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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人世界] 《育神之果》作者:香品紫狐【完結+番外】

“請大王降罪,小人保護公子不力……”  

    黑灼沒聽他們說完,焦急地重新騎到鳥獸上,其中一個老官人還在哭訴:  

    “老身已經把紫雅公子帶到祕道的入口了,可公子忽然掙脫我們往回跑,這才被抓到的……”  

    掙脫他們往回跑?紫雅這詭異的行為象征了什么?黑灼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他焦慮地喝道:  

    “盡快派兵追截!一定要把羯丹那群狗賊殲滅!”  

    他率先駕著鳥獸騰空而起,其余几十名士兵也跟著起飛。鳥獸們在空中長鳴一聲,飛速前進。  

    羯丹一伙沿著河岸逃走,這是他們預先指定的逃跑路線,他們早已准備從水路逃竄,船只也准備好了。東河一帶水道交錯,支流繁多,很適合混淆敵人的判斷,然而最近的汛期引起洪災,水流異常湍急,船只下水后危險重重。正當羯丹准備放棄這條路線的時候,后方部隊很快傳來黑灼追來的消息。  

    羯丹知道以黑灼的謹慎個性,必定已經派了部隊在前方攔截,事到如今他也沒有選擇余地了。羯丹把心一橫,堅持了原本的計划,他領著叛軍部隊折回碼頭,分別登上三艘巨型戰船,這么一來,黑灼就不可能從陸路追擊他了。加上水流的方向,從前方的河道攔截也行不通。  

    戰船乘風破浪,快速駛向河東分岔口。  

    羯丹自信自己已經擺脫了重兵的追截,他很清楚黑灼的兵力,雖然對方擁有一支精銳的鳥獸部隊,可以從空中追擊他們。可那部隊兵力分散,一時也難以集中,黑灼平日帶在身邊的也不過三十來人,自己這方的兵力是他的三倍有多,就算正面交鋒也絕不會輸給他們。而且,只要他們盡快進入支流,對方縱有再多兵力再也難以尋到他們的蹤跡。他信心滿滿地想著,之前的焦慮隨著船只的加速航行一掃而空。  

    天色漸晚,戰船架起燈籠順著風向漂流而下。叛兵部隊遠離了王城的水域范圍,黑灼的追捕似乎再也威脅不到他們,羯丹下令,大家可以安心休息了。危急暫時解除,叛黨們緊繃的神經也跟著放松了,他們很快就忘了之前的失敗教訓,開始在船上尋歡作樂,而從黑灼后宮里俘虜回來的男寵剛好派上用場。  

    除了羯丹所在的主船,其他兩艘船只都開起了放蕩的群交派對,可憐的男寵們被凶殘的惡賊壓在身下施爆,受盡蹂躪。  

    主船的人聽到還有這等樂事,立即把淫穢的目光投到了船上的兩名俘虜身上。羯丹旗下最驍勇善戰的一名大將提出:  

    “赤王,能否將黑灼的男寵賜予末將?”  

    衛霆跟紫雅就坐在一旁,上了船之后他們就被松綁了——大概赤狐覺得他們構成不了什么危險,而今聽到那將領提出這等要求,兩人都嚇了一大跳。特別是沉不住氣的衛霆,還沒等羯丹表態就蹦了起來大吼:  

    “你休想碰我一下!”  

    羯丹老早就看衛霆不順眼,巴不得找個機會好好羞辱他一番,現在經他這么一喊,他更加堅定決心地回答:“好啊,你盡管拿去,就讓黑灼試一下穿破鞋的滋味好了,還有誰想要?都來試試,哈哈哈……”  

    那將領得到應允后率先扑向紫雅,淫笑道:“我活這么久了還沒有試過孕婦的味道呢……今個兒要好好嘗嘗了……”  

    紫雅咬著牙將他甩開,那將領就要伸手把他攔腰抱起來,羯丹喝止:  

    “別碰這個。”  

    眾人愕然,羯丹解釋道:“咱們妖狐一族鮮少能有人懷上孩子,不要把他毀了。”  

    大家不敢相信羯丹的善心,不過他自有打算。他把紫雅強行拉到身邊,陰險地笑道:“紫雅公子,你就跟本王回去,本王讓你當王妃,我保証好好待你。”  

    紫雅使勁掰開他的手,卻被對方越抓越緊,那將領不解地說:  

    “赤王,他肚子里的是黑灼的孩子啊,您收了他啟不是……”  

    “你懂什么?”羯丹囂張地把紫雅拖回身旁,“我就是要讓黑灼的親生孩子喊我爹爹!我要把他培養成我的繼承人,將來在戰場上跟黑灼生死拼殺……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報復方法了,黑灼知道自己的孩子認了敵人當爹,一定會氣得當場吐血吧,哈哈哈……”  

    “赤王英名!”手下們齊聲夸道。  

    紫雅聽了他的惡毒計划,竟沒有一絲驚慌,他冷靜地垂下反抗的手,眼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羯丹摟著紫雅坐到王座上,得意地下令:  

    “好了,紫雅公子你們不能碰,至于另外那個,隨便你們怎么弄。”  

    在場的十几命士兵立即圍著驚惶失措的衛霆,衛霆被他們團團圍著,無處可逃,他悲切地吼著:  

    “不要過來!滾開!滾開!”衛霆像一只被扔進了狐狸堆里的小兔子,哭喊著橫沖直撞,他越是反抗,越是激起了賊人們施虐的邪惡欲望,他們獰笑著接近他。那些賊人存心就是要玩弄他,跟他在船艙里玩起了捉迷藏。  

    “小寶貝,哪里跑?哈哈哈……”  

    “過來過來!”他們像野獸一般扯破他的衣物,衛霆很快被撕得精光,他捂著赤裸的身體,邊哭邊躲避赤狐們伸過來的手。  

    “別碰我!別碰我!”  

    他被抓出血痕來,一些小妖甚至扑過來咬他。衛霆厲聲哭叫著捶打他們,他覺得自己快崩潰了,恨不得就此死去。几個赤狐已經按耐不住,他們把他壓倒,掏出自己的性器狠狠插入他大吼大叫的嘴里,衛霆哭著甩頭反抗,被抽了几記耳光。  

    羯丹拿著美酒,愜意地欣賞著他被虐待的慘況。衛霆悲慘的哭聲傳入耳際,紫雅沒有抬頭去看他,他一直低垂著腦袋,放在腿上的拳頭越捏越緊。  

    那最高級的將領掏出自己半硬的yj,命令著手下們:“把他翻過來按著,老子今天就要這小賤人試一下我這大炮管的味道!”  

    紫雅的身子開始微微發抖,似乎在壓抑著什么。羯丹顧著欣賞好戲,也沒有發現他的異狀。  

    小妖們立即七手八腳地把衛霆反身摁在地板上,衛霆在地上爬著哭著:  

    “不要!不要!不要碰我!黑灼!黑灼!快來救我!”  

    一個小妖又摑了他一巴掌,啐道:“叫吧叫吧!你的黑灼不會來救你的!”  

    “黑灼!黑灼!”衛霆還在狂吼,“快來救我啊——!我想回家!快來救我——!”  

    “他太吵了,把他嘴巴堵住!”將領一聲令下,一名小妖馬上掏出沉甸甸的性器塞進衛霆口里,衛霆嗚咽著哭起來。  

    那將領掰開他白皙挺翹的臀瓣,就要把巨大的男根插入,一旁的羯丹驚呼起來:  

    “啊——!”  

    眾人猛然轉頭,驚見紫雅正用鋒利無比的指甲掐住羯丹的咽喉——妖狐可以任意改變自己的身體情況,紫雅就是在剛才的時間里使自己的指甲迅速長長的。  

    “赤王!”  

    “不許過來。”紫雅冷冷地說道,他繞到羯丹身后,雙手使勁捏住羯丹的脖子,銳利的指甲陷入他的皮肉之中,羯丹被掐得眼睛突出呼吸困難,他奮力抓住紫雅的手想把他掰開。  

    那些小妖放開衛霆,向著紫雅他們涌過去,紫雅大吼一聲:  

    “別過來——!”  

    他身上的妖力登時爆發,几道強光從他身上釋放出來,一些小妖被震開。可羯丹不是什么省油的燈,趁著紫雅分神,他猛力甩身,后面的紫雅被拋到前面來。  

    趕上來的小妖們隨即擒住他的手臂將他從羯丹身上拖開,羯丹捂著被掐得鮮血直流的脖子,泄憤地一腳踹上紫雅的大肚子——  

    “呃——!”  

    懷孕的肚子被殘忍地踢中,紫雅雙眼一瞪,頓時臉色發白。  

    “小賤人!敬酒不喝喝罰酒,老子就順了你的意!”羯丹說完又往他身上猛踢几腳,紫雅痛得咬破了自己的唇,一下子暈死過去。  

    羯丹正想著該怎么虐待他,船身忽然一陣劇烈晃動,眾人被晃得摔倒,下一刻,船艙的頂部被一道強光貫穿,天花板瞬間化為烏有。  

    外面的人大喊著:“是鳥獸部隊!”  

    大事不好!羯丹知道是黑灼他們來了!他慌張地爬起來,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聽到几聲鳥獸的鳴叫,几條人影從天而降。  

    一身黑衣勁裝的黑灼落在惶恐的羯丹面前,他還沒進入備戰狀態,忽然眼前一花,這就被被一掌打飛了出去,連帶撞斷了几根柱子,落地的時候頭顱已經几乎碎裂。叛軍麻痺大意,簡直不堪一擊,其他小妖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黑灼的部下全數消滅,戰斗几乎是在一瞬間就結束了。  

    “把活著的押回去,關進監牢里讓獄卒鞭死為止。”黑灼快速地下達命令,他帶著几個人在凌亂的船艙里尋找著俘虜們的蹤跡。  

    “大王!找到衛霆公子了!”一名士兵大叫,黑灼立即飛奔過去。  

    衛霆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他神情呆滯地坐著殘骸里,淚水跟鼻水失控地流淌出來。黑灼接過屬下的披風,將他赤條條的身子包裹起來。  

    “霆兒?”黑灼有點擔心地拍拍他的臉,衛霆的眼睛空洞地望著他,嘴里念念有詞:  

    “我要回家……讓我回家……我要回家……”  

    “霆兒,你……”黑灼正要說什么,后方傳來嘩啦啦的聲響,他轉頭,臉色同樣慘白的紫雅撥開壓在身上的木板殘屑,木訥地站起來。  

    他的神色很平靜,可是他身上散發的絕望氣息比衛霆還要強烈。黑灼心里一緊,他起身向他走去。  

    “紫雅……”  

    紫雅突然轉身走開,黑灼心下一驚,快步跟出去。紫雅走到船板上,爬上了及腰的欄杆。船下是急促的水流,紫雅站在欄杆上,望著黑暗的河流怔怔發呆。  

    “紫雅!”黑灼一出來就看到他這危險的舉動,頓時嚇得面無人色。  

    紫雅臨著風,在月光下回過頭。他的衣袍跟黑發在夜風中飛舞,月光之下,他全身似乎籠罩在一團妖艷的紫色光芒中。紫雅雪白而無血色的臉,呈現出全所未有的美艷,一種叫人窒息的美艷,一種臨死的美艷……  

    黑灼被他的美震懾得忘記了如何行走,他的腳釘在離他一丈之外的地方,再也無法靠近。  

    紫雅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面對黑灼綻放出絕美的微笑。黑灼從來沒有看過這么美的笑容,他從來不知道他那沉默少言的小男寵會有這么震撼人心的淒美笑容。  

    這一刻的紫雅,美得不可方物,他仿佛是要釋放出了全部的生命能量來呈現自己的美。  

    “紫雅……”黑灼直覺他下一刻就會消失在眼前,他不知覺地提起腳步向他奔去。  

    紫雅背對著湍急的河水,張開雙臂,他的唇在飄舞的發絲之下,輕輕說出最后一句話:  

    “大王,永別了……”  

    他的身體往后仰,夜空在他頭頂上掠過,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變得緩慢起來,他看到了星光寥寥的漆黑天幕,看到了向自己沖過來的黑灼,看到了縮在柱子后面發抖的衛霆……  

    身體在向下墜落,咕嚕咕嚕……他墜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墜入了無底的黑暗之中。  

    帶我走……帶我走吧……就算是去地獄也好,請將我帶離這個地方……  

    凶猛的河水吞沒了嬌弱的人兒,只剩一聲聲悲切的呼喊在上空回蕩——  

    “紫雅——紫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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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周遭的聲音漸漸遠離,他的意識在混沌中沉浮。全身放松,四肢舒展。黑灼知道,自己又開始做夢了。  

    跟過去四年的無數個夜晚一樣,他期待著那熟悉的夢境,期待著那日夜思念的人兒的出現。  

    天空是漆黑的,月光是皎潔的,閃著光芒的花瓣就像一群調皮的螢火虫,圍繞著他銀白色的長發舞動。他來到了那片繁花似錦的原野上,看到了駐立在明月之下的妻兒。  

    “紫雅……”盡管知道這只是夢,他依舊情不自禁,欣喜若狂。  

    美麗的人兒,依舊是一語不發地站著,任由微風吹亂他的黑發。他懷里抱著一個四歲左右的幼兒,那孩子擁有一頭跟他父親如出一轍的漂亮銀發,跟母親一樣的如子夜般的眼眸。他咧著紅紅的小嘴,向黑灼伸出胖胖短短的小手,用童稚甜膩的嗓音喊了一聲:  

    “爹爹……”  

    黑灼感到自己快哭出來,他不顧一切地扑過去,把他們母子攬入懷里,死勁地抱住,恨不得把他們揉入自己的體內。  

    “紫雅……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高敖的帝王淌下了淚水,不管要他道歉多少次,都不足以彌補對他的歉意。  

    “不要再離開我……求求你回來我身邊……求求你……”  

    無論他如何哀求,懷里的人兒始終沒有回答一句。  

    就連在夢中,我也不能得到你的原諒嗎?就連在我自己的夢境中,我也無法得到你的寬恕嗎?  

    黑灼忍不住低頭去看他,一陣狂風吹過,亂舞的花瓣掩蓋了他的視線,懷中溫熱軀體頓時消散,化作無數粉色的花瓣,飛向天際……  

    他絕望地看著在明月之下飛旋的花瓣,胸口傳來錐心之痛,這痛楚還要持續多久?為什么他還沒有心痛得死去?  

    他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吶喊:  

    讓我死去吧……讓我跟隨他們而去吧……為什么我還要待在這里……  

    “大王,大王……”  

    一聲聲呼喚,將他帶離了那片哀傷的平原,他緩緩睜開淚濕的雙眼,看到的是一團刺眼的白光。他的貼身侍從恭敬地候在床邊。  

    “大王,船准備靠岸了,灰狐族的歡迎隊伍就在碼頭上。”  

    感覺到身下是微微晃動的船板,黑灼的意識重新回到身上。  

    他默不吭聲地起身,侍從小心翼翼地服侍他梳洗更衣。他知道他們的狐王每次睡醒之后,心情都會變得異常憂郁。可他又偏偏很喜歡睡覺,几乎一逮到機會就合眼入眠。聽一些老官人說,是因為狐王常夢見自己失蹤的愛妻跟兒子,只有在夢中,他才能跟妻兒相聚……  

    黑灼穿上整齊的錦袍,步出船艙。午后的陽光投射在滾滾波濤上,反射的跳躍光芒比他的銀發還要耀眼。  

    河對岸的小市鎮一派欣欣向榮,處處都是生機,黑灼瞇著眼,眺望碼頭上的繁華景象,他再一次堅定了這次旅行的決心。  

    四年了……紫雅離開他已經四年了。直到今天,他依舊不相信紫雅會就這么死去,他堅信他還活著,在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活著,或許,連他肚子里的寶寶也還活著。  

    黑灼閉上眼,回憶著剛才在夢中看到的景象。  

    他的孩子……他跟紫雅的孩子……如果還活著的話,今年已經四歲了吧?他已經可以說出很多精靈古怪的話來了嗎……已經可以蹦蹦跳跳地奔跑了嗎……他長得像他嗎?還是會像媽媽多一點呢?他的性格活潑嗎?開朗嗎?  

    幻想著自己孩子的外貌,幻想著他們母子生活的情景,他的眼眶再次紅了起來。胸口的刺痛似乎沒有消失的一天,思念不會停止煎熬他。被挖空的心靈,再也沒有一種叫快樂的感覺,剩下的,只有無邊的寂寞,以無邊的愧疚……  

    后宮的所有男寵,死的死,離的離。破敗的城牆可以重新建造,離去的人卻再也不會重新歸來。  

    脆弱的衛霆因為被虜的經歷而崩潰,在他沒日沒夜地喊著要回家的哭聲之中,黑灼最終還是把他送回了人間界。對于自己的輕易放手,黑灼也感到意外。或許自己對衛霆并沒有他想象中的痴迷,也許他真的累了,厭倦了……  

    在紫雅帶著孩子離開他之后,他再也無法眷戀其他的人。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對他不懂得珍惜幸福的懲罰。  

    紫雅……你不會死的,對不對?你是那么堅韌,那么頑強……你不會就這么離開我的,對不對?  

    不管用多長的時間,他都要把他找出來,他要把紫雅跟孩子找出來。  

    一年前,他開始了這段旅行。他從紫雅投河的河東分岔口開始,沿著曲折的支流而下。每到達一個市鎮,他都會在那里停留几天,希望借此尋到關于紫雅的一點消息。盡管一直都一無所獲,但他相信,只要自己堅持不懈,終有一天可以重新獲得幸福。  

    船靠岸了,黑灼在侍從的簇擁下,踏上這片帶著新希望的土地。  

    灰狐族的族長跟官員對他的到來表示了熱烈的歡迎,黑灼登上他們准備好的馬車,前往族長的住所休息。  

    歡迎車隊在寬敞的食道上前行,灰狐的族長米惆大人一路上給黑灼介紹當地的風土人情,他告訴黑灼,主城周圍五十里內共有大大小小七個村庄,總人口過千,居民大以畜牧業跟農業為生。  

    黑灼耐心地聽著,不時探頭出窗外,看看那繁華的街道,道路兩旁商家林立,還有各式賣工藝品的小攤。他不由得感嘆,妖狐族的生活越來越向人類社會靠攏了,他們也漸漸也形成了一套自給自足的生產模式,不再是單純的以侵犯人類為生的妖怪。  

    馬車抵達米惆的官邸,黑灼步下馬車。米惆的妻子領著五歲的幼子出來迎接,黑灼一看到那個梳著一條沖天小辮子的男娃,立即想起自己那不知身在何處的孩子。  

    “你的孩子……?”他用微帶顫抖聲音,問著一旁樂呵呵的米惆。  

    “是啊,我几個兄弟里面就我有這福氣,娶了個好妻子。”米惆不遺余力地夸獎自己的愛妻,身材顯得有點臃腫的米惆夫人難為情地低頭微笑。妖狐一族缺乏女性,能討到老婆并生下孩子,的確是很難得的福氣。米惆眼里洋溢著為人父的驕傲,拉著兒子的小手吩咐:“小丹,來參見大王。”  

    “參見大王。”小丹乖巧地作一揖。  

    “小丹真乖。”黑灼的大手撫摸上他一頭柔滑的灰發,難掩心中的激動。他的孩子……他跟紫雅的孩子,應該也有這么大了吧……  

    一旁的米惆跟侍從困惑地看著黑灼那又喜又悲的神色,滿臉茫然。  

    “大王,咱們進去休息吧。”米惆道。  

    “好的。”  

    一行人邊聊邊走進入屋內,黑灼顯然非常喜歡小孩子,他主動拉著小丹走,一路上問長問短,例如“你几歲啦?”“喜歡玩什么?喜歡吃什么?”,米惆跟妻子見自己的兒子如此討得他的歡心,也是很欣慰。  

    在米惆為黑灼舉行的歡迎宴會上,黑灼一直讓小丹坐在自己身邊,還不斷詢問米惆夫人關于小丹成長中的趣事。米惆夫人毫不吝嗇地把她的育兒經驗拿出來分享,黑灼聽得津津有味,毫無帝王的架子,整個宴會氣氛融洽,大家都對黑灼的和善贊不絕口。  

    曲終人散之后,黑灼獨自回到華美的客房中。  

    今夜他沒有能夠跟妻兒在夢中相會,只因心中的惆悵失落讓他難以入眠。他已經錯過了自己兒子四年間成長,難道往后的他還要繼續錯過?還要等多久,他才能親手抱一抱他的孩子?還要等多久,他才能重新擁有幸福……  

    幸福,原來是這么遙遠……  

    黑灼一夜無眠,翌日一大早,他帶了貼身侍來到鎮上最熱鬧的路段。在路上轉悠了一圈之后,他來到一個茶館。二樓上視野開闊,臨窗而坐,底下的景物一覽無遺。  

    這是他每到一個市鎮必做的事,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是覺得,只要自己這樣看著,總有一天會看到那人兒進入他的視野——盡管奇跡一直沒有降臨。  

    時至中午,街道上漸漸熱鬧起來,行人也越來越多,小販的叫賣聲始起彼落。  

    黑灼漫不經心地喝著茶,入神地望著來來往往的路人。他邊看心里邊默念著那唯一的祈求——  

    請讓我看到他……請讓我看到紫雅……請讓我跟他重逢……  

    街道上各種發色的人混雜在一起,有黃的、紅的、灰的……街道上各種年齡的人混雜在一起,有老人、青年、少年……  

    他的紫雅會在其中嗎?  

    奇跡往往發生在讓人措手不及的時刻,在那轉眼既逝的一剎那——天!他看到什么了?黑灼瞪大雙眼,鎖定人流里一抹纖細的身影。  

    那頭罕見的烏黑長發,那瘦弱的身姿……  

    是他嗎?是他嗎?!  

    黑灼猛然從座位上起來,臉上驚喜交錯。  

    “大王……”侍從的疑問還沒出口,黑灼已經從二樓飛身跳了下去。他跳落在慌亂的人群里,慌張地搜尋著那身影。  

    在那邊!  

    黑灼向著那人離開的方向狂奔而去,也不管撞倒了几個無辜的途人。  

    就在前面!他就在前面!旁人全部化為空氣,黑灼眼前看到的只有那叫他揪心的背影。  

    “紫雅!”  

    他沖過去,拉住對方的手……  

    少年愕然地轉身——圓圓的臉,彎彎的眉,他長得很清秀,但那不是紫雅,黑灼臉上的笑意頓時凝滯,熱烈的心重新跌到谷底。  

    他無力地放開手,怔忡地站在原地。少年怯怯地問:  

    “請問有什么事?”  

    黑灼無神地搖頭,對方松了一口氣,快步離開。黑灼站在人來人往的路中間,獨自品嘗著失望的苦澀感。  

    “大王……大王……”侍從氣喘吁吁地跑上來,小心地問:“您怎么了……?”  

    黑灼還是搖頭,他一語不發地轉過身,魂不守舍地走回茶館。侍從看了看那少年離去的方向,悄悄嘆了口氣,亦步亦趨地跟上黑灼的步伐。  

    兩名年輕男子與他們擦身而過,他們拐了一個彎,來到位于巷口的一個小地毯前,那小攤賣的是富有人間特色的小玩意。有布老虎,兔兒爺,小泥人,陶瓷小花貓……  

    那位看上去文質彬彬的青年彎身看了看攤上的玩具,失望地問道:  

    “已經沒有大阿福了嗎?”  

    小攤的老板,一個滿頭白發的小老頭,遺憾地回答:  

    “公子來晚了,大阿福今早就賣光了。”  

    “唉……”青年無奈地瞅著他的同伴,“我就叫你早點出門嘛,娃娃都被別人買走了。”  

    他身旁高瘦的褐發男子寵溺地摟著他安慰:  

    “不要緊啊,明天我再陪你來好了。”  

    “老板,明天還會有貨嗎?”青年不忘問道。  

    “有,我待會就去補貨,公子喜歡什么樣式的?我可以幫你訂做哦。”  

    “真的?太好了,我想要一個女娃娃,最好是褐色頭發,懷里抱小兔子。”  

    “好的,沒問題,我讓師傅按要求作一個。”  

    老頭兒滿嘴答應著,青年告別老板,滿意地挽著情人的手離開。  

    老頭這小攤生意很好,陸續有客人前來光顧,地毯上的貨物一件一件地減少。在太陽落山之前,小玩意出售完畢。小老頭滿意地收起地毯,捶了捶肩膀,架起扁擔挑起兩個空籮筐,搖搖擺擺地離開市集,他在途中還買了几塊燒餅,可他沒有吃,而是小心地把它們揣在懷里。  

    老頭兒迎著落日,踏上迂回的小路。他邊走邊哼著小曲兒,好不愜意。走了几十里,前方出現一個小村落,那里便是他家的所在。  

    他進村之后,很多村民都客氣地跟他打招呼。  

    “阿才叔,今天這么早?”在屋門前洗衣服的大娘熱絡地問。  

    “是啊,貨物好賣唄。”阿才叔樂呵呵地笑著。  

    “你現在要去洪發他家嗎?”  

    “嗯,要給嫂子交錢,還要跟他訂新貨。”  

    “洪發這小子好命啊,討了個能干的好媳婦……”  

    “就是說啊,我先走了。”  

    “好,回頭見。”  

    阿才叔來到一間兩層高的小泥屋前,對著二樓扯高嗓子喊道:“嫂子!紫雅嫂子——我來了——”  

    兩顆小腦袋率先探出窗口,他們長著同樣的小圓臉,同樣的大眼睛,同樣的小嘴巴,最特別的是他們那一頭如白金般耀眼奪目的銀色頭發。活潑調皮的小弟弟對阿才叔伸出粉嫩的小手,興奮地大叫:  

    “伯伯!”  

    “嘿,藤藍乖了,媽媽不在嗎?”  

    較為乖巧的小姐姐細聲軟氣地回答:  

    “媽媽在隔壁捏娃娃。”  

    “這樣啊,緋麗去叫媽媽好嗎?”  

    “好。”小緋麗一溜煙跑開,藤藍在后面喊著:“我也去!”  

    阿才叔邊笑邊走進屋里,長著一副老實人模樣的高大青年迎了出來。  

    “阿才叔,辛苦你了。”洪發主動接過老人肩上的扁擔。  

    阿才叔笑著說“不要緊”,徑自在木凳子上坐下,洪發給他倒來茶水,阿才叔將包裹著錢幣的布包連同几塊燒餅一起拿出來,擱在桌子上。  

    “洪發,這是今天的收入,你替嫂子收了吧。”  

    “啊,不行……”洪發黝黑的臉漲紅了,“還是讓紫雅下來再收吧……”  

    “唉,你看你這是什么樣?這點小事你可以自己做主啊。”阿才叔數落著,“你現在可是一家之主,也該學會獨立了吧?要不是紫雅夠精明,你也不知道要吃多少暗虧了。”  

    洪發搔了搔一頭凌亂的灰發,難為情地笑了笑。几陣腳步聲從樓梯傳來,小藤藍第一個沖下來,他跑得臉蛋紅扑扑地,像蘋果一樣誘人。洪發一把抱住他,藤藍紅艷艷的小嘴吱吱喳喳地嚷著:  

    “爹爹,媽媽下來了!”  

    阿才叔跟洪發一同轉頭,一身淺藍色素衣的清麗男子緩緩步下樓梯,小緋麗就跟在他身后。  

    “阿才叔。”他柔柔一笑,風情萬種,阿才叔每次見了這天仙般的麗人都要好生羨慕洪發一番,這回也不例外,他嘖嘖地搖頭,調侃著同樣呆滯地望著自己妻子的洪發。  

    “你這小子几生修道啊,討了這么個美人媳婦,我要是再年輕個五百歲一定要跟你搶。”  

    洪發羞窘地低下頭去,紫雅擺手輕笑:“阿才叔又拿我開玩笑了。”  

    “我不敢啊,這方圓一百里還有哪個人比得上嫂子你的美貌?”  

    紫雅無意探討這個問題,他在桌子旁坐下,拿起布包問道:“這些是今天的收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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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算算數目對不對。”  

    “嗯,不用了,我信得過阿才叔。”紫雅沒有細數就把錢交給洪發。  

    “聽你這么說我都不好意思了,都虧你作的小玩意受歡迎,不然我那小攤能賺几個錢啊?”  

    “阿才叔客氣了。”  

    “話說回來,紫雅做的大阿福娃娃是最好賣的,你要不要多做一些讓我其他兄弟帶去別的城鎮賣?也當作幫你發揚開去。”  

    “不用了,我不想太多人知道,在這里賣就行了。”紫雅別有用意地說。  

    “那真是可惜……對了,有個客人要訂做大阿福。”  

    “哦?要什么樣式的?”紫雅拿出隨身攜帶的碳筆跟紙張,准備記錄。  

    “就是一個女娃,要褐發的……”  

    大人們在聊天,一對雙胞胎小姐弟無聊地坐在一邊晃著小腳丫。藤藍縮了縮翹翹的小鼻頭,他聞到桌子上飄來的陣陣燒餅香味了。  

    “伯伯,那是什么?”藤藍吸了吸口水問道,阿才叔恍然大悟地轉頭。  

    “哦,這是伯伯買給你們的燒餅,忘記給你們了。”  

    小藤藍跟緋麗高興地跑過去,不忘征詢母親的意見。  

    “媽媽,可以吃嗎?”  

    “可以,不過每人只能吃半塊哦,因為馬上就要吃晚飯了。”  

    “嗯!”藤藍聽話地接過燒餅,紫雅提醒:  

    “忘記什么了?”  

    藤藍跟緋麗趕緊跟阿才叔鞠了一躬:  

    “謝謝伯伯。”  

    “呵呵,不客氣……”阿才叔寵溺地揉揉他們一頭閃亮的銀發,夸道:“緋麗跟藤藍越來越乖了。”  

    姐弟兩笑呵呵地拿著燒餅跑回位置上,阿才叔看著他們又是一陣感嘆。  

    “唉,轉眼見這倆小家伙長這么大了,想當年他們剛來的時候站都站不穩,只會餓得張著小嘴哇哇哭……”  

    紫雅笑而不語,阿才叔再一次跟洪發道:“洪發你這好運的小子,紫雅跟這兩個可愛娃娃全靠你家養的大乳牛吸引回來的,早知道我也養牛去……”  

    “阿才叔別再說我了……”洪發難為情地看看妻子的臉色,紫雅的表情很平淡,他收起桌上的紙張,起身道:  

    “阿才叔,泥娃娃跟其他小玩意我明早就給你。”  

    “好好,我也該告辭了。”  

    “阿才叔再見。”  

    “再見。”  

    “麗兒,藍兒,跟伯伯說再見。”  

    “伯伯再見!”  

    “乖了乖了……”  

    隔天,早晨  

    黑灼在米惆等官員的陪同下正式參觀這里的市集,雖然他昨天已經來看過,不過今天才是正式趕集的日子,街道上會比昨天更熱鬧。  

    昨天的一場空歡喜讓黑灼的心情低落到現在,米惆在一旁興高采烈地介紹著當地的名產,他卻表現得興致缺缺。  

    “大王,咱們這雖然是小地方,可是物資一點也不輸給別的大城鎮,就連人間界里面罕見的小玩意也一應俱全……”  

    “哦。”黑灼還是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  

    如果紫雅并不在這個城鎮的話,他今晚就得准備啟程前往下一個目的地,他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待在一個不存在希望的地方。米惆沒發現他的心不在焉,繼續積極地作介紹:  

    “大王您看,這是我們這邊遠近馳名的小食,薄餅卷炸蝦,還有這個是竹木牙角雕刻,手工可也不比人界的老師傅差哦。”  

    “嗯。”  

    “啊,這個是山水刺繡,很別致的,下官家里也有一幅。”  

    “嗯……”  

    黑灼百無聊賴地掃視著兩旁的攤檔,他的眼光忽然定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攤上。米惆等人見他停下腳步,趕緊跟著停下。  

    “這是……”黑灼不由自主地向小攤走去。  

    正在擺放貨物的阿才叔吃驚地看著高貴的狐王來到他這寒酸的小檔前,黑灼半蹲下,仔細看著他擺放出來的物品。他雙手發顫地拿起一只胖墩墩的小娃娃,這樣的微笑,這樣的質感……他不會認錯的!這是紫雅最喜歡的大阿福娃娃!  

    “這是哪來的?”心里涌上千愁萬緒,黑灼喉嚨里哽著硬塊,几乎語不成調。  

    “這……”阿才叔這輩子沒見過這么高不可攀的人,嚇得久久說不出話來,米惆他們喝道:  

    “大王問你話呢,快回答。”  

    “不要嚇到他。”黑灼轉頭警告,他不厭其煩地再次問阿才叔:“老人家,這個玩意你從哪得來的?”  

    除了紫雅,黑灼想不到浮幽界里還有誰會跟這些大阿福有關聯,這些娃娃一定是上天給他的提示!  

    “是……這是我一個手巧的同村做的,我幫他拿出來賣……”阿才叔不敢有一點隱瞞。  

    “你的同村?”黑灼似乎看見了一絲希望的光芒,他追問下去:“你的同村是男是女?這是他親手做的嗎?”  

    “呃,是他親手做的……雖然他是男的,不過確切來說,他是我一個同村的妻子……他本人從外地來的……”  

    “妻子……?外地來的?”黑灼拿著娃娃,激動地站起來要求道:“請你帶我去見他!”  

    “啊?”阿才叔跟米惆他們都嚇傻了,黑灼緊抱著娃娃,壓抑不住內心的亢奮。  

    “你的貨物我都買下,請你立即帶我去見你那位同村!”  

    簡陋的小木桌旁邊,幸福的一家四口正在吃著早飯。紫雅勺起一碗魚湯,放在滿臉厭惡的藤藍面前。  

    “藍兒,乖乖喝湯。”  

    “嗚……”藤藍撅起小嘴,淚汪汪地看著母親,抗議道:“魚湯不好喝……”  

    “你看姐姐已經把湯喝完了,你不可以輸給姐姐哦。”紫雅指著一旁乖巧聽話的女兒道,藤藍拉長脖子一看,果見姐姐緋麗已經將一碗湯喝得見底。他吸了吸鼻子,皺著小臉拿起木碗,咕嚕咕嚕地喝下。  

    紫雅滿意地對他笑了笑,轉而給丈夫裝湯水。  

    “來,你也喝吧。”  

    “哦……謝謝。”洪發慌張地接過,他跟紫雅結婚快有兩年了,依舊改不了這個一跟他說話就臉紅的老毛病。  

    一家子正和樂融融地吃著,外頭傳來騷亂的聲音,住在隔壁的大爺高聲喊道:  

    “快來看!阿才叔帶了一大批人回來——”  

    陸續有人回應:“天啊!是米惆大人!他怎么來了?”  

    “阿才叔居然能把那些大官帶回來?”  

    “快去看看……”  

    紫雅發現不對勁,警覺地放下碗筷。洪發看了看他的臉色,道:“我出去看看吧。”  

    “嗯。”  

    藤藍叫嚷著:“我也去!”  

    “先把湯喝完。”紫雅指了指他的小碗,藤藍趕緊雙手捧碗,閉上眼猛喝。  

    洪發走到屋外,就見一名氣魄逼人的英俊英俊男子領著一群人向他走來,伴在他旁邊的正是阿才叔。  

    黑灼審視著從屋里出來的男人,皺著眉問阿才叔:“就是他?”  

    “不是,是……”阿才叔正要解釋,一個小人兒從屋里奔出來,直扑到洪發的腳邊。  

    “爹爹!”藤藍撒嬌地揪著洪發的褲子,好奇地看著門前的人們。  

    黑灼死盯著他那頭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銀發,几乎忘了如何呼吸。他顫抖著跨出第一步,從第二步開始猛然加速狂沖過去。  

    眾人吃驚地看著他們不可一世的帝王半跪在那猶如瓷娃娃般可愛的小男孩面前,激動得眼圈發紅。  

    藤藍被這奇怪的叔叔嚇到,防備地縮在洪發腳邊。黑灼發抖的大手撫摸上他柔軟的銀發、白嫩的臉頰、粉紅的小嘴……藤藍抗拒地“嗚”了一聲,把臉轉向洪發求救:  

    “爹爹……”  

    這聲“爹爹”如同一記鐵錘似的擂在黑灼激烈跳動的胸口上,疼得他全身一震,他失控地把藤藍從洪發身邊拉過來,一把抱住他小小軟軟的身子。  

    “我才是你爹爹!我才是!”黑灼低吼,他顧不上求証,一意孤行地認為藤藍就是自己的骨肉。  

    藤藍被他這一吼,嚇得全身一陣哆嗦,洪發正要過去搶救,被黑灼的貼身侍衛擋住去路。藤藍向洪發伸出手,用帶著哭音的稚膩嗓音喊著:  

    “爹爹……”  

    “不!我才是你爹爹啊!”黑灼急切地說,藤藍哭叫了起來:  

    “你不是!嗚……媽媽——!”  

    黑灼一聽他叫媽媽,立即緊張又期待地轉身望著門口——一身素衣的俊秀青年出現在門檻邊上,他身旁還跟著一名銀發的小女孩……  

    對方震驚的眼眸與他相會,黑灼感覺自己的血液驟然沸騰起來,他有多久沒有試過這種全身為之燃燒的激情了?  

    他是真實的紫雅嗎?不是他的幻覺嗎?不是他的夢境嗎?他看起來那么美,那么飄渺……  

    那個也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但還好好地活著,而且還是雙胞胎?黑灼想起紫雅懷孕時老御醫說的那件“不確定的事”,原來就是指這個!黑灼被狂喜沖得頭昏腦脹,他覺得自己這輩子的好運都發生在今天了!  

    然而紫雅的心思跟他完全相反,他只覺得這是他無比倒霉的一天……為什么還是不放過他……?為什么還要讓他遇到他……  

    黑灼無意識地放下藤藍,雙腿不自覺地向紫雅走去。  

    藤藍離開黑灼之后立即沖進母親的懷里,紫雅摟著他,抬頭看到了被侍衛架住的洪發,他很快掌握了現在的狀況,他迅速吩咐女兒:  

    “麗兒,帶弟弟回房間,不要隨便下來。”  

    “嗯!”懂事的緋麗拉起藤藍的手,啪嗒啪嗒地走進屋里。黑灼漸漸走到他跟前,紫雅很想保持鎮定,可還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黑灼又想哭又想笑,他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跟紫雅相聚的那一刻,自己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歉意跟相思,但是真正到了相會的這一天,他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他興奮得語無倫次,嘴上胡亂說著:  

    “紫雅……你還活著,你果然還活著,哈哈……那是我們的孩子……雙胞胎,我居然有一對雙胞胎兒女……”  

    紫雅躲開了他伸過來的手,冷靜地告訴他:  

    “對不起,尊敬的狐王陛下,他們不是您的兒女。”  

    黑灼腦袋里轟隆一聲。  

    “你說什么……他們當然是我的孩子啊……”他的表情既像驚慌又像悲切。  

    “他們不是,他們是我跟我丈夫的孩子。”  

    “丈夫?”黑灼不覺提高語尾。紫雅點頭,指著洪發道:  

    “請你放了我丈夫。”  

    “你……”黑灼的聲音哽在喉嚨里,他看看洪發又看看紫雅,無法置信地搖頭:“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看到他如此受傷的神色,紫雅居然有一種惡意的快感,他高聲道:“請諸位村民告訴狐王陛下,洪發是不是我的丈夫?”  

    阿才叔跟几個與紫雅相熟的村民插嘴:“是啊……”  

    黑灼用殺人般的眼光掃視著在場的民眾,大伙嚇出一身冷汗,趕緊噤口。黑灼忽然發狂般咆哮:  

    “紫雅是我的妻子!”  

    大家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包括臉蛋瞬間漲紅的紫雅,不過他不消片刻就恢復了平靜。他不溫不火地說:  

    “陛下,我跟洪發,是在村長的主持下名正言順地成婚的,兩個寶寶是我跟洪發的孩子,與陛下沒有一點關系,請您放了我的丈夫,讓我們家人團聚。”  

    黑灼聽到那句“讓我們家人團聚”,几乎氣得全身炸開——他才是紫雅跟寶寶的家人啊!他忍不住又要爆發,米惆看這事越鬧越開,圍觀者也越聚越多,為了狐王聲譽著想,還是溫和處理較好。  

    “狐王,下官斗膽,狐王與這几位……這几位故人進屋內商談不是更好嗎?”  

    黑灼也發現周遭都是看熱鬧的村民,他本著最后一絲理智,跟押著洪發的侍衛道:“讓他進來。”  

    說完后便拖了紫雅進屋內,洪發隨后被侍衛推進去,木門咿呀一聲關上。米惆領著侍衛往門口一站,村民被隔離在几丈以外不得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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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啊!那個壞人把媽媽抓進來了!”藤藍在二樓的窗戶看到下面發生的一切,立即跳下小凳子,轉身就跑,緋麗拉住他的小胳膊。  

    “媽媽說過不許下去的。”  

    “但是他欺負媽媽啊!”  

    “媽媽說不要下去。”緋麗很有威嚴地堅持。  

    藤藍不高興地嘟著嘴吧,他烏溜溜的大眼一轉,道:  

    “我不下去,我在樓梯口看行不行?”  

    緋麗啞口無言,藤藍得意地跳著腳跑到樓梯口,緋麗無奈之下只好跟上,一對小姐弟鬼鬼祟祟地躲在扶手后面偷窺。  

    小飯廳里,黑灼跟紫雅面對面坐在飯桌兩邊,怯懦的洪發假借收拾餐具掩飾自己的無措。黑灼一邊跟紫雅對峙,一邊用充滿敵意的眼神斜睞著他,洪發嚇得不敢抬頭,逃避似的捧著碗碟躲進廚房里。  

    小廳里剩下兩人,黑灼收回凌厲的眸光,深情地注視著紫雅,他壓抑著方才的憤怒,放柔聲調道:  

    “紫雅,我知道自己虧欠了你太多太多……我請求你給我一次機會,我們從頭開……”  

    “大王言重了,我沒有怨過您什么。”紫雅淡淡地打斷,“過去的事,我只當是上天給我的挫折,我現在過得很幸福,很滿足。”  

    黑灼聽他這么說,深知情況不利,他努力爭取道:  

    “你墮河之后,我一直堅信你不會就此離我而去,我很想馬上就來找你的!可政變之后我要善后的事情太多,分身乏朮,但我派了士兵日夜打撈,只恨河水暴漲尋不到你的蹤跡。一年前我終于把政事都處理好了,我開始沿著河東分岔口而下,找了一年有多,盼的就是終有一天跟你們母子團聚啊!你帶著寶寶跟我回去好不好?”  

    “謝謝大王的好意,我們母子在此生活得幸福美滿,無意遷居。”紫雅由始至終都表現得客套冷淡,仿佛黑灼只是他過去一個普通朋友。  

    黑灼不由得急了。  

    “你還是不愿意原諒我,我知道自己過去太惡劣,對不起你們母子,我這四年里都活在后悔與愧疚中,我每晚都惦記著你跟孩子,做夢都想著跟你們相聚。我已經知道錯了,你就不能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嗎?”  

    “大王沒有罪,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真的沒有怨恨過大王。”紫雅堅持初衷道。  

    “那你為什么不愿跟我回去?”  

    “我的家在此,我的孩子在此,我的丈夫在此,我還要回去哪里?”  

    “你的丈夫是我!你的家在王城!”黑灼憤然拍桌。  

    “大王錯了,紫雅已經跟大王毫無瓜葛,紫雅有權選擇自己的家。”  

    “你敢說跟我毫無瓜葛?”黑灼氣得頭頂冒煙,“你的孩子是我的親生骨肉!你是我孩子的母親!難道你要說那個灰發的窩囊廢是孩子們的爹?”  

    黑灼指著廚房里的洪發,繼續對紫雅咆哮:  

    “睜眼說瞎話也要有個限度!孩子們的爹爹是誰你自己最清楚!”  

    紫雅直面他暴怒的面容,用平淡的、堅定的語氣告訴他:“大王您又搞錯了,孩子是我生的,是我養的,是我一手一腳拉扯大的,我說誰是他們的父親,誰就是。”  

    “你……”血氣直沖黑灼的腦際,這種震得心肺為之撕裂的憤怒是他從未經歷過的。就算是他那個目中無人的弟弟,就算是刁蠻跋扈的衛霆,都沒有用過這么挑釁的不敬語氣跟他說話!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擺出這種凌駕于他的權勢之上的態度,但是,對方是紫雅,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孩子的母親,是他這輩子虧欠得最多的人。  

    他深呼了几口氣,好不容易將胸前躥動的憤怒火焰壓下去,他咬牙道:  

    “紫雅,我不想跟你爭吵,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跟孩子,叫我放手決不可能!我完全可以現在就將你們母子強行帶走,你該清楚自己面對的人是什么身份。我現在之所以要花這么多時間跟你溝通,正是因為我尊重你!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跟我回去的,但是如果你還是不合作,就別怪我霸道了……”  

    紫雅戒備地看著他,冷笑道:  

    “大王莫非是要逼我再一次投河?”  

    黑灼胸口蹦痛一下,聲音也變冷:  

    “你在威脅我?”  

    “大王不是也在威脅我嗎?”紫雅微笑著回應。  

    面對這個冷靜地跟自己爭辯的紫雅,黑灼忽然覺得無比陌生。那個溫順乖巧、內斂寡言的紫雅哪去了?眼前這個真的是他的紫雅嗎?只是,為什么他覺得這樣的紫雅身上反而帶有一種叫人移不開眼的光芒?  

    黑灼握緊拳頭,堅定地說:  

    “我不會再讓你們離開我的,你休想再從我身邊逃開!”  

    紫雅自知不能跟他正面交鋒,他柔聲道:  

    “大王,您宮中美人如云,況且還有衛霆公子,紫雅只是無足輕重的一個,您想要的只是孩子們吧?但是兩個孩子是我的命根,我也不可能放手,為今之計,只好請大王另娶美嬌娘,或者請您跟天庭交涉,請求他們賜予育神之果……大王英明,自有解決的辦法,紫雅也無需自作聰明跟您提意見了。”  

    紫雅不再挑釁他,黑灼也冷靜了下來,一往情深地說道:  

    “我宮中再也沒有什么美人,我的后宮只為你跟孩子們存在,我想要的只是跟你們團聚,你還不明白嗎?”  

    “我不明白……”紫雅迷茫地搖頭。  

    “你認為,在失去你跟孩子之后,我還有心情去跟那些男寵周旋嗎?后宮如今只是一座空城。”  

    “那衛霆公子……”  

    “他也走了。”黑灼暗帶傷神地說:“被劫持的經歷讓他受到很大打擊,他對這里再也沒有安全感,把他救回來之后,他仿佛得了失心瘋一般整天哭鬧,吃不下也睡不穩,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大哭,我不忍心看著他一天天憔悴下去,于是把他送回屬于他的地方……”  

    紫雅想像著衛霆自我摧殘的情景,也是一陣傷感。  

    “大王既然舍不得,何不多花點時間安撫他?畢竟您這么在乎他……”  

    “我最在乎的,或許根本不是他。”  

    “大王何必自欺欺人?”紫雅搖頭,非要把他跟衛霆湊對,“您都愿意用三瑾石幫助衛霆公子續命了,可想而知您有多愛他,衛霆公子只是一時受刺激,恢復不過來。只要您好好關懷他,他必定可以復原……”  

    “我要怎么做不用你教我!”黑灼不悅地截斷,一聽到紫雅要把他往衛霆身上推,他就無名火起。  

    “對不起,紫雅冒犯大王了。”紫雅欠身道歉,黑灼努力壓制著冒上心頭的怒火,道:  

    “我對衛霆是什么感覺,我自己最清楚,因為他與眾不同,所以我也用特別的方式對待他……我也一度以為自己可以跟他斯守終生,但是我現在發現我需要的不是他!有另一個更牽動我心靈的人,那個就是你,紫雅……”  

    “大王,或許過一段時間之后,您會發現,其實我也不是那個人。”  

    “你……”  

    “紫雅斗膽,牽動您心靈的只是紫雅誕下的孩兒,大王命中之人并非紫雅,或許另有其人。”  

    “放肆!難道你比我更清楚我的心思?”以前的紫雅是能讓黑灼安心的,如今的紫雅卻是能輕易激怒他的。  

    “大王往后的心思我不了解,大王現在的心思,我很清楚。”  

    “好啊,你倒說說看!”黑灼賭氣地說。  

    “大王對我的執著只是出于征服,就像您對那位……”紫雅回憶著那離去的少年道士的名字,“對那位霍真道長那樣……”  

    黑灼凝起眉心,他几乎快要忘記“霍真”是誰了,而紫雅提起他的用意是什么?紫雅繼續道:  

    “霍真道長跟衛霆公子,都是大王您征服不了的人,所以您對他們格外在乎,順從的紫雅對大王而言,就是一文不值的。”  

    說起這個,他也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因為紫雅膽大妄為,私自逃離大王,才會幸運地致使大王牽腸挂肚,加上紫雅懷有您的骨肉,您才會……”  

    “住口!”黑灼惱羞成怒地阻止他說下去,只因紫雅的確說中了他的心思,他蠻橫地說:“我不管你什么了解不了解!總之你今天必定要帶著孩子跟我回去!”  

    “紫雅已為人妻,大王難道要落得個搶奪子民妻兒的罪名?”  

    “你越來越大膽了!”黑灼大吼,“我讓你知道你是誰的妻子!”  

    他猛然沖過去,擒住紫雅尖細的下巴,強迫他張開嘴接受自己粗暴的親吻。紫雅一時不慎被吻個正著,立即揮拳反抗,被他強行抓住。  

    躲在廚房里的洪發見狀,大喊著扑過去,被黑灼張開的結界狠狠地反彈了回去,撞破了一張椅子。  

    “媽媽——!”尖銳的童聲從二樓傳來,藤藍變成白狐的形態疾沖下來,竟突破了結界扑向黑灼,張口咬住他的手臂。  

    “呃……”疼痛讓黑灼離開了紫雅的唇,卻還是固執地強行箍著他的腰身,藤藍死命咬著黑灼,發出憤怒的咕嚕咕嚕聲。  

    “藍兒!”紫雅驚呼,兒子咬住父親的場面是他始聊未及的。  

    “寶寶,我是你爹爹啊!”黑灼一手禁錮著紫雅,另一手想要掰開藤藍,這時傳來另一聲嗷叫,緋麗也變成了狐狸,扑上去咬住了黑灼的脖子。  

    黑灼痛叫一聲,不得不放開了紫雅。兩只小白狐死勁咬住自己的親生父親不放,黑灼不能傷害他們,只得忍著痛撬開他們的嘴,可兩個小家伙卻越咬越緊。  

    “藍兒!麗兒!快放開!”紫雅見不得他們親子相殘,失聲喊道。  

    聽話的緋麗率先松開嘴,跳回母親身旁,藤藍也跟著放開。黑灼的手臂跟脖子血流如注,但是心里的疼痛比肉體上的要強烈上萬倍,他痛心地向他們跨前一步:  

    “寶寶……”  

    兩只幼獸擋在紫雅面前,氣憤地對著他狂吼,警告他不許過來,紫雅護著兒女,含淚喊道:  

    “請你離開我們的家!”  

    被妻兒如此厭惡,黑灼心痛得几乎要昏厥,他捂著快要撕裂的胸口,后退一步。  

    “請你走!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紫雅指著大門大喊。  

    黑灼眼里,紫雅跟兩只小白狐的景象忽然模糊起來,他只覺天旋地轉,難受得快暈倒……  

    黑灼本著帝王的最后一絲尊嚴與堅強,強迫自己轉過身,一步一步離開。戰敗的驕傲狐王,推開小木門,像一個虛弱的老人似的,佝僂著身子,邁著沉重的步伐,跨出去。  

    紫雅看著他孤單的背影,一下子痛哭出來,藤藍跟緋麗趕緊變回人形。  

    “媽媽?媽媽不要哭……”藤藍見他哭了,急得圍著他打轉,緋麗也嗚咽著抱住紫雅。紫雅用力摟著自己兩個寶貝,止不住泛濫的淚水。  

    被遺忘在一邊的洪發,既慌張又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們。  

    屋里的人哭成一團,屋面的人更是哀傷。黑灼越過守在外面的米惆等人,魂不守舍地往前走。米惆緊張地在后面大呼小叫:  

    “大王……大王,您流血了!”  

    黑灼無意識地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跡,再看看手臂上的傷口,破開的衣袖底下,是烙印著兩排齒痕的手臂,那是他孩兒留下的齒痕……鮮紅的血從齒痕里滲出……他眼眶一熱,加快腳步離開。  

    “大王?大王您上哪去?要不要下官給您備馬?您的傷口要處理一下啊……”  

    黑灼置若罔聞,走得更快,風聲,哭聲,呼喊聲,全被拋在身后。  

    “啊……”藤藍努力把小嘴張大,紫雅湊近他看著。  

    “這顆牙有點松啊……”紫雅擔憂地輕輕碰著他的一顆小門牙,心痛地問兒子:“疼嗎?”  

    “疼。”藤藍老實點頭。紫雅輕嘆一口氣,心想一定是他白天的時候用力咬著黑灼的手臂造成的,那人的肉又硬又結實,難怪藤藍咬得牙齒都松了。他拿出土制的藥膏給兒子涂抹,不禁想著,黑灼被咬之后不知道傷成怎樣,加上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女咬的,一定讓他更加難受吧……  

    “好苦……”藤藍被藥膏嗆得猛吐舌頭。  

    “藍兒忍一忍,明天才能漱口,不然牙齒會掉下來哦。”紫雅叮囑,藤藍皺著眉,張著小嘴點頭,紫雅莞爾,轉頭問緋麗:“麗兒呢?有沒有哪里痛?”  

    “沒有。”少年老成的緋麗反而轉過來關心母親,小手搭上紫雅的胳膊問:“媽媽痛不痛?”  

    紫雅心里暖暖地,微笑道:“麗兒乖了,媽媽不痛。”  

    他心滿意足地摟著兩個寶貝,只有他們在身邊,什么苦難他都能撐過去。洪發一語不發地看著他們,悄悄嘆息一聲,徑自往門外走去。  

    “洪發,上哪去呢?”紫雅問。  

    “我……我去牛棚看看。”洪發找個接口搪塞過去,轉身離開。  

    紫雅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起身拉著兒女們上去二樓。  

    “好了,該洗澡睡覺了。”  

    “好……”兩個小乖乖聽話地牽著母親的手。  

    洪發在屋后面的牛棚轉悠了一下,滿懷心事地走到外頭,一個隱藏在樹上的黑影一直在監視著他,見他走開了,那黑影也隨之移動。洪發既煩躁又憂郁地低著頭在村里游蕩,一些鄰居看到他,都交頭接耳起來。洪發知道他們一定是在討論他們一家子跟狐王的事了,他想生氣,卻又無從發泄,只得快步離開他們的視野。  

    他正垂頭喪氣地亂逛,几道聲音從旁的小巷里傳來:  

    “洪發……洪發!”  

    洪發抬頭,是阿才叔跟几名跟他相熟的村民。  

    “洪發,快來!”阿才叔向他招手,洪發走過去,阿才叔他們圍著他低聲問:  

    “紫雅真的是狐王的妻子嗎?”  

    洪發難堪地點頭,阿才叔低呼:  

    “果真如此!難怪那兩個娃兒跟狐王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  

    “這不是很奇怪嗎?”旁人插嘴,“我們本來以為紫雅的孩子是跟他妻子生的,可現在冒出個狐王來……難不成狐王才是孩子們的親爹?”  

    “還用懷疑嗎?”阿才叔駁回去,“孩子們叫紫雅媽媽,而且還長得跟狐王一個樣,擺明就是他們倆一起生的啊。”  

    “兩個男的可以生出孩子來嗎?”那人質疑。  

    “這我哪知道,搞不准他們是用了什么生子祕方……”  

    洪發無心聽他們爭論這些,忍不住道:  

    “各位如果沒別的事,那我先走了……”  

    “唉唉,先別走。”阿才叔把他拉回來,“這么說來紫雅其實是狐王的逃妻了?你打算怎么做?”  

    “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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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才叔替他可惜地說道:“唉……你好不容易娶了個又美又能干的妻子,還幫他把孩子養這么大了,到頭來卻要拱手相送……”  

    “可是紫雅不想跟他走啊……”洪發嘀咕。  

    “你用腦筋想想吧!紫雅怎么會真的愿意跟你這窮小子過一輩子?他當初帶著兩個孩子孤苦無依,這才要委身與你。”阿才叔罵道:“如今正主兒來了,你還有看頭嗎?對方可是尊貴的狐王!你能跟他爭嗎?”  

    “我……”  

    “我看紫雅也是跟狐王嘔氣而已,早晚還是得帶著孩子跟他走的。你還是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撈到點什么好處吧,不要到頭來白替人家養孩子,落得個兩頭空。”  

    另一人附和著阿才叔道:  

    “沒錯了,說到底你也是紫雅跟孩子們的恩人,狐王應該不會為難你的。”  

    這時又有人提出了:  

    “這可難說哦,洪發現在跟紫雅是名正言順的夫妻,這不是擺明搶了狐王的老婆嗎?你害得他戴了這么大的一頂綠帽,他不殺你你就要偷笑了,還說什么好處?”  

    膽小的洪發聽了立即臉色發白。  

    “不會吧……”  

    “你還是多多斟酌吧。”  

    “這……”洪發左右為難地搔著后腦,他們繼續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洪發越聽越迷茫。躲在屋頂上偷聽的人已經收集到有用的情報,他輕輕一躍,跳離屋頂,消失在夜空里。  

    洪發被阿才叔他們說得心煩意亂,他回到家里,看著紫雅跟孩子們安心的睡容,越發矛盾起來。  

    他知道自己是絕對爭不過狐王的,但是他也很愛紫雅跟孩子們啊……可一方面他又很怕死,要是狐王真的要殺掉他,那該怎么辦?  

    洪發躲進被窩里,整夜為這個問題煩惱失眠。  

    接下來的几天都很平靜,黑灼似乎就這么放棄了。兩個天真的孩子不懂得煩惱,依舊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紫雅跟洪發表面上依舊相處融洽,可兩人都各有心事。  

    紫雅知道黑灼的性情,他決不可能就這么退讓的,他最怕的就是對方一聲不響地把他的孩子們搶走——以黑灼的能力來說,這是輕而易舉的事。為了防范他的忽然襲擊,紫雅這几天都禁止兒女外出,文靜的緋麗聽話地在家里練字畫圖,只有好動的藤藍哇哇大叫喊著要出去玩,紫雅每天忙著照顧這兩個活寶,忙得再也沒時間捏小泥人。  

    洪發則一直擔心著狐王會對自己采取報復,每天過得提心吊膽。  

    風平浪靜地過了五天,這天早上,洪發一如既往地到外面割糧草,他還沒開始干活,就被兩名憑空出現的官兵架住。洪發沒來得及呼救,嘴巴被布塊一塞,雙手被綁住,眼睛也被蒙上。兩名大漢抬著他,迅速離開現場。  

    洪發感覺自己被帶上顛簸的馬車,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他被抬了下來。又走了一段路,似乎是進入了屋子里。  

    兩名官兵把他放下,洪發跪在地上,嘴里的布被拿開,眼睛也重見光明。他瞇著不適應光線的眼,看到了坐在王座上的俊美帝王——黑灼!  

    洪發張著驚愕的嘴跟他對視,黑灼冷冷地下令:  

    “松綁。”  

    “是。”一旁的大漢解開了洪發手上的繩子,接著退了出去。洪發被黑灼陰狠的目光看得瑟瑟發抖,他知道自己怕是要倒大霉了,趕緊行了個五體投的大禮,求饒道:  

    “小人知罪,請大王饒命……”  

    黑灼鄙夷地盯著他,怎么也想不透紫雅為何愿意屈身于這其貌不揚的懦弱男子。他寒著聲音問:  

    “我要你給我老老實實地交代,你跟紫雅是什么時候認識的?為什么他要嫁給你?”  

    “是……”洪發趕緊答道:“三年前,紫雅帶著兩個孩子來我們村子里行乞……”  

    “行乞?”他還沒說完一句話就被黑灼驚訝的聲音打斷。  

    “對,當時天氣很冷,他穿得很破爛,全身臟兮兮地,兩個孩子餓得哇哇大哭……”  

    黑灼的心開始揪痛,他沉聲道:“你繼續說,詳細一點。”  

    “我見他們可憐,剛好我家的大乳牛奶水很多,于是就讓他帶著孩子到我家去,給孩子喂熱牛奶。紫雅為了讓孩子有牛奶喝,就主動說想在我家幫佣,替我打點家務,干干農活……我就答應了……”  

    “那為什么你們會結婚?”黑灼在意地問。  

    “其實……也是其他同村促成的……”洪發自卑地說:“我知道我是個粗人……配不起紫雅,他在我家干活干了一年多的時候,孩子也長大了,我想他們或許就要走了……于是有點難過,我跟一些相熟的鄰居談起這個問題,他們卻鼓勵我去跟紫雅求婚……我……我沒膽子說,一些大娘又幫我去問紫雅,紫雅說只要我對孩子們好,就無所謂……所以就……我們就這樣結了婚……”  

    洪發把經過都交代清楚了,偷偷地抬頭看黑灼的反應,對方似乎正在沉思,眼里透露著陰沉的傷痛。良久之后,黑灼開口了:  

    “我很感謝你照顧我的妻兒,我自不會虧待你,只是,從今開始,你跟他們再也無瓜葛……”  

    洪發大氣也不敢喘,等著他說下去。黑灼啪啪地拍手,一名美貌的灰發女妖狐從他背后的帳幕后走出來,那女子手上還捧著白花花的銀子跟一堆耀目的珠寶,她筆直走到洪發跟前,洪發一下子就看呆了。  

    黑灼的聲音響起:  

    “只要你放棄紫雅跟孩子們,這個美人就會帶著財寶跟你回家,你會成為村子里人人羨慕的大富翁,還會得到你‘親生’的孩子……”  

    黑灼故意強調“親生”二字,目的就是提醒洪發,紫雅跟兩個孩子都不是真正屬于他的。  

    果然,洪發的眼神劇烈動搖起來,他瞧了瞧那名嬌艷的美女跟她手上的財寶,又低下頭苦惱。這時,黑灼補上一句:  

    “如果你還是冥頑不靈,我就讓你永遠埋葬在這里,紫雅跟孩子們一樣會回到我身邊。要選那個?你說吧?”  

    其實黑灼并不想殺死洪發,那樣做的話只會讓紫雅恨他一輩子,上面的話只不過是嚇唬他。不過他看准了洪發的弱點,威逼利誘之下,自己的勝算就更大了。  

    對洪發而言,確實如此,事到如今,他再也沒有掙扎的余地了。他深吸一口氣,結巴著道:  

    “我……我放棄紫雅跟孩子……”  

    黑灼眼里閃爍著得逞的光芒,微笑道:  

    “很好,你的選擇是絕對正確的。”  

    咿呀一聲,洪發推開了那扇破舊的木門,他尷尬地站在門檻外,不敢踏入。坐在圓桌旁的三母子抬起頭來,藤藍扔下手上的碳筆,快樂地扑過去抱住他的腿。  

    “爹爹!”藤藍仰起頭,毫不吝嗇地給他一個甜蜜的笑容。  

    洪發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彎身摸摸他的頭。  

    “今天怎么有點晚?”紫雅收拾著孩子們畫畫的草紙,起身道:“我去做飯……”  

    “不用……”洪發喊完,欲言又止地退縮回去,紫雅發覺了他的不尋常,他輕聲問:  

    “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我就是……我想說……”洪發實在沒撒謊的膽量,支吾了大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紫雅困惑地看著他,藤藍突然指著洪發身后問:  

    “爹爹,她是誰?”  

    洪發嚇了一跳,慌忙轉身,紫雅跟緋麗探頭望去,就見一名拿著大包袱、衣著華美的灰發女子緩緩走來。  

    “洪發哥,這里就是你家嗎?”那女人嬌滴滴地問,洪發面帶難色地點頭,不敢面對紫雅責問的眼神。紫雅還看不出這里面陰謀,他鎮定地問:  

    “洪發,你不介紹一下嗎?”  

    “這位是……我的……我的……”洪發連預先想好的托詞也講不出來,那女子索性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是洪發的表妹。”  

    “表妹?”紫雅半信半疑地看著這兩人,洪發明顯很不自在。  

    那女子滔滔不絕地說著:  

    “沒錯,我父母早前就跟洪發哥定下我們的婚約了,不過由于我還沒到年紀,因此一直沒有實行,洪發哥居然也把這事忘記了,前段時間我有個同鄉告訴我洪發哥已經娶妻,我父母很吃驚,叫我盡快來跟洪發哥解釋。”  

    紫雅不動聲色地聽完,從他冷靜的神色來看,他一點也不相信對方的說辭,他淡淡一笑,問:  

    “那你解釋了之后,打算要怎么做呢?”  

    那女人也沒想到紫雅會這么強悍,她干笑了几聲,推了推洪發的肩膀,催促道:“洪發哥,你也說句什么嘛……”  

    紫雅并不在乎那女人怎么解釋,他定定地看著洪發,對方的反應才是他最在乎的。洪發在他們眼神的逼視下膽怯地顫抖起來,就連兩個小孩也睜著骨碌的大眼望著他。  

    “紫雅……我……”他用了無比的勇氣,終于開口:“我想……我必須跟她結婚……”  

    紫雅秀麗的臉明顯蒙上一層防御的冰霜,可是他卻笑了,笑得諷刺而冰冷。  

    “我明白了。”  

    他向騰藍招手,藤藍馬上跑回他身邊,紫雅對兒女吩咐道:  

    “你們回房間,把自己的衣服拿出來,媽媽等會上來收拾。”  

    “為什么?”藤藍有什么不懂的一定要問,紫雅愛昵地摸著他的小臉,道:  

    “藍兒乖,待會媽媽再跟你說,先上去好嗎?”  

    “哦……”藤藍乖乖地牽著緋麗的手離開。  

    兩個小孩走了之后,紫雅無視在門外發呆的兩人,徑自走進廚房里,用小竹筒裝了一些涼開水,還帶上一些干糧。  

    “紫雅……你這是……”洪發著急地跟在他身后。  

    紫雅不理會他,隨后上了二樓。洪發跟那女的站在原處面面相覷,過不久,紫雅領著兩個孩子下來,每人手上都拿著包袱,還穿上了外出的御寒衣物,顯然就是要離開。  

    雖然這是洪發想要的結果,可是到了這時他也不免內疚起來,他不安地拉著紫雅。  

    “紫雅,你聽我說,其是我也是萬不得已……”  

    紫雅繼續不理會他,他低頭跟兒子說:“麗兒,藍兒,跟洪發叔叔說再見吧。”  

    在紫雅嫁給紅發之前,緋麗跟藤藍一直都喊洪發為“叔叔”,他們結婚之后,兩個孩子花了好長的時間才習慣了叫他“爹爹”,如今又變回原形,孩子們自然不能理解。好發問的藤藍自然要弄個明白:  

    “媽媽,為什么要叫洪發叔叔?,你說了以后要叫爹爹的啊。”  

    洪發難堪地望著他們,紫雅柔聲解釋:  

    “因為洪發叔叔不能再當你們爹爹了,洪發叔叔要跟這位大姐姐結婚,他們要生很多小寶寶,那些小寶寶們才可以叫洪發叔叔為爹爹。”  

    “但是你們不是結婚了嗎?”  

    紫雅不想給孩子幼小的心靈造成不良影響,他盡量地美化這件事。  

    “對啊,可是洪發叔叔比較喜歡跟大姐姐在一起,他們要結婚了,我們這么多人住在一起太擠了,所以媽媽帶藍兒跟姐姐去外面,找別的地方住。”  

    藤藍似乎接受了他的說法,不過他小小的臉流露出失望跟哀傷,嘟著小嘴問洪發:  

    “洪發叔叔,你不喜歡媽媽了?”  

    藤藍天真的問話把洪發的良心扎得疼痛不已,就連那個奉命嫁給洪發的女人也為難了起來。  

    “藍兒……我是……”洪發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他真恨不得違背跟黑灼的承諾,可是……  

    紫雅帶著調侃的笑聲傳來,他輕松地說:  

    “藍兒不用難過,只要有藍兒跟麗兒喜歡媽媽就行了。”  

    少言的緋麗立即抱著母親的腿表白:  

    “我最喜歡媽媽了!”  

    藤藍不甘落后地抱住紫雅另一條腿嚷著:“我也喜歡媽媽!最最喜歡!”  

    紫雅有這兩個寶貝就已滿足,他感動地蹲下抱了抱他們,又站起來。  

    “好了,我們不能打擾洪發叔叔了,跟叔叔說再見吧。”  

    小姐弟牽著母親,跟洪發揮手:  

    “叔叔再見。”  

    洪發眼圈發熱,悲傷的捂著嘴跟他們揮手。紫雅拉著兒女,瀟灑地越過他們。  

    “紫雅——”  

    洪發最后的呼喚讓他回過頭來,他向他微微鞠躬,他展露的笑容里沒有一絲怨恨,只有諒解與釋懷。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再見。”  

    洪發無語凝噎,他乏力地依在門邊,淚水奪眶而出。紫雅跟心愛的兒女牽著手,輕松地哼著小調,向著夕陽下沉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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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母子三人手拉手,離開這個居住了三年有多的村庄,藤藍仰起頭看著母親,好奇地發問:  

    “媽媽,我們要去哪里?”  

    “媽媽還沒想到,我們先去下一個市鎮,好不好?”  

    “哦……”  

    三人出了村口,很快看到停駐在不遠處的豪華車隊。守候已久的灰狐族長米惆大人,小跑著地向他們走去。  

    “娘娘,大王請您跟王子、公主上馬車去。”他指著那輛最為華美的馬車,黑灼從窗戶探頭,對著他們露出善意的笑。紫雅不為所動,回了一句:  

    “不必客氣,請替我謝謝大王,說紫雅很感謝他送了一個美嬌娘給我的恩人,勞煩大人轉達。”  

    米惆的笑容凝滯在臉上,紫雅微微一笑,領著兒女穿越車隊,對黑灼視而不見。黑灼慌忙跳下車,正要追上去,米惆跑回來,把紫雅剛才的話說了一遍。  

    糟了……黑灼暗忖,紫雅也是聰明人,自己那點把戲根本瞞不過他,這下子紫雅對自己的怨念怕是要再深一層了。  

    他一時想不出對策,只得站在原地,望著妻兒離去的身影苦惱。  

    “大王?要不要下官再去請一次?”米惆盡職地問。  

    “不必,你多去几次也不會成功的……”  

    “那……大王有何吩咐?下官一定盡力而為。”米惆一心想幫他分憂,如今見他死死盯著紫雅他們離去的方向,他大著膽子給意見:  

    “大王,娘娘他們應該是要去西邊的城鎮,那里是褐狐的聚居地,距離此地有八十多里,天黑之前應該是不能到達的。”  

    黑灼抬頭觀察天色,厚重的烏云開始聚集,恐怕快要下雪了。而且天氣嚴寒,紫雅母子今晚要露宿嗎?兩個寶寶一定會挨不住的,黑灼想起來就心痛。但是紫雅鐵了心不接受自己的恩惠,事到如今,也只有一個辦法了……他迅速命令米惆:  

    “你給我准備一些食物跟清水,還有露宿用的行裝,盡快。”  

    “是!”  

    日漸西斜,天色開始暗了下來,寒風呼嘯著拂過樹梢。紫雅不太確定下一個市集的距離,只有憑感覺,沿著崎嶇的小泥路前進。  

    三人進入了人跡罕至的小叢林,一對小姐弟有生以來沒走過這么長的一段路,藤藍很快開始喊累:  

    “媽媽……我走不動了……”  

    紫雅停了下來,好言勸道:“藍兒乖,天黑之前我們要找到休息的地方。”  

    “可是我的腳很痛……”藤藍眼淚汪汪地指著一雙穿著小草鞋的腿,紫雅蹲下一看,碎石把不太扎實的草鞋底部磨得几乎破掉,藤藍幼嫩的小腳一定不好受,他再轉頭查看緋麗,情況也是差不多,不過懂事的姐姐沒有開口而已。紫雅看了自然很心疼,他很快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好吧,媽媽用飛行朮帶你們飛一段距離好了……”  

    “耶——!”藤藍歡呼,他最喜歡媽媽抱著他飛上天了。紫雅苦笑著,讓他爬上自己的背,接著將緋麗抱在懷里。  

    使用飛行朮要消耗很大的精力,加上同時負著兩個孩子,飛起來一定會更加吃力,不過為了兒女,只好自己辛苦一點了。  

    紫雅輕念咒語,輕盈的身子跳脫了地面。藤藍在母親背上興奮地尖叫,似乎很享受這種臨風飛揚的感覺。  

    紫雅載著他們穿越茂密的樹林,飛行了不到几刻鐘,他就開始氣喘吁吁。他咬著牙堅持下去,直到離開了叢林的范圍,終于不得不降落下來。  

    “呼……呼……呼……”紫雅撫著胸口喘氣,藤藍跟緋麗一前一后地抱著他。  

    “媽媽你累了?”緋麗體貼地伸出小手,撫摸著他微微發白的臉頰。  

    “麗兒乖了,媽媽沒事……”紫雅勉強自己擠出微笑,藤藍趕緊跳下來,堅強地道:  

    “媽媽,我可以自己走。”  

    “嗯,藍兒真乖……”紫雅忽然想起來,兩個孩子還沒吃飯呢,趕緊問道:“藍兒跟麗兒,肚子餓了嗎?”  

    “有一點。”小姐弟承認道,坦白的孩子不會撒謊。  

    “那我們休息一下。”紫雅帶著他們,找到一塊大石頭坐下。  

    藤藍接過紫雅遞過來的竹筒,咕嚕咕嚕地喝水,紫雅把攜帶的干糧拿了出來,小姐弟每人分得一點。  

    緋麗吃著干干的烤餅,眼睛無聊地左顧右盼——她忽然伸手扯住母親的衣角。  

    “媽媽……是那個壞叔叔……”  

    紫雅愕然,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驚見黑灼從路旁閃了出來。他站在他們十丈之外,不敢靠近。  

    藤藍已經不太記得這位“壞叔叔”的所作所為,他一邊咬餅干一邊好奇地跟黑灼對看。黑灼謹慎地審視著紫雅的臉色,對方并沒有發怒,只是流露出防備的神色。他再看看自己的一對兒女,小家伙們已經沒有了上次的敵意,他松了一口氣,可依舊沒膽接近。  

    原本應該是一家人的四人,分成了兩邊,無言地相望。黑灼入神地看著自己的妻兒,心中無比感慨。  

    “媽媽,他要做什么?”緋麗被他看得渾身不舒服,微帶恐懼地縮在紫雅身邊。  

    “沒事的,有媽媽在。”紫雅摟著她,不會煩惱的藤藍一手抓著半塊餅干,笑嘻嘻地問母親:  

    “媽媽,你吃嗎?”  

    “藍兒乖,你吃就行了。”紫雅擔心干糧不夠,一心只想讓兒女吃飽。  

    黑灼清楚地聽見他們的對話,他趕忙從包袱里拿出一個精美的木盒子,打開展示給他們看。那盒子分成若干個小格,每個格子里都裝著美味的小點心,有晶瑩的三色糕,香甜的核桃酥,還有白嫩的粉餃……兩個孩子看得口水直流。  

    黑灼對他們微笑,善意地招招手。禁不住食物誘惑的藤藍首先抬頭問母親:  

    “媽媽,我可以吃嗎……”  

    紫雅看了看黑灼滿臉討好的表情,再看了看子女期待的眼神。他輕嘆,自己帶的那點餅干當然不夠小點心吸引人,而且他也不想子女因為自己無謂的堅持而餓肚子。他點點頭:  

    “你們想吃的話,可以去拿。”  

    “耶——”藤藍撒丫子就跑,奔到黑灼身前。黑灼看著自己兒子滿臉興奮地跑過來,心里別提多感動了,真恨不得把他抱進懷里親上一記。  

    不過藤藍再天真,也總會對陌生人有所保留,他警覺地停在距離黑灼一步之外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打量對方。狐族的帝王,在親生兒子面前蹲下了,他像個仆人一樣,恭敬地雙手向藤藍呈上食物盒。  

    藤藍開心地接過去,不忘道謝:“謝謝你!”  

    黑灼激動得聲音發顫:“不客氣……”  

    藤藍蹦蹦跳跳地拿著盒子回到紫雅身邊,不過他沒有立即拿出食物來,而是孝順地捧到母親面前。  

    “媽媽,你吃。”  

    黑灼緊張又期盼地望著紫雅,真切地希望他會接受。紫雅瞄了一下他的神色,彎身摸摸兒子的銀發,柔聲道:  

    “媽媽不吃了,你們吃吧。”  

    “為什么……”藤藍失望地垮下臉,那邊的黑灼,心情也是差不多。  

    緋麗見母親不接受,也道:“媽媽不吃,我也不吃。”  

    她繼續安心地啃餅干,紫雅苦笑著撫摸女兒一頭油亮的銀色長發,笑容中帶無奈跟甜蜜。藤藍見他們都不吃,為難地撅起小嘴。  

    黑灼在遠處看到這一切,心情沮喪到極點。然而更打擊他的是,藤藍拿著盒子,又跑了過來。  

    “叔叔,還給你。”藤藍乖巧地把盒子遞出來。  

    “呃……你不吃嗎……?”黑灼掩蓋不住心里的失落,啞著聲音問。  

    騰藍搖搖頭。“媽媽跟姐姐不吃,我也不吃。”  

    “哦……”黑灼苦澀地笑了笑,收了回去。  

    藤藍回到母親身旁,坐到大石頭上,拿起剛才扔下的餅干吃了起來。黑灼蹲在一邊看著他們,獨自品嘗被妻兒排擠的辛酸。  

    兩個孩子吃飽之后,紫雅帶著他們繼續趕路。黑灼不再閃躲,而是光明正大地跟著他們。  

    藤藍牽著母親的手趕路,不時回過頭來看看這位奇怪的“叔叔”,每次他一回頭,黑灼就忍不住激動地對他傻笑。  

    而紫雅跟緋麗,卻由始至終沒有回過頭來看看他,黑灼不畏挫折,厚著臉皮繼續跟。  

    天空彤云密布,一抹雪白落在藤藍翹翹的小鼻子上,他伸出小手摸了摸,雪花融化在掌心里。朵朵晶瑩的花瓣隨風飄下,仿佛是飛舞的精靈。  

    “媽媽,下雪了!”藤藍快活地晃著紫雅的手。  

    紫雅望著灰沉沉的天幕,卻開心不起來,這下雪天意味著他們今晚不能露宿了,必須找一個有瓦遮頭的地方渡夜。可是在這茂密的山林里,能有什么遮風擋雪的地方?雖然他的妖力可以讓他保持體溫,但兩個寶寶御寒能力有限,絕不可能就這么睡在雪地里……  

    他才剛這么一想,身邊的緋麗仿佛是呼應他的擔憂似的,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麗兒?怎么了?”紫雅蹲下去探了探她的額頭,居然有點發熱。  

    緋麗吸了吸鼻子,逞強地搖頭。  

    “媽媽,我沒事……”  

    哪會沒事呢?紫雅憂心地想著,緋麗出生時就比藤藍體弱,這四年來沒有生過大病,小毛病卻不間斷。他攏了攏緋麗的外套,鼓勵道:  

    “再堅持一下好嗎?我們要找一個擋風的地方過夜。”  

    “好。”緋麗點點頭,她向來都很會體貼母親。  

    紫雅欣慰一笑,摟著子女繼續走。而跟在他們背后的黑灼,早在緋麗打噴嚏的時候就從一旁溜開了。他施展高超的飛行朮,躍上高空中,底下的景物一覽無遺。為了讓視野更為開闊,他頂著寒風飛得更高。  

    隱藏在林間的一團黑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黑灼趕緊飛過去一探究竟……  

    雪越下越大,枯萎的小草被雪白覆蓋,樹枝在刺骨的北風中無助地搖拽。  

    堅強的緋麗到底頂不過嚴寒的入侵,走了一段路之后,她終于發熱暈倒。紫雅背著她,拖著藤藍在風雪中尋找藏身之地。  

    一抹身影咻地一聲飛過,黑灼降落在母子三人面前,他手上拿著厚實的披風,正想奔到紫雅身邊給他和緋麗披上,卻被紫雅抗拒與防御的眼神給制止了。  

    他在紫雅身前一步停下,遞出披風。因為女兒生病,紫雅沒有猶豫的余地,他收下了。黑灼飛快地看了看几乎全黑的天色,道:“跟我來。”  

    紫雅的表情有點復雜,似乎想拒絕,卻又帶著遲疑,黑灼的口氣沉下:“不要讓孩子受罪。”  

    紫雅臉上一窘,黑灼轉身而去,紫雅最終還是帶著兒女跟上了。黑灼把他們帶到一個破舊的小廟宇里,盡管這里又小又破,但好歹可以遮擋風雪。  

    黑灼把他們三人領進去之后,自個兒出了門外。紫雅將披風鋪在地上,讓緋麗跟藤藍坐在上面,自己則埋頭尋找可以點燃的物品。過不多久,黑灼又進來了,他把一大堆干木柴放下,一聲不響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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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雅木無表情地把他送來的柴堆成一團,拿出火褶子點燃。  

    “藤藍,跟姐姐坐過來一點。”紫雅邊吩咐便從包袱里拿出更多保溫的衣物,藤藍拖著几乎昏睡過去的緋麗,往火堆接近了一點,溫熱的火苗終于讓緋麗醒來,她跟弟弟依偎在一起,瞇著眼睛,伸出冰冷的小手烤火。藤藍精靈古怪的大眼充滿好奇地看了看門外的風雪。  

    “媽媽……”  

    “什么?”  

    “那個叔叔在外面不會冷嗎?”  

    紫雅的動作停滯了一下,很快又回復靈活。  

    “不會。”他若無其事地回答,動手把厚衣物蓋在兩個孩子身上。  

    “為什么?”  

    “那叔叔是法力高強的妖狐,不怕冷的。”  

    “那他怕黑嗎?”  

    “不怕。”  

    “怕餓嗎?”  

    “不怕。”  

    “怕媽媽罵嗎?”  

    紫雅被兒子天真的問題逗得咯咯直笑,他几乎忘記了黑灼還在附近,心情也放松了下來。他道:“媽媽也不知道,那叔叔好像什么都不怕呢。”  

    他沒有發現,自己在說這話的時候雙眼正閃著崇拜與敬佩的光芒。藤藍徑自自言自語:  

    “哇,那叔叔好厲害。”  

    “嗯……”  

    “我長大了也會這么厲害嗎?”  

    紫雅坐到他們旁邊,摟著一對兒女。  

    “為什么藤藍會這么想?”  

    藤藍揪著自己的銀發,認真地回答:“因為我的頭發跟叔叔一樣啊。”  

    紫雅胸前一緊,他的眼神黯然下來,無言地順著兒子的頭發。藤藍不明白他忽如其來的傷感,依舊用那雙毫無雜念的清澈眼眸注視著他。  

    門外的黑灼,一直豎起耳朵聽著他們的對話,就怕呼嘯的風聲會讓他錯過什么精彩的內容。等了又等,紫雅良久的沉默使得他不禁偷偷探頭窺視。  

    橙黃的火光在紫雅潔白的臉頰上躍動,他苦笑著撫摸藤藍的頭。  

    “媽媽不知道。”紫雅最后只能用這個回答來逃避。  

    “哦……”藤藍失望地哦了聲,一般紫雅不愿回答的問題他都不會繼續追問,在體貼媽媽這點上,他并不輸給小姐姐緋麗。  

    紫雅見火堆燒得差不多了,他不打算加柴,而是小心翼翼地把火堆移到另一邊,加柴火,然后帶著兒女躺在剛才燒火的地方。  

    藤藍高興地拍著披風底下的地面,驚喜地喊:  

    “地上好熱!”  

    紫雅笑瞇瞇地摟著他跟緋麗躺下,柔聲道:“趕快睡吧。”  

    由于緋麗生病,因此她得到了母親胸前的位置。她窩在紫雅溫暖的懷里,悄悄地問:  

    “媽媽,我睡不著,可不可以給我講故事?”  

    藤藍攀著姐姐的肩膀附和:“我也要聽!”  

    “好啊。”紫雅寵溺地笑問:“麗兒想聽什么故事?”  

    “我想聽小果實的故事。”緋麗期待地說。外面的黑灼正納悶什么是“小果實”的故事,紫雅開口了:  

    “媽媽已經講過很多次了,麗兒還要聽嗎?”  

    “我喜歡聽。”  

    “我也喜歡!”藤藍搶著道,紫雅笑著捏捏他的小鼻子。  

    “你還說呢,每次講到一半你就會睡著了。”  

    藤藍調皮地吐吐舌頭,“我想睡嘛……”  

    “好啦,媽媽再講一次,藍兒要聽完哦。”  

    “好!”  

    黑灼越發好奇這到底是什么故事,風雪的狂嘯也掩蓋不住紫雅低沉柔和的嗓音——  

    “在美麗的天庭里,有一座神奇的大花園,這里種滿了奇花異草,天帝怕這些珍貴的花草被破壞,于是不許其他人進去,他派了法力高強的天神跟神犬看守著花園。這花園里最特別的,是一棵神奇的果樹,這果樹上長滿了會發光的小果實,只要吃下果實,果實就會在肚子里變成一個小寶寶。”  

    黑灼知道他要講什么故事了,他靜下心來,仔細地聽著。  

    “媽媽好想要寶寶,所以偷偷跑進了那個花園……”  

    “天帝准你進去嗎?”藤藍插嘴。  

    “當然不准了。”紫雅低笑。  

    “那怎么辦?”  

    “所以媽媽要偷偷進去啊,媽媽等著看守果樹的神犬睡著了,然后飛到樹上。媽媽看到滿樹都是果實,不知道摘哪顆才好。”  

    他撫摸著兩個寶貝的小臉蛋,繼續道:“這時,媽媽看到有一顆小果實,特別大特別美,發出的光也比其他果實強,當時媽媽還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后來才明白了……”  

    “我知道我知道!”藤藍積極發言:“那是因為里面有我跟姐姐!”  

    “對啊,因為這顆果實可以變成兩個寶寶,所以它的光芒才特別強烈。”  

    “媽媽把果實吃下了嗎?”  

    “是啊,媽媽吃下之后,肚子里就有了藍兒跟姐姐了。”  

    “吃了就有寶寶?”藤藍問,紫雅尷尬地一語帶過:  

    “沒錯,吃了就有了。”  

    門外的黑灼差點就忍不住跳出來大吼——“亂講!沒有我怎么會有寶寶?”,不過,兩個孩子的誕生的確是紫雅辛苦換來的,自己只不過起了一點小作用……他沒立場跳出來領功,黑灼只好捏著拳頭繼續聽。  

    “然后呢?我們在肚子里嗎?”  

    “嗯,藍兒跟麗兒在媽媽肚子里慢慢長大,把媽媽的肚子撐得好大。”  

    緋麗難得好奇一回,問道:“那我們怎么出來?”  

    說到這個生產的過程,紫雅語氣里帶著一點辛酸:  

    “后來,媽媽不小心掉到河里了,河水把媽媽沖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后來,一些打魚的漁夫發現了我,把我撈了起來……”  

    黑灼他屏著氣聆聽,紫雅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就在外面,允自沉溺在往事的回憶中。  

    “他們把我帶到一個小魚村,媽媽告別了他們,挺著大肚子到處流浪……想找一份能養活自己的工作,但是人們看見媽媽的肚子都嚇壞了。”  

    “為什么……?”藤藍睡意漸濃,打了個哈呵欠。  

    “因為媽媽是男的,一個男人挺著大肚子是很奇怪的。所以沒有人愿意收留我,媽媽到處走,過了很久,冬天快來了,媽媽的肚子也越來越大,你們快要出來了……”  

    “接著呢……”緋麗也有點睏了,揉揉眼睛問道。  

    “媽媽不太記得了……那時我暈倒在地上,有一個好心的婆婆扶著我去她的家,她家很破爛,但是很溫暖,她讓我喝了魚湯,還把床借給我,我就在她的家把你們生了下來……”  

    “那我們要怎樣從媽媽的肚子里出來?”緋麗鍥而不舍地問。  

    紫雅努力回憶:“那時候媽媽的肚皮發出七彩的光芒,感到又痛又熱……然后……好像從肚臍里開了一個大口似的,接著麗兒就慢慢地冒出來……我痛得暈過去了,不太記得了,等我醒來之后,麗兒跟藍兒就已經離開媽媽的肚子,出來了。”  

    “肚臍開這么大,不是很痛嗎?”藤藍驚訝地低呼。  

    “嗯,不過你們出來之后,媽媽的肚臍就合回去了,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  

    “后來呢?”緋麗縮在紫雅懷里問。  

    “后來,媽媽就帶著麗兒跟藍兒離開了。”  

    “不是很冷嗎?”  

    “很冷啊……又冷又餓……好像后來也下雪了……”  

    “只有你一個,你不怕嗎?”  

    “怎么會只有媽媽一個呢?有麗兒跟藍兒啊,只要你們在媽媽身邊,媽媽什么也不怕。”紫雅微笑著。  

    緋麗轉頭看看已經呼呼入睡的弟弟,壓低聲音道:“媽媽,藤藍他又睡著了……”  

    “不要緊,讓他睡吧。麗兒也睡吧。”  

    “哦……”  

    紫雅拉過衣服,蓋在子女身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著他們。  

    風雪依舊在呼嘯,守在破廟外面的男子,擦了擦眼睛,泛紅的眼睛又紅了一圈。他再次探頭看著屋內,兩個孩子安心地在母親的臂彎中入眠,看似弱不禁風的紫雅,正用自己全部的力量給子女送去溫暖。  

    黑灼的視線又開始模糊,要是他能沖過去,把他抱在懷里,那該有多好?他好想告訴他,在你受苦的時候,我也在難過;他好想告訴他,除了孩子,你還有我;他好想告訴他,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負擔,我多想跟你一起照顧他們……  

    他好想告訴他,我可以給你溫暖……  

    但是,你已經不稀罕我的臂彎了,對嗎……  

    擁抱在一起的三母子,都睡著了,他們瑟縮著身軀,緊緊依靠著,依靠彼此的體溫取暖。黑灼站了起來,呼咻一聲,向著遠處的城鎮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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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夜風雪過去,大地被掩蓋在潔白的粉末里,嘩啦……積雪壓斷了樹枝,雪粉像一串串掉落的梨花。  

    白雪映照著陽光,晶瑩的光芒包圍著這殘破的廟宇。紫雅在熄滅的火堆旁醒來,意外地看到覆蓋在自己跟子女身上的虎皮被子——他很快意識到這是誰送來的。  

    兩個小家伙眷戀著虎皮的溫暖,依舊蜷縮著小小的身軀甜睡。紫雅替他們把被子蓋好,獨自走出門外。眼前所及,白茫茫的冰雪世界里,只有樹木。他不信邪地走出几步,環視四周,依舊尋不到那人的蹤影。  

    紫雅輕嘆一聲,放棄地回到破廟里。他進去之后,躲藏在屋頂上的黑灼才悄悄探出身來。他窺視著廟里的情況,紫雅把兩個孩子叫醒,將包括他送去的被子披風在內的保暖物品都收拾好,然后領著孩子出去,繼續趕路。  

    黑灼自是亦步亦趨地跟上,不過他這次沒有跟得太緊,始終與妻兒保持了一段距離。  

    藤藍揉著沒睡醒的眼,牽著紫雅的手艱難地在雪地里前進。紫雅兩手牽著孩子,還要背著大包袱,走得也不輕松。加上積雪的阻撓,腿短的小孩走起來更加吃力。  

    “媽媽,雪好冷哦。”向來藏不住心事的藤藍開口求助。  

    “藍兒堅持下去,下了山就到了。”  

    “可是我肚子好餓。”  

    “下山之后就能吃東西了。”  

    “還有多久呀?”  

    “很快了。”  

    “雪好冷……”藤藍一再重復。  

    “藍兒要堅強點,快到了。”  

    “可是我的腳好冷……”  

    黑灼豎直耳朵,無一遺漏地聽見了兒子的訴苦,他飛起來,越過紫雅他們上空的頭頂,母子三人只當這快速掠過的黑影是某只大鳥。  

    黑灼落在他們前方不遠處,他深吸一口氣,聚集妖氣,對著雪地打出一波強勁的掌風。  

    轟隆隆——!!  

    棲息在枝頭間的鳥兒聞聲四起,紫雅敏銳地抬頭,看著前面傳來的異動。  

    “媽媽,那是什么聲音?”藤藍晃著他的手問。  

    “不知道,我們去看看,小心點,拉住手。”  

    “哦……”  

    紫雅帶著兒女向著聲響快步走去,卻看到了前方的積雪神奇般融化形成了一條道路,路旁的雪還冒著氣,看樣子剛融化不久。  

    “哇!這里沒有雪!”藤藍高興地踩在有點濕漉漉的泥地上。  

    紫雅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周圍,似乎明白了點什么,他拉著孩子繼續走。前方不斷傳來轟隆聲,而紫雅他們途徑的路上,積雪都被人為地弄出一條方便行走的道路來。兩個孩子不曉得個中玄機,還以為路本來就是這樣。只有紫雅,越走表情越變得矛盾。似乎有點感激,又有點抗拒。  

    母子三人通行無阻地下了山,終于到達褐狐聚居的大市鎮里。紫雅進了城里之后,就開始緊張地左顧右盼,緋麗拉拉他的衣角。  

    “媽媽,你在看什么?”  

    “沒什么……”紫雅尷尬一笑,心想黑灼一定就跟在他們附近,不曉得為什么,得知他會守在自己跟孩子身旁后,他仿佛可以自然而然地安下心來。  

    街道上人潮洶涌,也不知道黑灼此刻藏身在何處。紫雅不去多想,首先帶兩個孩子找吃的,他們在一間小攤檔前買了几個熱騰騰的肉包子。藤藍捧著燙手的包子,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  

    “好熱……”藤藍被包子的餡料燙到舌頭,張著小嘴呵氣。紫雅還在付錢,他沒有回頭地叮囑:  

    “藍兒,小心點,慢慢吃。”  

    藤藍的幼嫩的掌心被燙得發紅,他一時不慎,手松開了一下,包子脫手掉落在地上,滾了出去。藤藍唉唉地叫著追過去,包子停在人來人往的路中間。藤藍正想蹲下去撿,一只穿著長靴的大腳殘忍地踩上了白嫩的肉包子,肉餡噗滋一聲擠出——藤藍傻了眼。  

    “這是什么?”踩到包子的男人皺著眉甩開腿上的扁包子,低頭卻看到一個小臉皺起來、一副快要哭的樣子的男童。  

    藤藍的嘴抽搐了几下,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嗚哇——嗚哇——我的包子——嗚——”  

    路人全體望過來,那長得牛高馬壯的男人一下子嚇慌了神,手足無措地低嚷:“小弟弟,不要哭,我賠你就是了……”  

    “嗚——嗚——”藤藍哭得更大聲,他早餓壞了,如今包子只咬一口就沒了,自然耍起脾氣來。  

    “藍兒?怎么了?”紫雅跟緋麗聞聲而至,藤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揪著他的衣袖,指著男人腳邊的臟包子哭訴:  

    “嗚……我的包子,我的包子——”  

    “好了好了,藍兒別哭,我再給你買一只。”紫雅擦去他的眼淚,那男人盯著俊美儒雅的紫雅,看得雙眼發直。  

    “不好意思……”他道:“是我把包子踩爛的,讓在下來賠償吧。”  

    “公子不必客氣,小兒冒犯了。”紫雅無意跟他過多糾纏,牽著兒女就要走。  

    “啊,等一下。”那名看上去老實忠厚的男子追了過去,“在下家里開的是飯館,公子不嫌棄的話,可帶小弟弟跟小妹妹過來用餐。”  

    “多謝您的好意,我……”  

    “媽媽,我肚子餓……”藤藍用帶哭腔的聲音阻止他的婉拒,男人趕緊道:  

    “我的飯館有很多種菜色,就在前方而已,請讓在下請你們吃一頓飯,以表歉意。”  

    紫雅看了看子女們垂涎的表情,他們一定很想吃上一頓丰盛的飯吧……兩個孩子一路上受了不少苦,不能再因為自己的骨氣而害他們受罪了,他終于首肯。  

    “謝謝您。”  

    “不客氣不客氣。”男子高興地領著他們走。  

    躲在他們后面的黑灼,看到紫雅帶著孩子跟著一個陌生男人走了,俊臉立即垮下。他暗忍著怒氣,一聲不響地跟蹤上去。  

    這男人名叫赭石,他把紫雅三母子帶回自己的飯館,招待他們吃了一頓丰盛的午餐。紫雅本來要自己付錢,被他一再推拒。紫雅向來不喜歡平白接受別人的恩惠,無論如何也要給予回報,那赭石一番探聽之下,知道紫雅孤身帶著孩子來這里就是為了找工作,趁機提出請他在他的店里當個收錢的伙計,還表示可以讓他們母子住在飯館后院的小屋里。  

    紫雅見他態度熱情,住在這里兩個孩子也不怕餓著,這一時間他也找不到別的工作,于是答應了。  

    黑灼躲在屋頂上聽得一清二楚,氣得青筋暴凸。紫雅跟這赭石的相處模式,與當日的洪發如出一轍!洪發用牛奶留下了紫雅,赭石則用了食物。按這趨勢發展下去,難道最終要歷史重演?紫雅會為了兩個孩子嫁給這赭石?  

    不!絕對不可能!黑灼暗自咬牙,如今有他在,誰也別想搶走他的人!  

    但是他不能貿然闖進去搶人,好不容易紫雅構筑的防御網開始卸下,他不能因為魯莽而壞事。黑灼沉住氣,先行離開了赭石的飯館。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要擊敗對手就要先摸清他的老底,他用了上次對付洪發的同一招數,派了下屬密切監蹤赭石跟紫雅的一舉一動,每天都要跟他詳細匯報他們的動向。  

    毫不知情的紫雅,帶著孩子在飯館住下了。紫雅在飯館工作了几天之后,他引人注目的外貌很快成了飯館的活招牌,不少客人慕名而來,為的就是見一見這傳說中的黑發美人。然而,紫雅期待著的那人依舊沒有露面……  

    紫雅一直以為黑灼會來找他。說實在的,就算黑灼要來帶他走,他也一定不會答應,可是……他就是矛盾地期待著對方會來,期待著對方會氣急敗壞地把他跟孩子帶走。  

    他居然會有這么不要臉的想法!紫雅厭惡地想著,自己已經忘記當初的決心了嗎?早在投河的那一刻,他就決定了,往后的一生都要為了自己而活,他不要再依附任何人,他不要再對那個不愛自己的人付出真心。他不要再讓他人牽動自己的心靈——除了他一對寶貝的兒女。  

    沒錯,兒女就是他的一切,他要為了他們而努力,他要為了他們而堅強。  

    他不會再有愛情,他不再稀罕愛人,不再眷戀那些纏綿悱惻的愛撫跟愛語。他把愛都給了他的緋麗跟藤藍,只要他們,只有他們。  

    每當夜晚,擁著孩子們入睡的時候,他都會這么告訴自己。  

    辛苦工作了一天,終于可以回到那間簡陋的小木屋里。這里沒有高床暖被,沒有錦衣玉食,但這里有他最重要的孩子。  

    “麗兒,藍兒,我回來了……”紫雅滿心歡喜地走進屋內,兩個小家伙正趴在床上的虎皮上面,兩人一骨碌跳下來,爭相扑進母親懷里。  

    “媽媽,今天我捏了很多小泥人哦!”藤藍驕傲地向母親展示一團歪頭歪腦的泥巴小怪物,紫雅噗哧一笑。  

    “藍兒真厲害啊,這是大阿福嗎?”  

    “嗯,這個是媽媽。”藤藍把泥人塞在紫雅手上,轉身到桌子上拿起另外几只小泥人,逐一給紫雅介紹:  

    “這是藍兒跟姐姐。”  

    “哦,這個呢?”紫雅指著另一只大一點的泥人兒,藤藍開心地說:  

    “這是叔叔!”  

    紫雅一愣,問道:“什么叔叔?”  

    “那個白色頭發的叔叔。”  

    紫雅胸前一緊,忙追問下去:“白頭發的叔叔?他來過?”  

    緋麗替藤藍回答:“嗯,他今天來了。”  

    “什么時候?”  

    “中午的時候,他送我們糖果吃,我沒有吃,藍兒吃了很多。”小姐姐有板有眼地匯報。  

    紫雅首先教訓兒子:“藍兒,媽媽說不要隨便吃別人給你的東西,特別是不認識的人。”  

    “可是我認識那個叔叔啊……”藤藍小聲地辯駁,“在山上的時候他有給我們送被子……”  

    兒子所言不假,紫雅眼里閃過尷尬,只好點頭:“這倒也是,有謝謝人家嗎?”  

    “有,我有說謝謝哦,叔叔還模我的頭說我很乖。”  

    “嗯……那……他之前有來過嗎?”紫雅心情復雜地問,納悶黑灼既然來看孩子了,怎么就不看看他,難道說黑灼在乎的只是孩子……但他很快把這些不合時宜的念頭驅除出腦袋里。  

    “我有看到他在屋頂上。”藤藍指著門外。  

    “哪個屋頂?”紫雅從窗外張望。  

    “那邊的屋頂,我看到好几次了。”  

    “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訴媽媽?”  

    “我忘記了。”藤藍難為情地低下頭。  

    “麗兒呢?你沒看見?”紫雅問女兒,緋麗搖頭。  

    “我一直在屋里寫字,沒看到。”  

    “嗯……麗兒真乖。”紫雅欣慰地捏捏她的小臉,藤藍馬上抗議。  

    “媽媽!藍兒也很乖的!”  

    “好啦好啦,媽媽知道。”紫雅忍俊不禁,他把那四個粘呼呼的小泥人放回桌子上,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去洗澡吧。”  

    藤藍跟緋麗趕緊跑去拿換洗的衣服,紫雅也帶上衣物,三人手牽著手向廚房走去。  

    他們走遠了之后,一條靈敏的身影從屋頂上跳落在木門前。一身黑衣的男人推開門,他躡手躡腳地走進屋里,小心翼翼拿起桌子上的四個小泥人,看了又看,最后寶貝地把它們放進懷里帶走……  

    黑灼輕輕掩上門,跳上屋頂沿著屋脊離開。途徑廚房的時候,底下一個鬼祟的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紫雅跟孩子們的聲音從廚房里傳出,而那人竟躲在門邊透過門縫偷窺。  

    這家伙在偷看紫雅洗澡?!黑灼登時怒火攻心,立即躍下屋頂賞了對方一記鐵拳。對方撞到門板上,引起砰然巨響。  

    “誰?”里面傳來紫雅驚訝的質問。那偷窺者狼狽地爬起來,撒腿就跑。  

    “還敢逃?!”  黑灼扑過去架住他的手腳,那人驚惶之下變身成狐狸形態,黑灼一時大意被他掙脫了。全身褐色的狐狸咻地躍上一旁的圍牆,轉眼間消失無蹤。  

    黑灼正要追趕,身后的門咿呀一聲打開。他轉過身,對上了紫雅錯愕的眼眸。  

    紫雅的黑發泛著油亮的水澤,臉蛋跟半敞的胸口還殘留著晶瑩的水珠,他的肌膚因熱水的蒸汽而微微發紅,嘴唇更是比往常紅上几分,就連墨黑的眼珠也仿佛蒙上了一層誘惑的迷霧,黑灼忘了目前的狀況,竟看得呆了過去。  

    “你……”紫雅又羞又惱地瞪著他,很快意識到他出現的緣由,他不可置信地責問:“你在偷看?”  

    “我?”黑灼愕然地指著自己,尊貴的狐王一下子漲紅了臉,“我沒有,我只是……只是……”  

    黑灼百口莫辯,他來這里的確是為了偷窺,不過可不是偷窺妻兒洗澡啊……見他說不出理由來,紫雅更加確定了他是作賊心虛,他惡狠狠地低吼:  

    “請你馬上離開!”  

    他說完后,當著黑灼的面使勁摔上門,強力關上的門板几乎夾到黑灼的鼻子。黑灼皺著臉往后傾,自認倒霉地摸摸自己的鼻子。  

    “見鬼了……”  

    廚房內,泡在大木桶里的緋麗跟藤藍,困惑地看著母親滿臉的怒容。藤藍兩只小手撐在木桶邊沿,好奇地問:  

    “媽媽?是誰?”  

    “沒事,是壞人,已經走了。”紫雅氣鼓鼓地走回木桶旁,繼續給兒女洗澡。  

    偷窺事件發生之后,黑灼似乎再也沒有出現過。紫雅一方面惱怒他身為堂堂的狐王竟干出這種下流的事,一方面卻又有點竊喜——原來他對自己還是有邪念的……不過后面這個想法常常被自己厭惡地丟出腦袋里。  

    無驚無險,又過了三天。這天晚上,紫雅剛哄著兒女睡下,赭石拿著一壺酒登門拜訪了。  

    “紫雅,有個朋友給我送來了上等的‘長樂燒’(中國十大名酒之一),咱們來小斟一杯,如何?”  

    紫雅對這個無條件照顧自己跟一對兒女的飯館老板沒什么戒心,很爽快地答應了。赭石領著他來到自己屋里,兩人在八仙桌旁坐下。赭石還精心准備了一些下酒的小菜,他們邊品酒,邊聊著一些家常話,很快過了大半夜。  

    紫雅在赭石的盛情下,豪爽地喝了一杯又一杯,酒過三巡之后,赭石借著酒意,大著膽子握上紫雅的手。  

    “紫雅,你看你這雙手……原本好好的一雙美手,都被糟踏成這樣了……”他憐惜地撫摸著紫雅指間的薄繭。  

    紫雅雖有些微的醉意,可神智依舊很清醒,他微笑著抽出自己的手。  

    “老板言重了,我一個男人家,哪有什么美手不美手的。”  

    “不不,不要叫我老板……”赭石搖著手道,“咱們都認識這么久了,怎么彼此還如此生疏?你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紫雅笑而不語,赭石不死心地蹭過來,摟著他的肩膀,胡言亂語道:  

    “紫雅……我去過人間,見過不少所謂的美女……但是,那風情,那相貌……根本沒有一個比得上你……”  

    “老板您太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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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了別叫我老板。”赭石來了脾氣,高聲道:“紫雅,我只是想讓我們再親近一點,你叫我赭石……不,你叫我郎君就好了……”  

    紫雅皺著眉撥開他的手,站了起來。  

    “老板,您喝多了。”  

    赭石不折不撓地抓著紫雅的手,胡亂嚷著:“紫雅,我不是胡說的,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會讓你幸福的!”  

    紫雅感覺身體里產生了異樣的熱度,似乎有一團伙在他的下腹躥動著,直往底下那羞人的欲望奔去。他焦急地掙脫他,道:  

    “謝謝您的好意,我可以自己讓自己幸福。時間不早了,失陪。”他快步往門外走去,赭石死纏爛打地把他拉回來。  

    “紫雅,你別走!你別走!我真的好愛你!”赭石放肆地從后抱著他大吼,紫雅憤怒地掰開他的手。  

    “老板,請您自重!”  

    紫雅吼完,發現身體里的火焰燒得更為旺盛,皮膚又癢又燙,似乎恨不得讓人緊緊抱住,而他胯間的欲望更是急促挺翹了起來,血氣匯聚在下腹,漲得他几乎發狂。  

    他抱著自己的身軀撞開木門,后面的赭石竟像野獸一樣扑上來,把他連拖帶拽拉回屋里。紫雅看到他潮紅的臉色,瘋狂的眼神——簡直就像發情的獸類!他相信自己也是差不多。他邊掙扎邊質問:  

    “你在酒里面下了什么東西?”  

    赭石沒有回答,他喘著氣把他丟到床上,壓上去狂野地啃咬他的脖子。就算身體被性欲控制住了,紫雅依舊無法忍受被他人碰觸,他厭惡地扇了他一耳光。  

    “別碰我!”  

    赭石不為所動,俯下身去撕他的衣服,紫雅大叫著跟他拼搏,兩人正糾纏著,一條人影猛然躥了進來,直奔到床邊。紫雅只覺身上一輕——赭石被凌空抽了起來。  

    黑灼單手揪著赭石,暴怒地一拳擊向這個膽敢侵犯他妻子的惡賊。赭石被這拳打得內臟移位,差點暈死過去。  

    黑灼把他狠狠摔到地上,猛踹了几腳,毫不客氣地把他踢暈了。他揪著赭石的頭發,准備一掌打碎他的腦袋,床上的紫雅驚呼:  

    “不要殺他!”  

    黑灼回頭看了看他,冷哼一聲把赭石丟下。他解下身上的披風,裹在紫雅衣衫不整的軀體上,接著不顧紫雅的反抗,直接把他扛了出門外。  

    黑灼冷冷地對守在門邊的心腹下令:“把里面那登徒子閹掉,讓他再也不能作惡!”  

    “是!”  

    黑灼扛著紫雅跳過圍牆,帶著他坐進早已准備好的馬車里。紫雅被放在柔軟的墊子上,立即挺起身拉開車門。  

    黑灼自然是攬著他的腰將他拖回來,紫雅逞強地推打他。  

    “讓我走!”  

    “不准!”黑灼掩上門,反身把他壓倒,一手圈住他勃發的欲望,語帶調侃地問:“你現在這樣子能上哪去?”  

    “不用你管!”紫雅拳腳齊出,卻被對方輕易化解,黑灼單手抓住他兩只手腕,固定在他頭頂上。  

    “我勸你還是把力氣留下吧,待會有得你累的……”他舔著唇,一副准備大塊朵頤的樣子,而紫雅就是那頓擺上台的盛餐。  

    紫雅也覺得口干唇躁,下半身更是火熱得快要燃繞起來,可要他輕易屈服在欲望底下?絕不可能!他惡狠狠地推開黑灼湊過來的臉,大吼著:“不許碰我!”  

    黑灼惱怒地瞪他,猛然俯身堵住他的唇。  

    汗珠沿著光潔的肌膚蜿蜒而下,布滿水跡的雪白軀體痙攣著趴在軟墊上。行走中的車身不斷搖晃著,原本只是為了平衡身體而支撐在墊子上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收緊,不管他如何咬緊牙關,都無法擬制脫口而出的呻吟。  

    仰身躺在他腿間的男人正陶醉地吸吮著嘴里的硬物,靈活的手指順勢戳進緊窒的甬道攪弄。  

    嘖……嘖……嘖……吸吮聲不斷加快,粉嫩的性器在男人的口里一進一出,他低吟起來,雪白的小臀一陣猛烈的搖晃,把火熱的種子宣泄在男人的嘴里。  

    “呼……呼……呼……”紫雅無力地往一旁倒下,雙眼失神地盯著馬車的頂部。  

    黑灼津津有味地吞掉滿嘴的愛液,連粘在指頭上的也不錯過,伸出舌頭逐一舔干淨,紫雅一轉頭就看到這副淫褻的畫面,他的臉蛋迅速漲紅,難為情地把眼光移開。黑灼將他的下巴扭回來,拉起自己半硬的男根塞進他微微張開的小嘴里。  

    紫雅呻吟了几聲,掙扎著要把他推開,黑灼卻卑鄙地固定他的腦袋,腰杆一挺,把欲望全根插入。  

    “寶貝,給我好好吸……”黑灼跨坐在他身上,扭著臀在他嘴里進出。紫雅搖著頭抵抗,嘴巴卻不受控地收緊,把對方吸得銷魂地低吟起來。黑灼大吼一聲,抽出已然挺立的濕漉漉的性器。他一手抓起紫雅修長的腿架到肩膀上,另一手握著凶器抵在那一收一放的穴口。  

    他沒有立即捅進去,而是用濡濕的前端頂在穴口四周畫圈圈。  

    紫雅被他挑逗得全身火熱,后穴更是搔癢得難受,恨不得那高熱的硬物盡快插進去狠狠攪弄,他眼里流露出高昂的情欲,但就是固執地捂緊嘴巴不肯開口邀約。而黑灼要得就是他的主動請求,他繼續壞心眼地拿著yj在洞口摩擦,語帶誘惑得說:  

    “寶貝,說吧……你想要什么……?”  

    紫雅忍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就是不開口。  

    “紫雅……寶貝……快說,你要什么?”黑灼自己也忍得難受,他把暴漲的欲望前端插入了一點,繼續誘惑。  

    紫雅雙眼盈滿淚水,眼神混合著倔強與情欲。他咬得下唇都滲出血來了,還是不肯求他。  

    “你這小頑固!”黑灼咒罵起來,“好啊,我一定要你求饒不可!”  

    他結實的臀猛力一頂,粗長的性器噗滋一聲刺入柔軟的肉穴里,撕裂的痛楚終于讓紫雅失控地尖叫出來。黑灼雙手捧著他白嫩的臀瓣搓揉起來,好幫助他放松身體,容納自己的進入。紫雅邊喘氣邊本能地松開后穴,又大又熱的性器順利插入。  

    “啊……”身體被充實的感覺讓紫雅滿足地嘆息起來,黑灼俯身親吻他,同時拉著他的腿纏繞在自己精壯的腰身上。  

    “好好夾緊……”他貼著紫雅的唇道,紫雅神智不清地環抱著他肌肉糾結的后背,雙腿夾緊他的腰,xx也隨之貪婪地吸著對方的男根。  

    黑灼滿意地吻住他,兩人的身體仿佛融合在一起,緊密得不見一點縫隙。交合的下半身開始扭擺,隨著律動的加快,紫雅的呻吟聲盡數被黑灼吞進嘴里。  

    巨大的性器在通紅的穴口快速進出,每一下都頂到最深最熱的地方。他一邊扭擺臀部,一邊伸出手套弄對方抵在自己下腹處的小性器。紫雅前后最敏感的兩點都承受著男人高超的挑逗,欲望已然瀕臨爆發,他低吟著,全身繃緊,下體一陣收縮。  

    嘶嘶——几道乳白色的愛液從粉色的gt噴濺而出,射滿了男人結實的腹部,隨著欲望的釋放,底下的xx也猛力收緊。  

    黑灼低吼一聲把性器抽出來,套弄著它在穴口發射起來。  

    “啊……啊……”兩人都呻吟著,紫雅情不自禁地扭著臀向那巨物靠近,貪婪的xx束住了正在宣泄的前端,黑灼握著根部又一個挺身,重新將yj插了進去。  

    “哦……哦……”他粗吼著挪動性器,讓它在那又窄又燙的幽穴里盡情釋放,他雙手掐著愛人的臀,讓他夾得更緊,紫雅配合地挺起腰,讓他插得更深。  

    黑灼將欲火的種子一滴不剩地注入他體內,最后全身乏力地倒在他身上。  

    “呼……”他緊抱著身下柔軟的軀體,滿足地低嘆。  

    連續達到兩次高潮的紫雅,體內的欲火已經宣泄得差不多,他疲累地閉上眼,任由男人把他壓在底下。他正要迷迷糊糊地睡去,忽然感覺到黑灼深埋在他體內的凶器又開始發硬。  

    “你……”紫雅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瞪他,黑灼舔舔唇,欲求不滿地道:  

    “一次就想打發我了?還早著呢……”  

    “走開!”紫雅紅著臉推開他,誰知黑灼更早一步握住他的細腰,扶著他的腰身讓他包裹著自己的性器研磨起來。紫雅底喘著抵抗,黑灼抱著他往后一傾身,形成了紫雅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勢。  

    “不要……啊……啊……”紫雅的反抗聲被下體的酥麻感轉化成銷魂蝕骨的呻吟,黑灼勝券在握,奮力向上貫穿他敏感的肉穴。  

    他失控地撐著黑灼的肩膀,收合小臀吸住巨大的硬物,再次投入了情欲的海洋中……  

    小心翼翼地將黑色的披風蓋在昏睡的人兒身上,黑灼無盡愛憐地撫摸著他汗濕的臉頰,。他就著車窗外透射進來的微弱月光,仔細端詳著愛人的睡容。  

    雪白的臉,殷紅的唇,墨黑的發……這是他的紫雅,他美麗的紫雅……意識到自己好久不曾這么仔細地看他,意識到自己獨自入眠的每一個晚上,黑灼泛起心酸,他輕撫著對方裸露在披風外的一雙潔白修長的腿,執起他那雙被勞動磨粗了的手,像最虔誠的信徒那樣,親吻他的每一根指頭。  

    馬車經過一個多時辰的行走,來到了目的地——王族專用的碼頭。黑灼抱著紫雅下了車,在仆人的恭送下走上豪華的大帆船。另外兩名老仆抱著熟睡的藤藍跟緋麗,尾隨著他上船。黑灼把紫雅帶進船艙的房間之后,侍衛長一聲令下,船夫收起錨,大船迎著夜色緩緩駛離碼頭。  

    黑灼把紫雅安放在柔軟的床鋪上,親自幫他穿上睡袍。接著脫了鞋上床,躺下抱著他。紫雅顰著眉,似乎睡得不太安穩,黑灼心疼地撫摸著他的眉心,在他臉上印下無數個輕吻。  

    紫雅輕哼起來,眼角滲出淚水。他在做夢嗎?黑灼暗忖,愈加憐惜地抱住他。  

    而在紫雅凌亂的夢境里,他看到什么了?  

    他看到了自己住了一百二十多年的那所破舊的小茅屋,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四處是茂密的山林,他就這么孤獨地過了一年又一年,這寂寞仿佛永沒有盡頭……陪伴著他的,只有爺爺留下的那只大阿福娃娃。  

    直到那天,他看到了那團從天而降的藍光,他看到了那尊貴的帝王……  

    “紫雅,我來接你了。”男人全身散發著攝人的氣魄,他在華麗的馬車前,向他伸出了手。紫雅顫抖著把手交給了他,他立即抱住他,當著車夫與侍從的面,低頭親吻他……  

    從那時候開始,紫雅才知道,什么叫溫暖,他愛上了這種被擁抱的溫暖。  

    “紫雅,別怕……別怕……我會讓你舒服的……”男人耐心地安撫著他,一次又一次溫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淚,他嗚咽著放松身體,信賴地抱住他的肩膀……  

    “紫雅,我要去人間界一趟,你想要什么?”每一次離開,他都會這么問。  

    我只想你快點回來……我只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每一次開口之前,他都想說出這句話。但是,他不能,他沒有資格要求。帝王是屬于所有人的,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男寵。  

    他看到了那個獨占帝王的人類少年,他看到了無數跟黑灼在床上纏綿的少年,他好想哭。但是,他不能,他沒資格哭。  

    你不愛我,也不愛我的孩子……  

    我不想再痛苦了……讓我離開你……讓我永遠地離開你……  

    他跳進了洶涌的河水,讓死亡把自己帶走。  

    死了,就不會愛了……死了,就不會痛了……  

    不愛,就不會痛……  

    但是,眼里的淚水從何而來?胸口的刺痛因誰而生?  

    淚從眼角淌下,被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抹去。他睜開眼,視線被淚水模糊了。  

    “紫雅……紫雅……”黑灼心疼地抱著他,一再吻去他眼里的淚。  

    紫雅眨眨眼,混沌的夢境跟現實糾纏在一起。什么是夢,什么是真實,他也分不清了……  

    “紫雅,別哭……我在你身邊,我在你身邊啊……”黑灼宣誓般低語,“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紫雅抿著唇,從床上坐起來。他依舊沒有回神,雙眼木然地注視著床鋪。  

    “紫雅……”黑灼擔憂地攬著他的肩膀,紫雅轉過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迷茫地問:  

    “這是哪里?”  

    “船上。”  

    “船上……?”  

    “嗯,我們要乘船回王城。”  

    “……”紫雅頓了頓,問:“孩子呢?”  

    “孩子還在隔壁的房間睡覺。”  

    紫雅漸漸清醒過來,他攏了攏身上的長袍,就要下床去,黑灼趕緊一把抱住他。  

    “你上哪去?”  

    “看孩子……”紫雅淡淡地說,黑灼舒了一口氣,拿過床頭的毛皮披風蓋在他身上,紫雅下了床,雙腿竟有點發軟,黑灼體貼地扶著他,卻被他躲開了,他只好跟在紫雅身后。紫雅來到兩個寶寶睡覺的房間,負責看護緋麗和藤藍的仆人恭敬地彎身他們進去。  

    紫雅進了房里,見兩個孩子都睡得很好。他給他們拉上被子,放心地離開。他沒有立即回去方才的房間,而是走到了甲板上,黑灼緊張地跟在他后面。  

    拂曉將至,天空滿布彩霞。紫雅站在欄杆旁,任由寒風吹亂自己的發。微光勾勒出他輪廓完美的側面,他入神地看著那深不見底的河水,眼里平靜得一如靜謐的潭水。  

    黑灼覺得這景象跟紫雅投河時如出一轍,他猛然沖過去,使勁抱住他。紫雅一動不動地任他抱著,黑灼把臉埋入他的頭發里,深深汲取著他的幽香。  

    “紫雅……我愛你……我愛你……”他在他耳邊熱情地告白,紫雅無波的黑眸顫動了一下。他轉過身,面對他的神情注視。  

    “你不愛我。”他平淡地搖頭。  

    “不!我真的愛你!”黑灼低吼。  

    “如果你愛我,那你對霍真、對衛霆是什么回事?”紫雅的問話沒有悲傷,沒有憤慨,有的只是深不可測的平靜。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難道說我的真愛只能給一個人嗎?”黑灼焦急地問。  

    “難道不是嗎?”紫雅反問,“我沒辦法對兩個人付出真心,我愛的只有一個人,難道你不是嗎?”  

    “我不是。”黑灼理直氣壯地否認,“你說我花心也好,多情也好,但我對你們几人付出的感情都是發自內心的。”  

    紫雅自嘲地笑了,輕輕問道:  

    “大王,如果我死了,您會跟著我一起死嗎?”  

    黑灼臉上一窘,答不上來。紫雅自問自答:  

    “您不會,您有您的王國,您的子民,您不會為了我一個區區男寵而放棄生命。但是……我會。如果您不再活在這世上了,我一定會隨您而去。”  

    看著他堅決的表情,黑灼心痛得五臟六腑都快迸裂。紫雅繼續道:  

    “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別,您永遠沒辦法用同等的心情來愛我。當然,我也不敢這么要求您,您是帝王,我能要求一個帝王丟下自己的國家跟我一起死嗎?我不能。”  

    “紫雅……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黑灼低問。  

    “我只是想要一段,完全屬于我的愛情……”紫雅喃喃道,“縱使您有天大的能耐,您也絕對沒辦法達成我這個心愿……”  

    黑灼把他扯回來,抱在懷里,長舒一口氣,正色道:  

    “好啊,完全屬于你的愛情,我可以給你。”  

    紫雅失笑。“大王不必勉強自己……”  

    “我沒有!”他不滿地打斷,箍著他的腰身,捏著他的下巴讓他直視自己。“我以前愛的人有很多,但我以后愛的卻只有你!”  

    紫雅迷惑地看著他,黑灼繼續道:  

    “讓我動心的人永遠不止一個,但是讓我一輩子珍愛的人,卻只有一個。如果說我往后必須要跟一個人斯守到死,我只會選擇你。你剛才問,如果你死了,我會不會跟你而去,對不對?”  

    見紫雅點頭了,他繼續道:“我回答你,我不要跟你一起死,我要跟你一起好好地活著!”  

    “我不明白……”紫雅困惑地搖頭。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絕對不會讓你比我早一步去見閻王,他非要跟我搶的話,我帶兵攻打過去,把他的閻王府轟了!”  

    紫雅忍不住咯咯直笑,黑灼也笑了,他握著他的手親吻,情深款款地凝視著他重現的笑靨。  

    “大王,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您太狡猾了……”紫雅哭笑不得,黑灼的答案似乎是在開玩笑,可又叫人無從反駁。  

    “是嗎?”黑灼的眼睛在微笑,“所以說,你別想再帶著孩子逃離,逃到天腳底我都會把你們找回來。從現在開始,我會跟你寸步不離地綁在一起,我去哪里,你就要跟到哪里。”  

    還是一如既往地霸道啊……紫雅苦笑。  

    “紫雅,跟我回去,好不好?”  

    紫雅募地斂去笑意,眼神飄渺地眺望水天一色的河面,一語不發。  

    “我會讓你跟孩子過得很幸福的,請你跟我回去。”  

    幸福?什么叫幸福?幸福只是一種感覺……這種感覺是別人給的還是自己給自己的?  

    “紫雅,跟我回去,好嗎?”黑灼一再提出。  

    “就算我不再愛您,您也要我跟您回去嗎?”紫雅低笑道。  

    黑灼流露出受傷的眼神,他道:“你不愛我不要緊,只要我愛你……我堅信,總有一天你會再次對我付出你的真心。”  

    紫雅似乎有點醒悟了,自己當初不折不撓地愛戀著黑灼,不正是跟他抱持著同樣的心情嗎?明明已經遍體鱗傷,卻還是固執地付出,堅信終有感動對方的一天。  

    “紫雅,我愛你……我愛你……”黑灼心疼地捧著他的臉,深深地吻住他。  

    “如果在我死的前一刻,你還在我身旁,我就相信……”紫雅閉上眼,喃喃道。  

    初升的太陽在河面撒下無數耀眼的金色鱗片,萬丈光芒驅散了漫天的黑暗,也貫穿了浮幽界萬年不散的云層。  

    在太陽出來的時候,浮幽界的天空,不再灰暗。  

    依偎在愛人溫暖的懷抱里,紫雅看到了這個不再灰蒙蒙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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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冬雪融化,綠草如茵,兩個穿著白色錦袍的小人兒在草地上奔跑著。高大俊美的狐王跟在他們身后,他此刻正用黑布蒙著眼睛,伸出雙手尋找著一對調皮的兒女。  

    “我在這里呀!”藤藍在他身旁臉旁跳來跳去,黑灼臉上滿溢著濃濃的父愛,伸出手去抱他,古靈精怪的藤藍趕緊跑開。  

    “抓姐姐!她在你右邊!”藤藍扯開嗓子大吼,黑灼果真微笑著往右邊尋去,緋麗哎呀呀地大笑著往藤藍那邊跑去。  

    三人互相追逐著,孩童特有的尖笑聲給這座空曠而華美的王宮帶來一絲溫暖的春意。  

    一身淺藍色衣袍的紫雅站在不遠處的桂花樹下,欣慰地看著這一幕。藤藍看到母親的身影,狡黠的大眼骨碌一轉,牽著姐姐的手往他奔去。渾然不知的黑灼還追在他們身后,紫雅見他們一群人向自己跑來,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這里啊!”藤藍拉著姐姐躲到紫雅身后,黑灼順勢一抱——一具溫熱柔軟的軀體入懷。  

    “咦?”他拉開蒙眼的布條,看到了羞紅著臉的紫雅。  

    兩人難為情地對看,卻還沒有離開彼此的懷抱,藤藍跟緋麗捂著嘴偷笑起來。紫雅尷尬地低頭斥道:  

    “小淘氣……”  

    藤藍扯著他的衣角撒嬌:“媽媽,你也一起玩嘛。”  

    緋麗也搭腔:“我也想跟媽媽一起玩。”  

    紫雅瞧了瞧黑灼同樣期待的眼神,低笑著答應:“好吧。”  

    “耶——!”藤藍高興地跳起來,他拉著黑灼的手道:“父王,快把眼睛蒙上,輪到他抓我們了!”  

    黑灼笑瞇瞇地點頭,把黑布蓋在紫雅的眼睛上。  

    “開始咯!”藤藍大叫一聲,其余三人散開,紫雅笑著向前摸索。  

    幸福的笑聲縈繞在枝頭間,凝結在枝葉上的最后一點冰雪也為之融化,空置已久的后宮,再也不會寂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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