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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包子製造論》作者:皮皮梅【完結+番外】

第二十八章

  一覺醒來,乾美芽感覺肩膀有些沉,轉過頭,一顆橘黃色的大腦袋映入眼簾,嘴角還殘留著一條晶瑩剔透的絲線,她輕輕地抖了抖肩膀,少年吧唧吧唧嘴,卻也沒有半點移開的意思。乾美芽無奈地看了少年一眼,回頭看向窗外,朱紅漆的鳥居孤獨地佇立在不遠處的小山丘上,身後是無盡的臺階,她抿了抿唇瓣,垂下眼簾。

  車停了下來,周遭的風景也不再倒退,肩膀陡然一輕,乾美芽轉過頭,少年正伸懶腰打哈欠,似乎察覺到乾美芽的視線,少年回頭一笑,惺忪的睡眼彎成了一道月牙兒:「美芽老師下午好。」

  乾美芽點了點頭,視線稍稍下移,米白色的小禮服肩膀處有一塊可疑的痕跡,她眉頭微微一挑,抬眸看向少年,少年也注意到這一點,圓溜溜的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嘴一咧,白淨的臉上露出了討好的笑容。

  乾美芽被芥川慈郎這一舉動給逗樂了,她站起身,撫平裙擺的褶皺,抿嘴一笑:「下車了。」

  「是是。」芥川喜滋滋地起身,抓起放在一旁的網球包便沖下車,車廂裡再次剩下坐在最後排的乾美芽和坐在車廂中間位置的榊太郎,乾美芽先是一愣,隨即點了點頭:「榊老師。」

  「嗯。」站在車後門的榊太郎微微頷首,卻沒有半點下車的意思。

  乾美芽笑了笑,側身走出座位,踩著高跟鞋走到榊太郎面前,榊太郎眼眸微微一眯,顯然是看到了乾美芽肩膀上那一處印漬,乾美芽又是一笑,沒有說話,從榊太郎身旁經過,踩下臺階,走出車廂。

  五月的陽光灑落在身上,帶著幾分慵懶的氣息,乾美芽撥了撥髮絲,只見芥川拉著一個箱子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笑眯眯地說道:「美芽老師,我幫你拎箱子。」

  「哼,明明是我先拿下來的。」手上提著藥箱的紅色妹妹頭少年癟了癟嘴,一臉鄙夷地說道。

  對於小夥伴的吐槽,芥川充耳不聞,站在乾美芽身旁寸步不離。

  乾美芽看著眼前這座坐落在半山腰上的日式風格建築,白牆灰瓦,碧綠的藤蔓在房頂肆意生長,偶爾垂下幾縷,隨風輕輕搖晃,星星點點的黃色小花點綴著藤蔓,增添了幾分小清新的感覺。乾美芽不由自主地看向走在最前面的紫灰發少年,心中暗暗想道,以跡部的個性來看,這樣的房子似乎不符合他華麗的審美,那……

  乾美芽抿了抿嘴,若有所思地瞥了走在左前方穿著筆直西裝的中年男子一眼,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美芽老師,你在笑什麼?」芥川問道。

  乾美芽回頭看著一臉好奇的芥川,眉眼一彎:「因為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啊。」

  「什麼好笑的事情?慈郎也想聽,快告訴我吧。」芥川央求道。

  「唔……」乾美芽正在構思應該如何表達,只聽一道冷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嗯哼?本大爺的家很好笑麼?」

  「……這是跡部同學的家?」乾美芽詫異地看著跡部,「我還以為……」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她的目光已經不由自主地瞟向了中年男子。

  「這當然是本、大、爺的家!」跡部一字一頓地說道。

  「啊咧?乾老師原本以為這是誰的家?」忍足抓住了乾美芽沒有說完的話,抬手推了推夾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笑眯眯地問道。

  「呵呵……你猜。」乾美芽似笑非笑地看著忍足。

  「呐呐……美芽老師,你剛才到底想到了什麼好想的事情?」芥川鍥而不捨地問道。

  「唔……你也猜。」乾美芽半眯著杏眸,笑道。

  「忍足,芥川,一會你們兩個繞這棟房子跑十圈,否則不允許吃飯!樺地,你來給本大爺監督。」

  「Wushi。」

  豐盛的午飯過後,折騰了大半天的少年們各自回房間休息,乾美芽手上提著高跟鞋,獨自一人赤足沿著前院的鵝卵石小道繞到了院子後面,相較於前院那一花壇讓人觸目驚醒的紅玫瑰,後院的景色倒與這古色古香的建築最為相配。

  鵝卵石小道蜿蜒而曲折,清風徐來,院子角落的那片竹林沙沙作響,乾美芽循聲望去,竹林下擺放著一套石桌與石凳,陽光透過竹葉的罅隙映照在大理石面上,斑駁的影子隨著風的腳步微微搖晃。清澈的小溪從竹林前經過,流淌的溪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波光點點,順著小溪走上石橋,石橋旁的假山上怪石嶙峋,幾株堅強的生命從石頭的縫隙裡冒了個頭,隨風伸展著身姿。

  「咚、咚……」耳邊傳來清脆的聲響,乾美芽定睛望去,石頭中湧出一股細小的水流落在了翠綠的洗手缽裡,無法承載重量的洗手缽微微傾斜,水「嘩啦」一聲悉數灑落在缽下的石頭上,很快地與橋下的溪水融為了一體。

  乾美芽垂下眼簾,將手中的高跟鞋放在橋上,穿好,剛走兩步,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為什麼突然要穿上高跟鞋?」

  乾美芽微微一愣,她回過頭看著站在竹林下的中年男子,他身上還是那套棕黃色的西裝,頭髮依舊梳得一絲不苟,乾美芽抿了抿唇瓣,笑道:「鵝卵石有一點硌腳。」

  「穿高跟鞋走鵝卵石路,你就不怕崴腳嗎?」中年男子走上前來,站在乾美芽面前,即使蹬著一雙十一釐米的高跟鞋,乾美芽發現自己還是只到這個男人的眉頭。

  乾美芽輕輕一笑:「沒關係,我可以走,我會小心一點的。」

  「……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找人來背你。」中年男子稍稍沉吟片刻,說道。言畢,他徑直朝走廊走去。

  乾美芽又是一愣,她怔怔地看著男子離開的背影,突然明白他不背自己的原因,連忙喊道:「不用了不用了,榊老師,我自己跑回去就好了。」隨即把剛穿上的高跟鞋脫下,踩著鵝卵石,呼啦啦地從榊太郎身旁跑過,在經過他身旁時,還不忘回頭道聲謝:「謝謝你啊,榊老師。」

  榊太郎看著乾美芽從自己身邊飛馳而過,空氣中留下一股淡淡的香味,他微微皺起眉頭,思索片刻,眉頭舒展開來。

  乾美芽沖回臥室,拉上隔扇,一屁股坐在木地板上,心疼地看著腳底板的印子,一邊輕揉一邊嘀咕道:「榊老師避起嫌來還真是一絲不苟,跟他這個人的性格真像。」

  睡了一個午覺起來,已是太陽西斜,橘黃色的陽關透過白色的窗紙落在地板上,乾美芽起身簡單地洗漱一下,走出臥室,屋子裡沒有少年們的身影,詢問之下,才知道他們在林中的網球場練習。

  換上一身白t恤加碎花長裙,腳上也換了一雙休閒鞋,問到了路線,婉言拒絕管家提出送她去球場的建議,乾美芽獨自提著藥箱走上了前往網球場的道路。既然別人是邀請她來當醫生,她不做點什麼總覺對不起中午那頓豐盛的午餐。

  遠遠地,便聽見少年們呼呼哈哈的聲音,乾美芽放緩腳步,慢慢地欣賞著四周的景色,一隻小鹿突然從林中躥了出來,圓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乾美芽另一隻手上的食盒。乾美芽眉頭一挑,提著食盒的手往上抬了抬,小鹿的腦袋也隨之上仰,她將手背到身後,小鹿歪著腦袋眨了眨眼睛,繞邁著小步繞到乾美芽身後。

  掛上管家打來的電話,跡部看了看時間,隨即將手機丟給了站在場外的樺地,繼續與對手的比賽,待他以6:4的比分獲得比賽勝利後,環視四周,依舊沒有看到某人的身影,跡部微微皺起眉頭,轉身走出網球場,從樺地手中接過手機,掃了一眼螢幕上顯示的數位,眉頭皺得更緊,修長的手指滑過螢幕,在通訊錄裡查找一番,才發現他沒有那人的手機號碼,握著手機的手微微一緊。

  一直坐在場外的榊太郎察覺出跡部的異常,起身走到跡部身旁,沉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松本管家半個小時前打電話來說乾老師從家裡出來了,但現在還沒有到網球場。」雖然比常人要早熟,但畢竟還是個孩子,跡部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急色,「我並沒有儲存乾老師的手機號碼。」

  榊太郎想了想,從褲兜裡摸出手機,手指剛剛觸及螢幕,他才想起自己也沒有存乾美芽的號碼,雖然他們見了許多次面。

  「監督,跡部,你們在說什麼?」趴在一旁的休息椅上睡得昏天黑地的芥川慈郎半睜著一隻眼睛,問道。

  「你有乾老師的手機號碼麼?」跡部眉頭一挑,反問道。

  「有啊。」芥川爬起來,揉了揉睡意朦朧的眼睛,從丟在地上的網球包裡翻找出手機,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臉警惕地看著榊太郎和跡部,「你們要對美芽老師做什麼?」

  「……」一個井字爬上了跡部的前額,他一把奪過芥川的手機,咬牙切齒地說道,「現在是那個女人正在對我們做什麼!」

  「美芽老師要對你們做什麼?為什麼要對你們做什麼?而不是對我做什麼?」芥川一臉不解地問道,這不解的神色裡還夾雜著幾分不忿。

  正查找著乾美芽手機號碼的跡部一聽芥川這話,第二個井字前仆後繼地爬上了他的額頭,心情不是很好的他把手機丟還給芥川:「給那個女人打個電話,問她在哪裡?」

  芥川眨了眨眼睛,依言行事,過了一會,他掛斷電話,抬頭看著榊太郎和跡部:「美芽老師沒有接我的電話。」

  第三個井字非常講義氣地蹦上了跡部的額頭。

  「我們沿著原路找一下。」榊太郎抬頭看了看天色,提議道。

  「嗯。」沒有其他方法的跡部唯有點頭同意。

  「去找美芽老師麼?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芥川「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精神奕奕地看著兩人。

  榊太郎和跡部對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走出網球場,芥川抓了抓頭髮,跟在兩人身後也走出網球場。

  藍發少年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他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薄唇微微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待榊太郎一行人找到乾美芽時,她已經被三四隻大大小小的鹿團團圍住,只見她盤腿坐在馬路中間,銀白色的藥箱被她放在一旁,兩隻手上都拿著餅乾,對著湊上的鹿頭似乎有些忙不過來。

  「美芽老師,你在做什麼?」芥川喊道。

  鹿們被驚住了,紛紛回頭,看到陌生人類,連忙躲避,但在閃開的時候還不忘叼走乾美芽手上的餅乾,大鹿們躲到樹後面去了,只剩一隻小鹿屈膝跪坐在乾美芽身旁,見榊太郎他們走來,也不怕生,只是靜靜地坐著。

  「喲,你們怎麼來了?」乾美芽拍了拍小鹿的腦袋,站起身,抖掉裙擺上的餅乾屑,笑眯眯地看著三人。

  跡部冷哼一聲,轉頭看向別處。

  榊太郎看了跡部一眼,道明原委,繼而說道:「跡部擔心你出事,所以我們就沿路找了過來。」

  跡部聞言,俊臉一黑。

  榊太郎看在眼裡,不再說話。芥川似乎感覺到周圍的氣氛有些古怪,他乖乖地閉上嘴巴,與小鹿大眼瞪著小眼。

  「原來是這樣,謝謝跡部同學關心,我是在來的路上被這群貪吃的傢伙給纏住了。」乾美芽抬手指了指躲在樹後的大鹿和蹭到腳邊的小鹿。

  「所以你就給他們喂餅乾了?」跡部終於忍不住開口。

  「難道我該喂它們吃藥?」乾美芽有些不明白跡部話中的火氣從何而來。

  「啊!」一聲慘叫從林中的網球場傳來。


第二十九章

  原本漸漸圍上來的鹿們被那一聲略顯淒厲的叫聲嚇得再次四散開來,就連小鹿也跟著長輩們跑遠了,乾美芽拿起放在腳邊的藥箱往網球場的方向跑去,待榊太郎三人回過神來,乾美芽的身影消失在小道的拐彎處,後來無論他們怎麼發力追趕,始終落在乾美芽身後。

  隔著老遠,乾美芽便看見一群少年圍成一圈似乎在商量著什麼,只有那銀髮少年握著網球拍垂頭喪氣地站在圈子外面,乾美芽微微皺了皺眉頭,抬手推開虛掩的鐵門,銀髮少年似乎察覺到這邊的動靜,抬起頭,當他看見乾美芽,白淨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乾老師,瀧前輩受傷了!」

  眾人聞言紛紛回頭,見到乾美芽,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一步,露出被他們圍在中間的纖細少年。

  空氣裡有一股腥甜的味道,乾美芽快步走上前,只見披著一頭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棕色短髮的少年一隻手死死地按著另一隻胳膊,除此以外,全身上下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的地方,乾美芽眉頭一挑,問道:「哪裡受傷了?」

  瀧荻之介鬆開手,露出一塊印著哆啦a夢的小手帕,一絲紅色滲透了手帕,乾美芽抿了抿嘴,將藥箱遞給站在一旁的人,示意少年把手臂伸出來,少年照做,乾美芽小心翼翼地解開手帕,一條不算很深但有些長度的傷口出現在她面前,傷口離大動脈不遠,血似乎沒有止住,還在往外冒。

  乾美芽掃了一眼傷口,轉身打開藥箱,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盒原本被她塞在最底部現在卻被人翻到最頂部的杜蕾斯,她清楚地感覺到捧著藥箱的人手微微一抖,抬起頭,一張平靜無波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她心裡暗自發笑,卻又不敢表現出來,唯有輕咳一聲,問道:「是被什麼東西劃傷的?」

  「……樹枝。」過了一會,一道微弱的聲音響起。

  乾美芽不由得一愣,下意識地抬起頭,一株古樹的枝椏伸進了網球場,其中一枝斷裂,從它四周的枝椏來看,不太像是腐朽的,倒像是被雷劈的,她撇頭看了銀髮少年一眼,只見他滿臉自責地低下了頭。

  看來又是他幹的好事。乾美芽嘴角微微一抽,低頭繼續在藥箱裡翻找著適合的藥品,而那盒杜蕾斯一直被她拿在手中。

  「瀧同學找個凳子坐一下。」乾美芽見東西都找的差不多了,便隨意拿起一支筆將長髮挽在腦後,打開手上杜蕾斯的包裝盒,取出一個密封的獨立包裝,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了眾人一眼,除了芥川慈郎一臉茫然以外,其他人都是一臉古怪地看著乾美芽。

  乾美芽抿嘴一笑,撕開包裝袋,輕輕一抖,她手上的東西順勢展開,兩隻手各抓住兩頭,往相反的方向一扯,彈性十足,網球場上空的氣氛有一些詭異,乾美芽又是一笑,再次抬眸看向眾人,芥川慈郎依舊是一臉茫然,而其他人則是皺眉的皺眉,臉紅的臉紅,苦笑的苦笑,瞠目結舌的瞠目結舌,只有榊太郎與跡部兩人一臉同情地看了對方一眼。

  被眾人的反應愉悅了心情的乾美芽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到瀧荻之介面前,少年瞟了她手上的條狀物一眼,臉頰上的紅暈漸漸蔓延至耳際。乾美芽一隻手抓住條狀物的一頭,打算將另一頭從少年的手臂下穿過,只見少年胳膊往後一縮,似乎扯動了傷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氣。

  「瀧同學,不要隨便動哦。」乾美芽的手微微一頓,笑眯眯地說道。

  瀧荻之介面紅耳赤地將胳膊伸了出來,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乾美芽將條狀物綁在瀧傷口上方離大動脈不遠的地方,手指靈巧地打了一個活結,血漸漸止住,她轉身從榊太郎手中接過藥箱,放在凳子上,帶好手套,取出一瓶醫用碘酒,迅速地清理好傷口,上藥,包紮,一氣呵成,隨後伸出兩隻手指輕輕地一扯那被拿來當做止血帶用的條形物的活扣,「啪」,條形物應聲鬆開,落在她手中。

  「哇,美芽老師,你說的好東西原來是這麼用的?」芥川慈郎擠到乾美芽身旁興奮地叫道。

  乾美芽抬手拔出固定著頭髮的筆,如瀑般的髮絲滑落,她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頭,沒有說話。

  「好厲害呢。」芥川抓起藥箱裡的那盒杜蕾斯,讚歎道。

  乾美芽取下手套,將凳子上的醫療用品悉數放進藥箱裡,合上蓋子,笑眯眯地看著橘黃髮少年,依舊沒有說話。

  「呐,美芽老師,這個東西還有其他的用途麼?」芥川搖了搖手上的杜蕾斯。

  乾美芽抿了抿唇瓣,笑道:「它的主要作用是阻止新生命誕生,次要作用是防止生命流逝。」

  聽起來非常深奧的解釋讓網球場頓時鴉雀無聲,男子和少年們面面相覷。

  乾美芽得意一笑,只見芥川取出一個嶄新的獨立包裝,學她方才的動作扯了扯條狀物,似乎發現了什麼,將條狀物的一頭湊到唇邊,鼓起腮幫子吹了一口氣,充了氣的條狀物瞬間鼓了起來。

  乾美芽見狀,嘴角微微抽搐。

  「美芽老師,這個是氣球的一種嗎?」芥川搖了搖被他吹起的條狀物。

  「……」乾美芽一時語塞。

  「笨蛋慈郎。」向日實在看不過眼,走上前,一把搶過芥川手中依舊鼓著氣的條狀物,「這是安全【河蟹】套啦!」

  「什麼是安全【河蟹】套?」芥川一臉不解地問道。

  「就是……唔……那個……唔……」向日臉一紅,支吾半天,卻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他看似無意地瞥了眾人一眼,卻被眾人詭異的目光嚇得更不知道說什麼了,他把手上的東西往地下一扔,「反正你以後就會知道的啦!」

  「為什麼嶽人知道,我卻不知道?」芥川彎腰撿起恢復了原樣的條狀物,嘟囔道。

  「是忍足告訴我的!」依舊紅著臉的向日辯解道。

  恍然大悟的眾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被向日點名的藍發少年,只見他臉上的表情比好萊塢動作大片還要精彩。

  訓練並沒有因為瀧荻之介的受傷而中斷,乾美芽坐在休息凳上,靜靜地看著在球場上肆意揮灑著汗水的少年們,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看冰帝網球部的訓練,也是欣賞除了自家侄子和神奈川某小孩以外的少年打網球。

  熱血。這是她對這顆跳躍在網球場上的黃色小球所下的結論。

  「乾老師,小心!」一聲尖叫在耳邊響起。

  乾美芽回過神來,只見一顆黃色的小球沖著她的臉飛來,在大腦中樞給出反應並傳遞至神經時,球離她只有約摸兩米的距離,雖然空氣的阻力使球飛行的速度降低了不少,但與空氣摩擦時發出的聲響讓人一點都不安心。

  來不及了。

  乾美芽抬起雙手護住腦袋,低下頭,等待著疼痛的降臨,讓她意外的是球遲遲沒有砸到手臂上,她睜開眼睛,只見兩副網球拍擋在面前,與球拍撞擊到一處的黃色小球高速旋轉,乾美芽眨了眨眼睛,抬起頭左右各看了一眼。

  一邊是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一邊是意氣風發的翩翩少年,兩副款式相似,顏色略有不同的網球拍緊緊地黏在一起,乾美芽眉頭一挑,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

  旋轉的速度大大降低,在重力作用下,網球跌落在地,滾到乾美芽腳邊。

  「對不起,對不起……」銀髮少年從網球場內跑了出來,站在乾美芽面前,白淨的臉上又是羞愧又是歉意,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對不起,乾老師,我……我又沒有控制好力量。」

  榊太郎和跡部對視一眼,收回球拍,乾美芽彎腰撿起網球,站起身,向榊太郎和跡部分別道了聲謝,走到銀髮少年身旁,將手中的網球遞了過去,只是一笑。

  「真的是十分抱歉。」銀髮少年接過網球,又鞠了一躬。

  看著一臉緊張的少年,乾美芽眉眼一彎,笑道:「沒關係喲,鳳同學,多練習幾次就好了。你看你還訓練了你們監督和部長的反應能力。」

  乾美芽話音剛落,鳳長太郎臉一白,他怯生生地看了監督和部長一眼,連忙低下頭:「對不起,監督,部長。」

  「哼,跟本大爺道什麼歉。」跡部冷哼一聲,看了乾美芽一眼,果然又從這女人的眼睛裡看到了歉意,他咬了咬牙,轉身離開,只是握著球拍的那只手的手背冒出了青筋。

  「繼續訓練。去吧!」榊太郎抬起右手,做出他的標誌性手勢。

  「是。」鳳長太郎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跑遠。

  乾美芽收回視線,轉頭看向了榊太郎轉握在左手的球拍,輕笑一聲,說道:「榊老師的球拍和跡部同學的很像呢。」

  「嗯。」榊太郎順著乾美芽的視線看向了手中的球拍,回答道,「跡部當時訂做球拍的時候,也給我做了一個。」

  「挺適合您的。」乾美芽抿嘴一笑,抬眸看向站在球場上的紫灰發少年。

  榊太郎看著乾美芽的側顏,沉吟片刻,說道:「如果乾老師喜歡,那就送給你。」

  乾美芽一愣,回過頭有些詫異地看著榊太郎,從他的面部表情看來,這個男人是來真的,她的大腦中樞迅速轉動,無數個理由從腦海中蹦了出來,然後又一個一個地被她否定,她輕輕地咬了咬嘴唇,說道:「這是跡部同學送給榊老師的東西,怎麼能給我呢。」你敢給,她還不敢收。

  榊太郎也沒有堅持,轉身將球拍塞進黑□□球袋中,坐在了休息椅上。

  乾美芽看著空了三分之二的石凳子,心中權衡一番,也坐了上去,只是與榊太郎之間的空位完全可以坐下一個人,那個可以坐人的空位上擺放了一個銀白色的藥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乾美芽忍不住再次打了一個哈欠,嘴巴還來得及閉上,便聽到一道磁性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乾老師,你覺得佐藤老師怎麼樣?」


第三十章

  乾美芽打了一個激靈,腦子頓時清醒了不少,她轉過頭看著坐在身旁的男人,試圖從他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找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卻失敗了。她垂下眼簾,琢磨著男人話裡的意思,心中百轉千回,答案卻再次一個接著一個地被她否定,最終,乾美芽帶著疑惑反問道:「榊老師,您剛才是有跟我說話麼?」會不會是她太困了,所以產生了幻聽。

  等了半天卻是這樣的結果,這讓榊太郎哭笑不得,他握拳湊到唇邊,輕咳一聲,說道:「有。」

  「……哦。」乾美芽不由得一愣,她點了點頭,抿了抿唇瓣,糾結了半天,給出了一個非常官方的說辭,「還不錯。」

  榊太郎也是一愣,他微微蹙起眉頭,似乎對乾美芽的回答有些不太滿意。

  乾美芽見狀,心裡打起了鼓,大腦中拉起了紅色預警信號。莫非他不喜歡跡部小少年,移情于佐藤小青年?乾美芽暗暗歎了一口氣,抬眸看向仍在球場上揮灑著汗水、毫不知情的紫灰發少年,補充道:「不過佐藤老師還是比不上跡部同學啦。跡部同學還年輕,雖然說平日裡有些囂張自大,但是他有這個本錢。從現在看來,跡部同學各方面都很不錯,每一項都能比得過佐藤老師。」可憐的跡部同學,乾老師只能幫你到這裡了,以後的路就靠你自己去走了。

  榊太郎又是一愣,他半眯起眼眸看著乾美芽,過了半響,他微微頷首:「跡部的確是要比佐藤老師強。」他承認乾美芽說的是事實,但這不足以用來佐證他心中所想,男人思索片刻,再度開口,「乾老師覺得跡部如何?」

  「嗯?我剛不是說了麼?」乾美芽有些詫異,她轉過頭看著這已過而立之年的男人,卻見他一臉誠懇地望著自己,似乎在期待著什麼,女人是容易心軟的動物,乾美芽也不例外,她抬手摸了摸鼻子,說道,「從醫生的角度來說,跡部同學身體好、身材好,從女人的角度來說,跡部同學相貌好、人品好、家世好。雖然平時有些臭屁,但該有的禮儀他一點都不缺,對女生尤其照顧,我想這一點維多利亞桑深有體會,榊老師不放去問問她的意見,或許能得到更準確的答案。」雖然跡部對維多利亞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的概率為99.99%。

  榊太郎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終於進入了這次談話的重點:「我聽說佐藤老師好像在追求你。」

  「誒?」乾美芽一臉驚恐地看著榊太郎,什麼時候這位正經的男人也這麼八卦了?

  榊太郎被乾美芽盯得有些不自在地咳嗽兩聲。

  乾美芽心中暗暗好笑,她強行將那絲笑意壓制下去,雙手反撐在石凳上,抬頭看著被橘紅色的霞光侵染大半邊的天空,說道:「是維多利亞桑告訴您的吧?」

  榊太郎老臉一紅,沒有回答。

  乾美芽看在眼裡,心裡悶笑不已,她深吸一口氣,有些好奇地反問道:「榊老師怎麼會突然提到這個事情?」

  「……」榊太郎神色一僵,思索片刻,回答道,「春代想知道乾老師對佐藤老師是什麼樣的感覺?」反正自家侄女不在日本,可以隨便抓來當擋箭牌。

  「誒?」乾美芽被榊太郎的回答弄得一怔,墨色的杏眸微微一轉,「維多利亞桑什麼時候關心起佐藤老師來了?」上次不是總喜歡問她對榊太郎是什麼感覺麼?哦,她懂了,上次這小丫頭還不知道她叔叔的那些秘密,而這次,則是想補償她。如果早一點問,或許她會回答對佐藤裕夫有興趣,但現在……

  「咳咳……這丫頭有點喜歡管閒事。」當事人不在,怎麼編排都沒有問題。

  「呵呵……」乾美芽輕笑兩聲,抬手將鬢間的髮絲捋到耳後,露出了精緻的耳朵,粉色小花耳釘扣在小巧的耳垂上,「佐藤老師是個不錯的男生,可惜我們不合適。」對於不喜歡的事物,乾美芽一向都不願意強迫自己,不論是人還是物。

  「哦。」那就是不喜歡了。得到了最終確切答案的榊太郎微微頷首。

  「勞煩榊老師幫我轉達對維多利亞桑的謝意。」乾美芽眯眼一笑。

  「呃……好的。」榊太郎愣了愣,點頭應道。

  日落西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少年們紛紛收起球拍往回趕,山風呼呼而來,吹動著樹葉沙沙作響,乾美芽提著藥箱與榊太郎一道走在隊伍的最後面,兩人一路無言,山中小道昏黃的路燈將兩人的身影漸漸拖長、縮短、再拖長……

  管家帶著幾位女傭站在門口迎接眾人,當他看到隊伍最後面的乾美芽時,慈祥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乾小姐,有一位女士說要找您。」

  「找我?松本先生,您弄錯了吧?」乾美芽微微一愣。

  「是的,找您,她指名道姓地說要找您,因為她懷有身孕,還帶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所以我讓她們在和室休息等候。」松本管家回答道。

  聽了松本管家的描述,乾美芽一臉恍然,她不由得苦笑一聲:「原來是她。」

  「當然是我。」一道音調略高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眾人定睛望去,只見一面容清秀的長髮女子挺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牽著一個圓臉圓眼睛的小男孩朝他們走來,兩人眉宇間有著七分相似,女子見到乾美芽,便鬆開了小男孩的手,小男孩「嗖」的一下竄到乾美芽身旁,兩隻手死死地抱著乾美芽的胳膊,大有你敢抽胳膊我就哭的架勢。

  乾美芽被小男孩的舉動弄得哭笑不得,她半蹲下【河蟹】身子,一隻手提著藥箱,另一隻手將小男孩抱在懷裡,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寵溺的神情,小男孩一臉乖巧地依偎在乾美芽懷中。

  榊太郎走上前,將乾美芽手中的藥箱接了過去,乾美芽微微一愣,隨即道了聲謝。

  「你跑呀?我看你還跑不跑?臭丫頭。」少婦走到乾美芽面前,下巴微微一仰,威脅道,「你要敢跑,我就報警告你欺負孕婦。」說到這,她還故意挺了挺肚子。

  為了配合母親的話,小男孩牢牢地摟著乾美芽的脖子。

  被這母子三人威脅,乾美芽唯有苦笑:「我哪裡跑了?」

  「哼,還說沒有跑。」見乾美芽沒有跑的意思,少婦臉上的警惕稍稍緩解,她冷哼一聲,「三年前是哪個臭丫頭一聲不吭地跑回東京去的?是哪個臭丫頭三年都不來一次奈良的?不過還算你有良心,知道給我打電話,知道給你乾兒子買衣服,要不然我一定跑到東京去把你胖揍一頓。」

  榊太郎聞言,眉頭微微皺起。跡部若有所思地看了乾美芽一眼,沒有說話。

  「是貞子告訴你我到奈良了?」乾美芽抿嘴笑了笑,上下打量了少婦一番,發現她精神頭還算不錯,便沒有提出進屋敘舊的建議,問道。

  「要不然呢。在你身邊我還是安CHA了一兩個眼線的。」少婦得意一笑。

  「切,除了貞子,不就是小二嗎?」乾美芽一臉鄙夷地看著小夥伴,最終也被她的回答逗樂了。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少婦瞪了乾美芽一眼,「還傻站著幹嘛,就不知道邀請我吃飯啊?你乾女兒餓了。」

  「是是……」乾美芽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看向跡部,「跡部同學,能不能借你的車用一下,我出去一趟,晚上一定早點回來。」

  跡部眉頭微微一挑,雙手抄進褲兜裡:「多兩張嘴也不會吃窮本大爺。如果不介意,就留下來吃個便飯。如果介意,這是車鑰匙。」跡部從兜裡摸出一把車鑰匙,遞了上去。

  乾美芽抿了抿嘴,轉頭看向少婦,少婦饒有興趣地看了跡部一眼,說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謝謝跡部君的邀請。我叫藤原麻友理,是這丫頭的朋友,沒嫁人前姓森田,這是我兒子藤原佑太,小佑,叫跡部叔叔。」

  「跡部叔叔。」窩在乾美芽懷裡的藤原佑太奶聲奶氣地喚了一聲。

  房子上空的空氣有些凝結,「噗呲……」幾聲不合時宜的笑聲響起,又在第一時間壓了下去,跡部一頭黑線地看了看藤原佑太,握著車鑰匙的手緊了緊。

  「咳……麻友理,跡部同學才十五歲,小佑,要叫跡部哥哥。」乾美芽輕咳一聲,連忙解釋道,避免這高傲的少年情緒控制不住,爆發。

  「跡部哥哥好。」藤原佑太似乎也察覺出情況有些不對勁,趕緊在乾美芽的糾正下改了口。

  「納尼?才十五歲?我勒個去,現在的小孩都是吃激素長大的麼?一個個長得這麼老成。」藤原麻友理一臉詫異掃了一圈眾人,最後目光落在了西裝革履的榊太郎身上,「他應該不止十五吧?起碼二十五了。」

  「我今年三十四。」榊太郎沉聲道。

  「看不出來,保養得真好,你要說你二十四我都相信誒。」

  「……謝謝。」

  「請問你怎麼稱呼?」

  「榊太郎。」

  「來,小佑,叫榊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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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晚飯後,松本管家送上茶水便領著傭人們退出了客廳,乾美芽和藤原麻友理坐在廊下,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身後傳來小孩子清脆的笑聲,兩人同時回頭,只見藤原佑太整個人撲在紫灰發少年的懷裡,胖乎乎的小手摸上了少年的臉蛋,手指伸向了少年眼角的淚痣,摳啊摳……

  「喂,小孩,不要亂動。」跡部身體往後一仰,雖然語氣裡充滿了不耐煩,但動作卻依舊輕柔。

  藤原佑太摳得更開心,小傢伙齜牙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小乳牙:「黑點點,好髒,要摳掉。」

  原本喧鬧的客廳一片死寂,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紫灰發少年,想笑卻又不敢笑,一個井字蹦上了跡部的額頭,摟著藤原佑太後腰的手微微一緊,這死小孩,跟他乾媽一個德行,都這麼討人厭。

  「為什麼摳不掉?」藤原佑太看著依舊存在跡部臉上沒有任何變化的黑點點,眉頭微微皺起,他歪著小腦袋直勾勾地盯著那黑點點,突然想到了什麼,將手縮了回來,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裡,未等跡部反應過來,藤原佑太把手按在了跡部的臉上,搓啊搓……

  第二個井字蹦上了跡部的額頭,他深吸一口氣,將小傢伙的爪子從自己臉上移開,咬牙切齒地說道:「乾老師,麻煩把你乾兒子帶走。」

  「呵呵……小佑看起來挺喜歡跡部同學的。」被點到名字的乾美芽眉眼一彎,笑道,「是吧,小佑。」

  「喜歡。喜歡黑點點哥哥。」藤原佑太將整張臉埋進了跡部的懷裡,柔軟的頭髮在跡部的下巴處蹭啊蹭……

  第三個井字蹦上了跡部的額頭,他雙手握住藤原佑太的肩膀,將他舉到離自己最遠的地方:「小孩,告訴你不要亂動。」

  「咯咯……」清脆的笑聲再度從藤原佑太口中傳了出來。

  乾美芽與藤原麻友理相視一笑,她回過頭看向繁星閃爍的夜空,抿了抿唇,只聽藤原麻友理感歎道:「只有在吃飯的時候這群小孩生活在他們該有的年紀。」

  「嗯?」乾美芽微微一愣,轉頭看著藤原麻友理,「為什麼這麼說?」

  「你看他們搶吃的時候像不像剛出生的狗崽子搶狗媽媽的奶?」藤原麻友理眯眼一笑,說道。

  客廳再次陷入死寂,井字接二連三地蹦上了跡部的額頭,不僅開了一桌麻將,甚至組成了一個足球隊,還帶著替補。

  「咳咳……噗……哈哈哈……」實在是繃不住的乾美芽放聲大笑,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水,在見到跡部的臉由白轉黑再轉綠最後鐵青一片時,她總算將笑意壓制住,「咳咳……對不起,我……失態了。」

  跡部不知道吸了多少口氣才平緩了心中的抑鬱,他抱著藤原佑太站起身,邁著大步走到正在看書的榊太郎面前,不由分說地便將小正太硬塞到了榊太郎的懷裡,隨後轉身走出客廳,看樣子應該是去洗臉了。

  乾美芽不由得一愣,她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

  突然換了一個懷抱的藤原佑太扭了扭身子,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眼前的中年男子看了半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嘟囔道:「沒有黑點點,不髒。」腦容量不大的他還沒有鬧明白為什麼黑點點哥哥會把他丟給這位哥哥。

  榊太郎放下手中的書,熟練地換了一個抱的姿勢,藤原佑太的臉上露出了愜意的表情,乖巧地窩在榊太郎的懷裡,玩著自己的手指,過了一會,藤原佑太抬起頭看著榊太郎,眨了眨眼睛,小聲問道:「能陪我玩舉高高嗎?」

  「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的榊太郎先是一愣,隨即看著藤原佑太滿是期待的小眼神,他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抬眸看向了乾美芽,還沒來得及從她臉上看到什麼資訊,便聽到小傢伙軟軟糯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呐,可以麼?」

  榊太郎垂下眼簾,懷裡的小不點眨巴眨巴眼睛,滿臉的渴望,就像遠在英國的那傢伙小時候求他的時候,榊太郎輕歎一口氣,抱起藤原佑太站起身,抬手將其舉到了最高點,小不點咯咯地笑了起來。

  乾美芽見狀,抿唇一笑。

  「還要,還要。」藤原佑太興奮地拍了拍手掌。

  榊太郎依言而行。

  「哇……再來,再來。」藤原佑太尖叫道。

  藤原麻友理眯眼一笑:「呐,美芽,那位叫榊太郎的傢伙貌似挺會帶小孩的。」

  乾美芽瞥了小夥伴一眼,認識多年,她又怎麼會聽不出這妹子話中的意思,抿了抿嘴,唯有裝糊塗:「大概是他以前帶過小孩吧。」

  「你怎麼知道的?」

  「我都說是大概,這個詞語代表的意思是猜測,而不是肯定。」

  「切。」藤原麻友理癟了癟嘴,問道,「他結婚了麼?」不等乾美芽回答,她連忙補充了一句,「不要跟我說猜測的,有貞子在,這個答案怎麼都不可能是猜測。」

  「……沒有。」乾美芽白了藤原麻友理一眼,說道。

  「那可以考慮哦。」藤原麻友理摸了摸隆起的小腹。

  「考慮什麼?」乾美芽繼續裝糊塗。

  藤原麻友理弓起手指在乾美芽的後腦勺輕輕了敲了一下:「少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藤原身體往後一仰,反手撐在木地板上,抬起頭,「姑娘,你也老大不小了,個人問題應該考慮了,不能因為以前遇到了一個渣子就認為男人都是渣的,雖然說這個世界上渣子的確不少,但是誰談個戀愛不會遇到一兩個渣男呢。風雨過後才會有彩虹呀。」

  乾美芽沉默不語。

  「那個男人的確不錯。體貼,耐心,長得也不錯,身材也可以……」

  「他有喜歡的人了。」

  「誒?」藤原麻友理一臉詫異地看著乾美芽。

  「所以啊。」乾美芽聳了聳肩膀。

  「有喜歡的人就算了,咱不屑去做那第三者。」藤原麻友理癟了癟嘴,眼睛微微一轉,腦海中迸出了另一個想法,「話說回來那個叫跡部的也不錯,雖然比你小十三四歲,但女大三抱金磚,你比他大這麼多個三,他能抱金山了。你看……」

  「他也有喜歡的人了。」不等藤原說完,乾美芽便出言打斷了她後面的話。

  「呃……真的假的?」藤原麻友理一臉狐疑地看著乾美芽,「你別騙我,我還是讀了不少書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乾美芽淡淡地笑道,轉過頭看似無意地瞥了在藤原佑太強烈要求下繼續玩著舉高高的榊太郎一眼,抿了抿唇瓣。

  不愧是與乾美芽認識多年,藤原麻友理抬起胳膊肘撞了撞乾美芽的手臂:「他們麼?」

  乾美芽笑而不語。

  「懂了,秒懂。」藤原麻友理笑的意味深長。

  乾美芽抿了抿唇,依舊沒有說話。

  「呐,你知道麼?」藤原麻友理瞥了閨蜜一眼,拋出了一個問題。

  「什麼?」乾美芽應了一聲。

  「那個女的前段時間終於懷上孩子了。」藤原麻友理一臉神秘地說道。

  「嗯?」乾美芽微微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這姑娘口中的「那個女的」指的是誰,她笑了笑,「什麼叫終於懷上?他們不是已經結婚三年了麼?」

  「我怎麼知道啊。或許……報應唄。」

  「是麼?」

  「呃……不要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好吧,讓我毛骨悚然。好吧好吧,我承認。但是誰讓你這丫頭酒量不好又學人家借酒澆愁,結果把自己折騰到胃出血,弄得要送醫院急救。」被乾美芽斜了一眼的藤原麻友理越說越生氣,「你個混蛋,幸虧我發現的早,要不然你現在早就投胎轉世不知道到哪家當小孩了!」

  乾美芽垂下眼簾,沉默不語。

  「所以我就氣不過,就……唔……下了點藥,你也知道啦,男人嘛,不太行,所以女人就沒這麼快懷上了唄。」藤原麻友理偷偷地看了乾美芽一眼,發現她臉上並沒有什麼其它的表情,松了一口氣。對這丫頭來說,沒有表情是最好的表情,證明她真的放開了這件事情。

  「……謝了。」過了半響,乾美芽口中吐出了兩個字。

  「謝什麼呀,傻丫頭。別忘了,姐姐我是你堅強的後盾,誰敢欺負你,我保證讓他不孕不育。」藤原麻友理一臉正氣地說道,隨後她又長歎一口氣,「現在的好男人都跟男人跑了,唉,這什麼世道,這讓單身女生怎麼活呀。」

  「咳……」一聲輕咳從身後傳來,兩個女人同時回頭,只見一道身影從走廊的拐角處走了出來,微微有些濕的劉海貼在額頭上,眼角的淚痣依舊存在,只是臉上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好。

  「喲,跡部君。」藤原麻友理眉頭一挑,喚了一聲。

  跡部微微頷首,快步從兩個女人身後走過。

  「哇……爸爸,爸爸……」客廳裡響起藤原佑太歡樂的叫聲,藤原麻友理一愣,連忙回過頭,只見被榊太郎舉到最高點的小傢伙正手舞足蹈大叫著,「還要,再來,小佑還要玩,爸爸……爸爸……」

  舉著藤原佑太的榊太郎聞言有些尷尬,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藤原麻友理連忙站起身,從榊太郎手裡接過兒子,一臉歉意地解釋道:「對不起,榊先生,小佑的爸爸平時在家的時間不多,很少陪他玩這個,然後這次這孩子玩高興了,所以有點情不自禁。抱歉抱歉。」她在道歉的時候,還投給了跡部一個滿含歉意的眼神。

  跡部神色一僵,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成了拳頭。

  「要爸爸,要爸爸……」藤原佑太在母親懷裡扭了扭身子,卻又不敢有太多的動作,小傢伙癟了癟嘴,將手伸向了榊太郎,臉上露出了期盼的神色。

  「他不是爸爸呀。」藤原麻友理耐心地解釋道。

  藤原佑太又癟了癟嘴,雙手環住母親的脖子:「那他能當幹爸爸嗎?」

  小傢伙的話音剛落下,客廳裡的空氣瞬間凝結,身為小正太幹媽媽的乾美芽在眾人的注視下站起身,捋了捋鬢間的髮絲,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不可以嗎?美芽媽媽。」藤原佑太將問題拋給了乾美芽。

  乾美芽抿了抿嘴,從藤原麻友理懷中把小傢伙抱了過來,墨色的杏眸微微轉動,笑道:「小佑就這麼想要幹爸爸麼?」

  「媽媽跟爸爸說要趕緊給美芽媽媽找個好男人,這樣美芽媽媽就不用生活在過去。」

  「美芽媽媽一直沒有生活在過去呀。」

  「嗯,我也覺的,美芽媽媽一直在這裡,沒有在過去。」

  「所以你媽媽是在胡說八道,不要相信她。」

  「是這樣麼?」

  「是的。」

  「可是我還是想要他當我爸爸。」藤原佑太抬手指了指為了陪孩子玩耍脫去西裝,露出白色襯衫的中年男子,隨後又縮回手指,嘟起嘴巴,一臉委屈地說道,「但媽媽說他不是我爸爸,所以,他能當我幹爸爸麼?美芽媽媽。」

  「……」為什麼又回到了這個問題上。乾美芽鬱悶了。


第三十二章

  將堅持要給自己找個幹爸爸的藤原佑太和在兒子的堅持中笑得一臉高深莫測的藤原麻友理送走,乾美芽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瞬間有一種給病患做手術都要比這個輕鬆的錯覺。她轉過身,卻見網球部的少年們在她身後齊刷刷地排成兩列,以向日嶽人和芥川慈郎為首。

  「美芽老師,監督挺不錯的,可以考慮一下哦。」向日嶽人一本正經地說道。

  乾美芽聞言,嘴角一抽,她走上前,抬手撫上了妹妹頭少年的額頭,並沒有任何發熱的跡象。

  「美芽老師,監督真的是個好人,比佐藤老師好多了。雖然沒有經常給我們帶好吃的,但他真的是個好人。」芥川慈郎板著小臉,面無表情地說道,也不知他這話是讚歎多些還是埋怨多些。

  乾美芽看了看向日嶽人,又看了看芥川慈郎,試圖從兩人的臉上找到任何捉弄的意思,卻是徒勞,她抿了抿嘴,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乾老師,監督不錯的。」

  「乾老師收了監督吧。」

  「監督實在是太遜了。」

  「監督缺一個人過日子,以下克上。」

  「Wushi。」

  黑線接二連三地爬上了乾美芽的後腦勺,前面兩位說的話還算靠譜,怎麼到了後面仨就是滿口胡言,還有那「以下克上」又是個什麼鬼!乾美芽瞥了一眼站在眾人身後的中年男子和紫灰發少年,這群小夥子說話的時候就沒有考慮過他們監督和部長大人的感受麼,或者說他們對榊監督的單身怨念已久。

  少年們囑咐完後一個一個地回了房間,院子裡只剩下榊太郎、跡部景吾和忍足侑士三個男人,乾美芽雙手環在胸前,眉頭微微一挑。

  「乾老師,如果監督不是你喜歡的類型,請問可以跟我來一次愉快的約會嗎?」忍足抬手扶了扶眼鏡架,走到乾美芽面前,笑得那叫一個溫文爾雅。

  乾美芽上下打量忍足一番,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忍足聳了聳肩膀,轉身離開,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加上一句:「我很期待和乾老師的約會哦。」

  目送忍足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乾美芽的嘴角揚起一抹淺笑,隨即轉頭看向榊太郎和跡部景吾,一個文質彬彬,一個風度翩翩,兩人站在一起也是一道漂亮的風景,非常養眼,她唇邊的笑意漸濃。

  跡部瞪了笑容可掬的乾美芽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回房,他知道如果繼續留下,他會被那女人的笑容氣得七竅流血。

  榊太郎若有所思地看著跡部的背影,抿了抿唇瓣,走到乾美芽面前,一臉正色地說道:「乾老師,我替他們向你道歉,這群孩子玩笑開大了點,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會教訓他們的。」男人稍作停頓,接著說道,「其實,跡部是個不錯的孩子。」

  「……」乾美芽有些跟不上榊太郎的大腦思考速度,她怔怔地看著男人轉身離開,只給她留下一個背影。

  一彎月牙掛在天空,繁星閃閃,今晚的星空還不錯。

  直到第二天,乾美芽總算明白榊太郎口中的那句「我會教訓他們」是什麼意思,除了跡部以外,每個人看著監督大人送上來的訓練指標,臉瞬間一片慘綠,尤其是忍足侑士,那張臉堪比盛夏時節綠意盎然的森林。

  乾美芽看在眼裡,心裡暗暗發笑,她抿了抿唇瓣,挑了一張視野還算廣闊的凳子坐下,二郎腿那麼一翹,晃啊晃……晃得坐在她隔壁那張凳子上的榊太郎直皺眉頭。

  太陽漸漸升高,少年們雖然一個個累得夠嗆,但依舊沒有人主動提出休息,包括有著冰帝偷懶第一人之稱的芥川慈郎。

  「休息。」網球場上空響起了一道不帶絲毫情感的聲音。

  話音剛落,少年們紛紛癱坐在地上,乾美芽微微蹙起眉頭,站起身走到離她最近的銀髮少年面前,伸手將他攙扶起來,隨後轉頭看向依舊坐著不肯動的少年們,眉頭一擰,說道:「劇烈運動後不要立刻坐下,都站起來。」

  少年們聞言,互相看了一眼,還是爬起來,步伐蹣跚地走到場外,鳳長太郎微微掙開乾美芽的攙扶,滿臉通紅地向她道了聲謝,跟在小夥伴身後挪出了網球場,乾美芽回頭看著少年倉惶而逃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啊……美芽老師,累得起不來了。」芥川慈郎哀嚎一聲,索性整個人躺在了地上。

  「這樣啊,那就沒糖吃咯。」乾美芽略帶遺憾地歎了口氣,轉身走出球場。

  「啊咧……有糖吃?」芥川慈郎一骨碌爬了起來,如同打了雞血般跟在乾美芽身後,哪裡還有半點因為訓練而產生的疲憊,「是上次吃的那種甜甜的糖嗎?」

  乾美芽唇邊的笑意漸濃,她打開藥箱,從箱底翻出一個有些泛黃卻也十分乾淨的小荷包,掏了一顆透明塑膠膜包裹著的白色糖果遞給湊到身旁的芥川,橘黃髮少年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剝開包裝膜將糖果塞進了嘴裡,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脊背有些灼熱,乾美芽轉過頭,卻見無數道目光盯著她,仿佛在說:為什麼慈郎那傢伙有糖吃,他們卻沒有。以向日嶽人的目光最為熱烈,如果此時有一張紙,那紙肯定被燒出了一個窟窿。

  乾美芽抿了抿唇,將封好的小荷包丟了過去,向日眼明手快地接住,當他準備「以誰接住就是誰」的為由據為己有,只聽乾美芽說道:「大家分吧,應該夠一人一顆。」

  向日癟了癟嘴,萬分不舍地打開荷包,將糖果分給了眾人,就連跡部和榊太郎也分得一顆,男子漢們紛紛剝開糖果的外包裝丟進嘴裡,味道並沒有想像中的甜,細細品味,這種味道曾幾何時也出現過。

  「乾老師,這是什麼糖?」鳳問出了所有人想問的問題。

  乾美芽眉眼一彎。

  跡部見狀,手上的動作一頓,卻不想糖借助著慣性跌進口中,他心裡泛起了一絲不安,卻聽這女人一臉喜笑顏開地說道:「以前在醫院的時候拿來哄生病的小孩。」

  「咯……」幾道牙齒與糖果發生碰撞的聲音不約而同地響起,將含在口中的糖果咬碎的跡部抬眸看向榊太郎,只見他神色自若,只是眉宇間透露著掩飾不住的尷尬。

  除了芥川慈郎喜滋滋地咂吧著這糖果以外,其餘的少年一個個那是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乾美芽抿嘴一笑,走到向日面前,從他手中收回了小荷包,抬眸環顧四周,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她還不忘加了一句:「藤原佑太最喜歡吃這種糖了,這是他昨晚分享給我的。」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的男子漢們聽了這番話後再度石化,一陣暖暖的夏風吹來,網球場上空一片石灰飛揚。

  休息過後,少年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訓練,由於休息的凳子上堆滿了少年們的私人物品,所以乾美芽不得不再次與榊太郎坐在了一張石凳上,兩人中間依舊放著那個銀白色的藥箱,在坐下前,乾美芽一臉歉意地看了跡部一眼,卻見這少年鐵青著一張臉走進場內,全身上下釋放的寒氣瞬間包圍了整個網球場,霎那間,原本與跡部同一個球場訓練的少年們紛紛作鳥獸散,就連一直跟在跡部身後寸步不離的樺地也是避之而恐不及。

  乾美芽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起身站到一旁,與此同時,榊太郎也離開了凳子,兩人相視一眼,隨即看向石凳,只剩那藥箱孤身一個。

  「乾老師,你坐吧。」榊太郎輕咳一聲,說道。

  「不了,坐得有點久,所以站一下,對身體比較好。」乾美芽笑道,順勢做了幾個活動身體的動作,「榊老師,您坐吧。」

  「咳……我也想站一下。」榊太郎又咳嗽一聲。

  「哦。」乾美芽一臉「我明白」地點了點頭。

  時光在指縫間悄然流逝,乾美芽將鬢間的髮絲捋到耳後,撇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榊太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右手尾指處那金色的尾戒上,抬手摸了摸鼻子,思索片刻,說道:「榊老師好像挺擅長帶孩子。」

  「嗯?」被乾美芽的話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榊太郎一臉詫異地看著女子。

  「昨晚看到榊老師抱小佑的樣子,挺熟練的。」乾美芽解釋道。

  「哦。」榊太郎淡淡地應了一聲,「春代小時候與我比較親近。」似乎這個名字觸及到榊太郎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這位不苟言笑的男人臉上露出了一抹溫柔。

  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心中盤算,隨即輕笑道:「也是,從榊老師和維多利亞桑的年紀看來,維多利亞桑出生的時候,榊老師應該還是個學生。」

  「嗯。」榊太郎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春代出世時我上大學,課程不算緊張,我大哥平日工作忙碌,大嫂雖然因為春代推掉了不少的商業演出,但有一些是無法推脫的,所以大嫂不在家的時候,春代就跟著我。」

  接觸榊太郎這麼久以來,這應該是他說的最長的一段話,乾美芽抿了抿唇瓣,歪著腦袋看著眼前這優秀的男人,暗暗歎了一口氣,問道:「榊老師喜歡小孩麼?」

  「……喜歡。」榊太郎先是一愣,隨即微微頷首。

  「哦。」乾美芽淡淡地應道,隨後又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喜歡孩子的男人卻沒辦法擁有自己的孩子,那是多麼可悲的事情。

  這口氣歎得榊太郎莫名其妙,他眉頭微蹙,看著乾美芽,似乎是在等著她的解釋。

  乾美芽也被自己這一聲歎息嚇到了,她連忙轉頭看向榊太郎,當觸及到這男人的目光時,她暗道了一聲糟糕,心思百轉千回,一念上心頭,說道:「我在想,榊老師既然這麼喜歡孩子,有沒有考慮……娶妻生子呢。」本想說收養,但為了顧及一個男人的顏面,她還是裝作不知道的好。

  對於乾美芽話中突然的停頓,榊太郎並未多想,他垂下眼簾,低聲道:「還沒遇到合適的。」

  總算把這一聲歎息圓了過去,乾美芽松了一口氣,只是笑了笑,不敢再說什麼。

  在乾美芽看不見的地方,榊太郎撇頭看了她一眼,很快地收回視線,繼續看向球場內。


第三十三章

  年輕人的體力就是恢復的快,白天還是一副被□□成泥的狀態,晚飯過後,又生龍活虎起來。乾美芽看著一副要出門打扮的少年們,眉頭不由得一挑,不等她說話,便見橘黃髮少年跟裝了小馬達似得地沖到她身旁,兩隻手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呐,美芽老師,今晚有廟會,跟我們一起去吧。」

  廟會?乾美芽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她垂下眼簾,抿了抿唇瓣,將手腕從少年的手心裡抽了出來,笑道:「我就不去了,你們玩的開心點。」

  「呐,不要嘛,一起去嘛,大家一起去玩才開心啊。」芥川的手再度攀爬上乾美芽的胳膊,央求道。

  乾美芽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目光從紛紛換上了浴衣的少年們身上掃過,墨色的杏眸微微一轉,找到了一個理由:「我沒有帶浴衣。」

  「不一定要穿浴衣啊,你看監督依舊穿著西裝。」不知道為什麼,芥川慈郎的腦子這次轉的特別快。

  當看到站在門口也是一副外出打扮的西裝革履的榊太郎,乾美芽嘴角狠狠一抽,第二個藉口還沒來得及想出來,她便被芥川慈郎拖著上了車。

  夜幕下,華燈初上,這座關西古老的城市在夜色的籠罩下染上了謎一般的色彩,乾美芽坐在靠窗的位置,頭倚著窗戶,看向窗外,朱紅漆的鳥居在夜裡更顯得孤獨,她低下頭看著手心,五指屈起,微微握成拳頭。

  「嗯?怎麼了?」耳邊傳來一道刻意壓低的嗓音,語氣中不乏關心。

  乾美芽又是一怔,轉頭看著坐在身旁的紫灰發少年,當目光觸及到他眼角的淚痣時,抿嘴一笑:「沒什麼。」

  「如果不喜歡逛,那就找個地方休息等我們。」洞察力一流的少年看出了乾美芽隱藏在眉宇間的難色,破天荒地展現了自己體貼的一面。

  乾美芽三度怔住,卻又很快地恢復了正常,眉眼微微一彎,笑道:「既然來了,那就逛逛吧。」上一次來這裡,已經是三年前了。

  跡部撇向乾美芽,抬手點了點眼角的淚痣,過了半響,說道:「隨便你。」

  乾美芽有些詫異地看了跡部一眼,卻沒有從那張俊臉上察覺出任何異樣,扯了扯嘴角,繼續轉頭看向窗外。

  車停在了離廟會不遠的路邊,跡部率先走下車,乾美芽落在了最後,當她剛剛跨出車門,便聽少年說道:「各自行動,三個小時後在這裡集合。」眼看芥川和向日朝乾美芽所在的位置靠攏,跡部伸手一指,再一勾,「芥川,向日,你們兩個跟著本大爺。」

  「誒,不是說各自行動嗎?」向日一愣,問道。

  「就是啊,跡部說話不算話!」芥川一臉不滿地附和道。

  「嗯哼?你們兩個有意見?」跡部眉頭一挑,言語中盡是「你們敢有意見試試」的威脅口吻。

  「……」向日和芥川對視一眼,拖著沉重的腳步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了跡部身旁。

  少年們三三兩兩地散開了,只剩下榊太郎和乾美芽兩人留在原地,就連司機大哥也在跡部的授意下跑得不見蹤影,一男一女面面相覷,似乎還沒有找到下一步應該做什麼,乾美芽瞪著少年們消失的方向,最後癟了癟嘴,說道:「不帶上榊老師也就算了,怎麼連我也被拋棄了,難道真的跟他們有代溝了?」

  榊太郎聞言,一道黑線爬上了他的後腦勺。

  乾美芽看了看左右,憑著以往的記憶確定了現在的方位,暗暗地歎了一口氣,轉頭看向榊太郎,問道:「榊老師,要不我們倆臨時做個伴?」

  「嗯。」榊太郎微微頷首,沒有反駁乾美芽的提議。

  乾美芽抬手將被夜風吹亂的髮絲捋到耳後,露出精緻小巧的耳朵,她微微揚起嘴角,唇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吐出一口氣後,朝廟會的入口走去。

  榊太郎望著乾美芽漸漸遠去的背影,眉頭稍稍一擰,跟了上去。

  兩人一路無言,一前一後,相隔不超過兩步的距離,乾美芽環顧四周,琳琅滿目的商品,此起彼伏的叫賣聲,熙熙攘攘的人群,還有那熟悉的事物的香氣,與儲存記憶裡的情景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她不由得會心一笑,轉過頭,目光停留在一個攤位上。

  榊太郎也停下腳步,順著乾美芽的視線看去,兩米高的木架上掛著各式各樣的面具,要說特別卻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甚至可以說平凡至極,榊太郎微微皺起眉頭,快步走到乾美芽身旁,借著路邊的燈光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黯然,他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

  乾美芽走到攤位前,拿起一個狐狸面具,看著面具上的紋路,揚起嘴角,將面具扣在臉上,轉過頭,墨色的杏眸透過面具上的孔看著站在身旁的榊太郎,問道:「怎麼樣?」

  萬萬沒想到乾美芽會詢問他的意見,榊太郎先是一怔,隨即搖了搖頭:「不適合你。」

  也沒有想到榊太郎會給出這樣的答案,乾美芽愣了愣,摘下臉上的面具放回原處,自嘲地笑了笑,一個貓臉面具遞到了面前,她又是一愣,抬起頭,看著一臉正經的男人,有些不太明白他此舉的含義。

  榊太郎輕咳一聲,說道:「這個。」

  「貓?」乾美芽不由得一笑,伸手接了過來,「這個適合我嗎?」

  「嗯。」榊太郎點了點頭。

  乾美芽將面具扣在臉上,再次看向榊太郎:「好看嗎?」

  「嗯。」榊太郎再度點了點頭。

  「那就要這個吧。」乾美芽把面具往上推了推,扣在了頭上,柔順的髮絲被鬆緊繩壓出了一個弧度,她掃了一圈攤位,踮起腳尖拿下掛在最頂上的狗臉面具,塞到榊太郎懷裡,轉頭看著攤主,「老闆,買兩個,便宜點吧。」

  「……」榊太郎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狗臉面具,再回想起乾美芽剛才的那番話,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付完錢,乾美芽拍了拍榊太郎的肩膀:「榊老師,走吧。」

  「嗯。」榊太郎微微頷首,離開了面具攤位,他不在與乾美芽一前一後的走,而是並肩同行,榊太郎再次看了一眼手上的面具,那吐著舌頭的狗臉似乎在嘲笑他一個大男人居然也玩面具,糾結再三,他開口說道,「乾老師,這個面具你收好。」

  「誒?」左顧右盼的乾美芽一愣,回頭看著榊太郎,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是送給榊老師的呀?」

  「送給我的?是因為買兩個便宜所以湊的麼?」榊太郎有點在意這個問題。

  「……這個原因只占25%,主要還是為了送榊老師一個東西表達我的謝意。」乾美芽又是一愣,說道。

  「乾老師不是還欠我兩頓飯嗎?」記憶力一級棒的榊太郎沒有忘記乾美芽當時的許諾。

  「……」乾美芽發現她今晚被人用話堵住的次數是以往的好幾倍,她摸了摸鼻子,訕訕一笑,說道,「這兩頓飯一直拖著沒有實現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就買點東西彌補一下。榊老師看什麼時候有空,我們一起吃頓飯。」

  「叫上跡部。」榊太郎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該提吃飯這個茬,連忙補充一句。

  「跡部同學?」乾美芽眨了眨眼睛,也是突然醒悟過來,點了點頭,「可以啊,沒問題。就是不知道跡部同學喜歡吃什麼樣的菜。」

  見乾美芽什麼都沒有問便是爽快地答應下來,榊太郎稍稍松了一口氣,抬手摸了摸狗鼻子,決定換一個話題:「乾老師為什麼會給我選這個面具?」

  乾美芽看了一眼榊太郎手中的面具,抿了抿嘴,說道:「我覺得挺適合您的。」

  「……」一條黑線爬上了榊太郎的後腦勺。

  「您看啊,這貓成天喵喵喵的,這狗吧,成天汪汪汪的……」

  「是我今晚話太多了嗎?」

  「……」她好像說錯了什麼。乾美芽沉默了,當時選這個面具只是覺得它看著順眼,顏色搭配什麼的都不錯,所以就順手拿了。

  兩人再度回到了最初的狀態,乾美芽一邊扣著面具上凸起的小疙瘩,一邊偷偷地打量著走在身旁的男子,試圖找個話題打破僵局,但終究沒有合適的。她抿了抿唇瓣,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路邊的便利店,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乾美芽回頭看向榊太郎:「我去買水,榊老師想喝點什麼?」

  「我去吧,你要喝什麼?」榊太郎不答反問道。

  乾美芽也沒有堅持,她想了想,說道:「要一瓶凍的可樂。」

  榊太郎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女孩子少喝點冰凍的。」

  乾美芽沒有吱聲。

  榊太郎將手中的面具塞進乾美芽手中,轉身朝便利店走去。

  乾美芽收回視線看著手上的兩個面具,舉起,對著路邊的燈光,輕笑道:「一貓一狗,挺般配的不是麼?一個傲嬌,一個忠誠,比狡猾的……。」乾美芽將湧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化作一聲歎息。

  「美芽?」身後傳來一道久違的聲音。

  乾美芽後背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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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舉著面具的手微微一緊,乾美芽緩緩地轉過身,看著站在不遠處的一男一女,她扯了扯嘴角,垂下眼簾,將情緒隱了去。

  「我就說是你,但建人不相信。」 一隻手扶著腰肢女子在男子的攙扶下緩緩地走了過來,微微嗔了丈夫一眼,將胳膊從丈夫的手中抽了出來,做出想將乾美芽擁入懷中的架勢,「美芽,好久不見。」

  乾美芽舉著面具向後退了一步,看著女子有些尷尬地張開雙臂,嘴角微微微一揚,露出一個笑容,解釋道:「手有點髒。」

  女子順著乾美芽給的臺階往下走,將手放了下來,又看了站在身旁的丈夫一眼,甜甜一笑,問道,「美芽最近怎麼樣?我們好久沒有聯繫了。」

  「挺好的。」乾美芽言簡意賅地回答道。

  「我和建人一直想去東京探望你,但總是被各種事件霸佔著時間,抽不出空來。」女子摸了摸被寬鬆的連衣裙遮蓋住的小腹,只有她的手掌貼著肚子時,才能看到微微的隆起,從肚子的大小來看,要比藤原麻友理的小兩三號。

  「呵呵……你們夫妻倆事情多,工作忙嘛,可以理解。」乾美芽不帶絲毫情感地笑了笑,將兩個面具扣在了一起,看向女子的肚子,「第幾個孩子了?」

  女子神色微微一僵,很快地恢復原狀:「第一個。」

  「哦。」乾美芽將女子的表情盡收眼底,她微微頷首,說道,「第一胎很重要,要好好地調養。」

  「誰說不是呢。」女子嫣然一笑,「前幾天我還跟建人說呢,如果美芽還在奈良的話,一定要請你幫我看一下呢。」

  「找我?」乾美芽眉頭一挑,抬眸看向高橋建人,嘴角微微揚起,「我雖然也是醫生,但主要負責心胸外科,對婦產科沒有什麼研究,所以找我似乎沒有什麼用處。生孩子這個我事情可能要找藤原信三和麻友理比較妥當,畢竟他們一個是婦科醫生,一個是助產士。」見女子神色有些尷尬,她低下頭看著地上交疊在一處的影子,臉上流露出一絲輕蔑的神色,補充道,「如果你們的孩子有什麼心臟方面的問題,倒是可以找我。」

  「美芽,你怎麼可以詛咒我的孩子?我們之間的恩怨沒有必要延續到孩子身上。」女子如同受傷般地往後退了一步,一臉哀色。

  乾美芽扯了扯嘴角,抬起頭,墨色的杏眸盯著女子,一眨不眨地說道:「高橋介子,我乾美芽坐得端行得正,從頭到尾沒有詛咒你孩子一句,我只是非常誠懇地告訴你,如果以後有心臟方面的問題,可以找我。這是作為一個心胸外科醫生應該有的擔當,不過現在看來,那是我自討苦吃。至於剛才那番話你要怎麼理解那是你的事情,但請以後不要當著我的面就隨便往我身上潑髒水。」

  乾美芽的聲音不大,在這人來人往的路上,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高橋介子一臉委屈地看了面無表情的丈夫一眼,眼皮微微一耷,準備說話,只聽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發生了什麼事?」

  乾美芽循聲望去,只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站在不遠處,一隻手上拿著咖啡,而另一隻手上則握著一瓶可樂,昏黃的路燈落在他身上,從心底莫名地湧出了一股暖意,她抿了抿唇瓣,搖了搖頭:「沒什麼,已經解決了。」

  榊太郎眉頭微微蹙起,走到乾美芽身邊,將手中的可樂遞給她:「瓶蓋擰開了,喝慢點。」

  乾美芽聞言不由得一愣,隨即笑了笑,道了聲謝後,打開瓶蓋喝了一口又蓋上,指腹輕輕地摩擦著瓶蓋側邊的齒紋,只聽高橋介子滿含歉意地說道:「對不起,美芽,我是太在意我這個孩子了,所以……所以說話有些不好聽,希望你不要介意。」

  乾美芽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美芽,不給我們介紹一下這位先生麼?」高橋介子變臉的速度堪稱一絕,她抿嘴笑了笑,「你交了新男朋友,我和建人都會替你高興的。」

  乾美芽眉頭一挑,抬眸看向高橋介子,輕笑一聲:「恐怕以後也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不必介紹了。」

  高橋介子神色一僵,她似乎沒有料到乾美芽會給出這樣的答案。

  榊太郎的視線在兩個女人之間打了個轉,眉頭皺得更緊,他向前走了一步,將乾美芽擋在了身後,看似無意地遮住了高橋建人的目光,乾美芽微微一怔,抬眸看著比自己還要高半個頭的男人的背影,雖然算不上寬厚,卻也十分有安全感,她低下頭,擰開瓶蓋,又喝了一口可樂,冰涼的液體順著咽喉落入腹中,卻是湧起了一股暖流,握著可樂瓶的手微微一緊,眼角的餘光瞥見地上男子的影子覆在了自己的影子上。

  「你們還有事嗎?」榊太郎如低音提琴般低沉而迷人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我……」高橋介子抿了抿唇瓣,低聲說道,「我們只是很久沒有看到美芽了,想和她聊一聊。」

  榊太郎回頭看了看握著可樂瓶沉默不語的乾美芽,說道:「可是美芽好像不太願意跟你們聊。」

  「你是美芽的什麼人?憑什麼替她做決定。」高橋建人出聲呵斥道。

  榊太郎冷冷地瞥了高橋建人一眼,轉頭看向乾美芽:「如果沒其他的事情,我們就先走吧。」

  乾美芽點了點頭,跟在榊太郎身後準備離開,卻被人抓住了手腕:「站住。」突如其來的往後扯的力道讓她險些跌倒。

  榊太郎伸手扶住乾美芽的肩膀,使她穩定身形,目光一掃,眉頭一擰,抬起眼眸看向高橋建人,眸光一寒:冷冷地說道:「請你放手。」

  「你沒有權利替美芽做主。」高橋建人沒有半點鬆開的意思。

  「你似乎更沒有立場替她做主。」榊太郎鬆開放在乾美芽肩膀上的手,面色微沉。

  高橋建人一時語塞,他瞪了榊太郎一眼,轉頭看向乾美芽:「美芽,我們能聊聊嗎?」

  「我們有什麼可以聊的?」乾美芽微微一笑,反問道。

  「你的近況,我……我和介子都想知道。」高橋建人連忙說道。

  乾美芽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高橋先生,您太太剛才好像已經問了我的近況,而且我又給出了回答,是您哪裡不舒服導致記憶混亂了麼?如果真是這樣,那可能要去看看醫生才行。」

  高橋建人嘴巴微微嚅動,不等他說話,只聽一道傲氣十足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你這不華麗的女人,剛才的教訓還沒有吸取嗎?」

  乾美芽轉過頭,只見一下車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的紫灰發少年半倚在兩米開外的路燈下,雙手環在胸前,臉上掛著戲謔的表情,木訥寡言的少年站在他身後,而被他帶走的兩人依舊不見蹤影。乾美芽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謝謝跡部君提醒,我又多管閒事了。」

  榊太郎伸手握住了高橋建人的手腕,稍稍用力,高橋建人吃痛地鬆開手指,在高橋鬆手的同時,榊太郎也將手縮了回來。

  乾美芽清晰地看見手腕上的指印,她抿了抿唇瓣,準備說話,只聽那道傲氣十足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說,不要隨便打擾我們監督,要是監督欲求不滿我們明天又會被他狠狠地教育了。是吧,樺地。」

  「Wushi。」簡短的回答。

  站在榊太郎身旁的乾美芽清晰地看見這男人光潔的額頭上冒出來的幾根青筋。

  高橋建人聞言,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幾個踉蹌後穩住身形,臉色微微發白,抬眸瞪著站在不遠處的紫灰發少年,牙齒死死地咬著嘴唇,一抹紅色沿著唇瓣上的紋路蔓延開來,他收回視線,轉身快步離開,就連妻子在後面連喚幾聲都沒有半點反應。

  高橋介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乾美芽一眼,朝他們點了點頭胡亂作別,便轉身朝丈夫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榊太郎和乾美芽互相看了一眼,同時回頭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跡部和樺地,只見紫灰發少年站直身子,原本環在胸前的手背在了身後,下巴微微一抬,說道:「本大爺還沒有逛完,監督,你和乾老師也接著逛。走吧,樺地。」

  「Wushi。」樺地跟在跡部身後,加快步伐離去,生怕被那兩人叫住。

  乾美芽瞥了面色凝重的榊太郎一眼,低頭看著手上的面具,指腹輕輕撫過面具上的花紋,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榊老師,剛才謝謝你。」

  「嗯。」榊太郎喝了一口咖啡,應道。

  「為了表達我的謝意,我請你喝酒。」乾美芽抬眸看著一身正裝的男人,眉眼一彎,「請你喝這裡的燒酒。」

  榊太郎聞言眉頭微微蹙起,不一會便舒展開來,他點了點頭:「好。」

  「那走吧。」乾美芽將面具掛在手腕上,騰出一隻手來抓住榊太郎的手,拉著他往那家她最熟悉的居酒屋走去,男人的手很大,指腹間有著一層薄繭,很暖,很舒服,也很有安全感。


第三十五章

  一張布簾在身後垂下,將廟會的喧囂隔絕在外。

  暫時沒有客人,站在櫃檯後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的一男一女聽見動靜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看著手牽著手走進店裡的兩人,女人先是一愣,隨即粲然一笑,單手撐著櫃檯,縱身躍起,一個漂亮的落地,她連跑帶跳地沖向了乾美芽:「哎呀!你個死丫頭,終於肯出現啦。」

  「紀子,跟你說過多少次,櫃檯不是用來翻的,這邊有門出去,你總是不聽,萬一摔倒了怎麼辦……」男人絮絮叨叨地打開櫃檯一旁的便利門走了出來,目光落在了乾美芽和榊太郎十指相扣的手上,臉上露出了一絲詫異,「美芽終於帶著老公來看我們啦。」

  「呃……」女子聞言腳下步伐一頓,視線下移,正好瞧見乾美芽與榊太郎鬆開手,她沖上前一把抱住乾美芽,手握成拳,在她後背輕輕地敲了一下,說道,「好你個乾美芽,結婚也不跟我說一聲,你把我當成朋友了麼?嗯?」

  「結你個頭。」一道黑線爬上了乾美芽的後腦勺,難得爆出了一句髒話,伸手將女子推開,從她身旁經過,拉開櫃檯前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轉頭看著站在身後的一男一女,眉頭一挑:「怎麼?你們夫妻兩個不想做生意啊?」

  女子上下打量了榊太郎一眼,收回視線,快步走到乾美芽身旁,抓起櫃檯上的功能表便拍在了乾美芽面前,哼了一聲:「說,要點啥?」

  「有關東煮嗎?」乾美芽招呼榊太郎坐了過來,歪著腦袋問道。

  「居酒屋哪裡來的關東煮!」女子咬牙切齒地說道,一個井字蹦上了她的前額。

  「那有爐端燒嗎?」乾美芽眉頭又是一挑,問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店裡有大火爐了!」第二個井字蹦上了女子的前額。

  「那就給我上點新鮮的貝類吧。」乾美芽微微皺起眉頭,沉思片刻,補充道,「我不介意大小。」

  「沒有沒有沒有……」第三個井字跟上前面兩兄弟腳步爬上了額頭的女子接連說了好幾個沒有,不帶喘氣的,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們店什麼海鮮都沒有,連海鮮殼都沒有。」

  「那你們有什麼?」乾美芽眉頭皺得老高,似乎有些不滿意女子的回答。

  「酒!小菜!」女子沒好氣地說道。

  「那你還問我要啥。」乾美芽單手撐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女子。

  女子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成拳頭,聚集在身上的火氣越來越盛,就在即將爆發的時刻,一個託盤擺放在乾美芽面前:「你們兩個也真是的,每次見面都會拌嘴,這樣多傷和氣啊,一人少說兩句不好嗎?紀子明明知道美芽每次來都點燒酒和毛豆,還要問她要點什麼。美芽也是,明明知道紀子是個急性子,還偏偏要逗她……」

  「閉嘴。」一站一坐的兩個女人同時出聲。

  被呵斥的男子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這是女人之間的樂趣,你個大男人懂個屁。」北川紀子白了男子一眼。

  「次雄,感情要越拌才會越深哦。」乾美芽眉眼一條彎,伸手將託盤裡的食物拿了出來。

  北川次雄雖然被妻子罵了一頓,卻沒有半點發脾氣的意思,他抿嘴笑了笑,走到榊太郎面前,擺上白瓷杯,拿起酒壺:「我是北川次雄,還沒有請教先生怎麼稱呼?」

  「榊太郎。」榊太郎微微頷首,報出家門。

  北川次雄點了點頭,一邊為榊太郎斟上溫酒,一邊問道:「榊先生,你和美芽是什麼時候結婚的?你們舉行婚禮了麼?什麼時候發喜帖?如果在婚禮上有什麼需要我和紀子幫忙的地方,請一定不要客氣地告訴我們……」

  「次雄!」乾美芽無奈地喚道,這個男人哪裡都好,只是每每打開話匣子就收不住。

  「咳……我和乾老師只是同事。」榊太郎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尷尬,輕咳一聲,說道。

  「婚禮對一個女生來說是非常重要的,絕對不能馬虎……什麼?你們不是夫妻!」北川次雄繼續念叨道,猛地回過神來,大叫一聲,手中傾斜的酒壺來不及收回,透明的酒液漫出了瓷杯,沿著杯外壁滑落在桌子上,形成一灘水漬,且有繼續向外擴散的架勢。

  「喂喂喂……次雄,這酒我可是付了錢的。」乾美芽見狀,從北川次雄的手中搶過酒壺,一臉心疼地說道。

  「你不是美芽的老公?」 北川紀子一個箭步沖到乾美芽和榊太郎中間,臀部微微往後一抬,將乾美芽整個人撞下了凳子,不等乾美芽反應過來,北川紀子張開雙臂做出護犢子的老母雞狀,「榊先生,既然你不是她老公那為什麼要牽她的手?女孩子的身體不能隨便碰你不知道的麼?我告訴你,你碰了她是要負責任的。別看我老公現在是個做菜的,但他好歹也是讀了五年的醫學,非常瞭解人體結構,到時候如果你不打算負這個責任,哼,他會讓你體會剔骨扒皮的滋味。」

  乾美芽嘴角狠狠一抽,伸手扯了扯北川紀子的衣角:「喂,紀子,我們只是……」

  北川紀子手往後一擺,雙眸瞪著榊太郎:「乾美芽,你閉嘴。我絕對不會再允許你隨隨便便地被男人傷害,尤其是不負責任的男人。絕對不會!」

  看著北川紀子的背影,乾美芽微微一怔,垂下眼簾,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榊太郎眉頭微蹙,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似乎在思索北川紀子話中的意思。

  「說吧,你打算怎麼負責?」北川紀子繼續瞪著榊太郎,眼眸微微一轉,一計上心,「我問你,你結婚了嗎?」

  「沒有。」榊太郎回答道。

  「有女朋友嗎?」

  「沒有。」

  「那……男朋友呢?」北川紀子見榊太郎回答得這麼爽快,稍作停頓,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榊太郎嘴角狠狠一抽,一個井字蹦上了他的額頭,多年的修養讓他最終還是禮貌地給出了答案:「沒有。」

  「真的?」北川紀子條件反射般地冒出了一句話來。

  乾美芽也是一愣,腦海中閃過一張傲嬌的臉 ,眼角的淚痣尤其明顯,她抿了抿唇瓣,伸手拿起一顆毛豆,握在手中,卻沒有剝開。乾美芽輕歎一口氣,在心裡為單相思的跡部同學默哀三秒鐘。

  坐在露天咖啡館裡,端著一杯咖啡的紫灰發少年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手微微一晃,咖啡濺了幾滴出來,深褐色的水漬印在了襯衣上。

  第二個井字蹦上了榊太郎的額頭,他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真的。」

  縱使榊太郎這樣回答,但北川紀子還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嘟囔道:「這麼優秀的男人在這把年紀還沒有結婚,也沒有個女朋友男朋友什麼的,不會是某方面有問題吧?」言畢,又看了榊太郎一眼,目光有下移的趨勢。

  這一眼看得榊太郎磨起了牙,井字接二連三地蹦上了額頭,但是良好的家庭教養讓他沒有當場發作。

  站在地上的乾美芽剝了一個毛豆丟進嘴裡,慢慢咀嚼,眉眼一彎,依舊沒有說話。

  「這樣吧。」北川紀子心中打定了主意,「既然你沒有結婚,也還單身,那你就把乾美芽給娶了吧,反正你們兩都是男未婚女未嫁。別看乾美芽一臉精明,但這丫頭實際上挺迷糊的,正缺少一個男人在身旁提點。我看你們倆挺合適的,要不就這麼定下來吧。」北川紀子抬手拍了拍榊太郎的肩膀,「今天想吃什麼想喝什麼隨便點,這頓姐姐我請了。我去讓次雄給你弄點刺身,今天剛進的三文魚,超級新鮮。」

  看著北川紀子轉身走進廚房,乾美芽重新坐到凳子上,端起面前的瓷杯,抿了一口,溫熱的燒酒沿著咽喉滑落腹中,所到之處都帶起一分暖意,她轉頭看了看也端起了酒杯的榊太郎,神色雖然依舊冷峻,但臉上並沒有看到一絲不耐煩,乾美芽舉著酒杯,輕聲說道:「榊老師,實在抱歉,給你帶來了這麼多麻煩。」

  「沒什麼。」榊太郎端起瓷杯,將杯中的燒酒一口飲盡。

  雖然手中的高腳杯換成了白瓷杯,但這位西裝革履的男人品酒的動作依舊讓人著迷,乾美芽看在眼裡,放下酒杯,拿起手邊的酒壺,將榊太郎面前的酒杯斟滿,微微抿了抿唇瓣,說道:「如果次雄和紀子給榊老師帶來了什麼困擾,我替他們向您道歉,他們太口無遮攔……。」

  「我並沒有往心裡去。」榊太郎沉聲說道。

  「呃……」乾美芽一愣,怔怔地看著榊太郎。

  「怎麼?」榊太郎轉頭看向乾美芽,臉上依舊面無表情。

  「沒什麼。」乾美芽微微搖頭,再度端起酒杯,將杯中酒飲盡,又自斟自飲了一杯,輕笑道,「謝謝,榊老師。」

  北川次雄端著兩盤下酒菜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北川紀子跟在身後,瞥見乾美芽握在手中的酒杯,一個箭步沖上來,對準乾美芽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搶過她手裡的酒杯,沒好氣地說道:「三年前喝到胃出血的教訓還沒有吸取夠啊!喝這麼急趕著去投胎!」

  乾美芽只是笑一笑:「度數不高,還兌了水,沒問題的。」

  「美芽,跟你說過,品酒、品酒,那是要慢慢地品,不要把它當水喝,這樣對身體不好,容易出問題的,胃出血可不是鬧著玩的,如果當年不是麻友理髮現的早,那就出大問題了。」北川次雄將食盤放在榊太郎面前,「榊先生,請慢用,如果喜歡吃就再跟我說,我再去廚房弄。」

  榊太郎聞言,眉頭微微蹙起,看了笑而不語的乾美芽一眼,薄唇抿緊,沒有說話。


第三十六章

  待跡部再次看到乾美芽的時候,發現這個女人腳步不穩地被榊太郎攙扶著,全身上下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酒氣,他眉頭一挑,迎了上去,卻停在了離乾美芽兩步遠的地方,雙手環在胸前:「又喝酒?三年前的教訓沒吸取夠?」

  榊太郎微微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還不等他說什麼,卻感覺到乾美芽在努力掙脫他的攙扶,他眉頭皺起,放在乾美芽腰肢的右手不知道是該繼續摟著還是鬆開,掙脫不開的乾美芽踉蹌地往前走了一步,帶著榊太郎也向前一步,他瞥了面無表情的跡部一眼,暗暗歎了一口氣,扶著乾美芽走到跡部面前。

  乾美芽伸出一隻手挑起跡部的下巴,歪著腦袋看著他,輕笑道:「啊咧,被你聽到啦?」

  「哼。」跡部瞥開臉,往後退了一步,「本大爺又不是聾子,你們說話這麼大聲,怎麼可能聽不到。」

  「嘻嘻……」乾美芽醉眼一眯,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說道,「放心,放心,上次是一斤半的洋酒,這次我們一共才喝了十二瓶燒酒,其中有十瓶都是榊老師喝的,那我才喝了……」乾美芽掰著手指數了數,遲疑了片刻,道「我喝了一瓶。」

  「那還有一瓶去哪裡了?」在接了這句話以後,跡部才想起來自己被這女人帶著跑了。

  「你喝了呀。」乾美芽掙脫了榊太郎的攙扶,向前走了一步,整個人撲到紫灰發少年懷裡,仰起頭看著那張完美的俊臉,笑眯眯地說道,還不忘伸手在少年臉上摸一把,唔,手感很不錯。

  站在一旁默默地圍觀看戲的少年們紛紛將他們部長大人被保健老師調戲的場面記錄在手機裡。

  被無數個井字沖昏了頭腦的跡部雙手抓住乾美芽的肩膀,將她扶正,往榊太郎的方向推去,咬牙切齒地說道:「監督,給本大爺管好你的女人。」言畢,轉身上了車,一直站在跡部身後的樺地也逃一般地上了車。

  榊太郎眼疾手快地扶住乾美芽,避免了她摔倒的命運,他低頭看了臉上流露出一抹哀意的女子,有些底氣不足地安慰道:「大概……大概跡部心情不是很好,明天應該就沒事了,乾老師不要往心裡去。」只是還沒鬧明白跡部口中那個「你的女人」到底是指誰。

  「理解理解。」乾美芽站直身子,抬頭看著車裡靠窗而坐的紫灰發少年,輕歎一口氣。

  「走吧。」榊太郎紳士十足地將手放在了乾美芽的腰後,卻沒有貼上。

  「嗯。」乾美芽回頭看了一眼逐漸恢復往日該有的靜謐的馬路,轉過頭,上車,坐到來時的位置上,頭抵著窗戶,酒意漸漸湧了上來,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車停了下來,榊太郎站起身準備下車,只聽幾道刻意壓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回過頭,只見向日、鳳、瀧等人圍在一處似乎是在討論什麼,而他們聚在一起的地方好像是乾美芽的位置,榊太郎眉頭微微一皺,轉身走了過去,沉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噓。小聲點。」向日將食指放到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當轉頭看清站在身後的男人,他神色一僵,嘴角一垮,側了半個身子,老老實實地說道,「乾老師好像睡著了,我們在想要不要叫醒她。」

  榊太郎定睛看去,乾美芽頭倚著車窗,墨色的青絲垂下遮住白皙的臉頰,仔細聽來,還有微微的鼾聲,他低下頭,卻見那橘黃色小綿羊頂著一頭亂髮靠在乾美芽肩膀上睡得正酣,一條晶瑩剔透的可疑液體從他嘴邊流出。

  「監督,我們該怎麼辦?」鳳問道。

  榊太郎轉頭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其他人,跡部收到視線後,眉頭一挑,沒有說話,榊太郎微微擰起眉頭,將目光投向了站在過道上的樺地,低聲說道:「樺地,你把芥川帶下去。」

  樺地下意識地瞥了跡部一眼,應道:「Wushi。」快步走上來,一隻大手抓住芥川的後衣領,往上一提,小綿羊的腦袋離開了乾美芽的肩膀,臀部離開了凳子,整個人被樺地夾在腋下,即使是這樣,他依舊睡得昏天黑地。

  「那乾老師呢?」瀧很難想像乾美芽被樺地帶下去的情形,抿了抿嘴,問道。

  「侑士,你最擅長公主抱了,要不你把乾老師抱下去。」向日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他的搭檔。

  忍足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薄唇微微上揚:「嶽人,車廂太窄,不太適合用公主抱。」自從經歷了白天那慘無人道、慘不忍睹、慘絕人寰的訓練後,他明智地決定遠離與監督有密切關係的人或事物,而這位保健老師被他列入了重點遠離名單裡。

  「那你……」向日二度開口,不等他將話說完,只見一直沉默不語的跡部景吾雙手抱在胸前,下巴微微一抬:「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還是監督來吧。而且我們都還是孩子,力氣也比不上監督。」言畢,轉身下了車。

  少年們都不笨,自然聽出了自家部長大人口中的意思,互相看了一眼,非常默契地轉身跟在跡部身後下了車。

  榊太郎一頭黑線地看著空蕩蕩的車廂,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依舊酣睡的乾美芽,彎腰將手穿過她腋下將其扶起,側身緩緩地挪到了車門口,少年們雖然站在車下,但離門口有兩丈遠,而且完全沒有一點要幫忙的意思,又一條黑線擠上了榊太郎的後腦勺,他將另一隻手穿過乾美芽的腿窩將她抱起,柔順的髮絲滑過他的手臂,呼吸中傳來淡淡的香味,他定了定神,抱著乾美芽一步一步地走下車。

  「管家,把乾老師的房間打開。」跡部回頭吩咐一聲,隨後換上了異常恭敬的口吻說道,「監督,就麻煩您送乾老師回房間吧。」

  榊太郎面無表情地看著跡部,沒有說話。

  跡部帶著少年們往後退了兩步,留出了一個空曠的地方。

  榊太郎邁著穩重的步伐跟在松本管家身後走進院門,在經過跡部身旁時,他瞥了紫灰發少年一眼,依舊沒有說話。

  「乾老師和榊老師他們到底喝了多少瓶酒?」見榊太郎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向日好奇地問道。

  「應該是十一瓶吧。」鳳在心裡默默地算了算,說道,「乾老師說她喝了一瓶,監督喝了十瓶。」

  「可是乾老師明明說他們喝了十二瓶。」瀧也加入了探討的隊伍。

  「那還有一瓶哪裡去了?」向日抬手摸了摸下巴。

  「跡部知道麼?」忍足取下眼鏡,擦了擦鏡片,重新架在鼻樑上,問道。

  少年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部長大人,井字接二連三地跑上了跡部的額頭,他盯著榊太郎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齒地說道:「這麼不華麗的事情本大爺怎麼知道。」該死的女人,喝醉了也要給本大爺找點麻煩。

  榊太郎抱著乾美芽跟在管家身後走進了她的臥室,環顧四周,乾淨而整潔,銀白色的藥箱擺在黑色的行李箱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放在角落,被褥上還坐著一隻憨態可掬的薰衣草色小熊。

  「榊先生,我先出去為乾小姐準備一點水。」站在一旁的松本管家說道。

  「嗯。」榊太郎點了點頭,松本管家退出了臥室,體貼地掩上了紙門,榊太郎嘴角微微抽搐,一聲輕咳從懷裡傳來,他低頭看著懷中的女子,白淨的臉蛋染上了一抹潮紅,他垂下眼簾,找了個較為舒服的地方將乾美芽放下,轉身鋪好被褥,扶其躺下,掖好被角,起身準備離開,卻感覺腳下一頓,轉過頭,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褲腳,順著手的方向看去,只見乾美芽微微張著紅唇,睡得甚是酣暢。

  榊太郎試圖將褲腳從乾美芽手中抽出來,卻是徒然,他看了看左右,半蹲著身子,一隻手抓過被他丟在一旁的小熊,一隻手將握著自己褲腳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掰開,把小熊塞進了乾美芽的手心裡,抬起眼眸,只見她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榊太郎微微一愣,心中某處被這抹笑容觸動。

  「吱呀」一聲,紙門被拉開,榊太郎回頭,松本管家端著一個託盤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見到臥室裡的情形,他沖著榊太郎一臉慈祥地笑了笑,榊太郎神色一僵,欲起身,卻見松本管家將託盤放在了地上,退了出去,這回不僅體貼地拉上了紙門,榊太郎還聽到了門外落鎖的聲音。

  「松本?」榊太郎起身一個箭步沖到門口,卻也不敢大力拉扯紙門,唯有輕喝一聲,「把門打開。」

  「呵呵……榊先生。」站在門外的松本管家輕輕一笑,聲音裡帶著無盡的慈愛,「少爺說了,今晚就麻煩您照顧乾小姐。」

  榊太郎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跡、部!」

  坐在屋簷下,跡部看著已經掛斷了的電話,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還沒等他得意完,便感覺到一股寒意沿著脊樑骨竄起,他回頭看向走廊盡頭,心中盤算著明日應該如何躲過監督大人的怒火。

  英國,倫敦。

  掛上電話的榊春代從琴房裡跑了出來,沖進了父母的臥室:「老頭,媽媽,花孔雀打電話來說小老頭和美芽姐進一間房了,他們……咳咳……喝酒了喝酒了!」

  正說著話的神直樹夫妻倆面面相覷 ,過了半響 ,榊直樹眉頭一挑,一臉不確認地問道:「景吾說太郎怎麼了?」

  「哎呀,小老頭和美芽姐睡一間房,兩人都喝了酒,酒後亂那什麼呀。」榊春代跺了跺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作為當家人的榊直樹以拳擊掌,第一時間做出了決定:「走,咱們去日本拜見一下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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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乾美芽坐起身,低頭看了看身上皺巴巴的裙子,又看了看枕邊的薰衣草小熊,抬手揉了揉微微有些發脹的太陽穴,環顧四周,臥室的角落裡依舊擺放著行李箱和藥箱,兩個面具擱置在藥箱上,她打了一個哈欠,站起身,從行李箱裡找出換洗的衣服進浴室洗漱。

  待乾美芽梳洗完畢走出臥室,院子裡已空無一人,她摸了摸唱起了空城計的肚子,轉身沿著長廊朝飯廳走去,卻看到了正在後院修剪著樹枝的松本管家,老爺子慈祥的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得乾美芽不由得一愣。

  「乾小姐,您醒了?」老爺子將手中的大剪刀放在一旁,笑眯眯地朝乾美芽走來。

  「松本先生好。」本想道一聲早安,但看現在這時間說這句後似乎有些不太妥當,乾美芽連忙換了一個說法。

  「乾小姐昨晚睡得好嗎?」松本上下打量乾美芽一番,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乾美芽又是一愣,松本管家的表情讓她不由自主地去回想昨晚發生的事情,但大腦中儲存的記憶到她上了回程的車後便截止了,她微微皺起眉頭,可是無論她怎麼把眼睛朝上看,上車後的記憶依舊是一片空白,她唯有回以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昨晚好像喝多了點,應該沒有做什麼失禮的事情吧。」

  聽了乾美芽的話,老爺子笑得那叫一個心花怒放,他搖了搖頭:「沒有沒有,乾小姐餓了吧,早餐已經準備好了,我去叫傭人給您端到飯廳去。」言畢,老爺子眉開眼笑地轉身離去。

  乾美芽小心臟懸在了半空,她在思考松本老爺子口中的那個「沒有」的可信度有多高。

  早飯後,無論乾美芽如何婉拒,松本老爺子堅持要派車將她送到網球場,乾美芽見拗不過老爺子,也就答應了,誰叫她有第一天的前科呢。

  相較於前兩天來說,今天的網球場安靜得有些異常,通行車在離球場約摸一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乾美芽向司機道了聲謝,提著藥箱便下了車,遠遠地便看見球場內正進行著一場比賽,但似乎是以一敵二。

  推開虛掩的門,站在球場外聽到動靜的少年們紛紛回頭,一個個臉上都掛著驚恐的神色,芥川和向日兩人同時撲了過來,一人抓住乾美芽的一隻胳膊,乾美芽再次愣住,她轉頭看向獨自坐在遠處石凳上的中年男子,他頭頂上似乎飄浮著一片黑壓壓的烏雲,收回目光再轉頭看向場內,大汗淋漓的紫灰發少年躍起、揮拍、擊球,黃色的小球飛向了對面的場地,而對面球場上的銀髮少年和棕色長髮少年一前一後站立,做好了回球的架勢。

  「到底怎麼了?」乾美芽清楚地看到紫灰發少年落地的時候,腳步有些不穩,「為什麼跡部同學一個人與宍戶同學和鳳同學兩人打球?雙打不是二對二麼?」

  「監督安排的。」芥川壓低嗓音說道,眼睛瞪得又大又圓,完全沒有了睡意,「說是要鍛煉跡部的耐力。」

  「啊?」乾美芽瞠目結舌地看著芥川。是因為自己拉著榊太郎去喝酒了,所以跡部少年吃醋?那畫風不是應該反過來才對麼?

  「美芽老師不知道麼?」向日好奇地問道。

  「我該知道什麼嗎?」乾美芽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了向日,難道在她記憶斷片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不該發生的事情?

  「今天早上監督從您房間裡出來的呀。」向日說道,他怕乾美芽不相信他的話,便拉上了芥川,「我和慈郎都看到了的。」

  「嗯。」芥川重重地點了點頭。

  乾美芽頓時傻眼了,她似乎有些明白松本管家笑容裡的意思,嘴角狠狠一抽,不確定地問道:「榊老師今天早上從我的房間裡出來?」

  「嗯嗯。」兩少年同時點頭。

  「我昨晚和榊老師在一間房睡覺?」

  「嗯嗯。」

  「那不對啊。」

  「哪裡不對了?」

  乾美芽摸了摸鼻子,抬眸看向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的紫灰發少年,抿了抿唇瓣,不管怎麼說,這畫風都應該反過來。

  「好像是跡部讓松本大叔鎖的房間。」芥川嘀咕道。

  「鎖了誰的房間?」向日不解地問道。

  「美芽老師的呀。」芥川小心翼翼地瞥了乾美芽一眼,將身體努力地躲在了她後面。

  乾美芽聞言,嘴角又是一抽,她似乎又明白了榊太郎此舉的原因,唯有微微地搖了搖頭,感歎一聲: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美芽老師為什麼搖頭?」眼尖的向日看到乾美芽搖頭的動作,如同好奇寶寶般問道。

  「佛曰,不可說。」乾美芽抿嘴一笑,抬頭看向球場內,場上的比賽已經結束,紫灰發少年用球拍撐著地面方能維持身體的平衡,被汗水打濕的頭髮貼在臉上,他的腳下很快地形成了一個小水潭。

  站在場外的樺地偷偷地瞥了監督大人一眼,拿著水壺走進場內,遞給了跡部,跡部直起身子接過水壺,喝了幾口,將剩下的水全部倒在了頭上,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身體曲線。

  乾美芽的目光落在了紫灰發少年的右小腿,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頭。

  「乾老師昨晚一共喝了多少酒?」不知何時,藍發少年走到了乾美芽身旁,雙手抄進褲兜裡,問道。這個問題他們研究了一晚上,無論如何都沒法得出十加一等於十二。

  「十二瓶啊。」乾美芽回答道。

  「監督喝了十瓶,你喝了一瓶,那還有一瓶呢?」忍足繼續問道。

  「老闆娘陪我們喝了呀。」乾美芽回想起昨晚在居酒屋的情形以及自己斷片後發生的事情,就感覺一個頭兩個大。

  「……」冰帝學園網球部堪稱天才的忍足少年突然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乾美芽抬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下一組,芥川、瀧。」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傳來,乾美芽循聲看向了面無表情的榊太郎,暗暗歎了一口氣,可憐的跡部同學,老虎屁股是不能隨便亂摸的。

  樺地從場上下來,芥川看了乾美芽一眼,跟在瀧身後走上場,乾美芽收回視線,目光再次落在了跡部的右小腿上,想了想,也走進場內,站在跡部面前,看著那張因為運動過量有些蒼白的俊臉,眉頭微微蹙起:「跡部同學,你還要堅持嗎?」

  少年抬手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哼了一聲,道:「這點小問題,本大爺還是能堅持的。」

  見當事人堅持,乾美芽也沒有多說什麼,作為一個網球少年的姑姑,她知道網球對於他們來講意味著什麼,抿了抿唇瓣,說道:「如果實在撐不住,就不要勉強。」苦肉計什麼的適可而止一點,萬一真的出了問題,那真的不是鬧著玩的。

  「本大爺做事從來不勉強自己。」跡部從褲兜裡摸出了一個黃色的小球,在手中掂了掂。

  乾美芽見狀,退出了網球場,站在場外,看著再次開始了的球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場上紫灰發少年奔跑的速度降低了不少,漏球的次數也漸漸地多了,乾美芽眉頭緊鎖,只見少年沖向被挑高的網球,躍起,狠狠揮拍,黃色的小球砸向了對方的場地,而在他落地的時候,身子一歪,整個人跌坐在地。

  乾美芽提著藥箱率先沖進了球場,在少年面前蹲下,準備查看傷勢,卻見少年單手撐地試圖站起身,乾美芽將目光轉移到少年的腳踝處,弓起手指重重一彈,只聽少年嘶了一聲:「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

  「嗯?」乾美芽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看著跡部,「還堅持?」

  跡部看了乾美芽一眼,撐在地上的手臂力氣微微一松,重新坐在地上,沒有說話。

  場外的人們紛紛圍了上來,乾美芽將藥箱放在地上,單膝跪在地上,伸手脫去少年腳上的運動鞋,褪下長襪,一片紅腫映入眼簾,她抿了抿唇瓣,將手撫向了腳踝,說道:「忍一下。」手稍稍用力,只聽少年倒吸一口氣,她抬眸看了少年一眼,側耳聽了聽,並沒有聽到骨頭摩擦的聲音,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打開藥箱,取出一個冰袋,在手中揉了揉,貼在了少年紅腫的腳踝上:「自己按著。」

  跡部依言將手按在了冰袋上。

  「怎麼樣?」一道沉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乾美芽回頭看著站在身後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那張冷峻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關切,她輕歎一口氣,說道:「沒什麼大礙,軟組織扭傷,並沒有骨折。」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嗯。」榊太郎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榊太郎過於平靜的表現讓乾美芽不由得一怔,她有些詫異地看了男人一眼,目光在他和跡部之間來回轉移,好幾個回合後,她眉眼一彎,一計上心:「啊喏……跡部同學現在腿腳不便,要不榊老師把他抱回去吧。」她自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緩和兩人之間緊張氣氛的方法。

  話音剛落,全場一片死寂。

  少年們的目光齊刷刷地飄了過來,落在站著的榊太郎和坐著的跡部景吾身上,大腦中不約而同地閃過昨晚的畫面,臉上同時流露出看好戲的神情。

  榊太郎微微一怔,看了乾美芽一眼,隨即看向了跡部。

  跡部少年那張原本有些蒼白的臉瞬間五彩斑斕,他死死地盯著乾美芽,咬牙切齒地說道:「不勞煩監督了,樺地扶本大爺回去就好。」

  乾美芽皺了皺眉頭,抬手拍了拍跡部按在冰袋上的手背,壓低嗓音說道:「年輕人,就不要再慪氣啦。」

  跡部一聽,整張臉就快變成了調色盤,他一巴掌拍掉了乾美芽的手,抬起頭,一字一頓地說道:「樺地,扶本大爺回去。」

  「Wushi。」


第三十八章

  午飯後,少年們紛紛回房間休息,乾美芽提著藥箱站在跡部的臥室門前,輕叩三聲,只聽一道疲憊的聲音從紙門後面傳來:「請進。」

  乾美芽拉開紙門,探頭看了一眼,除了擁著一床薄被坐在榻榻米上閉目養神的紫灰發少年,並沒有發現其他的人,她皺了皺眉頭。沒有察覺到動靜的少年撩起眼皮瞥了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屋的乾美芽,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想在本大爺房間裡找什麼?」

  「就你一個人麼?」乾美芽走進房間,腳步頓了頓該,轉身拉上紙門,再轉身走到榻榻米前,將手中的藥箱放在了榻榻米旁的矮幾上,問道。

  「要、不、然、呢?」少年一字一頓地反問道。

  乾美芽抿了抿唇瓣,坐在榻榻米邊上,抬眸看向少年:「跡部同學,我想看一下你的腳踝。」

  跡部瞪了乾美芽一眼,掀開薄被,露出依舊紅腫的腳踝。乾美芽伸出手背輕輕地貼在紅腫處,皮膚的溫度已經降低,她點了點頭,取出一瓶藥油,倒了幾滴在手心裡,搓熱,再次抬眸看向少年:「跡部同學,我會用力,可能需要你忍一下。」

  「哼……」跡部冷哼一聲,轉頭看向了別處。

  乾美芽看了一眼少年完美的側顏,垂下眼簾,將少年的小腿抬起架在自己的大腿上,沾滿了藥油的手心按向了紅腫的地方,只見小腿微微往後扯了扯,乾美芽抬起頭,一抹紅色爬上了少年的臉頰,他見乾美芽看著他,連忙將視線轉移開。

  「按疼了?」乾美芽顯然已經明白少年臉紅的原因,故意打趣道。

  「咳……」跡部輕咳一聲,下巴微微一抬,「笑話!本大爺怎麼可能連這點疼痛都忍受不了。」

  「我是醫生。」乾美芽突然加大手上的力道。

  「啊……你這不華麗的女人!」跡部痛呼道。

  「不是能忍受嗎?」乾美芽輕笑一聲。

  「有你這樣突然大力的嗎?」跡部齜著牙,完全沒有了往日高傲的形象。

  乾美芽抿嘴一笑,手上的力道減輕了不少,跡部瞪了乾美芽一眼,身體微微後仰,反手撐著榻榻米,低頭看著被乾美芽揉捏著的腳踝。

  「跡部同學,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乾美芽又往手心裡倒了幾滴藥油,搓熱後,繼續剛才的動作。

  「你們?哪個你們?」一絲不祥升上跡部的心頭,他抬眸看著那低頭認真做事的女人。

  「就是你……」乾美芽抬手在空中胡亂一指,「和他啊。」

  跡部順著乾美芽手指的方向看去,空無一人,他嘴角狠狠一抽:「你給本大爺說清楚,他是誰!」不會是他想的那個吧?

  「他……」乾美芽抬起頭,墨色的杏眸轉了好幾圈,抿了抿唇瓣,糾結了半天,終於說道,「就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啊。」

  「本大爺什麼時候有喜歡的人了!」跡部聞言頓時火冒三丈,他死死地瞪著乾美芽,從鼻腔裡哼出一個音來,「嗯?是誰告訴你本大爺有喜歡的人的?誰告訴你本大爺喜歡男的?」

  「這種事情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吧。」乾美芽被瞪得身體往後一仰,手下的力道不小心加大了一些。

  跡部痛得哼了一聲,從嗓子眼裡出來的聲音也有些變了調:「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大爺有喜歡的人的?」

  「雙眼,視力都是一點五。」乾美芽連忙鬆開手,待紫灰發少年臉上的痛意消褪一些後,她繼續揉捏,「跡部同學,如果真的是因為我的原因讓你們兩個互相誤會了,那今天下午找個時間我來解釋清楚。相愛相殺的戲碼放在電視劇裡會吸引觀眾,但是在現實生活中就沒有必要了。」

  「本大爺喜歡的是女人,女人,女人!你這女人到底懂不懂啊!」跡部幾乎是將這句話喊了出來,光潔的額頭上爆出了好幾條青筋,放在身旁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如果條件允許,他一定會把眼前這不華麗的女人揍飛,但良好的家庭教養讓他把這個想法強行咽進了肚子裡。

  「……」乾美芽瞠目結舌地看著被自己的話逼到了瘋癲邊緣的紫灰發少年,過了半響,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喜歡女生?」

  「你說呢?」跡部恨恨地從牙齒裡擠出三個字。

  「那他不就是單相思了?挺可憐的。」

  「又是誰跟你說他喜歡男的!」

  「……他也喜歡女生?」

  「……」

  「原來是這樣。可惜啊,你不是我的菜。」乾美芽收回視線,繼續揉著少年紅腫的腳踝。

  「本大爺慶倖沒有被你喜歡。」跡部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翻了一個白眼。

  「唔……彼此彼此。」乾美芽看了跡部一眼,眉眼一彎,笑道。

  「……」跡部再一次被這女人的話噎住,他深吸了好幾口氣,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要跟這女人一般計較,最後他平穩了心緒,回想起昨晚那通遠洋電話中某人交代的任務,抬眸看著鬆開了自己的腳踝,正拿紙巾擦拭著手上藥油的乾美芽,問道,「呐,乾老師,他是你的菜嗎?」

  「他?」乾美芽微微一愣,腦海中閃過昨晚在廟會上的畫面,抿了抿唇瓣,消化了剛才得到的資訊,再整合以前發生的種種,她似乎明白跡部與榊春代頻頻將她有意無意地與那個人捆綁在一起的原因,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她站起身,合上藥箱,抬手拍了拍跡部的肩膀,「小孩子家家的,少管一點大人的事情。」

  「……」跡部再次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乾美芽見狀,唇邊的笑容更盛,她提起藥箱離開榻榻米朝門口走去,剛拉開紙門便看到面色微沉的榊太郎站在門口,她燦爛地笑道:「榊老師,來探望跡部同學?」

  「……嗯。」榊太郎似乎有些不太習慣乾美芽臉上的笑容,遲疑片刻,點了點頭,「跡部現在如何?」

  「沒什麼大問題,休息十天八天就好了,不會影響後續的比賽。」乾美芽繼續燦爛地笑道。

  「……嗯,那就好。」榊太郎又點了點頭。

  乾美芽看了看臉色並沒有因為跡部的腳踝無礙而好轉的榊太郎,又轉頭看了看依舊坐在榻榻米上的跡部,抿了抿唇瓣,說道:「榊老師和跡部同學慢慢聊,我先回去了。」跡部少年,你就自求多福吧。

  「嗯。」榊太郎微微頷首,抬腿走進了跡部的臥室,拉上了紙門。

  乾美芽聳了聳肩膀,一隻手提著藥箱,一隻手抄進褲兜裡,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只聽身後的那扇紙門裡傳出榊太郎咬牙切齒的聲音:「跡部,你跟春代打電話了?」

  「我一直有跟她保持聯繫。」相較于榊太郎,跡部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的輕鬆,完全沒有面對她時的氣急敗壞。

  乾美芽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紙門,飄然離去。

  今兒天氣真的不錯,挺風和日麗的。

  下午的訓練,跡部自然是缺席了,而榊太郎也是一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樣子,他眉頭緊鎖,面對少年們時不時出現的偷懶現象熟視無睹,無所事事的乾美芽抬頭看了看藍得透亮的天空,起身打了一個招呼後,便溜出了網球場,只留下隨身攜帶的那個銀白色藥箱。

  夏初的風還帶著春天的氣息,穿過林子,一座古老的神社映入眼簾,朱紅色的大門緊閉,兩個狐狸的石像佇立在大門兩邊,兩頭小鹿結伴從大門口走過,其中一頭回頭看了一眼,腳下盯住,圓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站在不遠處的乾美芽,歪著腦袋思索片刻,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用腦袋蹭著乾美芽的小腿,軟軟的耳朵從腿上蹭過,有些癢。

  乾美芽低頭看著有些討好地望著自己的小鹿,雙手一攤:「今天沒有餅乾呀。」

  小鹿似乎聽懂乾美芽的話,它眨了眨大眼睛,又低頭蹭了蹭乾美芽的小腿,轉身跑到了小夥伴身旁。

  「……」乾美芽看著那聽到沒有吃的便毫不留戀地離開的小鹿,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抿了抿嘴,抬手沖小鹿揮了揮,「好吧,再見。」

  兩隻小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乾美芽的視線。

  望著消失在圍牆後面的身影,乾美芽輕笑一聲,轉頭看著那座神社,風徐徐而來,吹起額前的劉海,也吹動掛在狐狸石像脖子上的紅布。大紅門「吱呀」一聲打開,一位穿著紅衣的巫女走了出來,她看見站在不遠處的乾美芽,先是一愣,隨即微微頷首示意,拿起放在門邊的掃帚走了進去,大門再度合上。

  乾美芽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轉身準備離開,卻看見原本此時應該在網球場上履行監督職責的榊太郎也從林子裡走了出來,她微微一怔,朝他點了點頭:「榊老師。」

  榊太郎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了難色,他有些為難地看向乾美芽,幾次想張口,但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榊老師找我有什麼事麼?」乾美芽看著了榊太郎的為難,她決定幫這個男人一把。說不定跡部少年猜測出錯,這個男人真的喜歡他呢。

  「請問你有男朋友嗎?」榊太郎不開口則已,一開口驚人。

  「……」乾美芽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過了半響,她搖了搖頭,「目前單身。」

  榊太郎深吸了好幾口氣,一臉誠摯地看著乾美芽,說道:「乾老師,如果可以,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啊?」乾美芽的嘴巴張成了O字型。請問,她幻聽了麼?


第三十九章

  一番敘述後,乾美芽才明白榊太郎對她提這個問題的原因,她低頭看著腳邊的影子,抿了抿唇瓣,過了半響,她抬起頭看著站在面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只見那張白淨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窘迫,她微微轉動眼眸,終究還是問道:「榊老師,昨晚……昨晚我沒有做什麼失禮的事情吧?」

  乾美芽話音剛落下,榊太郎老臉一紅,他撇過臉輕咳幾聲,答道:「沒有。」

  「哦……」乾美芽帶著幾分惋惜的語氣應了一聲,低下頭用只有她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嘟囔道,「為啥我就不會酒後亂個XING什麼的。」

  「乾老師?」榊太郎似乎聽到乾美芽在說話,但又沒有聽清,有些不確定地喚了一聲,「你在說什麼?」

  「啊?沒……沒什麼。」乾美芽連忙搖了搖頭,這句話她自己知道就好,若是讓對方聽到了,估計會被嚇壞了。

  「哦。」榊太郎點了點頭,抬眸看向乾美芽,有些不自在地問道,「乾老師……願意嗎?如果覺得不方便,那……」

  「既然是男女朋友,那榊君覺得還稱呼我為乾老師合適麼?」乾美芽非常快地融入了作為別人女朋友的角色。

  「……那應該稱呼什麼?」榊太郎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他順著乾美芽的話往下接。

  「唔……如何稱呼自己的女朋友,那就要榊君你自己想咯。」乾美芽眉眼一彎,笑道。

  「乾……桑?」

  「太僵硬了。」

  「美芽?」

  「不是很親切。」

  「……小美?」榊太郎的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

  乾美芽先是一愣,隨即扯了扯嘴角,笑道:「榊君還是叫我美芽吧。」

  榊太郎看著乾美芽唇邊略顯僵硬的弧度,抿了抿唇瓣,點了點頭:「那就美芽。」每個人都有一段不想訴說的過去,而他也沒有去揭別人傷疤的興趣。

  「那……榊君,我們第一步該做什麼?怎麼樣才能讓我們在別人的眼裡看起來是一對真正的情侶。」

  「……同居。」

  「啊?」乾美芽再度瞠目結舌,她萬萬沒有想到榊太郎悶騷的外表下居然有一顆這麼前進的心。

  「咳……我家房間比較多。」榊太郎臉又是一紅,他又咳嗽了幾聲,心裡暗暗對那倆不靠譜的夫妻鄙夷唾棄一番。

  冰帝網球部的合宿訓練在黃金周的第六天完美地落下帷幕,來時還有些喧鬧的車廂在回程的時候是一片死寂,只聽到車載空調和發動機轉動的聲音,坐在最後一排的乾美芽抬頭看了被三天的訓練折磨得倒成一片的少年們一眼,手上感覺到振動,她低下頭,瞥了一眼新進來的短信,兩個大拇指靈活地按著鍵盤,飛快地進行著回復。

  無線電波那頭,刺蝟頭少年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那個鑲著白色鏡片的眼鏡,手指不停地敲打著電腦鍵盤,一長串的數位跳上了螢幕,手機響了,他低頭看了一眼,嘴巴一咧,露出了八顆白森森的牙齒,他似乎想到什麼,又連忙閉上嘴巴,抬手抓了抓後腦勺的頭皮,繼續在鍵盤上敲打著。

  「貞治,你姑姑有沒有說現在到哪裡了?」叩門聲後,虛掩的房門被推開,一個男人的腦袋探了進來。

  「老爸,姑姑說她一會直接回公寓,不來我們家了。」乾貞治頭也不回地說道。

  「什麼!那我中午還請了我同事和她表弟來我們家吃飯呢。」乾樹裡眉頭一皺,說道,「他們還要讓我把美芽介紹給他們認識,說是什麼認識一個醫生很高興……」

  「這是老爸你一廂情願的,姑姑又沒有答應要跟他們見面。」乾貞治毫不留情地潑了父親一瓢冷水,將他澆了一個透心涼。

  「你姑姑不是……」

  「姑姑討厭沒經過她同意然後說要介紹相親物件給她的概率是200%。」

  「今天這位元不是相親對象……」在兒子的瞪視下,乾樹裡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後只見他的上下嘴皮動了動,並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我約了同學打球,午飯就不在家裡吃了。」乾貞治關上電腦,起身將筆記本和筆一股腦地丟進早已收拾好的網球包裡,從父親身旁走過。

  「今天我做了很多菜。」乾樹裡連忙說道。

  「那就請那位元想認識姑姑的您的同事和她表弟多吃點。」

  「……」

  黃金周最後一天的上午,乾美芽在搬家。

  一大清早,剛洗漱完畢,還沒有完全清醒的她便迎來了自家新上任的男朋友,她抬手抓了抓有些淩亂的頭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對不起,榊老師……唔,榊君,昨天下午收拾了一下,有一些東西還沒有確定要不要帶。」

  「是我太唐突了。」榊太郎面帶歉意地說道,他低頭看了看被各式各樣的東西堆得滿滿當當的客廳,知道眼前的情形他並不能幫上什麼忙,便將帶來的早餐遞了上去,「先吃早餐吧。」

  看著遞到面前的餐盒,乾美芽不由得一愣,隨即伸手接過,調侃道:「以後嫁給榊君的女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榊太郎聞言,臉一紅,輕咳一聲,轉頭看向了別處。

  乾美芽抿嘴一笑,拎著餐盒走進廚房,打開盒蓋,看著盒子裡的點心,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掛在唇邊。

  榊太郎看了看四周,在眾多東西中間尋找落腳點,踮著腳走到沙發旁,坐下,看到沙發扶手旁邊一個整理箱裡塞滿了書,順手拿了一本,翻看起來。

  「對了,榊君,您兄嫂大概在日本呆多久?」乾美芽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問道,手裡捏著一個咬了一小口的包子,當她看到榊太郎手中拿著的書時,又是一愣。

  榊太郎聞聲回頭,將乾美芽臉上詫異的表情收進眼底,他合上書,略帶歉意地點了點頭:「他們也沒有跟我說具體時間,但我估計……應該可能會一個月以上。剛才擅自翻動你的東西了,很抱歉。」

  「一個月以上?」乾美芽心中一喜,臉上卻繼續流露出詫異的神色,她的大腦已經開始盤算如何利用這一個月了。

  「咳……」榊太郎神色有些尷尬地說道,「他們上一次來也是呆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乾老師……呃……美芽,實在是抱歉,耽誤你這麼長時間。」

  「沒什麼。畢竟根本原因在我這裡。」乾美芽得體大方地笑了笑,將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

  榊太郎聞言先是一怔,隨即抿了抿唇瓣,將手上的書放回原處,雙手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

  乾美芽見狀,眉眼一彎:「榊君如果有興趣,可以繼續看。只是我有些好奇,您看得懂醫學的書嗎?」

  「雖然有些詞語生澀難懂,但是照應前後,也能大概明白。」榊太郎回答道。

  「原來是這樣。」乾美芽點了點頭,將腦袋縮了回去,繼續在廚房裡咬著包子。

  味道不錯,挺對她胃口的。

  拖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和一箱書,乾美芽再次走進了榊太郎那棟大得有些不太像話的別墅。榊太郎提著兩個行李箱上了二樓,在樓梯的轉彎處看到正抱著書箱跟在自己身後的乾美芽,他一愣,卻也沒說什麼,繼續拎著行李箱往上走。

  沿著二樓的環形走廊,榊太郎停在了一扇粉紅色的門前,這回輪到乾美芽一愣,她怔怔地看著那扇與眾不同的門,依稀記得榊春代領著她參觀這棟別墅時曾多次強調這間擁有著粉色門的房間的特殊意義。只是讓她住,真的合適嗎?

  拉著行李箱走進房間的榊太郎似乎感覺到身後有些不對勁,轉過頭,只見乾美芽將書箱放在地上,站在門口動也不動,他微微一愣:「怎麼了?」

  「榊君,要不我們換一間房?」乾美芽在跟榊太郎打著商量。

  榊太郎瞬間明白了乾美芽話中的意思,老臉一紅,神色有些尷尬地回答道:「那……那個,我大嫂說一定要讓你住這間房。」

  「可是……這間房不是留給您那什麼的麼?我住這裡會不會不太合適。」乾美芽探頭打量這間充滿著粉色浪漫氣息的房間,就連房內浴室門口的吸水地氈都是粉色的,看得她心臟不由得一緊。

  「咳……進來吧。」榊太郎沉聲說道,轉過頭,繼續往房間裡面走。

  「哦,」見榊太郎堅持己見,乾美芽聳了聳肩膀,彎腰抱起書箱走進房間。

  放好行李箱的榊太郎轉身接過乾美芽手中的書箱,面無表情地說道:「女孩子還是不要經常搬這麼重的東西。」

  「偶爾一下也沒關係,總不能讓榊君再跑一趟吧。」乾美芽眉眼一彎,笑眯眯地說道。

  榊太郎動作一頓,他將書箱放在了行李箱旁邊,直起身子看向乾美芽:「你先整理一下。一會我帶你去地下室錄入聲音和指紋。」

  「是。」乾美芽點了點頭。

  榊太郎思索片刻,問道:「你在飲食上有什麼忌口的麼?」

  「沒有。」

  「好。」

  兩人大眼瞪著小眼,一時無話可說,一陣無言的寂靜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乾美芽抬手摸了摸鼻子,嫣然一笑,而榊太郎則有些尷尬地看了看四周,輕咳一聲:「那……那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收拾。」

  「是。」乾美芽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榊太郎飛一般地逃出了房間,臨出門的時候還不忘順帶把門關上。

  乾美芽看著掩上的房門,嘴角的笑意漸濃,她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便轉身收拾起她這一個多月要居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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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簡單的午餐後,乾美芽跟隨著榊太郎驅車前往東京成田國際機場,因為今天下午有一次從英國倫敦飛往日本東京的航班抵達。

  由於是假期的最後一天,從世界各地返回日本的人不計其數,乾美芽看著顯示幕上不停轉換的城市名稱,抿了抿唇瓣,轉頭看了一眼站在身旁沉默不語的男人,剛毅的線條,俊朗的五官,如果說跡部少年是上帝的寵兒,那他一定是上帝的寵兒的親爹。咳……乾美芽不由得被自己這個想法給雷壞了,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怎麼了?」耳邊響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乾美芽連忙搖了搖頭,若是讓他知道自己現在大腦中的想法,估計她會吃不了兜著走。

  「太郎!」一道比男人的嗓音還要低八度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乾美芽回頭,只見一同樣是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推著一輛行李車站在不遠處,他身旁站著一雍容的中年美婦,夫妻倆站在一起,也是一道賞心悅目的亮麗風景。

  「大哥,大嫂。」榊太郎喚了一聲,便迎了上去。

  乾美芽見狀,連忙跟在榊太郎身後,走到榊直樹夫妻面前,鞠躬行禮:「榊先生,榊夫人,你們好。」

  榊直樹眉頭微微蹙起,點了點頭,榊雅子微微一笑,走上前握住乾美芽的手:「乾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嗯,是的。」乾美芽抿嘴笑了笑。

  「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重逢。」榊雅子輕輕地拍了拍乾美芽的手背,「我們一度以為太郎不會找女朋友了,所以這些年頻頻給他介紹女生,可是他不是嫌人家這個不好就是那個不好,一直拖到了這把年紀。」

  乾美芽笑而不語。

  榊雅子以為乾美芽在害羞,莞爾一笑:「太郎雖然年紀大了點,但我這個做嫂子的可以向你保證,榊家的男人絕對是出得廳堂,進得廚房,打得過小三,鬥得過流氓,翻得了圍牆,拍得了小強,說不上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但絕對能給你安全感。」

  乾美芽被榊雅子的話逗樂了,忍不住再次笑出聲來:「榊夫人,您說笑了。」

  「以後叫我嫂子。」榊雅子故意板著臉糾正道。

  「還是叫您雅子姐吧。」乾美芽抿了抿嘴,說道。

  「……也好。」榊雅子微微沉吟片刻,眸光在榊太郎身上停留片刻,隨機轉頭看向乾美芽,點了點頭,「等你和太郎結婚了以後再改口也不遲,到時候絕對給你封一個超級大的改口紅包。」

  乾美芽只是笑了笑。

  「去去去……我的行李我自己來推,不用你幫忙,你大哥還沒有到七老八十需要你照顧的年紀。」就在兩個女人有說有笑的時候,耳邊傳來榊直樹低八度的聲音,兩人循聲望去,只見榊直樹將打算接過他行李車的榊太郎趕到了一邊,「榊家的男人無論什麼時候都要以女人為重,這個時候你應該去照顧你的女人,而我的女人和我的行李就由我自己來照顧。」

  乾美芽聞言臉一紅,而榊太郎則有些無措地看著榊直樹。

  「看我做什麼,難道不是你們小倆口手牽手嗎?難道你還想跟我這大老爺們手牽著手走?」榊直樹眉頭一挑,問道。

  「……大哥。」榊太郎無奈地喚了一聲。

  「叫大爺也沒用。」榊直樹朝妻子招了招手,「雅子,到我身邊來,讓太郎和美芽一起走。」

  榊雅子笑眯眯地應了一聲,朝乾美芽點了點頭,朝丈夫走去。

  「……」榊太郎沒有動。

  「杵在這裡幹嘛?」榊直樹眉頭又是一挑,「怎麼?難不成你又是找一個假女朋友來騙我的?」

  乾美芽心中訝然,下意識地看向榊太郎,原來這招以前用過了?

  「不是不是……」一股寒意沿著榊太郎的脊樑骨竄了上來,他這位擁有著強大的生意頭腦的大哥太精明了。

  「那是什麼?嗯?」榊直樹下巴一抬,看著弟弟。

  「榊先生誤會了。太郎是覺得您和雅子姐坐了這麼久的飛機太累了,所以想幫您推行李車,為您分擔一下,讓您和雅子姐可以好好地休息。」與榊太郎達成口頭協定有了盟友身份的乾美芽連忙解釋道,她可不想因為這樣的開頭導致她的計畫全盤破碎。

  「是這樣嗎?」榊直樹氣勢十足地繼續看著弟弟。

  「是的。」榊太郎感激地看了乾美芽一眼,點了點頭。

  「我不需要你幫忙。」榊直樹大手一揮,推著行李車便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當他經過乾美芽身旁時,這個男人回頭看向乾美芽,「美芽,你可以跟太郎一樣叫我大哥。稱呼榊先生顯得我們之間太生疏了。」

  「好的,直樹哥。」乾美芽笑著點了點頭。

  雖然「直樹哥」與「大哥」之間有著本質的差別,榊直樹微微皺了皺眉頭,卻也勉強認可了,他瞥了榊太郎一眼:「走吧。」話音剛落,又想起了什麼,「你們兩個,走我們前面。」

  「……是。」雖然萬分無奈,但為了以後的幸福生活,榊太郎咬了咬牙,抓住乾美芽的手,牽著她走到了榊直樹夫妻倆的前面。手心裡的手說不上柔若無骨,指腹上的薄繭昭示著她以前的職業,雖然不大,卻傳遞著生的希望。

  黑色的豐田凱美瑞駛上了前往市區的高速路,坐在後排的乾美芽轉頭欣賞著車窗外的景色,耳邊傳來一道低八度的聲音:「聽說美芽是今年才來冰帝當老師的?」

  乾美芽回過頭,看著倒車鏡裡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笑著點了點頭:「是的。」

  「那你以前是從事什麼職業?」榊直樹問道。

  「醫生。」乾美芽知道榊春代看過那次在飛機上救人的視頻,那榊直樹夫妻看過的概率為90%,與其被人調查,還不如她自己坦白比較好,「當老師前是心胸外科醫生。」

  「哦?在哪裡高就?」榊直樹繼續問道。

  「東京綜合醫院。」乾美芽抿了抿唇瓣,回答道。

  「這麼好的工作,怎麼想到放棄來當老師呢?」榊直樹的問題有些尖銳。

  「大哥。」榊太郎皺了皺眉頭,瞥了兄長一眼,卻又被兄長大人瞪了回來,處於弱勢群體的他唯有在心裡對乾美芽道了一聲歉,繼續將注意力放在了方向盤上。

  「呵呵……」乾美芽輕笑一聲,說道,「因為一些個人原因,所以離開了醫院。」

  「哦……對不起,美芽,是我唐突了。」榊直樹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的八卦,繼續問道,「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嗎?」

  「哥哥嫂子,還有一個侄兒,跟維多利亞桑差不多大。」乾美芽依舊有條不紊地回答。

  「他們是從事什麼工作的?」

  「哥哥是公務員,嫂子在一家會計師事務所工作,侄兒正在讀國三。」

  「冒昧地問一句,你父母呢?」

  「父母已經去世了。」

  「很抱歉。」榊直樹微微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答案,面帶歉意地說道。

  「沒事。」乾美芽笑眯眯地搖了搖頭。

  「直樹,不要拿出你在公司對待員工的架勢來跟美芽說話,像查戶口似得。」上車後一直沉默不語的榊雅子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咳……」榊直樹老臉一紅,輕咳一聲,為自己辯解道,「我只是想更深一層地瞭解我的弟媳婦嘛。」

  「要瞭解美芽,太郎不是最合適麼?什麼時候需要你摻和了?」

  「我……哼,懶得跟你說。」

  榊雅子面對丈夫的孩子氣,無奈地搖了搖頭,轉頭看向乾美芽,微微一笑:「美芽,你不用理會他,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在外人面前就是一副高冷的霸道總裁樣,在自家人面前就是話嘮。」

  「胡說八……」

  「嗯?」

  「算了,我不跟你計較。」

  榊雅子抿嘴笑了笑,並不理會丈夫的鬧彆扭,轉頭看向了車窗外。

  乾美芽靜靜地看著榊直樹夫妻兩,嘴角始終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過了一會,她垂下眼簾,雙手扣在一處,沉默不語。

  榊雅子回頭看了乾美芽一眼,淡淡地笑了笑。

  廚房外傳來悠揚的琴聲,而在廚房裡忙碌的兩個大男人相視一眼,最終用刀背擊打著牛肉的大哥開口說話了:「太郎,你跟美芽提過那個保健老師和私生子的事情嗎?」

  正切著土豆的榊太郎手一滑,鋒利的刀刃擦著拱起的手指,他握著菜刀的手一頓,隨即繼續切土豆,刀鋒與菜板摩擦的聲音比剛才大了很多。

  「太郎,既然你已經跟美芽在一起,那一定要把屁股擦乾淨。」榊直樹眉頭皺得老高,他瞪了弟弟一眼,「我們榊家家訓的第一條是要對愛人忠誠,第二條是要對愛人忠誠,第三條還是要對愛人忠誠。」

  「咳……她……道。」榊太郎吱吱唔唔地從口中擠出幾個字,繼續切著土豆。

  「她知道了?」榊直樹顯然是在質疑弟弟的話,眼神裡透露著滿滿的不信任,「真的假的?她真的知道你有個私生子的事情?她不介意當後媽?你確定?你那個私生子估計也就比她小十歲吧。」

  「咳……啊。」被榊直樹接二連三的問題砸的有些頭暈眼花的榊太郎定了定神,又模模糊糊地吱唔了一聲。

  榊直樹又瞥了弟弟一眼,眼神裡繼續是不信任,卻不再說話。

  見兄長不再糾纏保健老師和私生子的問題,榊太郎大松一口氣,微微側過身子,用後腦勺對著自家哥哥,手下的動作更快了。

  廚房外的鋼琴聲愈發得悠揚。


第四十一章

  乾美芽對食物並不挑剔,當她夾了一條牛肉放進嘴裡時,那美味差點讓她把舌頭都吞下去。想多夾幾筷子,卻又有些不好意思,唯有多扒拉了幾口米飯,一雙筷子伸到面前,乾美芽抬起頭,餐盤上放了好幾條牛肉,卻沒有一根青椒,就連青椒粒也沒有看到一顆,她轉頭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榊太郎,只見這男人正低頭咀嚼著米飯。

  「美芽愛吃牛肉啊?」耳邊傳來榊雅子的聲音。

  乾美芽回頭望去,只見坐在對面的榊直樹夫妻倆笑眯眯地看著她,那笑容讓她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她定了定神,努力地揚起嘴角,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回與對方:「牛肉很好吃,絕對比五星級酒店的大廚做得還好吃。」

  「來,嘗嘗這個魚。」榊直樹指了指擺在榊太郎面前的紅燒鯽魚,吩咐道「太郎,再給美芽夾一塊魚肉。」

  榊太郎抬眸看了兄長一眼,最終還是認命地拿起公筷從魚腹上夾了一塊肉放在乾美芽面前的餐盤裡,沒有說話。

  乾美芽抿了抿嘴,看了看兄弟倆,一個笑眯眯地看著她,臉上寫滿了期待,而另一個繼續默不作聲,低頭吃菜,飯桌上似乎有些暗潮湧動,她喉結上下鼓動,咽下一口唾沫,夾起魚肉放進嘴裡,鮮嫩香滑,讓她不由得眉眼一彎:「好吃。」

  「比起牛肉來,哪個更好吃。」榊直樹依舊笑眯眯地問道。

  乾美芽一愣,下意識地看向榊太郎,只見這個男人握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顫,她眨了眨眼睛,繼而看向榊直樹,思索片刻,笑道:「直樹哥,我現在真的能夠確定維多利亞桑絕對是您親生的。」

  「嗯?」榊直樹被乾美芽的回答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問道,「怎麼說?」

  「當我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維多利亞桑總是在我面前把榊……太郎和跡部同學拿出來做比較,讓我選擇誰最好呢。」乾美芽拿起手邊的紙巾擦去嘴角的湯汁,回答道。

  「春代瞎胡鬧。」榊直樹放下酒杯,「太郎怎麼能跟跡部那毛頭小子做比較的,太郎不知道要比那小子成熟多少倍,他們完全沒有可比性,完全沒有。」

  乾美芽眉眼一彎,說道「對呀,太郎和跡部同學沒有可比性,那這青椒牛柳和紅燒鯽魚也沒有什麼可比性呀。兩種不同的肉質,不同的做法,要讓我判斷出哪個更好,我真的沒有辦法。」言畢,乾美芽一臉無辜地看向榊直樹。什麼時候,她這太郎也越叫越順口了。

  「……」榊直樹不由得怔住,過了一會,他回過神來,重重地咳嗽一聲,端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榊雅子笑得花枝亂顫。

  榊太郎瞥了乾美芽一眼,放下筷子,用公筷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她面前的餐盤裡,隨即繼續低頭吃自己的飯,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遠在英國倫敦的榊春代和近在日本東京的跡部景吾不約而同地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臭老頭,自己跟老媽偷偷摸摸地跑去日本,畫個圈圈詛咒你。」

  「是哪個不華麗的在背地裡說本大爺的壞話。」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乾美芽捧著湯碗小口小口地喝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只聽一道帶著些許酒意的聲音從對面傳來:「美芽……你知道太郎有個私生子嗎?」

  一道白得瘮人的閃電在乾美芽大腦裡哢嚓一下,她放下手中的湯碗,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榊直樹,眨了眨眼睛,嘴巴緊緊地抿著,過了一會,她轉頭看了一眼已經放下筷子的榊太郎,只見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乾美芽下意識地舔了舔唇瓣,回過頭再度看向榊直樹,大腦中樞在以最快的速度旋轉,正想著如何應對,卻見榊直樹臉色微微一沉:「怎麼?你不知道?」

  「我……」

  乾美芽的話剛剛起了個頭,又被榊直樹打斷了,「這麼說,你也不知道保健老師的事情咯?」

  乾美芽又看了榊太郎一眼,剛在大腦中組織好語言,準備開口解釋,只聽榊太郎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大哥,私生子的事情是假的。一切都是我策劃出來的。」

  乾美芽聞言不由的一愣,她轉過頭,只見榊太郎沖她點了點頭,示意她不要說話。乾美芽抿了抿嘴,收回視線,看著神色莫測的榊直樹,瞥了坐在他身旁依舊笑容可掬的榊雅子一眼,沒有說話。

  「哦?」榊直樹淡淡地應了一聲。

  榊太郎將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只是故事的情節有些變動,乾美芽只是靜靜地聽著,最後,只聽這男人說道:「當時為了拒絕牧野小姐,我便請乾……美芽幫忙。」

  「荒唐!」榊直樹瞪著眼睛,斥責道,「太郎你身為一個大男人,生活不檢點、名聲不好聽也就算了,美芽是一個女孩子,你有沒有想過這種消息如果傳播出去,對她來說會有多麼大的影響。,會給她以後的生活帶來多麼大的麻煩。」

  「是,是我的錯。」榊太郎點了點頭。

  「哼。」榊直樹冷哼一聲,「幸好你現在和美芽在一起了,也幸虧你和保健老師有私生子的消息沒有在你們學校傳開,如果鬧大了,我看你到時候怎麼收拾這個殘局。」

  「是。」榊太郎飛快地瞥了乾美芽一眼,卻見她也正看著自己,墨色的杏眸中似乎倒映著他的身影,他連忙斂回視線。

  「美芽是冰帝現在的保健老師?」榊直樹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將目光投向了乾美芽,只見這姑娘正直勾勾地盯著弟弟看,那小眼神,就宛如當年雅子看自己的時候,看得他都有些不忍心打斷。

  「啊?嗯,是的。」乾美芽回過神來,恰巧撞上榊直樹有些促狹的目光,臉微微一紅,垂下眼簾。

  「春代那個笨丫頭,到日本呆了一個多星期都沒發現跟自己親密接觸過的人就是她要找的保健老師。」榊直樹無奈地搖了搖頭,很快地,一抹得意取代了他臉上的無可奈何,「我就知道這私生子事件是假的,也就春代那笨丫頭信以為真,還特地從倫敦飛過來調查,結果還什麼都沒有調查到,真是笨蛋。」罵完女兒他似乎還有點意猶未盡,「牧野那傢伙的妹妹也是個笨蛋,什麼都沒問清楚就哭哭啼啼地給她哥打電話說我家太郎生活不檢點。我呸,我的弟弟是個什麼樣子我還不瞭解嗎?犯得著他在我面前嘮嘮叨叨。不過幸好牧野那丫頭沒跟太郎在一起,否則我們家以後肯定雞犬不寧,還是美芽好……」

  一直笑而不語的榊雅子朝乾美芽招了招手便起身離開,乾美芽微微一愣,隨即站起身跟在她身後走出客廳。

  「直樹有些時候就是很嘮叨,還希望美芽不要介意。」站在院子裡的榊雅子轉頭看著乾美芽,笑道。

  乾美芽搖了搖頭。

  「私生子的事情……太郎說的是真的麼?」榊雅子頓了頓,繼續說道。

  「一切以他說的為准。」乾美芽笑道。

  榊雅子看了乾美芽一眼,笑而不語。

  兩個女人在院子裡欣賞夜色、閒話家常,兩個男人在飯廳裡談古論今,主要是一個談,一個聽,最後聽的那個男人看著喝高了的兄長踉踉蹌蹌地走到客廳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休息後任勞任怨地收拾餐桌上的殘局。

  乾美芽在門口徘徊了好幾圈,最終下定決心敲響了門,門很快打開了,還是那身休閒服的中年男子取下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沉聲問道:「有事嗎?」

  「謝謝您今天晚上為了撒的那個慌。」乾美芽抿了抿唇瓣,繼續說道,「給您帶來困擾的是我,惹出麻煩的也是我,到最後還要讓您替我背這個黑鍋,而且還被直樹哥責備了,真的非常抱歉。」

  「因為我是男人。」榊太郎將眼鏡握在手裡,看著滿臉歉意的乾美芽,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最終還是放棄了,他瞟了一眼對面緊閉的房門,說道:「而且如果當時不是你幫我解圍,或許事情會朝著我不願意的方向發展,應該是我謝謝你。」

  「真的嗎?」乾美芽聞言,頓時喜笑顏開。

  「嗯。」看著那燦爛的笑顏,榊太郎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那這次我們就算扯平。」乾美芽抬手將鬢間的髮絲捋到耳後,露出精緻小巧的耳朵,耳垂上空無一物。

  榊太郎又點了點頭。

  見榊太郎同意她的觀點,乾美芽臉上的笑容更盛,她抿了抿唇瓣,扯了扯衣角,說道:「那……也不早了,累了一天,太郎也早點休息吧。明天見,晚安。」

  「嗯……晚安。」榊太郎目送乾美芽離開,當她的身影消失在那扇粉色的門後,對面那道緊閉的房門打開了,兩張笑得有些變形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他嘴角狠狠一抽,猛地關上門,轉過身,背倚著門,頭輕輕地靠在門上,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那一聲「太郎」,好像比其他人叫得要好聽一點,或者要好聽好幾點。


第四十二章

  一夜無夢。

  清晨醒來,乾美芽睜開眼睛看了看粉紅色的天花板,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自己身在何處,她翻了個身,與放在枕頭邊的薰衣草小熊大眼瞪著小眼,又瞥了一眼掛在衣櫃把手上的貓臉和狗臉面具,過了一會,坐起身,抓了抓有些淩亂的髮絲,下床,簡單洗漱後,打開房門,屋子裡一片寂靜,大家似乎都沒有起床,她打了一個哈欠,躡手躡腳地下了樓,走進廚房。打開冰箱,食材琳琅滿目,乾美芽取出她菜單裡的材料,忙碌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虛掩的廚房門被推開,乾美芽循聲回過頭,只見神清氣爽的榊直樹兄弟倆站在門口,當他們看見正往吐司上塗抹黃油的乾美芽時,兩個男人不由得一愣。

  「喲,美芽這麼早起來了?」榊直樹很快收回詫異的神色,問道。

  「直樹哥早,太郎早。」乾美芽抿嘴一笑,說道,「每天早上都是這個時間起床。咖啡正在煮,一會就可以吃早餐了。」

  「早。」榊太郎微微頷首,走到乾美芽身旁,拿起一片吐司和一把黃油刀,有條不紊地幹起活來。

  「唔……好香的咖啡。」榊雅子也走進廚房,見榊太郎和乾美芽步調極其一致,轉頭看向丈夫,夫妻二人相視一笑。

  「早安,親愛的。」榊直樹猿臂攬過妻子的肩膀,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個響亮的吻。

  「早安。」欣然接受丈夫親吻的榊雅子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兩位注意一下影響。」榊太郎瞥了乾美芽一眼,重重地咳嗽一聲,善意地提醒道。

  榊直樹丟了一個白眼給弟弟:「我在家怕什麼?」

  「這是我家。」榊太郎將白眼返還給兄長,強調道。

  「……」榊直樹被噎得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也瞥了忙著擺盤的乾美芽一眼,說道,「那你也可以跟美芽親一個呀。早安吻嘛。」

  「幼稚。」榊太郎冷冷地丟下兩個字,將手中塗好黃油的吐司擺放在吐司盤的最上方。

  「……」榊直樹又被噎了一下,他死死地瞪著弟弟,從嘴裡擠出三個字,「臭小子!」隨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廚房,氣鼓鼓地坐在餐桌旁。

  榊雅子看了榊太郎一眼,抿嘴笑了笑,轉身離開。

  廚房上空響起嘀嘀的聲音,乾美芽停下手裡的活,轉身,卻與榊太郎撞在了一起,淡淡的沐浴露香鑽進鼻間,讓她心神微微一顫,她連忙往後退了一步,抬起頭,與榊太郎四目相對,她微微一笑:「咖啡好了。」

  「嗯,我來弄。」榊太郎點了點頭,轉身走向咖啡機。

  乾美芽看著榊太郎的背影,抿了抿唇瓣,一隻手端起吐司盤,一隻手握著牛奶壺走出廚房,待她放好手上的東西,只見一張臉湊到了自己面前,行了一個貼面禮:「早安,美芽,辛苦了。」不等她回過神來,又一張臉貼到了自己的臉上:「早安,美芽。」前一張臉的觸感非常光滑,而後一張則有些紮。

  乾美芽呆若木雞地看著笑得一臉得意的夫妻倆,僵硬地轉過頭看著端著咖啡走出廚房的榊太郎,只見這男人皺了皺眉頭,快步走到餐桌前,放下手中的咖啡壺,帶著幾分宣示主權的氣勢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唇瓣柔軟,帶著溫度。

  乾美芽怔怔地看著榊太郎,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是說幼稚嗎?」坐在椅子上的榊直樹眉頭一挑,問道。

  「我在我家怕什麼。」榊太郎拉開椅子,示意乾美芽坐下。

  「親愛的,我覺得我們還是離開比較好。」榊雅子抿嘴一笑,「如果我們剛才不在這裡,這一吻絕對是落在嘴巴上了。」

  乾美芽聞言,臉一紅,溫度以額頭被親的地方為圓心向四周散開,一直蔓延到耳廓,她抓起放在手邊的咖啡壺,給自己倒滿了一杯咖啡,正準備喝,卻被一隻大手拿走,一道沉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空腹喝咖啡不好,來喝牛奶。」言畢,一杯牛奶放在了面前。

  「……是,謝謝。」乾美芽低聲道了謝,握著牛奶杯,暖意透過玻璃杯壁傳遞至手心,仿若一道春風撫過她的心田。

  有多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照顧了。

  車平穩地行駛在馬路上,飯桌上有些尷尬的氣氛一直延續到車廂裡,乾美芽低頭玩著手指,只聽坐在正駕駛座的男人輕咳一聲,說道:「剛才……有些唐突了。」他也不知道當時為何腦子一熱便做了那樣的事情,雖然彼此都已經是成年人,但如此親密的舉動著實是冒昧了一些,只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世界上也沒有後悔藥賣,他只能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沒關係。」乾美芽搖了搖頭,事後她暗自分析過,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榊太郎唯有這麼做才會將他們之間的合作關係掩飾到最好。

  榊太郎瞥了乾美芽一眼,並沒有從她臉上看出任何異樣,他收回視線,繼續將注意力放在方向盤上。

  車拐了一個彎,離校門口越來越近,乾美芽看了看四周,此時路上並沒有多少穿著冰帝校服的學生,她說道:「榊君,就在這裡放下我吧,我走路去學校就好了。」他們的契約只限定在榊太郎別墅,而在學校,他們只是普通的同事關係。

  「好。路上小心。」榊太郎將車停靠在路邊,打開車鎖,在乾美芽前腳邁出車門時,他鬼使神差般地開口道,「以後還是叫我的名字吧。」

  「誒……哦,好。」乾美芽微微一愣,隨即笑著點了點頭。

  目送乾美芽踩著高跟鞋漸漸走遠,榊太郎深吸一口氣,松離合,松刹車,踩油門,車飛馳而去。

  一穿著冰帝校服的藍發少年從角落裡走了出來,剛才的情形盡收他眼底,他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嘴角揚起一抹魅惑眾人的淺笑:「啊……監督和乾老師呀,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應該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Hoi,侑士……侑士!你在看什麼!」一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忍足侑士轉頭看去,見是搭檔,嘴角一揚,笑道:「原來是嶽人啊。」

  「當然是我了。」向日嶽人沒好氣地說道,「叫了你這麼多聲都不理我,你在看什麼呢?」

  忍足臉上笑意更濃,他低頭湊到向日耳邊說著什麼,向日少年的眼睛越瞪越圓,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真的假的?」

  「你在部活的時候可以去打聽一下。」忍足臉上笑意滿滿。

  「我一會就去。」

  「你是笨蛋嗎?上學第一天早上的部活就翹掉,你就不怕監督和跡部一起懲罰你?」

  「那什麼時候去嘛?打聽這種事情總是要第一時間嘛。」

  「放學後去。」

  「放學後也有部活啊。部活結束後大家都走完了。」

  「部活的時候去。」

  「你剛才還說上學第一天早上的部活翹掉,監督和跡部會懲罰我。那上學第一天下午的部活翹掉,監督和跡部就不會懲罰我了?」向日白了搭檔一眼。

  「安心,我會幫你請假。」忍足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向日將信將疑地看了看忍足,雙手抄進褲兜裡,朝校門口走去。

  忍足看著向日的背影,心中暗道:下午部活的時間比早上的時間要長,應該足夠嶽人打聽到相關情況了吧。

  抹去一個堆積了假日的灰塵,離午餐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乾美芽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坐下,喝了一口,看著窗明几淨、亮堂堂的辦公室,她舒服地籲了一口氣,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有幾條未讀短信。

  兩條是來自乾貞治,無非是彙報一下家裡的情況和乾汁的推廣程度以及效果。還有一條是來自被她安插在冰帝網球部的內應,掃完資訊內容,她眉頭一挑,身體往後一靠,輕哼一聲:「啊……原來是忍足同學啊。」

  坐在教室裡低頭編寫著短信的藍發少年打了一個寒顫,他抬頭看了看左右,並未發現任何異常,於是推了推快要滑下來的眼鏡,繼續編寫短信。

  課桌裡傳來振動,一直看著窗外的紫灰發少年收回視線,摸出手機,看了一眼,資訊來自忍足侑士,內容是:「監督今天的心情似乎比較好。跡部你知道原因嗎?」跡部嘴角狠狠一抽,抬眸瞥了忍足一眼,手指飛快地按著鍵盤。

  「本大爺從來不關心這麼不華麗的事情。」

  「呵呵……因為今天他和乾老師一起來學校。」

  「你怎麼知道?」

  「我親眼看到。」

  跡部眉頭微微一挑,思索片刻,回復道:「所以……」

  看著那六個點點,忍足深吸一口氣,抬手推了推眼鏡,繼續回復著資訊:「所以,跡部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會一起來學校嗎?」

  「哼,本大爺對這種事情沒興趣。而且,忍足你是不是覺得你最近閑得慌,下午訓練先給本大爺繞球場跑五十圈。」

  「……」忍足深深地覺得他不能在繼續和部長大人交流下去,否則圈數會直線增加,但要瞭解這個真相,光靠嶽人的打聽似乎還是不夠的。

  跡部將手機丟進抽屜裡,抬手點了點眼角的淚痣,嘴角微微揚起,看來,那通電話是起了作用了,而且似乎還是一個不錯的發展。榊春代,你就準備好好地表揚一下本大爺吧。思及此,跡部又從褲兜裡摸出另一部手機,找到一個手機號碼,編寫了一條短信發了出去。

  少年放下手機,轉頭看向窗外,此時,陽光明媚。

  站在講臺上的老師看著兩位上課不安分但考試成績又好得不得了的學生,額頭上爆出了無數條青筋,他不停地向自己催眠,再催眠,定了定神後,繼續講解下一道題目。

  下午的下課鈴聲響了,沉寂的校園頓時喧鬧起來,本想著第一時間溜去保健室的向日岳人被班長叫住,他順著班長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的大名出現在值日生一欄,唯有認命地做完值日才去保健室,卻撲了一個空,詢問下,才知道乾美芽有事提前走了。

  唉聲歎氣的向日嶽人背著網球包走進球場,卻發現眾人紛紛向他投來詫異的目光,他不由得一怔,下意識地看向了搭檔,只見藍發少年掩面撇向了別處,眼角的餘光瞥見跡部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笑容裡帶著洞悉一切的自信,由於得不到小夥伴傳遞的資訊,向日唯有問道:「大家怎麼了?」

  「向日前輩,忍足前輩說你肚子疼去保健室了。」網球部最為善良的鳳長太郎一臉關切地問道,「現在好點了麼?」

  「……」向日總算明白為何早上忍足一臉篤定地說能幫他請到假,而且不會被監督和跡部懲罰,想到這,他轉頭看了監督一眼,只見他從褲兜裡摸出手機,大拇指不停地跳動,似乎在回復著資訊,少年咬了咬牙,伸手撫向小腹做出大病初愈的神色,「乾老師不在保健室,找另一個老師開了點藥吃,現在好多了。」

  「可以繼續訓練了?」跡部瞥了向日一眼。

  「……是。」向日嘴角抽了抽,似乎有種不祥的預感。

  「那先去熱身,一會跟樺地來一場。」

  「WUSHI。」

  「……是。」

  用袋子將剛寄到家裡的書裝好準備出門的乾美芽聽到了從挎包裡傳來的短信聲,她從包裡摸出手機,飛快地掃過短信內容,先是一怔,隨即笑了笑,將袋子放在了玄關處,脫下高跟鞋轉身回到客廳,將自己甩在沙發上,手機也扔在了一邊。

  螢幕依然亮著,短信內容是:「在原地等我,部活結束後我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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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乾美芽的生活依然在繼續。每天早上都會看到榊直樹夫妻倆甜蜜的早安吻,在哥哥的激將法下,榊太郎也偶爾會吻一吻她的額頭。每天都會收到侄子傳遞的資訊,發現自家兄長大人似乎沒有對她這麼久不回家產生其他的想法。每隔幾天也會接到從英國打來的跨洋電話,電話內容無非就是今天早中晚三餐吃了啥,啥時候生個弟弟。

  這天,剛掛斷電話,便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隱約夾雜著「跳樓」二字,乾美芽將電話揣進白大褂的兜裡,與坐在對面的齋藤健次郎相視一眼,兩人齊刷刷地站起身,打開門,與教導主任撞了個正著。

  「主任?」乾美芽伸手扶住年過四旬的教導主任,「發生什麼事情了?」

  「有學生要跳樓。」教導主任喘勻氣息後,顧不得抹去額上的汗珠,焦急地說道,「乾老師,你和齋藤老師準備好急救的用品,立刻趕到第二教學樓樓下。立刻,馬上!」不等乾美芽回答,教導主任又轉身急急忙忙地跑了。

  乾美芽不由得怔住,等她回過神來,齋藤健次郎把她的藥箱提在手上,她定了定神,轉身又取了一些繃帶、固定板以及一個簡易的折疊擔架,與齋藤健次郎一同趕到了第二教學樓,現場喧鬧不已,地上鋪滿了厚厚的墊子,還有一個老師拿著擴音器對著樓上喊話,她皺了皺眉頭,發現榊太郎也在人群中,便迎了上去。

  榊太郎顯然也發現了她,朝她點了點頭,順手接過她手上拎著的折疊擔架:「你也來啦?」

  「嗯。」乾美芽仰起頭,燦爛的陽光使她不由得眯上了眼睛,她看不清學生的臉,依稀猜測是個女生,「現在什麼情況?」

  「聽說是男朋友要跟她分手,所以……」

  「我們學校的?」

  「好象不是。」

  「分個手就要跳樓自殺,萬一跟男人訂婚然後發現對方劈腿,豈不是得死一萬遍了。」

  榊太郎微微一愣,轉頭看向乾美芽,只見她那張白淨的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他抿了抿嘴,轉過頭,沉聲說道:「你應該認識這個學生。」

  「嗯?我認識她?」乾美芽有些詫異。

  「她就是那個被鳳飛出去的球拍砸到眉骨的女生。」

  「那男的是因為女生破相了所以跟她分手?」

  「……」榊太郎完全沒有想到乾美芽對他這句話的反應這麼大,又是一愣,隨即搖了搖頭,「具體原因不太清楚。」

  乾美芽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她垂下眼簾,低聲道:「對不起,我……」

  「沒關係,我知道你不是針對我。」

  「……謝謝。」

  耳邊傳來被擴音器放大的聲音:「橋本同學,你千萬別幹傻事。有什麼事情你可以跟老師說,我們可以聊聊。」

  「沒什麼可以聊的,他不要我了,他說他不喜歡我。」從樓上傳來帶著哭腔的聲音,透露著絕望。

  「他不喜歡你,但是我們喜歡你啊。沒有他,你還有我們啊。」拿著擴音器的老師苦口婆心地勸解道。

  「你們喜歡我有什麼用。」女生嚎啕大哭,她似乎察覺到身後的動靜,猛地回頭,大叫道,「你們不要過來,不許過來,都給我走開。」手往後一揮,半個身子探出了天臺,下面的人發出了尖叫。

  「良子,良子……」幾位看似是橋本好友的女生抱在一起,沖著樓上急切地喊道。

  乾美芽眉頭微微皺起,她轉頭拍了拍榊太郎的肩膀,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榊太郎微微一愣,最終點了點頭,將手上的簡易擔架交給乾美芽後,轉身朝樓梯口走去。看著榊太郎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乾美芽撥開擋在她面前的人,走到拿著擴音器的老師面前:「要不……我來試試吧。」

  「……好。」老師將擴音器遞給乾美芽,站到了一旁。

  乾美芽將手上的擔架放在腳邊,抬起頭,捋了捋鬢間的髮絲,拿起擴音器,問道:「橋本桑,你還記得我嗎?」

  橋本良子似乎在遲疑,過了好一會,她有些不確定地回答道:「你是保健室的乾老師。」

  「謝謝你還記得我。」乾美芽笑了笑,繼續說道,「那能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自殺?」衣角被人扯了扯,乾美芽回頭沖著老師搖了搖頭。

  「……因為……因為他不要我了。」

  「我覺得這個不是根本原因。」

  「因為他喜歡其他的女生,我去跟他理論,他要我去死!」橋本有些歇斯底里地吼道,「所以我就死給他看,我要讓他後悔一輩子。」

  「你認為你死了真的就能讓他後悔一輩子嗎?」乾美芽不顧那只繼續扯著她衣角的手,眉頭一挑,反問道。

  「……」橋本沉默了。

  「你死都死了,你還能看到他後悔嗎?」乾美芽提高音量,「你用什麼去看?靈魂嗎?」

  「……」橋本沒有說話。

  「橋本桑,地球沒了你照樣會轉。你的離去並不會給這個世界帶來多大的震撼,並不會讓那個不喜歡你的男人回心轉意。是,或許他會後悔,但我覺得這個時間並不會很長,說不定一周,說不定三天,或者更有可能一個小時,甚至一秒鐘。」乾美芽深吸一口氣,隱藏好情緒,繼續說道,「但我相信,如果你死了,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他們會難過,會傷心,這個劃在他們心上的痕跡會伴隨他們一輩子,無論什麼神丹妙藥都無法把它抹去。」

  「可是……可是我喜歡他……」

  「但他已經不喜歡你,他已經明確地告訴你了。你何必為了一個心裡已經沒有你的男人去捨棄你父母贈與你的生命。橋本桑,這個買賣真的很划不來。」

  「我……」橋本語塞。

  「這個世界上好的男生多得是,何必為了一棵歪脖子樹而放棄一大片好的森林。放下這段不好的感情並不意味著錯過,而是會讓你遇到一個比他好一萬倍的人。」乾美芽抬手揉了揉眼睛,今天的太陽有些刺眼。

  「……」橋本再次沉默。

  乾美芽瞥見了突然出現在橋本身後的男人,提到嗓子眼的心在男人一把將橋本抱下天臺後落回了遠處,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這個時侯她才發現握著擴音器的手一直在顫抖,乾美芽將擴音器還給一直站在她身旁的老師,努力地擠出了一點笑容,欲離開,腳下一軟,一隻手及時將她扶住,她道了聲謝,轉過頭,對上一雙細長的鳳眸,她微微一愣,笑道:「啊,是跡部同學。」

  站在不遠處比跡部慢了一拍的佐藤裕夫將邁出去的腳收了回來,被忍足看在眼裡。

  「切,不想笑就不要笑,難看死了。」跡部扶著乾美芽站起身,眼角的餘光瞥見出現在樓梯口的中年男子後,非常迅速地將手撤了回來。

  乾美芽聞言,又是一笑,沒有說話。

  「安全了。」榊太郎走到乾美芽面前,彎腰拿起倒在地上的簡易擔架,「你沒事吧?」

  「呵呵……我在樓下能有什麼事?」言簡意賅的體貼讓乾美芽忍不住鼻子一酸,唯有用笑意來掩飾她此時的心情。

  「那我送你回去?」榊太郎見跡部識趣地撤退,沉聲問道。

  「不,先不回去。」乾美芽抬頭看著被朋友們攙扶著下樓的橋本良子,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榊太郎,「我想上天臺坐坐。」

  「你……」榊太郎一愣。

  「放心,我沒有想跳樓自殺。只是……」乾美芽看著榊太郎臉上詫異的神情,她微微一笑,吸了吸鼻子,「我只是想去透透氣。」

  「那我跟你一起。」

  「……好。」看著男人篤定的表情,乾美芽點了點頭。

  天臺上空無一人,乾美芽站在橋本良子原先站的地方,探身往下看了一眼,心有餘悸地說道:「如果真的跳下去,就算不死也沒了半條命。」

  「所以你救了一命。」榊太郎站在乾美芽身後,保持著高度緊張的狀態。

  「當初,她也是這樣救了我一命。」乾美芽有些苦澀地扯了扯嘴角,轉身尋了一個乾淨的地方坐下,雙手抱著膝蓋,長長的白大褂蓋住了裙下的春光,她將下巴抵在膝蓋上,看著一個地方動也不動。

  榊太郎皺了皺眉頭,雖然對乾美芽的動作有些介意,卻也沒說什麼,在她身旁找了一個地方坐下,瞥了沉默不語的乾美芽一眼,抿了抿唇瓣,轉頭看向天空,一片雲彩飄過,將燦爛的陽光擋在了身後,白色的雲朵鍍上了一圈金邊。

  耳邊傳來細微的抽噎聲,榊太郎回過頭,只見女子的肩膀微微抖動,還不停抬手抹著臉頰,他眉頭再度皺起,思索片刻,脫下西裝外套,蓋在了她的頭上,沉聲說道:「這樣就沒人看到了。想哭就哭吧。」

  乾美芽肩膀微微一顫,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宛若轟炸水壩的炸藥,眼淚如同決堤的水般從眼眶了流了出來,她轉身一把抱住榊太郎,將腦袋埋進他的胸前,無聲地哭泣著。

  在被抱的那一瞬間,榊太郎後背一僵,胸前的衣襟很快被淚水打濕,淚水的溫度傳遞至皮膚,似乎灼傷了他的心臟,他抬起手,遲疑片刻,最終還是將手落在了乾美芽的背上,輕輕地拍著,如同哄著幼時因為疼痛而嚎啕大哭的侄女。

  在天臺一個隱匿的角落,兩個穿著冰帝校服的男生並肩而戰,一個人雙手抄進褲兜裡,一個人正拿著手機不停地拍照,過了一會,拍照的男生放下手機,帶著幾分不滿地說道:「為什麼是我拍照?」

  「因為本大爺沒帶手機,而忍足你帶了。」他的同伴微微抬起下巴,說道。


第四十四章

  乾美芽漸漸平復了心情,她吸了吸鼻子,鬆開環著榊太郎腰肢的手,直起身子,西裝外套從頭上滑下,當看見自己在男人那件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襯衣上留下的痕跡時,臉微微一紅,視線往下移動,原本紮進西褲裡的襯衣因為她的摟抱顯得有些皺巴巴,回想起方才的手觸摸著腰肢的感覺以及臉觸摸著胸膛的感覺,她的心情頓時愉悅了幾分。

  「你還好嗎?」耳邊傳來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宛若一把低音提琴在獨奏著華麗的樂章。

  乾美芽又吸了吸鼻子,將西裝外套從肩上取下,還給男人:「謝謝……還有,對不起。」

  看著眼眶微微泛紅、鼻頭微微泛紅的乾美芽,榊太郎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他伸手接過外套穿在身上:「沒關係,春代小時候我也是這麼哄她的。」

  完全沒有想到榊太郎會對她開玩笑,乾美芽也愣住了,過了片刻,她抿嘴一笑,說道:「是,謝謝榊叔叔。」叔叔二字咬得格外重。

  榊太郎聞言,眉頭微微一挑,撫了撫外套上的褶皺,沉聲說道:「既然叫叔叔,那還有兩個環節要完成。」不等乾美芽反應過來,榊太郎抬手撫向乾美芽的臉頰,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珠,俯身一個輕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雖然習慣了榊太郎時不時的早安吻,但這不早不晚的時候,突如其來的一吻讓乾美芽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怔怔地看著神色自若的男人,一抹紅暈爬上臉頰,飛快地蔓延至耳際,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但是……春代哭的時候可沒有讓我的襯衣能擰出水來。」乾美芽的反應似乎愉悅了榊太郎的心情,他低頭看了看胸前被淚水浸濕的地方,繼續打趣道。

  「等我賺了錢,買一件賠你就是了嘛,榊叔叔。」在那一吻中恢復正常的乾美芽朝男人吐了吐舌頭。

  榊太郎微微一笑,不再說話,他站起身,將手伸向乾美芽。

  乾美芽仰起頭,看著沐浴在陽光裡的男人,抿嘴笑了笑,伸出手。

  雙手相握,榊太郎手臂微微發力,乾美芽借力站起身,兩人相視一笑,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天臺。

  待天臺的鐵門合上,一直藏在角落裡的跡部和忍足走了出來,跡部抬手撥了撥頭髮,一隻手抄進褲兜裡,一隻手伸向忍足:「把你的手機給本大爺。」

  「我拍的相片為什麼要給你?」顯然明白跡部話裡的意思,忍足連忙將手機塞進褲兜裡。

  「是本大爺跟你一起拍的,只是本大爺沒帶手機。」

  「呐……跡部,你要這些相片做什麼?」

  「你似乎管得寬了點。」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

  「忍足,你最近很閑嗎?那下午部活再跟本大爺打一場?」跡部下巴微微抬起。

  「我和嶽人正在研究一種新的雙打陣型,和你的比賽就免了。」回想起前兩天的那場比賽,忍足就心有餘悸。部長大人絕對是在借機報復,公報私仇。他推了推眼鏡,還是將手機摸出來遞給跡部。

  「哼。」跡部少年從鼻腔裡哼出一個音來,接過手機,翻找出相片,編寫成一條資訊發送出去,確定發送成功後,他迅速將資訊刪除,把手機還給忍足,轉身離去。

  拿回手機的忍足連忙翻看,剛才拍攝的相片還在,只是跡部發出的郵件被毀屍滅跡,連帶回收站也被清理得乾乾淨淨,他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感覺到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唯有跟在跡部身後走下天臺,在原本應該左拐的路口跡部卻向右拐去,那是去學生會主席辦公室的方向,忍足一愣,又充當了一會那只被好奇心害死的貓:「這個時侯去那幹嘛?不是該回去上課麼?」

  「嗯?還是想跟本大爺再打一場?」

  「……那你去吧。」

  待跡部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忍足總算想明白了,他對著手機苦笑一聲,誰說他是老狐狸的,其實跡部景吾才是狐狸,而且是修煉千年已經成精的狐狸。

  寬敞明亮的學生會主席辦公室,跡部從褲兜裡摸出自稱「沒有帶」的手機,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他從抽屜裡取出另一部行動電話,找到了號碼,按下了通話鍵。

  過了許久,電話接通了,一道帶著怒氣的聲音從無線電那頭傳來:「該死的花孔雀,你要是不跟姑奶奶解釋清楚在我練琴的時候打電話騷擾的原因,不能讓姑奶奶滿意的,你就等著被大卸八塊。」

  「榊春代,你這不華麗的女人該有的禮儀哪裡去了。哪有女孩子稱自己是什麼姑奶奶的。」跡部挑剔地說道。

  「姑奶奶明天就要參加英國皇家音樂學院鋼琴八級的考試!」榊春代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大爺的要是沒啥大事姑奶奶一定滅了你。」

  跡部明白榊春代口中那鋼琴等級考試的重要性,便直接進入了重點:「本大爺剛給你發了幾張相片,你看了以後不要太感謝本大爺。」

  「什麼破相片值得我現在看。」嘴巴上雖然這麼說,但榊春代也知道跡部景吾不是那種隨便開玩笑的人,抱怨歸抱怨,但相片還是要第一時間看,「這是誰的號碼呀?我以為是垃圾短信呢。」

  跡部背靠在椅子上,搖啊搖,他將手機拿到離耳朵半米遠的地方,過了一會,一道高分貝的尖叫聲從聽筒處傳來,少年微微揚起嘴角,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就知道會是這個反應。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榊春代回過神來,連忙問道。

  「哼,本大爺什麼時候會告訴你過期的資訊。」跡部抬手點了點眼角的淚痣,顯然因為少女對他資訊及時性的懷疑表示不滿。

  「哇……花孔雀……不,小景,我愛死你了。」

  「不要用這麼不華麗的名字稱呼本大爺。」

  「花孔雀,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帥的人,當然比起我家小老頭你還是差那麼一點。但是我肯定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所以才會碰到你這個青梅竹馬。」

  「本大爺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你說啥?」跡部的聲音有點遠,榊春代沒有聽清楚,大聲問道。

  跡部癟了癟嘴,將聽筒拿到耳邊,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說你這女人說話的時候嗓門能不能小點,本大爺的耳膜都要被你震破了。不是說明天要考級嗎?還不趕緊去練習?還有,記得把短信刪了。」

  「收到!我此刻心情非常激動,諸事不宜,更別說練琴了。」榊春代嘿然一笑,「花孔雀,你繼續幫我盯著小老頭,有任何新的情況第一時間跟我彙報,我人不在日本,但我的心永遠跟你在一起,你可千萬不能辜負我……」

  「本大爺上課去了。」不等榊春代說完,跡部按下了結束鍵,將手機丟進抽屜裡,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遠在大洋彼岸的榊春代看著被掛斷的電話,她恨恨地咬了咬牙,盤腿坐在沙發上,從通訊錄裡翻出了一個電話號碼,撥了過去,很快地,電話接通,一道磁性十足的聲音傳了過來:「春代?」

  「小老頭,你什麼時候跟美芽姐結婚啊,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弟弟?」榊春代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我在努力。」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後聲音再度響起。

  「真……真的?」這回輪到榊春代傻眼了,她努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小叔,你是認真的?」

  「我什麼時候不認真了?」榊太郎反問道。

  「我的天哪……」

  「嘟嘟嘟……」

  榊春代還沒來得及抒發自己的情感,電話再次被掛斷了,她氣鼓鼓地將手機丟在沙發上,大叫道:「兩個都是大壞蛋。」

  跳樓的風波漸漸平息,乾美芽將洗乾淨的抹布掛在窗邊的欄杆上,後腰傳來一陣酸痛,她反手揉了揉,心裡計算著時間,貌似自家親戚這幾天就會大駕光臨,突然想起她搬了住的地方,卻沒有採購招待親戚的東西,抿了抿唇瓣,決定晚飯後出門購買,按照一般情況下,在身體發出這樣的信號後,親戚會在第二天來探訪。

  「叩、叩。」兩聲。

  「請進。」門簾外傳來齋藤健次郎的聲音,「啊,是橋本同學?」

  「我想找乾老師,請問她在嗎?」一道溫柔的聲音響起。

  乾美芽對著鏡子撥了撥頭髮,轉身掀開簾子走了出來,看著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精神狀態恢復了不少的橋本良子,微微一笑:「橋本同學。」

  「是,乾老師。」橋本良子有些局促地點了點頭。

  齋藤健次郎見狀,將水杯放在乾美芽的桌上,說道:「乾老師,我去看看我們前幾天定的藥品有沒有送來。」

  「好的,辛苦齋藤老師了。」知道齋藤健次郎是想回避,卻又怕橋本良子多心,乾美芽欣然點頭同意。

  齋藤健次郎離開保健室,並體貼地關上了房門,乾美芽收回視線看著站在面前比她矮一個半頭,眼眶微微有些泛紅的少女,暗暗地歎了一口氣,柔聲問道:「今天回來上課了?」為了讓女孩在視覺上不會感覺到壓抑,她脫下高跟鞋,赤足站在地板上。

  橋本良子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嗯。」

  「身體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乾美芽依稀從少女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沒有。」橋本良子搖了搖頭,一把抱住乾美芽,「謝謝你,乾老師。」

  乾美芽又歎了一口氣,雙手撫向了女孩的脊背,後腰再次傳來一陣酸痛。


第四十五章

  情況都會有二般的時候。

  乾美芽捂著漲漲的小腹敲開了榊直樹夫妻的房門,見開門的是榊直樹,她臉微微一紅,連忙直起身子:「直……直樹哥,請問雅子姐在嗎?」

  榊直樹上下打量了乾美芽兩眼,目光裡帶著質疑:「你確定是找雅子,不是找太郎?」

  「我怎麼會到您房間裡來找太郎呢?」一個井字蹦上了乾美芽的額頭,她扯著嘴角笑了笑,一陣疼痛襲來,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哦,對。也是,找太郎是要去太郎的房間。」榊直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點了點頭,在第二個井字爬上乾美芽額頭時,他轉頭看向房間裡,「雅子,美芽找你。」

  「找我?確定不是找太郎?」果然是夫妻,問出來的問題都如同一轍。

  「我問過了,不是找太郎,是找你。」榊直樹非常滿意妻子與自己的默契配合,待妻子走過來,他伸手攬著妻子的肩膀,笑眯眯地看著額頭上蹦出第三個井字的乾美芽,臉上透露著「看吧,不是我一個人認為你到我們這裡來是找太郎的。」

  「美芽,有事嗎?」看著乾美芽一臉扭曲的表情,榊雅子不著痕跡地撞了撞丈夫的肚子,示意他不要欺負得太狠,免得快到手的弟媳婦跑路了。

  聽榊雅子這麼一問,乾美芽的臉更紅了,她瞥了一眼站在妻子旁邊沒有半點離開跡象的榊直樹,那抹紅色蔓延至耳廓,榊雅子見狀,心中大概明白了什麼,轉頭看向耳朵豎得老高的丈夫,微嗔道:「我們女人說話,你個大男人站在這裡算什麼事?快回去!」

  榊直樹似乎也知道有他在乾美芽不好意思開口,訕訕地為自己辯解道:「我就想看看我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既然沒我什麼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榊直樹摸了摸鼻子,轉身離開。

  「美芽,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見丈夫離開,榊雅子壓低聲音問道。

  「那……那個,雅子姐,你這裡有沒有衛生棉,我來例假了。」乾美芽低聲說道,作為醫生,而且是女醫生,她非常瞭解自己的身體狀況,也會時刻做好準備,只是這次突發情況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唯有向同為女性的榊雅子求助,「本來打算晚飯後出去買的,可是沒想到……」

  「有,稍等我一下。」榊雅子瞭解地點了點頭,轉身回房間。

  乾美芽松了一口氣,小腹再度傳來一陣痛意,她咬了咬唇瓣,只聽房間裡傳來榊直樹的聲音:「什麼事?」

  「女孩子嘛,能有什麼事。」榊雅子回答道,似乎在翻找著什麼。

  「唉……我以為她是來告訴她懷孕了,」榊直樹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惋惜,「如果懷孕了,就趕緊讓他們結婚。」

  第四個井字非常愉快地出現了,與前面三位兄弟一起在乾美芽的額頭上湊成了一桌麻將。榊雅子很快地走了出來,將手上的東西塞進乾美芽手心裡,淡淡地笑道:「快去換上吧。一會我幫你去買。」

  乾美芽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不用這麼麻煩,我自己去買就可以了。」

  「都是一家人,還跟我客氣什麼。」榊雅子抬手拍了拍乾美芽的肩膀,「你不是還有點不舒服麼?既然不舒服,那還是不要出去,一會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

  「……嗯,好。那就謝謝雅子姐。」乾美芽想了想,也沒有拒絕榊雅子的好意,道了聲謝後轉身趕緊回房。

  榊雅子站在門口看著那扇粉色的房門合上,嘴角揚起一抹淺笑,身後傳來丈夫的聲音:「要出去?我送你。」

  「你什麼時候變這麼笨了。」榊雅子回頭白了手裡拿著車鑰匙的丈夫一眼,「我只是對美芽說我幫她去買,沒說我去買啊!」

  「你是說……」榊直樹一點就通,他將目光轉向粉色門旁邊的那扇白色門,「夫人果然是最聰明的女人。」

  「春代說那天晚上美芽喝了酒被太郎抱回房間,景吾讓管家把門鎖上,但沒有人知道房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據我觀察,他們之間應該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在榊直樹準備發問的時候,榊雅子伸出手指按住丈夫的唇瓣,「不要問為什麼,這是女人的直覺。」她眉眼一彎,「不過現在,應該不一樣了。」

  「夫人,有什麼需要我效勞?」榊直樹撅嘴吻了吻妻子的手指,伸手將妻子的手握住,在手心裡輕輕地捏了捏。

  「需要錢。」榊雅子將另一隻手伸向丈夫。

  榊直樹抓起放在櫃子上的錢包塞進了妻子手裡:「還有嗎?」

  「等我的好消息。」榊雅子沖著丈夫嫣然一笑,轉身下樓。在音樂房找到正在擦拭著小提琴的榊太郎,榊雅子眼眸微微一轉,不等對方詢問便說道,「太郎,你是怎麼做人家男朋友的?自己女朋友身體不舒服也不知道麼?」

  被大嫂劈頭蓋臉的一句話砸得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過了半響,榊太郎才明白榊雅子口中的「女朋友」指的是誰,他將手中的小提琴放進琴盒中,站起身,問道:「美芽怎麼了?」

  雖然是一閃而過,但依舊被榊雅子捕捉到榊太郎眼眸中流露出來的關切,她暗暗一笑,回答道:「美芽肚子不舒服。」

  「是……怎麼回事?」本來想問是不是吃壞了肚子,但想起晚餐是眼前這個女人的丈夫主廚,話到嘴邊又趕緊換了一個說法。

  「女孩子嘛,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榊雅子將手裡的錢包遞了上去,「去買點東西。」

  「紅糖和薑麼?」榊太郎迅速地給出了反應,「這些家裡有。」

  「……衛生棉。」榊雅子沒好氣地說道,將錢包塞進了小叔子的手裡,「快去快回,急著用。」

  榊太郎聞言,老臉一紅:「大嫂,我……」

  「我先去廚房給美芽熬點紅糖薑。」榊雅子不等榊太郎說完,轉身離開了音樂房。

  榊太郎看著嫂子翩然離去,嘴角狠狠一抽,他低頭看了看手中鼓鼓囊囊的錢包,認命般地長歎一口氣,合上小提琴盒的蓋子,走出音樂房,抬頭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粉色房門,把兄長大人的錢包放在飯廳的餐桌上,走到玄關,換上鞋,拿起掛在鞋櫃上面的車鑰匙,出了門,驅車前往附近的超市。

  推著購物車站在超市入口,榊太郎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卻又拉不下臉來問人,唯有硬著頭皮朝賣日用品的地方走去,卻被他蒙對了,但是看著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的女性用品,他再度傻眼,雖然春代是他看著長大的,但是自從他來日本後,叔侄倆接觸的頻率就少了許多,而且他來日本的時候,那丫頭好象沒有經歷到這個階段。

  耳邊傳來幾聲輕笑,榊太郎轉過頭只見兩個年輕的女性湊在一起似乎在說笑著什麼,眼神不住地往他這邊瞥,還有一中年女子走到他身旁,上下打量他好幾眼,然後收回審視的目光,從架子上拿了兩包衛生棉放進購物車裡便快步離開,榊太郎頓時尷尬不已。他想離開,卻又想起乾美芽還這些東西,他想打電話問清楚該買什麼樣的,卻發現把手機落在車上了。

  榊太郎深吸了好幾口氣,將架子上的衛生棉每種都拿了一包丟進購物車裡,大有橫掃千軍的架勢,不一會,當他推著塞得滿滿當當的購物車站在收銀台時,收銀小妹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榊太郎老臉又是一紅,重重地咳嗽一聲,收銀小妹回過神來,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公式化的笑容,不敢多說什麼,連忙為榊太郎結帳,當她將三個大袋子遞給榊太郎時,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先生,您太太真幸福。」

  「……謝謝。」榊太郎先是一怔,隨即嘴角扯起一個笑容,從收銀小妹手中接過三個大袋子,飛一般地逃出了超市,一口氣跑到了停車場才停下腳步,喘勻氣息,打開後排車門,將袋子一一放了進去,隨後駕車離開。

  回到家,屋子裡並沒有任何異樣,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紅糖姜水的味道,榊太郎推開虛掩的廚房門,廚房裡空無一人,唯有一個瓦罐放在爐灶上小火燉著,身後傳來榊雅子的聲音:「這麼快回來啦?」

  「大嫂,這個……」榊太郎轉過身,看著嫂子,準備將手中的袋子遞上去。

  榊雅子看著那三大袋勞動成果,神色一僵,側了側身,讓出了一條道:「那就送上去吧,美芽剛洗完澡。」

  「不是,你……」榊太郎聞言,臉三度紅了。

  「我要看看紅糖姜水煲好了沒有。」榊雅子揮了揮手,「趕緊送上去。」

  「……是。」榊太郎再度認命,他轉身走出廚房,卻沒看見自家嫂子在他離開後臉上露出了狐狸般得逞的笑容。

  站在粉色的門前,榊太郎又深吸了好幾口氣,終於抬手叩響了房門,穿著居家服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髮的乾美芽打開門,兩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言。過了好一會,榊太郎才意識到自己敲門的最終目的,輕咳一聲,將手上的袋子遞了上去:「給你。」

  「什麼?」乾美芽不由得一愣,低頭看去,當她看清楚三個大袋子裡所裝的東西時,鬧了個大紅臉,貝齒輕輕咬著紅唇,猶豫著接還是不接,只見這男人將三個袋子放在了地上,往後退了一步。

  乾美芽又是一愣,抬起頭,只見榊太郎有些不自在地說道:「生理期少洗頭髮。」

  「……是。」乾美芽點了點頭。

  「咳……大嫂在幫你熬紅糖薑,你喝完了就早點休息,晚安。」言畢,不等乾美芽回答,榊太郎便轉身離開,步伐有些倉促。

  乾美芽聽到隔壁房門合上的聲音,她低頭看著面前的三個大袋子,抿嘴笑了笑,他這是把她一年的衛生棉用量都承包了麼。

  榊太郎關上門,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腦海中不斷地閃過那張脂粉未施的俏臉,剛才,好像沒有聽到她對自己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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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桌上依舊放著那本看了一半的漫畫書,小腹依舊有些漲漲的,下巴抵在桌上,乾美芽靜靜地看著十個手指頭,微微動了動,不知道為何,有些懷念以前在醫院忙碌的日子,她不由得長歎了一口氣,過於安逸的生活讓人覺得有些無聊,她都快忘記握著手術刀站在手術臺上是什麼樣的感覺,然而這距她辭職離開醫院才過了四個月,想到這,乾美芽又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

  身體往後一仰,雙手垂放在身前,乾美芽換了一個坐姿,眼角的餘光瞥見被抽屜的門板夾住的小鹿玩偶,那是在奈良的廟會上買的,某人手上也有一個,說到某人,乾美芽突然想到今天早上好像沒有早安吻。

  心臟某個地方有點失落……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乾美芽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大腿,指腹的觸感並不是很好,這是早上出門的時候被某人強迫讓她脫下短裙、換上的牛仔褲,回想起當時某人看見她穿短裙出現在飯廳時擰成一個川字的眉頭,一臉不贊同的表情,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揚起,但是……乾美芽坐直身子,單手撐著下巴,小手指輕輕地敲打著臉頰,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第三次歎了口氣,歎得坐在她對面的齋藤健次郎心驚肉跳地問道:「乾老師,您……怎麼了?」

  「沒什麼。」乾美芽搖了搖頭。

  齋藤健次郎將信將疑地看了乾美芽一眼,終收回視線,將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書上。

  乾美芽雙手拍了拍臉蛋,站起身,走到窗邊,橘紅色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罅隙落在草地上,開了一天演唱會的知了依舊聲嘶力竭地唱著同樣的調調,只聽「砰」的一聲,乾美芽嚇得連忙轉頭,被風吹得半掩半開的保健室門被撞開,有些時日沒有見到的佐藤裕夫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乾……乾老師……」

  「佐藤老師,出什麼事了?」乾美芽離開窗邊,走到辦公桌前,醫生的直覺告訴她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她伸手拿過放在一旁的藥箱。

  「學生……學生在打籃球的時候受傷了。」佐藤裕夫喘勻了氣息,說道。

  「籃球場嗎?」乾美芽提著藥箱走到佐藤裕夫面前。

  「是。」佐藤裕夫直起身子,點了點頭,伸手擦去額上的汗珠。

  「好。」乾美芽快步從佐藤裕夫身旁經過,朝籃球場跑去。

  原本準備說什麼的佐藤裕夫見乾美芽跑遠了,他抿了抿嘴,連忙跟了上去。

  籃球場與網球場只有一條綠化帶之隔,乾美芽下意識地往網球場的方向瞥了一眼,站在場外的紅色妹妹頭少年朝她手舞足蹈地揮了揮手,乾美芽微微一笑,視線飛快地掃了一圈,卻沒在鐵絲網內找到那人的身影,她嘴角的弧度一僵,垂下眼簾,跟在佐藤裕夫身後走進籃球場。

  「教練回來了。」圍在一起的少年們看見佐藤裕夫以及他身後的白大褂女子,歡呼一聲,連忙散開。

  「教練。」坐在休息椅上的男生抬頭望著佐藤裕夫,輕喚了一聲,有些蒼白的臉上流露出依戀的表情。

  乾美芽微微一怔,瞥了佐藤裕夫一眼,恰巧佐藤裕夫也看著她,四目相對,她從佐藤裕夫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絲尷尬,她收回視線,一言不發走到男生面前,看著那張明顯將依戀轉換成憤怒表情的臉,抿了抿唇瓣:「請問是哪裡受傷了?」

  「你不會看嗎?」男生瞪了乾美芽一眼,撇過頭。

  突如其來的怒氣讓乾美芽又是一怔,她不由得皺起眉頭。

  「老師,他打籃球的時候扭到腳了。」站在他身旁的少年說道。

  「乾老師,剛才龍澤扣籃的時候沒站穩,所以扭著了。」佐藤裕夫進一步解釋道。

  「哦。」乾美芽了然地點了點頭,「那能找兩個同學把他從椅子上扶下來麼?我檢查一下骨頭。」

  「我來。」佐藤裕夫連忙走到龍澤身旁,彎下腰,一隻手伸到他腋下,將他扶了起來,龍澤抬眸看了佐藤裕夫一眼。

  這一切被乾美芽看在眼底,她沒有說話,往後退了兩步,將藥箱放在地上,打開盒蓋,挽起長髮,取出一支筆固定住,幾縷不聽話的髮絲垂在兩鬢,半蹲著身子,低頭看著伸直的腿,伸手解開鞋帶,龍澤仿若受驚般地往後一縮,由於慣性,乾美芽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撲,幸虧她反應比較快,一隻手撐在地上,細小的沙礫硌著手心,她皺了皺眉頭。

  「你幹什麼!」龍澤大聲喊道。

  「……」乾美芽鬆開拽在手裡的鞋帶,直起身子,拍去手心裡的小沙礫,有些無奈地看著眼前這位少年,說道,「龍澤同學,我是保健老師,我現在需要查看你的傷勢,才能做出如何診斷的決定。」

  「我自己脫,不需要你幫忙。」龍澤瞪了乾美芽一眼。

  「好。」乾美芽聳了聳肩膀,青春期的男生嘛,或許不喜歡被女人碰,理解理解。

  龍澤屈起膝蓋,伸長手臂試圖脫下籃球鞋,卻因腳踝受傷屢試屢敗、屢敗屢試,少年氣急敗壞地抬手欲捶向腳踝,卻被一隻大手阻止了他的動作。乾美芽轉頭看去,不知何時,佐藤裕夫也蹲在了地上,一隻手抓著龍澤的手腕,臉色有些凝重。

  「教練。」龍澤有些委屈地喚了一聲,尾音還帶著幾分婉轉的腔調,聽得乾美芽頓時雞皮驟起。

  「我來。」佐藤看了龍澤一眼,鬆開他的手腕,一隻手抬起龍澤的小腿,一隻手小心翼翼地脫去他腳上的運動鞋,那輕柔的動作宛如托著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佐藤老師把龍澤同學的襪子也脫了吧。」乾美芽從藥箱裡取出醫用手套,抬頭看著一直盯著佐藤裕夫的龍澤少年,一臉正色地說道,「龍澤同學,因為我戴著手套,所以判斷會有所偏差,力道也會加大,如果力氣大了讓你覺得疼痛難忍,請跟我說。」隔著一層橡膠,手感自然也就差一些。

  佐藤裕夫褪下龍澤的長襪,塞進鞋子裡,將他的腿放平後,站到了另一邊。

  「我開始了。」乾美芽將手伸向了龍澤的腳踝,卻沒有抬起,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似乎感覺到乾美芽的目光,龍澤撇過臉瞪向乾美芽,粗聲粗氣地說道:「開始就開始,幹嘛要跟我彙報。」

  乾美芽微微皺眉,沒有說話,抬起龍澤的腳踝,帶著手套的手摸向了紅腫的地方,輕輕地揉捏著凸起的兩塊骨頭,龍澤的腿再次往後縮了縮,乾美芽轉頭望去,少年緊緊地咬著嘴唇。

  「很疼?」乾美芽問道。

  「……嗯。」龍澤咬緊牙關,從嘴裡擠出了這麼一個音來。

  乾美芽的手指朝旁邊挪了挪,手下加重了力道,少年大叫一聲,把腿猛地往後一扯,眼看他的膝蓋要撞到乾美芽的下巴,說時遲那時快,一隻大手伸到面前為她擋住了這次能讓她痛個半天的襲擊,乾美芽心有餘悸地看了看伸出手的佐藤裕夫,又看了看面若白紙的龍澤,抿了抿唇瓣。

  「你這個女人搞什麼啊,突然這麼大力。」龍澤怒駡道。

  「我沒有搞什麼,只是在確診。」乾美芽脫去醫用手套丟進藥箱裡,「我剛才也跟龍澤同學說過,如果力氣大了,麻煩你跟我說,看來龍澤同學說話靠的是腳,而不是嘴。」

  「哈哈……噗……」圍在周圍的男生們被乾美芽的話逗樂了,有幾個笑出了聲音。

  「笑個屁!」龍澤瞪了他的隊友們一眼。

  「切,嘴巴長我們身上,笑都不行。」

  「你就少說兩句吧。」

  「是……對不起。」

  「哼。」

  乾美芽將垂落在鬢間的髮絲捋到耳後,抬頭看向龍澤:「現在我要用手去摸,我要確定一下。就算你再不喜歡女的碰你,也請你暫時忍受一下。」

  臉上剛剛恢復少許血色的龍澤又是一白,他怔怔地看著乾美芽。乾美芽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轉頭看向佐藤裕夫,只見佐藤裕夫也是一副呆若木雞的表情,她皺了皺眉頭,墨色的杏眸在兩人中間轉了一圈,似乎明白了什麼,說道:「放心,應該不嚴重的,我只是確定一下是脫臼還是骨折而已,如果是脫臼那一會就好,如果是骨折,那就要上夾板然後去醫院打石膏。」

  龍澤回過神來,他垂下眼簾,不再說話。

  「是,那就麻煩乾老師了。」佐藤裕夫也恢復了原先的神色,笑道,只是嘴角揚起的弧度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非常的僵硬,但乾美芽也沒有深究。

  乾美芽看著少年依舊屈起的腿,輕歎了一口氣,她往旁邊移了移,一隻手托住龍澤的小腿肚,輕輕往上抬,另一隻手放在了他腫起的地方,慢慢地揉著,側耳聽著聲音。少年突然低下頭,一口咬住她的小手臂,死死不放。

  事發突然,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疼痛透過皮膚的神經傳遞至大腦中樞,乾美芽想將胳膊抽出來,卻又擔心自己一撒手,失去托力的少年的小腿會砸在地上,給他的腳踝造成二次損傷,但如果不抽出來,按照這小夥子現在的力道,她的手臂定會被咬掉一塊肉,她唯有伸手抵著少年的額頭。

  「龍澤,你在做什麼!」回過神來的佐藤裕夫被嚇壞了,趕緊伸手鉗住龍澤的下顎。

  「喂,龍澤,你瘋了。」籃球隊員們也反應過來,有些人抓著龍澤的肩膀,有人拽著龍澤的胳膊,還有人扯著龍澤的頭髮。

  龍澤終於鬆口,他抬起頭,死死地盯著乾美芽:「這個女人想害我。」

  「你有病啊,乾老師在給你治療,她怎麼就想害你了。」最初幫龍澤解釋傷勢的少年說道。

  「被害妄想是病,得治。」乾美芽站起身,往後退了兩步,低頭看著被咬的地方,白色的衣服上出現了一絲血跡,她卷起衣袖,赫赫兩排牙印,其中幾個比較深的還冒出了血,她微微皺起眉頭。

  一道沉穩而磁性的嗓音在身後響起:「出什麼事了?」


第四十七章

  乾美芽回過頭,只見依舊一身西裝革履的榊太郎不知何時站在了籃球場外,站在他身旁的還有網球部部長跡部景吾。

  「美芽老師,沒事吧?」向日嶽人扒著鐵絲網關切大叫道,他身旁站著還是一副睡眼惺忪狀的芥川慈郎。籃球場的動靜顯然引起了網球部眾人的注意,他們齊刷刷地站在鐵絲網後面,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個水泄不通。

  乾美芽將手臂藏在了身後,沖走進籃球場的榊太郎搖了搖頭:「沒什麼事。」

  「嗯?本大爺怎麼聽到有個人說你要害他?」跡部下巴微微抬起,掃了一圈四周,最終將視線落在了坐在地上的龍澤身上,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乾美芽笑而不語。

  「把你的手臂拿出來。」榊太郎盯著乾美芽,沉聲說道。

  「後面挺涼快的。」乾美芽笑道。

  榊太郎眉頭微蹙,往前走了幾步,逼近乾美芽,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並沒有使上半點力氣,將她的胳膊拽了出來,目光灼灼地盯著乾美芽手臂上的牙印,臉色微沉:「這是怎麼回事?」

  「呵……也不知道是誰害誰。」跡部瞥了一眼,哼了一聲。

  乾美芽拉下衣袖,將牙印遮住,微微一掙,將胳膊從榊太郎的手心裡掙脫出來:「龍澤同學的傷還沒有處理完。」

  「讓別人來處理。」榊太郎向前走了一步,攔住了乾美芽的去路。

  乾美芽抬起眼眸,看著榊太郎,嘴角微微揚起,一臉認真地說道:「太郎,這是我的工作,我必須要完成,哪怕天上下刀子。」

  榊太郎沉默片刻,側身讓出了路。

  乾美芽微微一笑,從榊太郎身旁走過,站在龍澤面前,半蹲下【河蟹】身子,抬頭一臉正色地看著臉上佈滿了戒備的少年,輕輕一笑,說道:「龍澤同學,你的腳只是脫臼,並無大礙,我幫你接回去就好了,但是接的時候會疼痛,請你暫時忍耐一下。如果牙癢癢……」乾美芽從藥箱裡翻找出一卷乾淨的醫用紗布,「那就請咬這個。」

  龍澤盯著乾美芽看了半響,最終還是沒有接過醫用紗布,而是將頭撇向了一旁。

  乾美芽又是一笑,伸手抬起龍澤的小腿,佐藤裕夫和幾個籃球隊的隊員前後左右地將龍澤圍住,一人一隻手或是按著龍澤的肩膀,或是按著龍澤的腿。乾美芽一隻手握著龍澤腳踝上方,一隻手握著他的腳板,先是往前輕輕一帶,隨即往後一推,只聽「哢嚓」一聲,伴隨著少年一聲慘叫,乾美芽鬆開了手,站起身:「這段時間暫時不要做劇烈的運動。」

  「可以了?」佐藤裕夫一臉詫異地看著乾美芽。

  「嗯,身體上沒什麼問題了。」乾美芽從藥箱裡取出一瓶免洗液,倒在手心裡搓了搓。

  似乎聽出了乾美芽話裡隱含著其他的意思,佐藤裕夫看了看被隊員們扶著站起來的龍澤,轉頭看向乾美芽:「身體上沒問題,那是不是其他……」

  「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是保健老師。」乾美芽笑道,提起放在地上的藥箱,轉而被榊太郎接了過去,乾美芽先是一愣,隨即笑了笑。

  「啊……小心!」一聲尖叫在耳邊響起,乾美芽抬起頭,只見一顆黃色小球從天而降,與空氣摩擦帶著絲絲的聲音,她的手腕被人抓著輕輕往後一拽,腳下沒站穩的她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球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準確地說,是砸在了龍澤的面前,離他另一隻完好的腳只有一釐米的距離,也就是說,龍澤往後退一步,或者球再偏一點,那就砸在了龍澤的腳背上,按照砸在地上久久沒有彈起的力道來看,估計不是粉碎性骨折也會是粉碎性骨折。

  籃球場上空怎麼會有網球的出現?

  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隔壁的網球場,籃球場發生的事情儼然並沒有影響到網球部的少年們,他們已經重新開始練習,只是現在他們再次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齊刷刷地看向了籃球場這邊。銀髮少年拿著網球拍跑了過來,隔著鐵絲網一臉歉意地說道:「對……對不起,我的一球入魄又沒有控制住。大家……大家沒事吧?」

  沒有控制住?乾美芽將信將疑地瞥了沉默不語的網球部監督和部長一眼,她依稀記得在黃金周合宿的時候,鳳長太郎已經能夠控制他發球的力道和方向,失誤率大幅降低,她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

  「鳳長太郎,你這傢伙故意的是不是?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學長?你想害死我嗎?」龍澤破口大駡道。

  「不……不是這樣的,龍澤前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害你,我是真的沒有控制住,所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員警幹什麼!」

  「我說你一個大男人有完沒完呀!」乾美芽火氣上來,沒控制住,她轉身走到龍澤面前,在榊太郎的要求下換了雙平跟鞋的她仰起頭看著這個站起來比她高大半個頭的少年,「你哪只眼睛看到鳳是故意的?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想害死你?你是學長怎麼了?很了不起?可以隨便威脅人?」

  「你這女人……」龍澤壓根沒有想到乾美芽會針對他,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失去了同伴的扶持,腳踝還有著隱隱痛意,讓他腳下一個踉蹌,好不容易站好,開了個口,又被乾美芽打斷了。

  「我這女人怎麼了?你很瞧不起女人嗎?龍澤同學。」乾美芽嘴角微微上揚,臉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很抱歉呢,醫好你的腳的就是我這女人,如果你嫌棄,我不介意讓它繼續脫臼。」

  「你……」

  「是,我威脅你了。我就威脅你怎麼了?我都沒有跟你算我手臂上這咬出血的牙印的賬,你還要跟鳳算那壓根就沒有砸到你的腳的網球的賬?那要不,咱先算算我這筆賬吧。一是你目無師長,說話沒有敬語,一直對我呼來喝去。二是你不尊重同學,同學笑你固然不對,他已經向你道歉了,但你的回答是什麼,我相信國小老師並沒有說過回應對不起的是一個哼。三是你咬了我的手臂,並沒有向我這位受害者道歉。四是如果我報了警……」

  「乾老師。」佐藤裕夫略帶急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看著龍澤慘白的臉,乾美芽的火氣降了下去,她抿了抿唇瓣,轉身走到榊太郎身旁。

  「乾老師,今天實在是麻煩你了。」佐藤裕夫朝乾美芽鞠了一躬,直起身子,回頭看向紋絲不動的龍澤,臉色微微一沉,「龍澤!」

  龍澤聞聲抬起頭,嘴巴微微嚅動,最終說道:「對不起。謝謝。」

  乾美芽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要不要打疫苗。」榊太郎問道,聲音不大,剛好就這幾個人聽到。

  乾美芽一怔,轉頭看向榊太郎,看著那張並不像是在開玩笑的臉,眼角的餘光瞥見臉色鐵青的龍澤,她微微搖了搖頭:「打個破傷風就好了。」乾美芽突然想起什麼,轉頭看向前腳已經邁出籃球場的紫灰發少年,追了上去:「跡部同學,我剛才好像聽到你跟太郎說我什麼凶來著?」

  「本大爺才沒說過這樣的話。」

  「你就有,我聽到了。」

  「本大爺說沒有就沒有。」

  「我說你有就有,就算沒有也是有。」

  榊太郎朝佐藤裕夫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跟在兩人身後離開籃球場,看著兩人打鬧的背影,臉色似乎有些不好看。

  乾美芽被臉色微沉的榊太郎拽進了網球場,她有些莫名地看著突然被低氣壓圍繞的男人,轉頭看了跡部一眼,只見紫灰發少年抬手摸了摸眼角的淚痣,非常自覺地走到離他們兩米遠的地方,乾美芽半眯起眼眸,一絲刺痛從手臂傳來,她回過頭,衣袖再度被卷起,牙印處的血已經止住,見男人笨手笨腳打開藥箱,乾美芽便明白他要做什麼,將袖子擼了下來:「我自己回去上點藥就好了。」

  「現在就上藥。」榊太郎瞥了乾美芽一眼,堅持道。

  「……哦。」乾美芽微微一怔,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把袖子卷起。

  少年們紛紛圍了上來,看著乾美芽手臂上的傷口,向日咂吧兩下嘴,說道:「他怎麼下得去口啊。」

  「就是,看起來一點都不好吃。」芥川揉了揉眼睛,嘟囔道。

  「……」乾美芽瞠目結舌地看著橘黃色小綿羊。

  全場一片死寂,每個人臉上神色各異。過了半響,鳳長太郎決定打破這個寂靜:「好像傷口有點深,是不是要先消下毒。」

  榊太郎的手微微一頓,繼續在藥箱裡翻找著。

  「鳳同學。」乾美芽笑眯眯地看向銀髮少年。

  「是。」鳳長太郎靦腆地應了一聲。

  「剛才,謝謝了。」

  「什……什麼謝謝?我不太明白乾老師說什麼。」

  「不明白麼?」

  「不明白。」

  「哦,那你說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反正接受我的謝謝就好了。」乾美芽眉眼一彎,抬頭看著天空,霞光染紅了大半個天際。


第四十八章

  晚飯後,榊直樹夫妻拍了拍屁股,如往常般攜手出門散步,留下一個殘局。榊太郎認命地收拾著餐桌,乾美芽在一旁幫忙,榊太郎微微一頓,他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頭看著乾美芽,沉聲說道:「我自己來行了。」

  乾美芽先是一怔,隨即看了面無表情的榊太郎一眼,抿了抿唇瓣,沒有理會,繼續拾掇著碗筷。

  「你受傷了。」榊太郎一把搶過乾美芽手上的筷子,搶先一步端起摞成一摞的碗碟走進廚房,說話的語氣裡帶著幾分嚴厲。

  乾美芽又是一愣,跟在榊太郎身後走進廚房。

  「不許動。」榊太郎一邊挽著袖子,一邊說道。

  「幹嘛這麼凶。」自從籃球場出來就一直籠罩著一團名為「榊太郎」的低氣壓裡的乾美芽有些不舒服,她皺了皺眉頭,嘟囔道,「我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早安吻沒有就算了,還要對著你那張面無表情的老臘肉臉。」

  有些時候,一語驚醒夢中人。

  乾美芽的一番話讓榊太郎不由得一愣,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水流沖刷著手背,過了半響,他回過神來,一邊為自己今天下午的失態感到自責,一邊為乾美芽惦記著早安吻感到竊喜,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關上水龍頭,回頭看著手裡玩著一根蔥的乾美芽,沉聲說道:「我並沒有對你凶,只是你手臂有傷口,還是不要在廚房呆著,先回房間洗漱,一會我去幫你重新包紮傷口。」

  乾美芽停下轉動蔥頭的動作,抬起頭看著一臉正色的男人,微微地抿了抿唇瓣:「真的沒有生氣?」

  「沒有。」榊太郎搖了搖頭。

  「那我相信你。」乾美芽暗暗松了一口氣,卻絲毫不敢表現在臉上,她將蔥頭放在案板上,「那我先回房間了,今晚就辛苦你了。」

  「嗯。」男人微微頷首。

  乾美芽揚起嘴角,轉身離開,步伐輕盈,在男人看不見的地方,她抬手拍了拍胸口,幸好沒有生氣,否則一切就前功盡棄了。在乾美芽看不見的地方,男人也松了一口氣,都說女人是習慣性強而又極其敏感的動物,從現在看來他的方法已經初見成效。

  洗漱完畢後,乾美芽站在窗邊吹著頭髮,只聽兩聲輕叩,她關上吹風機,隨意地抓了抓頭髮:「請進。」

  門被推開,衣襟上沾著一些水漬的榊太郎拿著碘伏和紗布走了進來,當他看到乾美芽半幹的長髮時,眉頭微微一皺,有些不滿地說道:「不是讓你少洗點頭髮嗎?」當目光落在那雙赤足上時,眉頭皺得更緊,「怎麼不穿上拖鞋?」

  「呃……我這就穿。」如同小時候做壞事被大人發現般,乾美芽吐了吐舌頭,連忙穿上拖鞋,她又抓了抓半幹的長髮,「雖然知道頭髮洗多了不好,但是我頭髮偏油,一天不洗就會很髒。所以我寧願天天洗,也不願意髒死。」

  「……那也要吹幹。」榊太郎聞言,臉上的表情緩和幾分,他走到桌前,將手上的碘伏和紗布放在桌上,拿起吹風機,憑藉著完美的身高優勢,一隻手撥著乾美芽的長髮,一隻手搖晃著吹風機,大部分的熱風吹在了他的手背上。

  「太郎幫很多女生吹過頭髮嗎?動作很熟練啊。」不知為何,乾美芽的心裡泛起一股酸意。

  「春代小時候頭髮很長,但是不喜歡自己打理,每次都是我幫她弄。」柔軟的髮絲穿過指縫,洗髮露的味道鑽進鼻子裡,淡淡的香氣讓榊太郎有些恍神。

  「原來是這樣。」乾美芽的視線只到男人的胸口,距離很近,近得能看清榊太郎襯衣扣子的花紋。

  「好了。」榊太郎關上吹風機,順手拔掉了插頭,「把手伸出來。」

  「是。」乾美芽依言乖乖地伸出胳膊。

  榊太郎看了一眼傷口,眉頭再度皺起:「下次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你沒必要對他們客氣。」

  乾美芽明白榊太郎話裡的意思,她抬手將鬢間的髮絲捋到耳後,抿嘴笑了笑,說道:「他們是病患,我是醫生。本來病痛就在折磨他們了,尋找一個發洩管道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因為被咬傷或抓傷就還手,那不僅違背了醫德還會讓我從被害者變成肇事者。」

  「以前在醫院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榊太郎塗抹著碘伏的手微微一頓。

  「我所在的心胸外科還算好。」乾美芽笑道,「急診科的同事有碰到過,尤其是值夜班的比較多,還有人被病患打成輕微腦震盪。」

  「那為何還要繼續當醫生?」榊太郎將碘伏放在一旁,開始裹紗布。

  「說高大上一點,我熱愛這份職業,我願意為它奉獻我的青春,乃至生命。」乾美芽看著男人一圈又一圈地將紗布纏繞在自己的胳膊上,輕輕一笑,繼續說道,「說實在一點,每一份職業都有它的危險性,如果都為了珍惜生命而選擇逃避,那又有什麼意思?既然選擇了這個飯碗,那就繼續做下去。」

  「既然如此,你為何會離開醫院?」見紗布纏繞到能讓自己滿意的厚度,榊太郎將其剪斷,綁了一個還算漂亮的蝴蝶結。

  「我?」乾美芽伸手摸了摸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傷口,抬眸看向榊太郎,歪頭,抿嘴,一笑,「秘密。」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榊太郎怔怔地看著巧笑倩兮的乾美芽,猛然回過神來,重重地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碘伏和紗布,轉身朝臥室門口走去。站在門口,榊太郎回頭準備道聲晚安,卻看到乾美芽一聲不吭地站在他身後,貝齒輕咬著下唇,脂粉未施的臉上隱隱流露出一絲委屈。

  榊太郎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嘴角微微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他向前走了一步,在乾美芽的額頭上印下一吻:「今天晚上對不起,不應該對你凶。」

  乾美芽垂下眼簾,對了對手指頭,看似自言自語道:「早安吻遲到了一天也沒有什麼補償麼?」

  話音剛落下,乾美芽只感覺臉頰處印上了一記輕吻,很輕,仿若是羽毛拂過,一抹紅色竄上了她的臉蛋,漸漸蔓延至耳際,乾美芽抿了抿嘴,抬眸看向一臉正色,剛才那一記親吻好像不是他所為一般的男子。

  四目相對,某種曖昧氣氛正在醞釀。

  榊太郎抬手摸了摸乾美芽的頭髮,微微一笑:「累了一天了,今晚早點休息吧。晚安。」

  「嗯,晚安。」乾美芽點了點頭。

  「還有今天下午鳳的事情,謝謝你。」榊太郎一本正經地道了聲謝。

  「沒什麼。」乾美芽眨了眨眼睛,「自家小孩就算做錯了事情也只有家長可以罵,別人絕對不行。」

  「……」榊太郎一愣。

  乾美芽意識到她話裡的歧義,頓時面紅耳赤,伸手將站在門口的榊太郎推出門外:「啊,我要睡覺了。太郎晚安。」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乾美芽背倚著門,抬手拍了拍臉頰,暗暗罵著自己:「搞什麼鬼,怎麼跟他說這樣的話。」

  榊太郎看著緊閉的房門,唇邊的笑意漸濃,他低頭看著右手尾指上的金色尾戒,笑出聲來:「呵呵……自家小孩麼?」

  從浴室裡出來,裹了一件浴袍的跡部捏了捏酸痛不已的手臂,走出臥室,坐在擺放在陽臺的搖椅上,翹起二郎腿。身體往後一仰,抬頭望著懸掛在天邊的那一輪圓月,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伸手拿起玻璃原桌上的紅酒杯,對著皎潔的月光輕輕搖晃酒杯,如瑪瑙般清澈的酒液沿著透明的杯壁劃了一個漂亮的弧度,舉杯對月,小抿了一口。

  「少爺,維多利亞小姐的電話。」身著燕尾服的管家拿了一部手機走了過來。

  跡部伸手接過手機,將聽筒放在耳邊,慵懶地喂了一聲。

  「花孔雀,今天有什麼新的進展嗎?」電話那頭傳來榊春代的聲音。

  「哼。」從跡部大爺的鼻腔裡哼出了一個音,「如果你只關心監督和乾老師,那麻煩自己打電話去問他們兩個當事人。」

  聽著動靜有些不太對勁,榊春代便明白跡部少年許是在自家小老頭或者美芽姐面前吃了暗虧,連忙說道:「哪能啊?我最關心的就是你,小老頭只是順帶而已。怎麼了?今天又被虐了?」

  「本大爺是那種容易被虐的人嗎?」跡部放下手中的酒杯,反手按了按肩膀,「只是下午的訓練強度突然被監督加大了一倍。」

  「你跟美芽姐怎麼了?所以惹得小老頭吃醋了?」畢竟一起生活了十二年,自家叔叔的那點小脾氣榊春代自認為還是摸透了的。

  「……」跡部頓了頓,轉念一想,隨即明白了什麼,他輕哼一聲,「本大爺不是忍足那傢伙,對比自己年紀大的女人沒興趣。」以後他絕對會離那個叫「乾美芽」的生物遠遠的,有多遠躲多遠,免得做那被失火的城門殃及到的池魚。

  「嘿嘿……」榊春代笑了笑,雖然她不知道忍足那傢伙是誰,但從花孔雀的語氣聽來,應該是個花花公子。

  跡部將下午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當然,他隱去了自己與榊太郎的那番對話以及被乾美芽追著逼問的片段。

  「小老頭對美芽姐被咬傷了很緊張?」榊春代問道。

  「你懷疑本大爺的觀察力?」跡部反問道。

  「看來我很快就要當姐姐了。」榊春代笑得那叫一個暢快,「花孔雀,我跟你說,到時我弟弟出世了,你的紅包絕對不能少。」

  「切……」跡部冷哼一聲,按下結束鍵,將手機放在玻璃桌上,再次拿起紅酒杯,對月慢酌。

  「臭花孔雀。」榊春代看著被掛斷的電話,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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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夜深人靜。

  榊太郎坐在電腦前,手指輕輕地滾動著滑鼠,頁面往下滑動,當視線落在那張相片上時,瞳孔微微一縮,「反鎖門」事件發生後的第二天晚上他與跡部的那番談話被他從記憶裡翻找出來。

  乾美芽離開後,榊太郎走進跡部的臥室,拉上紙門,看著神色自若的紫灰發少年,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沒有外人在場,他也不必在意那該死的教養,將手機丟到榻榻米上,咬牙切齒地問道:「跡部,你跟春代打電話了?」

  跡部坦坦蕩蕩地點了點頭:「我一直有跟她保持聯繫。」少年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愧疚。

  「那你都跟她說了些什麼?」榊太郎坐在榻榻米上,看了一眼少年依舊紅腫的腳踝,眼前的傷勢並沒有消除他的怒氣。

  「唔……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跡部思索片刻,回答道,「私生子的事情我沒有透露半個字。」後面這件事是他做過承諾的,自然不能反悔。

  「你也知道有不該說的?」榊太郎冷冷地哼了一聲。

  跡部將腿伸直,身體靠在牆上,狹長的鳳眸看向榊太郎,嘴角微微揚起:「其實也沒什麼不該說的,小榊叔叔到了適婚的年紀,然而眼下也有個不錯的人選,撮合撮合也是一件好事。」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榊太郎沒好氣地瞪了跡部一眼,「這件事情你不要跟著春代一起瞎胡鬧。乾老師是單身女子,與陌生男人在一間房裡呆了一個晚上,而且還是喝了酒,傳出去對她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哼,本大爺相信他們嘴巴不會這麼大。」跡部抬起下巴,自信十足地回答道。

  「……看來今天的訓練強度還不夠。」榊太郎瞥了跡部一眼。

  跡部神色一僵,他看了看紅腫的腳踝,過了半響,開口道:「小榊叔叔,你覺得為什麼我受傷後乾老師會提出要你抱我回來的要求。」

  「因為她抱不動。」榊太郎抿了抿嘴,回答道。

  一個井字蹦上了跡部的額頭,他強行壓抑住那顆想翻白眼的心,深吸幾口氣後,咬著牙說道:「那女人認為我是在跟你鬧彆扭,然後把你們兩個反鎖在房間裡,所以你一早起來惱羞成怒然後就懲罰我,中途她還勸我跟你和解。」

  「……我今天早上的確是惱羞成怒。」榊太郎有些不解。

  第二個井字跟上了兄弟的步伐,跡部垂放在身旁的拳頭緊緊握著,他又深吸了好幾口氣後,說道:「那個女人一直認為我們是那種關係!」

  「哪種關係?」榊太郎眉頭微微皺起,就在第三個井字要跑上跡部的額頭時,他明白過來,嘴角狠狠一抽,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道,「她認為我們是情侶?」

  「對!」跡部一五一十將事情的起因、經過說了一遍,最後說道,「那個女人當時還說什麼,現在的年輕人一點都不知道節制。」這是後面忍足跟他轉達的,他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依舊火冒三丈。

  「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麼可以讓她誤會的吧?」 在跡部難得的長篇大論中,榊太郎沉默了,他這是沒有猜到開頭,也沒有猜到結局。

  「哼,誰知道現在的女人腦子裡都裝了什麼鬼東西。」一向以優雅自居的跡部少年恨恨地說道,完全沒有往日的風度,顯然他是深受其害。

  「即使如此,你也不該將我與乾老師關在一個房間裡。」榊太郎抬手揉了揉緊鎖的眉心,無奈地說道,「你這樣做會讓她傷心的,畢竟她喜歡你。」

  跡部聞言,俊美的臉瞬間變成了一個囧字:「她喜歡本大爺?怎麼可能!那個女人剛才還說本大爺不是他的菜。」雖然當時非常高興聽到這句話,但那女人說這句話的語氣和表情讓他非常的不滿,就像他是一塊爛抹布似得,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什麼審美觀,實在是太不華麗了。」隨即少年似乎察覺到什麼不對,偷偷地瞥了榊太郎一眼,連忙改口,「阿諾撒……乾老師和我年紀相差挺大的,我們不可能的。」

  榊太郎長歎了一口氣,將丟在榻榻米上的手機撿起來塞進褲兜裡,轉而看向跡部那腫得老高的腳踝,說道:「剛才大哥打電話來說他和嫂子過幾天要到日本,說是要見一下跟我同居了的女人。」

  這回輪到跡部沉默了,他這是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局,少年摸了摸鼻子,做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大榊叔叔盼望你結婚很久了。」

  「都是你和春代瞎胡鬧的結果。」榊太郎無奈地瞪了跡部一眼。

  跡部聳了聳肩膀:「其實乾老師是個不錯的女人。醫學碩士,人長得也還算符合本大爺華麗的美學,沒當保健老師前是東京綜合醫院心胸外科的副主任醫師,雖然以前有過一段失敗的感情,但這根本不重要。總而言之,小榊叔叔可以好好地把握一下。」

  榊太郎垂下眼簾,一個計謀在大腦中逐漸形成。

  叩門聲將榊太郎飛遠的思緒拉了回來,他定了定神,端起手邊的水杯喝了兩口,起身開門,只見兄嫂二人站在門口笑眯眯地看著他,榊太郎喚了一聲,問道:「有什麼事嗎?」

  「美芽手臂上的傷口是怎麼回事?」榊雅子不答反問道。

  「不會是你咬的吧?」榊直樹開始腦補,他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要慢慢來,不要這麼著急。」

  榊太郎一巴掌拍掉兄長擱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沒好氣地說道:「下午處理一個學生的扭傷時,被學生咬的。」

  「被人咬的?要不要打狂犬疫苗?」不愧是榊家兄弟,反應如出一轍。

  「不需要。傷口已經處理好了。」榊太郎搖了搖頭,「還有什麼事麼?」

  見弟弟這麼急著趕他們離開,腦補過頭的榊直樹一個箭步沖進房間,床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不像是藏了一個人,洗手間一覽無餘,也沒有藏著人,他打開衣櫃,架子上掛著各式各樣的西裝、襯衣和領帶,看樣子也藏不了人,他不死心地看了一眼書桌下面,依舊沒有找到他腦補的主人公,直起身子,眼角的餘光瞥見了電腦螢幕上的相片,眉頭微微一挑,轉頭看向榊太郎:「這個人是誰?」

  「一個同事。」榊太郎一臉無奈地回答道。

  「大晚上的怎麼在看一個大男人的相片?要看也該看美芽的。」榊直樹說道,卻沒有動手關掉頁面。

  「有些事情要處理。」

  「哦?需要幫忙嗎?」

  「不需要。」

  「行。」

  看著兄弟倆,榊雅子抿了抿嘴,她招呼上丈夫,朝榊太郎微微一笑:「也不早了,太郎早點休息,有什麼事情明天在處理。」

  「是。」榊太郎點了點頭,目送兄嫂二人離開,關上門,轉身看著電腦螢幕上的相片,眼眸微微眯起。

  翌日清晨,乾美芽在飯廳裡碰到了正忙碌著準備早餐的榊太郎,不等她打招呼,便感覺到眼前一暗,一記輕吻落在了臉頰上,伴隨著一道低沉而磁性的嗓音:「早安。」

  「唔……早安。」乾美芽打了一個哈欠,回以一個甜美的笑容。

  一個濕噠噠的吻聲後,只聽榊直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說你們什麼時候才把這早安吻落實在對方的嘴巴上啊?」

  乾美芽聞言,臉一紅,低頭假裝忙碌。

  「你管得真多。」榊太郎冷冷地回答道。

  「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誰管你?」儼然化身為管家婆的榊直樹不樂意了。

  「管得太寬了。」

  「我這是為了你的終身幸福著想。」

  「免了。謝謝。」

  「……臭小子!」

  臨近下午放學,乾美芽捧著漫畫書有一句沒一句地和裝病翹課躺在床上的芥川慈郎閒聊著,一聲輕叩傳來,她抬起頭,T恤衫牛仔褲一身休閒打扮的佐藤裕夫捧著一束鮮紅的玫瑰站在保健室門口,乾美芽微微一愣:「佐藤老師。」

  「乾老師。」佐藤裕夫點了點頭,走了進來,當他看見趴在床上的芥川時,不由得一愣,隨即說道,「能不能麻煩芥川同學離開一下,我有些話要和乾老師說。」

  芥川慈郎警惕地瞥了佐藤裕夫一眼,繼而看向了乾美芽。乾美芽抿了抿唇瓣,淡淡地笑道:「芥川同學趕緊去訓練吧。」

  芥川癟了癟嘴,雖然不情願,卻依然從床上下來,拎起放在一旁的網球包走出了保健室,當他從佐藤裕夫身旁經過時,他又瞥了佐藤手上的紅玫瑰一眼,與紅色的玫瑰花最相配的還是跡部。芥川轉頭朝乾美芽擠了擠眼睛,又抬手指了指門外。

  乾美芽笑而不語。

  待芥川走出保健室,佐藤裕夫將門關上,乾美芽眉頭一挑,唇邊笑意漸濃。

  「乾老師,你手臂上的傷好點了麼?」佐藤裕夫將目光放在了乾美芽的手臂上,無奈她穿著白大褂,看不到傷口。

  「好多了。」乾美芽的手放進了白大褂的衣兜裡,手指撫上了通話鍵。

  「昨天龍澤實在是太失禮了,我替他向你道歉。」佐藤裕夫微微鞠了一躬,將手上的玫瑰花遞上去,「請你原諒。」

  「龍澤同學的錯誤為什麼是佐藤老師來負責?」乾美芽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笑眯眯地看著佐藤裕夫,「用紅玫瑰來道歉,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

  佐藤裕夫神色一僵,他垂下眼簾,似乎正在想著如何回答乾美芽的問題。

  此時,剛到網球場的向日嶽人接到了一個電話,他掃了一眼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按下通話鍵:「慈郎你這傢伙又要跑到哪裡去,還不趕緊來訓練。」

  顯然所有人對這個情形已經習以為常,每個人都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手頭上的事情,突然只聽一聲大叫在耳邊響起:「什麼!佐藤老師跑去保健室找美芽老師了?」

  全場頓時一片死寂,大家都知道昨天下午在籃球場上發生的事情,不由得面面相覷。跡部抬頭看了一眼前腳剛邁進網球場的榊太郎,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從他這個角度非常清楚地看到了全場唯一的成年男人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少年的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還帶了紅玫瑰?這不是跡部才會……」向日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家部長大人,硬生生地將後面半截話咽了回去,換了一個說法,「難道他要跟美芽老師表白嗎?好好……我現在就來,你……」不等他把話說完,只見一隻大手搶過了電話,二話不說便掛斷了。

  紅色妹妹頭少年瞪著搭檔,不滿地叫道:「侑士,你幹嘛……」隨著忍足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本邁進了網球場的監督轉身離開,還自帶熊熊烈焰的BGM,少年一愣,問道,「監督幹什麼去?不是要開始訓練了嗎?」

  「大概是去保健室吧。」忍足將手機還給了向日,悠悠地說道。

  「誒?保健室?我……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向日少年成功地被忍足少年的那句話勾起了八卦的心思,他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道。

  「如果不想發生昨天發生在跡部身上的事情,我們還是好好地訓練。」忍足笑容可掬地看了面無表情的跡部一眼,拿著網球拍推著自家搭檔進入了球場。

  小命比八卦重要,聽了忍足的話,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瞬間熄滅,向日乖乖地拿著網球拍進行揮拍練習。

  跡部抬手抓了抓網球拍的線,撇頭看向球場內的藍發少年,揮拍一指:「忍足,熱身過後跟本大爺打一場。」

  「……」


第五十章

  看著被突然掛斷的電話,一頭霧水的芥川慈郎再次撥打過去,卻無人接聽,如此再三,芥川自覺地認為救兵在來的途中,便將耳朵貼在了門上,準備呆會一字不漏地向小夥伴傳達資訊。

  「芥川。」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聽得小綿羊一愣,他記得自家小夥伴的聲音沒有這麼低,回過頭看向來人,他不由得張大嘴巴,半天沒有合攏。說好的小夥伴呢,雖然他不是孫悟空,搬不了觀音菩薩,但也應該請不動監督大人啊。

  「你先回去吧。」榊太郎看著芥川給與的反應,眉頭微微皺起,他抬起右手,做出了標誌性的手勢,手指的方向正是網球場。

  「可……可是……」芥川看了看保健室,又看了看榊太郎,陷入了兩難的抉擇。

  「回去。」

  「是。」

  「自己找跡部領懲罰。」

  「……是。」

  目送芥川離開,榊太郎轉頭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正思索著什麼時候進去,只聽一道聲音從門內傳來:「乾老師,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嗎?」

  榊太郎眉頭一擰,一股無名火從胸腔竄了起來,他轉動門把手,推開保健室的門,站在辦公桌前的一男一女不約而同地回過頭,男子手中那束如血般鮮紅的玫瑰花讓他感到十分礙眼,女子雙手環在胸前渾身上下透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資訊,當女子看到他時,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墨色的杏眸中洋溢著發自內心的欣喜:「你怎麼來了?」

  「美芽,你出去。我有話跟佐藤老師說。」心情莫名大好的榊太郎快步走到乾美芽身旁,借著身高優勢將她擋在了身後,遮住了佐藤裕夫的目光。

  「……好。」乾美芽猶豫片刻,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保健室,順手關上了門。

  「嗒」的一聲,門被反鎖了。

  乾美芽站在走廊下,將手從白大褂的兜裡取了出來,看著手機上被她按出來的通話介面,顯示的第一個號碼便是那人的,乾美芽抿嘴笑了笑,退出介面,轉頭看著緊閉的保健室,心臟的某一處被深深地觸動。

  只聽一聲悶響,隨後是重物撞擊門板的聲音,乾美芽微微一怔,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扇門,一道夾雜著怒氣的聲音從門裡傳來:「身為一個成年人,連自己的真實感情都不敢承認,還要找人來當你的擋箭牌,算什麼男人。」

  「什麼擋箭牌,我不明白榊老師你在說些什麼?」

  「我在說什麼你心知肚明。別以為沒有人不知道你的那點事!」

  「我……我的什麼事?我只不過是在向乾老師……唔哼……」又是一聲悶響,佐藤裕夫說話的聲音提高了幾個頻率,「榊老師,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哼,報警?」榊太郎冷哼道,「如果你希望我在世人面前揭穿你向美芽表白背後的真正目的,你還會選擇報警嗎?」只聽「啪」的一聲,保健室內一片死寂。

  乾美芽垂下眼簾,轉身走到臺階處,選了一個靠近柱子的地方坐下,頭倚在石柱上,靜靜地眺望遠方,櫻花林籠罩在橘黃色的霞光裡,蒼翠的樹葉仿若鍍上了一圈淡淡的金色。

  從小到大,似乎只有哥哥會這樣替自己打抱不平。

  過了許久,緊閉的保健室門打開了,乾美芽回過頭,佐藤裕夫和榊太郎同時出現在門口,她站起身朝他們走去,只見榊太郎依舊是西裝革履,沒有半點褶皺,而佐藤裕夫的臉頰則是瘀青一片,嘴角處滲著血絲,她下意識地看向榊太郎垂在身側的手,這男人將手背在了身後,乾美芽輕歎一口氣:「佐藤老師,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不,不用了,我還有事先回去了。」佐藤裕夫神色一僵,落荒而逃。

  乾美芽抿了抿唇瓣,轉頭看著沉默不語的榊太郎:「你跟我進來。」言畢,她轉身走進保健室,保健室的擺設並沒有遭到破壞,若不是那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壓根就看不出這裡剛經歷了兩個男人的較量。乾美芽將放在辦公桌上的藥箱拿了過來,打開,抬眸看著站在面前的男人,「把手伸出來。」

  「沒什麼事。」榊太郎眉頭微微一皺。

  「給你兩個選擇,伸出來還是伸出來?」墨色的杏眸瞪著倔強的男人。

  「……」榊太郎猶豫片刻,還是將背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

  乾美芽定睛一看,指關節有些紅腫,有幾處的皮膚下還藏著顏色較深的紅點,她死死地抿著唇瓣,從藥箱裡取出散瘀的藥膏,輕輕地在指腹上沾了一點,塗抹在指關節上,一邊揉一邊說道:「我知道佐藤老師有什麼樣的目的,所以沒有理會。也只有你這個笨蛋,去把人家揍了一頓,萬一他真的去告你怎麼辦?你還能繼續當老師嗎?揍人會得到什麼樣的後果你想過沒有?你是笨蛋嗎?」

  榊太郎沒有說話。

  「不過……」乾美芽頓了頓,繼續說道,「你這種笨蛋的行為,我還是蠻喜歡的。」

  在乾美芽看不到的地方,榊太郎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著各種感情。

  「手抖腫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很疼啊?」乾美芽小心翼翼地揉著榊太郎的指關節。

  榊太郎依舊沒有說話。

  「我問你是不是很疼……」得不到回答,乾美芽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只感覺眼前一黑,兩片溫熱的唇貼在了她的唇上,她不由得睜大雙眸,一隻大手攬上了她的腰肢,嘴唇上傳來的壓力感剛剛消失,便聽一道如低音提琴般醇厚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接吻的時候要閉上眼睛。」她乖乖地合上雙眸,那尚未緩過勁的酥麻感再次傳來。

  過了好一會,溫熱的唇終於離開了她的唇瓣,乾美芽睜開雙眸看著站在面前嘴角噙含著淡淡笑容的男人,她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剛才有點疼,現在用了藥,不疼了。」榊太郎微微勾起嘴角,笑道。

  乾美芽瞪了榊太郎一眼,抬手擦了擦嘴巴,將藥油丟進藥箱裡,合上蓋子,歪著腦袋看向神色自若的男人,眉眼一彎,說道:「吻技馬馬虎虎,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美芽是在鼓勵我多找你練習嗎?」

  「……」

  回到家,晚飯已經做好,榊直樹瞥了一眼弟弟手背指關節處的紅腫,眉頭微微一挑,沒有詢問,找了另一個話題來作為晚餐時間的談資。晚飯後,乾美芽主動擔起了洗碗的重責,榊直樹夫婦和榊太郎並沒有阻止,三人轉戰客廳,將廚房留給了乾美芽一人。

  榊太郎為兄嫂斟了兩杯茶放在他們面前,榊直樹抬頭看了看緊閉的廚房門,回頭看向坐在對面的弟弟,語重心長地說道:「太郎啊,都過了這麼些天了,你這早安吻才從額頭挪到臉頰,是不是太慢了點啊?這麼好的一個姑娘,萬一被人拐走了怎麼辦?到時候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榊太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香茶,身體往後一仰,說道:「溫水煮青蛙,這樣才能保證萬無一失,你們不要瞎胡鬧,到時候被你們嚇跑了那才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什麼叫瞎胡鬧!」榊直樹眼睛一瞪,「我和你嫂子又不是春代,怎麼可能瞎胡鬧,我們倆是擔心你。好不容易有個姑娘看上你,你也看上人家,那就趕緊訂婚,弄個小包子出來,這才是最妥當的方法。」

  「美芽不是一般女生,不能用這個方法拴住她。」榊太郎輕輕地轉動著手上的茶杯,回想起下午的那一記親吻,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再說我看上她,她不一定看上我。」

  「我向你打包票,美芽肯定對你有意思,要不然人家一個女孩子會無緣無故地搬到你這裡來住?會讓你親額頭、親臉?」榊直樹說道。

  「……」榊太郎臉上的笑容一僵,他抬頭看向兄嫂。

  榊雅子笑而不語,榊直樹一副「就你那點小心思休想瞞過我」的神情:「你以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只是不說而已。」

  榊太郎苦笑一聲,他搖了搖頭:「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們。」

  「小子,我們比你多吃十幾年的鹽,多走十幾年的路。」榊直樹嘿然一笑。

  「反正這件事情,大哥和大嫂不要攪合進來,我自己解決。」榊太郎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看著兄嫂。

  「要我們不插手可以,但是你們要趕緊訂婚。」榊直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們什麼時候去見見親家,找個良辰吉日就把婚釘了,然後我和你嫂子也可以安心地回英國了。」

  「這樣太快了。」榊太郎開始討價還價,「等我們決定在一起的時候才去見美芽的家人」

  「快什麼快!想當年我和你嫂子在認識的第二天就見雙方家長,然後第三天就訂婚了。」

  「我們家和嫂子家本就是世交,你與嫂子本就有婚約在身。」

  「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嗎?」

  「區別很大。」

  「反正我不管,反正你們訂婚了我和你嫂子才會回英國……」榊直樹決定耍無賴。

  「……」榊太郎面無表情地看著兄長大人。

  「呵呵……」一直沒有說話的榊雅子輕笑道,「訂婚這個事情急不來的,還是順其自然比較好。我們聽從老天爺的安排。」

  「……你嫂子說的有道理,聽你嫂子的。」

  「……」

  「但我覺得我們還是儘快跟美芽的兄嫂見個面吧。」

  「……」


第五十一章

  六月悄然而至,乾美芽合上手中的漫畫書,掃了一眼封面上的俊男美女,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歷時三個多月,她終於將這本書翻完,果然她不適合這種少女心十足的漫畫。乾美芽咬了咬含在口中的牛奶棒棒糖,只聽「哢嘣」一聲,濃郁的奶香充斥著整個口腔,香甜卻又不膩,讓她不由得眯起眼睛。

  右眼皮沒有任何徵兆地跳了好幾下,大腦中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卻來不及伸手抓住,乾美芽皺了皺眉頭,抬手揉了揉眼睛,思索片刻,終究還是放棄,她將漫畫書放在了辦公桌上,單手撐著下巴,打了個哈欠,另一隻手握著滑鼠輕輕晃了晃,黑了一片的電腦螢幕亮了起來,彈出一個對話方塊,乾美芽眼睛一亮,連忙拿起放在手邊的電話,想了想,退出了通話介面,發了一條資訊出去。

  音樂教室裡,坐在鋼琴前的男人感覺到褲兜裡手機的振動,他摸出手機瞥了一眼,先是一愣,隨即微微揚起嘴角,將手機重新塞回兜裡,修長的十指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跳舞,一首悠揚的曲子從他指尖飄了出來。

  夜幕降臨,從麥當勞裡出來,乾美芽手裡拿著一杯可樂穿梭在百貨大樓的各個專櫃,沒一會,手上便提著大大小小的各種袋子,她又鑽進了一個運動品牌店,從鞋架上拿起一雙運動鞋,仔細地打量一番,一道甜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歡迎光臨,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

  乾美芽認真思索片刻,轉身沖著站在身後的導購小姐揚了揚手上的鞋子:「給我一雙四十二碼,黑色。」

  「好的,請稍等一下。」導購小姐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還需要其他麼?我們今天剛到了一些新款的衣服。」

  眼角的餘光瞥見掛在衣架上的淺灰色的運動套裝,乾美芽將手上的鞋子放回鞋架,走到套裝面前,伸手拿起,衣服款式簡單,看起來非常的清爽,她放在身前比劃一下,只聽導購小姐甜美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您是打算給男朋友買麼?」

  男朋友?乾美芽愣了愣,隨即淺淺一笑:「只是朋友啦。」

  「呵呵……」導購小姐的聲音更加甜,「這套運動裝我們公司還出了女款的,您看要不要自己也買一套呢?」說畢,導購小姐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一套同樣淺灰色的運動套裝,款式相似,只是男款的褲子是長褲,而女款則是七分褲。

  乾美芽被說的有些心動,她將手上的袋子放在地上,伸手接過導購小姐手上的女款運動套裝,雙手一提,兩款衣服呈現在她面前,她微微咬了咬唇瓣,大腦中浮現出當著運動套裝穿在身上的樣子。

  「如果您買兩套,我可以向公司幫您申請折扣。」

  女人嘛,一聽到折扣兩個字頭腦就會有點發暈,乾美芽將兩套衣服同時塞進導購小姐的懷裡,做出了決定:「男款要加大碼,女款要中碼。」

  「好的。還有其他需要的麼?我們這款鞋子有……」

  不等導購小姐說完,乾美芽搖了搖頭,「就這些吧,如果到時候不合身可以回來換嗎?」

  「可以的,只要吊牌沒有拆掉。」雖然被乾美芽打斷了話,但導購小姐依舊笑容甜美,手腳麻利地找出符合乾美芽需要的碼數的衣服鞋子,一併送到了櫃檯。

  開單、買單,一氣呵成,待乾美芽從運動品牌店出來,手上又多了兩個袋子。她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抬頭看了看四周,確定自己所在的位置,找電梯準備下樓。

  就在乾美芽轉過身後,從運動品牌店旁邊的店裡走出了兩男一女三個人,年紀較長的男子盯著乾美芽消失在扶手電梯口的身影,隨後轉頭看向年紀較輕的少年,問道:「你不是說你姑姑出差了麼?」語氣裡充斥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少年扶了扶架在鼻樑上的眼鏡,大腦高速旋轉,在父親的瞪視下,少年開口回答道:「大概……剛出差完回來吧,然後給我買生日禮物。」

  「是麼?」男人將信將疑。

  「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女子嘴角微微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說道。

  「嗯。」男人重重地點了點頭,「走。」

  少年跟在父母身後,從褲兜裡摸出手機,剛解開介面的鎖,便聽到父親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貞治,你準備給誰發短信呢?」

  「呃……沒,沒有,我只是想看看現在幾點了。」少年靈機一動,趕緊找了一個理由。

  「現在看完了?」

  「……嗯。」

  「那就把手機塞回去。」

  「……是。」

  提著大包小包站在百貨大樓門口,還沒來得及招手攔下一輛計程車,便聽到挎包裡的手機響,乾美芽騰出一隻手摸出電話,看了一眼螢幕上顯示的名字,從心底湧出一股暖流,她按下了通話鍵:「太郎?」

  「你在哪裡?」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聲音沿著無線電波傳遞至聽覺神經。

  「銀座。」乾美芽稍稍有些失神,很快恢復過來,回答道。

  「逛完了麼?」

  「嗯,準備走了。」

  「等我,很快就到。」不等乾美芽回答,電話便掛斷了,她怔怔地看著手機,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是因為空窗期太久了麼?為何最近總是被這種事情感動。

  男子口中的「很快」是真的很快,一分鐘後,一輛黑色的豐田凱美瑞停在了乾美芽面前,駕駛室的車門打開,一西裝革履的男子走了出來,他快步走到乾美芽面前,目光掃過放在地上大大小小的袋子,眉頭沒有皺一下,打開後座的門,將眼前這女人的戰利品悉數放進了車裡:「回家吧。」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原來,在他的潛意識裡,他家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成為了她家。

  男人打開副駕駛的門,乾美芽坐進車裡,他為她系上安全帶,關上車門,自己回到正駕駛座,掛檔,鬆開手刹,踩下油門,車慢慢地駛離了銀座。

  「晚上吃了什麼?」男人輕輕地轉動著方向盤,車駛進了快車道。

  「麥當勞。」乾美芽抬手捋了捋頭髮,說道。

  「……這種洋速食還是少吃點比較好。」男人有些不贊同地皺了皺眉頭,上一次也看到她在吃麥當勞,還是跟一個年輕的小男生。

  「只是偶爾啦。」不知道為何,面對他,乾美芽總是帶著一點小女人的嬌羞。

  「嫂子晚上燉了湯,一直熱著的,一會回去喝碗。」

  「是。」

  車廂裡響起了悠揚的鋼琴曲,男人不再說話,乾美芽轉頭看了看男人的側顏,抿了抿唇瓣,問道:「你今晚在附近吃飯麼?」

  男人微微一愣,很快地明白了乾美芽話中的意思,他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回答道:「今晚在家裡吃的。一般嫂子出去逛街,大哥也是差不多這個時侯去接她,我想你也應該一樣,所以算好時間從家裡出來。」

  「雅子姐真幸福。」乾美芽收回視線,看著前面,嘴角始終揚起一個弧度。

  男人轉過頭看了乾美芽一眼,沒有說話。

  「這部車很眼熟啊。」開車的男人嘟囔道。

  「全日本開豐田凱美瑞的人多的是。」坐在副駕駛的女子淡淡地說道。

  聽了妻子的話,男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皺了皺眉頭,突然大腦中閃過一道資訊,他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我就說車牌號碼怎麼這麼眼熟,原來是他的車。」

  「他?」女子有些不明白丈夫口中那位男性的「他」是何方神聖。

  「就是美芽的同事,那位叫什麼太郎的,我們都見過的。」男子頓時心升一股成就感,「我就說那個男的怎麼這麼眼熟,原來是他。他跟美芽在一起了?怎麼沒有聽美芽提起?前段時間問她,她還說要準備嫁妝把我嫁過去。」想到這,男子就是一肚子的火氣,「臭丫頭,如果不是我發現的早,還不知道要被瞞到什麼時候。」

  「榊太郎。」身為會計師,乾繪子的記憶力比丈夫要好得多。

  「嗯,對,就是這個名字。」乾樹裡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麼優秀的男孩……男人,配我家美芽倒也還行,美芽跟著他應該不會吃苦,只是不知道他家裡人好不好相處,美芽嫁過去會不會吃虧……」

  乾繪子看了丈夫一眼,只是淡淡地提醒道:「注意開車。」

  「是是……我知道。」乾樹裡雙手握緊方向盤。

  坐在後排一言不發的乾貞治又將手偷偷地伸進了褲兜裡,手指剛剛觸摸到手機,便聽一道涼颼颼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貞治,你在做什麼?」

  「……沒有啊。」乾貞治抬頭看向前方,倒車鏡裡映出父親那張嚴肅到不能在嚴肅的臉。

  「你打算向你姑姑通風報信嗎?」逐漸接近事情真相的乾樹裡絕對不會允許出現這樣的情況。

  「……不是。」乾貞治連忙搖了搖頭。

  「如果你還想你房間裡那些瓶瓶罐罐和所謂的乾汁保存下來的話,就給我打消你所有的念頭。」

  「……是。」

  「把你的手機交給你媽媽保管。」

  「……是。」

  好不容易振了一次雄風的乾樹裡直起身板,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行駛在前方與他同款不同顏色的豐田凱美瑞,手中緊緊地握著方向盤。

  乾貞治乖乖地將手機交給了母親,整個人往後一靠,如今看來,只求姑姑大人與他能心靈感應一番,調轉車頭了。

  只可惜,老天爺不遂他的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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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月上柳梢頭。

  乾美芽剛放下湯碗,便聽到一道熟悉的音樂聲,她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唇上的油漬,從放在手邊的挎包裡摸出手機,當目光掃過螢幕上顯示的名字,她神色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抬眸看了站在身旁換了一套靛藍色西裝的榊太郎一眼,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按下了通話鍵:「哥?」

  「你在哪裡?」電話那頭傳來了兄長大人難得平靜的聲音。

  乾美芽又是一怔,她抿了抿唇瓣,轉過身,壓低嗓音回答道:「我不是跟貞子說……我出差在外地麼?」

  「哦?出差了?」乾樹裡的聲音平靜的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

  「……嗯。」乾美芽的心沒來由加快跳動的頻率,她隱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卻又找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那我現在在你住的地方的門口,你來開下門。」

  「嗯?」

  「嗯什麼嗯?快點開門。」

  「不……不是,哥,你怎麼到我……」

  「乾美芽,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你自己把門打開,二是我按門鈴。」

  「……有第三種選擇麼?」

  「你說呢?」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冷哼。

  乾美芽握著手機抬眸看向了玄關處,她似乎聽到那聲冷哼是從那扇緊閉的門後面傳來,右眼皮又毫無徵兆地跳了幾下。「嘟嘟嘟……」電話裡傳來了忙音,乾美芽按下結束鍵,貝齒輕輕地咬著唇瓣,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緊了緊。

  「誰的電話?」身後傳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

  乾美芽深吸一口氣,轉過頭看著臉上露出了關切神色的榊太郎,他身上的那套西服仿若是為他量身定做般,完美地契合著他的身形,讓她不由得看得有些失神,一時忘了眼下最窘迫的困境。

  「美芽?」榊太郎哭笑不得地抬手拍了拍乾美芽的臉蛋,試圖讓她回神。

  「嗯?」乾美芽愣了愣,回過神來,一抹紅暈爬上臉頰,她輕輕咳嗽一聲,看了看臉上均露出促狹笑意的榊直樹夫妻倆,那抹紅暈漸漸地蔓延至耳際,她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為難地低聲說道:「我哥哥來了。」

  「你哥哥?」榊太郎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心中暗暗一喜,卻沒有表現在臉上,他眉頭微微蹙起,「現在在我們家門外?」

  「嗯。」乾美芽雖然不願意承認,卻還是點了點頭,「應該是的。」

  「這樣啊。」榊太郎眉頭皺得老高,臉上流露出一抹難色。

  「對不起……」乾美芽低下頭,有些愧疚地說道。

  榊太郎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得意,卻又很快地被他隱藏起來。

  察覺出乾美芽情緒突然低落的榊直樹夫妻倆對視一眼,早已修煉成精的他們一個擺弄著手中的領帶,一個欣賞著山茶花形狀的胸針,沉默不語。

  「既然來了,那還是請乾先生進來吧。」榊太郎抬手輕輕地拍了拍乾美芽的肩膀,轉身朝玄關處走去。

  站在原地的乾美芽想了想,連忙跟了上去。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榊太郎眼中的笑意漸濃。

  大門打開,乾美芽看著站在門口的三人,當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時,她的神色微微一變:「哥,嫂子,貞子。」如果單單是哥哥一個人,她倒不擔心,如果碰到了家中老謀深算的會計師大人,她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手中的砝碼夠不夠重了。

  「嗯。」乾樹裡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算是做了一個回應,他歪著頭上下打量了站在自家妹妹身旁的中年男子一番,沒有說話,臉色微沉地走進了大門。

  乾繪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乾美芽一眼,又看了看榊太郎,嘴角微微上揚,朝榊太郎點了點頭,跟在丈夫身後進了屋。

  「榊監督。」乾貞治朝榊太郎問了聲好,隨即看向了乾美芽,試圖通過眼神交流來為自己辯白著什麼。

  乾美芽看了榊太郎一眼,與乾貞治一同跟在兄嫂身後離開。

  雖然納悶那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青學刺蝟頭少年為何會出現,但是聽乾美芽的語氣,這少年也是熟人,而且關係不淺。待三人均進了別墅,榊太郎關上大門,轉身走進客廳。剛邁進客廳,便看到兩家人隔著茶几在兩邊站立,呈楚河漢界的架勢,不等榊太郎說話,乾樹裡看著筆直地站在對面與榊太郎眉宇間有著幾分相似的中年男人,開口問道:「請問您與榊先生是什麼關係?」

  「太郎是我弟弟,我是榊直樹,這位是我妻子榊雅子。」榊直樹伸出右手,做著自我介紹,「乾先生是吧?很高興認識你。」

  乾樹裡也伸出右手,隔著茶几,兩個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我是乾樹裡,這是我妻子乾繪子,這是我兒子乾貞治。」

  「聽美芽提起過,我也有個女兒,與令公子一般大。」作為成功的商人,榊直樹非常會抓住談話的時機。

  「哦。」乾樹裡看似無意地瞥了站在一旁的妹妹一眼。

  乾美芽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這個時侯不適合插嘴,否則就是自己找削。

  「美芽住在你們這裡真是打擾了。」乾樹裡臉上笑容可掬,「冒昧來訪,也沒有帶什麼禮物,實在是太失禮了。」

  「哈哈,乾先生說的這是哪裡話。太郎能交到美芽這麼好的女朋友,還真是他的福氣,怎麼說是打擾呢。」榊直樹朗聲笑道,「乾先生、乾夫人,我們坐下說話,喝點茶。」榊直樹斟了三杯茶放在乾樹裡面前,繼續笑眯眯地說道;「前幾天我還和太郎說什麼時候去拜訪一下你們。」

  「女朋友?榊太郎先生和美芽在交往?」乾樹裡坐在了沙發上,又瞥了乾美芽一眼,「這丫頭總喜歡保密,有男朋友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那一眼瞥得乾美芽不由得心驚膽戰,她抿了抿唇瓣,想說什麼,最終卻是一個字兒也沒蹦出來。兄長大人什麼時候有這麼威武霸氣的一面?

  「女孩子嘛,總是害羞一些。」榊直樹依舊笑道,「這也是太郎的錯,在和美芽確定男女朋友關係後就應該去拜訪您,弄得現在同居了,才……」

  「同居?」乾樹裡眉頭一挑,眼睛再次瞥向了乾美芽,目光裡飽含深意。

  「兩個房間。」乾美芽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深深地理解這道目光中的含義,如果不解釋清楚,估計她以後的日子不會很好過。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任何事情都會出現二般的情況。

  「美芽也老大不小了,我和她嫂子總擔心她不會再找男朋友,不過現在看來,也是我們太過操心。」乾樹裡端起放在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輕歎一聲,說道。

  「是的,這種感受我也深有體會。」有一個同樣是老大不小始終不找女朋友的弟弟,榊直樹對於乾樹裡的那番話裡隱含的情感表示理解,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雖然有些疑惑乾樹裡口中的那個「再」字,但眼下這個節骨眼並不適合深究其中的意思。

  「榊先生,既然美芽和太郎同居了……」

  「那就訂婚吧。」

  兩個感同身受的男人在某件事情上一拍即合。

  「我們做親家。」

  「我和雅子在日本也多了一門親戚。」

  乾美芽瞠目結舌地看著兩位擼起袖子開始商量訂婚事宜的男人,又看了看分別坐在兩位男人旁邊笑而不語的女人,過了半響,她轉頭看向面無表情的榊太郎,兩人四目相對,乾美芽從榊太郎的眼神裡看出了一絲無奈,她抿了抿唇瓣,垂下眼簾,把那莫名的小雀躍藏在了心臟最為隱秘的地方,大腦中樞高速旋轉,思考著能通過什麼樣的方法打消這兩位哥哥嫁弟妹心切的念頭。

  「這個周日是個不錯的日子,我們兩家人一起吃個飯,就把這事定了吧?」乾哥哥著急地說道。

  「不宴請親朋好友嗎?我們倒是無所謂,只是這對美芽來說,會不會過於草率,畢竟是她的終身大事。」榊哥哥皺了皺眉頭,「我們要不要問一下美芽的意思。」

  一個井字蹦上了乾美芽的額頭,她嘴角狠狠一抽,原來你們也知道這是她的終身大事啊?終於也想起來要問她的意思了,乾美芽深吸一口氣,話剛到嘴邊……

  「訂個婚而已,沒必要這麼麻煩。免得夜長夢多。」乾哥哥大手一揮,語氣裡充滿著「巴不得明天就他們倆拉去登記結婚」的意思。

  「也對。」此時的榊哥哥與乾哥哥是一般心思,他點了點頭,「等他們結婚的時候,再給美芽一個盛大的婚禮。親家,婚禮的費用就由我們榊家全包了。」

  「那怎麼行。我是嫁妹妹,又不是賣妹妹。說出來也不怕讓親家你笑話,為了讓美芽風風光光地嫁人,在我工作後,每年都給她存一筆嫁妝,都快二十年了,總算可以派上用場了。」乾哥哥一臉得意地看向榊哥哥。

  聽了前半截話,乾美芽心裡非常感動,但後半截話讓第二個井字毫不猶豫地蹦上了她的額頭。

  「行行,都聽親家的。」榊直樹完全沒有意見,端起手邊的茶杯,「來,喝茶。」

  「以茶代酒啊。」乾樹裡也端起茶杯,輕輕地碰了碰。

  「幹。」

  「幹。」

  乾美芽怔怔地看著舉著茶杯相飲甚歡的兩個男人,在她眼中永遠是戰鬥力五渣的兄長大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強悍,千年狐狸嫂子還沒有出手,他便單槍匹馬地把她拿下了,還沒有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


第五十三章

  乾樹裡哥哥領著媳婦、兒子,帶著妹妹買的禮物心滿意足地離開了,乾美芽站在大門口,靜靜地看著那輛銀灰色的豐田凱美瑞融入夜色裡,她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垂下眼簾,事態的發展似乎已經不在她可以掌控的範圍裡了。

  「後面的事情我會處理。」耳邊傳來那道熟悉的嗓音。

  乾美芽輕輕地點了點頭。

  「回去吧。」手被另一隻手握住,一股暖意從手心裡傳來。

  乾美芽應了一聲,任憑男人拉著她回屋。

  夜深了。

  洗漱完畢敷好面膜換上睡裙的乾美芽坐在床邊,從袋子裡取出那套淺灰色的運動裝,盯著那還沒有拆掉的吊牌,輕歎一口氣,男式的那套送是送出去了,卻送錯了人。

  榊太郎打開衣櫃,看著那套與眾不同卻又融入在那千篇一律的黑灰棕色裡的靛藍色西服,嘴角微微揚起,原來青學那個刺蝟頭少年是她的侄兒。

  回到房間,乾貞治便迫不及待地從一個袋子裡取出一個鞋盒,打開一看,嘴角揚起的弧度表示他此時心情愉悅,他推了推眼鏡,又從另一個袋子裡拿出一套運動裝,看著顏色,他不由得一愣,以他對自家姑姑的瞭解,她從來不會給自己買這個顏色,莫非是想讓他換個顏色換個心情?乾貞治又推了推眼鏡,搖了搖頭,把這個結論推翻,他抓起手邊的鉛筆,在紙上畫了起來。

  換顏色的概率為5%,買錯的概率為10%,運動裝只有這個顏色的概率為10%,送錯的概率……乾貞治手中的筆稍稍一頓,隨即寫下大大的70%。

  這個尺寸,除了他能穿得下,還有就是姑姑的現任「男朋友」,即將在幾天後升級為「未婚夫」的那位。

  嘖嘖……原來是情侶裝啊?

  乾貞治放下手中的鉛筆,抬手摸了摸下巴,事情的後續似乎超出了姑姑的預料,但如今看來卻也向著一個非常良好的局面發展,這個雖然不是姑姑想要的結果,但卻是他們一家人最為喜聞樂見的。

  冰帝輸了。

  作為關東地區種子隊伍的冰帝學園居然在都大賽中輸給了一所名不經傳的學校,不知道是過分輕敵還是自信心膨脹嚴重,整場比賽只派出了一名正選,第三單打時,碰到了對方的隊長,所以冰帝網球部非常光榮地吃了三個鴨蛋。

  轉述旁觀者乾貞治的話:冰帝跡部景吾的表情就跟吃了翔似的。

  得知這條消息的時候,已是冰帝與不動峰的比賽結束後的第二天,乾美芽放下手機,回想起今天清晨榊太郎那張如同吃了翔一樣面無表情的臉,她抿了抿唇瓣,最終放棄了發資訊安慰的打算。

  乾美芽將手機塞進抽屜裡,拿起一本關於心理治療方面的書,剛翻開第一頁,便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美芽老師,大事不好了。」

  乾美芽嘴角一抽,抬頭看去,率先沖進保健室的是向日嶽人,跟在他身後的是那銀髮少年,從她以往的經驗看來,鳳長太郎一般就是大事的製造者,她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提起藥箱,調侃道:「這次鳳同學的一球入魄又沒控制好?」

  鳳長太郎臉一紅:「不……不是我……」

  「美芽老師,是監督……」

  向日的話剛剛起了個頭,乾美芽的心臟猛地一跳,手不由自主地握緊,指甲死死地掐著手心:「太……榊老師怎麼了?」

  有些詫異乾美芽的反應,向日嶽人與鳳長太郎對視一眼,在一番沒有硝煙的較量中,處於下風的鳳長太郎硬著頭皮說道:「那個……不是監督出事,監督很好,是……那個……哎呀,乾老師還是跟我們去一下網球部吧。」

  一聽榊太郎沒事,乾美芽的心落回了遠處,雖然依舊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還是提著藥箱跟在向日和鳳跑去了網球部,相較於隔壁訓練得熱火朝天的籃球場,網球場這邊那叫一個鴉雀無聲,就連平日那聲勢浩大的啦啦隊也沒有了半點聲響。

  在一干尚處於發育期的初中生堆裡,榊太郎的身高非常有優勢,只見他被幾個少年圍在中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位叫做宍戶亮的長髮少年垂頭喪氣地站在他面前。

  乾美芽微微轉動眼眸,看了看四周,並沒有跟著向日他們身後走過去,反而是停在了與他們相隔四五米遠的地方,她似乎有些明白眼前這番景象出現的原因,只是這個不是她應該參合進去的。

  站在離榊太郎不遠處的紫灰發少年顯然也看到了乾美芽,他微微頷首算是打了一個招呼,若有所思地瞥了剛才跑出去的向日和鳳一眼,有些不贊同地皺了皺眉頭,卻也沒有說話。

  向日和鳳發現乾美芽沒有跟上來,兩人停下腳步,對視一眼,轉身朝乾美芽走去,向日伸手扯了扯乾美芽身上的白大褂:「美芽老師。」

  「乾老師。」鳳滿懷期待地看著乾美芽。

  乾美芽微微一笑,說道:「向日同學,鳳同學,我只是保健老師,我的工作職責是保護學生的身體健康。」言下之意是,網球部的事情她管不著,她也不會管。

  「但是宍戶他……」向日咬了咬唇瓣,還想說著什麼。

  「向日同學,我相信榊監督做的一切決定都是為了網球部。」乾美芽打斷了向日的話,「無論失敗的原因是什麼,失敗者必須受到應有的懲罰,這樣才會進步。」

  向日閉上嘴巴,轉頭看了站在榊太郎面前的宍戶亮一眼,沒有說話。

  鳳長太郎有些羞澀地低下頭。

  乾美芽見狀,微微一笑,說道:「傷口會很快癒合的,不需要藥,只需要時間和努力。」她將藥箱換了一隻手,「加油訓練,我先走了。」言畢,她轉身離開了網球場。

  待乾美芽的身影消失在平臺上,跡部收回視線,轉頭看向依舊面無表情的榊太郎,與他四目相對,顯然榊監督也注意到剛才發生的事情,跡部眉頭微微一挑,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只有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小榊叔叔。

  榊太郎雙手抄進褲兜裡,回過頭,看著站在面前一臉懊惱的少年,那股因為昨天三個大鴨蛋的火在見到那黑髮杏眸的女人的瞬間便熄滅了大半,他沉聲道:「宍戶,你被取消了正選資格。由准正選的瀧代替他。」

  「……是。」宍戶的口中擠出了一個字眼。

  一頭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棕色短髮的少年應了一聲。

  「就這樣決定了,大家繼續訓練。」

  「是。」

  進入六月,白天越來越長,天氣越來越熱,棲息在樹上的知了也越來越呱噪,雖然已是太陽西斜,但知了沒有半點停歇的意思,依舊聲嘶力竭地唱著一成不變的歌謠。

  乾美芽尋了一棵枝繁葉茂的櫻花樹,靠在樹幹上,歪著頭看向網球場的方向,不由得想起了自家侄子曾經說過的關於冰帝網球部監督的評價。運動理論方法很強,是個優秀的理論指導,但不懂排陣和戰術,對於失敗者毫不留情,無論是正選還是准正選,一經失敗就意味著淘汰。

  想到這,乾美芽不由得輕笑一聲,這也要冰帝有兩百多號網球部員給他淘汰才行啊。如果將榊太郎的方法放到自家侄子那網球部,以他們的人數來說,幾輪淘換下來,網球部估摸著就剩下一個空架子了。

  不過,方法雖然簡單粗暴了點,但很實用。

  乾美芽抬手看了看腕表,直起身子,準備離開,卻聽一道爽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乾老師。」

  乾美芽腳步一頓,轉過身,看著站在三米開外的年輕人和他身旁的少年,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她微微揚起嘴角,笑道:「佐藤老師,龍澤同學。」

  「有學生不舒服嗎?」佐藤裕夫走了上來,看見了乾美芽手中的藥箱,關切地問道。

  「……嗯,是的。」乾美芽瞥了一眼猶豫片刻才跟上佐藤裕夫的龍澤,微微一愣,點了點頭。心裡不舒服也是不舒服嘛,只是這個不舒服不是她診治的範圍。

  佐藤裕夫看了看站在身旁有些不自在的少年,微微一抿唇瓣,說道:「乾老師,上次的事情我實在是太唐突了,非常抱歉。」他躬身,「請原諒我的失禮。」

  乾美芽微微一怔,大腦中浮現佐藤裕夫所指的那天的畫面,一股熱意湧了上來,她摸了摸鼻子,往後退了一步,又瞥了一眼沉默不語的龍澤,說道:「佐藤老師不必太介懷,我並沒有把那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佐藤裕夫直起身子,一臉誠摯地說道:「謝謝你。」

  乾美芽笑了笑,沒有說話,垂下眼簾看著鞋尖,將藥箱換了一隻手提。

  一陣沉寂在他們三個人中間蔓延開來。

  乾美芽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抬起頭,不等她開口說出告別的話,只見龍澤一臉彆扭地說道:「乾老師,上次讓你受傷,對不起。」

  乾美芽又是一怔,隨即想起導致這件事情發生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勞,便不由得有些心虛,但她又不願表現在臉上,唯有輕咳一聲,將雙手背在了身後,挺起胸膛,朗聲道:「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這篇就翻過吧。」

  佐藤裕夫和龍澤對視一眼,齊齊點了點頭。

  「辦公室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我就先回去了。」乾美芽籲了一口氣,正準備轉身離開,突然想起什麼,她轉頭瞥了一眼龍澤的腳踝,說道,「龍澤同學最近這段時間還是好好休息一下,運動什麼的的不要過於劇烈,以免再發生脫臼,這樣估計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一定的影響。」

  「是,謝謝乾老師。」龍澤又點了點頭。

  「嗯。那再見。」

  「再見。」

  在三人分開後不久,一穿著靛藍色西裝的中年男子從一棵樹後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佐藤裕夫和龍澤離開的方向,隨即轉頭看向小道的另一頭,只見那道身影越來越小,他不由得揚起嘴角,在胸口壓了快一天的大石頭瞬間粉身碎骨,悶氣也頓時煙消雲散。


第五十四章

  乾美芽有些詫異地看著翹著二郎腿坐在後排的紫灰發少年,黑色的網球包放在他身旁的位置上,當看見她時,少年微微頷首打了聲招呼,她抿了抿嘴,朝少年點了點頭,雖然帶著滿心的疑惑,但依舊保持著沉默坐進車裡,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時候不管她問什麼,都對這位少年出現在車裡並預計會跟著他們回家的事實不會造成任何的影響。

  見女人不問,跡部少年也樂得不去解釋,他身體向後一靠,半眯起狹長的眼眸,不知道思考什麼。

  乾美芽扣好安全帶,抬眸通過倒車鏡往後排瞥了一眼,見少年眉頭微鎖,鳳眸半眯,心不由得一驚,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總覺得裡面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等她細思個中緣由,只聽榊太郎說道:「跡部是要去拜見我大哥大嫂的。」

  乾美芽微微一愣,轉頭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只見他輕輕地轉動著方向盤,繼續說道:「我們兩家是世交,在英國的時候,也是鄰居。」

  男人輕描淡寫地解釋了跡部少年出現在此的原因,讓乾美芽也放了大半顆心,但右眼皮依舊沒有徵兆地跳了兩下。

  榊家人都喜歡家常菜,這是在這將近一個月的相處裡乾美芽得出來的結論,待他們一行人回到別墅,榊直樹夫妻已經將晚飯準備好了,份量要比平時多了一些。晚飯結束後,榊太郎與乾美芽擔任起廚房的清潔工作,而作為客人的跡部則跟著榊直樹夫妻走進客廳。

  手裡捧著茶杯,跡部看了看擺放在客廳地上大大小小的頗為喜慶的禮盒,眉頭微微一挑,問道:「大榊叔叔,雅子老師,咱們家裡有喜事啊?」

  榊雅子笑而不語,榊直樹得意地一笑,他瞥了一眼緊閉的廚房門,朝跡部招了招手,待跡部將身子湊上來,他刻意壓低嗓音,一副故作神秘的表情:「你小榊叔叔終於有人接手了。」

  跡部先是一愣,很快地明白榊直樹話裡的含義,他嘴角微微揚起,放下手中的茶杯:「真的?結婚的日子定在哪一天?」雖然對過快的進程感到有些驚訝,但是以大榊叔叔的性格和小榊叔叔的年紀來講,這個速度算不上快。

  榊直樹聞言,臉一垮,輕哼一聲,沒好氣地說道:「要是結婚就好了!現在只是訂婚而已。」早知道當初他應該直接提出結婚的。

  聽出榊直樹此刻心情不佳,跡部乖乖地閉上嘴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小景。」過了半響,榊直樹開口喚道。

  「是。」跡部身體微微一震,放下手中的茶杯,坐直身子。

  「那個……美芽在你們學校是不是有很多人追求?」榊直樹稍稍停頓,繼續問道。

  聞弦音而知雅意,作為跡部財閥唯一的接班人,跡部少年又怎會聽不出榊直樹話裡的意思,他嘴角微微上揚,一個得體的弧度掛在唇邊,少年一本正經地說道:「乾老師是個不錯的女人。」

  能從一向挑剔的跡部嘴裡聽到「不錯」兩個字,榊直樹便知道乾美芽豈止是不錯,簡直就是非常優秀,他眉頭微微一擰,沉聲道:「追求美芽的都是些什麼人?」雖然自家弟弟即將與乾美芽訂婚,但僅僅是訂婚,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那他真是哭都沒地兒哭去,所以要將所有窺視他未來弟媳婦的雄XING生物都扼殺在繈褓之中,最好是萌芽階段,連根拔起。

  跡部聞言,偷偷地瞥了坐在一旁笑而不語的榊雅子一眼,直起身板,開口說道:「在醫院的那些我就不清楚了,只是乾老師到我們學校以後,聽說跟她同一個辦公室的老師追求過她。」這聽說是聽經常往保健室跑的向日和芥川說的,只是他們也不當回事,因為保健室的那位齋藤老師只要有新來的女老師都會去追求一下。

  「哎呀,這可是近水樓臺啊。」榊直樹有點後悔了。

  「有一個社團的部員在開學第一天就想讓乾老師當他的女朋友。」抱歉,忍足,為了監督大人的幸福,你就當一次炮灰吧,本大爺不會把你的名字說出去的。

  「部員?那是跟小景你一樣大的?」榊直樹悔得腸子有些發青。

  「聽說我們學校籃球社的教練喜歡乾老師,前段時間好像還跟乾老師表白了。」這白是表了出來,但是也被小榊叔叔一拳揍回了肚子裡,至於被揍的原因,他就不再繼續闡明。

  「什麼?還有表白的?」榊直樹眉頭皺得老高,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氣,身體往後一靠,抬手摸了摸下巴。

  跡部見狀,決定在往火上澆一瓢油:「在奈良合宿的時候,還碰到了乾老師以前交往過的男人,看起來那個男人對乾老師好像還余情未了。」當時他的確在場,也的確看到了那位前男友,只是他站在兩米開外的地方,自身所處的區域過於明亮,對方又站在偏暗的地方,所以看不清面部表情,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還是會點出重點的。

  果然,榊直樹聞言,臉沉得跟鍋底似得,手放在了沙發的扶手上。

  跡部看了榊直樹一眼,閉上了嘴巴,再度端起茶杯,杯中的茶湯漸漸涼卻,喝起來剛剛好。

  榊雅子似笑非笑地看了沉默不語的丈夫一眼,抬眸看向跡部少年,少年一臉無辜地端著茶杯,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在商海沉沉浮浮了幾十年的丈夫竟然在自家弟弟的婚事上被一個小輩的話弄得心煩意亂。

  「乾脆讓他們直接結婚算了。」榊直樹的手指輕輕地叩擊著沙發,發出了「篤篤……」的聲音,過了一會,他抬起頭看向妻子,說出了決定。

  「直樹,你太小瞧太郎和美芽了。」榊雅子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只是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榊直樹先是一怔,隨即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也明白自己被眼前的少年擺了一道,瞪了少年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你這傢伙長大了啊!」

  跡部得意一笑,沒有說話。

  榊雅子抿嘴一笑,說道:「小景,很久沒有聽你的鋼琴了。」

  跡部聞言,連忙收起臉上的笑容,站起身,朝坐著的榊雅子鞠了一躬:「是,請雅子老師指點。」他的鋼琴和榊春代一樣,都是榊雅子啟蒙的,只是後來離開英國回到日本,就由榊太郎指導,而叫習慣了的「雅子老師」始終沒有改過來。

  榊雅子微微頷首。

  跡部坐到鋼琴前,打開琴蓋,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按壓著黑白鍵,側耳傾聽,每一個音都在調上,他抿了抿唇瓣,手指撫上了琴鍵,一曲悠揚的曲子從他的指尖湧了出來,曲調間帶著幾分小雀躍。

  榊雅子微微揚起嘴角。

  琴聲傳進了廚房,乾美芽將擦乾了水漬的碗放進櫥櫃裡,轉頭看向緊閉的房門,這一個晚上她的右眼皮都跳個不停,只有在琴聲響起時,才有了緩和的跡象。

  榊太郎脫下身上的圍裙,靜靜地看著乾美芽的背影,耳邊傳來悠揚的琴聲,聽著琴聲裡包含著的心情,榊太郎有著幾分擔憂,跡部那傢伙到底跟大哥大嫂說了些什麼導致心情如此燦爛。

  夜深了。

  換上了睡袍的紫灰發少年端著一杯紅酒站在陽臺上,手裡握著一部行動電話,幾聲長音後,電話被接起:「喔,親愛的花孔雀,又有什麼新的進展了麼?」

  「大榊叔叔和雅子老師沒有跟你講麼?」跡部不答反問道。

  「別提他們了。」說起自己那一對父母,榊春代就氣不打一處來,「離開一個多月,也不主動打電話回來問候一下我,每次都是我給他們打電話過去。」

  「哼,你每天都打一個電話,他們有必要再給你打麼?」跡部輕輕地搖晃著紅酒杯,將杯口放到鼻子前,聞了聞,抿了一口,說道。

  「……這樣也就算了,最可惡的是每次我問他們關於小老頭和美芽姐的進展情況是,他們死活都不告訴我,不是轉移話題就是轉移話題,氣死我了!」榊春代咬牙切齒地說道。

  「肯定是怕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搞破壞。」未經大腦中樞神經過濾,跡部便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滾!你才會搞破壞,你全家都會搞破壞。」跡部深深地感覺到從無線電波那頭傳來了一股名為「榊春代」的怨恨,過了好一會,這股怨恨才漸漸消散,「花孔雀,你今天要是沒有好消息告訴我,你就等著我下次去日本虐死你。」

  「今天雅子老師誇本大爺了。」如果這個時侯有其他人在場,肯定能看到跡部少年身後的尾巴開屏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

  包尿布的時候就玩在一起,跡部少年又怎麼會不知道這是榊春代暴風雨前的寧靜,他清了清嗓子眼,說道:「小榊叔叔要和乾老師訂婚了。」

  「我擦,這麼快?」

  「榊春代,注意你的禮儀。」

  「哦,不是,其實我剛是想說我正準備擦窗戶,所以一時嘴快,節省了幾個字眼。」榊春代連忙解釋道,但她也知道自己這個解釋的力道有點不足,又連忙討好地說道,「小景,你是好人,千萬不要跟老頭報告我說髒話,下次比賽我讓你贏。」

  「哼,本大爺不需要你讓。」跡部冷哼一聲,說道。

  一聽跡部少年這麼講,榊春代也知道自己過了這一關,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帶著滿滿的疑惑接連問出了好幾個問題:「為什麼是訂婚啊?幹嘛不直接結婚呢?老頭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你問本大爺,本大爺問誰去?要不然你就直接問大榊叔叔和雅子老師。」

  「那還是算了。」

  過了一會。

  「你說他們直接結婚該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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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有一個工作認真負責的哥哥和一個經常去外地出差的嫂子,再加上一個正在讀書的侄兒,作為侄子的長輩,乾美芽幹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替那一對忙碌的父母開家長會,掰著手指頭數一數,兄嫂兩人出席的家長會加起來都沒有她一個人參加的多,也幸虧每次開家長會的日子跟她的工作時間不衝突。

  這不,期中考試結束後不久,參加家長會的光榮任務更是理所當然地落在了她的頭上。

  乾美芽認命地歎了一口氣,請了假,向齋藤健次郎交代一聲,便拎著包出了冰帝的校門,進了青學的校門,輕車熟路地找到了乾貞治所在的班級,探頭看了看,學生家長也來的七七八八了,三三倆倆地聚在一起閒聊著什麼,只見一中年婦女朝她招了招手,乾美芽抿嘴一笑,走了過去,女子笑道:「怎麼?這次又是你來給你侄子開家長會啊?」

  「是啊,誰讓他攤上了這麼一對父母呢?」乾美芽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聊了沒幾句,班主任走了進來,家長們也散開來,各自找到自家孩子的座位坐下,由於乾貞治發育過於良好,個頭躥得特別快,他的位置被安排的有些靠後,乾美芽將手拎包掛在課桌旁的掛鉤上,便聽到站在講臺上的班主任開始了家長會的發言。

  家長會開了這麼多年,也沒開出什麼新的花樣,千篇一律的說辭讓乾美芽覺得有些枯燥,她垂下眼簾,目光落在了左手中指的戒指上,白金色的花型戒托上鑲嵌著一顆鑽石,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她伸手輕輕地轉動著指環,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轉念一想,嘴角的弧度有些僵住,乾美芽鬆開握住指環的手,暗暗地籲了一口氣,心情莫名地有些低落。

  只聽「篤篤」兩聲,乾美芽將手拎包取下,摸出手機,當看到短信的內容時,嘴角的僵硬瞬間融化,手指在鍵盤上飛舞,一條回信很快地發了出去。

  雖然眼前的幸福是為了某種目的而製造出來的假像,那也當做真的來過吧。

  漫長而又無聊的家長會時光在你來我往的短信中度過,下課鈴聲響了,乾美芽將有些發燙的手機塞進包裡,抬起頭看向站在講臺上的年輕班主任老師,等著最後一個流程。家長會結束後,家長們都會自發地增加一個專案,那就是跟老師單獨地簡單地聊聊自家孩子在學校的情況,表示對孩子、對老師、對學校的重視,為了完成兄嫂交代的任務,乾美芽唯有等著與老師單獨相處的機會,而每次,她都是最後一個。

  交流完畢的家長們都心滿意足地離開,環繞在班主任老師身旁的家長們也越來越少,乾美芽站起身,走了上去,待班主任回答完倒數第二位家長的問題時,將班主任放在講臺上的水杯遞了上去。

  年輕的老師道了聲謝,接過水杯喝了一口,說道:「你是乾貞治同學的家長?」

  「嗯,是的。貞……治在學校的表現還好吧?」乾美芽問道。

  「乾同學非常不錯,成績什麼的在年級裡也是名列前茅的,聽化學老師說最近乾同學經常借用化學實驗室,也有同學反映說乾同學下課後也堅持留到最後才離開實驗室,看來乾同學很喜歡化學這門課程啊。」班主任老師感歎道。

  乾美芽聞言嘴角微微一抽,唯有附和一聲。

  「只是乾同學的家政課不是很好。」班主任老師看了乾美芽一眼,有些委婉地說道,「經常在課堂上弄一些口味比較奇特的食物。」

  「很抱歉,給老師添麻煩了。」乾美芽向班主任老師鞠了一躬,道了聲歉,想起那天某化學實驗狂興沖沖地拿了一瓶分辨不出顏色據說是他新研發出來的乾汁給榊太郎,一本正經地言明這是送給他的訂婚禮物。

  「不不不,說不上什麼麻煩,只是如果乾同學的家政課再次不及格,估計會對他繼續參加社團活動帶來一定的影響。」班主任老師憂心忡忡。

  「這……我們家會給他惡補,爭取他在補考的時候一次性通過。」乾美芽聞言,也有些不安,以她的料理水準來說,估計和乾貞治是半斤八兩,要在短時間內提升到一定的高度,沒有料理大師在那是很難達到的。

  料理大師、料理大師……眼前不就有一個現成的麼?

  乾美芽眼睛一亮,心裡有了算計,她笑眯眯地與班主任老師道別,走出教學樓,朝網球場走去。

  社團活動已經結束,網球部的部員們背著網球包三三倆倆地走出了網球場,見到站在灌木叢邊,穿著一條鵝黃色無袖連衣裙,蹬著一雙白色魚嘴高跟鞋,手上拎著白色小皮包,留著一頭烏黑的長髮,與平日裡站在場外的女生完全不同風格的年輕女子,紛紛投以注目禮。

  「啊咧,是乾的女朋友喵?」一道清亮的嗓音從不遠處傳來。

  乾美芽循聲望去,只見一群風格各異的少年朝她走來,自家侄子也在其中,剛才說話的是其中一位紅發少年。

  「啊,真的是乾前輩的女朋友啊。青春哪,青春呢。」一道大嗓門嚷嚷道。

  乾美芽抿嘴笑了笑,沒有說話。

  少年們走近了,乾貞治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朝乾美芽點了點頭,喚了一聲:「姑姑。」

  一聲「姑姑」,讓全場鴉雀無聲,紅發少年和沖天炮發少年更是張大嘴巴,唯有茶金髮少年面無表情地扶了扶眼鏡架,而亞麻發少年依舊眉眼彎彎。過了半響,戴著白色鴨舌帽的貓眼少年抬手壓了壓帽檐,嘟囔道:「英二前輩和阿桃前輩還Mada  mada  dane。」

  「呵呵……美芽姐,原來你就是乾的女朋友啊。」不二笑眯眯地走上前,問了聲好。

  「小周,小光,好久不見。」乾美芽抿嘴一笑,點了點頭。侄子上國一的時候,這兩少年經常去家裡討論功課,後來她搬出來住,他們見面的次數也就少了。

  「乾……阿姨。」手塚眉頭微微蹙起,稍稍思索片刻,喚了一聲。

  「……」乾美芽聞言神色一僵,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臉蛋,彈性十足,膠原蛋白也還算得上飽滿,她看著面無表情的茶金髮少年,墨色的眼眸微微一轉,向前走了一步,站在手塚面前,微微抬起頭,白淨的臉上露出了哀怨的神色,「小光,我記得你以前也是跟小周一樣叫我美芽姐呀。難道我現在看起來比以前老了很多?所以升級成阿姨了?」

  手塚不由得後退兩步,有些不自在地撇過頭,又抬手扶了扶眼鏡架,沒有說話。

  「小周,好傷心呢,要抱抱。」乾美芽轉頭看向站在一旁臉上掛著一副看戲表情的不二少年。

  不二眉眼一彎,眼角的餘光瞥見乾美芽左手中指的鑽戒,也往後退了兩步,臉上的笑容更盛:「還是不要抱了,萬一被未來的姐夫惦記上就不好了。你說是吧,手塚。」

  手塚顯然也看見了套在乾美芽手指上的戒指,淡淡地應了一聲,道了聲恭喜。

  乾美芽抬手捋了捋鬢間的髮絲,笑了笑,看著回過神來的少年們,說道,「大家好,我是乾美芽,是貞……治的親姑姑,謝謝大家這幾年對貞治的照顧。」

  少年們紛紛行禮。

  「真的不是乾的女朋友喵?」菊丸依舊一副「我不相信」的樣子。

  「英二!」大石扯了扯搭檔的衣角,將他拽到了身後,連忙向乾美芽道歉,「對不起,乾阿……姐……」在乾美芽燦爛得無與倫比的笑容裡,雞蛋頭少年硬是將稱呼改了過來,「英二不是故意的,請您原諒。」

  「沒關係。」乾美芽微微一笑,「菊丸同學,我真的不是貞治的女朋友。」

  「但是你看起來很年輕喵。」見乾美芽沒有生氣,菊丸從搭檔身後躥了出來,走到乾美芽面前,一臉正經地說道,「如果說你是乾的妹妹我也會相信喵。」

  「是嗎?謝謝你。」乾美芽聞言頓時心花怒放,即使這句話裡的水分含量為百分之八十,她也會將它當做真話來聽。

  菊丸還準備說什麼,此時只聽一首悠揚的鋼琴曲從乾美芽的手拎包裡傳來,她摸出手機,掃了一眼螢幕的來電顯示,嘴角微微揚起,按下接聽鍵:「太郎?」

  電話那頭傳來那道沉穩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我很快就到青學。」

  「好,那我和貞子現在到校門口等你。」乾美芽點了點頭,掛斷電話,轉頭看向自家侄子,卻見他被他的小夥伴包圍著,她抿了抿嘴,沒有說話,靜靜地等著。

  「乾,太郎是誰?」只聽不二少年問道。

  「冰帝的監督,榊太郎,我姑姑的未婚夫。」

  短暫的沉寂後,貓眼少年扶了扶帽檐,問道:「乾前輩,那貞子又是誰?」

  更長的一段沉寂後,只聽到從乾貞治的嘴裡擠出了三個字:「不、知、道。」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第五十六章

  在榊太郎和乾美芽訂婚後的第二天,慢慢吞吞磨蹭了一個多月終於處理完在日本的生意的榊直樹縱使有著未將訂婚儀式變更為婚禮的遺憾,但也有著對孤身一人留在倫敦的未成年女兒的思念,最終還是與妻子一道乘坐飛機返回英國。

  當然,被女兒埋怨沒有目睹包子的製作過程也是後話了。

  指標指向了九點,東京的街頭依舊人聲鼎沸,路上依舊車水馬龍。

  乾美芽頭倚在車玻璃上,打了一個哈欠,她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眼角的餘光瞥見坐在駕駛座後方位置上的刺蝟頭少年正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想起了下午與少年的一番談話,抿了抿唇瓣,轉頭看向手握著方向盤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男子,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他的右手,尾指的金色尾戒已經摘了下來,乾美芽又抿了抿嘴,抬眸看向男子,輕喚了一聲:「太郎。」

  「嗯?」榊太郎應道。

  「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乾美芽有些不好意思。

  「什麼事?」榊太郎轉頭看了乾美芽一眼,問道。

  「就是……那個……能拜託你教貞子做一道料理嗎?」乾美芽哼哼呲呲地說道。

  車廂裡頓時陷入了一片沉寂,乾美芽輕輕地咬了咬唇瓣,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沉默不語的榊太郎,只見他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乾美芽垂下眼簾,玩了玩手指頭,絞盡腦汁地尋找著一個能打開眼下局面的話題,只聽坐在身旁的男人沉聲問道:「貞子是誰?」

  乾美芽一愣,抬起頭看著榊太郎,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一聲重咳從後面傳來,兩個字被硬生生地擠了出來:「是我。」

  「……」

  幾天後,榊太郎家那大得有些不太像話的廚房裡站了三個人,一位大廚,一位學徒,還有一位是以打下手的名義進來幫廚的圍觀者。經過幾天的深思熟慮和與學徒家長的研究討論,榊大廚傳授的菜色最終定為黑椒牛扒。

  用乾美芽的話來說,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沒剪過牛扒也吃了這麼多頓,學起來應該不難。

  但,這只是應該。

  「乾,這是刀,不是網球拍。」榊太郎面無表情地看著用握網球拍的姿勢抓著菜刀的乾貞治。

  「……是。」乾貞治學著榊太郎的握法有模有樣地握著菜刀,只不過握反了。

  「……」一個井字蹦上了榊太郎的額頭。

  「乾,只需要蛋清。」榊太郎看著碗裡蛋清、蛋黃還有蛋殼混在一起的雞蛋液,眉頭跳了跳。

  「……是。」乾貞治一邊嘟囔著「計算怎麼會錯誤」一邊手忙腳亂地將蛋黃和蛋殼從雞蛋液裡撈出來,黃黃的液體沿著手指頭滴在了料理臺上。

  「……」第二個井字蹦上了榊太郎的額頭。

  「美芽,牛扒已經用鹽醃制了,再放下去會很鹹的。」眼角的餘光瞥見偷偷地往正在醃制的牛扒裡灑著白色顆粒的乾美芽,榊太郎連忙抓住她的手,及時將牛扒搶了過來,但看著牛扒表面上明顯比鹽要粗好幾倍的固體時,他神色一僵,拈了一顆放進嘴裡,甜味在口腔裡蔓延開來,他抬眸看向一臉「我天生重口味」的乾美芽,「美芽,你放的是白糖。」

  「誒?這個不是粗鹽嗎?」乾美芽一臉詫異地看著榊太郎。

  「……不是。」榊太郎搖了搖頭,轉身走到洗手池,將黏在牛扒表面上的白糖一粒一粒地挑走。

  乾美芽和乾貞治姑侄倆對視一眼,沒有吱聲。

  醃制好的牛扒放在薄薄地塗抹了一層橄欖油的平底鍋裡,發出滋啦啦的聲音,肉的香氣漸漸地彌漫著整個廚房,乾美芽下意識地砸吧砸吧嘴,咽下一口唾沫,站在一旁的榊太郎見狀,笑了笑,臉上露出了寵溺的表情。

  本是以學徒的身份進廚房的乾貞治此時已經成為了記錄者,他口中咬著筆蓋,一隻手捧著筆記本,一隻手拿著筆,正在奮筆疾書。

  原本絳紅色的牛肉慢慢地向淺灰色轉變,乾美芽想了想,轉頭看了看料理臺上的調味品,隨手抓起一個盛滿了黑色液體的玻璃瓶,正準備往牛扒上澆去,眼明手快的榊太郎伸手一攔:「你要做什麼?」

  「牛肉的顏色好像跟吃的有點不太一樣,我放點醬油。」乾美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拿的是醋。」榊太郎無奈地說道。

  「誒?」乾美芽定睛一看,神色微微一黯,將玻璃瓶放回了遠處,轉身走出廚房。

  榊太郎朝乾貞治交代一聲,也走出廚房,只見乾美芽無精打采地靠在廚房門外的牆壁上,低頭玩著手指頭,他走上前,抬手以指代梳地抓了抓乾美芽柔順的長髮,柔聲問道:「怎麼了?」

  「我就是個廚房公害。」乾美芽的頭耷拉得更低,嘟囔道,「以後註定不能自己做飯吃。」

  「以後我做飯給你吃。」當知道乾美芽擔心的是這個問題,榊太郎臉上的笑意漸濃,他在乾美芽的發頂上印下一吻,將她摟進懷裡,輕聲說道。

  聞著熟悉的味道,乾美芽的心情陡然變好。

  乾美芽永遠不知道,在榊太郎編織的溫柔陷阱裡,她的心在慢慢地沉淪。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惡補,有著青學黑暗料理王稱號的乾貞治同學終於以一盤還算可以的黑椒牛扒成功地通過了家政課的補考,而有著青學芥末大王美譽的不二周助同學則以一碗芥末拉麵低空飛過家政課的補考,聽說那天擔任補考監督的老師腸胃被折騰了一個星期才消停下來。

  時光荏苒,進入了六月末,過了夏至日,白天的時長漸漸短了,乾美芽坐在辦公桌前,一隻手上拿著鉛筆,一隻手抱著新買的醫書啃,相對于少女心十足的漫畫書和教導人成為大廚的烹飪書而言,醫書才是她的最愛。

  「法洛四聯症啊。」乾美芽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視線從手中的書上移開,「啪」的一聲合上,身體往後一仰,墨色的杏眸看著天花板,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齋藤健次郎抬頭看了乾美芽一眼,沒有說話。

  桌上的手機傳來震動,乾美芽瞥了一眼,不由得一愣,這個時候,他打電話來做什麼?想歸想,但乾美芽依舊接起手機,按下接聽鍵,不等她說話,只聽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美芽,有學生心臟病發,他有先天性心臟病,現在音樂教室。」乾美芽又是一愣,自認識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男人向來沉穩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慌亂。

  「好。」乾美芽放下手機,提起放在桌子上的藥箱,踩著高跟鞋跑出了保健室,看得齋藤健次郎目瞪口呆。

  一口氣跑上四樓,乾美芽站在樓梯口,深吸了幾口氣,稍稍平緩氣息,提著藥箱快步走進音樂教室。教室裡鴉雀無聲,學生們都站在一旁,還有些稚嫩的臉蛋上均露出了一絲不安,當看見乾美芽進來,他們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美……乾老師。」已經恢復了往日鎮定的榊太郎連忙迎了上來。

  乾美芽點了點頭,掃了一眼躲在教室角落裡舉著樂譜擋在胸前卻依舊看出是赤著上半身的幾個少年,跟在榊太郎身後走到教室中央,桌椅都被移開,空出了中間一大塊地方,一黑髮少年躺在地上,雙眸緊閉,沒有半點血色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領口處的扣子已經被解開,身下墊著好幾件短袖校服,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算是明白了那群半裸卻又遮著羞的少年郎們是怎麼回事,她抿了抿嘴,半跪在少年身旁,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摸出一支圓珠筆,隨手盤起腦後的長髮,挽了一個髮髻,問道:「打了急救電話嗎?」

  「救護車在來的路上。」榊太郎回答道。

  乾美芽的手指搭上了少年的手腕上,不再說話。

  音樂教室裡陷入了一片死寂。

  豆大的汗珠在乾美芽的額頭上凝聚,滴落在少年的手腕上,乾美芽鬆開手指,臉上緊張的神色也有些緩解,她順手擦去腕上的汗水,抬頭看向榊太郎:「他的藥在身上嗎?」

  榊太郎一愣,抬頭看向了學生。

  縮在角落裡的其中一個少年叫道:「阿新的藥放在教室的,我去拿。」當他跳出來,卻發現自己還光著膀子,連忙用雙手擋在胸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左右。

  「我去拿他的書包過來。」一個面色微紅的女生說道,不等榊太郎表態,她已經沖出了音樂教室。

  「怎麼樣?」榊太郎收回視線,看向乾美芽,輕聲問道。

  「沒有檢測的器材,不知道具體的病因,只能看看他吃的藥是哪一方面的。」乾美芽壓低嗓音回答道,「心率雖然說比常人要慢,但還是在正常的範圍內,其他的,要等到了醫院才能檢查。」希望不是她想的那種病。

  但有些時候,越不想怎樣,越是怎樣。

  當女生提著名叫「阿新」的少年的書包回到音樂教室,乾美芽從書包裡摸出了藥,掃了一眼藥瓶上的名字,她的手微微一頓,蹙起眉頭,倒出服用的量,將少年扶起,把藥和著水喂進他口中,待少年將藥咽下再度躺下後,她站起身,看著藥瓶上的說明書,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很嚴重嗎?」榊太郎從衣兜裡取出一方手帕,遞給乾美芽。

  乾美芽伸手接過,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輕聲道:「先天性心臟病有很多種類型,很不巧,他是比較複雜的那一種。」

  榊太郎臉微微一沉,不再說話。


第五十七章

  救護車來了,名喚阿新的少年也醒了過來,在乾美芽的強烈要求下,縱使萬般不願,少年最終還是被抬上了救護車,往醫院送去。

  乾美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裡拿著藥瓶,抬眸看了少年一眼,正巧少年也盯著她看,四目相對,少年眸光微微一閃,躲開,乾美芽垂下眼簾,胳膊肘被人撞了撞,她轉過頭,看著坐在身旁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女子,只見她嘟了嘟嘴:「鬧了半天,你跑到一個學校去當保健老師了呀。」

  「保健老師也是幹醫生的活呀。」乾美芽笑了笑,將藥瓶塞進兜裡。

  「大材小用。」小護士的嘴巴噘得更高。

  「呵呵……嘴巴噘得都可以掛油壺了。」乾美芽抬手捏了捏小護士鼓起的腮幫子,笑道。

  見乾美芽轉移話題,小護士哼了一聲,撇過臉,乾美芽又笑了笑,抬頭看著坐在對面的白大褂男子,朝他微微頷首,收回了視線。

  救護車停在了東京綜合醫院門口,少年被推了下來,醫生和小護士都跟在推車後面小跑進了醫院,乾美芽從救護車上下來,抬頭看著矗立在醫院大樓頂上的六個紅色大字,不由得長籲了一口氣。

  才過了四個月,她又回來了。只是身份不一樣,心境也不一樣。

  乾美芽微微扯了扯嘴角,快步走進醫院,站在掛號處,看著低頭忙碌的女孩,不等她開口說話,便聽一道清朗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美芽?」

  乾美芽一愣,轉過頭,看著站在五米開外的石柱旁的白衣男子,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高田。」

  「還真的是你。」高田醫生笑眯眯地走過來,上下打量乾美芽一番,笑道,「小薰跟我說你也來醫院了,還嚇我一跳。怎麼?哪裡不舒服?高田醫生給你看看?」說話間,他伸手撫向了乾美芽的額頭。

  「一個學生病了,我就跟著車過來了。」乾美芽抬手一巴掌將男子伸過來的爪子拍掉,腦海中浮現出少年那張略顯蒼白的臉,她不由得輕歎了一口氣。

  「很棘手?」高田眉頭微微皺起。

  「先天性心臟病,法洛四聯症。」

  「治癒後復發?」

  「現在還不清楚,要等檢查結果出來才知道。」乾美芽將握在手裡的藥瓶遞了上去。

  高田接過藥瓶,看了一眼瓶身上的說明書,過了一會,說道:「這是你的強項啊。」

  「我現在只是校醫。」乾美芽輕笑一聲,帶著無奈。

  「請問沖田新的家屬在嗎?」掛號處的小女生抬頭看了看四周。

  沖田新正是那少年的名字,乾美芽朝高田點了點頭,從裙兜裡裡摸出一張黑色的卡放在櫃檯上:「你好,我是沖田的老師。」卡是上車前榊太郎塞給她的。

  小女生看了乾美芽好幾眼,接過□□,又連忙低頭繼續幹著手頭上的事情。

  「現在怎麼樣?離開醫院還習慣嗎?」高田雙手抄進白大褂的衣兜裡,問道。

  「人哪,就是賤。忙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想著能休息一下該多好,可是突然清閒下來卻有些不習慣。」乾美芽抬頭看向懸掛在掛號處牆壁上的始終,籲了一口氣。

  「你就是天生的勞碌命。」高田抬手拍了拍乾美芽的肩膀,「話說回來,找到目標了麼?」乾美芽離開醫院的真正緣由知道的沒幾個,而不巧,與她同一個辦公室的高田是其中一個。

  乾美芽轉頭看著高田,笑得那叫一個溫婉,看得高田毛骨悚然,只見她肩膀微微一低,搭在肩膀上的爪子掉了下來,墨眸女子笑道:「想知道啊……」

  大腦中剛剛閃過的「不想」還沒有來得及傳遞到位,高田的腦袋往下一點:「想。」

  「做夢。」乾美芽笑眯眯地吐出了兩個字。

  「……」高田嘴角狠狠一抽,他就知道。

  「您好,這是單據,請您收好。」小女生拿出一疊單據放在櫃檯上,偷偷摸摸地瞧了高田一眼,小臉微微一紅,繼續說道,「血液檢驗室在二樓,心電圖室在……」

  「行了,我們知道在哪裡。」高田出聲打斷了小姑娘的話。

  小女生眼圈微微泛紅,低下頭。

  「你這人……」乾美芽白了高田一眼,將櫃檯上的收據整理好,拿在手中,朝小女生笑道,「你別理他,他有些時候嘴巴很臭的。」

  小女生搖了搖頭,不再說話,繼續忙著手頭上的其他事情。

  乾美芽抬腿朝樓梯口走去,高田緊跟在後面。爬樓梯的人並不多,乾美芽見左右無人,轉頭看向高田,盯著他那張雖然年過三十但沒有半點皺紋的娃娃臉,說道:「你說你這嘴巴什麼時候能說話好聽點啊?再好的女孩子都被你嚇跑了,難怪你打了這麼多年光棍。」

  高田聳了聳肩膀,沒有說話。

  乾美芽瞪了高田一眼,加快腳下的步伐。

  在乾美芽看不見的地方,高田抿了抿唇瓣,輕歎一口氣:「我倒想結束光棍生涯,可是有人不配合啊。」

  帶著沖田新做完了所有的檢查,在少年詫異的眼神裡,乾美芽面無表情地看著手上新鮮出爐的初步檢查報告,或許是被乾美芽的神色嚇到了,沖天新收起了臉上詫異的神色,變得有些不安:「乾……老師……」

  乾美芽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放下檢查報告,抬眸看向少年,笑道:「我們看看松下院長怎麼說吧?」

  沖田沉默不語。

  乾美芽咬了咬嘴唇,安慰道:「沒事的,別擔心。」

  「嗯。」沖田點了點頭,沖著乾美芽抿嘴一笑,說道,「大不了再做一次手術。」

  乾美芽聞言,不由得一愣,沖田新從她身旁走過,她看著少年纖細卻挺得筆直的脊樑,眉頭微微一皺,卻也不再說話,只是拿著報告跟在他身後。

  松下院長的辦公室在主樓的七樓,他本身也是心胸外科出來的,剛好也分管著心胸外科。兩聲輕叩,門內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請進。」

  乾美芽的手握在門把上,正準備轉動,一隻冰涼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轉過頭,看著少年緊繃的小臉,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靜靜地等待。幾個深呼吸後,少年臉色微赧地鬆開了乾美芽的手腕,將手背在身後,低下頭。

  「沒事,有我在。」乾美芽理解沖田的心情,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微微一愣,最終笑著點了點頭:「謝謝老師。」

  乾美芽莞爾一笑,輕輕地轉動門把。木門推開,坐在一張堆滿了檔的辦公桌後面的老者抬起頭,抬手將架在鼻樑上的老花鏡往下移了移,見是乾美芽二人,取下眼鏡掛在衣領上:「檢查完了?」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走到辦公桌前,將手裡的報告遞了上去。

  松下健三接過報告,擺了擺手,乾美芽便領著人坐到一旁的沙發上,順手倒了兩杯水,一杯放在沖田新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喝了一口。

  沖田新端起瓷杯,低頭垂眸,乾美芽瞥了少年一眼,轉而看向了站在原地的松下院長,他眉宇間並沒有半點異色,乾美芽身體往後一靠,垂下眼簾,看著瓷杯上的花紋,心漸漸地往下沉。

  雖然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有些時候壞消息似乎被沒有消息還要強點。

  松下健三放下報告,抬頭看向乾美芽和沖田新,正準備說話,兩道急促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阿新?」

  「爸,媽。」沖田新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你怎麼樣了?沒什麼事吧?榊老師打電話說你暈倒被送到醫院了。」眉宇間與沖田新有幾分相似的中年女子沖了進來,朝松下健三點了點頭打了聲招呼,便開始一邊打量著兒子,一邊問道,光潔的額頭上佈滿了細小的汗珠,幾縷被汗水浸濕的髮絲貼在鬢間。

  乾美芽放下手中的瓷杯,站起身。

  「吃了藥,沒事了。」沖田新朝乾美芽看了一眼。

  乾美芽一愣。

  沖田夫人瞪了兒子一眼:「連續好幾天沒休息好,怎麼會沒事呢?醫生都說你一定要保證睡眠,你死活不聽勸。」語氣裡帶著埋怨。

  「松下院長,阿新他……」沖田先生順著兒子的視線也看了乾美芽一眼,微微頷首,隨即看向了拿著一疊報告的松下健三,臉上盡是焦急的神色。

  松下健三若有所思地看了乾美芽一眼,乾美芽被看得莫名其妙,心中也湧起了一絲不安。

  「院長先生。」沖田先生又喚了一聲。

  「美芽。」松下健三喚道。

  「是。」乾美芽下意識地應道。

  「沖田新的病情就交給你了。」松下健三將手中的檢驗報告遞了上去。

  沖田一家三口目瞪口呆,乾美芽瞠目結舌地看著松下健三,過了半響,她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松下院長,我現在是冰帝的保健老師。」

  「你也是我們醫院心胸外科的副主任醫師。」松下健三瞪著乾美芽,「我記得我還沒有同意你辭職,只是批准你停薪留職。」言畢,老爺子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這不是差不多的概念嗎?」

  「你的國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老爺子,您不厚道。」

  「對付你,需要厚黑。」

  乾美芽與松下健三互相瞪了半天,最終敗下陣來的乾美芽乖乖地伸手接過報告,抿了抿唇瓣。

  「院長先生,這……」沖田先生對於松下健三做的決定有些不解。

  「正式介紹一下,乾美芽,東京綜合醫院心胸外科副主任醫師,主攻先天性心臟病,在這方面,她是全日本第二厲害的。」松下健三笑道。

  「那第一是誰?」沖田新笑眯眯地問道。

  「第一就是這老不修。」乾美芽沒好氣地說道。

  「臭丫頭,怎麼說話的。」松下健三眉頭一揚。

  「您還想要其他形容詞嗎?」

  「……哼,不跟你個小丫頭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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