意了。

  不得不提的是,她在美食方面的悟性很高,尤其是在甜品方面。雖說家常菜系不怎麼入門吧,可但凡是與甜點沾邊,只要內行人稍作點撥,立刻就能學得像模像樣,這次的巧克力自然也不例外。

  晚飯時分,綱吉的媽媽在溫柔呼喚大家去餐桌等候,綱吉遍尋整個房間,卻發現安初不見了,而一平也不見了。

  「咦?她們去哪裡了?」

  裡包恩輕壓帽沿:「一平我不知道,但是安初,應該是去給雲雀送巧克力了吧。」

  「送巧克力?給雲雀前輩?!」真是有勇氣啊,不會被暴打一頓麼?

  「安初是個有心的孩子,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裡包恩唇角上揚,轉身自顧自向餐廳方向走去,「不用管她,這是好事。」

  「……」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站在雲雀面前把巧克力遞過去的卻是小一平。

  雲雀看著這個留著可愛尾巴頭的小姑娘,俯下身去接過巧克力:「這是……送我的嗎?」

  「是的。」一平害羞地低下頭,驀然拔腿朝遠處狂奔而去,額頭的筒子炸彈瞬間開始倒計時,不一會兒就在某處響起了爆炸聲。

  倒是挺有趣的孩子呢。

  雲雀端詳著手中的小盒子,不經意間露出了罕見的溫和笑意,然後他抬起頭,沖著房頂淡淡道:「出來吧,再躲著就咬殺你。」

  話音未落,安初一躍而下,笑盈盈落在他跟前:「呐,雲雀,看來我小師妹很喜歡你哦~~」

  「師妹?」

  「是啊,她是我風叔叔的親傳弟子,貨真價實的中國姑娘呢。」

  雲雀又恢復了不耐煩神色,「哦」了一聲轉過頭去:「那和我沒什麼關係吧。」

  「好吧那來說一些有關係的,燒退了麼?」

  「……嗯。」

  「真的?」她懷疑地看著他,「回家可要多喝水啊,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

  「囉嗦,你來一趟就是為了嘮叨這些沒用的麼?」

  安初微怔,隨即便眯著眼睛笑了起來:「其實……還有點不太重要的事情。」

  「說。」

  她從袋子裡取出禮盒,不由分說塞進他懷裡:「既然我師妹的都收下了,再多我一個也無所謂吧?咳咳,情人節快樂。」言畢迅速開啟瞬移模式,風一般消失在了他的視線範圍內。

  雲雀站在原地沉吟良久,終是解開絲帶掀開了盒蓋——

  裡面是一對用巧克力做出形狀的小型浮萍拐,乍一看過去,居然也惟妙惟肖。

  虧那個傢伙想得出來啊……

  他微笑,平靜抬頭望向晚霞密佈的天空,夕陽餘暉呈淺金顏色,無聲無息沒入他幽黑明亮的瞳仁裡。

  明日大概又會是一個晴天。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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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微涼

☆、突然的襲擊事件

  三月份本來是鶯飛草長初春時節,然而並中最近卻出現了多起襲擊事件,開始的目標全部是風紀委員,到後來,連無辜的學生也接連遇險,徹底演變成了無差別攻擊。

  並盛中央醫院裡人員爆滿,據說到處都能聽到傷者痛苦的呻.吟聲,那裡儼然已成為了令人心惶惶的地方。

  京子的哥哥笹川了平也受了傷,據這個拳擊狂熱者回憶,對方是身穿黑曜中制服的學生。

  「黑曜中被稱作孕育不良少年的大本營,不是沒有原因的吧?」從醫院出來回到學校,綱吉的情緒一直很低落,「如果是惡作劇,這也未免太過火了。」

  裡包恩道:「惡作劇也是要有手段和實力的,而且現在鬧成這樣子,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對方的目的不僅僅是一場惡作劇。」

  毫無疑問,是一群很強大的人呢——對並盛中的小孩們來講。

  學校各處都能看到在謹慎巡邏的風紀委員,正當綱吉感慨大家果真都進入了十級戒備時,抬頭見雲雀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是雲雀前輩!」

  「Ciaossu~」

  「你好,小嬰兒。」雲雀眯起眼睛向裡包恩打了個招呼,隨即很平淡地看了綱吉一眼,「看來你們也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情了。」

  綱吉扶額歎氣:「不知道才是怪事吧……雲雀前輩準備怎樣呢?」

  雲雀冷笑:「在太歲頭上動土,你覺得後果會如何?全部咬殺,一個不留。」

  ……果然是絕對強者才能講出的富有氣勢的宣言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雲雀薄唇微抿,似有疑惑,「長澤安初那個傢伙呢,在哪?」

  「咦?安初沒有和雲雀前輩在一起麼?」綱吉這才意識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問題,眼睛霎時瞪得溜圓,「可是她明明去幫雲雀前輩買壽司了啊,按理說早就應該回來了!」

  但她卻沒有按時回來,立刻打電話過去,連續數次都是無法接通的忙音。

  不詳警兆湧上心頭,畢竟倘若真的遇上了不明襲擊,憑藉安初現在僅存的那點戰鬥力,是萬萬不足以和對方相抗衡的。

  換句話說,即使是所謂的潛在大殺器,那也和這樣被封印狀態下的她沒有任何關係了吧!很危險啊!

  雲雀驀然一個漂亮轉身,提拐將旁邊路過的夏爾曼狠狠擊倒在地。

  一方面是如他所說,因夏爾曼對身邊的美女產生不軌意圖而「察覺到了邪惡的氣息」,另一方面,大概純粹是與安初失聯而導致極其火大吧。

  「這件事交給我。」

  驕傲挺拔的黑色身影逐漸遠去,裡包恩蹙眉沉思片刻,低聲開口:「看來雲雀也有軟肋了啊。」

  「目前不是說這種話的時機吧reborn?!」綱吉懊惱地揪著頭髮,「怎麼辦?怎麼辦!」……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有些事情就算著急上火也是徒勞無用。

  因為並非所有的風險都能提前預知,更不要說輕易獲得解決方案,那簡直難於登天。

  在家中,裡包恩取出了一份「並盛戰鬥最強排名」給他看,按照懷錶的線索,分析出這些受害者全都是按照風太的黑手黨排名依次被襲擊的——能劫走風太的人,想必是野心極大的人。

  與此同時,迪諾的援助電話也打了回來,詳細敘述了不久前在義大利發生的集體逃獄事件。

  「逃……逃獄?」綱吉難以置信。

  「啊,兩周前在專門收容有重大犯罪的兇狠黑手黨的監獄裡,發生了逃獄事件,逃獄的主犯是名叫作骸的少年,已經和他的兩名部下來到了日本。」裡包恩意味深長地笑著,「聽說在那不久後黑曜中就轉入了三位歸國子弟,他們轉學後就收服了黑曜中的全體不良少年,帶頭的人就叫六道骸。綱,我的話你清楚了吧?」

  「可是我清楚這個有什麼用……他們可是黑手黨啊!」

  裡包恩把那份排名擺在他面前:「恰恰相反,六道骸他們是被黑手黨驅逐的人,這次回來是要復仇的呢。當然,最終目標就是你啊,彭格列第十代。」

  「開什麼玩笑!」

  「第九代已經來信了,要求你擔起下一任繼承者的責任,儘快將六道骸一黨抓捕擒獲。」

  「……可以拒絕麼……」

  「拒絕的話則會被視為叛變,就地處決。」

  綱吉絕望地哀嚎出聲:「可我到底要怎麼戰勝那群變態的人啊?橫豎都是一死麼!」

  裡包恩微微蹙眉,沉下聲音道:「這是身為BOSS所必須經歷的事,打起精神來吧,安初也許正被他們囚禁在某個地方。不僅如此,這份排名上,第三名可是獄寺啊。」

  第四名的風壁副委員長剛剛被襲擊,第三名是獄寺,也就意味著……

  綱吉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些混蛋,要將並中的人一網打盡麼?

  「所以,不要遲疑地行動吧,綱。」

  ————————————————

  綱吉那邊正在進行著如何矛盾的決策,安初無從知曉,她現在正被囚禁于黑曜中學一間腐朽破舊的暗室之中,默默把給雲雀買的壽司都吃光了。

  「Kfufufu~~」外面忽然傳來一陣突兀的笑聲,隨即鐵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身形修長的少年,「雖然『閃電長澤』的實力與我想像中相去甚遠,但不得不說,你的心態還真是良好啊。」

  借著那一點微弱光亮,安初終於看清了他的真實樣貌,藍紫色的鳳梨髮型蠻有個性,且左眼是幽寂如大海的深藍,右眼是留有「六」字印記的血紅,當他看向這裡的時候,透著絲絲邪佞嗜血的氣息,直叫人心裡生寒。

  明明是個非常俊秀的少年,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邪惡的氣場——但她目前不想考慮如是複雜的事情。

  「技不如人,我有什麼可說的?」況且來都來了,不吃飽怎麼行。

  「嗯~你話裡似乎有怨氣呢,莫非是千種方才弄疼你了?」

  安初輕哼:「我不想吐槽那個眼鏡河童。」自己原本好端端走在大街上,結果被陌生男人不由分說扯著領子挾持到這裡來了,中途想跑卻以失敗告終,還被對方的溜溜球揍了一頓——那不僅僅是有怨氣好麼?真的很想暴走啊!

  「Kfufufu……這說明你引以為傲的速度優勢依舊有弱點啊,否則怎麼可能一點用途也派不上?」

  「你瞭解的還真不少,說實話吧,近段時間並中的各種襲擊事件是不是你策劃的?」

  少年笑得更開心了:「是啊,猜對了哦。」

  「你這傢伙,究竟是誰啊?」被敵人弄清底細卻對他一無所知,這無疑是最大的恥辱,「另外,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姓名之類不過是代號而已,沒什麼特殊意義,但倘若你執意要問……就叫我六道骸吧。」

  安初由衷回應:「還真是難聽到可稱之為有創意的名字呢。」

  「Kfufufu……過獎。」六道骸冷眼打量著她,「你就不想問問其他的麼,長澤安初?」

  「聽你叫我的全名真彆扭。」她抱著雙膝靠在牆壁上,目光游離地飄到旁邊,「就算我問了,你會說麼?變態一般都更樂意享受那種用秘密折磨不知情者的快感吧?」很遺憾,自己的好奇心沒那麼強烈。

  六道骸也不生氣,反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怎麼感覺你很有信心的樣子呢?讓我猜猜看,難道是因為確定會有人來營救?」

  安初未置可否地笑了:「誰讓你嚴重擾亂了並中風紀呢,遲早會有人來制裁你的。」

  那個天神一樣強大的少年,可是從沒有失敗過的。

  「Kfufufu∼真是有趣的理論呢,不知當我把那張排名表上的人員一一搞定之後,你還會不會這麼自信啊?」

  「……排名表?」

  「『排名風太』在我手裡哦∼所以關於並盛戰力的排名同樣也在——只是那上面沒你的名字。」

  「本來就不該有我名字。」

  「不對哦,按理說,被封印的Antiaris toxicaria的力量,足以讓你成為我合適的對手,只要你願意開啟那種強大的模式。」

  安初沒好氣白他一眼:「我憑什麼要開始那種模式?我覺得這樣很好。」

  「哦?看來你很喜歡弱小到被人隨意欺壓的狀態啊,自甘墮落可不是好事。」

  「請不要如此憤世嫉俗,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道路。」

  「Kfufufu∼然後你就選擇了一條最窩囊的路。」

  ……安初發現自己沒法和他正常溝通,完全是倆世界的人。

  「隨你怎麼說吧,不過挖苦完能不能把我放了?欺負弱女子可是小人作風。」

  六道骸搬了張舊椅子在她不遠處坐下,修長雙腿交疊,看上去悠然自得:「別那麼懷有抵觸情緒啊,長澤安初,畢竟從某種程度上講,你我也是一類人。」

  「……」

  「我也體會過被當作試藥工具的痛苦,下地獄一般生不如死,而後懷著仇恨重新活過來,想要以自己為中心建立真正的秩序,讓這本就骯髒的世界徹底歸於黑暗,而由我來做新的主宰。」

  「壓根不懂你在胡扯什麼……」

  「Kfufufu∼」他複又發出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詭異笑聲,「是真的不懂,還是沒勇氣承認呢?」

  安初斜著眼睛看他,決定保持沉默。

  「我之所以選擇你,就是覺得擁有相似經歷的人才能有共通之處,對未來秩序的理解便也更靠近些——永遠像個廢物一般的活著,和成為這世界真正的王者,何去何從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有什麼理由不去做呢?把仇恨化作實質的殺戮,洗滌屈辱的過往,讓所有不堪回首的記憶都成為日後統治世界的動力,他認為自己毫無失敗的可能。

  安初頭疼地歎息:「真是沉浸在妄想中的奇怪的人啊……雖然你瞭解一些我過去的事情,但也別輕易下定論好麼?害我的組織已經被抹殺了,而我也沒那種稱霸世界的心思,實際上我連自己還能活多久都不太有把握,何必那麼執著於莫須有的東西?」

  正因為過往太艱難,如今安逸的環境才格外令人依賴,她實在理解不了眼前這人詭異的思維回路,什麼建立新的秩序,什麼成為真正的王者,別鬧了!

  「哎呀,真是可惜呢,好容易找到一個滿意的殺戮機器,卻被無情地拒絕了。」

  「……你才是殺戮機器,你全家都是殺戮機器。」

  「Kfufufu∼嘴硬的丫頭,既然耐心勸說對你無用,那就不妨繼續原先的計畫吧。」六道骸笑著起身,居高臨下俯視著她,眼神憐憫,「如果是由於待在彭格列第十代身邊才導致你失去了前進的欲望,很簡單,我會親手奪取他的身體號令黑手黨,令你的心靈無所歸依。」

  「……」安初怔住。

  說了那麼多廢話,原來最終目的是沢田綱吉麼,連彭格列家族的情況都知曉,大概真是早有準備。

  這樣看來,獄寺他們一行人作為綱吉的同伴,應該都不可避免遇到了危險吧!

  那麼……雲雀呢……

  六道骸笑道:「或許你幼稚地以為我的力量不值一提,也好,畢竟還是應該憑據事實證明啊——呐,算算時間,排名第一位的那個傢伙也快到了,等我抹殺掉他之後,再來和你慢慢講條件吧。」

  並盛戰力排名第一位,即便不去看,也可以想到是誰。

  風紀委員長,雲雀恭彌。

  「等一等!」安初如夢方醒,下意識瞬移到了他的面前,「放我出去!」

  六道骸毫不費力地擒住她,回手將她扔回了原地:「Kfufufu……沒有攻擊力的支撐,所謂速度就成了擺設,連自保和逃跑都只能局限於不入流的對手範圍。你現在的定位就是廢物,別再試圖掙扎了,乖乖等著吧。」

  毫不留情的嘲笑,迎頭一擊。

  鐵門被重重鎖上,暗室的光亮盡數隱去,安初跌坐在地上出神良久,只覺渾身冰涼。


☆、黑曜中學的混戰

  四周一片黑暗,晝夜顛倒,分不清現在具體是什麼時辰。

  但粗略估算,應該也已經有一天一夜了。

  安初躺在狹小的空間內唉聲歎氣,她覺得這樣的環境簡直是要自己命。破舊骯髒暫且不提,畢竟也是黑曜中廢棄已久的地方了,無人打掃也正常,可為什麼會有蟑螂老鼠?好煩呐!

  再好脾氣的人也經不住這麼折騰,更何況還是毫無根據的折騰,若論起源,居然是因為什麼該死的顛覆世界謬論,那個叫六道骸的人,他的蛇精病簡直和雲雀的中二病一樣沒治了!

  她嘗試著憑藉自己的力量撞開鐵門,結果渾身酸疼也沒見門板有半點動靜,這邊全是被六道骸洗腦的不良少年,大喊救命肯定也沒希望了,如今只能盼著綱吉那夥人能強悍一些,直接殺進來,當然……還有雲雀。

  之前六道骸說過的話像噩夢般纏繞在心頭揮散不去,他好像很有把握,或者說胸有成竹,那種睥睨天下的姿態,仿佛這一戰自己根本就沒有可能會輸。

  為什麼,是錯覺吧,她對所謂強大並沒有準確定義,而被封印力量這麼多年,也不太具備判斷衡量的那種本能——說白了,大概就像六道骸諷刺的那樣,是個除了速度什麼都沒有的廢物啊。

  ……NO,現在貌似還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

  其實不需要什麼具有說服力的理由,她也願意堅信,只要雲雀來了,這場爭鬥就必勝無疑。

  算是盲目崇拜也好吧,即使那個少年在平日裡永遠以冰冷漠然的形象示人,在如此孤獨無依的境地下,卻依然只有他能給她確實的安全感。

  這算是什麼感覺?安初沒有細想,她俯身臨門坐下,把臉埋進兩膝之間,習慣性蜷成一團。

  等待救兵來到,也盼望奇跡的發生。

  ……不知又過了多久,她垂著眼眸昏昏欲睡,直到爆炸聲震耳欲聾,猛地將她從混沌中驚醒。

  她蹭地站起身,更加大力地拍起門板來:「獄寺君是你嗎?快點救命啊!」

  良久無人應答,正當安初感到失望時,門外傳來輕響,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轟鳴聲再度響起,熱浪瞬間把門板掀開,也直接把她拍飛了出去,結結實實撞在牆上。

  「……咳咳咳,Good job啊獄寺君……」

  「白癡,現在是說那種話的時候嗎?還不快跑!」獄寺形容狼狽,語調聽上去也氣急敗壞,他跑過來拽起她的領子,用力將其扔出數米遠,「六道骸手下那兩個人太變態了,你趕緊撤,想辦法幫助第十代,我拖住他們!」

  安初聞言警惕抬頭,果然,面前煙塵散去,不遠處出現了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的身影。

  「哈哈哈,在這裡,原來是急著救這個女人啊!」城島犬的笑聲放肆而隨意,吐出舌頭的模樣像極了他的名字,「喂,柿本,那臭丫頭還是交給你,骸大人要她活著,我說不準會失手錯殺!」

  柿本千種面無表情扶了扶眼鏡:「這種沒挑戰性的工作,下次不要再找我。」言畢手中溜溜球的引線驀然伸長,箭一般飛速向二人襲去。

  安初反應敏捷,頓時把獄寺撲倒在地,堪堪躲了過去。

  「不錯,這速度比先前又可觀了些呢。」兩道溜溜球在空中甩得像風火輪一樣,柿本千種飛身一躍,目標準確無誤鎖定了她。

  獄寺咬牙切齒扔出漫天炸彈,卻被吸取之前戰鬥教訓的對方一一躲過,安初回身,手疾眼快箍在他的腰間,強行帶著他瞬移到了百米開外。

  「這裡不是埋伏的最佳地點!」

  「我知道。」獄寺推開她,沉下臉色道,「只要是有障礙物的地方,我的炸彈就能發揮作用,這次一定要讓他們瞧瞧厲害!」

  ……誠然,在這樣強度的拼鬥下,安初的力量實在不夠看,她在一波接一波的爆炸浪潮中緊貼著角落,卻發現目前與獄寺交戰的,只有追上來的柿本千種一人——剛才叫囂得那麼厲害的城島犬呢?

  然而沒等她仔細考慮這個問題,那邊勝負已分,柿本千種到底還是敗給了獄寺精湛的炸彈使用技術。

  「真是頑強呢。」獄寺冷眼看著支撐起身體的敵人,發力攥緊了指間炸彈,「那麼就以這個炸裂吧……唔!」話音未落卻突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踉踉蹌蹌退到了窗前。

  安初驚道:「獄寺君?!」

  「該死……是三叉戟蚊子的後遺症……在這種時候……」

  是夏爾曼醫生的三叉戟蚊子麼……她驚疑不定,剛要起身攙住獄寺,卻忽然見到窗外有黑影掠過,登時想也未想就沖了上去。

  「閃開啊!」

  卻還是晚了一步,城島犬的利爪同時劃開了獄寺的胸口和她的肩膀,鮮血飛濺,兩個人沿著樓梯一路滾下去,重重摔倒在土牆旁邊。

  竟是在最關鍵的時刻露出破綻,令對方有機可乘。

  安初躺在地面上,用手肘艱難地碰了碰獄寺:「獄寺君,還能……站起來麼?」

  「可惡……身為第十代的左右手,居然連他的家庭教師都保護不了……」血順著嘴角淌滿衣襟,獄寺咬牙死撐,卻發現自己連動一動手指都費力了,「真的是很丟臉!」

  「不,沒有那種事。」安初歎了口氣,「至少我還活著呢,現在交換選手。」

  「你……別逗了,你那戰鬥力根本不行的!」

  「……」顯然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還被隊友藐視,是件極其不令人愉快的事情,然而還沒等她開口,就見一隻嫩黃小鳥撲棱棱飛到了牆頭,小嘴一張唱起歌來。

  「一望無際的並盛中,不大不小中庸至善,總是一成不變,健康而堅強……」

  那是……並盛中學的校歌。安初清楚記得,雲雀的手機鈴聲就是這個,而她因為笑他老土,還差點被咬殺。

  同樣的,獄寺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放鬆地笑起來,顫抖著從懷裡掏出了一枚炸彈。

  「呦,這傢伙還想戰鬥啊!」城島犬大笑著走下樓梯,表情是徹頭徹尾的不屑一顧。

  獄寺冷哼,強忍住疼痛把炸彈扔向身後土牆。

  「砰」的一聲土石迸濺。

  城島犬嘲笑道:「你這是往哪扔呢?」話沒說完就被人拍了肩膀,柿本千種站在他旁邊,默然指了指煙霧消散的地方。

  雲雀單手撐地坐在倒塌的土牆後,聞聲抬頭,冷冷望向二人所在的位置。儘管沾染了血跡的白襯衫已淩亂不堪,臉上也有不少傷痕,但他那雙細長鳳眼依舊明亮得出奇,透著驕傲的銳光攝人心魄。

  有那麼一瞬間,安初腦海中是全部空白的,她呆呆地仰躺著,直到他走過來,朝自己伸出手。

  「起來,這個姿勢不覺得丟人麼?」

  「……哦。」她乖乖把手放進他掌心,忍痛站起,只覺那溫度比平日裡還要冰冷,禁不住低聲詢問,「傷到哪裡,沒關係麼?」

  「這點程度的小傷算不得什麼。」雲雀淡淡回答,隨即朝獄寺投去一瞥,「本來我自己也能出來的,不過算了,那邊兩隻獵物留給我。」

  獄寺輕笑:「隨你喜歡吧。」

  「哈哈!一個半死的殘廢還在這裡嘴硬!」城島犬開啟換牙變身模式,瞬間切換了狂獅造型,「柿,這個人交給我了!」

  安初敏銳察覺到,在雲雀清秀的眉眼間,再度露出了那種在大開殺戒之前,慣常的囂張而猙獰的笑容。

  浮萍拐悍然迎上氣勢洶洶的敵人,一道銀光狠狠撕裂腐朽的空氣,漂亮的連續直擊,瞬間將對方撞飛出了窗戶。

  「那麼,到你了。」

  金屬兵器擊在肉體上發出沉重悶響,慘哼迭起,柿本千種也滿臉是血地從二樓跌了下去。

  少年站在骯髒的地面上,脊背依然挺得筆直,氣場駭人,宛如修羅駕到。

  安初捂著傷口把獄寺架起來,一步一挨來到他身邊,雲雀回頭,將她拖到身後,隨即代替她扶住了獄寺:「走,六道骸在三樓。」

  「……你真的沒問題麼?」

  「沒有。」斬釘截鐵的回答。

  安初靜默地注視著他,最終還是沒有再勸說一句。

  他傷得很重,瞞不過她的眼睛,但以他驕傲的性子,不戰鬥到最後一刻,怎麼可能輕易倒下?

  唯有默許,並與其並肩而戰。                    


☆、只要證明些什麼

  六道骸擁有前世的記憶,並具備從六個冥界學來的戰鬥能力,這種怪物般的力量,構成了他眼中的輪回六道。

  第一地獄道,第二餓鬼道,第三畜生道,第四修羅道,第五人間道,第六天神道,每一道都有著致命的殺傷力。

  風太被他所控制傷了碧洋琪,後來意識崩潰陷入昏迷,而當綱吉被暴揍一頓,又聽完了六道骸完整版的自我介紹時,幾乎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是個什麼人啊,怎麼可以如此可怕!

  然而還沒等他做好心裡建設,比真實場景更加恐怖的幻境就徹底攫住了他的神經,若不是裡包恩那及時的一巴掌,後果著實不堪設想。

  六道骸的面容隱在陰影中,唇角那一抹邪笑囂張得無以復加。

  「彩虹之子不攻擊麼?我不在乎以一敵二。」

  「依照規定,我不會參戰,但僅憑我學生綱的力量,也足以打敗你。」

  「Kfufufu∼還真是美妙的信賴關係呢。」

  「當然,因為我是超一流的家庭教師啊。」……

  綱吉沒心思理會兩人互不相讓的鬥嘴,他只知道,當六道骸發動第三畜生道的時候,看到那一堆從天而降的毒蛇,自己差點直接嚇暈過去。

  可事實證明,身為彭格列未來BOSS,好運也是必備的素質。

  「第十代趴下!」

  熟悉的炸彈如期而至,當彌漫的煙塵散去,獄寺雲雀安初三人就出現在六道骸視線之內。

  「Kfufufu~你出來了呢,長澤安初。」

  「是啊,怎麼,覺得意外?」肩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安初略一皺眉,卻依然勾唇笑起來,「我得親眼看著雲雀打敗你,那樣才解氣。」

  「哦呀,真是難以理解,明明也是怪物一般的存在,卻硬要強迫自己融入人類的世界裡,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她本能頓住,目光漸沉:「住口,你管得太多了。」

  「Kfufufu…」六道骸笑得更開心了,「看來你不太希望這些名義上的同伴認清你的真正屬性呢,懦弱是人類的通病,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手指在身側緩緩攥緊,安初沉默著沒有回應。

  聽得裡包恩平靜道:「長澤的真正屬性我很清楚,不需要外人指手畫腳。」

  「嗯哼,因為受詛咒的彩虹之子也高尚不到哪裡去啊,不是麼?」

  「囉嗦。」一直倚在門邊的雲雀此刻終於開口,他提起浮萍拐步步走近,眼神冷如冰雪,「戰鬥可還沒結束呢,你廢話些什麼,乖乖受死吧。」

  「Kfufufu∼你莫非是在維護那丫頭麼?」

  「要你管。」雲雀危險地眯起眼睛,「本身就是多餘存在的傢伙,有什麼資格評論別人。」

  六道骸陰森森注視著他:「真有意思呢,只為了一個被封印的大殺器,竟還要逞強與我作對——也罷,我也很想再看一次,你跪倒在我面前的那副樣子。」

  雲雀身形一展,轉眼間已出現在對方面前,浮萍拐和三叉戟於半空交接,發出金屬獨有的清冽聲響,二者速度快得令人目不暇接,電光石火般已過數十招,只能看見兩道虛影互相糾纏,而後又迅速分開,各退一邊。

  片刻,有大片血跡自雲雀肩頭漫開,浸染了半邊衣衫,觸目驚心。

  「該是結束的時候了。」六道骸瞬間開啟了櫻花幻境,粉紅色景致霎時籠罩了眾人。

  裡包恩若有所思:「是夏爾曼的三叉戟蚊子,導致雲雀患上了暈櫻症。」

  指甲深深嵌入牆壁縫隙而不自知,安初的眼神一瞬不瞬盯緊場中。不曾移轉半分。

  他才不會輸呢,失敗對他而言,是比死亡更難以承受的事情。

  所以……

  就在雲雀站立不穩將要倒在六道骸腳下的那一刻,他突然倒提浮萍拐迎面直擊,緊接著行雲流水般又是另一道厲光掠過。

  六道骸自負的笑容凝在了臉上,他的身體呈抛物線倒飛出去,砸在地面揚起的塵土遮迷視線。

  綱吉激動地大叫起來:「雲雀前輩好強!」

  「六道骸那個白癡,還不知道夏爾曼已經托我把解藥帶給雲雀了啊。」獄寺歎了口氣,「不過這次功勞全被搶了,真不爽。」

  安初沒顧得上別人的反應,三步並作兩步朝雲雀奔去,後者似是側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卻突然搖搖欲墜,向前虛弱栽倒在她的懷裡。

  濕潤血液瞬間浸透了她的素色外套,像是刻骨恐懼,讓她暈眩不已。

  「雲雀……雲雀!」

  「別吵。」他幾不可聞地低喃著,手指搭在她臂上收緊了一瞬,而後又無力鬆開,「保……保護好自己吧……」仿佛歎息。

  淩亂黑髮遮住緊閉的眼睛,他徹底失去了意識,沉睡得像個孩子。

  裡包恩沉聲道:「完全是強撐著在戰鬥吧?看來輸得很不甘心呢。」

  安初眼眶有些發熱,她覺得自己的某根神經就要崩斷了。

  記憶內,這個少年從沒有經歷過如此狼狽到令人心疼的時刻,他總是能輕鬆自如擋在前面掃清一切障礙,然後回身不耐煩地問她一句「午飯怎麼還沒送來」。

  她知道,他方才那句「保護好自己」,即代表著信任。

  就像很久以前風對她說的那樣: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忽略不計,你只要永遠做長澤安初就好了。

  究竟在害怕什麼呢?明明誰的言語都無所謂,做自己就好了。

  而後,遵從內心。

  ……六道骸沒有死,他假裝自殺用幻術逃過一劫,隨即趁機先後控制了風太、碧洋琪和獄寺攻擊綱吉——但他沒有選擇雲雀,他很清楚那個男人的身體已到極限,自己是萬萬控制不了的。

  與此同時,列恩總算成功孕育出了綱吉的新兵器,即一副毛線手套……

  不過從實戰效果來看,的確威力無限,再怎麼說那也是和初代彭格列相似的武器啊。

  左眼變為豎瞳,半邊臉覆蓋上詭異紋路,六道骸的第五人間道終於開啟。

  橙紅火炎和暗黑鬥氣相互交織,像是光明與黑暗的對抗,屬於只能用意志和信念去衡量的戰鬥。

  不肯妥協。

  綱吉手中火焰驀然間光芒大盛,他眼神凜冽,以絕對壓制性的力量將六道骸抽飛了出去,地板因承受不住這樣的波動而深陷數寸,木屑飛濺。

  看上去……似乎是塵埃落定了吧。

  六道骸奄奄一息倒伏在牆邊,咳著血輕聲道:「快給我最後一擊吧,與其被你們黑手黨抓到,我選擇死亡。」

  「我無法下手。」綱吉轉過身去,他畢竟是個溫厚謙和的孩子,三觀正常內心柔軟,奪人性命的事肯定做不出。

  可是他沒料到,自己使不出的手段,六道骸卻覺得自然無比。

  身後風聲異動,脖頸毫無徵兆被狠狠勒住,緊接著雙手也被制住動彈不得。

  「封印住你的手,那種奇怪的招數就不能使用了吧?」六道骸笑得狂妄扭曲,他用力把綱吉向前撞去,「你的這份仁慈是致命傷哦,知道為什麼那麼多刺客會盯上你麼?就是為了要將你的全部力量激發出來再據為己有啊!」

  話音未落,嬌小身影如風而至,硬生生擋在他和綱吉中間,隨即伸手把綱吉推出了戰圈。

  六道骸打量著近在咫尺的少女,不過愣怔一瞬,然後就更加放肆地笑出聲來:「Kfufufu……難道說你改變主意了嗎?」

  「我是改變主意了啊。」安初那雙好看的新月眼裡怒氣滿溢,但聲音卻出乎意料的平靜,「其實單靠沢田君也能贏過你,但我還是想和你打一架——哪怕只是為了給雲雀出口氣。」

  「太天真了哦,小丫頭,用你現有的力量,能活命就是恩賜了,居然還要向我挑戰麼?況且還是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

  安初也笑了,雖然那笑意並未到達眼底:「如果非要拿出另外的理由,大概就是……我想以自己的方式證明一次,即使上天降臨了諸多不幸並給予人們足以憎惡這世界的藉口,也不妨礙我選擇那條最正確的道路。」纖細手指探向髮絲掩蓋下的紅寶石耳釘,她略一遲疑,終是用力將其扯下,「就用你所期望看見的能力吧,六道骸!」

  場內罡風驟起,耳釘的光芒不斷延伸,隨她雙臂展開幻化出了一柄修長的烈焰長槍。長發狂卷如雲,安初抬起頭,雙眸像是被鮮血染成般紅得豔烈,銀色圖騰自眉心蔓延,本是洋娃娃一樣嬌俏可愛的人,此時看起來卻憑空多了幾分冰冷妖異的氣息。

  長槍在半空之中劃過耀目弧線,帶著流光飛影與三叉戟悍然相擊,她傾身上前,一路將對方逼退到了牆角。

  這等近身格鬥的速度和強度,素來聞所未聞。

  「Kfufufu……原來這就是Antiaris toxicaria給予你的力量啊,了不起。」六道骸周身的鬥氣似乎又強烈了些,他將三叉戟在地面重重一頓,四面環境轉瞬改變。

  血色霧氣繚繞,陣陣腥風聞之令人欲嘔,猩紅的血水彙聚成河,將整片大地氤染出通紅的光彩。巨大石柱和岩壁都閃爍著駭人血芒,骸骨堆積的山峰森然恐怖——是僅在想像中方能描摹的地獄情境。

  如是幻境,將虛無和真實混為一體,擁有著直擊人心的恐怖實力。

  六道骸的聲音縹緲傳來,散發著從靈魂深處生出的狂傲:「長澤安初,至此還不知覺悟麼?那些被試藥組織肆意折磨的日子當真忘記了嗎?說不怨恨,不在意,欺瞞的又是誰呢?承認自己憎恨這世界吧,你的能力還可以派上更大的用場,換句話說,那些也是你該得的東西。」

  不怨恨麼?不在意麼?她從未說過。但是為了那份恨意就迷失自己,想想都覺得很可怕。

  儘管這個世界從未溫柔地對待她,也不代表她必須要以同樣的方式回應人生。

  分明還可以再努力一點點的,在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等待某些不期而遇的驚喜,亦或是某些莽撞闖入生命中的過客。

  殺戮和毀滅,都是何必呢?

  「六道骸,我不願意。」她在無邊的火焰包圍中仰起頭來,放聲清喝道,「對我來講,能安安心心吃飯睡覺就值得感激了,像你那種宏偉的變態理想,我永遠不會認可!」

  處於截然不同精神世界中的兩個人,毫無溝通的必要。

  長槍毫無阻礙地撕裂掉面前景象,幻境在瘋狂的力量波動中被毀於一旦。

  視線中清晰倒映出六道骸的身影,安初閃電般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平靜立于對方身後。

  三叉戟在掌心斷裂,腹部鮮血汩汩而流,六道骸搖晃了兩下,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Kfufufu……這還真是……幼稚到死的言論呢……」

  「也許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安初將耳釘重新戴回,慢慢在他身邊蹲下,眸中血色一分一分褪去,又恢復成了最初那種純粹的墨黑顏色,「一切都沒有糟糕到非要毀滅不可的程度,只要你願意接受。」

  門外傳來鐵鍊拖地的聲音,黑手黨界的執法者——復仇者姍姍來遲。

  這次是真的可以休息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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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在怕什麼

  Antiaris toxicaria給予安初的力量有三種,一是上次在黑曜中學被解除封印的、無視幻術干擾的近身格鬥能力;二是依存於某個物件的意識,將靈魂和身體暫時性分離,同時亦可分擔對方所承受的部分傷害;三是引動天罰,是個當之無愧的大範圍毀滅技能,但是基本上使用之後,生命潛能也就燃燒殆盡了。

  當綱吉聽完裡包恩的完整版介紹後,躺在病床上感慨了好久,他已經親眼見識到了安初對戰六道骸的恐怖實力了,所以對其「潛在大殺器」便有了更深刻的認識,而另一方面,也不可避免生出了幾分惋惜情緒。

  這樣的能力或許對她來講,不是恩賜反而是災難吧,那種意義的強大,多麼令人悲哀。

  「所以長澤才不願意加入彭格列家族,她覺得自己本就是一個活不了多久的人,沒必要再被黑手黨的責任所束縛住。」

  「那就不要強迫她了啊,reborn。」

  「的確,畢竟當初風也是這麼拜託我的。」裡包恩深沉地將帽沿壓低,像是自言自語,「長澤是個不錯的姑娘,儘管不同意加入,卻也不抵觸和你們成為朋友,留下來肯定有益無損——不過,比起那些,她或許更在意某些人的看法吧。」

  綱吉疑惑道:「某些人……是誰?」

  裡包恩好笑地看他一眼:「白癡,自然是雲雀恭彌。」

  「啊?!」……

  當然,這樣的認知,也由裡包恩親自傳達給了雲雀。

  第一次沒有出於什麼明確的理由,只是想替那個遠道而來的小丫頭做點什麼。

  畢竟,憑藉和風多年的交情,這孩子也算是自己的半個侄女呢。

  「長澤安初呢,怎麼沒來。」雲雀顯然是剛剛清醒過來,蒼白的臉上一絲血色也無,手背上還打著點滴,他眯著眼睛端詳著裡包恩,「小嬰兒,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啊,正是關於長澤的事啊,你有興趣聽聽麼?關於她那一日戰鬥的具體情況。」

  雲雀微微沉下臉色:「就她那草食動物一般的實力,竟然還戰鬥了麼?」

  ……然而半個小時後,裡包恩解答了他所有的疑惑,並給他帶來了原先從未意識到的、另一種形式的震撼。

  之前的一些細節正慢慢和真實答案相互吻合,為什麼她害怕雷雨天,為什麼她聽到六道骸的話會那麼不安,都有了良好解釋。

  ——像你這種強大的人,是不會明白何為絕望的吧?

  所以說……她時常會感到絕望麼?

  「長澤親口說的哦,堅持和骸打那一架,是為了給你出氣。」裡包恩晦暗不清地微笑,「真的是憤怒到不計後果呢,解除封印是很傷元氣的,雖然現在暫時還不致表現得太明顯,但至少又舍掉了四五年的壽命。」

  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雲雀垂眸,不易察覺地蹙眉,聲音卻是一貫的沉靜如水:「我並不需要她替我出氣。」

  「哦?」

  「不過算了,她在哪?」

  「你說長澤?她恢復得比你們都快,今天的午飯就是她去買的啊。」說起來,忽略燃燒生命潛能這種慢性毒藥般的副作用,安初畢竟只受了肩膀那一點皮外傷,簡單包紮後就又活蹦亂跳了。

  然而她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就來看他,連午飯都沒親自送來,這就很值得深思了。

  「那現在呢?」

  「大概又去置辦晚飯了吧,這孩子閒不住的,不久前好像聽她說東街有家壽司不錯呢——是你喜歡的那種。」裡包恩把列恩放在掌心裡把玩著,禮節性一點頭就朝門外走去,誰知沒行幾步又若有所思地停了下來,輕聲笑道,「……話說回來,雲雀,似乎全並中都知道長澤是你女朋友,卻只有你們兩個不這麼覺得啊。」

  矮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走廊深處,偌大病房中只剩下雲雀一人,他沉默良久,終是轉頭向窗外漸沉的天色望去,眼神幽寂。

  是不是,快要下雨了呢。

  ————————————————

  夕陽餘暉還未褪去,烏雲就聚攏起來遮擋了最後一絲光線,天空傳來如遠古戰鼓般隆隆的雷聲,不多時,果真大雨傾盆。

  天地間水幕迷蒙,什麼都看不清,雲雀倚在床邊,冷不防聽得門外有動靜,轉頭見綱吉穿著病號服,小心翼翼站在那裡,後者似乎有點疑惑:「誒?安初也沒在雲雀前輩這裡麼?」

  「……她沒回來?」

  綱吉猛點刺蝟頭:「說是去買晚飯啊,可現在都沒見人影,reborn就讓我來問問——莫非是因為下雨,滯留在外面了麼?」

  因為下雨……滯留在外面……

  雲雀的臉色霎時冷如冰霜,把某只兔子嚇了一大跳:「啊!我說什麼冒犯了雲雀前輩嗎?!」

  他沒搭理對方,驀然低頭拔掉了手背上的輸液針,然後在綱吉震驚的目光中,一把抄起角落裡的雨傘,拉開窗子直接飛躍而出。

  「雲雀前輩這裡可是三樓啊!」

  東街,大阪壽司店。

  安初站在屋簷下,緊緊抱著懷裡的壽司盒,看著雨幕中來來往往的行人,滿臉憂愁。

  怎麼就那麼大意忘記帶傘了呢?不過應該也沒太大關係吧,反正夏天的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等雨停了再回醫院也不遲。

  可是……

  天邊驀然一聲炸雷震耳欲聾,她下意識低呼,縮著身子蹲在了角落裡。

  如果不打雷就更好了啊。

  每次遇到這樣窘迫的時刻,都會無比埋怨自己的心理承受強度,多少年了,也還沒鍛煉出來,真是丟臉。

  ……面前突然出現了熟悉的黑色短靴,她愣了愣,抬頭往上看去,正迎上某位少年一雙雙細長墨黑的鳳眼。

  四目相對,彼此沉默。

  「……」直到安初終於回過神,「蹭」地蹦了起來,麻利脫下外衣給他披上,「不好好輸液幹嘛來了你?!還穿著病號服,多冷啊!」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此時的語氣就跟訓斥小孩子沒什麼區別。

  雲雀把傘舉到她頭頂,淡淡回答:「小傷而已,用不著那麼誇張。」

  「肋骨斷了三根,血流了一地還叫小傷?!」要不是考慮到自己打不過他,安初真的很想把他腦袋按在牆上。

  「和你比,這就是小傷。」

  「……」安初當即石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結結巴巴卻故作鎮靜地笑道,「這……這是哪裡的話,我就肩膀破了點皮,雖說也很疼吧嘿嘿嘿……」

  他沒好氣瞪她一眼:「小嬰兒都告訴我了。」

  ……以前怎麼不知道reborn叔叔如此多嘴!

  安初尷尬得幾乎要把臉埋進衣領裡,偏偏此時雷聲又應景地響起,她乾脆俐落一頭撞在了旁邊的店門上:「啊啊……不要太在意那些細節啦雲雀,你看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晚飯都沒吃呢!你上次不是說喜歡這家店的金槍魚壽司麼?待會兒回去都給你!」

  「你在怕什麼呢。」

  問題突如其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打斷她自說自話,雲雀的目光始終落在她眉眼間不曾移轉,眸中光影深深淺淺,看不清情緒。

  「我也沒怕什麼……吧……」

  「醒了多久了,飯都不自己送過來。」莫名其妙轉換話題。

  「那是因為太忙疏忽了……」

  「哦,是麼?」雲雀盯著她,一字一句都透著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麻煩的女人,那時候真該咬殺你。」

  安初瞬間被他噎住,一時無言,良久,終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再抬頭複又露出了平日那種笑嘻嘻的模樣:「好吧,謝委員長不殺之恩——這裡太涼了,回去吧,別又感冒了。」

  雲雀靜默半晌,把那件小外套重新罩在了她頭上,又順手接過她懷裡的壽司,另一隻手穩穩撐傘,低聲道:「腳步跟上,我可不會等你。」

  「哈,我是『閃電長澤』,怎麼能跟丟呢?」……

  少年少女踏著滿地雨水並肩飛奔,一高一矮兩道身影迅速沒入朦朧的水幕中,消失不見。

  或許不必問得那麼清楚,心裡瞭解就好,反正這一刻還沒有離開,不是麼?

  ——雲雀,似乎全並中都知道長澤是你女朋友,卻只有你們兩個不這麼覺得啊。

  其實,他並沒有那麼遲鈍。


☆、進擊的求愛分隊

  安初那天回來後,在醫院樓道裡和裡包恩對峙了整整一個小時,最終還是考慮到對方是長輩而且自己打不過他等因素,放棄了算帳的想法。

  「reborn叔叔,不要和雲雀說那種奇怪的話啊!」

  「你的事情他遲早要知道,我不認為這需要隱瞞。」裡包恩微笑著抬了抬帽沿,「從他的反應來看,似乎也不是那麼糟糕啊。」

  安初滿臉黑線:「重點不在這裡吧?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啊!」

  「為什麼?」

  「……誒?」

  裡包恩那雙深邃如海的黑眼睛像往常一樣,幽沉得看不出任何情緒,他不緊不慢開口,像是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長澤,情侶之間是不可以有隱瞞的,應該坦誠以待,尤其是雲雀那種性子,將來若發現你騙了他,不咬殺你才怪。」

  「我本來也沒打算要騙他……不對,什麼叫『情侶之間』啊reborn叔叔?!」

  裡包恩意味難明地笑了笑:「你敢說自己對雲雀沒有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是什麼鬼,這個披著嬰兒外皮的腹黑傢伙。

  安初覺得和裡包恩比起來,自家風叔叔還真是純良無比討人喜歡:「reborn叔叔你還是趕緊去調.教沢田君吧,我要吃飯了……」準備開溜。

  「不要,綱在打瞌睡,和他待著很無聊。」

  「所以你就拿我當消遣了嗎?!」

  慣常愛笑的孩子炸毛起來倒也難得,殊不知這副急於掩飾的模樣只會更加明顯地暴露真實思想,裡包恩誇張地歎了口氣:「我原本還覺得你和雲雀很合適……」

  「胡扯!我一點也不想談戀愛!」

  話音未落,裡包恩眼中驀然就多了一絲近乎憐憫的光芒,他抬手朝她身後揮了揮手。

  「Ciaossu∼」

  安初納悶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然後,瞬間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雲雀委員長。

  「……」被算計了!

  無語凝噎,著實有種被現場抓包的心虛感。

  「你好啊,小嬰兒。」雲雀面無表情走過來,順手提過安初的領子把她扯進了自己病房,「找個時間,和我打一架。」

  裡包恩很自然地回答:「好。」……

  ……安初還在心裡念叨著這群人果真一個正常的都沒有,隨即一個踉蹌就被提溜到了牆角。

  「呃,雲雀你吃飯了麼?趕緊的吧一會兒還得吃退燒藥呢!」

  這倒也不是純粹的想要岔開話題,畢竟雲雀傷還沒恢復,又剛冒雨接她回來,不好好注意很容易加重病情。

  雲雀坐在床邊瞥她一眼:「你呢?」

  「我……我還沒來得及……」光顧著和裡包恩理論了。

  「哼,真是草食動物的效率。」

  ……明明自己也沒吃居然還振振有詞,看來臉皮與實力通常呈正比。

  安初不和傷患一般計較,仰起頭笑眯眯回道:「是得提高效率了,那我現在就去吃飯,你晚上別忘記吃藥哈!」言畢腳下抹油打算開溜。

  「以前可沒見你這麼怕過我。」

  溫溫冷冷的男聲像是有種特別的力量,把即將邁出門檻的某人釘在原地,她扶著牆壁躊躇好久,終是尷尬地嘟囔了一句:「哪有。」

  「再磨蹭就咬殺你。」

  「……」

  「回答我。」

  「……」安初真的很想借他的浮萍拐了結自己。

  但不得不承認,他猜對了,儘管那問話的方式太過簡單粗暴,卻依舊能夠直擊內心。

  為什麼躲著他呢?在黑曜中學一戰之後,六道骸的話時常會在耳畔迴響,提醒她不要把那些不堪的記憶都當作不存在——沒錯,她是可以不在意的,畢竟一個人經歷過的都能夠被強大的時間慢慢消化,但那不代表旁人會若無其事的接受。

  退一萬步講,接受了又能怎樣呢?

  她不是個消極的人,甚至於很感激能遇見彭格列一干成員,從此讓一成不變的生活添了些許亮色,他們願意接納這樣的自己,實在是再幸運不過的事情。然而,雲雀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和他們不一樣,或者說,他之于她的意義,和他們不一樣。所謂友情是不難分辨的,就像她和綱吉、獄寺、山本、碧洋琪……哪怕是裡包恩。可是雲雀呢,她對他的那種近似於依賴和遷就的感情,應當被歸於哪一類呢?

  如果真像裡包恩所說的那樣,事態會比預計的更加糟糕,她一個連能活多久都算不清楚的、隨時有暴走危險的怪物,居然要作死地去談戀愛,這不是坑人麼!

  說白了,就是害怕吧,第一次發現這樣的自己弱點重重,只能游離在溫暖之外,越是產生貪念,就距離勇敢的中心越遙遠。

  安初靜默許久,無奈笑道:「可能就是因為原先一直和你走得太近了,現在恢復了正常狀態,你才覺得不習慣吧。」

  雲雀本能地頓了一頓,淡聲回應:「是麼?」

  「是啊!」刻意偽裝出的斬釘截鐵,像是要給自己增加底氣。

  「哦。」他點了點頭,「這些壽司太多,浪費可恥,你幫我吃了。」

  ……所以說這轉變話題也太生硬了吧?!

  安初挫敗地垂下腦袋:「其實我也給自己買了一份啊……」

  「拒絕的話,我就不吃藥了。」

  「……」

  「剛才門外那個幾個群聚的醫生看上去很討厭,咬殺算了。」

  「……委員長我錯了,都聽你的!」

  這人的中二病不能再好了。

  但是不知為何,她偏偏就是能夠體會到,他在以極其笨拙的方式,表達著包容的意願。

  有點感動。

  被喚作雲豆的黃色小鳥從窗外飛過來,在兩人之間盤旋數圈,最終破天荒停在了安初的肩頭,用嫩生生的音色叫著:「Hibari!Hibari!」

  月光在窗簾投下斑駁光影,一切都顯得安靜和諧。

  安初低著頭,一門心思在金槍魚壽司上塗著芥末,不過片刻晃神,聽得雲雀在對面低聲開口,語調很隨意,卻令她的動作瞬間停滯。

  「以後不去動用那種力量也無所謂,有危險儘快跑開就好了,我可以幫你統統咬殺掉。」

  一如那天在黑曜中學,他說的「保護好自己」。

  雲雀的世界看起來複雜,實際上卻很簡單,簡單到不存在多餘的顧慮,只要走進去了,就會被他以個人的方式,無條件維護。

  其實真的是杞人憂天了吧,總在告訴自己任何事都沒那麼糟糕,卻經常在糾結著不必要的問題,多荒唐。

  安初終於笑了起來,像無數次那樣:「好啊,傍上超級保鏢的感覺真不錯。」

  新月眼彎成一座橋,裡面有星辰般的光澤明亮清澈。

  ————————————————

  彭格列眾人選擇一個風和日麗的天氣集體出院了,當時安初沒在,她去幫提前離開的雲雀買藥了——用她的話說,綱吉他們有很多朋友照應著,可雲雀不行,他只有風紀委員會那些人,還經常嫌對方白癡沒用想要就地咬殺,所以她沒法不干涉。

  說老實話,綱吉是很希望安初和雲雀在一起的,在他眼中,「只有安初才能穩定住雲雀前輩無時無刻燃燒的戰鬥熱情」,並且「那樣reborn就不會惦記著讓安初成為什麼第十代夫人了啊」。

  誠然,裡包恩也沒真的那麼打算過,只是調侃而已,但值得一提的是,出院沒多久,他就給彭格列眾人下達了新的指令。

  即借長澤安初的名義,幫她搞定雲雀恭彌。

  「別逗了reborn!這根本就是讓我們送死!」綱吉激動得語無倫次,「雲雀前輩絕對會以群聚和擾亂風紀的雙重罪名把我們當場咬殺啊!」

  「呵,那是你們自己需要解決的問題。」裡包恩似笑非笑,「綱,考驗你領導力、魅力和忍耐力的好機會來了,千萬要把握住啊。」

  「請別用那種同情的眼光看著我!也別說一些奇怪的話!」

  山本枕著雙臂爽朗地笑道:「嘛,其實也蠻有趣的,成人之美不是很好麼?」

  「雖然不怎麼想認同棒球笨蛋的話,但reborn先生都這麼說了,試一試也沒關係。」獄寺胸有成竹地拍在綱吉肩膀上,「更何況這是第十代的試煉,為了第十代的榮譽,我必須沖在最前面!」

  「……不,獄寺君,你拒絕也可以的……」

  「隼人還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呢,的確,為了愛,沒有什麼事情是不會成功的。」門外傳來輕微腳步聲,緊接著碧洋琪美豔的臉就出現在眾人面前,「呐,你們討論方案,夜宵交給我。」

  獄寺捂著肚子應聲倒地,誰讓他老姐永遠都來得那麼及時。

  藍波在旁邊哈哈大笑:「藍波大人也要幫忙,不答應的話就用手雷把他幹掉!」

  會被.幹掉的是你吧……綱吉擦汗:「不要鬧了,就算一定要做那種事,也得想一個足夠保險的計畫啊!」

  「第十……第十代。」獄寺躺在地上艱難地轉過頭來,奄奄一息道,「請放心,交給我們了……」

  「……」

  然後在第二天中午,綱吉終於認識到了損友們的真正威力。

  ……他們居然在處於天臺底下的外庭擺放玫瑰花且公開拉橫幅,上書「長澤安初喜歡你」七個大字,並誠摯邀請笹川了平友情助演,吸引了大批並中學生熱烈圍觀。

  「雲雀——!請極限接收小安初的愛意吧!」了平舉著大喇叭高聲呐喊,「畏畏縮縮可不是男人的作風!」

  獄寺搶過喇叭以更高的分貝吼道:「雲雀恭彌你快下來!就算打一架也沒有關係,只要能幫助第十代完成任務!」

  山本在一旁開心地笑著:「真是有趣的求愛遊戲啊∼」

  而綱吉……他正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可想而知,此等無異於懷揣炸彈去騷擾中央政府的恐怖行為已經嚴重影響了天臺之上雲雀的午睡,他伏在欄杆上俯瞰下麵極度亢奮的一群人,狂卷的怒氣有如實質般迅速籠罩了周身。

  草壁副委員長帶著風紀委員們站在他身後,看著自家委員長頭頂嫋嫋升起的黑煙,嚇得魂飛魄散,可還沒等他們開口介紹情況,就見雲雀提著浮萍拐一個帥氣側翻,直接跳了下去。

  「真是從未見過的大規模群聚啊。」雲雀站在滿地玫瑰花(……)的跟前,細長鳳眼冷如冰霜,「也好,一個不留地咬殺吧,省得礙眼。」

  圍觀人群瞬間作鳥獸散。

  了平卻滿不在乎,反而抄起擴音器湊到他跟前,企圖以自己太陽般的熱情感化對方:「在那之前,也請極限地接收由我們代替傳達的、小安初的真摯愛意!」

  話音未落,雲雀一拐子把擴音器擊得粉碎:「吵死了!」

  綱吉死死抱住了平的腰,又扯著獄寺的衣角不讓他上前,轉頭誠懇萬分地喊著:「雲雀前輩這只是誤會!請給我們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是啊是啊,只是求愛遊戲而已。」山本輕鬆愉快地介面,「不過雲雀,安初喜歡你的事好像是真的。」

  神補刀!

  雲雀再度冷冷舉起了浮萍拐……

  正當綱吉準備向獄寺借個炸彈自行了斷的時候,不遠處驀然傳來了熟悉的娃娃音,聽上去詫異萬分。

  「這誰寫的橫幅?瘋了吧?!」

  安初提著上杉甜品店的外賣袋子,一臉難以置信地瞪著場內眾人。誰能解釋一下,為什麼她去買個草莓年糕的工夫,外庭就被精神病人攻陷了?!

  裡包恩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打扮得跟個結婚蛋糕一樣,很耐心地進行解說:「他們是在幫你求愛呢,長澤。」

  「……那還真是感謝啊!」某人以光速思維在腦海中擬定了十餘種平息事態的方法,然後又一一否定,還沒等判斷出最佳逃生方案,抬頭就見雲雀倒提著拐子走過來,登時警惕地擺出了撤退架勢,「我發誓這事兒和我毫無關係!」

  雲雀「哦」了一聲,眯起眼睛看她:「那就是說,這橫幅上寫的也不是真的了?」

  長澤安初喜歡你。

  喜歡麼?

  安初張口結舌:「啊橫幅上……這個……」

  「什麼?」

  「呃,那大概是……喜歡吧……」最後三個字的音量幾乎為零。

  「我沒聽清。」

  「……」

  眼瞅著綱吉獄寺了平他們在身後連蹦帶跳,又使眼色又打手勢,安初突然很想笑,也就是在這一刻,她發現自己原來也被那麼多的朋友關注著,從而將喜怒哀樂都化作美麗風景,最終變成靈魂深處厚積薄發的勇氣。

  說句實話又怎樣?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麼她所心甘情願做的一切算什麼呢?

  前路充滿未知,若從現在開始就膽怯後退,在生命靜止的那一天,說不定會遺憾到無以復加呢。

  「我喜歡你。」她抬起頭來正視他的眼睛,笑眯眯答道,「喜歡並盛中學的風紀委員長,雲雀恭彌。」

  圍觀的彭格列眾人幾乎要集體高歌一曲。

  「嗯,原來如此。」先前那副怒氣淩人的神情完全褪去,雲雀點頭,眼神沉靜如水。就在大家暗自感慨這算啥缺德回答的時候,又聽得他慢悠悠補充了一句,「我批准了。」

  他……批准了……                    


☆、所謂指環戰前序

  沢田家最近出了點大事——準確來說,是彭格列眾人都遇到了棘手的問題。

  簡而言之,是與巴厘安的指環爭奪戰。

  裡包恩費了很多工夫才勉強說服綱吉同意參戰,那孩子性情太溫和,絲毫沒有當黑手黨老大的覺悟,所以到現在都不肯接受自己是彭格列家族第十代繼承者的事實。

  然而該來的都會來,哪怕是為了守護最重要的人,都必須勇於面對,不能逃避。

  嵐,雨,晴,雷,雲,霧,大空,七種屬性,七場需要賭上性命的比賽。

  毫無疑問,作為被裡包恩看好的最強守護者,雲雀也同樣持有一枚,即雲之指環。

  ……但他根本就不稀罕那玩意兒,好幾次都想將其扔進垃圾桶,被安初軟硬兼施地攔住了。

  「那個不能扔的,迪諾先生再三囑咐過。」她坐在接待室裡,唉聲歎氣地給他切著蛋糕,一面試圖勸說,「還有啊,下午等迪諾先生來了你客氣點,這兩天貌似要正式訓練了呢。」

  裡包恩給每個守護者都指派了家庭教師,迪諾身為加百羅涅的老大,也受恩師託付前來訓練雲雀,並有針對性對其進行指環戰的技術指導——儘管學生不怎麼領情,還總惦記著咬殺他。

  「你很煩。」雲雀倚在沙發上眯著眼睛看她,「最近越來越煩了,受那傢伙傳染了麼?」

  「……」好吧她承認,自從說完喜歡雲雀而且被親口批准後,這個中二病面無表情吐槽的技能就愈發精進起來,常常噎得她啞口無言,「再怎麼說也是份責任,你不配合他們會很困擾的,雖然……」莫名其妙的歎氣。

  「雖然什麼?」

  安初順手把一塊蛋糕塞進他嘴裡,無奈道:「其實從我的角度看,硬把你扯進這種爭鬥中很不合理,哪怕為了彭格列家族之類的理由足夠充分,也還是覺得太危險了。」

  是純粹的擔憂,不願意讓他捲入這場紛爭。

  她有時會感到困惑,到底應該站在誰的立場上才比較合適,裡包恩曾拜託她多勸勸雲雀令其改變想法,她的確這麼做了,可另一方面又暗自矛盾著,懷著護短的私心,希望雲雀不要經歷那種事情。

  雲雀沉默片刻,接過她手裡的水果刀,「啪」的一聲甩出去釘在了牆上:「我不會輸的。」

  「啊?」

  「指環對我來說確實沒什麼意義,不過試想一下,咬殺掉那些自以為是的對手倒也不錯。」

  ……戰鬥狂的本性又暴露了。

  但是這也算稍微做出的讓步吧。

  安初沉吟片刻,把那枚只有半個圖案的戒指重新戴回他手上,而後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那就加油吧,等你比賽時我肯定去觀戰。」

  「你一草食動物去了有什麼用。」

  「……」

  「不過去也就去了,我可以裝作沒看見你和他們群聚。」

  「……那我還得謝謝你唄?」

  這樣毫無營養的對話持續了沒多久,忽聽有人敲門,緊接著迪諾和他的部下就出現在了二人視線內。

  「嗨,安初也在啊∼今天不用去給阿綱做速度測試麼?」

  安初忙不迭按住雲雀下意識舉起的浮萍拐,尷尬笑道:「巴吉爾正在幫沢田君適應死氣之炎運用,我待會兒再過去——話說迪諾先生,從今天開始雲雀就要閉關修行了麼?」

  迪諾看了雲雀一眼,無奈苦笑:「理論上是這樣啊,但前提是恭彌同意。」

  恭彌……真是長兄般溫和親切的稱呼啊……她暗戳戳地琢磨,自己那麼長時間都沒敢叫出來,總覺得太肉麻會挨揍……

  雲雀輕哼一聲轉過頭去:「只要你不怕被咬殺就好了。」

  「……」

  安初起身,低頭扯了扯他的衣袖,笑嘻嘻道:「走了哦,等過段時間修行完畢,我做八寶粥等你回來。」

  「……多放糖。」

  「哈哈,好。」她答應著,有禮貌地向迪諾道別,轉身推門離開了。

  或許囑咐的言語也不必多說了吧,她知道雲雀心中比誰都有數。

  聽說彭格列的門外顧問沢田家光先生也回來了呢,為了第九代的委託,也為了兒子的繼承資格。

  大家都在緊急備戰,不敢懈怠,因為……將要面對的是巴厘安天才暗殺部隊,那個被裡包恩稱為「世界上最強的暗殺部隊」的存在,其實力可想而知。

  無論怎樣,既然情勢已定,總得奮力一搏才是。

  她希望他們在觸摸到勝利的曙光後,還能夠安然無恙。

  ————————————————

  城郊以南,空無人煙的寬闊道路。

  巴吉爾在旁邊暫做休整,而安初正駕駛著拉風機車,追著綱吉一路風馳電掣。

  「沢田君加油!時速已達到40公里!」

  綱吉差點沒淚花狂飆:「別耍我了!再跑下去要死人了!」

  「目前你的速度還達不到預定標準哦,綱。」裡包恩示意安初停下來,轉身輕輕巧巧躍上綱吉肩膀,「七場賽事,至少四勝三負,我們才能獲得繼承權,你身為BOSS,必須拿出應有的魄力來。」

  「我只想知道,巴厘安那群人到底強到了什麼程度?」

  「首領Xanxus,作戰隊長斯庫瓦羅,以及貝爾菲戈爾、魯斯利亞、列維、瑪蒙四名隊員,還有一個名為哥拉·莫斯卡的機器怪物——簡單說,不認真應對的話,隨便是誰都能送你們入地獄。」

  「……」綱吉從裡包恩嚴肅的眼神中明白,這絕不是駭人聽聞。

  卻是毫無退路。

  安初也有些震撼,然而她真正關注的是另一個重點:「reborn叔叔,我沒聽錯吧,是瑪蒙嬸嬸?!」  (注:這裡瑪蒙性別設定為女)

  「嘛……你還在堅持叫她嬸嬸麼?」

  「輩分要統一啊,總不能叫姐姐吧?」

  「……等等!安初認識巴厘安的人?」綱吉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對方還是她嬸嬸?!」

  裡包恩順手扭了一下他的耳朵,在他痛呼出聲後淡定道:「就隨便這麼一叫而已,畢竟彩虹之子對於安初來講,都算長輩。」

  因為風的關係,安初和七位彩虹之子多少都見過兩面,其中又屬和裡包恩、瑪蒙、威爾帝的淵源最深。裡包恩和風來往較為密切自不必說,威爾帝曾經針對她身體機能的各項資料做過深入研究,不過是具體得出了什麼結論

  現在還不清楚。至於毒蛇瑪蒙,就是她和風聯手封印了安初 Antiaris toxicaria的力量。

  安初摸著下巴很遺憾地念叨:「瑪蒙要真成了我嬸嬸才好呢,省得風叔叔日想夜想。」

  裡包恩冷靜道:「勸風儘早放棄吧,瑪蒙那個傢伙他養不起。」

  「我覺得也是。」

  綱吉發現這裡面信息量有點大,愣了半天弱弱問道:「既然安初和那個幻術師瑪蒙認識,那比賽的時候……」她到底應該幫哪一邊啊?

  「放心,我肯定要給你們加油的,順便給瑪蒙嬸嬸喝倒彩。」安初笑嘻嘻回答,「別說她如今跟了個奇葩主子,哪怕僅僅從讓我風叔叔單戀這一項罪狀上看,我也不能支持她!」

  「……」真是個有原則的好姑娘。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輸啊,綱,大家的榮譽和信念都在你手中緊握著,惟有擔負起BOSS的責任,才能保護好最在意的人。」裡包恩偶爾也會開啟心靈雞湯模式,將綱吉受刺激的脆弱靈魂安撫一下,然後本著給一甜棗打三巴掌的原則,繼續吩咐道,「趁著天還沒黑,再和安初練個五千米吧!」

  「……還要五千米?!」

  安初騎在機車上,已經做好了衝刺準備。

  綱吉揪著刺蝟頭抓狂大喊:「我寧可跟巴吉爾再打一場啊!」

  正所謂,路漫漫兮,任重道遠。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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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霧之守護者

  巴厘安是彭格列家族的特殊暗殺部隊,精銳而殘酷,任務完成率極高,可以想見,他們把綱吉及其守護者們視為「烏合之眾」,是完全有理由的。

  嗜血狂徒。

  的確像裡包恩所說,不認真面對指環爭奪戰,那群連神都敢誅的人,絕對會把綱吉一方送去地獄。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OK這話的確有點老套了,但是卻能夠恰當描寫彭格列眾人這段日子的所處狀態。

  比賽轉眼間已經進行了三場:了平和魯斯利亞的晴之戰,了平艱難獲勝;藍波和列維的雷之戰,儘管後來用十年火箭筒成功召喚出了二十年後的成熟藍波,卻因在最關鍵時刻恢復本身,導致被列維反擊,雖然綱吉及時救援,可指環終究是輸掉了,藍波那孩子現在也還在醫院躺著;而獄寺和貝爾菲戈爾的嵐之戰則是異常慘烈,倆人全都拿出拼命的架勢,無奈最後獄寺還是沒能敵過見血暴走的對手,在千鈞一髮之際,他懷著「要為了朋友活下去」的信念,咬牙放棄了指環的所有權。

  目前形勢,一勝兩負。

  接下來該是山本和斯庫瓦羅的雨之戰了。

  前面幾場安初都沒去看,全是從裡包恩口中得知的情況。按理說也沒別的原因,她就是不太想和瑪蒙見面,害怕會尷尬。

  可這天正在醫院照顧藍波呢,就接到了山本的電話,聽他語氣有點急切,像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你慢慢講啊,怎麼了?」

  「……安初,雲雀剛修行回來,看到並中被破壞就發飆了,連續突破巴厘安的守衛防線,還說要把我們統統咬殺……」

  「……」果然是不得了的事情。

  她登時拔腿跑出了病房。

  迪諾分別帶雲雀到高山、河流、樹林等諸多領域修行,一方面是擔心後者發覺並中受損,另一方面也為了提升他在各種環境下的戰鬥技巧。現在,訓練結束了。

  雲雀的成長空間是無止境的,誰也不能明確下定論,他究竟擁有著何種程度的爆發力。

  因此在非戰鬥場合,還是儘量避免惹他發怒為好。

  ……到達教學樓的時候,穿越長長走廊,一眼就看到了滿地狼藉,安初踏著碎玻璃片小心翼翼轉過牆角,見彭格列成員和巴厘安成員都在,呈對峙姿態,而山本正攔著雲雀的浮萍拐,意圖阻止對方進攻。

  「礙事。」雲雀冷冷回頭,眼神淩厲駭人,「損毀校舍者就地咬殺,不如先從你開始?」

  斯庫瓦羅還在那邊氣勢洶洶地叫囂著:「我不介意和雨之守護者對戰之前先陪你玩一場!」背景是哥拉·莫斯卡的嘈雜噴氣聲。

  這位驕傲的劍客是絕對容不下敵方挑釁的。

  從山本額頭緩緩滑落一滴汗珠,他求助般望向裡包恩。

  裡包恩壓了壓帽沿,上前一步對雲雀笑道:「你當然可以現在就咬殺他們,不過那恐怕會失去很多樂趣呢。」

  「樂趣?」

  「斯庫瓦羅是山本的對手,接下來還有霧之對戰,你很可能會見到六道骸呢。」

  雲雀那雙細長的眼睛中銳光乍現,他沉默著,似在權衡。

  裡包恩又好整以暇地轉身向牆角望去:「長澤,快把你男人帶走。」

  「……」

  坐在莫斯卡身上的瑪蒙微微一怔,隨即若有所思地開口:「呀咧呀咧,原來是長澤,為什麼躲著不出來?」

  果真還是被發現了!

  安初掙扎良久,終於做足心理建設,強撐起滿臉笑容走了出來。

  「嗨∼瑪蒙嬸嬸,好久不見!」

  「是麼?我覺得也沒有多久。」瑪蒙的眼睛被紫色兜帽遮住,一如既往看不出情緒,「最近Antiaris toxicari的力量被壓制得怎麼樣?居然跑到彭格列效命了。」

  「我沒有被彭格列家族雇傭,也不是守護者。」安初決定要掌握話題主動權,不被對方帶跑,「對了瑪蒙嬸嬸,有空別忘到中國去看看,風叔叔很想你呢!」

  瑪蒙頓時踉蹌了一下,隨即便不屑地背過身去:「那就讓他繼續想著吧!長澤,可別怪我沒有警告你,不要插手巴厘安和彭格列的爭執,這種渾水你趟不起。」

  道理都是顯而易見的,可要怎麼理解就是個人的事情了,安初心中了如明鏡,卻終是什麼也沒說,只笑眯眯地點頭:「如果巴厘安成員不做得太過分,我當然不願意干涉——其實我這次來,無非是想把雲雀帶回去吃晚飯罷了。」言畢徑直走過去,很自然地拉起雲雀的衣袖。

  雲雀瞥她一眼,頓了半晌,總算是慢條斯理收起了浮萍拐,轉頭對切爾貝羅兩位成員冷聲道:「儘快把校舍恢復原狀。」

  「是,這也是我們的責任。」

  他輕哼一聲,反手攥住安初的手臂,拖著她迅速消失在眾人視線內。

  在擦肩而過的瞬間,裡包恩不動聲色往安初口袋裡塞了張紙條,上面用龍飛鳳舞的筆跡寫了一行字。

  兩日之內,到黑曜樂園,把霧之守護者帶來。

  *

  安初有了雲雀家的備用鑰匙,加之現在又是非常時期,所以開火煮飯就乾脆直接在他家完成了。

  坐在飯桌前,看著雲雀在對面慢慢攪動著碗裡的八寶粥,她隱約覺得某人又瘦了不少。

  「迪諾先生不管飯麼?」

  明明是沒頭沒腦的問題,雲雀卻聽懂了:「太難吃,不喜歡。」

  「……你還真是越來越挑食,看來以後我得學做家常菜了。」單靠外賣過活也不是長久之計。

  雲雀淡聲道:「學做可以,敢把廚房燒掉就咬殺你。」

  「……」安初歎氣,「不至於那麼笨,頂多是味道不盡如人意——要知道我的廚藝天賦全部分給了甜點,對炒菜可是一竅不通啊!」

  雲雀低頭注視著粥碗沉默半晌,輕嘲地勾起唇角:「也許應該找機會教教你。」

  「誒?難道說你會炒菜?」

  「我什麼時候說自己不會了?」

  安初奇道:「原諒我半點沒看出來,一個會做飯的人,以前還天天不按時吃飯?」

  「原先覺得麻煩,不想做飯。」他不緊不慢嘗了一口粥,複又抬眸看向她,「現在有你了,我還做飯幹什麼?」

  「……」多麼理所當然的解釋啊,她竟無言以對。

  雲雀沒再搭理她,自顧自把粥喝完,扯過一張紙巾擦了擦手,很平靜道:「喏,把小嬰兒那張紙條給我看看。」

  本來還在上手撕雞腿的安初當即被噎住了:「你怎麼會知道?!」她明明藏得很隱蔽。

  「那時你手指繃緊了一瞬,瞞不過我。」他眉梢微挑,看起來頗有幾分鄙夷,「做壞事會緊張,果然是草食動物的心理素質。」

  ……這個不吐槽會死的中二病……

  安初躊躇好久,最終還是沒扛過雲雀陰森森的眼神,不情不願把裡包恩的紙條遞了過去。

  雲雀只瞄了一眼就怒了,冷意凜然地瞪她:「黑曜樂園?霧之守護者是六道骸?」

  「我怎麼知道……reborn叔叔是這麼寫的,只能去了再說啊。」

  「去送死?」

  安初叼著雞腿愣怔片刻,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不至於吧……我跑得快。」

  「跑得快上次還被抓了?」

  「那是失誤……」

  「老實待著吧。」一錘定音。

  裡包恩的指示是關於整個戰局進展的,她這時候撂挑子可不地道。安初諂笑著繞過座椅,站到旁邊討好似地搖了搖他的手臂:「雲雀∼∼」

  「再發出這種奇怪聲音,當心我咬殺你。」

  「……好吧那你陪我去。」

  「嗯?」他斜著眼睛打量她,「我為什麼要做這種無聊的事?叫小嬰兒另想辦法。」

  「目前彭格列那邊全都一級備戰,那裡有閒人可差遣啊?況且我不是對黑曜樂園比較熟悉麼!」安初循循善誘,「你看,霧之守護者萬一真是六道骸呢?咱倆可以聯手把他打一頓,但不要打死,能帶回去給reborn叔叔交差就成,畢竟霧之指環的比賽也要開始了,耽擱了不合適。」

  不得不說,儘管雲雀對霧之指環爭奪戰毫無興趣,但是「把六道骸打一頓」這不負責任信口胡謅的提議,依舊很準確地戳中了他的心坎。

  「聽起來也並非毫不可取。」他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那雙眯起的鳳眼透出深深淺淺的光澤,直至彙聚在她的眸底,「但你只要乖乖站在我身後就行了,那種程度的對手,我一個人咬殺也沒問題。」

  是單方面的、任性的約定。

  安初知道,彼時黑曜一戰,給他的自尊帶來了極大衝擊,而她選擇解除封印,更是令他久久難以釋懷,所以此刻縱然有一萬個理由,也不能夠拒絕他的要求。

  「我瞭解,肯定會聽話的。」她笑盈盈地回答,「全靠委員長照應。」                    


☆、逆襲的鳳梨軟妹

  雲雀是個戰鬥狂,可他從來不打女人,如果一定要說有過破例的話,那大概就是他曾經莫名其妙廢了安初一只胳膊。

  ……然後就逐漸發現了對方很適合當女朋友。

  有些意外只能發生一次,不可能再有歷史重演,所以當他在黑曜樂園看到庫洛姆的時候,滿心想要咬殺六道骸的念頭戛然而止,統統化作了異常憋屈的情緒。

  好吧,儘管也留著鳳梨頭,也拿著三叉戟,卻顯而易見是個女人,不是六道骸。

  怎麼,莫非這才是六道骸的真實面目?

  他還在鬱悶地面癱著,身後安初已經好奇地探出頭來,很有禮貌地笑著打了聲招呼:「你好啊小姑娘,我叫長澤安初,受彭格列第十代委託來接霧之守護者,請問怎麼稱呼?」

  女孩怯生生攥緊了手中兵器,柔聲回答:「庫洛姆·髑髏。」

  ……誰給這孩子起的倒楣名字?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因為從門後面走出了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二人。

  「柿!是雲雀恭彌和神經病女人!」

  柿本默默擺出了攻擊架勢。

  「喂,不要那麼緊張嘛!」雖然對神經病女人這個稱呼不太滿意,但安初依然拿出了十二分的修養,笑容滿面地擺擺手,「這次的主要目的不是打架,我受彭格列第十代委託,前來帶霧之守護者回去參加指環爭奪戰。」

  庫洛姆聞言一怔,隨即轉過身去小小聲道:「犬,千種,骸大人已經吩咐過了,這場比賽由我替他參加。」

  兩人齊齊沉默下來。

  安初眼神掃過庫洛姆手上那半個彭格列指環,暗暗琢磨著,果然六道骸被困在復仇者監獄不得脫身啊,從而依託這個女孩的肉體,讓對方代替自己完成使命——不得不說,還挺講義氣的。

  聽得雲雀在後面冷冷地補充了一句:「再磨蹭的話,閒人一律咬殺,霧之守護者拖走。」

  「……」這傢伙聽到六道骸的名字又要黑化了。

  「臭小子,你以為我們會怕你嗎!」城島犬呲牙咧嘴地吼道,「要不是為了遵循骸大人的指示,非得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在那之前,我不介意先拔光你的牙,無能的小狗。」

  「你這混蛋鴨子!」

  「不要給對方亂起外號啦!」安初哭笑不得地擋在中間,試圖平息一下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要打架也不急於一時,等正事辦完了再較量也不遲。」

  柿本千種的眼鏡掠過一道寒光,他別開視線淡聲道:「犬,骸大人的吩咐更要緊一些。」

  這句話頂得過千萬句勸說,要知道,這兩個人對六道骸的忠心程度堪比獄寺山本對綱吉的擁護,城島犬立刻安靜下來,不屑地「切」了一聲:「為了骸大人,今天暫且饒過你們!快走吧!我們都跟著去!」

  安初抬頭看向雲雀,見後者面無表情朝來時路走去,似乎還念叨了一句:「咬殺掉這麼弱小的對手,的確也沒什麼挑戰性。」

  她安心地拍了拍胸口,轉而笑眯眯拉過了庫洛姆的手:「那麼……我們抓緊時間吧!」

  不知怎的,她對面前瘦弱甜美的女孩絲毫提不起警惕情緒,反而頗覺親切。那樣執著明亮的眼神,還有那緊握三叉戟的纖細的雙手,瘦小的身體中仿佛蘊藏著巨大的能量,讓人禁不住生出憐愛之心。

  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雖然這樣的說法太過老成,但確實是此刻的真實念頭。

  ……可以想像,當彭格列眾人見到霧之守護者時,是什麼樣的反應。

  反正比雲雀激烈多了。

  在你來我往七嘴八舌的交談中,安初也瞭解到了庫洛姆的故事,原來真的是一個不受父母疼愛卻依舊堅強善良的孩子,為了救小貓而慘遭車禍,失去了右眼和全部內臟,幸虧六道骸用幻術替她重新製造了內臟,這才保住了她的性命。

  雖說六道骸這樣做也有一部分出於自己的私心,但終究是好事一樁。如今他被困在復仇者監獄那個可怕的地方無法脫身,不見天日,想要與外界聯繫的心情,或許比任何人都要強烈吧?

  突然有點遺憾,安初不是一個能把正義和邪惡區分得特別嚴格的人,因為看到過最醜惡的東西,也體會過最溫暖的光亮,所以她認為所有事情都具兩面性——否則也不可能會和黑手黨扯上關係,更不能喜歡上雲雀這種飛揚跋扈的暴力狂。

  頭頂驀然被人不輕不重揉了一下,緊接著雲雀的聲音淡定傳來:「在心裡說我壞話是要挨揍的。」

  「……誒?你怎麼……」

  「誰讓你一直盯著我的浮萍拐,還笑得那麼欠抽。」

  「……」果然什麼心思都瞞不過委員長眼睛。

  雲雀環視全場,語氣頗有些不耐煩:「霧之守護者已經帶來了,恕不奉陪。」說完也不等眾人回答,拽過安初將其拖離了現場。

  身後遠遠傳來裡包恩含笑的聲音:「長澤,今晚又不回家了對吧?」

  什麼叫「又」不回家了?就住在雲雀家的客房裡需要大驚小怪嗎?!

  安初發現,自從認識這些傢伙,自己變得越來越不冷靜了。

  ————————————————

  三天之後,霧之指環爭奪戰。

  安初原本還擔心彭格列眾人不會接受庫洛姆出戰,後來聽裡包恩說,是綱吉一錘定音,決定相信庫洛姆,也相信六道骸。

  真是漸漸有領袖氣質了呢。

  她思忖再三,終於還是前往觀戰,雲雀肯定是不會來的,但她到底放心不下,畢竟此次和庫洛姆交戰的,是瑪蒙。

  看著場中飄浮在半空的小嬰兒和穿著黑曜制服的少女對峙,她站在觀戰區域內,憂心忡忡地啃著炸雞腿。

  ……沒錯,是炸雞腿。

  獄寺在旁邊很氣憤地指責著:「你難得來加油助威一次,能不能認真點?這不是聚餐!」

  「唔……你不懂的。」安初拿紙巾擦著手,很嚴肅地回答,「瑪蒙嬸嬸太強,庫洛姆怕是會應付不過來,我得做好兩手準備,必要時把骨頭扔進去干擾敵方視線。」

  「……別用那種表情說這麼荒唐的胡話!」

  「不要在意這些啦,獄寺君。」綱吉忙不迭安慰炸毛的隊友,「比賽好像馬上要開始了呢。」

  偶像的力量無窮大,獄寺立刻正襟危坐,把安初的事情丟到了九霄雲外。

  場上,霧之指環爭奪戰正式打響。

  火焰連天,幻術織就的情境和現實糾纏在一起,分不清孰真孰假。

  平心而論,庫洛姆天分是很優秀的,然而在瑪蒙豐富的幻術經驗面前,僅僅接受了六道骸臨時指導的她,終究是顯得力不從心。

  無論是速度,還是技巧,年輕的她都差得太多。

  不過轉瞬,三叉戟在掌心被震得粉碎,她像被抽去了生命力的布偶娃娃,向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城島犬登時就要衝進去,被柿本千種攔住了。

  瑪蒙手上的力量蓄勢待發,接下來的一擊,將是致命的。

  千鈞一髮,安初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啊呀那不是風叔叔嗎?!」

  某位幻術師一個歪斜,差點從空中摔下來。

  風當然沒出現,但僅僅是這片刻空隙,戰局已經有了轉機。

  從庫洛姆身上逐漸溢散開飄渺的霧氣,白霧聚攏,直至實體化成了熟悉的少年模樣。

  三叉戟再度成形,少年抬起頭,左眼如大海深藍,右眼如血色彌漫,模樣依然像漫畫男主角般清逸俊朗,他意味難明地笑著,講出了標題黨般的開場白:「Kfufufu∼我回來了哦,從輪回的盡頭。」

  觀戰的彭格列眾人異口同聲:「果然是他!」

  但從現狀判斷,六道骸是來增援的吧?

  安初扔掉雞骨頭高聲囑咐:「那個幻術師是我嬸嬸,你悠著點!」畢竟還得顧及著風叔叔的心情。

  「Kfufufu∼那很難說啊。」

  瑪蒙:「……」

  ————————————————

  將近二十分鐘的苦戰後,瑪蒙徹底消失在了煙霧之中——當然沒死,是逃跑了,她永遠都習慣於給自己安排好最終的退路。

  霧之指環合二為一,本場完勝。

  紅外線監控撤除,城島犬和柿本千種飛快朝六道骸奔去。

  「骸大人。」

  「哈哈就知道骸大人一出手絕不可能會輸的!」

  六道骸晦暗不清地笑了笑,轉頭望向不遠處的安初:「呐,小丫頭,現在改變主意了嗎?」

  安初很誠懇地告訴他:「沒有。」

  「Kfufufu∼你還真是坦率得不可思議。」六道骸笑容未褪,「不過也能理解,庫洛姆和我講了,你現在是雲雀恭彌的女人了呢∼」

  「……請別八卦這種無聊的問題,我看你才要解釋一下,為什麼拐賣人家單純無知的少女?」

  六道骸的神色一僵:「你指庫洛姆麼?如果沒有我,那孩子早就死了哦∼」

  「可你卻讓她繼續陷入會送命的危險中。」

  「Kfufufu~不會的,那孩子對我很重要呢。」

  雖然「重要」這個詞不知道怎麼理解吧,但是安初覺得他能講出這種話,應該就代表著有絕對信心吧。

  然而在此之前還有更值得探討的事。

  「恕我直言啊,六道骸,你目前還被困在……復仇者監獄麼?」

  「啊,對的,所以只能憑依在庫洛姆的精神世界裡,依靠她進行短暫實體化。」六道骸回答的語氣異常平靜,仿佛在敘述別人的故事般自然而然,「時間似乎快到了呢,我也等不了太久就得回去,以後……庫洛姆還得拜託你多照應。」

  「嗯哼,要我照應,你還真放心。」

  「Kfufufu……誰讓你看上去就很愛多管閒事。」

  「……」

  然後彼此沉默。

  兩個人之間不存在那種名為友情的牽絆,更何況先前還你死我活地拼了一架,因此這樣的環境多少會令人感到尷尬,即使交談的內容比較和諧。

  直到六道骸複又露出肆意張揚的笑容,像是第一次見面那樣:「我確信,自己到如今都不能理解你那渴望世界和平的幼稚小心思,不過無所謂,姑且等到將來逃獄之後再慢慢制服你吧,長澤安初。」

  ……合著這傢伙還惦記逃獄呢?

  「也罷,隨你心意吧,只要……」安初頓了頓,莞爾笑道,「希望到你逃獄成功那時,我還能活著。」

  十年,二十年,未來的命數如何,誰曉得呢。

  六道骸沒再開口,他閉上眼睛,面容在霧氣縈繞中緩慢淡去,終於又變回了庫洛姆瘦弱的身形。

  安初伸手接住昏睡過去的對方,轉頭朝黑曜二人組道:「喏,麻煩把她送回住處吧。」

  「知道了神經病女人,這還用你提醒?!」

  「女孩子都喜歡零食,別忘了買點好吃的給庫洛姆壓驚。」

  「閉嘴煩死了!」

  「是你們主子讓我照應庫洛姆的。」

  「……那也用不著你!」

  「算了犬,我們走吧。」柿本千種把庫洛姆在城島犬背上安置好,淡淡向安初一點頭,在某些事情的處理上,他可是比前者成熟太多了。

  安初目送他們離去,站在原地長長歎了口氣。

  下一場,該是雲雀的比賽了呢。                    


☆、最後的兩場賽事

  霧之戰結束的那天,因為被綱吉他們拉去吃飯,安初很晚才回到雲雀家。

  本來沢田家也有她的房間,不回去也可以,但就是不放心,覺得應該去看看,畢竟雲之戰就要打響了,這種時候若不給予足夠的陪伴和支持,她連自己那關都過不去。

  ……雖然雲雀可能也不是很在意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取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客廳沒有開燈,被從窗外投映進來的、一點淺色月光朦朦朧朧地籠罩著,卻依舊驅散不開那濃重的黑暗。

  視線內不清不楚,她摸索著想要回到客房,誰知突然就聽到沙發旁傳來了淡漠的男聲。

  「回來了?」

  雲雀居然還沒睡,難道是在……等她?

  「嗯,抱歉啊,回來得晚了些。」

  她刻意省略了「和沢田君他們吃飯」這種與「群聚」意思相近的敘述字眼,今天霧之戰上見到六道骸的過程也沒提起,略一思忖,便朝他的方向走了過去,坐在了他的身邊。

  片刻,有兩滴水珠落在她的手背。

  「喂,雲雀,你又不擦乾頭髮!」

  即使是在黑暗裡,她也能感應到對方投來不屑一瞥:「以為你不回來,就不會有人囉嗦了。」

  「所以說你不希望我回來麼?」安初無奈起身,想要去櫃子裡拿幹毛巾,卻被他一把扯住,將某件物事塞進掌心,「……誒?」

  「用這個擦。」

  「……拜託!毛巾就在旁邊都不願意自己擦乾麼!」

  「煩死了,快點。」

  「……」

  於是她只好認命地照做。

  薄荷洗髮露的香氣一如既往沁人心脾,雲雀的頭髮無論何時摸起來都那麼有手感,他不言,她不語,在這樣無聲無息的環境下,彼此距離近在咫尺,空氣中流淌著的是靜謐的溫柔。

  這是屬於他與她的時光。

  突然意識到,縱然是極細微的幸福,也擁有著令人措手不及的力量。

  良久,安初丟開毛巾幫他把淩亂的髮絲理順,一邊又輕聲問道:「雲之戰快開始了,你有多大把握?」

  雲雀輕哼一聲:「那種程度的敵人……」他沒有再講下去,她卻懂了。

  根本就沒有把對手放在眼裡吧,哪怕哥拉·莫斯卡是個看上去很變態的機械怪物。

  「也是。」她笑了起來,「以你的實力,完全不需要為那種事擔心——我到時候一定會充當啦啦隊長,舉橫幅帶小彩旗且吹喇叭給你助威的。」

  「……敢那樣做就咬殺你。」

  「哈哈,我是開玩笑的!」她說著,伸手環住了他的肩膀,伏在他耳邊念叨,「不過你可別嫌我囉嗦啊,有些話我得囑咐到了,比賽時該當心還是要當心,巴厘安那群人看起來就很沒人性,你必須謹慎應對,爭取毫髮無損地把機器人拆了。」

  雲雀沉默半晌,終於點了一下頭,算是應答。

  然後就又陷入了誰都不挑起話題的安靜狀態,說也奇怪,換作其他人,安初必定會覺得異常尷尬,但是和雲雀待著,即便是一個鐘頭不言語也不會有抵觸的情緒產生。

  反而心生安定。

  她曉得他就是這麼一個不善於溝通的人,有些事情,儘管他心存感激也不懂得應該怎樣去回應,最後依舊要搞得一團糟。他表達溫柔和接納的方式太笨拙,他也不瞭解如何去愛才是最合適的,所以他長久地停滯在原地,用孤獨暴戾掩飾著自己,不肯主動邁出那一步。

  時常會冒出「沒關係啊反正我臉皮比他後我主動就夠了吧」,安初習慣了,並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確實挺好的。

  不知過了多久,柔軟的黑髮突然蹭過脖頸,她低下頭,見雲雀已經倚在自己懷裡睡熟了,呼吸低緩平靜,沒有顧慮。

  她隨手拽過旁邊的外衣,收攏雙臂給他蓋好,而後把頭靠在沙發上,保持這個姿勢一動未動。

  而雲雀那樣一個神經過敏的人,居然就如是安穩地睡了一夜,沒有醒來。

  ————————————————

  清閒的時光大多短暫,指環戰還在緊張繼續著。

  雲之戰的場地仍然定在並盛中學。

  彭格列觀戰方隊已經到齊,了平正在賣力勸說雲雀進入他們的加油圓陣,結果還是安初硬著頭皮道「好啦好啦由我代替他參加效果是一樣的」,這才勉強搞定了那個極限男人。

  明明是不喜歡群聚的人,要怎麼參加這種團體行為啊?了平大哥有的時候未免太脫線。

  雲雀提著浮萍拐站在原地,思考著完全符合他自身形象的變態問題:「要不要把猴山的猴老大先行解決了呢?」

  「你冷靜……Xanxus是沢田君的對手,越俎代庖是不好的哦。」安初急忙擋在前面攔住他,「你的對手是哥拉·莫斯卡啊!」

  「囉嗦,知道了。」雲雀漫不經心地轉過頭去,注視著莫斯卡龐大的身形,再度露出了那種久違的囂張而跋扈的笑容,「只要把那個咬殺,就可以了吧!」

  說得就像吃飯睡覺一般理所當然。

  安初記起了迪諾之前所言:「恭彌那個傢伙啊,根本就沒把此次的對手放在眼裡。」

  自信是對戰的良好素質,但是太過輕敵也不妥當吧……

  這種不必要的擔憂情緒一直持續到開戰,然後,雲雀僅僅用了兩分鐘,就讓她明白了自己的操心是多麼可笑。

  浮萍拐銀光凜冽,將莫斯卡一擊焚毀,是不折不扣的秒殺節奏。

  爆炸聲響徹天際,掀起的熱浪將少年衣擺獵獵卷起,他平靜而立,驕傲如同天神臨世。

  彭格列眾人的下巴盡數脫落,他們瞪大了眼睛石化在風中。

  這就……結束了?

  的確結束了,雲之指環順利合體,彰示著這倒數第二場比賽毫無懸念的勝利。

  然而還有最後一場大空之戰,沢田綱吉對Xanxus——那個使雙槍的、實力超群的、看起來和狂躁症患者一樣的巴厘安首領。

  非常難以對付,甚至可以說,勝算不大。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綱,但沒有退路了,守護者們都做出了應有的努力,如今結果如何,只看你的最後一搏。」

  ——「我瞭解,reborn。」

  三日之後,決戰來臨。

  儘管綱吉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戰鬥覺悟,但他依舊沒有料到切爾貝羅的真正規則,她們竟然召喚來了雙方所有未亡的守護者。

  包括還在昏睡的藍波,被困在籠子裡的瑪蒙,還有躺在擔架上的魯斯利亞。

  「不覺得太胡鬧了麼?受傷的守護者們,就算是入場也無法戰鬥吧?」安初秀眉微蹙,而這種怒氣在當她看見貝爾正在捏瑪蒙的臉時,被擴展到了最大化,「……黃頭髮沒眼睛的那個!我嬸嬸也是你能摸的?!」

  貝爾一愣,隨即便嘻嘻嘻地笑了起來:「真是嘴毒的小丫頭啊,竟敢這麼污蔑王子。瑪蒙,是你的侄女?」

  「呀咧呀咧,我可沒有承認。」

  安初輕哼:「沒指望你能承認,我只不過是為風叔叔鳴不平。」

  「嘻嘻嘻,再多嘴就抹殺掉吧!」

  旁邊的雲雀面無表情亮拐子:「你大可以試試。」

  正當小規模爭鬥即將展開時,驀然聽得身後傳來熟悉童音:「長澤,原來你也在啊,kola!」

  「……可樂尼洛叔叔?」安初瞬間忽略貝爾,驚喜地轉過頭去,「你也來觀戰?」

  可樂尼洛背著他的來福槍,活力四射地笑道:「來看沢田綱吉笑話的!」

  綱吉:「請不要說的那麼直接……」

  「我倒覺得,沢田君會贏。」安初認真道,「畢竟彭格列第十代讓一個精神病繼承,太胡來了。」

  裡包恩煞有介事地點頭:「有道理。」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吧?reborn,安初!」綱吉見和他們溝通無能,只好轉向切爾貝羅的兩位姐姐,「為什麼要把守護者們都叫來?不是大空戰麼?」

  「大空戰是BOSS的賽事,就像天空包容著其他六種元素一樣,首領和守護者是一體的,所以這場比賽,需要賭上所有守護者的性命。」

  「怎麼可以這樣?我不同意!」

  「拒絕比賽規則,即意味著放棄指環的繼承權。」

  「……」

  「那個傢伙是不會在乎同伴死活的,他的領導理念和你不一樣,沢田君。」安初突然抬手,很堅定地按在綱吉肩膀上,「但是你的守護者一點也不比他的差,大家都有著與你並肩作戰的覺悟,所以,別後退啊!」

  她難得如此一本正經地講話,綱吉低頭,發現裡包恩也在看著自己,而山本、獄寺、了平、庫洛姆他們都在對自己微笑。

  ……只有雲雀望著天空一言不發。

  的確,只要大家都在努力,縱使過程艱難,又有什麼理由不繼續前進呢?

  他終於鼓起勇氣,舉步朝場中走去。

  Xanxus已經獰笑著等在了那裡。

  切爾貝羅給每個守護者都配發了特殊手環,並要求他們到各自的戰鬥區域準備就緒。

  雲雀經過安初身邊時,聽到她小小聲道:「要加油哦。」音量不大,傳入耳中卻格外清晰。

  他垂眸,略一點頭。

  「放心。」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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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你而戰的溫暖

  彭格列眾人萬沒想到,所謂決戰規則,居然是一種如此極端的形式。

  在切爾貝羅宣佈開戰的那一刻,手環中的毒藥就自動注射到了雙方守護者的體內,神經麻痹,致命疼痛,他們無力倒地動彈不得。

  「只有拿到相同屬性的指環連通手環,才能自動獲取解毒劑,時限是三十分鐘,三十分鐘後,毒發身亡。」

  主動權掌握在沢田綱吉和Xanxus的手裡,這果然是賭上全體守護者性命的賽事,從一開始就沒有絲毫誇張成分。

  一滴冷汗自綱吉額上滑落,他隱忍地沉默著,終於咬牙沉聲道:「好,那麼……」話沒說完突然就被沖上來的Xanxus一腳踹飛,重重摔倒在廢墟之中。

  切爾貝羅驚道:「還沒有宣佈比賽開始!」

  「完全沒那個必要。」Xanxus猙獰地笑著,「是他說自己已經準備好了——受死吧,垃圾!」

  場外觀戰席,裡包恩等人均面色沉重。

  通過巨大顯示幕的直播,安初看到綱吉在一片煙塵中重新站起,眼神較之先前更加堅定。她曉得這個少年正在經歷著多麼複雜的心路歷程,也知道他擔負的是多麼沉重的壓力,當最重要同伴的生命抉擇都在自己一念之間,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恐怕是難以言喻的。

  死氣之炎在X手套上絢爛燃燒。

  心頭沒來由地一顫,她在不斷切換著的、守護者們掙扎的畫面中,看到了雲雀。

  雲雀單膝跪地,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痛苦神情,明明已經疼得站不起來了,卻仍在用浮萍拐勉力支撐著,細長的鳳眼中,那種倔強而不肯示弱的光芒片刻也沒有消褪。他抬頭望向不遠處存放指環的高架。

  或許……除了相信他,再也沒有更好辦法了吧……

  緊張不安的情緒籠罩了每個人。

  場內的大空之戰還在繼續著,綱吉數次被對手打倒,再頑強不屈地站起,那副稍顯稚嫩卻不失沉著的表情與平日裡的他判若兩人,同時也與Xanxus形成鮮明對比。

  「長澤。」裡包恩低聲喚她,「因為你不是彭格列家族的人,所以從旁觀者的角度,反而看得更透徹些。我問你,公正而言,綱和Xanxus誰更適合接任第十代?」

  她愣怔半晌,無奈地笑了:「reborn叔叔,這個時候你還在開玩笑,我早就說過,第十代不能交給一個狂躁症患者接任——換句話講,我無法認同巴厘安那種理念,單憑殺戮和暴力是無法令家族真正強大的,當然這只是個人意見。」

  裡包恩壓下禮帽邊緣,聲音沉定:「那就是綱的過人之處,他的優勢,只有最親近的夥伴才懂得,無須擔心。」

  綱吉與守護者之間的羈絆,遠遠超過了旁人想像。

  身後的巴吉爾和夏爾曼突然齊聲驚叫起來,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綱吉令彭格列I世的技能產生了變化,即死氣的零地點突破·改。

  雷霆一擊。

  自視甚高的Xanxus終於認真起來,他取出了自己真正的兵器——雙槍。

  據說彭格列第七世首領的武器就是槍,而且其強悍程度前無古人後無來者,Xanxus的實力如何,可想而知。

  戰鬥愈發趨近於白熱化階段,你來我往的絢爛火焰充斥了整個螢幕,單靠肉眼已無法分辨。

  然而當視線中再度出現二人身影時,意外的一幕卻發生了。

  Xanxus用雙槍直接擊毀了嵐和雷的鐵柱,高架上的指環落在了貝爾和列維的旁邊。

  綱吉不能如法炮製,他無法將自己的手套扔出去。

  巴厘安瞬間占取了絕對優勢,而貝爾和列維在獲得解藥的下一秒,就將前往幹掉還在苦苦掙扎的彭格列守護者們。

  情勢陷入危急。

  「可惡!」巴吉爾怒道,「居然無視規則!」

  「沒關係。」纖細五指用力攥緊,安初開口,軟糯的嗓音卻格外平靜,「他們無視規則,我們也可以。」

  「……什麼?」

  「Xanxus已經違反了兩次,實在超出我所能承受的底線了,所以……」她抬手,驀然狠狠扯下了右邊的紅寶石耳釘,「巴吉爾君,請勿必接住我呦∼」話音未落,人已向後仰倒在對方的懷裡,雙目緊閉,人事不省。

  巴吉爾注視著她眉心顯現的紅色圖騰驚詫萬分:「reborn先生!這是……」

  「啊,是長澤的潛在能力,靈魂與肉體分離,憑藉某人的意識而實體化到另一空間。」裡包恩歎息,「果真年輕人就是愛胡來啊。」

  可樂尼洛道:「這丫頭和風一樣,外表純良,內心卻有自己的主意。嘛,不過靈魂實體化進入場內的確不算犯規,她很聰明,kola!」

  「也許你是對的。」裡包恩複又神情凝重地望向顯示幕,「至於她到底憑依了誰的意識,我想我已經瞭解了。」

  ……雲雀憑藉著超常的意志力,自行摧毀了面前高架,利用雲之指環解了毒。

  這是令切爾貝羅都無法理解的、不甘心被束縛的堅強意志。

  然後他成功攔截了貝爾菲戈爾,並將嵐之指環打到了獄寺所在的位置。

  雲,有時可以成為其他天氣的契機,比如引起暴風雨。

  與此同時,列維想要殺死藍波的念頭也被生生掐斷,他望著不遠處身形略顯透明化的女孩,有些奇怪。

  「你是……彭格列方的那個黃毛丫頭?」

  「哎,原來你還認識我啊。」安初笑道,「對生病的小孩子也敢下手,變態老頭,真該下地獄。」

  列維惱羞成怒:「非守護者的其他人員進入,是違規行為,你們輸了!」

  安初白他一眼:「要不是你們老大違規,你現在能站在這和我廢話連篇?看好了,我是個實體化的靈魂而已,規則裡沒有不許靈魂進入這一條。」

  這下換列維啞口無言了,他張口結舌半晌,皺起眉毛惡狠狠粗聲道:「無所謂,反正一起殺掉就是了,你去陪那個小孩子吧!」

  「你大可以試試看。」

  「列維伏特!」

  眼看著那耀目電光迎面而來,安初雙手合印,再次打開時,周身便出現了一道流光溢彩的透明結界,將藍波也包裹在內。

  她在使用靈魂實體化時無法進攻,但防守技能卻會變得意外強悍,這種程度的傷害分分鐘輕鬆化解。

  「真可惜,你一定是巴厘安最弱的成員吧,滿臉頹廢感,沒前途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

  被人戳中痛處,列維頓時瘋狂起來,回手抽出了他的八把電傘:「今天一定要把你這個混蛋丫頭烤成焦炭!」

  誰知沒等他付諸行動,四枚炸彈已經滾落腳下。

  「安初?你怎麼會進來的!」被嵐之指環拯救了的獄寺飛快跑過來,「而且還……和六道骸那時的狀態一樣!」

  「這事還是等有時間再慢慢科普吧!」安初回頭看了看藍波,眼睛笑得彎彎的,「呐,獄寺君,救急工作我已經完成,這裡就交給你了哦!」言畢身影風一般消失在原地。

  「很好!對面的雷老頭,接下來你的對手是我!」……

  並中的地下車庫。

  山本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他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已經結成了冰,直至令痛覺都麻木。

  指甲用力嵌入地面,他想努力站起來,卻發現這一微小的動作難於登天。

  正在此刻,一隻冰涼的手突然撐起他的手臂,將雨之指環嵌入其中。

  「……啊,得救了,多謝。」他笑著抬頭,看著面前一臉淡漠的少年。

  雲雀垂眸瞥他一眼:「只是因為破壞並中的罪魁禍首還未清除乾淨。」

  「哈哈,是這樣啊……誒,你沒問題麼?」山本見對方僅僅走出兩步就脫力靠在了石柱旁邊,不禁擔憂。

  方才與貝爾的戰鬥受創嚴重,身上多處傷痕,尤其是右腿,到現在還流血不止,雲雀沉默片刻,輕哼一聲:「這種程度的小傷,算不了什麼。」

  山本攥緊手中的劍柄,朗聲笑道:「那麼接下來就交換選手吧!」……

  雲雀注視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終是站立不穩,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疼麼?」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安初繞過石柱走到他身邊,微微笑著,「做得不錯哦,雲雀。」

  「……你怎麼回事?」雲雀眉眼間顯露出幾分罕見的惶惑,他伸出手想去碰她,卻發現手指從她身體中穿了過去。

  安初蹲下身去,神色有點尷尬:「抱歉哦,我現在屬於靈魂實體化狀態,沒辦法幫你包紮傷口。」

  雲雀關心的當然不是包不包紮傷口的問題,他一瞬不瞬地瞪著她:「闖入比賽場地不是偶然吧?又是你被封印的力量?」

  「……算是吧,目前是借助了你的意志而存在著呢。」

  「胡鬧!」

  記憶中,他慣常以那種慵懶的、漫不經心的語調與她說話,這麼聲色俱厲還是第一次。

  要知道,「聲色俱厲」這個詞,還真是與雲雀恭彌的名字不太符合啊。

  「先不要急著罵我,你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吧?在場外看著你們陷入危機卻無能為力的那種焦灼感,因此我選擇加入,哪怕能起一點推動作用也是好的。」安初把手停在他受傷的右臂上方,像是試圖撫摸,但是兩人卻誰也體會不到對方的溫度,「喏,雲雀,我是很相信你的,所以請你也相信我。你的意志有多堅強,我就能與你並肩作戰多久,只要你不倒下,我便一直陪著你。」

  就像那日在黑曜中學一樣,我時刻擁有著為你而戰的覺悟,縱然說是執念也不為過。

  在你身邊我才覺得安心,你永不垮掉的意志,此刻是我力量的源泉。

  雲雀看著她在透明光影中愈發顯得澄澈的眼睛,靜默許久,突然低聲道:「叫我恭彌。」

  「……嗯?嗯,恭彌。」

  即使在這樣緊張危險的場合下,也難以消散空氣中流動的溫暖氣息。

  「待會兒跟在我身後。」他從懷裡取出一塊白色手帕,配合牙齒將其固定在右臂的傷處,而後扶著石柱,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走,等出去之後再找你算帳。」

  「照目前來看,是你應該站在我身後吧……」

  「囉嗦!」他回頭冷冷看她一眼,「我不是你,動用力量不需要付出那種代價!」

  所以說,他還在為她再次解除封印而無法釋懷啊……

  安初沒再多說什麼,只默默地隨他走出了地下車庫,在臨近窗戶的時候,她下意識朝外面看去,見東面的教學樓那裡,驀然透出了異樣光芒。                    


☆、七枚指環的歸屬

  體育館內。

  瑪蒙及貝爾挾持了未被解毒的庫洛姆,和山本獄寺遠遠對峙著。

  「把指環統統交出來,是換回這孩子性命的唯一條件。」

  獄寺怒道:「你以為我們會相信你嗎?就算把指環交給你,你也不會放過庫洛姆的吧!」

  「嘻嘻嘻,還真是搞不清楚狀況呢,勸你一句,再耽擱下去,即使我們不殺她,她也會毒發身亡哦。」

  山本隱忍地沉默著,半晌,沉聲應道:「我這裡有雨和雲兩枚指環,獄寺那裡有嵐和晴兩枚指環,都可以給你們。」

  「喂!你在說什麼胡話啊棒球笨蛋?!」

  「但是我也有條件,先交涉兩枚指環,你們給庫洛姆解毒,再用剩下的兩枚交換人質。」

  貝爾張狂地笑了:「嘻嘻嘻,你們還是沒有認識到自己的處境麼?」

  「呀咧呀咧,貝爾,就按照他們說的做吧,反正指環也要集齊了。」

  「嘛,說得也對,不過我們可不會進入到你們的攻擊範圍哦,把指環扔過來!」

  就在指環嵌入庫洛姆手環的那一刻,山本佯裝一個踉蹌,隨即趁機用腳發動了時雨蒼燕流第三式,長刀疾飛,瞬間擊中了貝爾的手臂,下一秒,刀尖已抵在瑪蒙喉嚨。

  獄寺興奮地大喊:「幹得漂亮,山本!」

  「呀咧呀咧,看來真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呢。」瑪蒙的語調很平緩,並無明顯波動,「幸好我早有準備。」話音未落,她和貝爾的身影一併消失在兩人面前,再次出現,已經處於體育館的另一邊。

  空中霎時顯現出了上百個五顏六色的瑪蒙身影,每一個都仿佛是真實的,叫人分辨不清。

  「你們從踏入場館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身處我所創造的世界中了。」

  山本的刀劈不到瑪蒙的本體,獄寺的炸彈也炸不開幻境,這就是幻術的力量。

  利刃重新抵在庫洛姆心口,瑪蒙幻化出無數藤蔓狀的觸鬚,將彭格列三人緊緊纏繞。

  指環終被收走。

  「那麼,就在自己的想像力中死去吧。」

  「……別欺負晚輩了好麼?瑪蒙嬸嬸。」

  柔軟的娃娃音突兀響起,隨即銀白色光芒飛快蔓延開來,將幻術製造的環境盡數淨化,片刻,某位少女的身影憑空出現在結界之中。

  「呀咧呀咧,所以說我當初才要幫忙封印你的能力。」須知對方能無視幻術,這是個多麼變態的技能,瑪蒙不悅道,「長澤,我記得你說過不會插手干預的。」

  安初笑道:「可我也說過,前提是你們不要做得太過分。」

  「我不覺得彭格列有什麼值得你在意的。」

  「同樣,我也不覺得Xanxus有什麼值得你效忠的,還有這個黃頭髮沒眼睛的偽王子,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

  「……」某位幻術師是很想稍微解釋一下的,譬如旁邊的小鬼對自己來講只是弟弟。但她尚未來得及開口,見貝爾已經沖著安初沖了過去。

  「嘻嘻嘻,趕緊把這個煩人的小丫頭幹掉吧……王子可是有喜歡的人了呐!」說著十多把飛刀齊刷刷地釘在了安初面前的結界上。

  安初遺憾地「嘖嘖」兩聲:「居然還有女孩願意喜歡你,那得眼瞎到什麼地步啊!」

  「要你多管閒事!」又有一大波飛刀正在接近。

  「呀咧呀咧,貝爾讓開吧,長澤的力量很邪門,你搞不定。」

  「嘻嘻嘻,難道你就搞得定?」

  瑪蒙淡定道:「我也需要時間,但她這個技能是有漏洞的啊,要保護身後的三人就得不間斷燃燒生命潛能,這會兒工夫估計又少活六七年。」

  「嘛,也就是說再多磨蹭一會兒她必死無疑咯?」

  「……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弱了。」安初滿臉黑線,「還有啊瑪蒙嬸嬸,看在風叔叔的面子上,能否不要總是把我的弱點說出去?」

  其實此刻瑪蒙心裡也在抱怨著「誰讓你總是把我的弱點掛在嘴邊」,可她仍舊只是撇著萌萌的三角小嘴,傲嬌地回了一句。

  「我和那個人毫無關係。」

  「……口是心非。」

  山本從地上艱難爬起來站到安初身邊,很關切道:「沒問題嗎?還能堅持多久?」

  「那得看沢田君的效率。」

  「撤掉結界吧安初!」獄寺扶著庫洛姆走過來,橫眉立目地看向敵人,「這一次必定要好好教訓他們!」

  形狀奇特的飛刀再度出現在指間,貝爾登時笑出了一口閃亮的大白牙:「那就試一試吧!」

  「不用試了,我確信你會輸。」

  「……誒?」

  在場眾人均下意識轉過頭去,見遠處被炸毀的門口出現了雲雀挺拔的身影,儘管白襯衣已經血跡斑斑狼狽不堪,他仍舊將脊背繃得筆直,一瘸一拐卻片刻不停地朝這邊走來。

  「長澤安初。」細長鳳眼冷冷眯起,他怒而開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滾到我身後來。」

  斬釘截鐵。

  安初被那種眼神看得心裡發毛,她曉得剛才中途離開他身邊趕來體育館,已經惹著了委員長大人,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我覺得你應該到我這裡來……」他現在這種狀態真的不適合戰鬥了啊。

  貝爾和瑪蒙已然蓄勢待發。

  ……然而此時巨大的轟鳴聲毫無徵兆從天空傳來,從這個角度望去,能看見Xanxus已經被凍在了零地點突破的冰柱中,綱吉趴在不遠處,他終於贏了,雖然那過程太艱難,但畢竟還是做到了。

  安初松了口氣,她撤掉結界,轉身看向瑪蒙。

  「瑪蒙嬸嬸,太空之戰勝負已定,不要再固執了。」

  「呀咧呀咧,你在說什麼?就算BOSS一時失手敗給了那個毛頭小子,那也不代表我會認同這本比賽的結果——貝爾,走!」

  「嘻嘻嘻,沒錯,現在六枚戒指可是都在我們手上呢!」

  眼看著瑪蒙的紫色斗篷迅速飄遠,彭格列眾人大驚失色,紛紛向外追去。

  無奈依舊遲了一步。

  大空戒指在綱吉手中爆發出絢爛的火焰,他詫異地抬起頭,見瑪蒙手中的六枚守護者戒指同時充斥著六種顏色的火焰,在一片耀目的光芒中將困住Xanxus的冰柱融化。

  場外觀戰的斯庫瓦羅興奮地吼叫出聲:「好樣的!太棒了!」而這種激動的情緒並未持續多久,他複又沉下了臉色。

  戰鬥還沒有結束,所以那件事,那個秘密,他是絕對不會向任何人提起的……

  只有他最懂那個看似驕縱殘暴的男人,同樣的,沒有人能比他更期望著Xanxus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聽得瑪蒙淡聲道:「據說七枚指環集齊時,他們會產生一股巨大的力量,並將其給予彭格列的正統繼承者。」

  「彭格列的正統繼承者……」綱吉低聲自語著,卻冷不防掌心一痛,大空戒指竟在轉眼間就被貝爾收走了。

  「嘻嘻嘻,畢竟這是屬於彭格列繼承者的指環,應該交給Xanxus大人。」

  隨著冰柱碎裂的聲響傳來,Xanxus復活了。

  「歡迎回來,BOSS。」

  守護者的指環被依次穿入鐵鍊,而當Xanxus懷著狂喜心情戴上大空戒指的刹那間,意外卻發生了。

  「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無窮的力量!這就是彭格列繼承者的證明,我終於實現願望了,這樣我就是名正言順的第十代首領了……呃啊!」

  慘叫聲不期而至,他驀然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地。

  光芒黯淡下去。

  誠然,這一幕驚呆了所有人,包括貝爾瑪蒙和斯庫瓦羅。

  「Xanxus……被指環拒絕了嗎……」綱吉在猶豫著,他不確定要不要將第九代首領的意思傳達給Xanxus。

  而瑪蒙卻若有所思地轉向他:「小鬼,你是知道些什麼的對吧?剛才你說指環拒絕是什麼意思?」

  綱吉沉默。

  「……你現在一定覺得很痛快吧……」Xanxus咬牙從地上爬起來,一雙陰鷙的眼睛充滿了怨憤與不甘,「不錯,我和第九代首領並不是親生父子!」

  語驚全場。

  X手套變回常態,綱吉垂眸歎了口氣:「Xanxus……」

  「不准同情我,你這個垃圾!」

  像是受傷野獸般瀕臨崩潰的咆哮。

  一個深藏多年卻不願承認的秘密,在斯庫瓦羅的講述中展現在眾人面前。出生在義大利小村莊的、有著與生俱來火焰天賦的Xanxus,因為養母那個近乎癲狂的幻想,陰差陽錯成為了第九代的兒子,第九代明明是知道真相的,而他卻被瞞了這麼多年,直到最後才瞭解,原來自己根本不能繼承彭格列。

  那種被背叛的絕望,足以令人走上一條不歸路。

  可是他依舊失敗了。

  有些事情是既定的,無法更改。

  瑪蒙和貝爾仍想做最後一搏,他們甚至決定要把彭格列眾人集體抹殺在此地,用暴力強行令Xanxus繼承指環。

  「這麼做的話,可就完全處於比賽規則之外了,瑪蒙嬸嬸。」安初不知何時已經完成了靈體合一,她站在守護者們身邊,將烈焰長槍橫於胸前,「會遭天誅哦,我說真的。」

  「呀咧呀咧,這丫頭真是比你家裡那位還棘手呢,貝爾。」

  「嘻嘻嘻,差遠了哦。」貝爾雖是在笑著,卻絲毫沒打算掩飾身上散發的殺氣,「不管誰要插手,都一併幹掉吧!」

  在他們的認知中,由五十名巴厘安成員組成的精英部隊就要趕到了,誰知那一抹僅存的希望之光早已被援兵蘭茲亞扼殺在了搖籃裡。

  蘭茲亞帶人站在不遠處,看上去是那樣的沉穩可靠,一時間仿佛連臉上的疤痕都可愛生動起來。

  「我只是來還人情的,沢田綱吉。」

  至此刻,當真是塵埃落定了。

  瑪蒙靜默良久,終是歎息著轉過頭去:「抱歉BOSS,似乎只能如此了。」

  「你們這群……沒用的垃圾……」

  切爾貝羅上前一步朗聲道:「那麼指環爭奪戰到此結束,下面來宣佈最終結果,由於Xanxus大人失去資格,所以勝利者是沢田綱吉。而彭格列的下一人繼承者,就是沢田綱吉和他的六名守護者。」

  裡包恩笑道:「做得不錯啊,綱,這樣就能回去了。」

  綱吉清清楚楚聽到了比賽結果,他欣慰點頭,只覺全身力量都在瞬間被抽離出去,頓時一頭栽倒在地。

  情緒放鬆後,才發現自己真是累得要死了。

  「第十代!」

  「綱!」

  相比起著急跑過去的獄寺和山本,安初倒提長槍,徑直朝貝爾瞬移了過去:「喂,你好。」

  「……什麼……啊呀!」貝爾萬沒料到她會突然出手,猝不及防被擊中腹部,哀嚎著摔出數十米遠。

  然後接下來,在場所有人都看到那個笑容燦爛的少女揪著某位王子的衣領一頓暴打,邊打邊念叨:「這一巴掌是替恭彌還給你的,這一巴掌是教訓你隨便非禮瑪蒙嬸嬸,還有一巴掌是純屬看你不順眼……」

  「……誰非禮她了啊?瑪蒙你快扯開這個瘋丫頭!」

  「呀咧呀咧,長澤解除封印的狀態比較麻煩,我懶得管,更何況你又不給錢。」

  「……」

  不知到底打了多久,直至安初覺得解氣了,這才把耳釘重新戴回,起身看向瑪蒙。

  「瑪蒙嬸嬸,千萬不能和這傢伙在一起哦。」

  「……我和他沒半點關係,在我眼中他就是個分錢的。」

  「噢,那在你還沒有喜歡上其他人之前,請多考慮一下風叔叔吧。」

  「呀咧呀咧,你好煩,我們莫非已經到無話不談的地步了嗎?」……

  巴厘安部眾帶著情緒異常不穩定Xanxus,終於消失在了並中地盤上。

  無論過程如何,只要結果叫人滿意就很值得慶倖了,不是麼?

  身後傳來輕微腳步聲,安初站在原地回頭,見雲雀提著浮萍拐在不遠處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看,她頓時提起了十二分警惕。

  「那個……恭彌啊,等你傷好了再跟我算帳成不?反正我也跑不了,以後再揍我也來得及……」

  真是發自內心的誠懇勸說啊!她都要被自己感動了。

  雲雀沉默片刻,突然很平靜地收起浮萍拐,而後……朝她張開了手臂。

  「……」某人腦海中出現了零點幾秒的空白,這個姿勢是……叫她過去?

  「長澤安初。」他一字一頓念著她的名字,聲線很平穩,手臂也沒有收回去。

  安初遲疑著,慢慢挪過去擁抱他,接著只覺腰間一緊,竟是被他反手摟住了。

  少年的身體一如既往沁著涼意,仿佛需要漫長的時間才能被完全溫暖,他的疲憊透過衣料毫無保留地傳達給她,無聲無息,卻清晰無比。

  以前都是如此吧?哪怕經歷過再殘酷的戰鬥,也習慣於獨自承受疼痛,懷著不肯群聚的執拗理念,忽略掉時常生出的孤單與寂寞感,像一匹高傲的獨狼,遊走在這廣闊世界的邊緣。

  如今有了她,或許一切都能變得好起來吧?畢竟多了一個人,其存在的意義是不能被磨滅的。

  縱然只是微不足道的陪伴。

  她微笑起來,輕聲道:「喏,恭彌,我們回家。」                    


☆、中二病要見家長

  雲雀著實被貝爾的死亡華爾滋傷得不輕,就算他再怎麼嘴硬,那些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傷口也終究是騙不了人的。

  為此,安初基本上每天都閒不住,做飯、打掃、換藥,時不時再給某位中二病實施心理疏導,以至於連綱吉他們的相撲比賽慶祝會都沒去——對,那群人的確是這麼和奈奈媽媽胡編的。

  「所以說恭彌啊,為了你我又錯過了一頓美食。」

  「那你現在吃的是什麼?」

  「……」安初尷尬把最後一塊巨無霸漢堡塞進嘴裡,含糊不清道,「這種垃圾食品,怎麼比得了沢田家的菜?你原來不是說自己會做飯麼,你去給我做啊!」

  雲雀淡淡瞥她一眼:「你想得美。」

  「……」

  「另外,再對群聚活動念念不忘就咬殺你。」

  「喂,不要這麼簡單粗暴啊,虧我還給你叫了叉燒包外賣。」

  「那叉燒包呢?」

  「……那家店比漢堡店遠多了,估計得一會兒才送來。」

  誰知正說著,大門就被敲響了。

  安初一面驚訝著外賣員的高效率,一面快步跑出去開門,然而當她看到站在跟前那位穿紫色唐裝還戴墨鏡的怪人,以及對方頭頂上那只小白猴時,詭異地沉默了。

  片刻,一聲尖叫響徹庭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坐在內室的雲雀神色一沉,跳下床扶著牆就跑了出去。

  ……然後他就目睹了自己女朋友和另一個男人熱情相擁的美麗畫面。

  浮萍拐「唰」的一聲出現在掌心。

  不過安初沒有給他動手的機會,而是興高采烈回頭招呼道:「恭彌,介紹一下,這是我風叔叔!」

  他蹙眉,疑惑地重複著:「風叔叔?」

  「對啊,我記得和你提起過的!」

  「……是那個叫瑪蒙的小嬰兒的男朋友?」意外清晰的認知。

  紫色唐裝瞬間脫落,穿紅色對襟馬褂的小嬰兒摘掉墨鏡一躍而出,輕輕巧巧落在安初肩頭:「安初,你到底在別人面前說了我多少壞話?」

  「不算壞話啦,只不過是一點點情史而已。」安初笑嘻嘻拽了拽他的長辮子,「但是風叔叔,瑪蒙嬸嬸現在依舊不怎麼待見我哦∼自然,也不怎麼待見你。」

  風闔目而笑,神情溫和從容:「瑪蒙從來都是這樣我行我素的,她對你有芥蒂,大概也是由於你我關係太親近了吧。」

  「對哦,還因為我和你一樣對幻術免疫——你當年關於武術和幻術哪個更強大的言論,她可一直沒忘記。」

  「所以我才說她某些方面像個孩子。」風摸了摸頭頂的猴子裡奇,轉而望向雲雀,友好地行了一禮,「你好啊雲雀恭彌,我叫風,來自中國,是安初的叔叔——你果真像一平信中講的那樣,和我長得很像呢。」

  ……風叔叔未免太客氣了……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居然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雲雀真的和風非常相似!

  難怪小一平每次見到雲雀都害羞啊,原來是戀師情結不自覺開啟所致。

  但是她很確信,自家風叔叔絕對不是雲雀的父親!

  雲雀面無表情:「嗯,你來我家做什麼?」完全不是見到長輩該有的態度。

  風也不生氣,微笑回答:「來替安初參考參考,畢竟是她的終身大事,我需要代為評判。」

  換句話說,就是傳統意義上的見、家、長。

  安初差點栽倒在地:「不是普通探親麼風叔叔?你有這打算倒是提前告訴我一聲啊!」

  「那就沒預定效果了。」

  「……」這個男人的溫柔外表果然全是騙人的,怪不得瑪蒙嬸嬸不樂意在他身邊待著,是擔心有朝一日被他吃幹抹淨吧?

  「代為評判麼?」雲雀點點頭。迅速接受了這個事實,浮萍拐一亮囂張至極,「打贏你就能獲得長澤安初的佔有權了麼?」

  「什麼叫佔有權啊別對長輩這麼粗魯!」安初撲過去攔住他,滿臉黑線地對風道,「風叔叔他是開玩笑的,要不你先進屋歇會兒?」

  「我沒有開玩笑,不打這一架不許進屋。」

  「……」中二病的世界真是難懂,她更加死死拖住他的腰不肯放手了,「傷還沒好別瞎蹦噠!」

  風溫文爾雅地笑著:「果然和安初一樣,是個有活力的年輕人呢。」

  「風叔叔,我至少還是個熱愛和平的正常人……」

  ————————————————

  於是,最後的最後,在安初冒著挨揍的危險拼命勸說下,雲雀終於勉強同意風進屋坐一坐,但從他瞥向對方的眼神來判斷——他那「打一架」的熱情壓根就沒消減。

  要知道風可是與裡包恩合稱「彩虹之子戰力最強」的男人,大概高手與高手之間互有感應吧。

  不過這絲毫不值得慶倖,畢竟誰也不願意讓見家長這種嚴肅的事情演變成一場血案。

  她處在兩人中間如坐針氈,終於忍不住一躍而起,故作鎮靜道:「要不我去買點喝的吧?風叔叔要烏龍茶,恭彌你想喝什麼?」

  「隨你吧。」

  她「哦」了一聲,有些惴惴地走了出去,臨近門口時又忍不住折返回來,低聲叮囑:「請勿必好好談話,不要動手,就算較量也得等我回家之後,那樣怎麼著還有個人替你們收拾殘局……」

  「囉嗦。」

  「放心吧安初,我們會採用男人之間的交流方式。」

  「……」

  腳步聲終於遠去了。

  風低頭注視著木制茶几上古樸的紋路,靜默半晌,若有所思地抬眸望向另一邊的少年:「也許這樣講會顯得很失禮,然而……我的確沒想過安初最終會選擇你。」

  他原以為她喜歡的異性,應該成熟、溫柔、可靠,卻不料竟是如此戾氣深沉。

  雲雀輕哼,沒有回應。

  「你應該很清楚那個孩子的性格吧?安初只是外表看起來單純可愛了些,但事實上,經歷過幼時遭遇之後,她成長得比誰都快,即使是我,也不能夠完全理解她的心情。」

  「我知道。」

  短短三個字,沉定中卻透著無比的信心。

  風波瀾不驚的眉眼間現出幾分意外光影,他哦了一聲:「是麼?」

  「但在我眼裡,她就是個習慣在所有人面前傻笑的白癡,沒什麼不好理解的。」

  「……真是有趣的言論呢。」風輕笑出聲,「可也不無道理。」

  安初之於他,和一平一樣是親人般的存在。身為彩虹之子,他曾覽遍滄桑,就只有這一點溫情割捨不下,所以在收到一平信件後,他便決心要替自己的小侄女嚴格把關,這心態簡直和哦都桑沒什麼兩樣。

  本來是不放心把安初交到一個飛揚跋扈的毛頭小子手中的,可仔細看來,這個少年卻也不似想像中那般惡劣難馴。

  裡包恩不是說過麼,凡事都有兩面性,雲雀恭彌確實矛盾而扭曲,比喻成某種離群索居的野獸也不為過,然而安初偏偏有著讓他穩定的力量。

  亦或者是,相互溫暖。

  這大概算是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吧。

  「我看安初仿佛變得更開朗了呢,還要多謝你。」

  「不必。」雲雀冷冷道,「要感謝我,就用行動吧。」

  風側過頭打量著對方手中的浮萍拐,輕聲歎息:「真是拿你沒辦法呢……好吧,點到為止哦。」

  他可不想欺負傷患,更加不想讓安初回來埋怨自己。

  ……十分鐘後,微風習習的庭院。

  兩人止住爭鬥,隔著不遠不近一段距離對望著,直到風先行開口。

  「你很強,且將來成長的空間是無限的。」

  「……」

  「那麼,這樣的實力,該是可以保護好安初的吧。」

  「……」

  「那個孩子從來不說自己有多苦,但如果真的喜歡她,你會懂的。」

  「嗯。」

  一個字的應答,不是敷衍,而是男人間的承諾。

  大門驀然被人從外面推開,安初的身影出現在二者視線內。

  「你們……幹什麼呢?!」果然趁她不在的時候打了一架麼!

  風淡定做了一個吐納的動作,睜開眼睛溫和笑道:「天氣很好,我和他出來吹吹風。」

  「說謊也要有點技術含量吧風叔叔!」

  「吵死了。」雲雀滿臉不耐煩地上前,扯著她的領子拎回了屋裡,「再多嘴就咬殺你。」

  每當他懶得解釋時就搬出這句口頭禪,屢試不爽。

  風望著兩個人的背影出神片刻,笑得意味深長。

  「那麼安初,我就不多逗留了,以後再來看你。」

  「咦?風叔叔不吃完晚飯再走嗎?烏龍茶還沒喝啊!」

  「不了,reborn和可樂尼洛還等著我敘舊。」

  「哦……」安初想了想,突然又沒頭沒腦補充了一句,「風叔叔你放心,我遲早要幫你搞定瑪蒙嬸嬸的!」

  風穩健的身影瞬間一個趔趄,他長袖疾甩,迅速消失在金色的夕陽下。

  誠然,即使是淡泊如水的武道家,也是有隱藏弱點的。

  某人再度把目光轉向雲雀:「誒,恭彌,他剛才和你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

  「真的?」狐疑的神色。

  那雙清澄的黑眼睛仿佛總是擁有著洞察人心的力量,雲雀仰頭望向天空,不緊不慢道:「他說……你是個白癡。」

  「鬼才相信你說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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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雷驟雨

☆、秋日祭典的煙花

  轉眼間又到了並盛町的秋日祭。

  按理說秋日祭和夏日祭並沒有太大區別,熱鬧依舊,只是少了燃放煙花這一項,但安初著實為此鬱悶了很久。

  「上次夏日祭有事錯過了,這次秋日祭又沒煙花,很掃興誒!」

  「沒關係,想看煙花,讓有關部門安排就是了。」裡包恩坐在軟床上慢條斯理啜著濃咖啡,「正好指環戰告一段落,大家放鬆精神也是應該的。」

  綱吉神色怪異地瞥他一眼:「不要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好嗎reborn,有關部門難道是你家開的嗎?」

  「以彭格列家族的威懾力來講,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所以我才討厭接任家族繼承者……」

  安初叼根棒棒糖,雙手撐著下巴笑道:「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不過話說回來,我得想辦法搞件浴衣穿,入鄉隨俗。那才是適合秋日祭的打扮。」

  「咦?去和碧洋琪借不行麼?」

  「碧洋琪小姐身材太成熟,我穿著會很奇怪……」

  「那京子和小春呢?」

  安初思忖片刻,正要說這是個好主意,抬頭就見山本和獄寺走了進來。

  「第十代好∼喂,話說你這個棒球笨蛋為什麼總是跟著我?」

  「因為順路看阿綱嘛!」山本笑著,複又轉向安初,「對了,安初怎麼也在這裡,剛才還以為你和雲雀在一起呢。」

  「今天剛好有空閒嘛,來找沢田君和reborn叔叔玩——怎麼,你們看見恭彌了?」

  獄寺輕哼一聲:「那傢伙不知道犯什麼病,居然拐進了一家浴衣商店。」

  「……」

  裡包恩放下咖啡杯,意味深長地微笑:「你一定無意中和他提起過浴衣的事情吧,長澤?」

  「……」好像前天是感慨了一句「畫報上穿浴衣的女孩子們真漂亮」來著。

  「看來風和他的談話很順利也很有效果呢。」

  「……不,我只是在擔心浴衣商店的顧客們。」會不會因為「群聚」而被他下意識咬殺啊?

  ————————————————

  事實證明雲雀並沒有咬殺任何一個人,憑藉著「站在屍體上才能更安心」的中二言論,以及地頭蛇姿態在並盛町留下的可怕形象,他剛一進去浴衣商店,顧客們就全部散開了,老闆更是誠惶誠恐拿來了所有款式的浴衣供他挑選——並且一再表示不要錢。

  比起一件浴衣的價格,還是身家性命更重要些吧?

  然後雲雀環視一圈就挑到了滿意的,再然後他就口頭減免了該商店三個月的保護費。

  ……這算因禍得福麼?

  夕陽西下。

  安初剛進屋就被一件浴衣丟中了臉,接著聽到委員長大人淡淡吩咐道:「去換上。」

  「誒?」

  「快點,別磨蹭。」

  「……」

  收到禮物自然是件好事,儘管該禮物的贈送者是某位中二病,安初同學從小生活在中國,並沒有穿過浴衣,因此對著鏡子暗戳戳整理好久,這才尷尬地拉開了房門。

  微微鬈曲的柔順黑髮向後綰起,在鬢邊別上木制髮卡,杏黃碎花的浴衣恰到好處勾勒出少女纖細的身形,她站在那裡亭亭玉立,比起平日裡的嬌俏可愛,居然更多了幾分女性化的溫柔風韻。

  雲雀微微眯起眼睛:「還不錯。」

  這三個字……應該算是誇獎吧?

  安初頓時興奮起來:「也就是說恭彌準備和我一起去秋日祭湊熱鬧嗎?」

  「怎麼可能,那種群聚的環境。」

  「難得有時間,偶爾去一趟也沒關係啦!」她很貼心地替他出(餿)主意,「如果你嫌丟臉,可以買個神鬼面具帶上,這樣別人就認不出來你了。」

  「……不要。」

  「真的不去啊?」

  「不去。」

  她失望地歎了口氣,耷拉著腦袋轉身:「那我穿浴衣給誰看……」

  「但我要帶風紀委員會去收保護費,可以順路送你。」

  「順路」這個詞還真是用得理所當然。

  ……於是轉天下午,安初就隨著浩浩蕩蕩的風紀委員隊伍上街了。

  記得她和雲雀的第一次見面就在這條街道上呢,那時候對方也在收保護費,不過當初的心情可和現在截然不同。

  如今走在雲雀身邊,莫名其妙就有了同流合污的負罪感。

  草壁哲矢跟在後面,時不時瞄她一眼,又不間斷地和同伴們交換眼色。

  ——「委員長審美不錯啊,給安初選的這件浴衣多麼合身!」

  ——「換上浴衣的長澤小姐再也不像個孩子了!」

  ——「噓,你們找死啊,被委員長發現偷窺還有活路嗎?!」

  而後所有人都默默低下了頭去。

  不遠處就是獄寺綱吉他們的攤位,依舊是受裡包恩指示,上次是為了還款,這次是為了體驗生活,夏日祭賣巧克力香蕉,秋日祭賣章魚燒——準確資訊來自風太的排名書。

  雲雀停住腳步,冷冷站定:「五萬,準備好了麼?」身後一眾手下的砍刀電鋸已經蓄勢待發。

  綱吉一頭撞在旁邊的木牌上。

  「喂,你這混蛋!」獄寺咬牙切齒就要過去拼命,「每次都來搗亂!reborn先生你難道不干涉嗎?!」

  裡包恩穿著藍色的浴衣坐在不遠處,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畢竟是並盛的傳統啊,我早解釋過了。」

  「這種傳統早該廢除了!」

  安初看了一眼淚流滿面的綱吉,善心大發,扯了一下雲雀的衣角笑呵呵道:「要不這一家就先算了?」

  結果還沒等雲雀回答,草壁就很嚴肅誠懇地接了茬:「隨便網開一面的話,會對委員長將來的保護費事業造成影響,最終將導致沒法養活你。」

  「……請不要上升到這種原則問題好嗎?!」

  雲雀漠然道:「既然如此……」

  「嗯?」改變主意了麼?

  「……打個八折,四萬吧。」

  「……」無語凝噎的眾人。

  綱吉在裡包恩的示意下數了四萬塊錢,遞過去的同時欲哭無淚道:「感謝雲雀前輩。」

  風紀委員們又去別處拆攤子了。

  安初覺得這種暴力事業著實不適合善良的自己,所以她毅然決然從雲雀兜裡掏出了一遝錢(……),自顧自跑開玩遊戲贏獎品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過程中她還碰到了一個紅頭髮戴眼鏡的瘦弱男生,而那人在看見她的第一眼時就像觸了電般驚叫著,轉身狼狽跑開了。

  她當然意識不到在某天週末,沢田家給入江正一帶來了多麼嚴重的精神衝擊,以至於那孩子對綱吉身邊的每個人都產生了心理陰影。

  可偏偏也是入江正一,在未來卻作為改變眾人命運的關鍵一環,以極其睿智的姿態策劃了驚天的秘密。

  那便是後話了。

  ……一個小時後。

  套圈得來的十多樣小玩意兒全都塞給了藍波和一平,扔飛鏢扔來的大布偶看風太喜歡也送了出去,她沐浴著各路攤主見鬼似的目光,站在「雙人槍擊特別版」的牌子前面,歪頭思考著。

  「老闆,那個『默契度100%』的獎品有什麼說法?」

  「哦,那個啊,是只有情侶才能參加的遊戲呦∼兩個人打槍的擊中環數同時達到八環以上並且完全相同就可以得到一等獎了。」

  一般來說,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一等獎是對紅寶石的情侶戒指,被呈櫻花狀的銀質外皮細緻包裹著,觀之便知不是普通獎品——用最好的東西作為吸引顧客的誘餌,這是賣家慣常使用的伎倆,反正他們曉得也沒人有本事拿走它。

  安初有點失望,不得不說她很中意這種戒指,畢竟和自己的紅色耳釘超級般配,不過暫且不提擊中環數的變態要求,單是情侶一項就沒辦法滿足啊!

  誰知剛剛挪動步伐準備離開,就猝不及防撞到了一個人身上,緊接著低沉好聽的少年聲音冷淡響起。

  「副委員長,這個攤位的保護費收了麼?」

  「啊,已經收過了。」草壁看著一時沒反應過來的安初,很關切道,「安初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艾瑪,真是來得及時……

  安初登時抬起頭:「的確是遇到了困難!草壁先生會打槍嗎?」

  「……哈?」

  「其他風紀委員會打槍嗎?來一個和我冒充情侶贏一等獎吧!」

  「……」眾位委員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紛紛勾肩搭背匆忙開溜,誰也沒敢吱聲。

  開玩笑吧?在委員長面前陪長澤小姐玩遊戲,而且是冒充情侶……他們還想多活幾年!

  雲雀低頭橫了安初一眼,很不耐煩地端起旁邊的射擊槍支:「開始吧。」

  「……什麼?」安初傻眼了,「你同意陪我玩啊?」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老闆也傻眼了,他萬沒想到這漂亮姑娘的男朋友就是並盛町中二之王雲雀恭彌,早知道就該快點收攤,免得對方得不著一等獎直接砸場子。

  想想都覺得很恐怖啊!

  雲雀冷哼:「白癡,再囉嗦就沒收你的活動經費。」

  安初立刻老實下來,屏息凝神對準左側螢幕開了一槍:9.4環。

  果然有壓力才有動力,是意料之外的好成績呢。

  「那麼恭彌,看你的了。」

  雲雀面無表情扣動了扳機。

  9.4環,與此同時機械女聲一字一句顯示:「相似度100%。」

  ……竟然簡單到不可思議。

  直到老闆心疼萬分的把那對戒指交到安初手裡,她仍如墜夢中難以置信,好半天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目光晶亮地轉向雲雀。

  「恭彌,有一個是你的哦!」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

  「來嘛來嘛,這是一對的,戴上它你就再也跑不掉了!」

  新月眼中充滿了小動物般喜悅而期待的神色,像很多次那樣,擁有著令人無法拒絕的力量。

  亦或是說,不想拒絕。

  雲雀把臉扭向一邊,任由她把戒指戴在自己手上,並用眼神嚇退了周圍偷偷圍觀的風紀委員們。

  「好了哦!」安初笑眯眯拍了拍他的手背,「喏,既然保護費都收完了,接下來陪我去看煙花吧!」

  「我都說過了,不去。」

  「可以找個安靜的地方不群聚呀!」

  「那也不……」

  「藏在樹上總行了吧?」

  「……」

  「要不我還是去給你買個鬼怪面具……」

  「你煩死了。」他皺著眉頭拉過她的手,頭也不回向煙火表演的地點走去。

  不知從何時開始,相互的遷就和妥協已成為本能。

  總會有那麼一個人,冒冒失失闖入你的生活,而後一點一滴變作割捨不下的羈絆。

  那天晚上的煙花確實絢爛耀眼,綻放成五彩花朵點亮了整個天空。

  再美麗的事物也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消磨,只有記憶不會。

  直至很久之後,安初都清晰記得,和雲雀並肩坐在樹枝上望向天際那一刻的溫馨和滿足感。她甚至還記得自己回過頭悍不畏死地在後者額頭上吻了一下,卻因為太過緊張而差點摔下去。

  雲雀提著領子把她重新拎上來,他的眼睛在煙花背景的映襯下顯得分外清銳明亮,仿佛蘊育了漫天星光。

  「白癡啊你。」

  她笑了起來:「你要是覺得吃虧,儘管親回來,我不躲開。」

  明朗的夜空,月光下對視的少年少女,微風拂過樹梢,如同絮語。

  感謝能夠在最美好的歲月裡,遇見你。                    


☆、十年後的彭格列

  生活仍舊細水長流著,沒有波瀾。

  在指環戰結束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綱吉都始終認為危險時期已經過去了,彭格列第十代的身份、繼承黑手黨的責任以及鮮血和殺戮,全部可以暫且忽略不計,他依然能夠像從前沒有經歷過這些事情的時候一樣,去學校看京子美好的笑容,和同伴們共同嬉戲打鬧,安樂平穩地度過每一天。

  當然,裡包恩也會一直待在他身邊。

  然而世事無絕對,更何況他還是背負著既定命運的沢田綱吉。

  通向未來的軌跡已經蔓延到腳下,就等待著主人公邁出那一步。

  時間推移到裡包恩被十年火箭筒擊中消失的那一天。

  綱吉他們找遍大街小巷都沒能尋到那個平日裡穿黑色禮服的小嬰兒,想要去詢問安初是否知情的時候,卻被雲雀冷冷告知「她和風去中國了,過段日子才能回來」。

  第一次產生不知所措的恐慌感覺,他的家庭教師不見了,遇到困難時都沒有依靠了,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事嗎?

  事實證明,有的,那就是同樣被十年火箭筒擊中,去到了那個無法回返的時代。

  他躺在盛滿白色鮮花的棺材裡,聽十年後的獄寺隼人說了一些不明就裡的話,正要再多詢問幾句,十年前的獄寺君就來了。

  如果那樣還不算震撼,那麼在見到拉爾米爾奇之後,算是真正的再沒有自我欺騙的機會了。

  「這個時代的彩虹之子都已經死了,自然,reborn也不在了。」

  仿佛聽到了整個世界崩塌的聲音。

  好在絕望的情緒被隨之而來的、十年後的山本武及時緩解,這位變得愈發沉穩可靠的男人將他們帶回了彭格列基地,在那個地方他們重新見到了穿越而來的、十年前的裡包恩。

  「Ciaossu∼」

  最熟悉的問候。

  裡包恩沒有給綱吉感傷敘舊的時間,先到一步的他已然瞭解了如今時代所發生的一切災難,並對他們詳細闡述清楚。關於密魯費奧雷家族根據黑名單對彭格列成員的抹殺,7的三次方射線,還有匣兵器與指環火炎在戰鬥中的運用。

  總而言之,便是情勢緊急,刻不容緩。

  「這裡的時間似乎出了點問題,距離你們穿越的時代是九年零十個月。」

  「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怎麼回去?」

  「別天真了,綱,不解決未來的危機怎麼可能回到過去?要知道彭格列現在面臨的困境絕對遠遠超出你的想像。」裡包恩沉下臉色,很嚴肅道,「而且由於7的三次方射線的關係,以我的身體情況,無法走出基地進行協助,你們必須依靠自己的努力,聚齊六名守護者,共同對抗密魯菲奧雷。」

  還有笹川了平,藍波,庫洛姆和雲雀恭彌。

  綱吉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他試探著開口問道:「你知道安初住在哪裡嗎?這個時代的她,應該還和雲雀前輩在一起吧?」

  找得到安初,也就相當於找到了雲雀。

  「沒用的。」

  「什麼?」

  裡包恩抬頭,那雙幽沉的黑眼睛深寂如海,卻有悲傷和遺憾一絲一絲滲出來:「長澤死了,死在了黑魔咒的手裡。」

  ————————————————

  密魯菲奧雷家族由兩個家族合併而成,傑索家族和吉留羅涅家族,即白魔咒和黑魔咒。

  可以說,所有與彭格列有關的人,無論是誰,統統都在他們的清除名單上。

  當然,安初身為雲雀的女人,也不會例外。

  據拉爾回憶,安初是在與黑魔咒幻騎士的對戰過程中,動用了 Antiaris toxicaria的第三重天罰之力,為的是掩護風成功逃離,最終重創了幻騎士,也耗盡了自己的生命潛能。

  彼時她的匣兵器和指環都在威爾帝處接受改造,而沒有匣兵器根本不具備與敵人抗衡的資本,所以除了這條路,再無其他選擇。

  陰差陽錯,等威爾帝把成型的指環送來之時,早已經太遲了。

  她才23歲。

  綱吉他們尚不能完全領會,自己在這個時代究竟會產生何種作用,可哪怕是為了不再讓更多身邊的人遭受不必要的災難,總得奮力一搏才是。

  懷著這樣的信念,他們說服了拉爾米爾奇,讓後者同意教授有關指環火炎的戰鬥技巧,在此之後通過種種巧合,又尋到了十年後的藍波一平,以及京子小春。

  豈料沒能相聚多久,十年火箭筒的威力顯現,居然將十年前所有相關人士都調換過來了——連山本都沒能避免。

  ……最後的最後,事態終於演變成了這群對十年後世界懵懵懂懂的少年們,趕鴨子上架般的盲目摸索作戰。

  第一次令指環燃起火焰是什麼心情,綱吉基本忘記了,但那時的信念還存留著,就是要保護京子。

  要保護最重要的朋友,帶他們安然無恙地回到過去。

  或許……應該在戰鬥中成長。

  然而突如其來的事件一樁接一樁,連給他喘息的餘地都沒有。

  數日後,基地收到雲豆傳來的求救訊號,與此同時京子失蹤,眾人不得已分頭尋找。

  京子其實是被十年後的黑川花收留了,並僥倖得知了哥哥笹川了平的下落,此事暫且不提,真正危險的是獄寺和山本,他們在尋人的途中遇上了黑魔咒的電光γ。

  雙方在神社激戰,缺乏經驗的獄寺山本即使聯手也無法應對實力超群的γ,終是重傷倒地。

  「沢田綱吉在哪裡?」

  縱然是暴力拷問,γ也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他決定將兩人直接抹殺掉的時候,雷霆一擊卻被某位援兵從旁攔下。

  西裝筆挺的男人長身玉立,細長鳳眼微微眯起,神色冷峻,他手上的戒指在紫色火炎的包裹下一瞬間碎成了粉末。

  「電光γ?很好。」短短兩個字,透出無比森然的意味。

  「指環用完就扔麼?當真少見。」γ笑了,「原來是彭格列最強守護者雲雀恭彌,這麼久以來,憑藉密魯菲奧雷強大的資訊網路,都無法判斷你行動的真實意圖,以及是敵是友。」

  「那不是你需要考慮的事情。」

  「你未免太過自負。」

  「囉嗦。」雲雀重新換了一枚指環戴好,迅速開匣召出了浮萍雙拐,「我今天心情非常不好,所以……很想咬殺你。」

  「哦?難道你不該是每天心情都很差勁麼——在那個小丫頭被幻騎士幹掉之後。」

  γ不曉得,長澤安初的名字已經成了雲雀心底的禁區,每次觸碰都會帶來難以估量的效果。

  他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

  浮萍拐帶起耀目的紫色利芒,重重擊在堅硬的檯球棒上,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那是憤怒的力量,任由徹骨寒意放肆侵襲。

  γ萬沒想到,他自以為毫無破綻的攻擊招式竟會被對方在數秒內就計算出了損耗最小的路線,但見雲雀一開始就把防護集中在左手,身形急轉,片刻不停沖到了他的面前。

  以硬度取勝的雷之火炎居然霎時敗給了雲之火炎,雖然他堪堪躲過了要害,卻終究是顯出了幾分力不從心。

  「呵呵,你的確很強,但要替彭格列戰勝密魯菲奧雷,依舊是個不可能完成的願望,雲雀恭彌。」

  他一躍而起便欲全身而退,誰知忽覺一陣劇痛,原來出現在空中的雲針鼠已經等待他很久了,紫色針球體延展到了視線所及的全部範圍,鋒利尖刺筆直沒入胸腹,將他牢牢固定在原地。

  這就是雲的屬性,增殖。

  「你該為自己剛才說過的話付出代價。」

  雲雀淩空躍起,狠狠一拳毫不留情地將γ擊飛,後者跌落在被轟出的大坑中昏迷過去,徹底不動彈了。

  此時身後驀然傳來某位少年驚詫的喊聲:「雲雀前輩?!」

  他回過頭去,似笑非笑著:「你在做什麼啊?沢田綱吉。」

  正是聞訊趕來的綱吉和拉爾。

  拉爾驚疑不定,不能使用彭格列匣都擁有如此強大的爆發力,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綱吉初見十年後的雲雀,既激動又忐忑,激動的是彭格列最強守護者終於找到了,忐忑的是他不知道該不該向雲雀貿然提起安初的事情。

  無論是誰都有弱點,雲雀也一樣。

  「那個……雲雀前輩……」

  「如果你是想問獄寺隼人和山本武的話,他們在那片樹林裡。」

  樹林裡,前風紀副委員長,草壁哲矢正守在那。

  雲雀轉身欲走,卻被拉爾叫住。

  「請等一下,現在是非常時刻,我們帶著兩名傷患移動會很麻煩。」

  草壁笑道:「我們有專用入口。」

  「專用入口?在這種地方?」

  「是的,是雲雀先生的私人基地。」草壁說著,神色突然遲疑起來,他低下頭沉吟良久,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轉向綱吉,「雖然這麼問起會很唐突,但恕我直言,沢田先生和你的朋友們都已經從十年前穿越到這個時代了,那麼……安初有沒有隨著一起?」

  這是他一直牽掛著的事情,因為他知道,雲雀也同樣非常在意。

  十年後的安初再也不可能回來了,但十年前的安初,應該還能見到吧。

  雲雀聞言轉身,鳳眸中倏地掠過一道利光。

  綱吉登時嚇得一個激靈,他自己不敢說的事情,居然被草壁先行提出了!

  不過事實證明,雲雀並沒有如預料那般發怒,他只是抬起右手,默默貼近了心口處。

  無名指上的紅寶石戒指熠熠生輝,那是很多年以前,他和安初從秋日祭上贏來的獎品。

  「那個女人不會失約的。」

  話音未落,戒指驀然間光華大盛。

  當四周漫起的煙霧散去,某個黑卷髮大眼睛的少女已然俏生生站在了眾人面前,而她的手裡還拿著半塊棗泥蛋糕。

  「我這是跑到哪來了?威叔和風叔叔呢?!」                    


☆、必須完成的使命

  十年後的安初在臨死之前使用第二重力量,靈魂與肉體分離,將僅存的最後一絲意識駐在了雲雀的那枚紅寶石戒指中。當感應到過去的綱吉他們到來這個時代後,就會自動成為契機,召喚十年前的自己。

  ……於是十年前的安初莫名其妙從威爾帝處穿越到了這裡。

  手上的戒指登時被震成了粉末。

  「哦天哪!」她猛地抬頭,卻在看見拉爾和綱吉的那一刻怔住了,「沢田君怎麼也在?唔……這位是拉爾嬸嬸?!」

  其實十年前的安初沒見過拉爾,她只是無意中從可樂尼洛的錢包裡見到了拉爾的照片,從而得知了這兩位彩虹之子那時候刻骨銘心的愛情。

  她更加不會知道,事實上十年後的自己和拉爾的關係非常親近。

  「嗯,沒想到十五歲的你也還是認得我啊。」拉爾清冷的眉眼間顯出了幾分柔和光影,她走過來,很親切地把手扶在安初肩上,「至於穿越到這裡的具體解釋,稍後再告訴你,現在……也許你該回過頭去看看。」

  安初疑惑轉身。

  然後……她就徹底傻眼了。

  試問,倘若有一天你沒頭沒腦地去了個自己毫不知曉的地方,正納悶呢,抬頭就瞅見自己的戀人以十年後的成熟姿態站在面前,那該是一種多麼驚悚的認知。

  「你是……恭彌啊?」毫無底氣的詢問。

  雲雀靜默地立在風中,脊背仍習慣性挺得筆直,甚至說是僵硬,他定定凝視著她的臉,出神良久,終於舉步走了過來,取下右手的紅寶石戒指重新戴回她的手上。

  「這是你的,威爾帝已經改造過了,可以用於戰鬥。」話尾語氣驀然就變得異常低沉,指尖微涼,那溫度無比清晰刺痛了她的掌心。

  安初愣愣道:「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是十年後的雲雀恭彌,一直在等著這一天。」

  他的眼神沉澱了歲月賜予的內斂和溫柔,深深淺淺像是被星光填滿,慢慢和記憶中的影像相重合。

  是他,不會錯,十年的時間,讓他從飛揚跋扈的少年長成了穩重可靠的男人。

  她還想多說些什麼,卻忽覺腰間一緊,人已經被後面的拉爾扯走了。

  「容我打斷一下,還是救助傷患要緊吧?」拉爾沉聲道,「這個時代的所有情況由我負責向長澤解說,在那之前,雲雀恭彌,請帶我們去你的私人基地可以嗎?」

  雲雀無聲地朝草壁抬手示意,不多時,有不明聲響傳來,兩人身影瞬間消失在神社無形的入口處。

  ————————————————

  綱吉真的很想和安初講實話,其實雲雀的個性根本沒變,那人依舊保留著看見群聚者就想咬殺的本能——剛剛還毫不留情把自己揍了一頓。

  而後作為被揍一頓的報酬,他聽草壁完整介紹了風紀財團的相關資訊,以及雲雀獨特的、保護彭格列的方式。

  與此同時,拉爾正在另一個房間和安初相對而坐。

  不得不說,安初是有點緊張尷尬的,畢竟在她目前擁有的認知裡,拉爾還是個僅僅在照片中見過一面的神秘女子——說白了,對方之于她,只有個「可樂尼洛暗戀物件」的模糊印象。

  「十年後的我們是很熟悉的,所以,你不用太局促。」

  平心而論,紅眸藍發的拉爾是個標準大美女,即使右臉存在疤痕,也絲毫不影響她與生俱來的氣質,完美融合了冷峻和堅韌,是沒有當過軍人的女人所不具備的。

  難怪讓可樂尼洛傾心了這麼多年。

  想到這裡,安初不禁笑道:「可樂尼洛叔叔很想你呢,拉爾嬸嬸。」

  「……是麼,看來十年前的他生活得還不錯呢。」拉爾恍惚微笑,而她沒勇氣說出的那一句,是「我也很想他」。

  可惜現在也再沒機會告訴他了。

  「你知道這個時代的風叔叔他們在哪裡麼?」

  回答安初的是可怕的沉默。

  「拉爾嬸嬸?」

  「彩虹之子們……都不在了。」她一字一句地應著,隱在袖中的五指狠狠攥緊,像是要努力握住所有悲傷,「除了穿越過來的reborn,其他人,沒有一個活下來。」

  仿佛晴空霹靂,安初頓時神色大變:「怎麼會?!」

  風,威爾帝,瑪蒙,可樂尼洛……那些被她視為長輩的彩虹之子,竟然集體消失在了十年後的世界中。

  她不願相信。

  「是這樣的,而且……長澤,你可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召喚而來?」

  安初失魂落魄地搖搖頭:「我先前以為是威叔的研究出了問題,導致我掉進了時空隧道裡。」

  「不,你來這裡,是要代替十年後的自己。」

  「……」

  那是無論如何都難以接受的言辭,並且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你為了掩護風離開,想和幻騎士同歸於盡,結果沒有成功。你最後的意識留在雲雀的戒指裡,一直等到現在,才得以召回十年後的自己。」拉爾如是道,「不僅是你,沢田綱吉,獄寺隼人,山本武,還有他們的朋友,都是為了對抗密魯菲奧雷這一重要使命才聚集到這裡,不改變這個時代既定的命運,你們將無法回到過去。」

  毫無轉圜餘地,畢竟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中,已經犧牲了太多人。

  安初很清楚,拉爾不是在開玩笑,那種痛苦的目光是經歷過失去後最深沉的領悟,半點做不得假。

  原來十年後的自己,還做過那樣瘋狂的事情麼?不顧一切的賭上性命,只為換取一個並無希望的結局。

  她突然明白了方才雲雀那個眼神的意味,他為什麼要說「一直在等著這一天」。

  不再年少輕狂的兩個人,除了愛情還有責任,所以選擇了背棄誓言。沒想到,她卻成了先行放手的一方。

  「所以說,不完成使命,我就不可能再回到十年前了麼?」

  「嗯。」

  安初突然長長歎了口氣:「和恭彌約定好三天后到家的,似乎來不及了。」

  那個少年若是找不到自己,也許會怒火沖天,還不知又要咬殺多少人。

  「相比之下,我還是希望你去多陪陪如今的雲雀恭彌,畢竟他也等了你很久。」

  是同一個人,又不是同一個人,面前的少女心心念念是十年前愛戀著的少年,而不是十年後成長起來的、學會隱忍的男人。

  她要怎麼勸慰才好。

  「長澤,很抱歉把你扯進這場紛爭裡。」

  「這又不是你的錯。」安初抬眸,眼神已恢復了一貫的清澈明亮,她微微笑著,「我記得可樂尼洛叔叔說過,拉爾嬸嬸總喜歡自己扛起所有的責任,即使很艱難也不主動提起——本來這種事情,就不是一個人能決定的,你為什麼向我道歉?」

  拉爾怔住,半晌,試探著問道:「可樂尼洛……經常和你提起我嗎?」

  「只要我問他,但凡是關於你的事,他就會滔滔不絕地講,而且笑得特別開心。」

  記憶中,可樂尼洛永遠都是那副陽光燦爛的樣子,清澈的藍眼睛一塵不染,帶著可以蕩滌人心的、不會褪色的莽撞和驕傲。

  大概是深愛吧,他的心裡從來只裝得下拉爾米爾琪一人,以至於義無反顧替她去接替彩虹之子的位置,就為了換得她這一生安好。

  可還在期望什麼呢?自那年分別再也沒見過,直到聽聞他的死訊,方知至此陰陽相隔,遙遙無期。

  拉爾的眼眶有些發熱,但她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這許多年來,她流血都比流淚的次數多,少之又少的哭泣,全是為了可樂尼洛。

  命運賜予的一切苦難,最終都化作相愛之人彼此折磨。

  「事實上,可樂尼洛是不適合黑手黨的,他在某些方面太過天真,那不是踩在刀尖上的人應該保留的心性。」

  「拉爾嬸嬸真的這樣認為嗎?我倒覺得,可樂尼洛叔叔做得很好。」安初注視著桌面上逐漸散盡熱氣的茶水,平靜開口,「想想看,或許他只是把那一份天真,單獨留給了你而已。」

  拉爾的目光亮了一瞬,隨即便無聲無息歸於沉寂,她抿唇,笑意苦澀。

  「大概吧。」

  不知是否應該慶倖,亦或是更加無法釋懷。

  愛得越執著,陷得越深刻,在感情這方面,當局者迷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再聰明的人都無力逃脫。

  那個傍晚,跨越了十年界限的兩個女人,就如是坐在空曠的房間裡,敞開心扉聊了很久。

  有的時候,回憶反而是最好的慰藉。

  在黑暗的前路尚未完全到來之前。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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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原地等你

  是夜,雲雀的私人基地靜寂無聲。

  草壁正巧巡視到雲雀房間門口,忽聽不遠處傳來輕微動靜,他警惕地抬頭望去,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嬌小身影。

  「那是……安初麼?」

  「草壁先生。」安初不好意思地笑著,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恭彌在不在裡面?」

  她是受到拉爾鼓勵,才決定主動來找雲雀的,之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畢竟對她而言,這個時代的雲雀更像是個陌生人,要親近以待還需要勇氣。

  草壁尷尬地笑著,時隔多年,他顯然對面前的小女生已經有些不太習慣,但他依舊像個稱職的兄長那樣,以安撫的姿態將手搭在她肩頭:「能看到你來真是太高興,說起來,我們也當真是許久未見了。」

  明明在十年前才剛見面不久,然而安初知道這話意味著什麼,她驀然就生出了一種物是人非的滄桑感。

  「想來這個時代的我也受了草壁先生不少照顧呢。」她謙恭有禮地頷首,「雖然不清楚其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只要先生在恭彌身邊,就感覺很可靠。」

  「我並沒有那麼偉大的作用,反而是你在的時候,恭先生才會真正安心。」

  「……是麼……」

  「那大概是少年時期所難以體會的吧?彼此之間深刻的羈絆,融入骨子裡的依賴和關懷,不到最危險的時刻,永遠悟不出那些令人絕望的真理。」草壁感傷地喃喃著,「安初,你也很瞭解,像恭先生那種男人,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流淚,但你被幻騎士……那段日子他如同瘋了一樣,不吃飯也不說話,甚至用雲之火炎毀掉了半個基地……他確實是獨自壓抑得太久了。」

  安初沉默。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雲雀會因為自己的離開而失態至此,或者說不敢有此奢望。她曾經想過,只要能在對方生命裡留下一點點痕跡就可以了,至少證明那種情感是真實的,並非錯覺。

  孤高的浮雲是不應該為任何人停下的,不是麼?

  是她太幼稚吧。

  「我明白了。」她認真正視著草壁的眼睛,「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我定會擔負起應盡的責任,其中也包括……陪伴他。」

  直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天。

  她抬手,遲疑片刻,終是用力推開了房門。

  屋內燈光柔和,在木制地板上氤氳出深深淺淺的斑駁光影,她放輕腳步走過去,一眼就看到了倚在床邊的雲雀。

  膝上的精裝書還翻開著,雲雀微微闔目,似是已經睡著了,他清俊的眉眼隱在一片陰影中,依稀顯現出年少時的痕跡,能夠觸動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桌旁擺放著一個精緻的相框,裡面是她二十多歲時的照片,穿帥氣牛仔裝,梳著飄逸的馬尾,坐在石階上,笑容歡悅地望著鏡頭。

  也許無論多少年過去,自己也還是這副不成熟的模樣。

  安初輕聲歎了口氣。

  「你來了。」

  她嚇了一跳,連忙放下相框轉過頭去:「抱歉,打擾你了嗎?」語氣是出於本能的客氣和惶恐。

  雲雀把書合上,目光淡淡掠過那張照片:「很遺憾,十年來,居然都沒有一張和你的合照。」

  他向來是不喜歡被拍照的,自然,也不喜歡給別人拍照,就連這僅存的一張她的照片,都是草壁幫忙拍攝的。

  然後就成為了用以緬懷的、唯一的記憶。

  ——恭彌,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呢?

  大約是二十歲那年吧,她曾笑著對他這樣說,彼時的他總覺得前路還很長,卻不料一轉眼就到了盡頭。

  若是那時能預料到將來的事情,會不會更珍惜一點與她共度的時間?

  這世界從來不給人後悔的餘地。

  「沒有照片也不重要吧?放在心裡就好。」安初低聲道,「雖然不曉得十年後的自己心境產生了何種變化,但是想來,只要能被銘記便值得感恩了,畢竟當初我連這一點都不曾期待過。」

  雲雀垂眸:「所以你就懷著這樣白癡的念頭,自作主張地放棄了生命。」

  不等他前往救援,就固執地選擇了最極端的道路。

  安初一時無言。

  他說:「你一直都這麼幼稚著,無論多少年都沒有改觀。」

  「……其實不是的……」她想反駁,卻意外的沒了下文,站在原地猶豫好久,最終只是輕輕道了一句,「對不起。」

  姑且是為十年後的自己,表達這再沒機會告知的歉意。

  雲雀默然半晌,向她伸出手去:「過來。」

  這個動作太熟悉,十年前的雲雀也如此做過,但相比起那時不容違拗的驕傲,這一刻的他專注溫柔,仿佛不真實的錯覺。

  安初上前一步坐在床邊,小心翼翼把手搭在他掌心,他的手向來沒有溫暖過,依舊像從前那樣,帶著沁入心脾的寒意。她略一蹙眉,隨即下意識探過另一隻手,將他的手指完全包裹起來。

  「這邊的天氣似乎不太好,你有沒有多穿衣服?」

  「有的。」

  她低著頭,沒再回應。

  「安初。」他很平靜地喚她,「你在怕我?」

  在安初的印象裡,雲雀尚沒有這麼稱呼過自己,她愣了一瞬,忙不迭否認:「不是的。」

  「你在不安什麼。」

  「那個……」

  「我一直都是雲雀恭彌。」他一字一句道,「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都沒變過。」

  如果一定要說哪裡改變了,大概就是收斂了原先張揚的棱角,且懂得了應以怎樣的姿態來面對這並不公平的世間。他努力封藏了所有逝去的情感,包括她給予的溫情,還有不可遏制的想念。

  他這是在告訴自己,不必因為來到這個時代而感到惶惑和無所適從嗎?

  他一直等在原地,等她從十年前姍姍來遲,接替那個任性的自己,繼續未履行的承諾,並肩而戰。

  所以……何必要糾結那麼多呢?

  雲雀恭彌永遠都是那個雲雀恭彌,而長澤安初也永遠都是初遇時的長澤安初。

  你和我的重逢,是命運使然。

  她下意識把手攥得更緊了:「恭彌。」

  「嗯。」

  「我能抱抱你嗎?」

  他有些意外地抬頭,卻見她展開雙臂死死摟住了自己,就像從前無數次那般,長髮披散開來,小動物一樣伏在自己懷裡,透著令人心安的暖度。

  猶記兩年前,他發瘋一樣趕到現場,卻只來得及與她做最後道別。Antiaris toxicaria的力量化作火炎,她在他臂彎間消失無形,只留下一句「終有那天,十年前的我會與你再度相遇」,至此才恍然驚覺,原來失去某個人,竟是那麼撕心裂肺的一件事。

  威爾帝在寄來戒指和匣子的時候附帶了一封信,信中說若是信念足夠強大,連未來既定的道路也可以改變。彼時前者大概已經預感到了自己的結局,卻仍舊對所謂命運的指引堅信不移——就像多年來不停息從事科學研究那樣,從未做過後退的打算。

  於是雲雀也相信了,他繼續用自己的方式守護彭格列,等待著十年前的轉機,然後這一日,他看到她在重重煙霧中重新降臨到自己面前,依舊是笑意盈然的年少面容,眸如新月微彎,是回憶裡最想念的樣子。

  一切都還有希望。

  他突然低下頭去,深深吻在她的額頭上,就像當年秋日祭,迎著漫天煙花,她笑眯眯吻他那樣。

  安初抬眼看他,眸底光影晶亮:「恭彌,教我這個時代的戰鬥方法吧。」

  不去在意會產生的後果,就讓她盡最大的能力協助彭格列對抗這場災難,因為沒有什麼結果能比永遠離開他更令人難過了。

  她並不惶恐,反而由衷慶倖。

  許久,終於聽得雲雀低聲應道:「好。」

  攜子之手,期盼有陽光重現在狂風驟雨之後。                    


☆、今天起開始訓練

  威爾帝給安初改造過的戒指和匣兵器完全可以支撐她在這個世界的戰鬥,據說那枚戒指的硬度已經直逼彭格列指環,是威爾帝研究中最成功的一項。

  要讓指環燃起火炎,最重要的是覺悟。

  安初嘗試著感受十年後自己的心境,但她發現這很有困難,具體來說就是她不清楚何種心態才是正確的。

  當她把這困惑傳達給雲雀後,雲雀只是平靜地搖搖頭,淡然道:「覺悟沒有正確與否,是由心而發,你應該認真去想,自己要如何去面對著這場結果未知的災難,並且,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去戰鬥。」

  出於什麼樣的目的……而戰鬥……

  「想回到過去。」

  「還有呢?」

  安初沉默。

  不得不承認,她也問過自己這樣的問題。

  她的確不曉得十年後的自己做了何種改變,第一次點亮火炎的時候,下定決心面對死亡的時候,究竟會不會覺得害怕,會不會也猶豫過。然而如果一定要有個所謂的信念去支撐面對未來的艱難,那麼,或許她能聆聽到自己內心最深處的聲音。

  其實是很簡單的念頭吧,無論是出於守護的願望,亦或是因為永久的安穩。

  「我想讓風叔叔他們重新活過來,也想讓自己繼續活下去。」她釋然地笑了,眼神清澈地望向他,「哪怕只是為了和你一起走得更遠些。」

  換作以前,她甚至對生死之事都不很在意,但是現在,她卻想活得更長久,認真對待自己掛念的人,好好珍惜來之不易的感情。

  這就是答案。

  指環上的紅寶石刹那間被火炎纏繞,是嵐之屬性,像永不止歇的暴風,非常符合她的攻擊特性。

  雲雀滿意地將手覆上她的頭頂,語氣帶著幾分欣慰:「你的覺悟比我想像中更清晰堅定,我想不需要擔心你的戰鬥狀態了——要知道十年後的你也是一樣,從來都沒有迷茫過。」

  這該是他最大限度的肯定了吧?他信任她,一如她素來堅信,只要有雲雀恭彌在的地方,就不會有失敗的可能。

  安初由衷道:「十年前的你可不屑於說這些話,你只會叫我白癡,嫌我囉嗦。」

  「你的確挺囉嗦的。」

  「……」

  「但是當有一天,發現已經永遠聽不到你囉嗦了,那時我才知道,自己真的不習慣。」

  失去她之後,終於開始悔恨自己成長得太晚。

  然而值得慶倖的是,上天還賜予了他與她重新並肩作戰的機會。

  這一次,再不能錯過。

  安初覺得靈魂深處有一簇熱烈的火焰就要燃燒起來了,指環的光芒映入眼底,她眯起眼睛笑著:「好期望十年後的自己能聽到這句話。」

  「等密魯菲奧雷的陰謀被毀,我親自對她講。」

  「會有那麼一天的。」安初低聲應著,取出了懷中的紅色匣子,「下面就來教我怎麼打開匣兵器吧!」

  雲雀神色略沉:「交給你是可以的,但你很可能駕馭不了接下來出現的匣兵器,畢竟它們也需要認同你的實力。」

  「呃……總得試試吧?」

  「為了保險起見。」他站在身後,雙臂環繞過來握住她的手,幫助她將指環靠近了匣子,「一會兒匣兵器若是難以控制發起狂來,你還來得及逃跑。」

  「……」這麼兇猛的生物嗎?

  「記住,不要在心裡排斥它。」

  「……我準備好了。」

  火炎注入匣孔,匣子開始在掌心生出有規律的顫動,安初依言將它調轉方向朝前,見一道灼目光華呼嘯而過,在不遠處形成了一隻毛色雪白雙眼赤紅的帥氣巨狼。

  「So  cool!」某人驚呆了,「威叔居然如此的富有創造力啊!」

  眼瞅著那只白狼在原地磨了半天爪子,而後,呲著匕首樣的牙齒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該不會要發動攻擊吧……安初下意識想往後躲,卻被雲雀拎了回來。

  「它看起來並不打算咬你。」

  「……哈?」

  事實證明雲雀判斷得沒錯,白狼徑直在她面前停下,歪腦袋打量她半晌,最終慢悠悠坐了下來。

  「嗷嗚——」

  這算打招呼麼?安初遲疑地頓了頓,隨即試探性地把手伸過去,撫了撫它溫暖的皮毛。

  白狼懶懶地任由她摸,順便抬爪子向雲雀揮了一下,記憶裡但凡是動物,總免不了會對這位前風紀委員長產生友好親近的心態。安初感慨:「你魅力比我強多了,這麼多年都沒變。」

  「哦,是麼?」

  「是啊,話說你的匣兵器是什麼形態?」

  「雲針鼠。」雲雀抬頭望了眼天色,轉而很自然道,「時間還來得及,就用你這只嵐狼和我打一場吧,權當與它磨合,以及訓練戰鬥力。」

  「……你不用匣兵器啊?」

  「對付你還需要匣兵器?」

  「……」果然,他隱藏好幾天的囂張本性又犯了麼?

  安初回想起今早在正廳中央看到的那塊「唯我獨尊」的牌匾,據草壁介紹,那是受雲雀指示掛上去的——原來他不是不中二了,只是中二得低調了一些而已吧?

  突然就有種「這下要挨揍了」的消極情緒。

  ——————————————————

  的確,她挨揍了,而且還不止一天,是整整七天。

  雲雀一旦切換實戰教學模式就根本停不下來,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稱霸並盛町時的飛揚跋扈。那對浮萍拐紫光閃耀,除了臉幾乎是逮哪打哪,她起先還能勉強招架,後來就只剩依靠速度狼狽逃竄了——自然,被抓回來又是劈頭蓋臉一頓暴打。

  在這過程中,她深刻體會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嵐狼絕對在故意怠工!它壓根不沖上去,只負責象徵性呐喊助威!

  「小白!你好歹咬他兩口啊!」

  ……嵐狼才不會承認,自己是因為這個毫不經過大腦思考直接瞎起的名字才要報復她。

  眼看雲雀的拐子再度招呼過來,安初忙不迭拽下了寶石耳釘,拼了!

  Antiaris toxicaria力量開啟,血色入瞳。

  手中自開匣得來的長槍瞬間燃起更加兇猛的紅色烈焰。

  「覺悟吧,恭彌!」

  「嗯?你確定?」浮萍拐和長槍在半空中雷霆一擊,雲雀若有所思地勾起唇角,「這才像點樣子了,不過……還是先停下吧。」

  若非到不得已的情況,他始終不願讓她解除封印,儘管那的確是提高實力的捷徑。

  感覺到迎面而來的衝力驟然強烈,安初抬眸就看到了雲雀呈數倍放大的俊臉,緊接著整個人就被擊飛了出去。

  ……然後掉在了嵐狼背上,把對方砸得嗷嗷叫喚。

  憑藉這點可憐的戰鬥經驗,果然還是沒法和他較量啊。

  雲雀收起浮萍拐行至跟前,順手把躺著裝死的她扛在了肩上在;「該吃飯了。」

  安初登時瞪圓了一雙新月眼,精神百倍:「吃什麼?餓死了!」

  「飲食問題是草壁負責。」

  「草壁先生真是個好保姆……」

  「希望他聽到這句誇獎能高興。」

  「……」

  晚飯非常豐盛,四葷四素還有飯後甜點,草壁果然是上得廳堂入得廚房——不過在那之前,安初先得把一個問題搞明白了。

  「草壁先生也會做八寶粥嗎?」

  草壁本來收拾東西都要出去了,乍一聽見這話又退了回來,沉默好久,有點無奈地笑道:「是這個時代的安初教給我的,她說自己不在的時候,就由我給恭先生做。」

  關門的聲音像是落在了心上。

  雲雀坐在對面,換上暗色浴衣的他看上去更多了些古典的冷冽美感,見安初怔怔出神,他舀了一碗粥推到她面前:「喏,嘗嘗。」

  「……哦。」

  「在想什麼?」

  他總擅長在她最沒防備的時候拋出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搞得她措手不及:「哪有想什麼?吃飯唄!」

  雲雀的筷子在中途靈活轉彎,輕而易舉阻攔了她夾章魚燒的行為,然後在她詫異的目光中淡定開口:「你說謊從來都不夠真實。」

  「……別裝成什麼都知道的樣子啊……」

  「其實我一直想知道,你當初是出於什麼心態和草壁講的那番話?」

  安初沮喪地垂下頭,果然還是問出來了麼……

  她能理解十年後自己的心情,在這個隨時都要被迫戰鬥的時代,在Antiaris toxicaria力量的壓制下,不得不做好離他而去的最壞準備,患得患失又懷著莽撞而幼稚的情感,不問他需不需要,只是從個人角度出發,想把他拜託給草壁才安心。

  跟臨終托孤一樣,大概從他角度來看,這就是瞎操心吧?

  真是連自己都不喜歡的、滿含悲傷消極情緒的做法呢。

  儘管是事實。

  「長澤安初,有時我真是很想咬殺你。」大魔王按捺不住了,是和十年前如出一轍的、略顯咬牙切齒的語氣。

  好吧他會憤怒也很正常,畢竟草壁的回答成功勾起了深藏的痛處,對於一個23歲就把自己作死的白癡女人,實在沒辦法以更好的態度來交談了。

  安初連忙給他碗裡瘋狂夾菜,擺出一副誠懇的笑臉道歉:「我錯了恭彌,以後肯定不說這些混帳話了成不?你生命裡的八寶粥以後就由我承包了,誰都別想篡權!」

  「哼。」

  「不要生氣,我可以發誓的!」

  「囉嗦。」

  她聽這種斥責話早聽習慣了,絲毫不為所動,仍舊笑眯眯:「反正你這兩天揍我也夠本了,偶爾讓我囉嗦一下也沒關係的,對吧?」

  又是那樣亮晶晶的、類似小動物的眼神,在開啟狗腿模式討好他的方面,她向來輕車熟路。

  雲雀頓了頓,蹙著眉頭轉向一邊:「吃你的飯。」

  她開心地應了一聲,將炸肉圓整只塞進了口中,新月眼彎起,鼓起兩腮的模樣合入很久以前的記憶,如生動剪影,暖意融融。

  願時間靜止這一刻,願未來能將所有的遺憾能填補。

  只要彼此還在。


☆、恐怖的家庭教師

  在獄寺和山本相繼恢復健康之後,裡包恩決定有針對性地開始對他們進行訓練,力求在短期內大幅度提升戰力,以突襲敵方基地,對抗密魯菲奧雷家族。

  誠然,這並不簡單。

  與此同時,裡包恩也宣佈了另一個消息,即綱吉的家庭教師不再是拉爾了。

  儘管疑惑不解,綱吉也依然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他清楚拉爾對自己的進步效果並不滿意,所以除了更加努力,沒有別的選擇。

  然而正當眾人均等待著裡包恩揭曉答案時,紫色強光驀然充斥了整個空間,身形修長的西裝男子從天而降,毫不遲疑攻向綱吉。

  「沢田綱吉,就由我來讓你變得更強吧。」

  竟是雲雀。

  大概這將是有史以來最恐怖的一位家庭教師。

  大空之炎和雲之炎猛烈相撞,綱吉在對方狂風驟雨般的進攻下幾乎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他被牢牢壓制著,甚至將近失去防守的餘地。

  聽得雲雀道:「果然小嬰兒說得沒錯,這種程度,和十年後的你相差太多了。」

  綱吉咬牙使出了死氣的零地點突破最初版將火炎凍住,本以為戰局可以有所轉機,誰知身邊的紫雲突然間迅速增加聚集,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直至形成了將他困在其中的巨大球形空間。

  球針體,擁有絕對隔絕能力混合了雲之火炎的密封球體,憑他的腕力或者火炎都無法破壞得了。

  避無可避,無處遁逃。

  「沢田綱吉,密封內部的氧氣是有限的,如果不抓緊時間出來的話……」雲雀細長的鳳眼冷冷一眯,「你會死的。」

  絕非說說而已。

  獄寺喊道:「你想殺掉第十代嗎?!」

  雲雀冷笑:「弱者歸於塵土是理所當然的,而且即使我有殺掉他的理由,卻沒有放過他的理由。」

  山本神色一沉,獄寺已經激動地怒吼出聲:「可惡!這傢伙果然不是同伴!」

  「不,他是的。」熟悉的娃娃音從身後傳來,獄寺山本訝然回頭,見安初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訓練場的門口,她很坦然道,「恭彌的確在動真格的,但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畢竟已沒有機會讓沢田君慢慢成長了。」

  「可那也不能賭上第十代的性命啊……」獄寺不甘心地回頭看裡包恩,「reborn先生難道也這麼認為?」

  裡包恩未置可否:「啊,要知道,歷代BOSS所經歷的彭格列的試煉中,需要夾雜著真正的殺意。」

  不存在生命威脅的試煉,根本無法激發出被試煉者的真正潛能。

  「你們都要很清楚,這不是在開玩笑,前路究竟有多艱難,只有真正踏出那一步才能知曉——碧洋琪,把獄寺帶走,山本,你先去第十層等我。」

  眼看著碧洋琪把獄寺拖進電梯,山本也隨之離去,安初抬頭望著雲雀的方向,若有所思:「其實……十年後的恭彌的確收斂了許多啊。」

  哪怕中二病一時改不過來,至少顯現出了些許寬容和善的影子。

  「那只是對你吧?長澤。他以戀人的身份站在你面前,所謂的溫柔和遷就都只針對你,可不包括其他人呢。」裡包恩低聲道,「雲雀一直很欣賞十年後綱的實力,以他那戰鬥狂的性子,此次若不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恐怕是不會甘休的。」

  「所以……」

  沉默已久的拉爾此刻也終於開口:「能不能闖過這一關,要看沢田自身的覺悟,我們誰也幫不上忙。」

  只有等待並相信綱吉。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氣氛安靜得令人窒息。

  安初不知道綱吉到底在球針體裡面經歷了什麼樣的心路歷程,她忍不住抬眸向雲雀望去,見後者仍然冷著臉站在原地,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或許這就是他的方式,他做了綱吉的家庭教師,便註定要以最嚴酷的方式訓練對方,只為了將來有一天,那個毛頭小子能當之無愧以彭格列第十代首領的身份帶領大家作戰,而不是最終成為一個失敗者。

  若不想令一切歸零,便只能堅定前行,沒有捷徑可走,只有拼力一搏。

  他永遠都是這樣固執,卻偏偏無任何人有勇氣站出來反駁他一句。

  那是絕對的權威,如孤高的浮雲般游離在家族之外,卻又自始至終貫徹著家族的精神,不曾妥協,也不曾放棄。

  只因為他是雲雀恭彌。

  「長澤。」裡包恩在叫她。

  「……是。」

  「平心而論,你覺得這場試煉結果如何?」

  她抿唇,隨即輕聲笑道:「綱吉一定會成功的,他所具備的特殊品質,能助他在任何困難下所向披靡,這也是reborn叔叔你一直以來對他不離不棄的原因,對麼?」

  綱吉和裡包恩之間那種令拉爾也驚訝不已的默契,不是偶然,而是無數個日月積累下的必然。

  裡包恩晦暗不清地微笑:「我是相信綱的,但是長澤,目前還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唔?」

  「請協助雲雀一起訓練綱吧,就像以前那樣。」

  突然提出的話題,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可是reborn叔叔,我也還在摸索中……」

  「所以才要這麼做,在對戰演練中提升實力,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裡包恩沉聲道,「事實上,我唯一不放心的一點,是你的隱藏力量。」

  Antiaris toxicaria的力量,到底還能堅持多久。

  安初頓了頓,很快就眯著眼睛笑起來:「這個不用擔心,反正無論怎麼揮霍,都不會比八年後就死掉更糟糕的結果了。」

  「呵,這倒是有意思的豁達言論呢。」

  「不過你這麼胡來,雲雀會答應麼?」

  「我陪綱吉訓練,也是自己向更高目標進發的過程,而在這過程中,若不動用Antiaris toxicaria的力量,完全達不到需要的強度。」安初歎了口氣,「恭彌不會不清楚這點,他只是考慮的事情太多了。」

  他不希望她無限制地解除封印自我傷害,同樣的,她也不希望自己成為他的弱點。

  要更強大才行啊,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才能有改變命運的資本。

  談話間,忽覺一陣罡風襲來,抬頭見球針體外部開始出現數道裂痕,緊接著便迸發出刺目的橙色光華。

  那是……綱吉成功了麼?

  褐發少年微微前傾,保持著攻擊姿態現身在煙霧之中,周圍紫雲散去,他那雙改變形態的手套閃亮耀眼。

  X手套,彭格列指環版。

  拉爾難以置信地搖頭:「將指環的力量寄於手套之中,從而獲得更強的力量,原來這就是試煉後的最終形態——看來彭格列歷代繼承者已經收到了沢田的覺悟。」

  聽得雲雀淡聲道:「還不錯,終於有點我所認識你的樣子了。」

  「我會贏。」

  「但願如此。」

  浮萍拐出現在雲雀手中,殺氣凝聚,綱吉的X手套燃起絢爛火光,兩人的身影在空中高速對接,後者堪堪躲過一次進攻,經牆壁借力原路返回,豈料還是中了雲雀的雷霆一擊,筆直倒飛出去。

  爆發力足夠,可惜指環版的X手套屬性太過刁鑽,尚不是他能夠靈活控制的,由此也可見力量並不等同於戰鬥力。

  安初拔腿朝二人方向飛奔而去,在雲雀再度舉起浮萍拐的前一秒攔住了他:「恭彌,等一下!」

  「……怎麼?」

  「容我先陪沢田君打一場吧,或許他需要緩衝的機會。」她正色道,「力量已經被激發出來了,而只有真正適應了X手套的波動,他才能調整好各方面的戰鬥技巧——由易到難,先讓他贏了我再說。」

  雲雀蹙眉,似是躊躇。

  她見他不回答,連忙信心滿滿又加了一句:「我不會手軟的,必定全力以赴和沢田君對戰!」

  「不是那個問題。」

  「……」安初一怔,而後恍然笑了起來,「我曉得啦,Antiaris toxicaria的期限不至於太快來臨,支持我從試煉到進行真正的戰鬥,足夠了。」

  話雖如此,但足夠一詞要怎麼定義,誰都無法準確言明。

  本來不應該負在她肩上的擔子,卻因為和彭格列家族扯上關係,以及所謂親情和愛情的雙重牽絆,令她不得不做那些需要付出重大代價的危險事情,且旁人想要勸說和維護都顯得蒼白。

  她永遠都有著自己的堅持。

  然而雲雀最終什麼也沒提起,只是把手放在她頭頂用力揉了一把,語氣平淡:「能殺了他最好,省得我再出手。」

  「……不要這麼極端啊,畢竟沢田君十年後很強,又是個好領袖,你身為守護者,多少該覺得與有榮焉吧?」安初笑眯眯把手覆在他的手上,「喏,看我用實際行動給你交份成績單。」說完轉身朝仍跌坐在凹陷地面的綱吉走去。

  綱吉抬頭,正迎上一雙清澈明淨的新月眼,他握拳,以比往常更沉穩的聲音問道:「接下來是與安初的對戰麼?」

  「沒錯,拋開所有的雜念吧沢田君,我是不會留情的。」

  「……我曉得。」額上火焰愈發閃耀,他略一點頭,「那麼,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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