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倚梅園百蝶逐美人
今年的除夕夜宴過的特別的熱鬧,華貴妃誕下了龍鳳胎,又將其中的阿哥抱去給太后撫養,叫太后也十分開心,難得出席,在眾人面前露臉,皇上龍顏大悅,更是在重親王妃子面前嘉獎華貴妃,晉封其為皇貴妃。倒虧了皇貴妃的風光,頭回兒進宮的弘歷才能那麼自在的在我身邊安安穩穩的吃年夜飯。
「額娘,為什麼皇貴妃會捨得將自己的阿哥抱去給別人?」弘歷怕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因而忍不住湊到我耳邊輕聲問道。
「要得必得先捨,這是以退為進。」我見他還是糊塗,卻也不想再說的透一點,只是轉移話題,「放心,額娘我怎麼樣也不會將你讓給別人的。」
「真的?」嘴上雖然還在詢問,但是弘歷的臉上卻早就浮現了甜甜的笑,「額娘就不想有捨有得嗎?」
「當然是真的,我覺著沒什麼比的上我們弘歷好。」算是知道了他不是想知道皇貴妃的目的,只是想要自己的一個承諾,不想自己有一日如他的弟弟一般被隨意的轉送給別人。
只是,都笑著的我們,還不知道以後的多變。
隔日,皇上在毓慶宮家宴,窗外正下著小雪,在宮內看去別有一番景致,我便想著,現下那倚梅園該是風光更美。
正好,眉莊姍姍來遲,說起了倚梅園紅梅白雪的風光,勾起了皇上想要前往的心思,正好,皇后提議,便叫我們其他人一同去了。
積雪之路難行,我帶著弘歷,倒也不急,一下子就在了隊伍的最後面,倒是眉莊這個發起的人,本該是陪著皇上的,卻又返回來尋我,代替了菊清扶著我,與我一同陪著弘歷慢慢觀賞,「精心策劃的好戲,你倒是不急著去看?」
「我這兒不是手腳慢嗎?姐姐去看,也是一樣的。」我瞧著弘歷不顧著旁人的勸,徒手摘著紅梅,也很有趣兒的很。
「可我卻不想看,她一貫是有手段的,當初那般的素雅,脫顯而出,也只有我傻傻的相信她是沒有那個心思。」眉莊對上我的視線,依舊是如常的神色,「想來不用我們去看,這事兒也是成了的。你我便不必去那兒礙手礙腳了。」
「總覺得這些日子,姐姐的嘴上功夫越發的厲害了。只是姐姐與莞姐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嫌隙倒是越來越大了。」
「嘴上功夫厲害還不是和你學的,」眉莊四兩撥千斤,全然不提與甄嬛之間的事情,倒是教我不知道怎麼再開口了,正好,這個時候,弘歷摘了一把紅梅,獻寶似的跑到我面前,「額娘,看看,可還喜歡?」
有含苞的有怒放的,弘歷特意整理過,參差不齊但是卻有隨意之美,「我倒是不知道,我們弘歷還有這樣的手藝,摘的極好。」
「額娘若是喜歡,那兒臣便日日給您摘。」我結果他手中的花,被他的話逗樂了,「可不許你日日的這樣來,凍著手了可怎麼好?」
「我算是明白為何淳兒每每抱怨了,你們倆相處可不是完全冷落了旁邊的人?」一旁的眉莊似是抱怨的開口,「四阿哥,我也喜歡紅梅,怎的阿哥連一朵都不給呢?」
「這……是兒子思慮不周,兒子……」我安撫有些侷促的四阿哥,「姐姐也是,現在連小孩子也要打趣,你若喜歡,我這兒的都給你。」
「瞧你護的,我不過說了一句,你便翻臉了,這樣好的感情,我能不吃醋嗎?」眉莊也沒有接我遞過來的紅梅,只是從中抽了一支。
「弘歷可是我的兒子,」我來之不易的孩子,「自然是姐姐比不得的。」
「你這話說的倒是實在,」眉莊一樣那個笑,只是眼裡卻少了玩笑。
「額娘,您看,」弘歷突然看到空中搖搖晃晃飛來的蝴蝶,驚奇的很,「這冬日裡,怎麼會有蝴蝶,倒是稀奇。」
藍色的蝴蝶,在紅梅間流連,但是卻帶著狼狽,少了春日蝴蝶的靈氣,只留了不合時宜的軀殼,憑著余留的氣兒,飛的刻意,「是啊,確實稀奇。都見不著別人的影子了,我們且快一些吧。」
遠遠的看著那兒,好戲正熱鬧,其他的人都在幾步外,只餘皇上,驚艷的瞧著引著百蝶而來的莞嬪,旁若無人的許願:「……無福孕育皇嗣,只求吾皇,萬事安康,臣妾願再不得皇寵,為……」
蝴蝶環繞中的郎情妾意,當真是養眼的很的美景,「真美。」我瞧著那些被吸引而來的蝴蝶,紛紛飛到了莞嬪身上,瞧著與我一起旁觀的他人眼裡的驚奇,便覺得滿意,這感覺就像是變戲法看到自己的小把戲愚弄了眾人一般驕傲。
「引來百蝶倒也不顯得刻意。」眉莊在我身邊說道,我明白她的意思,比起將百蝶直接藏於斗篷中,如此確實自然些,「刻意與否,到底是稀奇的事情,左右皇上等的不過就是莞姐姐的那份心思。」
「所以,你才這般大膽的幫著,是篤定了事後被發現,也不會受罰。」
「我可沒有幫什麼。」不過是送了一次香料罷了。
「額娘與惠貴人說什麼,這般開心?」弘歷見那邊的場景實在沒什麼意思,回頭瞧見我面帶著笑,不似別的人,什麼心思都有。
「沒什麼,怎的不看莞娘娘了,前兒你還念著要去瞧瞧呢。」對於甄嬛,弘歷也算是喜歡,因而方回宮的時候也想過去拜訪,但也因為別的事情,耽擱了。
「兒子遠遠的也算見到了,莞娘娘看起來一如往昔,兒子便放心了。」
「你個小大人,自個兒還沒顧好呢,倒是先擔心起旁人了。」我與眉莊都被他小大人的樣子逗樂,平白叫他惱紅了臉。
我瞧著皇上憐惜的將自己的袍子披在莞嬪身上,眼裡的柔情與心疼,一點也不像作假,教我覺得心寒,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拉扯著,我低頭,撞進弘歷認真的視線中,一下子怔住,只聽到他用還是軟軟糯糯的聲音說道,「在弘歷眼裡,額娘最好看,所以弘歷一定像皇阿瑪那樣,對額娘好。」
他想了想,又覺得自己說的不是很好,轉而又說道,「應該是比皇阿瑪還要好。」
這孩子,是覺得我觸景生悲了嗎?留意到我身邊的眉莊對著弘歷滿意欣慰的笑容,我無法忽視自己心裡的那一下子溫暖,來自自己兒子的關心體貼,真的很美好,美好到我控制不住的臉上發熱,「額娘沒有羨慕菀嬪,不過額娘還是很高興。」很高興有你這樣的兒子。
「都說女兒是額娘的貼心襖,」眉莊在一邊開口,「可我瞧著四阿哥也是個貼心的,容兒好福氣。」
「我的福氣,不也是姐姐的福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眉莊最後的話裡隱約有些失落,「四阿哥是我的兒子,也是姐姐的孩子,姐姐可要好好疼愛我們的孩子。」說話間,我對著不好意思的弘歷使了個眼色,他便明白過來,很鬼靈精怪的整了整衣裝,有模有樣的給眉莊行了個正禮,「兒子給乾娘請安。」
「這孩子,到是像極了你。」眉莊笑開了花,對著我說道。
我看著弘歷的樣子,像是很滿意眉莊這樣的稱讚,樂的就宛若得了魚飛貓一般,盡顯小孩子氣,「姐姐是說我幼稚嗎?」
聽我這麼說的弘歷不樂了。轉而哀怨的看著我,兩眼大大的,明明顯顯的委屈時對我無聲的控訴,叫我敗下陣來,旁邊還有眉莊在那裡幫忙助陣,「妹妹這麼說就不是了,我的意思是說弘歷如妹妹一般伶俐,怎的就成了幼稚呢?弘歷這般可愛,妹妹這樣說有些過了。」
眉莊說話,對我進行語言攻擊,而弘歷則是用眼神控訴我,我頓時失去所有戰鬥力,只能很懦弱的逃了,「姐姐,她們都走了,我們也離了吧,這兒美則美矣,卻也冷意瀰漫的。」
「也對,凍著了我們的四阿哥可怎麼好,到底還是個孩子,小傷小痛也不能馬虎,心裡難受的話就更不得了了,你說是不是,妹妹?」眉莊明明是對著我說話的,但是卻一直顧著給弘歷抹去肩膀上並不存在的雪花,「真是的,為了你額娘摘什麼梅花,還弄得滿身是雪的,結果你額娘還小孩子一樣的置氣,當真委屈你了。」
「額娘才不小孩子氣呢,」弘歷為我不平,但是還是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只是弘歷,太不叫額娘滿意了。」
弘歷,你真是個好孩子,這麼盲從我,維護我,但是為什麼你這樣的懂事,眉莊看著我的眼神更加危險了?不行,我抵擋不住了。
「我錯了,姐姐。」這個低身下氣這麼丟臉的人才不是我。別以為我沒有看見你們兩個偷笑!
教弘歷認了眉莊為乾娘,我會後悔的吧?絕對會後悔的吧?其實已經後悔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十六章 何人寵眷不衰
喜得雙子,龍鳳呈祥的皇貴妃卻主動將自己的孩子獻出,表面上看似因此而得到太后的喜愛,實際上確實一種後宮中人都能明白的讓步,「翊坤宮的那位皇貴妃,越發的教我不清楚她在想什麼?」淳兒已經搬回了碎玉軒,如今我這兒算是真的獨門獨戶了,不過白日裡卻成了眉莊的常駐地。
「不過是以退為進,蓄勢待發罷了。」我一邊做著刺繡的收尾,一邊說道,「盛極必衰是有道理的,皇貴妃也有皇貴妃的難處。」
「我知道物極必反的道理,所以當華妃收斂了她的那股子傲氣之後,我才會心寒。」眉莊說,「現在的她,一處錯處都挑不出來,真正的無懈可擊。」
「姐姐,不是華妃,是皇貴妃。」我覺得我該是後宮裡面最冷血的那一個,年世蘭如何,年府如何,亦或是別人如何,我都不會在意,只要不要牽扯到我,我依舊是那副樣子,不會主動出擊,被動反擊才是我的風格,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只要一擊即中,兩者無異,「這個時候姐姐更加不能出一點岔子,謹言慎行最好。俗話說,敵不動,我不動。」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她是華妃的時候,我便奈何不了她,如今她成了皇貴妃,又有了孩子,我又能把她怎麼樣?」眉莊語氣淡淡的說道,但是話裡的絕望確是一點都不少。
我見不慣她死氣沉沉的樣子,「姐姐知道為什麼皇貴妃還要忍讓嗎?姐姐覺得皇貴妃怕的人是誰?」
「你是說太后?但是她的舉動已經討好了太后,不是嗎?」
「太后也算是,但是卻不是她在意的那個。」總算是做好了手中的活,我摸著上面繡好的花紋,十分滿意,「若是那位忌憚著她,那麼我們也不是沒有招架的餘地的。姐姐且幫我看看,這個繡的如何?」
眉莊自然是知道我不願意多說,便也不問,只是該有的抱怨一句不少,「事情我沒有你看的透,不知道便也算了,偏的你每每都說一點藏一點,慣會吊人胃口,討厭的很。」
「我這不是在磨練姐姐揣度人心,看穿事情原委的能力嗎?必得自己想明白了,才會真的瞭然於心。」我瞧了眉莊被我的話噎到一般的表情,很愉悅的就是重提,「姐姐覺得這個怎麼樣,做給弘歷的香囊。」
「你前兒不是已經給過一個了嗎?怎麼這兒又來了一個?」眉莊下意識的說道。
「之前的梅花圖是弘歷喜歡的,但是我覺著那個有些女孩子氣,所以現下繡了一個別的,好叫他平時帶著。」我獻寶似的,將香囊遞到她手中,「這個怎麼樣?」
「嗯,」眉莊細細的打量,「這繡工自然是不用說的,誰不知道宮中數你的手藝最好!只是這竹子的花樣,稍有些秀氣了。」
「真的嗎?」被她這樣一說,我倒是將信將疑,「也是,」竹子雖然是植物中的君子,為文人所喜愛,但是滿人或許並不喜歡。
「不如這個就給姐姐我,你再繡一個別的。」眉莊順著我的話說道,典型的趁著我在猶豫的時候好敲竹槓,而我這個時候只想著給自己的孩子最好的東西,也沒有想這麼多,「這個既然姐姐喜歡,便給姐姐。那姐姐幫我想想,繡個什麼花色好?」
我想都不想的回答,根本沒有看到眉莊得逞的笑,但是眉莊也沒有高興多久,因為正巧弘歷過來了,在門外瞧見了這一幕,直接到了我的跟前,瞧著我一臉期待的說道,「額娘,您要給我的香囊呢?不是說今天就可以繡好的嗎?」瞧他的樣子,就像是一點都沒有看到眉莊手中的東西一般,明明那麼顯眼,「兒臣最喜歡竹子的氣節,就是皇阿瑪,前段日子還教了兒臣一首詠竹呢。」
我見弘歷這麼歡喜的樣子,便拿過眉莊手中的香囊,在他面前晃了晃,「填上干花就成了,你再耐心等會兒。」
「那兒臣來幫忙。」許是沒有親眼見過製作香囊的過程,弘歷顯得十分的感興趣。
「我的好妹妹,方纔你不是說要將這個香囊給我的嗎?」眉莊算是明白了自己的便宜乾兒子純粹是為了拿回自己的寶貝香囊啊,但是就這樣被這對母子弄得驚一下喜一下,真是不甘心,「怎麼原來是要給弘歷的東西。」
「乾娘,」弘歷代我先開口了,卻是以退為進,「原來乾娘也喜歡,那麼弘歷就讓給乾娘好了,雖然兒臣也很喜歡額娘的香囊,還未了這個興奮的好幾個晚上睡不著覺。」弘歷一臉不捨的說著大度的話,然後就完全沒有眉莊的事情了。捨不得弘歷委屈,我拿了眉莊手中的香囊就給了弘歷,直看的眉莊怔怔的,喃喃,「你們母子,真是……」
弘歷只在我這兒待了一會兒便又去了書房,他一向是用心的孩子,「你有四阿哥陪著,叫人羨慕。」
「你何必羨慕我,若是想要個孩子陪著你,就不要和皇上拗著。」我打量了她一眼,抿了一口茶水說道。
「我哪有你說的那樣厲害,能與皇上拗著,」眉莊自嘲,她起先是氣惱皇帝不假,但是一直堅持到現在的避皇恩而不及已經成了膽怯的後果,她已經不敢去爭,也覺得自己沒有那樣的能力重新博會自己嗤之以鼻的所謂皇上的恩寵,「我又不是莞嬪,有那樣的手段叫皇帝念念不忘。」
「你莫不是就為著這個和莞姐姐鬧彆扭嗎?」我當然知道眉莊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兒而壞了姐妹之間的感情,說這話不過是為了逼出她的回答。
「不是,」她也明白我的意思,但是終究沒有說出我的答案,只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就像是割捨掉了什麼一樣,復又用輕鬆的語調對我說,「再好的姐妹,生分了便也只能由著這姐妹情淡下去。」
明明就是一臉的不輕鬆,卻說著這樣的話,我想要反駁她,但是終究沒有開口,左右不是我的事情,生分了也不見得是壞事,只是難免會遺憾。
午後,皇上到我這兒來過,說了些不重要的話,見我繡著東西,走的時候有不冷不淡的來了一句,「弘歷的東西夠多了,你若是空著,便給爺繡身寢衣。」他這樣拋下一句到叫我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氣的是他一句話的事兒少不了我一段日子的功夫,笑的是他這番表現到有些像是醋著的眉莊,沒了一身的架子,小孩子氣的很。
虧得他後來還是日日夜夜的陪著甄嬛,不然我必要胡思亂想,平白的覺得他對我不一般弄得自己心神不安,才不好。
我本以為盛寵的時候珍環是沒有時間想起我的,卻不想一個日頭不錯的時候,她卻差了槿汐來尋我移駕相聚。
到那兒的時候,才瞧見她與皇上一起坐在榻上,一個研墨一個寫字也是郎情妾意的很,反倒是我有些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了。
「姐姐來了?」她眼尖,看到我便迎了出來,連帶著皇上的視線也瞧向我。
「論年紀,容兒也比你小,你倒是叫起她姐姐來了。」許是覺得有些好笑,他出口道,雖然我不理解其中的笑點,只覺得以前姐妹相稱的感覺與現在比起來,就像是我幻想的一般。
「宮裡不看重年紀,倒是尊著身份,雖是姐妹到底尊於我。」她巧笑著解釋,回答的與往常的一樣知禮懂事,只是這樣子我卻沒什麼好感,別的先不說,就是她今天邀我過來卻有留著皇上的這個舉動就叫我不舒服了,哪裡知道她打的什麼算盤?
「就屬你規矩,朕不是方才下旨晉你的位分,便還是姐妹相稱,免得拘著你們。」我坐在凳上,瞧著他兩人說話,卻人人的話裡有話,像是對我透露著什麼,就頭疼,到底在院子裡面閒了一段日子,一下子對上這些個主,一時間只有煩躁的份,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那還真是恭喜姐姐了。」順階而下,我對甄嬛道喜。
「妹妹可別這麼說,」改口的還真快,我在心裡壞心眼的嘀咕,「我可是就為了這事兒請妹妹來的。」
這說法倒是教我覺得奇怪了,還真想知道是怎麼個緣由了。只是看著甄嬛和皇上相視一笑的樣子,我又覺得胃疼,不想因為好奇心趟這淌子渾水。但是人在賊船上,上下不由己。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十七章 寵愛不過一時風光
後來,不記得是甄嬛說的還是皇上透露的,因著她的伺候有功,皇上冊封她為莞妃,而在她之前,妃位已經有我,端妃,敬妃,也算是湊齊了四妃了,只是這理由多少教我覺得好笑,宮裡哪個不是侍架有功的人,若就因此冊封,怕是人人都可以為嬪為妃了,甄嬛若是因此成了妃位,第一個饒不了她的便是太后了,少不得日後受到太后的刁難。
她是聰明人,怕也是想到了這個才叫了我來,只不過圖一個有難同當罷了,而我也不過是順水推舟,說起了眉莊,因而幫著眉莊賺了一個她不知道想不想要的嬪位,便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了,最後實在受不了皇上與甄嬛相處的方式,難敵尷尬,退了出來。
但是回去的路上卻一直煩躁,索性不帶著這一臉的不郁回去,窩在了御花園裡的岸邊涼亭處,任憑菊清怎麼勸我回去都不理不會,瞧著那透著幽幽的藍光的湖面,感覺著從水裡傳來的涼意,才覺得自己的煩躁少了一些,總覺得,甄嬛的晉封不像是表面說的那樣的簡單,畢竟即便再看不透他,他也不像是一個會寵妃子寵到傾盡所有博君一笑的地步,相對的,他倒是慣會用後宮的關係來平衡前朝。
我團坐在圍欄上,下巴擱在屈起的膝蓋上,自己擁抱著自己倒也不覺得涼意,兀自想的投入,而菊清瞧我這個樣子卻有些不放心,怕我凍著,卻又知道我這會子不適合打擾,最後猶豫了一會兒終是沒有稟報悄無聲息的退下,想著幫我取一件披風,免得到時候天晚了受凍。
甄嬛的父親是言官,很少有得勢的機會,他的女兒若是要憑借他得寵,怕是他順著皇帝的意思彈劾了誰,給了皇帝機會處置自己不要的棄子。而現在的朝堂上,讓他需要接住言官,利用悠悠之口查辦的官員不多,年羹堯該是首當其衝。
如若我想的八九不離十,那麼華貴妃就有些可憐了,這些日子的收斂,忍痛放棄自己久久盼來的兒子,步步退讓卻還是保全不了自己的家族,甚至她自己都岌岌可危,這樣委曲求全而不得的她倒比捨棄不了驕傲的飛蛾撲火來的更加可憐,但是一想到若是皇帝真的查辦了年府,那麼那個年富必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那麼糾纏著我的隱患就會沒有,我便又覺得痛快,左右災難是別人的,可憐這種心情可有可無,我所求的不過是自己的利益,華貴妃也好,莞妃也好,我先下擔心的是自己的母親。
若是我母親沒有什麼事情,那麼年府還是早早落敗的好。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發笑,至於笑裡帶著多少殺氣卻是我自己都不知道的。
心忍不住激動,人也開始坐不住,我不安穩的站起來,就立在不過掌寬的圍欄上,幾乎是微微一抬首就能觸碰到涼亭簷邊垂下的流蘇,這種感覺很好,好到我不用相別的事情,只感受那種差之毫釐就會掉入冰水裡面的刺激。
當菊清拿來外衣回來的時候,幾乎克制不住的就要尖叫出聲,好在她及時的摀住了自己的嘴,才沒有打擾到眼前叫她難掩興奮的畫面:亭中,是衣著難單薄的小主在不過半掌的圍欄上如履平地,下腰垂首,起身旋轉,整個人就像是輕盈的鴻毛,卻硬是在觀者的心中劃下漣漪,而不過幾步外,是孤身一人的聖上,背對著她,看著小主久久不動。
明明是那樣危險的隨時可能落水的情況,卻偏偏叫人忘記了這種隱患,只沉醉其中,小主的舞,才是傾國傾城的驚鴻舞,只是這個舞,不知為什麼驚艷中還摻雜著哀傷。菊清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披風,又瞧了瞧披著名黃色袍子的聖上,最終還是抱緊了衣服,默默的退了回去,這個時候的小主,皇上是不忍心她受凍的。
最後一個下腰,我看到了不遠處的那摸明黃,忍不住蹙起了眉,因為暗下來的天氣,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相信他也一樣,所以我不用委屈自己巧言歡笑,草草的收尾,我故意背對著他坐在欄上,用腳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撩撥的湖面,看著被自己擾亂的平靜,慢慢平復自己的心跳還有那股子因為被打擾而產生的不滿,毫不意外的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一色明黃被不怎麼溫柔的披在了我身上,我有些意外的感受著不屬於自己的溫暖,因為寒冷不由自主的緊了緊身上的袍子,屬於皇帝的袍子,有一股龍涎香的味道,不是很濃但是很好聞,微微側首,我看著就這樣隨意的坐在我身邊卻和我肩挨著肩,背靠著背的聖上,他沒有回頭,不知道在看什麼,直到我覺得脖子有些酸痛的時候他才開口,話裡有一些調笑,「昔日有趙飛燕作掌上舞,朕覺得此舞不過以訛傳訛,必不傾城,卻不想愛妃一舞遠勝驚鴻絕姿,愛妃可想在朕掌上一舞?」
他伸出手,因為我們之間太近的距離,他的手直接伸到了我的面前,那樣大的一隻手,上面有江山,遠比一個窄窄的圍欄寬廣,在上面作舞自然不難,但是我很怕自己會駕馭不了江山主人的菱角,從上面跌落下來,摔得不輕,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就這樣的看著他伸手,看著他收起了笑容,看著他面無表情的收回手,「怎麼,怕朕摔了你?」
「嗯。」我聽得到自己輕輕的回答。
「呵呵。」我看得見他嘴角的冷笑,「你倒是不怕摔進這湖裡?」
「不會的。」我說,不是賭氣的唱反調,而是難得的正經,「掌上舞的難在於她是屬於兩個人的舞,再窄的圍欄都是死物,但是在寬大的手心都可能隨著主人的心意移動,臣妾可猜不透聖上的心意。」
我表示這絕對是真話,也絕對是恭維的話。我真的不懂了,他怎麼可以陰晴不定,怎麼可以紛紜突變,怎麼可以前一刻微笑著抱起華貴妃的孩子,下一刻盤算著年羹堯的姓名,怎麼可以明明寵著一個人卻又想著套住另一個人,明明就是一個作古的人,心思卻比想法本身就很多的現代人還要複雜。
「回去吧,外面天冷。」我以為他會生氣,又或者會不屑一顧,卻沒想到他會這麼平靜的轉移話題,果然,我不可能瞭解他。
「冷,走不動了。」本想著自己主動靠近他的,不為別的,就為自己想要的東西在他身上,但是現在我真的有點冷,要不下次吧,下次再靠近。
下意識的低呼,他很輕鬆的抱起我,在我震驚的視線中勾起一個妖孽的笑,「確實挺冷的,怎麼也捂不熱。」
總覺得他的話裡有話,但是卻因為他的用力帶來的疼痛轉移了注意力,「皇上,上次抱莞姐姐也是這般用力嗎?」摟在我腰間的手用力的就像是要把我勒成兩段一樣。
「朕以為,你會如你莞姐姐一般,嬌羞呢。」對於我的話,他覺得有些好笑,但是卻沒有放鬆一絲一毫的力道,「真是不討喜的丫頭。」
丫頭這個稱呼真是不害臊,倒是教我這個聽的的人有些淡定不能,幾乎是下意識的我轉頭不看他,也不叫他看見我臉上的紅暈,「臣妾沒有莞姐姐討喜,所以皇上才不會如對莞姐姐那般的對臣妾。」
「確實。」這個人真是,要不要這麼差別對待,這個時候倒是有問必答誠實的很了,就不知道甜言蜜語一點?不過也虧了他的誠實,我才不會想歪,「朕永遠不會像對莞嬪那般對你安陵容。」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話,心跳加快了,眼也有點澀澀的。
「對莞嬪,抱的太鬆朕怕她摔了,抱的太緊,朕怕她痛著,無論是那一種,她都會因此對朕心有芥蒂。」倒真是用心良苦,這般步步為營,也難得聰明如甄嬛會失守,「而你,朕不怕你忌憚著,就怕你沒痛著。」
這是什麼話?我有些不滿的回首,卻在對上他帶著笑意的眼睛的時候再次晃了神,「只有痛著了,你才相信你確實被朕抱著。」
之後他說了什麼呢?似乎也沒有什麼,只是那句話,明明只是他簡單的說出來的那句話,我卻怎麼也沒辦法輕易忘掉,即便我聽到了他冷酷的處置了年羹堯,棄華妃於不顧,善變的嘉獎了後宮,冊封甄嬛為莞妃,我也沒辦法控制自己,不為那句話動搖。
我想,我其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鐵石心腸,他也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對我毫無吸引力。
但是,榮寵只是一是風光,即便他吸引著我,我也不想為了他突破這殺機沖沖的短暫的疾風。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