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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橫濱的大空》作者:喵不可失【完結+番外】

第46章

  纖長濃密的睫羽猶如小扇子般掃過中原中也的手心,他略有些別扭的扭過頭,「好孩子該在這個時候睡覺了……別眨眼,閉上眼數一陣羊就睡著了。」

  微涼的手心覆在眼窩上,輕輕壓住鼻梁和眉心處,明明中原中也還只是個少年,卻能帶給她說不出的安心感。

  即使睜開雙眼是一片安靜的黑暗,也能感受到身邊人那強烈的存在感。

  抬手抓住了中原中也的手,尤尼輕輕用力就把他拉了下來,不好意思地衝中原中也道:「雖然很想現在就睡,但是中原先生我餓了。」

  生病真的會消耗人大部分精力,就算早前毛利蘭有端過粥來給她,但是到了晚上還是不禁會覺得餓。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頓時反應過來尤尼不像他,睡前還囫圇地吃了些飽腹的餐點,生病只能喝粥是很快就會餓的。

  他抽回手揉了揉赭發,無奈道:「等著,我給你去廚房找些東西吃。」

  尤尼歪了歪頭,試探性地問道:「我可以一起去嗎?」

  眼見中原中也的眉頭又有皺起的趨勢,尤尼慌忙地補充:「生病的時候睡太久了,感覺骨頭都要睡軟了,我就是想起來活動一下而已。」

  她伸手牽住中原中也的袖子,湛藍的眼眸直勾勾地看著他,無辜又通透的感覺。

  「可以嗎,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皺著眉頭,像在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外面下雨,尤尼你還在發熱。」

  「那要是雨很快就停了呢?」尤尼這麼小心地側頭問道。

  凌厲的眉毛挑起,中原中也毫不猶豫地反駁,「雨估摸著還要下到後半夜,我可不會讓你等到那麼晚才睡。」

  尤尼彎著眉眼,笑嘻嘻地說:「那我們來打賭吧,要是二十分鐘之內雨能停,中原先生就同意我一起去廚房。」

  「好!要是二十分鐘之後沒停雨,你就給我乖乖地留在房間裡,懂了嗎?」中原中也眉目一挑,俊俏灑脫的眉眼間滿是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嗯,約定好了。」

  ……

  中原中也和尤尼之間的賭約,是尤尼贏了。

  不用二十分鐘,莫約下了七八分鐘雨勢就開始逐漸變小,直到第十五分鐘的時候,外面的雨已經完全停了下來。

  盯著客房裡時鐘計時的中原中也略有些驚訝,剛剛看著還很大的雨居然就這麼停了下來。

  但既然雨確實停了,那麼他也應當遵守他的承諾帶尤尼一起出門。

  中原中也半是不解半是無奈,「衣服穿多點,剛剛才停雨,外面的溫度還很低。」

  尤尼乖巧地點頭應是,保暖的衣服一層層往身上套,做好全副武裝去應對郵輪外面沒有暖氣的地方。

  「中原先生,不擔心羊的孩子們嗎?」離開房間後,尤尼側頭看向一旁的中原中也。

  之前中原中也要是一天不回去,或是回去晚了,就會時不時露坐立不安的神情。

  但是尤尼這次從醒來就沒聽到中原中也提起羊的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基地裡有夏油在,以他的實力護住羊問題不大。」中原中也雙手插兜,他很自然地接著道:「他那個異能,是操縱只有他才能看到的存在吧?有點像我之前見過的一個操控木偶的異能者。」

  說著說著,中原中也的腳步停下來,露出了興致十足的神情,「原以為他的異能就是操控類的,沒想到夏油的體術意外的高超啊。」

  尤尼迷惑地眨了眨眼,「夏油先生的體術很高超?」

  這個中原先生是怎麼知道的?他該不會是……

  「我那天帶他回去,我們就打了一架啊。」中原中也很理所當然的樣子,說著他又低頭思考了下,「不過他好像比起驅使那些咒靈,更喜歡自己動手啊。」

  「夏油的咒靈裡不乏強大到我都會覺得棘手的存在,但是他總是把它們當作輔助的手段,這是為什麼呢?」

  湛藍的眸子溫潤通透,嘴角勾著抹無奈的弧度,尤尼輕聲問道:「所以那之後中原先生和夏油先生有幾天沒聯系我,就是因為受傷了嗎?」

  中原中也頓時反應過來自己暴露了什麼,支支吾吾地不去看尤尼。

  「就、切磋嘛,肯定會有些許摩擦的。」鈷藍色的眸子到處亂瞟,就是不敢看尤尼。

  尤尼彎著眉眼,雙手捧住中原中也別過去的臉,微笑地問:「真的是這樣嗎?」

  臉被溫熱微燙的小手固定住,中原中也怎麼都躲不開尤尼的視線,無奈地低聲道:「都是些皮肉傷,只是不想你擔心,所以沒說。」

  關於向尤尼隱瞞自己受傷的事,夏油傑和中原中也都是心照不宣。

  他們也不想尤尼露出擔憂難過的神情。

  「下次再有這種事,請來找我包扎傷口好嗎?」海一般湛藍眸子直白地看著中原中也,稚氣秀美的女孩臉上滿是認真。

  「我沒辦法阻止中原先生向變得更強努力,但是不知道中原先生的傷勢反而會讓我更擔心。」尤尼懇切地輕聲道。

  中原中也定定地看著尤尼好一會,終是抿著唇點頭應了下來,「……我知道了。」

  其實中原中也完全可以不告訴尤尼,只要他不說她就不會知道他受傷。

  就像他那次跟夏油傑切磋一樣,若不是剛剛他一時沒控制住說漏嘴了,尤尼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曾經跟夏油傑切磋過,見過他的能力、他的體術。

  但是、舌頭頂了頂牙根,中原中也木著臉在心中默默哀嘆,尤尼都這麼說了,他還怎麼好意思拒絕?

  不,應該說是他根本拒絕不了。

  那孩子只要每天露出開開心心的表情就可以了,失落與難過的神情都不是她應該有的。

  即便失落的初衷是他們為了不讓她擔心,隱瞞了受傷的事。

  .

  從客房繞到廚房要經過郵輪二層的甲板,當尤尼和中原中也走到甲板時,兩道漆黑的身影正窩在護欄處湊在一起。

  中原中也皺眉,抬手在尤尼身前一橫,「先別動,我去看看。」

  湛藍的眼眸眨了眨,尤尼伸手扶在中原中也的手臂上,小聲道:「中原先生,等等。」

  中原中也側過頭,學著她那樣小聲道:「怎麼了?」

  「好像是認識的……」她不怎麼確定地道,畢竟從他們的位置看過去,甲板盡頭的兩人實在是太過模糊了。

  尤尼眨了眨眼,抬高聲音喊了一聲,「是江戶川君嗎?」

  與旁邊的身影相比,另一個身形就像小孩子一樣,半蹲下來就可以完美地藏匿起來,躲在同行的人身後。

  江戶川柯南動作一頓,與安室透對視了一眼,回過頭看去。

  夜風中赭發的少年與墨綠發的女孩並肩而立,站在光源下有些看不清楚模樣,但是單看那麼少見的頭發和搭配,他自然一眼就能認出對方是誰。

  他驚訝地喊出:「尤尼?!」

  還有那個異能者中原中也?

  尤尼眨了眨眼,彎著眉眼笑道:「我還以為看錯了呢。」

  確定甲板處的倆人不是什麼奇怪的人,中原中也收回手跟尤尼一起走過去,奇怪地問道:「你們大晚上不睡覺出來干什麼?」

  「哈哈哈哈我聽說附近海域晚上有會閃閃發光的水母,所以就讓安室先生帶我出來看看了。」江戶川柯南訕笑著,隨口編了個理由來敷衍中原中也。

  鈷藍色的眼睛疑惑地看著他,「這要特意晚上出來看嗎?」

  眼看著江戶川柯南就要被中原中也問的說不出話來,安室透笑著打圓場道:「就是聽說是夜裡才會發光的水母,所以才想著這個時候來找找看的。」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正欲再說什麼。

  「中原哥哥才是,晚上不睡覺跟尤尼姐姐出來做什麼啊?」不能讓中原中也再問下去了,必須要立刻轉移話題。

  雖然看起來脾氣不好,但中原中也確實是有問必答的好少年,他很自然地回道:「尤尼餓了,我准備帶她去廚房找些吃的。」

  江戶川柯南剛松了口氣,中原中也又把話題轉了回來,「那你們呢?蹲到水母了嗎?」

  鈷藍色的眼睛帶著好奇,中原中也扶著欄杆低頭看了看海面。

  實話說他還沒見過夜裡會發光的水母,話說那真的好看嗎?

  冷汗從額上掛了下來,江戶川柯南用力搖了搖頭,「我就是在書上看到附近可能會有而已,不一定真能看到的啦。」

  中原中也拖長了尾音,若有所思地應了聲。

  尤尼湊過去,俯下身專注地看著甲板上的字母,輕聲念道:「Un pesce grosso.」

  江戶川柯南頓時一震,他連忙出聲問尤尼,「尤尼姐姐認識這上面的字嗎?」

  尤尼緩緩點頭,她彎著眉眼道:「這是意大利語,字面意思就是一條大魚。」

  「一條大魚……」江戶川柯南擰著眉,陷入沉思。

  中原中也驚訝地看向尤尼,「你不是在法國長大的嗎?」

  尤尼笑嘻嘻地說:「雖然我從小是在法國生活,但是我母親是意大利人。」

  鈷藍色的眸子震驚地眨了眨,中原中也愕然道:「這倒是從來沒聽你說過。」

  不過想想也是,尤尼一個人從法國流落到橫濱必然是有什麼原因的。

  她不想提起,中原中也也沒想過問,只是心裡一直以為尤尼是法國人。

  江戶川柯南喃喃了好幾遍,狠狠揉了一通頭發,把尤尼念的發音反復念了幾遍,「可惡,到底是什麼意思!」

  失蹤者最後留下的信息明明近在眼前,但他就是破解不了。

  安室透看了眼甲板上的字,笑著回頭問尤尼:「尤尼是嗎?初次見面,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是的?」尤尼不解地看向他。

  「你剛剛說按照字面上解釋,是一條大魚。」安室透的聲音頓了頓,「那若是不按字面意思翻譯呢?」

  金發青年牢牢地盯著尤尼,江戶川柯南也跟著看過來。

  尤尼微微抿著唇,眼簾輕垂下來,她輕嘆了口氣低聲道:「……Un pesce grosso,有另外一種說法即是指犯罪者的頭目。」

  「犯罪者的頭目、頭目……」江戶川柯南低聲喃喃著,腦海中一一把之前收集到的信息串聯起來,他的眼睛越來越亮。

  「我知道他們在哪了。」他這麼肯定而自信地道。

  「你在自言自語什麼啊?」中原中也挑了挑眉,鈷藍色的眼睛狐疑地看向漆黑的海面,「這個時間真的會有水母嗎?」

  個頭在四人中最小的江戶川柯南一跳而起,往客房區域直衝而去,同時嘴裡嚷嚷著:「抱歉,中原哥哥我突然不想看水母了,我剛才想起來小蘭姐姐讓我去找她。」

  「?」中原中也一臉沒反應過來的表情。

  不看就不看,那小子跑那麼快干什麼?


第47章

  安室透拍了拍褲腿站起來,笑著道:「廚師們晚上估計都休息了,廚房裡也不會有什麼剩菜留下。」

  由於最近發生的事,郵輪裡的工作人員都休息得早,廚房裡也不會留有什麼剩菜、食材。

  中原中也帶著尤尼這麼貿貿然去,沒准就要對著空蕩蕩的廚房傻眼了。

  「那怎麼辦?」中原中也扭頭低聲問尤尼,「要不我們回房間找下有沒有餅干之類的?」

  雖然讓生病中的人吃餅干不大好,但是大晚上的確實不好找適合尤尼吃的東西。

  餓著的感覺有多難受,中原中也是最清楚的,生病的時候更是需要補充體力,若是餓著肚子睡覺怕是會難受的很。

  尤尼點點頭,乖巧地回應,「嗯,我都可以的。」

  所謂的肚子餓了只不過是尤尼的借口,肚子餓是真的,想跟著中原中也出去走走活動下也是真的。雖然只是在客房到甲板這段路走了走,但是尤尼已經滿足了。

  肚子還是會感受到餓,但是她可以忍耐,回去吃點東西忍忍,估計就能睡著了。

  安室透看著他們,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笑「晚上廚師是休息了,但是我這裡有冷庫的鑰匙,可以去取些食材來做點好消化的食物。」

  中原中也有些意動,他看了尤尼一眼,對安室透鄭重道:「那就麻煩你了。」

  不管安室透要做什麼,都比讓尤尼去吃船上硬邦邦的壓縮餅干要好。

  總不至於連最簡單的白粥都熬不出來吧?

  ……

  出乎中原中也的預料,安室透的手藝並不差,甚至可以說得上相當出色。

  利落地挑選食材,提前腌制、按揉到放置一旁備用。

  從刀架裡抽出來的廚用刀具在他手上打了個刀花,干脆地把所有需要切的食材切好,刀一橫便把切成小丁的食材掃到碗中。

  兩雙同樣瑰麗明亮的藍眼直直地看著安室透的動作,尤尼眼睛睜得微圓,看得專注又認真,湛藍的眸子中滿是驚嘆,「安室先生真的好厲害啊。」

  中原中也低頭揉了揉肚子,認真地點點頭,嗅了嗅飄過來的香氣,「好香。」

  聞著這香味,他也覺得餓了。

  「趕時間做得簡陋了些,先這麼吃著吧。」把茶碗蒸、茶泡飯、烤青花魚以及玉子燒一一放在兩個孩子面前,安室透用干淨的布擦了擦手。

  中原中也震驚地抬頭看他,「做這麼多嗎?」

  安室透垂著眸,慢條斯理地整理收拾著料理台,「還好,一段時間沒做一下子做太多了。」

  勺子輕輕戳向面前的茶碗蒸,尤尼好奇又期待地嘗了下滑嫩的雞蛋,傳統的日式料理,她幾乎沒有接觸過。

  「這個好好吃!」藍眸高興地抬起看向安室透,海鮮特有的鮮甜和潤滑的口感充盈口中,尤尼好奇地問:「安室先生,這個就是茶碗蒸嗎?」

  安室透笑著點頭,「我今天准備的其實都只是些普通的日式料理,尤尼若是有興趣,等你病好了可以來東京的波洛咖啡廳找我學。」

  那個男孩已經快要解出謎題的答案,郵輪也該返航靠岸了。

  他對橫濱的異能者還是有些好奇心以及探究欲,但是比起橫濱特殊的形勢和異能者,果然還是探明以及鏟除黑衣組織更為重要。

  眼眸輕撲兩下,尤尼好奇地問:「安室先生是在咖啡店打工嗎?」

  安室透笑著反問她,「看著不像嗎?我其實也算半個偵探,最近因為拜師在毛利老師門下,所以順便在偵探事務所樓下的波洛咖啡廳打工了。」

  中原中也聽罷抬頭看了他一眼,「咖啡店才算是兼職嗎?」

  但他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普通人,手指關節上有用槍和經常用手攻擊的人才會有的繭子,身上的肌肉密度也很高,並不是那種單純鍛煉出來的花架子。

  「嗯,不過在波洛咖啡廳裡我經常可以研究些新的料理,也非常愉快就對了。」安室透就像沒看到中原中也打量般的眼神,笑容爽朗自然地回應。

  尤尼胃口小就吃了茶碗蒸和一點玉子燒就停下了筷子,剩下的料理中原中也很自然地負責包圓掃蕩。

  「中原先生,晚上吃這麼多沒關系嗎?」尤尼有些擔心地看著中原中也。

  依照平時尤尼給中原中也准備的分量,其實也差不離,但現在是深夜,是中原中也吃過飯休息會就該睡覺的時間。

  中原中也習慣性開始收拾碗筷,一一放進洗碗機裡,隨意地回道:「有點撐,但是問題不大。」

  比起餓得燒心燒胃的感覺,能好好填飽肚子已經是幸運至極,哪還會想什麼吃撐了會睡不著覺。

  雙手合十,尤尼笑盈盈地道:「多謝款待,安室先生的料理非常美味。」

  中原中也看了尤尼一眼,學著她的動作,低聲道:「多謝款待。」

  「你們喜歡就好,」抬頭看了眼時間,安室透笑著說:「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快點回去休息吧。」

  看著碗碟在洗碗機裡衝刷干淨,中原中也心滿意足地回過頭,「走吧,送你回房間。」

  吃飽喝足也該回房間好好休息了。

  .

  正如安室透所說,第二天佐藤美和子就來通知中原中也他們,已經找到失蹤者,或許很快就能送他們回去橫濱了。

  中原中也聽罷,輕松了口氣,「謝謝。」

  雖然面上不顯,實際上他還是有些擔心羊的孩子們。

  夏油傑的體術確實強大,但他畢竟只是暫時留在羊,作為臨出門時他交代的若有什麼大事需要商討,就把他當作十三評議會的一員。

  但實際上夏油傑對羊並沒有責任,他不需要像中原中也一樣對羊的孩子們盡心盡力,對十三人評議會言聽計從。

  真要鬧起矛盾,他是比較擔心羊的。

  畢竟十個白瀨和省吾加起來,都打不過一個夏油傑。

  尤尼眼簾輕揚起來,湛藍的眸子看向中原中也,「失蹤者已經找到了,佐藤警官也說很快就能回去了。」

  窗外陽光明媚到有些刺眼,女孩彎著眉眼笑道:「看來今天會是個好天氣啊。」

  中原中也略松了口氣,感慨了句,「總算是能回橫濱了。」

  藍眸安靜地凝望著中原中也,尤尼輕垂著眼簾,唇角微微勾著,「是啊,終於能回去了。」

  手指握上了大空奶嘴,微微收攏。

  不知不覺中,橫濱也成為了尤尼重要的歸屬之處。

  明明只是過去幾日,卻仿佛已經離開了很久一般。

  中原中也熟練地伸手摸向尤尼的額頭,認真感受了下,「唔……」

  感覺不是很熱,但是具體退熱了沒有估計還是要讓醫生來看看。

  這麼想著,他自然地撩起尤尼的額發,低頭對著額頭貼了上去,皮膚相觸的溫度比他還要涼上些許,鈷藍色的眼睛向上瞟著,低聲自語道:「好像不熱了。」

  尤尼微微抬眸看向中原中也,少年總是垂在眉間的那縷赭發被向上撩起,清晰地展露出少年精致凌厲到逼人的相貌,鈷藍色的眸子比之最美麗的寶石還要生動、熠熠生輝。

  嘴角微微勾起,尤尼笑嘻嘻地眨了下眼,「是已經好了吧?」

  中原中也退開一步,神色自然地點了點頭,耳尖處微微發燙,「稍後醫生來看過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少年狀似不經意般抬手揉了下發紅的耳朵尖,別過頭看向窗外,聲音掩飾性地抬高了些,「高木警官剛剛通知了我,這次事情弄得有點大,郵輪會返航回東京,我們到時候跟著一起走就好。」

  中原中也口中的事,尤尼也零星地跟著聽了一點。

  「希望不要再有人因為這件事受傷了。」她低聲嘆道。

  鈷藍色的眼眸瞥了尤尼一眼,「……放心吧,不會再有人出事了。」

  在船上失蹤的幾個人都已經找到了,號稱是名偵探的小胡子大叔毛利小五郎找到了凶手,破解了案子。

  接下來只要不讓人跑了,他們就能平安返回陸地上了。

  中原中也從來沒想過他還有烏鴉嘴的潛質,不過是想著以後估計沒什麼機會再上來這種大型的豪華郵輪想到處逛逛,竟然能看到已經被逮捕的犯人從警察手中逃脫。

  ……

  當時中原中也略顯興奮地領著尤尼往休閑區走,「聽說這邊有最新款的游戲機啊,不知道會不會有些更新潮的游戲。」

  尤尼彎著眉眼看中原中也,「中原先生喜歡玩游戲嗎?」

  平時看中原中也好像沒什麼空閑時間的樣子,她還以為他基本不會有休閑娛樂。

  中原中也略顯羞赧地低咳了聲,別別扭扭道:「也就一點,不過我玩街機可是很厲害的。」

  說到感興趣的游戲時,少年的眉目高高地挑起,神情盎然。

  「我還沒玩過這些呢,中原先生可以教我嗎?」尤尼笑眯眯地自然道。

  中原中也矜持地點了點頭,「你先看我玩兩局,然後我再帶你慢慢上手。」

  少年理所當然地想著,學打街機應該很快的吧?

  把尤尼教會了,回到橫濱的時候他也可以試著帶她一起去游戲廳玩。

  「……一個人都沒有啊。」來到休閑區的時候,中原中也看著嶄新的游戲機前清清冷冷的樣子,失落地喃喃道。


第48章

  尤尼眨眨眼,她拉了拉中原中也的衣袖,小聲問他:「中原先生好像很失望?」

  深邃美麗的眼眸安靜地看著他,秀美的小臉上帶了點擔憂和不解。

  中原中也抬手搓了搓臉把失落的情緒搓走,無奈地嘆了口氣,「只是比起人機對戰,我更喜歡坐我對面的是個真人而已。」

  看著尤尼似懂非懂的樣子,中原中也認真地解釋,「機器的模式玩多幾遍就能摸清楚了,但是聯機跟不同的人玩游戲,每次都會有不同的體驗。」

  雖然大多數人連機器都不如就對了。

  羊的孩子們也時不時會進游戲廳,但是本身他們對玩游戲的興致並不算高,更多的是看中了來玩游戲的人口袋裡的錢包。

  去游戲廳裡玩街機放松自己,算得上中原中也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一次的活動,不過最近各種亂七八糟的事太多了,他總是抽不出時間。

  中原中也帶著尤尼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跟她簡單地介紹了下上面的按鍵。

  「你來試試?」中原中也讓開點位置,雙腿岔開踩在轉椅中段的平面上,手放在中間,時不時靠過去,神情認真地教授。

  尤尼學著中原中也剛剛教她的動作,抬手攏住了遙控杆,另一只手放在右邊的按鍵上五指極力地張開,「是這樣嗎?」

  「啊……」中原中也意外地看著尤尼,他想了一路等尤尼學會了街機,他們到時候可以約著一起去玩。

  但是萬萬沒想到尤尼五指張開到最大,也不能完全掌控住按鍵。

  也不知道這裡的游戲機是不是比橫濱游戲廳要大,不然為什麼尤尼會連按鍵都掌控不住。

  中原中也支吾了下,「我們先開一局試一下吧。」

  歡快地音樂響起,中原中也幫尤尼選擇了個好上手的游戲人物,湛藍的眼眸專注地看著屏幕,幽幽的藍光映照在女孩的臉上。

  「衝啊!攻擊!攻擊!」

  「別緊張,等他連招斷下來,就是你的機會!」

  看著屏幕上大大的YOU LOSE,中原中也沉默了一瞬。

  「……是我的問題,應該按剛剛說的先讓你看看游戲的具體玩法,這游戲上手程度有點高,我第一次玩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中原中也極力找著借口安慰尤尼,假作鎮定地解釋。

  湛藍色的眼睛撲閃幾下,尤尼忍俊不禁地看著中原中也,「中原先生剛剛比我還緊張啊。」

  確實,掌控著遙控杆和操作鍵一路被連招到死的尤尼都沒中原中也這麼激動。

  中原中也無語地看了尤尼一眼,「尤尼你其實根本就沒什麼想贏的**吧?」

  不然怎麼會一下有效攻擊都沒打出來,就算懟著一個鍵狂按也不至於一個傷害都打不出來。

  尤尼笑嘻嘻地看著他,眉眼彎彎笑容可愛。

  中原中也無奈地嘆了口氣,坐到尤尼讓出來的主位上,絮絮叨叨地重開了一局,「沒有勝負欲可不行,脾氣這麼軟可是會被欺負死的啊。」

  在尤尼手上顯得無比笨拙的游戲人物,在中原中也手上靈活地打出一道道攻擊,對面的游戲人物血條肉眼可見地飛速下降。

  「看!就是這樣,其實很簡單。」中原中也一邊示範,一邊說道。

  「玩游戲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心態,」中原中也手上快速地按著彩色的鍵帽,「其次就是勝負欲,沒有追求勝利的**很多事情就會變得無聊起來。」

  藍盈盈的眸子安靜地看著中原中也的側臉,尤尼勾著嘴角,輕聲道:「我也是有勝負欲的。」

  她有一場無論如何都想要贏的戰鬥。

  勝利的音效覆蓋住了尤尼的聲音,中原中也扭過頭來疑惑地看著她,「你剛剛說了什麼?」

  尤尼笑嘻嘻地道:「中原先生剛剛超帥的,閃閃發亮像會發光的小星星。」

  看出了尤尼帶笑的語氣,中原中也臉微紅著嘟嘟嚷嚷,「也就那樣吧。」

  說著這話的他,嘴角卻是止不住地上揚。

  尤尼眉眼彎彎地看著他,她剛剛可沒有說謊。

  自信從容堅定自己一定會勝利的中原中也真的很帥。

  雖然中原中也總說玩人機對戰很無趣,但是久沒摸到遙控杆以及時不時教尤尼怎麼使用連招的技術,倒也沒讓他覺得這趟是白來了。

  在屏幕又一次亮起YOU WIN的字樣時,中原中也松開了手,扭頭問尤尼:「就這麼坐在旁邊看不無聊嗎?」

  尤尼搖了搖頭,盈起可愛的笑顏,「並不會,我覺得看中原先生玩游戲非常有趣。」

  中原中也無奈地看著尤尼,「坐在這等我一會。」

  藍眸迷茫地看著中原中也走過去吧台酒保處,對他說了什麼,又轉過頭示意了下坐在原位的尤尼,隨即酒保了解地點了點頭,彎下腰從吧台的櫃子裡拿了個東西遞給中原中也。

  待中原中也回來的時候,尤尼才發現他手上拿的是撲克牌、毛筆和墨水罐子。

  「中原先生,這是?」尤尼不解地看著他。

  中原中也抬手揚了揚撲克牌,一副理所當然地道:「你不是玩不慣街機嗎?」

  「我並沒有不喜歡街機。」尤尼昂頭看著中原中也,認真地跟他解釋。

  只是比起自己玩,她大概更喜歡看中原中也玩。

  中原中也無所謂地點了點頭,「我去問酒保要了副撲克牌,我們來玩抽鬼牌吧。」

  「抽鬼牌?」湛藍的眸子轉向中原中也手上的動作。

  少年嫻熟地抽出背面印著花色的紙牌,快速地從中揀出黑白色的小王擱到紙盒上,「規則很簡單,這裡有53張牌,我們一人分一半,看到同花色同數字的就能湊成一對拿出來,剩下最後湊不成對子的單牌,然後就可以開始從對方手中抽牌了。」

  紙牌被摞放整齊,擺在尤尼面前。

  「最先出完對子的人算勝利,拿著鬼牌的人要接受懲罰,」中原中也說著舉了舉手上的墨水和毛筆,「勝利的人可以用毛筆在敗者臉上作畫。」

  尤尼恍然點了點頭,笑嘻嘻地反問:「中原先生是要培養我的勝負欲嗎?」

  這樣的游戲,不努力去贏可就要被畫個大花臉了。

  「一部分原因是這個,」中原中也點了點頭,「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明明說好要教你玩街機的,結果最後變成了我一個人玩。你只能坐在我旁邊看著也挺無聊的,還不如找些兩個人能一起玩的游戲打發下時間。」

  眉眼微微彎起,尤尼在中原中也的指導下輕手輕腳地把紙牌打亂,再重新把紙牌分作兩摞並排放在一起。

  「按照規則,你洗牌的話就是我先選。」中原中也說著隨手抓了靠近他的那堆紙牌,二十多張紙牌在他手心展開,快速拎出成對的牌扔出來。

  不同於中原中也,尤尼手沒他那麼大,對紙牌的熟悉度也算不上高,只能慢條斯理地挑揀著。

  不過中原中也也不著急,會玩抽鬼牌,本來用來陪尤尼的用意更多。

  「准備好了嗎?准備好就開始吧。」

  細嫩的指尖劃過中原中也豎起展開的紙牌背面,被修剪得圓潤指甲輕輕搭在其中一張牌上,尤尼看了眼中原中也,笑著抽了出來。

  「還不賴嘛。」中原中也看著順利湊成對子的尤尼,張口贊嘆道。

  雖然兩個人的抽鬼牌游戲,難度確實低了點,但是鬼牌現在可是在他手上。

  尤尼彎著眉眼,雙手攏著紙牌像花一樣展開,「到中原先生了。」

  本以為尤尼玩這個游戲上手需要一些時間,卻沒想到每次每次她都能准確地避開中原中也手上的鬼牌,最後成功比更熟悉游戲規則的中原中也先一步出完牌。

  「……來吧。」中原中挑了下眉略顯意外,卻沒有拒絕耍賴的意思,反而坦然道。

  尤尼拿著沾了墨的毛筆,對著中原中也的臉左右端詳了下,略顯苦惱。

  「輸家就是可以隨意畫的,不用顧忌我的心情。」見尤尼實在想不透,中原中也好意地提醒她。

  湛藍的眼眸左右掃過少年的臉龐,筆尖在中原中也眼角下頓了頓,旋即筆鋒一轉在他臉頰上勾了個小貓臉。

  中原中也對著鏡子看了看,「這是什麼?貓嗎?」

  「中原先生會討厭嗎?」尤尼笑著反問。

  中原中也聳了聳肩,「來下一局吧,之後我肯定會贏你的。」

  ……

  出乎中原中也的意外,尤尼意外地擅長這個游戲。

  即使鬼牌在她手上,神情也不帶半點變化,依舊是笑嘻嘻的樣子看著他。

  他就被這樣的神情騙了好多回,抽了張笑得囂張肆意的彩色大鬼牌回來。

  只要牌到了他手裡,尤尼就從來沒有抽回來過。

  五六局游戲下來,中原中也臉上已經被畫滿了小貓頭、五瓣花以及多邊形的小星星了,若不是尤尼下筆輕、畫得小,怕是之後已經沒處下筆。

  赭發少年端坐在尤尼對面,無奈又郁悶地鼓著嘴吹了吹沾上墨水的額發。

  就在中原中也以為他今天是不可能翻盤時,他終於迎來了轉機——

  他終於贏了尤尼一回!

  比尤尼先一步扔完手上的紙牌時,中原中也差點興奮地跳起來,喜色盈滿臉上。

  他提著毛筆,興致盎然看著尤尼,思考著該從哪裡下筆比較好。

  畢竟這可能是他今天唯一一次能贏尤尼的機會。

  女孩笑盈盈地看著他,雙手把鬢發挽到耳後,撩起額發對中原中也道:「這次是中原先生贏了,畫哪裡都可以。」

  看著尤尼秀美精致的臉龐,湛藍的眸子笑意盈盈,嘴角彎起可愛的弧度。

  中原中也提著筆,越看越糾結,不知道該在哪裡下筆好。

  感覺畫什麼都不是很好的樣子,筆尖頓在上方久久不動。

  「中原先生?」尤尼疑惑地眨了眨眼。

  中原中也大嘆了口氣,拿著毛筆在她臉上畫了重重的一筆,抬手勾了兩個尖尖。

  尤尼拿起鏡子去看的時候,恰好聽到中原中也說:「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標記,但是依照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打扮,大概是家徽之類的吧。」

  濃黑的墨水蓋住了眼角處的橙黃色小花。

  「平時不開心的時候總是藏著掖著,整天笑嘻嘻的樣子。我是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但是就今天我把這個標記蓋住,尤尼你就做回自己吧。」

  湛藍的眸子怔住了一般,尤尼愣愣地看著鏡子中被畫上了全黑小貓頭的基裡奧內羅標記。

  中原中也勾著嘴角,放肆不馴的笑容配著臉上被墨水胡亂畫花的臉,顯得有些可笑。

  「今天的尤尼可以想哭就哭,就笑就笑,不用顧忌那麼多。」


第49章

  鏡中的女孩微微側過臉,映出眼角處的墨團,圓滾滾的墨團上勾著兩個尖尖的三角形,充作小貓耳朵,充滿童趣的小貓頭覆蓋住了花一般生動明艷的胎記。

  被挽到耳後的鬢發滑落下來蹭過眼角,沾上些許墨水,把小貓頭半遮掩住,只露出些許墨色。

  海一般深邃動人的眸子緩緩眨了下,尤尼輕聲嘆息,嘴角習慣性地想揚起,卻在怔了一瞬間後露出了個溫柔到無奈的神情。

  「中原先生也會這麼坦然在同伴們面前表露情緒嗎?」尤尼這麼輕聲柔軟地問。

  中原中也瞥了她一眼,眉毛高高挑起,眼睛莫名地眨了眨,一副搞不懂她意思的樣子。

  「這有什麼好隱瞞的,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是孩子應該有的特權嗎?」中原中也俯身過去拍了拍尤尼的腦袋。

  尤尼失笑,眉眼如月牙般彎起,「說的也是呢。」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本來就是孩子應有的特權。即便是成年人也會有崩潰的瞬間,一味地壓抑自身的情感,本來就是不正確的。

  「還要玩嗎?」中原中也興致勃勃地把紙牌收攏起來,輸了那麼多次,難得能贏尤尼一回,頓時讓中原中也腰板都挺直起來了。

  尤尼笑眯眯地搖了搖頭,「不玩了,中原先生臉上已經沒有可以畫的地方了。」

  手指上的動作一頓,中原中也偷瞟了眼鏡子裡的樣子,正如尤尼所說,他身上已經沒有可以下筆的地方了。

  孩子氣地皺起臉,中原中也糾結地看了看身上露出來的其他地方,「……好吧,我們再看看有沒有別的可以玩的吧。」

  正當中原中也和尤尼收拾著桌面,准備把借來的工具還到酒保處時,休閑區的大門被人砰地一聲粗暴地撞開。

  「別過來,不然我就——」頭發灰白的男人胡亂地揮舞著手上的槍,槍口向內一指,大聲地威脅緊跟著他逼過來的警察們。

  他神色慌亂地扭頭衝休閑區看了眼,卻看到平時人氣旺盛的休閑區內只有零星的兩三個人,站在吧台後的酒保直接往吧台下一蹲,躲得不見人影。

  偌大的休閑區內只剩下兩個孩子,神色驚訝莫名地看著他。

  「熊川大河,你已經犯下重罪,現在還要罪加一等嗎?」跟在目暮警部身後的船長大聲喝道。

  熊川大河手一抖,冷笑了一聲,槍.口一抬指向中原中也和尤尼,「搞清楚船長,現在是我有人質在手,你們受制於我。」

  佐藤美和子臉色一變,沒想到那兩個孩子竟然來了休閑區。

  莫約是因為用的客房廣播,船上的工作人員只通知了之前登記在冊的客人,休閑區臨時封閉不予待客,卻漏下了中原中也和尤尼。

  「如果你要人質的話就讓我來,」目暮警部肅著臉走到最前面,「一個上了年紀的警部怎麼都比兩個孩子更有價值吧?」

  不管怎麼說,孩子們都是無辜的。

  沒有通知到位,讓他們及時避讓是他們搜查一課的過失,不應該讓孩子們來承擔後果。

  「目暮警部真是有犧牲精神啊,但是我不吃這一套,」熊川大河毫不猶豫就拒絕了他。

  「若是讓全國人民知道警視廳的警官們為了抓捕犯人,害死了兩個孩子會怎麼樣呢?」熊川大河步步後退,槍口直直地指著中原中也所在方向。

  兩個人質有些多了,只需要留下那個女孩就可以了。

  相比較於更有力氣,更容易掙扎的少年,要選人質肯定是選更弱小的女孩。

  中原中也頂著張沾滿了墨水的大花臉往前跨了一步擋在尤尼面前,「你說的人質是我們嗎?」

  真是有意思,他還是第一次被人當作人質用來威脅警察。

  平日裡橫濱的警察與羊就是貓抓老鼠一般,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警察妄圖保護他。

  「中原小心!他手上的槍是美國的軍用制式手.槍!」江戶川柯南著急之下,忘記掩飾直呼了中原中也的姓氏。

  被槍打中可不是開玩笑的,就算他仗著異能者的身份,好歹也想想他身後的尤尼。

  中原中也雙手插兜,不緊不慢地邁步走過去,全程都擋在尤尼與槍的直線距離之間。

  他扯了扯嘴角,張揚地笑著問:「你所謂的人質,指的是我們嗎?」

  熊川大河被那雙鈷藍色的眸子看得一陣發慌,手微微顫抖著,色厲內荏地大聲吼道:「別過來我要開槍了!」

  他為什麼不怕?是有什麼藏在兜裡的秘密武器嗎?

  他用來威脅搜查一課的炸彈是不是被發現了,熊川大河心慌意亂地胡思亂想。

  中原中也站定在他面前,勾著唇低聲問道:「不是要開槍嗎?」

  站在熊川大河身後的目暮警官等人,心髒都被嚇得提到嗓子眼去,用力屏住呼吸。

  指著他的槍口微微顫抖,熊川大河本就緊張不安的心情被中原中也一逼,頓時大吼一聲,狠狠扣動了扳機。

  卻不是對准中原中也,而是他身後的尤尼。

  中原中也的眉目瞬間冷了下來,伸手截住了子彈,五指張開高速旋轉的子彈頓在他的手心。

  眾人被驚得當場怔住,子彈竟然被中原中也徒手接住了!

  他五指一翻攏住子彈,抬腳踹翻了熊川大河,鈷藍色眼睛冰冷地看著他,「大叔,開槍的時候瞄准一點啊。」

  中原中也頭高昂著狠狠把人踩進地裡,握拳張開子彈懸浮其上,超越音速般疾射出去,最終頓在熊川大河的額前,刺破他的眉心。

  絲絲鮮血滲了出來,向一旁流下。

  瞳孔劇烈收縮,熊川大河嘴唇顫抖著不住地求饒,「對、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

  「請放過我,請放過我……」

  近在眼前的危險,駭得他不住地說著求饒的話。

  中原中也垂眸看著他,神色平靜地讓人畏懼,「你只是怕死而已。」並不是真的知道錯了。

  搜查一課的目暮警部上前一步,試探性地問道:「中原君,熊川大河是新騰失蹤案中的重要嫌疑人,可以把他交給我們警方處理嗎?」

  中原中也嗤笑了一聲,抬腿踢飛了熊川大河手上的槍,雙手插回兜裡,利落地轉身。

  目暮警部身後的佐藤美和子警覺地上前接手,銀色的手銬扣上癱在地上的熊川大河,「熊川大河,正式於20xx年2月5日被搜查一課逮捕歸案!」

  「辛苦中原先生了。」尤尼笑嘻嘻地昂起頭,雙手端著剛從高溫消毒櫃中取出來、疊成三角型的白毛巾。

  那是酒保看到他們准備玩抽鬼牌畫臉時准備的,在中原中也制服了熊川大河之後,連忙給送過來的。

  冷硬的神情悄悄緩和下來,他無奈地嘆道:「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怕啊。」

  尤尼笑嘻嘻地說:「我相信中原先生會保護好我的。」

  中原中也低低地嗯了聲,有些不好意思地抓起熱燙的毛巾,被燙得嘶了一聲,毛巾在雙手間倒騰幾下,這才慢慢適應了這個溫度。

  抬手往臉上一蓋,用力揉搓了好幾下,看著被墨水弄髒的毛巾,翻一面接著用力搓,直到把整張臉都揉搓地微微發紅,才停下手。

  有些蹭在額發上干了的墨跡,實在是擦不掉,中原中也干脆把額發往後一撩,露出整張微微泛紅的臉。

  許是不常這樣做,剛撩上去的額發又落了下來,中原中也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見中原中也沾了墨的額發再次落下來,又在臉上蹭了些淺淺的灰色,尤尼彎著眉眼輕拍了拍他的肩,「中原先生,低頭低頭。」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稍稍低了下頭。

  「再低一點。」尤尼比量了下兩人的身高,搖了搖頭。

  不明白尤尼想干什麼,中原中也索性直接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柔軟的手心輕輕攏起中原中也的額頭,再把鬢邊的發往耳後別去,尤尼從身上取出了一只黑色的長夾子,把中原中也的額發整理好別上。

  「這樣頭發就不會再掉下來了。」尤尼彎著眉眼笑道。

  鈷藍色的眸子向上抬,中原中也伸手一摸,碰到了金屬一樣的觸感,了然地點了點頭,「謝謝。」

  尤尼笑嘻嘻地回道:「如果還有需要的話,我這裡還有。」

  「不用了,一個就夠了。」隨意想像了下,他夾了一腦門的夾子,中原中也就不禁打了個寒顫。

  「對了,你臉上的不擦掉嗎?」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角。

  湛藍的眼眸輕垂,眼簾蓋住了眸中的思緒,尤尼輕聲笑道:「不擦了。」

  「嗯?」中原中也莫名地眨了眨眼,不解地看她。

  「中原先生不是說,帶著這個我今天就可以做回自己嗎?所以我不擦了。」尤尼露出了個明媚可愛的笑顏。

  「那只是像征意義而已,就算你擦掉了也沒關系的。」

  「不了,」尤尼搖了搖頭,秀麗的眉目彎起,「就讓我任性地保留這個一天吧。」

  還是第一次有人送她這樣的「禮物」。

  中原中也雙手撐著膝蓋站起來,還不待他站穩,地面一陣劇烈搖晃。

  「砰砰砰——」外面接連不斷的爆炸聲響起。

  已經被制服的熊川大河昂頭放聲大笑,「郵輪上已經放了幾百斤的炸藥,既然沒辦法殺死那幾個小崽子,那我們就一起下地獄吧!」

  被劇烈搖晃的地面顛得站不住腳的佐藤美和子拽住熊川大河,「炸彈放在哪裡?」

  「炸彈已經開始點燃,我們誰都逃不掉了。」熊川大河癲狂中混雜著憐憫地看著她。

  中原中也扶住尤尼,扭頭看他,「你在說什麼大話啊,大叔?」

  張揚肆意的少年往前跨了一步,臉上的傲氣展露無疑,「真是抱歉讓你的陰謀失敗了,大叔。」

  紅光自他腳下蔓延出去,短短瞬息便包裹了整艘郵輪。

  在眾人震驚到滯住的神情中,船身穩定下來,地面不在傾斜搖晃。

  「我的異能是重力操縱。」


第50章

  中原中也抱著尤尼過來求助的時候,只有江戶川柯南和毛利蘭在場。

  也就是說,看到他使用異能的只有這兩個人。

  對於江戶川柯南口中的,有個會飛的哥哥抱著個生病的姐姐從天上掉了下來,這樣童趣的話。

  搜查一課當時估摸著中原中也的能力應該是偏向於飛翔之類機動性高的異能。

  卻完全沒想過,有可能是操縱重力。

  還有比這更荒誕、不可思議,卻又強大的能力嗎?

  本以為警視廳中那幾個異能者已經是百裡挑一的優秀人才,萬萬沒想到還有中原中也這樣的異能。

  江戶川柯南心情復雜,想起中原中也曾經隨口說過的一句話。

  「我只是僥幸拿了一手好牌而已,在橫濱裡算不得多麼厲害的人物。」說那話時的中原中也神色平靜。

  他眼眸輕垂下來,眸光落在江戶川柯南身上,顯得意外的平和,「我就希望羊的孩子們能平平安安地長大。」

  就像他面前這個穿著筆挺小西裝的男孩一樣,不為吃穿以及生存而苦惱。

  平平淡淡的幾句話,卻從中透出了不少重要的信息。

  以中原中也這樣的異能在橫濱生活都那麼艱難,那橫濱的局勢到底有多亂?

  且重力操縱都只能算是普通的異能,那厲害的異能又會有多恐怖?

  江戶川柯南猛地甩了甩腦袋,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一個港口城市尚且如此,那黑衣組織那樣的跨國犯罪集團其中強大的異能者必不會少。

  看著熊川大河臉色灰白地被搜查一課帶走,中原中也額發撩起夾高,低頭與尤尼說話。

  「人也抓住了,應該很快就能返航回去了。」中原中也如是感慨著,「明明離開橫濱才幾天,卻總感覺很久沒回去了。」

  尤尼點頭,有些擔憂地說道:「不知道剛剛的爆炸,有沒有人受傷。」

  鈷藍色的眸子瞥了她一眼,中原中也無所謂地說:「要是實在不放心,我們就去看看好了。」

  要是不讓她去看,肯定會一直擔心著,倒不如帶她去轉轉。

  悄悄摸到中原中也和尤尼附近的江戶川柯南扶額,兩個年紀比他小的孩子已經開始聊起了救助傷者,他卻完全沒想到這點。

  這樣的人就算真的掌握著強大的異能也不會對普通人做什麼的吧?

  這麼想著江戶川柯南從桌子底下轉出來,湊到尤尼面前,「尤尼姐姐、中原哥哥,我也想一起去!」

  「哈?」中原中也挑高眉頭,「你個小鬼不會添亂吧?」

  江戶川柯南咬牙,「才、不、會!」

  你個小鬼叫誰小鬼啊,可惡!

  「那就快跟上來。」中原中也扔下一句話,徑直走向吧台問酒保要了個小型的急救箱。

  尤尼好奇地眨了眨眼,「中原先生是怎麼知道這裡會有小型急救箱的?」

  不同於對休閑區一無所知的尤尼,中原中也好像對這類地方十分熟悉,甚至還能熟門熟路去找酒保要各種東西。

  江戶川柯南跟在一旁,悄悄豎起耳朵。

  「這個嗎?」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小型急救箱,「我之前經常會和白瀨他們去酒吧,知道酒保那裡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去酒吧?」尤尼迷茫地看著他,「中原先生不是還沒成年嗎?」

  未成年不是不可以去酒吧的嗎?

  中原中也頓時反應過來,他又在尤尼面前說漏嘴了。

  他低咳了一聲,「只是恰好去到那裡,並沒有喝酒。」

  江戶川柯南抬頭鄙夷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這不是明擺著就去喝酒了嗎?

  「喂!」中原中也惱羞成怒地吼道。

  江戶川柯南吐了吐舌頭,邁開腿就往前衝,「啊,我去船上的醫務室把醫生叫出來。」

  「嘖,小鬼。」中原中也黑著臉。

  湛藍色眸子輕撲幾下,尤尼笑嘻嘻地歪頭問他,「中原先生很喜歡江戶川君嗎?」

  中原中也不情不願地哼哼兩聲,「這小鬼活潑過頭了吧!」

  眉眼彎起,女孩的神情柔軟而明媚,「那就是喜歡了!」

  依照中原中也的脾性,不喜歡的人他自然會直接說不喜歡,而不是語焉不詳的樣子。

  .

  由於比計劃中還要早回去東京,佐藤美和子就幫尤尼聯系上了蘭堂,讓他來東京警視廳接人。

  「蘭堂先生!」尤尼彎著眉眼,笑意盈盈一如在家裡時一樣。

  蘭堂這才松了口氣,神情放緩放柔些許,「沒事就好。」

  即便早已接到尤尼的行蹤,知道她平安無事,蘭堂還是有些擔心。

  直到現在看到人了,他才真正放下心來。

  披著外套的太宰治腳步輕快地走過來,笑吟吟地指著自己,「還有我哦,我來接尤尼了!感動嗎?」

  尤尼眼眉彎起,「謝謝你,太宰君。」

  被繃帶纏得只剩下一只鳶眼的少年,眼睛一轉落到中原中也身上,大聲嘲笑道:「小矮子不會是沒人來接吧?好慘啊!」

  中原中也白了太宰治一眼,「你以為我會在意這種事嗎?」

  他抬腳踹向太宰治,惡狠狠道:「還有!我還在生長期啊混蛋!我還會長高的!」

  太宰治側身往尤尼身前一躲,衝中原中也做了個鬼臉,「尤尼你看,小矮子就是暴躁。」

  「我明明說的就是實話嘛!」太宰治嘴角勾起,挑釁地看向中原中也。

  青筋在額上突突地跳起,中原中也壓低聲音咬牙道:「就在這裡把你打死算了!」

  一個二個都是不省心的。

  蘭堂暗嘆了口氣,一手一個按住了圍在尤尼前後對峙的兩個少年,聲音疏離冷淡,「別鬧了。」

  也不看看這附近多少警察。

  中原中也狠狠地瞪了眼太宰治,扭過頭不去看他。

  「尤尼你知道嗎?織田作今天本來也想來的,結果被某個黑心醫生抓住不讓走!」

  太宰治露出有些孩子氣的神情,不甚高興。

  「那也是沒辦法的,下次有機會再見吧。」尤尼輕聲說著。

  大概明白了太宰治口中的黑心醫生指的是森鷗外,至於他提都不提愛麗絲的存在,約莫在他心裡愛麗絲和森鷗外都是一樣的。

  蘭堂垂眸看向高木涉,「麻煩你了,警官。」

  高木涉訕笑兩下,「還好還好,不麻煩。」

  這就是尤尼的監護人嗎?看著還很年輕的樣子啊。

  與他對接好手續之後,蘭堂領著三個孩子離開警視廳。

  高木涉低頭看了眼資料上的簽名,筆畫凌厲自然地勾起,末尾隱隱帶了絲飄逸。

  「蘭堂嗎?也是和尤尼一樣的外國名字啊。」

  他這麼隨意地感慨了一聲,收拾好了資料。

  ……

  因為這次意外,待尤尼回到橫濱時,帝光籃球部的合宿已經結束,回到東京了。

  尤尼抱著話筒,充滿歉意地說:「抱歉,赤司前輩,沒能幫上你們的忙。」

  溫和的聲音自聽筒處傳來,「這件事黃瀨已經跟我解釋過了,生病了在家好好修養才是正確的,不必因此愧疚。」

  前些天,過了約定的時間,尤尼也一直沒出現。

  桃井五月擔心這孩子是不是在來的路上出事,畢竟橫濱的不安定她也是有所聽聞。

  尤尼家裡的電話沒有人接,也不見人到了神奈川。

  按耐不住的黃瀨涼太偷摸著去了上次遇到尤尼的報亭,想在附近轉悠轉悠,結果正好遇到了出門的織田作之助。

  他記得那是尤尼第一次拍攝雜志時,身旁跟著的少年。

  「你好,你還記得我嗎?」黃瀨涼太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我是說我是之前跟小尤尼合作過的黃瀨涼太。」

  藍眸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我記得你,有名的模特界新秀。」

  他還記得!

  黃瀨涼太感動得差點落淚,他還是第一次跟這種類型的男人搭訕,還以為會很不好說話。

  「是我是我!」黃瀨涼太連連點頭,急急地問道:「你知道小尤尼現在怎麼樣了嗎?」

  織田作之助唔了一聲,沒接他話。

  「我不是跟蹤狂!」黃瀨涼太看著他木然的樣子,連忙解釋。

  織田作之助平靜地回了句,「我知道。」

  琥珀色的眼眸痛苦地閉了閉,知道的話倒是開口啊,不要不說話。

  話嘮星人覺得這種真的很難交流啊!

  「尤尼生病了,」織田作之助頓了頓,「可能有點嚴重,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這麼說沒問題吧?

  生病嚴重,需要靜養,所以黃瀨涼太找不到人。

  邏輯完美。

  「小尤尼生病了?!」黃瀨涼太驚訝道,還病得起不來床那種。

  情感豐富的少年瞬間想到了電視劇上的絕症、不治之症。

  本想著兼職幫補家用的小尤尼,卻在回家後發現身患絕症,不久於人世。

  為了不讓他們傷心難過,決定不再去神奈川找他們!

  織田作之助站在黃瀨涼太面前,看著他瞬息間就變了幾變的臉,「雖然不知道你剛在想什麼,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黃瀨涼太脫口而出,「也就是說小尤尼沒有絕症?!」

  「……」神情木然的少年直直地看著他。

  黃瀨涼太反應過來說錯話了,懨懨地道歉,「……對不起。」

  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只是醫生建議修養,並不是什麼大病。」

  黃瀨涼太這才松了口氣,「那就太好啦,等小尤尼病好了再一起來我們籃球部特訓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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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新騰失蹤案最後因為搜查一課的隱瞞,報紙上並沒有出現中原中也和尤尼的信息,也沒有透露其中出現過異能者的事。

  這才讓被牽扯到案件中的倆人得以獲得些許安寧,像是在這次案件中大出風頭的毛利小五郎,事務所的電話頻繁被記者打來,想取得第一手情報。

  就連江戶川柯南和毛利蘭都受不了,也就喜歡聽記者吹捧的毛利小五郎還願意接他們的電話。

  尤尼放下手中的報紙,默默地在心裡感謝願意掩蓋他們存在的搜查一課,不然她和中原中也可真的要被迫在報紙上露臉了。

  「蘭堂先生是怎麼說服高木警官的呢?」尤尼好奇地問道,這件事最開始是蘭堂向高木涉提出來,若如不然警官們不一定會想到提前掩蓋他們的存在。

  坐在餐桌前抱著微燙的馬克杯,蘭堂勾唇低笑了下,氣質疏冷飄忽,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擦著杯壁,「東京的警官們都很好說話,只要如實地告訴他們情況就好了。」

  除卻蘭堂本身不想讓尤尼被好事的記者騷擾,警視廳方面也不想把事情牽扯到異能者身上,對於蘭堂的要求自然是樂見其成。

  眼簾輕輕撲閃兩下,尤尼歪著頭笑道:「原來是這樣啊。」

  視線從蘭堂身上轉開,藍眸看向窗外,黑棕色的鳥在枝頭上輕跳幾下,伸著翅膀抖了抖羽毛,開始昂著脖子唱出清脆的鳴歌。

  冬季的寒意漸漸退去,不過是短短幾天,就可以明顯地感受到春意的悄然降臨,嫩綠的樹芽破出來,頂著晶瑩的水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大雨過去了、冬天過去了,」尤尼雙手撐在桌上捧著臉笑吟吟地感慨,「接下來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橫濱雖然還很混亂,但是尤尼身邊認識的人都在努力建立起安全的秩序,以期橫濱會變得越來越好。

  金綠色的眼眸垂下來,蘭堂低聲喃喃,「……是呢,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能搜集到的信息,已經收集得差不多,剩下的資料需要更高的身份地位才能接觸到。

  指尖輕敲了下杯緣,深棕色的液體在杯中蕩起一圈圈的漣漪,杯子裡的咖啡對於蘭堂來說,更多是被當作取暖的工具。

  ……

  二月十四,一個在日本以贈送巧克力來感謝身邊的人的特殊日子。

  在這天送出的禮物,在三月十四的時候有可能會收獲對方同樣出於感激意味的回禮。

  不過在當代的年輕人中,更多人是把巧克力當作向喜歡的人表達愛意的禮物,並且把巧克力分為本命巧克力以及義理巧克力。

  把本命巧克力送給喜歡的人,以感謝對方這一年來帶給她的感動與溫暖。

  而義理巧克力則是用以感謝身邊的同輩或是前後輩一年以來的照顧,希望接下來的一年還能好好相處。

  尤尼現在准備的就是義理巧克力,在盤算了下需要送出巧克力的對像時,她才猛然發現,原來不知道不覺中她已經認識了那麼多人。

  「時間上好像有些緊了。」尤尼苦惱地低聲喃喃。

  就算把所有人的巧克力都做成一個款式的義理巧克力時間上也有些緊迫,尤尼此前並沒有試過做巧克力,大概需要多費些時間去練練手。

  「你要做巧克力嗎?」突然一道少年音在尤尼身後響起。

  尤尼回頭看過去,神情微訝旋即彎著嘴角笑道:「江戶川先生,午好。」

  黑發少年貓貓一樣湊過來,看到尤尼手上的法式甜點書,「歐培拉?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啊!」

  巧克力的淋面下是層層疊疊的千層蛋糕,切面處可以看出內裡誘人的內餡與層次感。

  「我還以為尤尼就准備做傳統巧克力,」江戶川亂步眯起眼睛,孩子氣地戳了戳上面復雜的步驟,沒頭沒尾地接著問:「時間上來得及嗎?」

  湛藍的眸好奇地眨了眨,尤尼略帶驚訝地問他,「這也是江戶川先生推理出來的嗎?」

  關於她在二月十四不單單想只做巧克力,還准備嘗試接觸下法式甜點中與巧克力有關的料理。

  江戶川亂步得意地雙手叉腰,「哼哼,我可是名偵探啊!這種事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嗎?」

  尤尼彎了彎眉眼,輕笑地道:「說的也是呢,江戶川先生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名偵探。」

  「不過……」

  「江戶川先生現在不應該在偵探社裡嗎?」尤尼眨了眨眼,「現在可是工作時間哦?」

  就算出來工作,江戶川亂步身邊也應該有人陪同吧。

  商業街的書店和上次商場不一樣,這裡距離晚香堂還是有些遠的。

  江戶川亂步理直氣壯地說:「我迷路啦!」

  從商業街到晚香堂的距離對於與謝野晶子和福澤諭吉來說,可能不算什麼,但是對於江戶川亂步來說需要乘坐交通工具才能到達的地方,都是他無法記住的。

  尤尼愣了下,無奈地笑道:「原來是迷路了啊,這也是沒辦法的呢。」

  「江戶川先生需要我陪你回晚香堂嗎?」

  江戶川亂步搖了搖頭,「我今天是跟福澤大叔一起出來的,不過剛剛我們走散了。」

  把自己中途跑掉說成走散了的人,也就江戶川亂步了。

  「福澤先生也在嗎?」尤尼手托著臉,認真地思考了下。

  「不如我們去市民服務中心吧。」尤尼笑眯眯地提議。

  江戶川亂步瞬間明白了尤尼的意思,躍躍欲試地反問:「是要借那裡的廣播喊話嗎?」

  他好像很興奮的樣子。

  雖然不明白江戶川亂步到底在興奮什麼,但尤尼還是在買下了書之後,帶他一起到市民服務中心去借助廣播的力量尋找福澤諭吉。

  「是這樣的,我們跟家裡人走散了,」尤尼眨了眨眼,雙手合十懇切地拜托,「可以幫我們讀條尋人廣播嗎?」

  工作人員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原來不是我說啊……」

  江戶川亂步失望地趴在椅背上,他還想著借廣播說些威風的話呢。

  尤尼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背,提議道:「這麼好奇的話,要不要在晚香堂裝一個呢?」

  碧璽般的雙眸瞬間睜大,江戶川亂步興奮地直起腰,「就這麼決定了!」

  他要在晚香堂裝個廣播,有客人上門直接對著喊就可以了!

  這裡是超厲害的名偵探亂步,承接一切有趣能讓人興奮起來的案件!

  「對了,尤尼的巧克力!我也有嗎?」

  江戶川亂步扭頭拉住尤尼的衣袖,直白又坦然地問她。

  秀麗的眉眼彎起,尤尼笑吟吟地點頭,「都會有的,武裝偵探社的大家我都會准備的。」

  她這麼一說,江戶川亂步瞬間眼睛就亮了起來。

  與謝野和福澤大叔都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送給他們不就相當於他也能吃,光是尤尼的義理巧克力就可以收三份。

  更不用說還有歐培拉,就算一天不能吃太多也可以放起來慢慢吃。

  計劃完美!

  .

  尤尼在家准備巧克力的事並沒有避著蘭堂,但是因為尤尼本身時不時就會在廚房裡烘烤著蛋糕、小餅干之類,他也就沒發現尤尼的甜品已經開始轉向了巧克力制品。

  尤尼彎起嘴角,隔著厚厚的手套把托盤拿出來,剛出爐的巧克力瑪芬蛋糕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抬頭看了眼客廳的鐘,尤尼輕快地說著,「這個時間,蘭堂先生應該會回來一趟,讓他帶些在路上吃吧。」

  才這麼想著,玄關處就傳來了門打開又重重合上的聲音。

  尤尼褪下手套,笑嘻嘻地端著托盤走出去,「蘭堂先生——」

  青年的眉心重重擰起,蘭堂匆匆走過來,上下打量了圈尤尼。

  「蘭堂先生,怎麼了嗎?」尤尼迷茫地眨了眨眼。

  蘭堂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沉聲道:「沒事,最近盡量不要出門。」

  她迷惑不解地看向蘭堂,把手上的托盤放到一旁,輕聲問道:「是出什麼事了嗎?」

  明明今早見蘭堂先生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

  金綠色的眼眸沉了沉,神色有些意味不明,聲音微冷道:「首領剛剛下令,屠殺橫濱所有紅發的孩子。」

  那個人居然會下達這樣的命令,明明小野敬平的事才過去沒多久。

  尤尼怔了下,眉心蹙起,聲音有些艱澀道:「為什麼、他會下達那樣的命令?」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被裡世界稱為夜之暴帝的老人。

  他的殘暴、狠戾在早前就十分明顯,因為蘭堂的關系,尤尼多多少少也關注了下普通市民對港口黑手黨以及那位夜之暴帝的印像。

  他們無一例外,不是說著——是不能隨意提及的人。

  他掌控著港口黑手黨,想對誰出手就是放肆下達命令,完全不考慮後果。

  偏偏這樣的作風,在橫濱這個混亂無序的城市又十分適用,其他組織的人都擔心港口黑手黨瘋狂的報復、攻擊,並不會輕易去招惹他們。

  「雖然你的發色並不是紅色,但是這段時間也盡量不要出門,」蘭堂匆匆地說著,扔下一句話就再次離開了,「食材方面我已經聯系上新的家政公司,負責采購送上門,尤尼只需要好好待在家裡就好。」

  尤尼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不安地看向窗外那高聳的五棟黑色大樓,「……這樣嗎。」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徹底陷入瘋狂了。


第52章

  「港口黑手黨對紅發孩子下達的通緝令,你怎麼看?」夏油傑雙手環胸依靠著牆,側頭看向坐在台階上的中原中也。

  嚴格意義上來說,紅發的孩子在橫濱並不多,甚至很多都不是純粹的日本人血統,才會有一頭亮眼的紅發。

  日本人大多數的發色還是會以黑、棕、茶色為主,間或有些家族遺傳的淺色系發色,但是紅發絕對算不上多見。

  中原中也神情冷淡中帶了些煩躁,他狠狠地嘖了聲,「瘋了,那個家伙。」

  居然就因為有幾個紅發的孩子塗畫了他的車,轉而向整個橫濱的紅發孩子下達通緝令,讓港口黑手黨所有的成員都出動去捍衛他的「尊嚴」。

  夏油傑挑了挑眉,「晴子可是紅發的,她就這麼在羊裡藏著是藏不住的吧?」

  正如夏油傑所說,羊的孩子們在擂缽街附近十分招搖,即便認不清跟在後面跑的孩子們,也絕對不會忘記領頭的幾人。

  尤其晴子還是羊十三評議會中的一員,她的紅發可是被很多擂缽街人記在心裡。

  「先帶晴子轉移陣地,」中原中也說著眉心皺起,「連同幾個發色接近於紅色的孩子也一並另找地方藏起來。」

  他的異能確實好用,但擁有異能和自保能力的只有他,羊裡的孩子們面對港口黑手黨擁有大量火力的成員,不管在哪方面都沒有優勢,他不能就這麼帶著那些孩子正面對港口黑手黨。

  以港口首領的想法,若是他這麼干了,對方必然會視為這是羊與他們要開戰的信號。

  「要是這麼算下來的話,中也你的發色也是符合的。」夏油傑還有閑心地指了指中原中也那頭微卷的赭紅色發。

  待在羊的這段時間裡,夏油傑唯一感到放松的就是周圍沒有咒靈的世界,即便人類還是會產生惡意、負面情緒,但是不會有人因此被負面情緒凝聚而成的咒靈殺死。

  夏油傑表面看起來很好說話,實際上並不是容易接近的類型。

  雖然他明面上不說,但他確實對中原中也這個作風與曾經的他有幾分相似的孩子抱有好感,他想認同他的理念,也想看看在這個沒有咒靈的世界裡,中原中也這樣的做法最終會不會像他一般信念坍塌。

  不知不覺中,他也跟著羊的孩子們開始直呼中原中也的名字。

  「我的話不用在意,除非港口黑手黨願意出動干部級的人物對我出手。」中原中也搖了搖頭,他最擔心的還是容易被港口黑色黨盯上的那幾個孩子。

  不過中原中也這個在各種意義上都十分耿直的少年,並沒有察覺到夏油傑與羊之間隱隱的間隙以及對他稱呼的轉變。

  「那倒是真的,」夏油傑肯定地點了點頭,「晴子她們之後的藏身地點,你要告訴羊的其他人嗎?」

  他聲音低沉,其中蘊含的意思讓那雙明亮的鈷藍色眼睛不禁看了過去。

  少年的眉頭高高地挑起,神色有些不愉,「這是什麼意思?」

  他並不懷疑夏油傑想挑撥羊的內部,中原中也更多是覺得他似乎發現了什麼,只是脫口而出時的態度顯得有些冷硬。

  「羊的孩子裡有背叛者,」夏油傑倒也不在意,他的話就像扔進平靜水面中的炸彈,揚起一陣水花,「你若是不想晴子她們死的不明不白或是被港口黑手黨的人帶走,最好不要告訴他們。」

  眸色微微一沉,中原中也壓低聲音問他,「……你知道是誰了?」

  夏油傑搖了搖頭,「還不能肯定,但是已經鎖定幾個目標了。」

  港口黑手黨的通緝令羊與中原中也幾乎是同時知道的,這幾日羊內部已經開始躁動起來,私下的交流和小動作頻頻出現。

  中原中也多數會外出在擂缽街內巡視,倒是夏油傑留在基地的時間比較多,看得比較清楚。

  早早以羊之王的稱號揚名於擂缽街的少年面無表情地撐著腿站起來,眼簾低垂下來,「……我知道了,夏油。晴子她們就拜托你了。」

  夏油傑驚訝地看他,失笑地說:「我還以為羊之王這種特殊時期反而會更防備我?」

  萬萬沒想到中原中也竟然會想著讓他去護住晴子她們幾個。

  藍眸詫異地瞥了他一眼,中原中也卸下些許冷硬之色,勾著唇神情放松,「我要是信不過你,我當初也不會讓你替我參加十三評議會。」

  畢竟評議會的麻煩程度,是有目共睹的。

  雖然羊的內部是把能進入評議會視為榮耀,但是實際上從評議會成立至今,幾個分裂開來的派系每每開會都很難達成共識。

  評議會的建立,只比推中原中也上位成為羊之王晚了大半個月,但是其中各有心思的孩子卻很多。

  平時中原中也不願意出面,畢竟再怎麼對立分裂,他們終歸不會做出有害於羊的事,只要知道這點就足夠了。

  甚至很多時候,處於息事寧人的心態,中原中也覺得只要他們能給出個明確的方案,他聽評議會的也無妨。

  但是偏偏這種時候,夏油傑說羊的內部出現了叛徒。

  不管是哪個同伴中原中也都不願意懷疑,但是他更不願意用晴子她們的性命去證明同伴的清白。

  夏油傑無奈地低笑一聲,「我看你這個首領是懶得參加會議,才推我去的。」

  看顧晴子她們的安全並不算什麼大事,在十三人評議會中晴子一派算得上是親首領派,不會常常聽省吾、白瀨他們的發言。

  不過這並不是因為晴子覺得他們的主意不靠譜,她只是單純的更有眼色,覺得十三人評議會怎麼都不可能比得上真正的首領。

  但在之後中原中也的不作為,也讓晴子對聽命於他十分動搖。

  中原中也是一個好的保護者,但是他對羊的孩子們沒有什麼要求,甚至常常會被白瀨他們挾恩圖報,答應他們的各種荒唐要求,這也讓晴子對首領的權威產生疑惑。

  雖是這般,但是十三人評議會中晴子還是更傾向於中原中也,本身身為女生的她能壓下一眾羊的男生成為十三人評議會中的一人,就是因為她比所有人都更狠、更拼。

  「不過晴子的話,中也這麼做大概會很收好感吧?」夏油傑開玩笑道,一個首領弄得要去爭取手下的認同,也是混得蠻艱難的。

  「哈?你在說什麼?」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一副完全沒聽懂夏油傑話中的意思。

  對組織內部事務不感興趣的羊之王,自然也不清楚評議會內部的鬥爭以及他這個首領位置的不穩,他只是單純想要保護羊的孩子們。

  紫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夏油傑終歸是嘆了口氣,「避難的孩子們就交給我吧。」

  保護孩子與保護普通人,相似卻又不完全一樣的行事風格。

  黑發少年昂起頭看向蔚藍的天空,無奈地勾著唇。

  尤尼讓他過來羊的時候,到底是不是想到了中原中也呢?

  .

  料理盆摔落地上發出一聲重響,尤尼微微怔在原地。

  自從聽了蘭堂的那番話後,她怎麼也無法專注起來,即便是想用料理分散注意力也做不到。

  湛藍的眼眸愣愣地看著撒滿了面粉的地面,她緩緩蹲了下來,微微出神地攥住衣袖喃喃自語,「我到底應該怎麼做呢?」

  上次的事,她沒能救到羊的孩子們。

  即便有她的預言,有中原中也、織田作之助甚至是拜托了武裝偵探社,她都沒能阻止孩子們的死亡。

  「我應該再一次做出預言嗎?」聲音低低地喃喃著,女孩抱著膝蓋卷縮成一團像是想要掩蓋住脆弱無助一面的小動物。

  落寞、無助的情緒縈繞在她身邊,尤尼很清楚保持精力給晴之奶嘴傳送火焰才是她現在最該做的。

  上次的事還不足以讓她明白,預言的不可改變性嗎?

  唇用力地抿緊,眼淚無聲地落下後迅速被衣服的布料所吸收,被淚水潤濕的眼睫毛黏連在一起。

  她環著膝蓋的雙臂收得更緊,雙眼用力閉上,淚水不斷滲出滑落。

  「……母親,我到底應該怎麼做呢?」

  身為基裡奧內羅的現任首領,她沒有這個能力。

  作為阿爾克巴雷諾大空的她,也沒有這個能力。

  一次次見證預言實現,卻無能為力的痛苦侵蝕著尤尼的內心。

  在橫濱的這一年中,她甚至想悄悄看下基裡奧內羅的未來,卻畏首畏尾不敢行動。

  這都是因為她害怕,害怕看見家族同伴們的死亡。

  害怕她所做的一切,害怕她強自忍耐著下定的決心都是沒有意義的。

  七的三次方從最開始就缺少了一部分,僅僅掌握著大空奶嘴和晴之奶嘴的她又要怎麼對上縱橫八兆平行世界的白蘭。

  ……她害怕到了最後,她的決心、她的犧牲都成了毫無意義的存在。

  倏然間溫暖耀眼的光芒刺破眼前的黑暗,尤尼睜開雙眼抬頭看去,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母親?Reborn叔叔?」

  原本被尤尼妥善放在身上的兩枚奶嘴懸浮於她面前,散發著呼應般的光芒。

  「——尤尼,想做什麼就去做吧。」與艾麗婭極其相似的聲音自橙色奶嘴中傳出。

  湛藍的眸子微微睜大,那是她記憶中祖母露切的聲音。

  「但是我、」她微微張了張嘴,「但是我做的真的是正確的嗎?」

  另一道嗓音哼笑了一聲,「正不正確要做過才知道,但是拼死的心你從一開始就有了。」

  低沉優雅、成熟又滿含韻味的聲音,那是屬於露切記憶中還沒變成小嬰兒的Reborn的。

  「可別讓自己後悔,拼死去抓住你想抓住的一切,尤尼。」

  湛藍的眼眸怔怔地看著,唇微微咬緊,尤尼抬起袖子擦干臉上的淚水,露出了堅定的神情,「我知道了。」

  懸於半空的兩枚奶嘴像是遇到什麼阻礙一般,光芒一閃而後逐漸黯淡下來,重新變回原來普通的樣子落回尤尼的手心。

  雙手緊緊地攏住奶嘴,收到懷裡,尤尼又一次揚起大空一般的笑容,「謝謝你們,我最重要的同伴們。」


第53章

  預言是不是真的不可改變,尤尼並不知道,但是就她所接受的傳承記憶中並沒有提到過預見的未來是能被改變的。

  但如果不去試試的話,尤尼想她一定會後悔的。

  點心鋪裡慈祥老奶奶的國中生孫女、熱心幫助過她的書店老板女兒、羊裡的晴子、織田作之助……甚至是中原中也。

  尤尼不敢去想港口黑手黨這次的掃射範圍到底有多大,從年齡到發色之間,橫濱到底有多少未成年會是他們的狩獵目標。

  就像Reborn叔叔說的,拼死去抓住她想要抓住的一切。

  無論多少次,她都會站出來拯救他們。

  那些孩子們,不應該犧牲在黑手黨手下,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人生。

  脫下圍裙、解開料理專用的頭巾,尤尼提著裙擺一路急急地跑向二樓深處被封閉起來的房間。

  蘭堂買下的房子裡,從前的主人留下了個收藏著很多書的藏書室,出於覺得對方可能某一天會回來取這些書,他們都默認沒有去動。

  即便對方當時已經說了,永遠不會再回橫濱,房間裡的書隨他們處置也是如此。

  堆積滿整個房間的書籍、多到無處下腳的地方,推開門進來的時候甚至還會被揚起的灰塵嗆到,尤尼低低地咳了幾聲,揮散了細小的塵埃。

  湛藍的眼眸焦急地巡視著房間,「我記得好像是在這附近。」

  半年前尤尼試圖整理這個房間時,從書架上掉落下來的筆記本,出於好奇尤尼翻看了一下,卻在發現那是本筆記本之後又急忙放了回去。

  當時她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潛意識中卻暗暗記了下來,才會在這時再次想起那本筆記本。

  指尖掠過書脊,尤尼的目光定在中層附近的書架上,稍稍松了口氣。

  「找到了,上次看到的筆記本。」

  那是本記載著前主人推測未來、改寫未來,各種神奇又荒誕想法的陳舊筆記本。

  不知道寫下筆記的作者是不是擁有與尤尼一樣的預言能力,他凌亂的筆記在時下的人看來更像是一個瘋子的胡思亂想。

  「預言本質上是窺探未來的異能,小的時候我只能做出一些微小、無關緊要的預言,那時候的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視線快速劃過作者絮絮叨叨的生平,尤尼強壓下焦急的情緒,細細地去看書頁後面增加的批注。

  「成年後的我可以輕易窺見我想看見的未來,但是我卻並不覺得高興,能看見自己的未來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目光微微一頓,尤尼輕呼出口氣,他的預言異能局限在自身的未來上。

  「不過後來我發現了件有趣的事,」尤尼的聲音微微一頓,「這個世界是隨時改變的,它就像是活物一般,我的生活中時不時就會多出沒見過的人與沒聽說的地名,但是周圍的人卻一無所覺。」

  眼簾輕輕垂落下來,女孩搭在書脊上方的手指微微用力。

  「……利用不同世界的人去干預既定的未來,在世界未完全融合之前這樣的存在於世界而言都是不可控的……嗎?」

  尤尼微微苦笑,這個世界的外來者、尚未被完全融合進來的人只有她和夏油先生。

  夏油傑的世界與這個世界正處於試探、相融的狀態,短時間之內都不會輕易完全融合。

  至於她的世界距離這裡更是遙遠,可以說若不是尤尼意外落入了這裡,可能在她的有生之年中她的世界都不會與這個世界相遇。

  而她也不會認識那些美好又可愛的人們。

  伸手拍了拍臉,尤尼強打起精神來,「先試著聯系下織田先生吧。」

  若是織田作之助還停留在港口事務所中,並沒有被視為動手的目標,那被劃定為紅發孩子的通緝目標就可以降低部分年齡線,劃去需要在意的一切將近成年的紅發孩子。

  家裡的電話太容易被查到,不能隨意亂用。

  蘭堂先生也是港口黑手黨的人,若是被發現他家裡的電話去聯系了織田先生,很可能會帶給他危險與麻煩。

  這樣的情況下尤尼要聯系織田作之助,最好的辦法就是使用不記名的電話亭。

  尤尼在冰箱上貼好給蘭堂留的便簽,輕手輕腳地跑出家門。

  街道上格外的冷清,尤尼出門的時候都沒遇到幾個人,偶然間看到幾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在看了眼她的發色之後就不甚在意地移開視線。

  「橫濱哪有幾個紅發的孩子啊,也不知道首領是怎麼想的。」

  「噓,想死嗎你?首領的閑話也敢隨便說。」

  男人切了一聲,似乎不大服氣的樣子,「本來就是,那車被紅發孩子塗花的事也只是道聽途說罷了。」

  同伴狠狠地肘了他一下,「瘋了嗎?這種話私下也別隨便亂說,真不擔心被誰聽到啊。」

  只是道聽途說,就做下這樣的決定嗎?

  尤尼咬著下唇,不忍再聽下去,低著頭快步走過去。

  無論如何她都無法理解,會隨意傷害別人的人。

  進入電話亭中,尤尼撥通了織田作之助的號碼,唇微微抿著,手指抓著話筒用力到有些泛白,她緩緩深吸口氣,放松下來。

  「嘟……嘟……」

  等待時間顯得格外的漫長,心髒被不斷提高的感覺,讓人不禁屏住呼吸。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在嘀一聲後……」

  尤尼掛斷了電話,再次撥了出去。

  同樣的提示音,在長久的嘟聲後再次響起。

  「……沒有人接,」尤尼有些自責地低聲道:「要是那時候,我問蘭堂先生、不,蘭堂先生也會覺得為難吧。」

  正如蘭堂暗中決定要開始在港口黑手黨中表現自己,盡快晉升准干部,他的改變最先察覺到的人還是尤尼。

  雖然不知道蘭堂一直以來在調查什麼,但是尤尼並不願意讓他感到為難。

  畢竟本質上來說,蘭堂在乎的只有尤尼以及尋找他失去的記憶。

  若是他在意的人和想做的事發生衝突,蘭堂會尊重尤尼的意願,但這並不是她所願意的。

  一切違背他人本心的行為,都是不可取的。

  就如尤尼現在的行為以及蘭堂的決定一般。

  「叮鈴鈴——」電話亭的門被拉響。

  尤尼驚訝地扭過頭去,白大褂的醫生身旁跟著個金發女孩,他笑著問道:「看來可愛的小小姐是遇到困難了。」

  湛藍的眼眸眨了眨,尤尼有些沒反應過來般,「……是森醫生和愛麗絲?」

  愛麗絲雙手背在身後,腳步輕快地湊到尤尼面前,衝她撒嬌般抱怨,「尤尼明明說好會再帶蛋糕來看我的,結果我們好久都沒見了。」

  金發女孩歪了歪頭,不高興地皺了皺鼻子,瞪了森鷗外一眼,「都怪林太郎害得我不能離開事務所找尤尼玩。」

  森鷗外陪著笑,雙後合十,低聲下氣道:「抱歉啦,愛麗絲醬,原諒我吧。」

  畢竟診所因為意外被炸了,導致他們所有人都只能待在事務所裡,他也十分困擾啊。

  「織田君不是幫愛麗絲醬帶過尤尼的蛋糕嗎?」

  愛麗絲扭頭哼了聲,上前抱住尤尼,瞪著森鷗外,「但我就是想跟尤尼玩,而不是織田啦。」

  每每看到織田作之助那張木呆呆的臉,她就會不自覺生悶氣。

  不過比起討厭的太宰治,織田作之助還是要稍稍好些的,當然愛麗絲最喜歡的還是尤尼了。

  眉眼彎起,尤尼揚起柔軟可愛的笑意,摸了摸愛麗絲燦爛的金發,「的確是好久沒見了,愛麗絲、森醫生。」

  「尤尼剛剛是想聯系織田君嗎?」森鷗外看了眼尤尼手上的話筒,笑著問她。

  尤尼擔憂地點了點頭,「是的,我聽蘭堂先生說了通緝令的事。」

  愛麗絲抱著尤尼用力蹭了蹭她的發頂,「尤尼不用擔心啦,太宰早就帶著織田溜出去了。」

  以太宰治那麼精明的人,怎麼會發現不了織田作之助潛在的危險處境。

  在最開始的時候,像織田作之助這種接近於成年的孩子確實不會被盯上。

  但若是港口黑手黨對紅發孩子的清掃行動並不順利呢?長期留在港口黑手黨的織田作之助勢必會被人盯上,作為充數的一個人頭。

  天衣無縫再厲害,對於不是即時性發作的藥物防備能力還是不高,只要有心想算計還是做得到的。

  尤尼微微松了口氣,有太宰君在身邊,織田先生肯定會沒事的。

  這也是尤尼對太宰治的信任。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再好好敘舊吧。」

  湛藍色的眼眸抬起對上森鷗外的雙眼,尤尼微微一愣,旋即下定決心一般點了點頭。

  ……

  森鷗外找到的咖啡廳十分幽靜,坐在玻璃櫥窗邊,扭頭就可以看到街上的景色。

  擺放在面前的紅茶和小蛋糕味道香甜誘人,愛麗絲坐在尤尼對面一臉幸福地吃著蛋糕。

  森鷗外十指交叉置於面前,神色溫和地問:「尤尼對於現在的港口黑手黨是怎麼看的呢?」

  醫生那雙紫眸深深地看著她,這孩子來到橫濱這麼久,他還是沒有查到第一次見面時那個特殊的花型標記。

  到底是因為太過不出名,但是以他的能力還觸及不到。

  森鷗外並不覺得是因為太過無名,尤尼的行為雖然很多時候看起來就跟普通的女孩一樣,但是她的內心卻比很多成年人都要更加的堅強。

  這個女孩或許就是某個組織的首領候選人。

  曾經擔任過軍醫的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多麼會看人的那類人,但是森鷗外對於曾經見過的人卻會記得很清楚。

  那也是個墨綠色發的女性,她的臉上有著跟尤尼一模一樣的胎記。


第54章

  「對現在的港口黑手黨?」尤尼不解地看向醫生,似乎有些不明白森鷗外為什麼會問她這樣的問題。

  不是看不出來森醫生對於港口首領位置的覬覦之心,尤尼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問她這樣問題,於情於理這都不該問她。

  尤尼彎著眉眼,輕聲反問:「森醫生為什麼會想問我這個問題呢?」

  森鷗外不慌不忙地笑著回道:「大概是因為覺得尤尼有時候成熟得不像個孩子吧。」

  他平靜地笑著說出跟蹤狂一樣的話,「其實我一直有在關注尤尼。」

  尤尼微微一愣,湛藍的眼眸微微睜大。

  愛麗絲動作一頓,往旁邊挪了挪,一臉嫌棄地看著森鷗外,直白而殘忍道:「林太郎是變態!」

  「愛麗絲醬,好過分!」剛剛還一本正經的森鷗外頓時哭喪著臉。

  「是嗎?我不覺得哦!」愛麗絲抬手抵住了森鷗外要撲過來的動作,「林太郎遲早會因為太過變態被報警的。」

  尤尼看著看著,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眉眼彎彎,眼角處的橙黃色小花生動明艷,雙眸溫柔地看著他們,「森醫生和愛麗絲的感情果然很好啊。」

  異能者和人型異能力,被賦予了特殊的個性與行動模式,會與異能者心意相通但同時又會擁有著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森鷗外和他的人型異能力愛麗絲。

  雖然不明白森鷗外特意邀請她過來說這一番話是為了什麼,但是他們的本意想讓她放松下來的舉動,確實是成功了。

  即使知道那並不完全真實,尤尼還是放松了些許,從家裡出來就一直緊繃著的神經微微放松。

  「我才不喜歡林太郎呢!」愛麗絲悶悶地哼了聲,插起一塊蛋糕塞進嘴裡。

  森鷗外幽怨地看著她,捂著心口難受又花痴的樣子,「愛麗絲醬就算說著傷人的話,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孩子,怎麼都沒辦法讓人討厭啊。」

  湛藍的眼眸彎起,尤尼笑盈盈地看著他,聲音平靜地回答森鷗外剛剛的問題,「支離破碎、被恐懼與威壓所支配的組織,那並不是真正的Family。」

  紫眸轉過來看了尤尼一會,森鷗外了然地說:「果然尤尼不是法國人,而是意大利人啊。」

  以Family來稱呼黑手黨,他只在意大利人口中聽過。

  在意大利黑手黨的眼中,那並不僅僅是組織,更是他們可以互相依靠、不會背叛的家族成員,他們把相互之間視為最重要的同伴、家人。

  尤尼彎著眉眼,沒有否認。

  看著女孩稚氣的容貌,森鷗外略帶感慨地說:「原來她的女兒都長這麼大了。」

  藍眸眨了眨,尤尼有些驚訝地問:「森醫生見過我的母親?」

  「按照年齡來算的話,應該是你家族中的女性親屬,」森鷗外抬手摩擦了下下頜,他笑了笑說:「你們長得很像,一樣的發色眸色、一樣的胎記。」

  他昂頭想了想,說實話上次看到那個人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說不定就是在那之後她生下了尤尼。

  「……是叫,露切的美麗女性。」時隔有些久了,縱使當時對露切的印像很深刻,森鷗外回想起她的名字還是需要些時間。

  女孩的眼簾輕垂下來,掩蓋住眸中的驚訝之色。

  原來早在那麼久之前,祖母就已經來過這個世界了嗎?

  因為世界之間的時間流速不一樣,導致森鷗外誤以為露切就是尤尼的母親。

  「她是個怎麼樣的人呢?」尤尼忍不住開口問道。

  因為背負著阿爾克巴雷諾短命的詛咒,尤尼自出生起就沒見過祖母露切,甚至聽聞她是在母親艾麗婭成年的前夕去世的。

  她一直很好奇,在別人眼中的露切、艾麗婭是怎麼樣的人。

  森鷗外驚訝地看了尤尼一眼,旋即認真地回想起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十年前的我剛從東大畢業的時候。」

  那時候的森鷗外還沒加入軍隊成為軍醫,也從來沒想過「不死軍隊」這樣的計劃,就連愛麗絲也還沒被賦予性格與自己的思想。

  以溫和俊秀的外表偽裝自己冷漠的性格,計劃著加入軍隊順勢成為軍醫,借助戰爭快速積攢功績向上攀升,掌握更大的權利。

  相較於尤尼更加成熟、美麗的女性與穿戴著禮服、有著卷卷鬢角的男性就這麼出現在他面前,輕而易舉地解決了他悉心計劃接近,准備了大半年時間想殺死的人。

  擁有著神秘而強大的預言能力,頭上的白帽子有著與眼角的胎記相同的標志,臉上總是帶著明朗燦爛的笑容,平等溫和地對待所有人,即使懷孕在身也會努力幫助有需要的人。

  以及身手好得出奇,僅僅憑著一把手.槍就比絕大多數異能者還要強大的男人。

  那是森鷗外第一次見證到了強大的力量能起到決定性般的作用。

  因此在成為軍醫之後,森鷗外遇見了擁有治愈頻死之人異能的與謝野晶子才會產生那樣瘋狂的想法,那是不輸於預言能力能改成整個戰局的強大異能。

  「好像能看穿人心一般,」森鷗外神情稍顯無奈,他想了想這麼說:「感覺什麼樣的想法都不會瞞過對方,但是又格外能包容的女性吧。」

  與露切同行的男人似乎並不把當時尚不成熟的森鷗外放在眼裡,他只是坐在一旁用手帕擦著他的槍,如同對待最重要的同伴。

  雖然見過了露切的預言能力,但是森鷗外並不認為尤尼也擁有那樣的能力,畢竟異能並不能遺傳。

  轉移異能的手段,早些年森鷗外見過軍隊在研究,但無論怎麼研究,轉移走的異能都是不完整、有缺陷的,因此沒過多久之後,轉移異能的實驗就暫時擱置下來了。

  「是嗎?」

  「很高興森醫生能告訴我這些,」尤尼彎著眉眼,神色感慨地道:「我從出生起就沒見過她了,一直很好奇她在別人眼中是個怎麼樣的人。」

  森鷗外溫和地笑了笑,「能幫上忙真是太好了。」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話鋒一轉,「尤尼知道蘭堂君准備要升任准干部的事嗎?」

  一直懶洋洋在港口黑手黨裡混日子的蘭堂最近突然勤奮起來,對於各種麻煩的任務都開始來者不拒,聽聞五大干部之一的成田干部對他十分看重。

  就連此前一直對蘭堂擁有強大異能,隱隱有所推測的森鷗外都驚訝了,畢竟一年前蘭堂在港口黑手黨還是默默無聞的普通底層。

  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很多年了,他還以為蘭堂會就這麼一直待在底層的位置,不打算向上晉升了。

  尤尼輕輕抿了抿唇,她點頭應道:「是的,蘭堂先生的事我是知道的。」

  即使蘭堂不說,但作為總是朝夕相處的家人,尤尼總是最快發現他改變的人。

  一切的轉變都是從她發現了櫃子裡那頂帽子開始的,蘭堂自從知道帽子上的名字是蘭波之後,就一直暗中調查。

  但莫約是因為六年前那場巨大的爆炸,蘭堂的調查一直不是很順利,不過他從來沒向尤尼抱怨、傾吐過這件事,尤尼也不好問他。

  森鷗外溫和地看著她好一會,就像看著友人的小輩一樣,轉開了話題,「尤尼打電話給織田君,是想救他嗎?」

  「還是想他幫助你救那些無辜被通緝的孩子們呢?」

  湛藍如海般深邃美麗的眼眸看向森鷗外,尤尼平靜地笑著回答,「我擔心織田先生,同時我也想向他確認通緝令的範圍有多廣。」

  畢竟織田作之助那紅棕色的發以及快要成年的年齡與外貌,與最初傳聞中塗畫了港口首領車的紅發孩子並不那麼相符,如果連織田作之助都被列入通緝範圍,那麼「橫濱內的紅發孩子」也太多了。

  森鷗外失笑,沒想到尤尼會這麼回答他,他感慨地說道:「原本我還以為尤尼只有長相和露切相似,沒想到連性格也很像啊。」

  「謝謝。」女孩彎著眉眼,笑意盈盈。

  手上隨意地撿起兩枚方糖扔進咖啡裡,森鷗外手肘支起,托著臉側頭看向窗外,柔媚動人的夕陽落下來,「這次的事件之後,首領大概會大失人心吧。」

  早前因為那些荒唐、殘暴的命令,還有死忠願意跟隨首領,這次之後他們大概會慢慢分裂開來,變成覬覦首領之位的豺狼。

  嘴角怡然地揚起,森鷗外沒有看向一旁的愛麗絲,目光深深地注視著港口事務所那五棟大樓,做作地嘆了口氣,「那時候大概就是港口黑手黨衰落的時候吧。」

  成為人心之敵,被屬下背離、被普通人恐懼厭惡的港口首領啊。

  一步步推著自己走向滅亡的樣子,真是可憐呢。

  「森醫生真的是完全不打算在我面前掩飾啊。」尤尼無奈地嘆了口氣。

  說著這樣的話,嘴角就不要揚那麼高了。

  「尤尼說的也是……」現在還不到高興的時候呢。

  藍眸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尤尼終是開口問他,「如果我想要救被通緝的孩子們,森醫生有什麼辦法嗎?」

  森鷗外臉微微側過來些,笑吟吟道:「我只是首領身邊的一個普通醫生,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就算有辦法又怎麼樣呢,森鷗外的最優解就是放任自然,等待他需要的時機到來。

  「如果我說,我繼承了母親的預言能力呢?」尤尼彎著眉眼,笑著說出了不亞於平地驚雷的一句話。

  她並沒有向森鷗外解釋露切並不是她的母親,而是她的祖母。

  在這件事上,她最能動搖的人大概還是森鷗外。

  那雙總是下垂顯得溫和的紫眸睜大,森鷗外臉上的神情堪稱震驚到失卻了表情管理,嘴角緩緩上揚咧到最大。

  「……小公主,我想你已經具備優秀的談判能力了。」

  尤尼最後拋出來的誘餌是森鷗外不能拒絕的,即便知道她身後還有蘭堂和羊之王,他並不能對她做什麼。

  但不得不說,僅僅只是聽到這句話就讓他興奮起來了。


第55章

  森鷗外的效率出於尤尼意料的快,從那天談話結束回去之後,港口黑手黨又傳出了新的傳聞——

  港口首領突然病重,被除了其私人醫生森鷗外以外的其余幾名港口醫療部的醫生一並確認過,身體內的器官功能突然衰竭,病因不明,現在人也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

  頓時港口黑手黨上下對於首領之前下達的通緝任務已經沒有心思去在意了,干部以上的成員開始心思浮動,頻頻去探望病重在床的首領。

  但是即便那位病重,也不是他們能對那個位置覬覦出手的。

  偶然還會清醒過來的老人看到精力充沛、野心勃勃的手下,懷疑、恐懼的心情不斷上湧,面對手下們的頻頻試探,他狠狠地責罵了他們。

  並且開始提拔新人,把五大干部中心思動搖的幾人外派出去開拓,不讓他們再留在橫濱的事務所內。

  原本只是擬定會在半年後被提拔上准干部的蘭堂,當即走馬上任變得忙碌起來。

  港口醫療部內的所有醫生除了森鷗外,其余人均不被允許靠近首領的房間。

  年過半百的首領懷疑醫療部的醫生早已與干部中的某些人勾結起來,想要害死他。

  雖然不知道森鷗外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不得不說尾崎紅葉對此樂見其成。

  年僅十七歲就成為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紅葉,並不是因為在港口黑手黨內有多麼大的功績才被提拔上來的,她在五大干部中更接近於不觸及權力的存在,因此並不怎麼被那位老人所忌憚。

  但這不代表尾崎紅葉不憎惡他,她之所以會被提拔為干部,蓋因她強大的異能力以及夜之暴帝的惡劣。

  三年前,尾崎紅葉與戀人相約叛逃港口黑手黨,最終一死一傷。

  傷痕累累被拖回港口黑手黨的尾崎紅葉在接受了幾個月的刑訊之後,突然被提拔為了五大干部之一。

  毫無征兆,甚至可以說在此之前她連准干部都不是,只是組織內部的一名普通中層,僅僅因為這次私奔叛逃被首領看到,發現她擁有強大的異能力,便想要以折服的手段收復一員大將。

  尾崎紅葉咬著牙、捏緊拳頭接管了曾經折磨刑訊她幾個月的刑訊、審訊部門,拋卻曾經的天真,用了三年的時間坐穩五大干部最末的位置。

  表面上聽命於首領的她,卻比任何人都要厭惡這樣的港口黑手黨,但是她卻沒辦法毀掉這個扎根於橫濱裡世界的龐然大物。

  直到森鷗外成為了首領身邊的私人醫生,她看到了他偽裝下的樣子。

  即便知道他是故意透露出來,尾崎紅葉也不在意,她很期待這個男人的野心,也很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是毀滅還是取代……

  抑或是她想都沒想過的新生。

  ……

  「真沒想到,你居然會現在就出手。」華麗紅艷的和服,風雅二字仿佛刻在她身上一般,眼尾處勾勒出動人嫵媚的紅暈,抬袖掩住半張臉笑出來的時候帶著說不出的柔情,那就是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中唯一的一位女性——尾崎紅葉。

  被她叫住的森鷗外攤了攤手,溫和又無奈地笑著道:「尾崎君在說什麼啊,我可什麼都沒做哦。」

  在事務所內,森鷗外比所有人都要謹慎,他與尾崎紅葉之間站在相隔三米開外的地方,就像是偶然間遇到了,普通寒暄幾句的陌生人一般。

  他可不敢在這種地方說些暴露自己的話,在他成功坐上那個位置之前他都會謹慎行事。

  尾崎紅葉眉眼抬起,眼波流轉中盡是諷刺冷刻之意,並不聽他那些表面的敷衍之語,「我還以為你不在乎那個通緝令?」

  美麗的干部心下冷哼一聲,這個狡猾的老狐狸。

  森鷗外思斟了下,一副才想起來的樣子,「尾崎君說的是首領之前的命令嗎?」

  說著他露出了憐憫的神情,「那些孩子雖然可憐,但是首領的命令卻是不能違背的,我也感到非常痛心啊。」

  眼眸冷下來,尾崎紅葉定定地看著他好一會,唇角緩緩勾出了美麗動人的笑容。

  「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只要看到他這麼難受,我的心裡就止不住地感到暢快。」她毫不畏懼被人聽到的樣子,聲音柔婉動人。

  「如果能看到更多那個人痛苦的樣子,」她輕笑了一聲,「我或許能提供些你想要的幫助。」

  尾崎紅葉並不在乎港口黑手黨的存亡,這個干部的位置、這樣殘暴的組織都是她所憎惡的存在,若是森鷗外的野心能毀滅、殺死那個人,她不介意給他更多的幫助。

  ……在他之後的路上。

  紅發的少女干部,施施然地從森鷗外身旁走過去。

  同樣有著一頭紅艷的發色,但是尾崎紅葉卻完全不必畏懼通緝令,不僅僅是因為她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的身份,更是她自恃於她的異能力金色夜叉。

  十七歲尾崎紅葉的金色夜叉與十四歲尾崎紅葉的金色夜叉,可是天差地別的。

  森鷗外深深地嘆了口氣,勾著嘴角無奈地笑著搖頭,「怎麼她們都那麼心急呢。」

  明明等待才是他的最優解啊。

  .

  森鷗外動手的時候做的不明顯,即便港口黑手黨內的高層有些疑慮,但對於近在咫尺的首領之位,卻讓他們可以忽略一切異常。

  而尤尼從太宰治那裡收到的消息是,港口黑手黨內部已經因為首領病重開始放松下來,只是隨意搜尋下紅發孩子,並不在意能不能抓到人。

  即使所有人不說,但他們都在暗暗期待新一任首領上位,到時候這樣荒唐的命令自然會撤銷,現在做不做也就無所謂了。

  橫濱的軍警雖然不敢明面上對抗港口黑手黨,但是已經暗中開始把紅發的孩子集中在一起,等待合適的時機把他們都轉移出橫濱。

  這一切都是聽聞了橫濱內部荒唐的通緝令,日本公安暗中開始出手的結果。

  直到這時尤尼才輕松了口氣,終於可以稍微放松下來了。

  她端著粥走進臥室,小聲地呼喚,「晴子桑,我准備了些吃的,你先出來吃點東西吧?」

  尤尼的房間內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

  「我把吃的在這裡放下,你現在生病了,不好好吃東西是沒辦法好的。」

  尤尼的臉上露出擔憂又無奈的神情,她把清淡的白粥放在桌子上,正要出門去給晴子准備些退燒藥時,衣櫃的門被悄悄推開了些。

  凌亂翹起的紅發首先探出來,雙頰通紅,燒得手軟腳軟的晴子從衣櫃裡爬出來,臉色難看地扯了扯嘴角,聲音沙啞道:「……謝謝你。」

  看著晴子終於願意從狹小的衣櫃裡鑽出來,尤尼這才斂起了臉上的神情,彎著眉眼道:「晴子桑還願意出來吃東西真是太好了。」

  會把晴子偷藏在房間的衣櫃裡,完全可以說得上是個意外。

  那天尤尼與森鷗外聊過之後,回到家輾轉了很久都沒睡著,正當她要下床倒杯水喝的時候,一個瘦小的身影順著她半開的窗戶爬了上來。

  當即嚇得尤尼屏住了呼吸,伸手摸向了枕頭邊的晴之奶嘴。

  卻見那人爬進來之後就一頭栽倒了下來,再也沒有動靜。

  尤尼撈起兩枚奶嘴,小心地挪過去借著月色才看清了來人的樣子,「——晴子桑?!」

  半夜爬上尤尼家二樓,進來了之後就不再動彈的人正是尤尼曾經在羊見過的女孩晴子。

  尤尼伸手一摸,晴子身上燒得滾燙,雙目緊閉,嘴裡胡亂念叨著沒人能聽懂的話。

  她抿了抿唇,正要抽手就被晴子抓住了,即便已經陷入了昏迷,從小生活在擂缽街的警惕心也不會讓人隨意靠近她。

  「晴子桑?晴子桑?」尤尼輕輕推了她兩下,晴子捏得她不緊,但是想抽開手卻是無法做到的,細瘦的手指扣住了尤尼的衣袖怎麼都不撒手。

  迷迷糊糊間晴子睜開眼看了眼,尤尼擔憂的面容就在她上方,晴子扯了扯嘴角,「……尤尼。」

  以這孩子的溫柔應該不會把她推出去的、總算可以稍微安心些了。

  晴子雙眼一閉,再次昏迷了過去,卻松開了扣住衣袖的手。

  要把一個體重和身高都比自己要大的人扛起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尼在背後拖著晴子的兩條胳膊使勁,期間好幾下累得要停下來休息,好不容易才把她弄上床。

  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給晴子蓋好被子,尤尼跑到窗前偷偷往外看了幾眼。

  大概是因為現在夜深了,樓下的道路除了路燈並沒有其他人。

  尤尼輕吐了口氣,低聲呢喃,「羊那邊到底怎麼了?」

  她不信中原中也會扔下同伴不管,一定是羊發生了什麼事,才導致晴子發燒了也要偷偷跑到她這裡避難。

  現在想那麼多也沒辦法跟中原中也他們求證,尤尼決定還是先替晴子去煮些好消化的東西,再讓她吃退燒藥。

  淘洗過的米粒被下入鍋中,清水沒過米後,水位升至鍋的三分之二才停下來,蓋上鍋蓋點上火,這才算堪堪准備完成。

  藍眸出神地看著順著氣孔冒出的白煙,「蘭堂先生也還沒回來。」

  女孩雙手交握,低聲祈禱道:「一定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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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等尤尼端著粥回到臥室的時候,床上的被子掀開了空無一人,窗戶大開紗質的窗簾被風吹得揚起。

  尤尼面露迷茫,小聲地喊道:「晴子桑?」

  被子被隨意地掀到一邊,尤尼放下粥摸了摸床鋪,晴子剛剛所在的位置還有些溫度,應該不是她才出去了就離開的。

  「晴子桑,我熬了些粥,你要吃嗎?」尤尼試探性地喊了幾句,湛藍的眸子在房間裡巡視幾圈。

  門後沒有藏人、床下不可能藏人,以晴子當時的身體狀態也不可能跑太遠,也就是說……

  目光定在衣櫃處,尤尼上前輕輕敲了敲櫃門,小聲喊她,「晴子桑?」

  「……」櫃子被悄悄拉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雙眼睛半耷拉著看她。

  尤尼彎著眉眼,嘴角揚起,笑得明媚可愛地哄她,「晴子桑,我剛熬了些暖胃的白粥,出來吃一點吧?」

  食物的香味不斷飄入鼻間,腹中傳來強烈到灼燒般的疼痛感,晴子卻徑直定定地看著尤尼,強忍著沒去看桌上的食物。

  她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地說:「為什麼要幫我?」

  尤尼不解地眨了眨眼,「誒?」

  眉頭皺緊,晴子再一次開口問道:「我是說,你不喜歡羊吧?為什麼要幫我?」

  她能看得出來,這個不愁吃穿、生活良好的女孩絕對不會是出身貧民窟的人,即使中原中也說尤尼是後來才被人領養的,但是看她之前的言行舉止就能看出來尤尼的出身並不差。

  她與羊的孩子們格格不入。

  即便那天他們變現得很喜歡她的樣子,但若是遇到危險他們絕對會撒腿就跑,把她扔在最後面作為擋箭牌一樣的角色。

  生活富裕的孩子怎麼會喜歡平民窟裡的孩子,莫約只是一時興起。

  尤尼有些困惑地歪了歪頭,手指輕輕撓了撓被鬢發掃得微癢的側臉,「為什麼會說我不喜歡羊呢?」

  晴子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吃穿不愁的小姑娘,怎麼都不可能喜歡跟貧民窟裡的窮小子來往吧。」

  ……貧民窟裡的窮小子?

  尤尼忍俊不禁,眉眼帶笑地問她,「那晴子桑覺得吃穿不愁的小姑娘應該跟什麼樣的人來往呢?」

  晴子微微一怔,扭過頭去,「反正不會是中也,他跟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睫羽輕輕撲閃兩下,尤尼怔了一下,「晴子桑是喜歡中原先生……嗎?」

  不知道為什麼,問到最後的時候,尤尼的心情微微有些緊張。

  縮在衣櫃裡的晴子露出了一臉嫌棄的表情,「誰會喜歡那種沒腦子的首領啊。」

  可不要隨便污蔑人,她的取向可是溫柔強大具有首領魅力的成熟男人,才不是中原中也那種被人踩在頭上都沒感覺的一根筋首領。

  提起的心悄悄放下,尤尼卻沒察覺到剛剛那點微妙的心情變化,她彎著眉眼輕快地說道:「即便是這樣,晴子桑還是覺得中原先生就是你們的首領啊。」

  紅眸瞥了尤尼一眼,晴子理所當然地道:「那是自然的吧,只有最強的人才能保護好羊,中也的實力在羊裡可是當之無愧的強啊。」

  「他不是首領,誰又會是呢。」

  海一般寬闊美麗、深邃包容的眼眸落在晴子臉上,尤尼臉上的笑容柔軟,「說的也是呢,中原先生是羊當之無愧的王。」

  熱誠直率、溫柔而強大的羊之王。

  ……雖然羊裡的孩子並不覺得中原中也溫柔就對了,或者說見過中原中也打人的都不會覺得他是什麼溫柔的人。

  也就尤尼會覺得中原中也是個溫柔而強大的首領了。

  晴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別別扭扭地道:「我們剛剛不是在討論這個話題吧。」

  她最開始問的明明就是尤尼為什麼不僅沒把她扔出去,還給她准備了食物。

  尤尼露出了疑惑的小表情,「是嗎?」

  她向晴子伸出手,露出溫柔的笑容,「晴子現在應該很累了吧,如果還想聊的話,我也是願意的,但是現在晴子先出來吃些東西好嗎?」

  晴子昂起頭,看著尤尼臉上的笑容,本來略快的心跳微微加速,腦子有些暈乎,不知怎麼地就伸手搭在那只小她些許的手上。

  藏在衣櫃裡的紅發少女被尤尼輕輕一拉,壓在了她身上,尤尼後退一步支撐住身體,輕而溫柔的撫摸落在紅發上,「晴子現在已經安全了,暫時安心地在這裡住下吧。」

  腦袋壓在尤尼頸窩處的晴子沉默了會,低聲嘟囔了句,「……這簡直就是耍賴。」

  偷偷跳過了她的問題,但是……

  一直皺著的眉頭卻在不知不覺中放松下來,紅眸緩緩閉上,「好累啊,我想先休息下。」

  晴子掙扎著迷迷糊糊地想,放在桌上的粥,睡醒她就會吃,不用擔心她會浪費。

  尤尼露出了無奈又溫柔的神情,看了眼桌上的粥,「還沒吃就睡著了啊。」

  不過、她歪頭蹭了蹭晴子,「安心地睡吧,我會在這裡的。」

  明明是比少女還要年幼的孩子,卻有著更溫柔通透的柔軟內心。

  .

  中原中也冷下眉眼,看著面前的廢墟,低聲問:「……是你之前發現的叛徒嗎?」

  這明明是他才找到的安置所,用來安置羊在這次通緝令中有危險的孩子們,卻在半天之後變成了一片廢墟。

  怒火在少年的眸中升起,因為夏油傑的提醒,他明明已經提高了警惕把原本看好的地方放棄,轉而重新再找了個地方做安置所。

  中原中也握緊拳頭,卻沒想到安置所還是被人襲擊了。

  這些人甚至還不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只是想要討好依附於他們的小組織。

  夏油傑從他身後轉出來,灰頭土臉的,臉上還帶著一絲血痕,「如果你確定新的安置所沒有告訴過別人的話,那就是他們做的了。」

  他已經問過被救下的孩子們,安置所的位置他們還有沒有告訴過別人。

  在一眾受了傷,眼中驚慌不定的情緒未去的孩子中,有個孩子悄悄移開了視線,夏油傑頓時心下就明白了。

  「晴子現在下落不明,你們真的要維護那個背叛同伴的家伙嗎?」他故意冷下臉,這麼嚇唬他們道。

  原本轉開視線的孩子當即就哭了出來,抽噎著坦白,「是浩介問我的,我以為他就是隨便問問而已。」

  果然是他,成田浩介。

  紫眸輕垂下來,夏油傑壓下了凌亂厭煩的思緒,「雖然只供出了一個,但是我想那幾個孩子也可以稍微調查下。」

  對同伴毫無憐惜之心,背叛得干脆利落的孩子。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這件事我會負責處理的,夏油麻煩你幫我留意下晴子的下落。」

  夏油傑苦笑了下,接著道:「不用你說,我也會出去找的,畢竟晴子的失蹤本來就是我的失誤。」

  是他錯估了會對羊下手的人,不僅僅會有港口黑手黨,一些裡世界中想要依附於強勢組織的小團伙也會不自覺開始搜尋符合條件的孩子。

  尤其是羊本來就與他們有些恩怨的情況下。

  目送中原中也離開後,夏油傑頭疼地揉了揉額角,「……還真是腹背受敵啊。」

  相比較於保護人,他果然還是更擅長祓除咒靈和擊敗詛咒師。

  「晴子到底會去哪裡……」她明明都生病了,跑起來卻還是比很多健康的孩子們都要快,警覺性也更高。

  一個不留神的,人就不見了。

  「要是悟在的話,他一定會不管不顧地大鬧一場吧。」

  說著說著,夏油傑忍不住笑了出來,五條悟向來人來瘋,自顧自己開心,不過他也沒差。每次胡鬧過後,他們都會被夜蛾老師教訓。

  這麼久沒見,也不知道他長進了沒。

  轉頭看著縮在廢墟上抱團的孩子們,夏油傑搖了搖頭,嘆道:「還是先把孩子們安置好吧。」

  別說悟了,他現在也有脫不開手的責任啊。

  ……

  幽暗的地下室,扔在床上的手機一遍遍響起震動。

  「織田作不打算接嗎?」太宰治坐在僅有的一張小床上,伸了伸腿,貓兒一樣伸了個懶腰。

  手機的屏幕長時間亮起,而後又黯淡下去。

  織田作之助淡定地搖了搖頭,「都是事務所裡之前交換過號碼的人。」

  那些人想聯系他的用意,不必多想就知道是不懷好意,他可沒有拿自己的人頭給別人刷功績的愛好。

  太宰治作出了驚訝的樣子,瞪圓了那只鳶色的眼睛,「織田作居然跟那麼多人交換了號碼,難道我不是你的唯一了嗎?」

  完全沒聽出來太宰治的話是玩笑話,織田作之助認真地想了想,「也沒有很多,都是些想間接接觸森醫生的人跟我交換了號碼。」

  「可惡,都說讓織田作離黑心醫生遠點了!」原本還只是說笑的太宰治頓時氣哼哼的樣子。

  「對了,織田作,」突然他像是想起來什麼般,「尤尼是有你號碼的吧?」

  黑發微卷的鳶眼少年突然眨了眨眼,「你說尤尼會不會打電話給你啊。」

  畢竟他能想到的事,尤尼應該也能想到。在蘭堂外出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聯系織田作之助。

  「啊,」織田作之助微微睜大眼睛,翻出手機的未接來電列表,「有兩三個陌生號碼打過來。」

  「什麼什麼?」太宰治撐著床,跳著站起來湊到織田作之助身邊一看,露出了了然的樣子,「尤尼應該是去外面的電話亭了。」

  藍眸和鳶眸對視了一眼,距離這個號碼的來電時間已經過去幾個小時了,想必尤尼已經不在原地了。

  這下該怎麼辦呢?


第57章

  直接打尤尼家裡電話的選擇首先PASS!

  鳶色的眼眸骨碌碌地轉著像是在想著什麼壞主意,嘴角勾起惡作劇般興味十足的弧度,太宰治拳頭一敲手心,笑嘻嘻地提議,「織田作聽說過鴿子傳信嗎?」

  織田作之助順著他的話想了下,「太宰的意思是想利用鴿子傳遞消息給尤尼嗎?」

  這個倒是比他們去聯系尤尼要隱蔽很多,但是……

  「太宰,我們要去哪裡找鴿子?」織田作之助直白地問道。

  應該說橫濱這種時候真的會有鴿子在嗎?連喂鴿子的人都沒有了。

  「雖然沒有鴿子,但是橫濱的野貓有很多啊。」鳶眸中閃爍著不定的光芒,太宰治意有所指地說,「我們來這附近的時候,不是能看到很多野貓嗎?」

  「去抓一只過來,把信綁在貓身上,在尤尼家附近放生了貓。」鳶眼少年信心十足地侃侃而談。

  至於貓會不會去找尤尼?

  一只不去,多試幾只不就可以了嗎!

  織田作之助沉吟了下,真的開始順著太宰治的方向去想,「總之就是要先去抓貓對吧?」

  不管太宰治的計劃是怎麼樣的,還是要先把最重要的通訊工具——貓弄到手。

  把要對尤尼交代的話慢慢地寫進信紙裡,織田作之助窩在桌上埋頭苦寫,雖然一直有想過以後要寫小說,但是他此前都沒有開始動筆,只是在等待著合適的時機。

  像是正正經經給人寫信這種事,還是織田作之助頭一次這麼干。

  在他寫信斟酌措辭的時候,太宰治會時不時過來搗亂插一句話,織田作之助一個不留神就順著他說的寫了下去。

  藍眸看著信紙上不著調的話,織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下,平靜地放下筆把信塞進信封裡。

  「不用寫多幾封備用嗎?」太宰治提著筆,興致勃勃的樣子。

  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沒送到的信是要回收的,不然很容易被發現。」

  想想要是橫濱市內的貓都被他們折騰了一通,每只貓身上都負著信,誰都會覺得奇怪吧。

  想到這點,太宰治懨懨地放下筆,僅僅是織田作之助信裡的幾句話根本滿足不了他的「表達欲」。

  ……

  蹲在巷子的角落裡,織田作之助側頭問太宰治,「就從那群裡選幾只吧?」

  巷子盡頭處,七八只貓咪聚在一起,或是團在牆角處或是蹲在箱子上,還有些貓咪會黏糊地蹭在一起,互相給對方舔毛、打鬧。

  太宰治眯了眯眼睛,神情嚴肅、壓低聲音道:「就那只黑白貓吧,花紋有些像奶牛,看著很精神的樣子。」

  「再加一只橘色貓吧,兩只貓用食物哄著應該就沒問題了吧?」織田作之助有些不確定事情會不會真的像他們想得那麼順利。

  「兩只應該夠了,」太宰治鄭重地點了點頭,「去吧,織田作!」

  身手敏捷的織田作之助,一下子竄進去衝散了貓群,一手一只把看中的兩只貓咪提著後頸抓回來。

  太宰治頓時作小海豹鼓掌的樣子,「不愧是織田作,一出手就抓到了!」

  他伸手去接那只奶牛花紋的黑白貓,一被松開後頸的貓咪在少年手上拼命掙扎起來,爪子胡亂地撲騰,尖利的爪子伸出來抓傷了太宰治的手背。

  血珠順著手背上的傷口滲出來,太宰治嗷的一聲痛呼出來,神情頓時變得凶巴巴,張牙舞爪地威脅著手上的貓咪,「警告你給我乖一點!」

  貓咪張大嘴衝他發出憤怒的哈氣聲,身上的毛毛盡數炸起,尾巴不耐煩地一甩一甩。

  織田作之助沉吟了一聲,低頭看了眼手上卷著尾巴縮在雙腿之間的橘貓。

  抓上手的時候,他才發現這貓原來這麼沉?

  「……好像不能溝通呢,太宰。」織田作之助平靜地敘述道。

  這個時候他們要是把信綁在貓身上大概它瞬間就會鑽草叢裡甩掉他們,順帶還會把信蹬開丟掉。

  太宰治高舉著貓,氣哼哼地說:「明明鴿子都可以,怎麼你不可以!」

  黑白貓對他的教訓充耳不聞,甩了他一尾巴,繼續時不時衝他哈氣示威。

  太宰治看中的黑白貓實在太不配合了,無奈之下他們只好放棄黑白貓,留下看起來脾氣更溫順的橘貓。

  把信疊成小方塊狀,仔細在橘貓身上綁好,織田作之助低頭認真對貓道:「你的任務就是把信送到那邊去,明白了嗎?」

  距離不是很遠,以貓咪的體力完全是能到達的地方。

  橘貓昂起頭,無辜地衝他喵嗚了一聲。

  織田作之助就默認貓是已經聽懂了他的話,誰料貓一落地就舔了舔鼻子就地躺下,喵喵嗚嗚地衝他們撒嬌賣痴。

  「……」

  「是不是要先給吃的?」織田作之助試探性地問。

  經歷過看錯貓的事件,太宰治已經有些焉噠噠的了,他隨意地抬了抬眸,「大概是吧,怕我們賴賬什麼的。」

  開玩笑,他會是賴賬的人嗎?

  織田作之助的藍眸定定地看著他,太宰治哼哼兩聲轉開視線。

  是的,他會賴賬。

  所以要跟太宰治交易的人,記得讓這家伙先把東西給交了,避免遇到會賴賬的情況。

  喂了橘貓幾條小魚干,相較於別的貓更加滾圓些許的橘貓歪了歪頭,軟乎乎嬌滴滴地又叫了聲,且並不打算動彈。

  「不行了,這貓就是來騙吃騙喝的,我們扔掉它吧。」太宰治冷艷看著橘貓完全沒有要挪動、爬起來的意思,一臉嫌棄的道。

  兩只貓,一只太懶了、一只精力太過旺盛,果然讓貓去代替鴿子並不是什麼好辦法。

  織田作之助單膝蹲下,揉了兩下貓腦袋,扭頭看向太宰治,「這下要怎麼辦?」

  太宰治皺著臉在周圍不斷踱步,嘴上喃喃自語,「不應當啊,我上次明明見過貓能做到的。」

  能做到是能做到,先不說個貓差距,臨時逮回來的貓又憑什麼會聽他們的。

  正當太宰治停下腳步,眸光深深地看著橘貓,他緩緩蹲下正要開口時,一聲貓叫聲自身後傳來,「喵——」

  兩人順著叫聲看去,一只三花色的貓咪乖巧地蹲坐在他們面前,睜著雙圓溜溜的眼睛,安靜地看著他們。

  「該不會是以為我們能給它吃的吧?」太宰治語氣微涼,沒想到他今天不僅沒跟尤尼聯系上,還變成了個做善事的。

  織田作之助順手又從包裹裡取了些小魚干,他低唔了一聲,聲音平靜道:「這倒是沒什麼所謂,本來小魚干就買多了。」

  他自然地放了幾條小魚干在三花貓面前,便扭過頭開始解開綁在橘貓身上的信件,既然它不願意動彈,那這封信就不能留在它身上了。

  黃澄澄的貓眼直勾勾地看著織田作之助,肉墊無聲地落在地上靠近,三花貓咬了幾條小魚干,牙齒幾下就把食物咬碎了吞咽下去。

  旋即他又一次蹭到織田作之助面前,伸了個懶腰,蹬了蹬後腿,「喵——」

  織田作之助一愣,再次在它面前放了些小魚干,「只剩下這些了,我們還要再去試試別的方法,這些不能給你了。」

  三花貓乖巧地銜走地上的小魚干,吃完之後舔了舔毛爪子,閑適地蹭了蹭臉,仔仔細細地打理著自己。

  織田作之助拍了拍褲子站起來,「太宰,我們再去想想別的辦法吧。」

  「好吧,這次我們就直接去找鴿子吧!」太宰治氣悶了一會,很快又恢復了精神,再次露出了那種興致勃勃的神情。

  後腿輕巧地一蹬,三花貓一躍而起叼走了織田作之助手上的信件,肉墊卸去了衝擊力,輕盈地落在地上。

  織田作之助微微一愣,因為不是針對他的危險,天衣無縫剛剛沒有發動。

  「這個不是玩具——」他正要去把信件要回來,就見三花貓回頭看了他一眼,邁開步伐輕快地向著尤尼家的方向跑去。

  鳶眼頓時亮起了一個度,太宰治得意地道:「織田作快看!我就說鴿子能做到的事,貓怎麼會做不到呢!」

  織田作之助目送貓咪走遠,神情木納地眨了眨眼,倒是並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樣子。

  「太宰說的沒錯,貓確實可以是一種通訊工具。」

  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遠的三花貓抖了抖耳朵,尾巴悠然地翹起,嘴裡發出了含糊的聲音。

  真是異想天開的小子們,要不是老夫出手,怎麼會有貓給他們送信。

  夏目漱石,異能力名為吾輩是貓,能在人身與貓身之間自由地轉換,並且不被任何人識破這樣的偽裝。

  也是福澤諭吉和森鷗外兩人的老師,從他們口中聽聞了尤尼的事後,他就一直想找機會去看看那個女孩,但是時機總是不湊巧。

  這次他打算借著幫織田作之助送信,觀察下尤尼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孩子。

  別人說一千道一萬,都只是他們眼中的尤尼。

  在福澤諭吉的話中,尤尼是個好孩子。

  但在森鷗外的話中,尤尼卻是個特別的好孩子。

  多了個特別的定義,夏目漱石打算借機留在尤尼身邊觀察她一段時間,具體的特別指的到底是什麼。

  畢竟總不會有人對貓提防起來。


第58章

  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打算放貓的地方離尤尼家不算遠,就算以貓咪的步伐來看,也算得上敞亮好找。

  三花貓叼著信件穿過鐵柵欄,蹲坐在門前,有禮又客氣地張嘴叫了聲,「喵嗚——」

  聲音拖得長長的,讓人在屋子裡都能輕易聽到。

  「喵嗚——」只要貓咪想他們可以叫出穿透性極強的叫聲。

  但是三花貓無意打擾人,所以它只是在門前叫了兩聲便安靜地蹲坐下來。

  要是尤尼沒留意到或者不打算出來開門,它就臥在這裡安靜地等待,實在不行變回人型按門鈴,總會有人出來開門的。

  不過沒讓三花貓多等,屋裡很快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正在逐漸靠近門邊。

  「是貓咪嗎?」門被打開,探出頭來的墨綠色發女孩正是夏目漱石兩個弟子都跟他提到過的孩子。

  尤尼低頭與三花貓對視了眼,歪頭笑著蹲下去,試探性地向它伸了下手,「咪咪?」

  三花貓並沒有閃躲,只是再次銜起地上的信件。

  湛藍的眼眸迷惑地眨了眨,尤尼驚訝又奇怪地問:「這是給我的嗎?」

  她一伸手去捏住信件,三花貓便松開口,後退了一步。

  蹲在地上窩成一小團的尤尼小心地拆開了信件,最先注意到的就是信件的落款——織田作之助、太宰治。

  她小小地松了口氣,小聲呢喃,「還能讓貓咪來送信,也就是說並沒有出事。」

  尤尼彎著眉眼,輕手輕腳地去抱三花貓,連貓帶著信件一起帶回了家裡。

  回到客廳後把貓咪放下,尤尼這才坐下來仔細去看信件中的內容,三花貓輕巧地跳上了沙發窩在尤尼隔壁。

  【很抱歉剛剛才看到你的來電,太宰說尤尼是擔心這件事會波及到我,其實在昨天之前我們已經暫時離開了事務所,找到合適的避難地。不用擔心我們,待風頭過去了我們會再出現的,祝安好。】

  平淡樸實的話出自織田作之助之手,尤尼心中僅剩的那一絲憂慮也消去了。

  【尤尼,我提前跟織田作逃出來了,老爺子的事短時間之內大概是結束不了了,正是因為這樣你絕、對、不、可、以收留羊之王的那群小羊。要是他們上門來找你就趕緊拒絕,以尤尼的實力是絕對護不住他們,還是不要隨便插手比較好,不要再弄出疲勞過度了。】

  寫到最後意有所指卻又不徹底點明出來,尤尼暗暗嘆了口氣,太宰治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但是她已經偷偷藏起晴子了。

  蘭堂最近幾天都不一定有空回家,留給她的還是之前那句匆匆的話,她心下苦笑,明白就算著急也是於事無補。

  側頭看向臥在一旁的三花貓,尤尼伸手撫了撫它柔順的皮毛。

  雖然看起來只是只普通的三花貓,但是摸起來的手感卻非常順滑,黃澄澄的眼眸明亮有神,貓胡須時不時抖一抖。

  食指尖輕輕點了下貓咪的頭,尤尼笑得無奈,「也不知道太宰君和織田先生是怎麼想到讓貓咪送信的。」

  把信件仔細地整理起來疊好塞回信封裡,尤尼站起來聲音輕快道:「不管怎麼樣,還是要給貓咪准備些吃的。」

  晴子那邊還沒醒過來,白粥還在鍋裡溫著,她只要准備些吃的給自己和貓咪就行了。

  ……

  不知怎麼的,三花貓很自然就在家裡留了下來,尤尼也沒打算趕它走,倒是它還會時不時出去,給尤尼叼回來織田作之助他們的信件,以便尤尼確認外界的信息。

  森鷗外所做的事,自然也通過了信件傳遞到她手中。

  「希望事情能快點過去。」尤尼低聲喃喃。

  關於晴子是怎麼從羊那邊一路逃到她這裡來的,晴子在第二天醒來後就自覺地說了出來。

  「安置所被襲擊了,」晴子眉頭緊擰,神色不愉,她瞥了尤尼一眼,悶聲悶氣地道:「不是羊的基地,是中也為我們這些紅發的孩子們另外找的地方。」

  早在通緝令出來的時候,羊的內部就開始躁動起來了,他們畏懼港口黑手黨的殘暴,更害怕晴子她們會為羊招惹來他們惹不起的敵人。

  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居然私下偷偷說:「直接把晴子她們交出去就沒事了吧,我不想惹到夜之暴帝啊。」

  要是他生氣起來,要對羊所有的孩子都出手呢?

  這樣的一番話被中原中也聽到自然是狠狠地斥責了他們一番,但是不得不說,這樣的話打破了晴子等人心下隱秘的僥幸。

  原還想著留在基地內的幾人對於中原中也說要把他們送去安置所,還有所顧慮不敢動身,但是聽到那些話之後,晴子她們當即就決定跟著去外面的安置所躲躲風頭。

  比起其他人,晴子還是要稍稍相信一些他們的王,不是那種會因為他們是負擔就會把人丟下的首領,更何況中原中也早就說了讓夏油傑在那裡保護他們。

  中原中也和夏油傑之間到底誰更強,晴子看不出來,但是毋庸置疑夏油傑的實力在羊的一眾孩子裡是非常突出的,他要護住幾個被通緝的孩子並不是什麼難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安置所的時候著了涼,一向身體強悍的晴子竟發起燒來,本就驚恐如鵪鶉的孩子們還要面對晴子發燒重病,隨時可能會死的事實。

  要知道他們願意離開基地,前往安置所,十三人評議會中的晴子也是占了很大的因素,就算要拋棄他們也不會放棄晴子的吧?

  卻不想晴子在這個時候倒下了,雪上加霜的是安置所的位置泄露了出去,單獨被分出來的孩子們遭遇了幾個小團伙的襲擊。

  除了夏油傑的體術,以及他那看不見的咒靈保護他們,剩下的孩子們只會恐懼地縮在一起瑟瑟發抖,驚恐地尖叫。

  待一切結束之後,原本躺在病床上的晴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失蹤了。

  以上都是留在安置所的孩子們所看到的,但是以晴子的角度出發卻是——

  「我看到了叛徒,」晴子的神情冷下來,「他想殺死我,切下我的頭發去向那些人邀功。」

  尤尼抿緊唇,有些難受地問:「……邀功是什麼意思?」

  晴子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什麼更刺激的話,只是神色憤恨地說:「就是叛徒背後的人。」

  「我趁著他不注意跑了出來,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去哪,走著走著就來到這裡了。」

  尤尼家裡的住址並不是中原中也或是夏油傑告訴她的,而是偶然間有次出擂缽街的時候,她看到尤尼偷偷跟在後面看到的。

  走投無路之下,晴子只能抱著試試的心態過來向尤尼求助。

  卻沒想到尤尼不僅沒有趕她出去,甚至對她的態度還頗為友好。

  想到這裡,紅眸不禁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尤尼一眼,「不要隨便收留來路不明的人,萬一對方是壞人呢?」

  湛藍的眼眸無辜地眨了眨,尤尼彎著眉眼笑得可愛,「可是那是晴子啊。」

  藍眼睛的外國女孩笑著輕聲細語,「我覺得晴子不會傷害我的。」

  晴子看了她好一會,都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最終她先敗下陣來,泄氣道:「算了,隨你怎麼想吧。」

  就算再怎麼明白自己心中的陰暗面,她也沒辦法把那些事拿出來跟這個女孩說。

  她是生於陽光之下的向日葵,沒必要知道他們這些陰溝裡的污糟事。

  ……

  「啪——」一顆小石子扔上來砸在窗戶上。

  晴子唰地站起來擋在尤尼面前,「躲好,別過來!」

  尤尼看著從玻璃上彈落下來的小石子,歪頭眨了眨眼,這個打招呼的方式似乎有些熟悉,「那個晴子……」

  「噓,別出聲。」晴子皺眉打斷了她,紅眸緊緊地鎖定住窗戶的位置,緩緩蹲下身拔出了綁在小腿上的匕首。

  一只手搭在窗台上,晴子當即衝過去抬腿一踹,「給我下去!」

  「嗚哇!」少年被嚇一跳的聲音響起。

  中原中也架住了晴子,直接把她甩飛出去,紅發少女被甩到櫃門上,低低地痛呼了聲,她抬頭看了眼,咬牙道:「中也你在干什麼啊?」

  把人甩出去才看清對方是誰的中原中也一臉無語地跳進來,「我才要問你干什麼,突然就踹了過來。」

  羊之王拍了拍身上的灰,絮絮叨叨,「要不是顧忌著尤尼房間裡可能是蘭堂留下來保護她的人,我早用重力了。」

  到時候晴子就不是這麼簡單被甩到衣櫃門上了。

  額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著,晴子咬牙切齒地說:「我是問你,為什麼要從女孩子的窗戶爬上來啊!」

  這人到底有沒有腦子,他就沒想過這是尤尼的房間,不是男生可以隨便上來的嗎?

  中原中也一愣,鈷藍色的眼眸緩緩轉向尤尼,由於是在家裡尤尼身上只穿了舒適可愛的兔子睡衣,女孩衝他彎了彎眉眼。

  羊之王後知後覺地漲紅了臉,捂著臉倒退了兩步,不敢到處亂看,胡亂地喊著:「抱、抱歉,我這就出去。」

  他扔石頭上來的時候完全沒想過尤尼可能會不方便,只是隱約聽到了房間裡的說話聲才想上來看看情況的。


第59章

  尤尼笑嘻嘻地背著手,「中原先生不用緊張,我們剛剛確實只是在聊天而已。」

  並沒有干什麼私密的事情,唯一有些不妥的可能就是她現在身上的睡衣。

  中原中也揉了揉發紅的耳根,背對著她們盤腿坐下,甕聲甕氣地說:「……就這樣說吧,我本來是想問問尤尼有沒有見過晴子的。」

  沒想到她直接就在尤尼這裡住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已經換成了中原中也曾經在尤尼衣櫃裡見過的裙子,就知道她現在的情況還算不錯。

  「中原先生原來是在擔心晴子嗎?」單純聽聲音,聽不出尤尼話中的意思,中原中也強忍著回頭看看她的念頭,腰板挺得筆直。

  「中原先生不會擔心我嗎?」不知道什麼湊到他身後的女孩,輕聲地問道。

  「就是擔心你,我才不能來找你!」中原中也立刻回過頭,急急地回道,卻見尤尼笑意盈盈地彎下腰歪頭看他,臉上並沒有什麼生氣的痕跡。

  長相好看的少年,五官逐漸張開,變得更加張揚具有侵略性。但不管中原中也長成什麼樣子,他回過頭時的急切才是真正觸動尤尼的原因。

  看到這一幕,中原中也還看不出尤尼是在跟他開玩笑,他就是個純正的傻子。

  孩子氣地扭回頭,中原中也壓低聲音,「別開這種玩笑,我是真的很擔心你。」

  他是真的擔心事情會牽扯到尤尼身上,畢竟通緝令是港口首領下達的,蘭堂又是港口黑手黨的人,不管是出於安全還是立場方面,尤尼再接觸他都會給她帶來危險。

  伸手挽了下裙子,尤尼輕手輕腳地在中原中也身旁坐下,歪頭去看他臉上的神情,輕聲說:「我也很擔心中原先生,就像中原先生擔心我一樣。」

  正如中原中也擔心他的接近會給尤尼帶來危險,尤尼也會擔心中原中也因為通緝令受到港口黑手黨的追擊。

  別的人不說,若是蘭堂真的對中原中也出手,可以說現在的中原中也毫無還手之力。

  即使是失去記憶的蘭堂,對於異能力的應用也不是年幼的羊之王可以追趕得上。

  尤尼其實並沒有正面見過蘭堂的異能力,但是在一年前的預言中她看到了漫天的金黃色充斥著的亞空間,站在蘭堂對面的人正是中原中也。

  相貌較之現在更長開不少的少年,穿著一身綠色的騎手服雙手插兜,神情凝重。

  許是因為事情發生的時間距離現在太過遙遠,尤尼只看到了蘭堂和中原中也對峙的畫面,並沒有看到更多的東西。

  不得不說,有時候看不真切反而會讓尤尼松口氣。

  畢竟這就意味著未來還是有機會改變的。

  中原中也支支吾吾地偷瞟過去,鈷藍色的眼眸映出女孩秀美的臉龐,「我就是,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你說。」

  他要怎麼說,他不想尤尼在他和蘭堂之間為難?

  雖然這麼說顯得很自作多情,但是中原中也是真的覺得尤尼會因此覺得為難、難過。

  雙手交疊壓在膝蓋上,尤尼枕在手臂上,側頭看向中原中也,「那中原先生現在是想好了嗎?」

  要怎麼跟她解釋電話聯系不上,夏油傑那邊也沒個音訊,兩個人包括羊好像從此消失在她的生活中,讓她抓不著他們的行蹤。

  「……還沒有。」中原中也焉巴巴地垂下頭,有些不敢去看尤尼的神情。

  他喪氣地想著,肯定會很失望吧,明明那麼擔心,他還一直躲著她。

  「肯定會很失望吧,明明那麼擔心,他還一直躲著她。」

  中原中也猛地抬起頭去看她。

  「中原先生是這麼想的對吧?」尤尼半張臉藏在臂彎裡,只留下那雙帶笑的藍眸以及眼角處橙黃色的小花。

  鈷藍色的眼睛瞪得溜圓,中原中也結結巴巴道:「你、你怎麼……」

  尤尼彎著眉眼,輕聲道:「我知道哦。」

  中原中也的顧慮、擔憂以及為難,她都知道。

  所以不要露出這種垂頭喪氣的表情啊。

  她最喜歡中原先生平時的樣子了。

  對於尤尼的話,中原中也沒深想,他只是側著頭尷尬地撓了撓側臉,眼睛轉向一邊,「大、大概就是這樣,所以尤尼能理解我的吧?」

  說到最後的時候,中原中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虛得聲音越來越小,仿佛從嘴裡漏出來一般。

  「中原先生覺得呢?」尤尼笑嘻嘻地不答他的話,反問回他。

  如果是他的話,會因此生氣嗎?

  中原中也心虛地不停往旁邊縮,擱在腿上的雙手抓皺了褲子上的布料。

  「會有一點吧?」他試探性地給出了答案,面對尤尼笑眯眯的表情,皺了皺臉,「比一點更多?」

  看著那雙湛藍明亮的眸子,中原中也無力地泄了氣,挺直的腰板塌下來,大嘆了口氣,「要不尤尼再在我臉上畫貓吧,作為我做錯了的懲罰。」

  上次玩抽鬼牌游戲的時候,就是輸的一方要接受懲罰,被嬴的人在臉上用墨水作畫。

  這次也是他不對在先,他願意接受懲罰。

  尤尼看著中原中也再也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露出平時溫暖治愈的笑容,她伸出手去握住中原中也,彎著眉眼笑道:「我其實沒有生氣。」

  溫暖干燥的小手握住中原中也緊張得冒汗的手心,他愣愣地看著尤尼。

  膝蓋一歪,尤尼向中原中也靠了過去,肩靠著肩,離得他極近,她臉上帶著無奈又溫柔的笑意,「我只是克制不住地會擔心。」

  就像中原中也不想把尤尼牽扯進來一樣,尤尼同樣困惑於身為巫女之後的她到底應不應該插手這件事。

  以她的立場、以她的身份,甚至是以她的能力都無不在說明著她不合適。

  與小野敬平的事相似卻又不同,夜之暴帝的通緝令是明目張膽的囂張,卻因為其殘暴、瘋狂的名聲,不僅白道對他有所忌憚,就算是同為裡世界的各個組織也不敢隨意去觸他霉頭。

  夜之暴帝可以什麼都不管,瘋狗一樣到處撕咬、捕殺,但是他們家大業大,可不敢像他一樣隨便發瘋開戰。

  頭一次,尤尼主動靠向了中原中也,枕在他的肩膀上,眼簾輕輕垂落下來,蓋住了那雙動人明亮的眸子。

  心跳的速度逐漸加快,赤色從鎖骨一直蔓延上臉頰,中原中也僵住身體動都不敢動。

  略低略緩的聲音中帶著迷茫,尤尼像個孩子一般傾吐著她的心事,「我不僅擔心中原先生、還擔心織田先生、晴子……」

  「我好像什麼都做不到,每次都只能去尋求別人的幫助。」尤尼無奈地勾了勾唇角。

  中原中也微微側頭去看她,因為角度問題看得不甚清楚,但是此刻尤尼的嘴角還是習慣性地彎起的。

  鈷藍色的眼睛眨了眨,中原中也不再看她而是昂頭看向窗外的天空,「我倒是覺得尤尼很厲害啊。」

  「誒?」尤尼枕在他肩上的腦袋動了動。

  中原中也沒去看尤尼的神情,他徑直地說道:「我是覺得無論什麼時候都能給人帶來安心、放松感覺的尤尼很厲害啊。」

  「像是之前你安慰我,安慰夏油一樣,」中原中也的神情坦然而直白,「那一刻心裡的感覺就是,還好有尤尼在啊!」

  尤尼微微怔住,湛藍眼眸抬起看向中原中也。

  帥氣的側臉上是無與倫比的認真,中原中也突然扭頭衝她露出了個笑容,「認識的一年來,非常感謝你的關照,尤尼。」

  明明只是普通的客套話,但是不知道為什麼……

  溫暖的感覺不斷從心口升起,熱意染上了臉頰、侵襲了眼眶,耳根紅得發軟。

  尤尼覺得心口軟得厲害,她想張口說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睫羽連連撲閃好幾下,尤尼抿著唇,低聲念叨了句什麼,「……」

  中原中也迷茫地看著她,「你剛剛說什麼?」

  少年的臉龐近在眼前,鈷藍色的眼眸中映出了她的臉龐,尤尼彎著眉眼道:「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很高興而已。」

  「很高興?」鈷藍色的眼眸詫異而迷茫。

  尤尼用力地點了下,肯定地說:「就是突然發現,原來一直想要找的東西已經出現了。」

  所以感覺很高興很高興。

  溫柔而細膩、觸動人心的熱誠真摯,是她曾經怎麼都想不到的可能。

  尤尼不知道她眸中的中原中也是怎麼樣的,但是她很喜歡那雙鈷藍色的眸子中映出她的樣子。

  中原中也正要抬手去摸下尤尼的額頭,看看她是不是被晴子傳染的又發燒了。

  手一抬牽起了尤尼的手,他猛然發現他還在跟尤尼牽著手。

  是不是應該松開,就這麼握著好像很不禮貌,但是松開好像也很不禮貌。

  他垂眸看向兩只交握的手,雖然是尤尼主動牽過來的,但是因為中原中也的手比較大,看起來像是他的手在包裹著尤尼的手。

  「中原先生。」尤尼突然這麼喊道。

  「嗯?」輕柔的觸感落在臉上,一觸即分。

  尤尼彎著眉眼笑得燦爛又明媚,「接下來的時間裡,也請多關照。」


第60章

  港口黑手黨的通緝令,以首領病重身亡傳位給其私人醫生森鷗外落下帷幕。

  在這半年時間裡,港口黑手黨內部經歷了嚴重的內鬥,由於首領病重,干部及以上的成員心思都開始活泛起來,動作頻頻。

  卻被心思敏感的首領早早察覺到,一個接著一個打壓下去,或是揪住些不輕不重的錯給予狠重的懲罰,或是外派去偏遠的地方,遠離權力中心。極力把自己身邊打造成一個孤島,僅剩下他認為可以信任的私人醫生。

  而在一個尋常卻又不平靜的夜晚,港口黑手黨發生了足以顛覆以後的重大變化。

  ……

  森鷗外上位之後並沒有特意取消先代首領的通緝令,而是假惺惺地說組織內亂剛剛才平息下來,不能再興師動眾再去通緝、抓捕紅發的孩子。

  當務之急是應當為港口黑手黨渡過難關。

  畢竟經過先代首領的時期,港口黑手黨此刻可謂是破敗不堪,再經不起更大的風雨。

  大多數人對於森鷗外說的港口黑手黨現在的處境不以為然,認為組織是盤踞在橫濱多年的龐然大物,又豈會輕易被擊潰。

  但也有少數人看出了這盛大的繁華之下,腐爛頹敗的根系與枯枝。

  .

  敞亮開闊的私人小診所內,森鷗外坐在書桌前寫著病歷,愛麗絲坐在病床上拿著繪本,小腿一晃一晃地在看著。

  這裡是森鷗外成為組織首領之後,徇私給自己找的一個合適做診所的地方,除卻港口黑手黨內部,橫濱很多勢力都不知道先代首領已經去世,港口首領之位已經換成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地下醫生。

  對於先代首領手下的干部們即便人不在橫濱也要默默使絆子的小手段,森鷗外對此樂見其成,現在的港口黑手黨實在是不宜讓人知道首領換代了,怎麼說也應該等他徹底掌控了港口黑手黨上下才能讓某些人知道。

  診所的門被輕輕的敲響,是間隔有禮又不顯粗暴嘈雜的三下扣門。

  森鷗外溫和地笑著轉過身,「請進——」

  他一直等待的客人終於上門了。

  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個介乎於女孩與少女之間的墨綠色發孩子。

  她腳步輕盈地邁進門,靴子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白色的襯衫下是一條純色的百褶裙,柔軟的緞帶繞過她的後頸,系著橙色的奶嘴墜在胸前。

  秀麗精致的眉眼彎起,微微歪頭,明媚可愛的笑容綻開,「好久不見,森先生。」

  森鷗外半是感慨半是溫和地看著她,「好久不見,尤尼。」

  身著白大褂的黑發醫生隨性地側坐在書桌前,「你看起來身體好了很多。」

  尤尼彎著眉眼點了點頭,「是的,已經不會再疲勞過度了。」

  逐漸長大的時間裡,尤尼的身體反而較之之前要好上些許,平靜溫暖的生活是身邊的人努力給予她的一點溫柔。

  愛麗絲丟下繪本,雙手撐著病床往下一跳,小跑著撲到尤尼身上,「尤尼,我呢我呢?」

  伸手溫柔地摸了摸愛麗絲那頭美麗的金發,尤尼笑著回應,「愛麗絲也是,好久不見。」

  距離尤尼第一次與愛麗絲見面似乎已經過去了很久,不同於時光凝滯永遠不會長大的愛麗絲,尤尼原本矮上愛麗絲許多的身高已經要逐漸追上她了。

  「唔,好想跟尤尼一起長大啊。」愛麗絲嘟嘟嚷嚷地抱怨。

  雖然現在這個樣子不是不好,但是看著尤尼慢慢長大,她還是一點不會改變還是會有些沮喪的。

  尤尼沒說什麼安慰的話,只是溫柔地拍了拍愛麗絲的背,而後轉頭看向森鷗外。

  「我來履行我們當初的約定了。」尤尼的神情平淡從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履行那個半年前,尤尼與森鷗外做下的約定。

  醫生那雙深邃的紫眸看著她,「這樣真的好嗎?」

  據他後面調查,尤尼有著不明原因的營養不良,這點一直都沒調養好,身體曾經有透支過度導致的發燒經歷,醫院的醫生對她的診斷是疲勞過度。

  依照森鷗外的猜想,尤尼的疲勞過度是因為作出了預言導致的,具體的頻率不清楚,但是使用異能也是會消耗體力的,只不過由於大多數異能者強大的身體素質很多時候並不會表現出來。

  但是尤尼不同,她的身體從一開始就弱於同齡人。

  這樣的診斷也是早就有的,即便在普通人當中尤尼的身體似乎也算不得好。

  「我其實並不著急讓你作出預言,」森鷗外無奈又溫和地笑了下,涸澤而漁的事可不符合他的最優解,「還是身體好些再使用能力吧。」

  對於尤尼這樣特殊的孩子,他還不准備把人利用至死。

  尤尼抿著唇,嘴角彎起搖了搖頭,「不,這就是最適合的時候了。」

  這也是她隱隱預感最適合的時候,森鷗外需要她的預言度過這次難關。

  港口黑手黨新上任的首領微微一怔,溫和的神情卸下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樣子,「我記得跟尤尼的約定是在十年內,完成三次預言的約定。」

  他原本是不打算在這幾年之內讓尤尼幫他預言的,但是現在……

  不得不說,森鷗外對尤尼的話很是在意。

  距離他見過露切的那段時間已經過去了太久,他實在有些想不起她當初作出預言的樣子了。

  但是、紫眸落在尤尼身上。

  平靜從容的少女與多年前他曾經見過的女性逐漸重疊了起來,不管是外貌還是神態,這一刻的她們都像極了。

  森鷗外恍惚覺得自己看到了露切年幼的時候,或許應該說是尤尼長大了的樣子。

  「港口黑手黨首領換任的消息已經被透露出去,海外的黑色組織對於吞並港口黑手黨掌握橫濱勢在必得,」尤尼的聲音頓了頓,藍眸緩緩抬起,「如果不小心應對,港口黑手黨可能會就此衰落下去。」

  那麼森鷗外小心謀奪的首領之位,就完全成了無用之物了。

  森鷗外抬手揉了下額角,苦笑著道:「這可真是麻煩了呢。」

  畢竟港口黑手黨現在他還沒有完全收復,不管是人、錢還是武器都不是能隨意抽取動用的時候,若是現在要迎來這樣的打擊,可不是開玩笑的。

  「森先生是沒有信心了嗎?」眉眼彎起的少女這麼笑著歪頭問他。

  從今天見面起,尤尼就沒再喊過森鷗外為醫生,而是直接稱呼為森先生。

  森鷗外托著下頜昂頭想了下,「凡是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

  外表溫和的醫生笑吟吟地說:「而我的行事風格就是利用最優解去解決問題。」

  森鷗外口中的最優解到底是什麼,沒人知曉。

  但是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港口,確實要再起風浪了。

  .

  行李箱拖過不平整的地面,發出轱轆轱轆的聲音。

  深棕色發的青年昂頭看著那五棟高聳矗立的大樓,低聲道:「這就是橫濱的……」港口黑手黨。

  何其之囂張,又何其的霸道。

  才會發出那樣的通緝令,屠殺整座城市的紅發孩子。

  手機鈴聲響起,驚醒了微微出神的青年,他接通電話,微微側身,仿若不經意般掃過周圍的人一圈。

  「蘇格蘭,你到橫濱了對吧?」

  聽筒裡傳出女性略低卻優雅迷人的嗓音,青年低低地回應了聲。

  「是的,我已經看到了橫濱的地標。」港口黑手黨那五座張揚的大樓。

  手機對面的女性低笑出聲,聲線性感而優雅,「別忘記了組織交給你的任務。」

  「我知道,這也是我來橫濱的目的。」被叫做蘇格蘭的青年沉聲應道。

  作為黑衣組織被派來橫濱租界,暗中潛入港口黑手黨竊取重要情報,為後期吞並收復港口黑手黨做准備。

  對於港口黑手黨首領換代,由於干部以上的心照不宣,森鷗外對外界的隱瞞工作做的很好。

  但是,這不包括某個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跨國犯罪組織。

  對於橫濱租界的特殊地理位置,以及港口黑手黨在其中的地位與威勢,他們早已暗中留意,以期在合適的時機吞並收復。

  在夜之暴帝第一次傳出要尋找醫術了得的醫生時,組織內部便已經派人潛入進港口黑手黨。

  只不過因為形勢不明,他們派出的只是尚未獲得代號的組織底層人員,每隔一段時間傳遞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回來。

  但即便是組織內未獲得代號的成員,也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以烏鴉、黑衣作為代號的組織對成員的挑選極為嚴格。

  ——潛伏港口黑手黨,為組織收集各中重要的信息。

  是那名成員在組織內獲得代號的任務。

  而對方的表現也極為出色,在加入港口黑手黨不久後就因為出色的身手成為首領直屬的部隊黑蜥蜴中的一員。

  自然這次港口黑手黨內部換代的情報也是由他傳遞回黑衣組織內,經由組織內部高層決定再次派出一名臥底潛入港口黑手黨。

  而這次派出的人,是擁有代號的高級成員——蘇格蘭威士忌。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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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老師,」尤尼手放在嘴旁,提高聲音呼喊,「快出來吧,我剛剛看到你了。」

  邊走邊時不時彎腰低頭看看各個角落,尤尼臉上帶著一絲憂色,「到底跑去哪裡了?」

  明明之前還會乖乖呆在家裡,最近卻總是喜歡往外面跑。

  尤尼要找的三花貓,也就是被太宰治取名為老師,在橫濱裡世界形勢最嚴峻的半年中不間斷幫他們送信的貓咪夏目漱石。

  在森鷗外成為新一任港口首領之後,由於他對先代首領的遺留命令並無作為,且傾向明顯的消極應對,港口黑手黨的成員也慢慢對此心照不宣,取消了對紅發孩子的關注。

  作為貓咪信使的老師就此失業,尤尼和織田作之助已經不再需要它送信,每天只是閑在家裡打滾、玩逗貓棒……

  超爽的好不好!

  夏目老師表示不用整天關注橫濱的形勢,兩個弟子雖然不和,但是都各自走上了正軌,他當年提出的三刻構想,代表黃昏和黑夜的組織都已經有了初步的雛形,終於可以放下心來緩緩,提前養老。

  但是在夏目老師才躺平沒多久,他就收到另一個不太妙的消息,日本公安似乎盯上了橫濱,對這個混亂、獨立,仿佛自治一般的城市,有心出手整治。

  三刻構想才堪堪形成雛形,作為老師的他怎麼也要再給兩個弟子拖延些許時間,只好硬著頭皮再次出山與日本公安的人周旋。

  這在尤尼看來就是家裡的貓咪不知怎麼突然頻繁出門,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老師?」尤尼踮著腳去看了看樹上茂密的枝葉,聽說貓咪喜歡攀高,說不定老師就是躲到哪棵樹上下不來了。

  家附近哪裡都沒有,到底是去哪裡了呢?

  視線在附近晃了一圈,最終落在昂頭就能看到的五棟大樓處,尤尼搖了搖頭,「再走就要到港口黑手黨的勢力範圍了,老師應該不會跑去那裡吧。」

  不過貓咪真的會有什麼地方是不能去的概念嗎?

  越是這麼想,尤尼就越禁不住心慌。

  站在巷口處躊躇不前,湛藍的眼眸輕輕撲閃幾下,手探向了口袋裡蘭堂新給她買的手機。

  「這是你的貓嗎?」

  尤尼聞聲扭頭看去,深棕色發帶著些胡渣的青年抱著一只三花貓,神情溫和而內斂。

  「老師?」尤尼看著三花貓乖巧地趴在青年身上,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三花貓掙了下青年的手,後腿發力蹬腿一跳,輕盈地落在地上,邁著步子走到尤尼面前,安靜又乖巧地蹲坐下來。

  尤尼頓時松了口氣,彎腰把貓咪抱起來,昂頭衝青年笑道:「謝謝你,幫我找到了老師。」

  「沒什麼,我只是正好看到你好像在找它而已,」化名為長野優人的蘇格蘭神情自然地轉移話題,「這只貓的名字是叫老師嗎?」

  尤尼彎著眉眼,點了點頭,「老師的名字是一個朋友幫忙起的,因為老師看起來就很聰明的樣子啊。」

  被養得壯實圓潤的三花貓前爪搭在尤尼肩上,扭頭用那雙黃澄澄的貓眼看向蘇格蘭,貓胡須下意識抖了抖。

  總感覺這小子,他在哪裡見過。

  簡單地寒暄幾句後,蘇格蘭自然地介紹過自己,隨後假作不自覺地問道:「尤尼剛剛說前面那裡是……」

  湛藍的眼眸順著蘇格蘭的視線看過去,尤尼順了順貓咪的毛,勾起的嘴角弧度變小些許,「長野先生是剛來橫濱的人嗎?」

  蘇格蘭微微一怔,打著哈哈道:「有這麼明顯嗎?」

  尤尼點了點頭,輕聲道:「那裡雖然是港口黑手黨的勢力範圍,但是這段時間以來,已經變得越來越混亂了,還是不要隨便靠近的好。」

  除卻港口黑手黨的成員,還有更多渾水摸魚的小混混打著港口黑手黨的名義在搶劫路人。

  隱隱聽出了尤尼話中的意思,蘇格蘭若有所思。

  尤尼的話雖然是警示,但是她的話中似乎並沒有對港口黑手黨的惡感。

  湛藍的眸子落在蘇格蘭身上,尤尼彎著眉眼,肯定道:「我不討厭現在的港口黑手黨。」

  「它正在嘗試著改變,」眉眼彎彎的少女如是說道:「改變的方向或許會是好的。」

  畢竟森鷗外是那麼深愛著這個城市的人。

  所以尤尼不討厭現在的港口黑手黨,也期待著港口黑手黨之後的轉變。

  「你是這麼想的嗎?」蘇格蘭驚訝地反問,他以為橫濱的市民對於港口黑手黨都是恐懼、憎惡居多。

  尤尼歪著頭蹭了蹭趴在肩上的貓咪,笑得羞澀又可愛,「這只是我的個人看法,或許並做不得准。」

  所以,還是要親自去看看比較好吧?

  .

  尤尼來到診所的時候,已經接近下午了。

  「尤尼,你果然來這裡了!」坐在藥櫃前的太宰治鼓著臉,不甚高興地看著她。

  他就知道,尤尼最近平時一直走的路線都改變了,肯定是發生了什麼。

  沒想到居然真的是來診所這邊了。

  「黑心醫生的診所有什麼好玩的,值得尤尼丟下我和織田作。」太宰治控訴道。

  被太宰治稱為黑心醫生的森鷗外一臉為難地看著他,「太宰君說這話的時候,請先放下我的升壓藥和降壓藥好嗎?」

  他現在可是很窮的,就算只是普通的升壓藥和降壓藥都經不起太宰治的折騰了。

  尤尼抬手整理了下用小夾子別住的護士帽,歪頭笑得可愛,「可是我現在在森先生這裡兼職啊。」

  同愛麗絲一起作為森鷗外的助手,在他的診所經營的期間,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愛麗絲跑過來抱住尤尼的胳膊,衝太宰治做了個鬼臉,「尤尼是來陪我的,不像太宰是來浪費診所的藥。」

  兩張同樣精致可愛的臉挨在一起,穿著淺粉色的護士服,簡直就是雙倍的可愛暴擊。

  森鷗外捂住胸口,一副被萌到了的樣子,感慨著說:「每天工作的時候能看到可愛的愛麗絲醬和尤尼,真的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候。」

  攪拌棒不停攪和著燒杯的太宰治臉色不爽地陰沉下來,伸出纏著繃帶的手,壞笑著道:「我現在就讓森先生最幸福的時候消失。」

  愛麗絲小小地尖叫一聲躲到尤尼身後,作為人型異能體的愛麗絲對於太宰治的恐懼是真實的,同時也是真的討厭他。

  尤尼擋在愛麗絲身前,笑得無奈,「太宰君,請不要這樣做。」

  「愛麗絲是有真實情感的孩子,」她輕聲細語地笑著說:「太宰君總是抓弄愛麗絲會被討厭的。」

  事實證明是他們已經在相看兩相厭了。

  太宰治收斂起表情,懨懨地戳著燒杯,「好無聊啊,最近的日子真是無聊透了。」

  入水會被立刻撈起來,上吊繩子馬上就會斷掉,就連他想找個高樓爬上去,都會被攔住說施工地方,閑人免進。

  可惡,這樣下去根本就死不掉啊。

  鳶眼悄悄地飄過去尤尼身上,太宰治頭一歪撞在藥櫃上,在尤尼面前說這個她肯定會很擔心地念念叨叨,還是算了吧。

  太宰治大嘆了口氣,引來了尤尼的關注。

  「太宰君,怎麼了嗎?」少女眨著藍眸關切地看著他。

  鳶眼黑發的少年用頭哐哐撞了兩下藥櫃的玻璃門,嘟嘟囔囔,「可惡,什麼方法都用過了,怎麼每次都會被人打斷。」

  明明他都差一點就能看到美麗的三途川了。

  「太宰君,小心我的玻璃。」森鷗外心疼地看著被太宰治撞出響聲的玻璃櫃門。

  這可是他從自己私房錢裡摳搜出來買的新藥櫃,要是被太宰治撞壞了,藥櫃就沒有門了。

  「你就只關心你的玻璃,我現在可是很苦惱啊!」太宰治一臉控訴地轉頭看向他。

  森鷗外無奈地看著他,清俊的眉眼頹喪地耷拉下來,「那太宰君是在苦惱什麼呢?」

  無非就是那些——

  「當然是因為最近的不順利啊,」太宰治氣悶地數著,「無論是入水、上吊還是找高樓統統都被人阻止了,這難道還不夠我煩惱嗎?」

  「太宰君……」藍眸安靜地凝望著他。

  糟了,一不小心就說出來了。

  太宰治抿了抿唇,跳下高腳凳,轉身就要走出診所。

  他現在不想聽尤尼那種仿佛飲鴆止渴的話,但是如果反駁的話,尤尼肯定又會露出那種難過神情,還是算了吧。

  不料尤尼卻問出了一句出乎他意料的話,「太宰君最近總是遇到的人是長野先生嗎?」

  太宰治頓住腳步,回過頭詫異地眨了眨眼,「哈?」

  尤尼認真地望向他,「就是深棕色發,臉上帶著點胡渣,看起來跟織田先生有些像的人。」

  「大概比織田先生要大上幾歲?」尤尼有些不確定地道。

  畢竟最近織田作之助似乎也開始蓄起了胡渣,她不是很能判斷長野先生的具體年齡。

  鳶眸緩緩睜大,太宰治就像炸毛的貓一般,「尤尼認識那個人?!」

  一聽尤尼的描述,太宰治頓時就有了印像。

  畢竟最近他的不順利,都是這個叫做長野的家伙帶給他的。

  「就是他,好像每天都跟著我似的,總是在阻止我入水。」太宰治憤憤地說道。

  尤尼彎著眉眼笑道:「是嗎?長野先生果然是個好人啊。」

  因為發現了太宰治總是試圖放棄生命,努力去阻止他。

  預言中來的人是長野先生,那她也可以稍微放心些許了。


第62章

  蘭堂最近覺得尤尼的行蹤有些奇怪。

  他其實並不是那種會特別關注家裡孩子的監護人,尤其尤尼還是個早熟又懂事的孩子,知道什麼地方是能去的,什麼地方是不能去的。

  但是最近那孩子確實是有些與往常不同。

  其實真要說起來,家裡的事一切如常,覺得尤尼行蹤奇怪也只是蘭堂的想法,並沒有什麼可靠的依據。

  只不過……

  蘭堂神色凝重地叫住了中原中也,「中也君,尤尼最近有跟你在一起嗎?」

  他總覺得發生了些他不知道的事。

  「哈?!不是我,我沒有!」

  中原中也一慌,聲音下意識拔高,膝蓋微微屈起重心壓低,一副隨時就要跳起來逃跑的樣子。

  自那次接觸之後,中原中也面對尤尼的時候總會不自覺錯開視線,不敢亂看。

  倒是尤尼,看起來非常自然一副什麼都沒干過的樣子,總是笑嘻嘻的看他。

  金綠色的眼眸落在少年窘迫到要炸毛的樣子上,蘭堂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不是中也君,那就奇怪了。」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警惕的樣子略略放松,貼著身體的重力異能默默消去,不動聲色地試探道:「尤尼她是出什麼事了嗎?」

  蘭堂瞥了眼中原中也假作自然的神情以及繃得略緊的身體,「……沒什麼,可能只是我的錯覺吧,總感覺這孩子最近總是悄悄去見什麼人。」

  接著他搖了搖頭,「可能只是我的錯覺吧。」

  中原中也腳步下意識往前一邁,著急道:「你沒有問她嗎?你就不怕她去見什麼奇怪的人嗎?」

  好歹也是尤尼的監護人,怎麼連她最近在干什麼都沒有關注。

  「奇怪的人?」蘭堂的聲線慵懶,金綠色的眼眸垂下來的時候顯得異常淡漠,「中也君指的是哪方面的呢?」

  可能是出於天性問題,只要尤尼不去接觸危險的人和事,他都不會去阻止她。

  因為他知道尤尼心裡是有分寸的,而且多數時候尤尼如果遇到了什麼特殊的人或事,晚飯的時間自己就會自然而然地說出來。

  蘭堂想了下,這麼說起來他最近因為調查到了些事情,似乎已經有段時間沒在晚餐的時間准時回去了。

  「哪、哪方面的,」中原中也漲紅了臉,結結巴巴道:「總之我也稍微留意下吧。」

  鈷藍色的眼眸心虛地移開,蘭堂說的事他也有些在意,但是總感覺他們來討論這個問題就變得很奇怪啊。

  待蘭堂回過神來的時候,中原中也已經遠遠地跑開了。

  他感慨了聲,「現在的孩子都是這麼性急的嗎?」

  莫約是因為長相的問題,蘭堂發呆的時候常常不會被察覺到,經常會有回過神來就發現話題已經不知道轉移到哪裡的困惑感。

  但是又因為憊懶的性格,他往往又會覺得過去了的話題就過去吧,剛剛沒他也能聊得好好的,現在把話題拉回來似乎也沒什麼必要。

  「天氣似乎舒服了點,」他昂頭眯著眼看向天上的太陽,「首領也差不多該有所行動了。」

  .

  就如蘭堂所說,尤尼平時會出現的路線似乎都沒看到她。

  中原中也雖然不常出現在尤尼面前,但就像每個喜歡操心人的大家長一樣,對於體弱的孩子總是會格外的關注些。

  咳咳,或許也不僅僅只是這個原因。

  中原中也雙手插著兜,順著尤尼平時的活動路線走著,突然他腳步一頓,閃身躲到自動販賣機後,悄悄探出頭向前看去。

  「那是尤尼?」鈷藍色的眼眸眨了眨,中原中也專注地看著前面。

  雙手提著購物袋的少女昂頭笑著跟身邊的人說了什麼,眉眼彎彎笑得可愛的樣子。

  「嘖,」中原中也側耳認真聽了半天,怎麼都沒辦法聽清他們在說什麼,忍不住抱怨道:「聲音太小了,聽不清。」

  高上尤尼許多的青年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伸手接過了她手上的購物袋。

  眼睛微微睜大,中原中也喃喃自語,「這到底是誰啊?」

  雖然這段時間他對尤尼的關注是低了點,但總不至於她認識了新的朋友也不告訴他……

  等等,尤尼好像本來就沒義務告訴他這些吧?

  「!!!」中原中也頓時才反應過來這個問題。

  ……

  「後面那孩子是尤尼認識的人嗎?」蘇格蘭低頭問她,中原中也的跟蹤手段並不高明,他跟上來沒多久就被蘇格蘭發現了。

  本以為是組織派來監視他的人,但是在發現對方總是看著尤尼,而且跟蹤的手法過於粗糙之後,他就懂了。

  組織不會派這種連跟蹤都不過關的人來監視他的。

  尤尼悄悄回頭看了眼,中原中也警惕地往後面的牆角一躲,「……長野先生看到的人是怎麼樣的呢?」

  雖然蘇格蘭認為中原中也的跟蹤水平很差,但是少年對尤尼的動作卻極為敏銳,在察覺到她要回頭的時候就立刻躲了起來。

  「是個赭紅色發,藍眼睛的少年,」蘇格蘭比劃了下身高,「大概這麼高的樣子。」

  眉眼彎起,笑靨如花,尤尼高興地說:「那就是中原先生了。」

  蘇格蘭若有所思看著尤尼,再想到剛剛跟在後面那少年的神情,「尤尼喜歡他嗎?」

  「喜歡哦,我很喜歡中原先生。」少女昂頭笑起來的樣子,有些許羞澀卻十分坦然。

  喜歡的心情是非常美好的,她對此滿懷感激和欣然。

  尤尼由衷地喜歡、感謝著中原中也,並且不會羞於承認。

  不過對於中原中也,尤尼暫時還不打算告訴他。

  或許在之後的某一天,她會認真地向中原中也說出她的心情,但至少不是現在。

  蘇格蘭有些驚訝於尤尼坦然,「就這麼告訴我沒問題嗎?」

  他還以為尤尼會否認來著,畢竟這孩子平時看起來就溫溫柔柔,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他還想著若是能看到她像個孩子一樣慌亂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不是長野先生先問我的嗎?」

  蘇格蘭一愣,這麼說倒也沒錯。

  他回頭看了眼中原中也的方向,「不去把他叫上來嗎?」

  尤尼搖了搖頭,笑嘻嘻地拜托他,「長野先生可以先當做不知道嗎?」

  雖然不知道中原中也為什麼要偷偷跟蹤他們,但是她並不著急現在就揭穿他。

  「我知道了。」

  蘇格蘭看了尤尼一眼,一副不知道明白了什麼的樣子,了然地點了點頭。

  尤尼疑惑地歪了歪頭,長野先生知道了什麼。

  蘇格蘭正色地看著前面若隱若現的建築物,一臉什麼都沒多想的樣子。

  他當然知道了。

  那是小情侶之間的情趣嘛!

  ……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中原中也眼睛都瞪花,也只能看到兩人一路走來有說有笑的樣子。

  難言又酸澀的心情止不住地上湧,促使著中原中也跟上前,到後面發現他們好像都沒留意身後,中原中也已經是明目張膽地跟蹤了。

  一路惹來多少路人奇怪的注視,他都懶得管了,他現在就想知道他們到底想去哪。

  「如果、如果是咖啡廳,」中原中也的聲音頓了頓,低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假作不甚在意地接著說:「那我到時候可以直接坐在後面。」

  這樣總不至於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了吧?

  中原中也才這麼下定了決心,結果出乎他的意料,尤尼他們一起進了一個診所。

  鈷藍色的眼睛眨了眨,他拋開亂七八糟的思緒,忍不住擔心地喃喃,「那裡好像是私人診所,那種地方跟進去會很明顯的吧?」

  而且,尤尼為什麼會來這裡,是看望病人嗎?

  ……還是又生病了。

  不安的心情吊著中原中也在診所外晃悠了一圈,找到了診所的窗戶,輕松地翻了上去後,蹲在窗戶上方窄小但是會突出來一截的位置,小心地低頭偷聽。

  他不敢太過明目張膽,診所的窗戶正對著大門,若是倒掛著去看,肯定會被面向窗戶的人看到。

  不過還好,診所的這扇窗戶是打開的,裡面的說話聲認真聽還是能聽到些的。

  「……傷口有些感染……」

  「要好好愛惜身體……」

  越聽中原中也的眉頭就忍不住皺得越緊,是尤尼受傷了嗎?還是那個男人?

  混亂的思緒讓他注意不到逐漸向窗戶靠近的腳步,「……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回過神來,猛然發現尤尼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現了他。

  換好了護士服的尤尼雙手扶著窗框,探出頭笑盈盈地看著他,「中原先生,你在這裡啊。」

  中原中也驚恐地看著大半個身子探了出來的尤尼,「笨、笨蛋!快回去!」

  湛藍的眼眸迷惑地眨了眨,尤尼歪了歪頭,笑意盈盈地說:「中原先生才是快進來吧,蹲在那裡很難受的。」

  中原中也神色焦急地手一撐,跳進了窗戶,手克制地搭在尤尼的肩膀輕輕一推、一扶,把她探出窗外的身體壓了回去。

  「很危險啊,你剛剛那樣!」中原中也忍不住生氣地壓低聲音道。

  才說出口的話,中原中也下一刻就後悔了,是不是不應該對這孩子這麼凶?

  藍瑩瑩的眸子看著他,尤尼忍不住彎起眉眼,「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會了。」

  中原中也略松了口氣,鈷藍色的眼睛偷看了尤尼一眼確定她沒有生氣,「……嗯,你知道就好。」

  「那中原先生知道剛剛蹲在窗戶上面是很危險的嗎?」尤尼笑盈盈地反問他。

  中原中也一噎。


第63章

  中原中也心虛地後退一步,扭開臉,支支吾吾道:「我、我這是……」

  鈷藍色的眼眸移過去落入尤尼的藍眸中,少女笑意盈盈似乎並沒有生氣只是隨意說說,但是總感覺如果不認真對待,她肯定會生氣的。

  最終中原中也還是低下頭,低聲道:「……我也知道錯了。」

  不管怎麼說,偷偷跟上來的人是他,該道歉的人也應該是他。

  現在看來尤尼他們大概是早就發現他了,只是一直沒有說而已。

  「那個人是尤尼新認識的……嗎?」中原中也含糊了一下,他其實也不清楚到底應該用什麼來形容對方與尤尼之間的關系。

  尤尼歪著頭彎了彎眉眼,「那是長野優人先生,之前幫我找到了老師,是個很溫柔的人。」

  「老師是太宰他們撿到的那只三花貓?」中原中也驚訝地眨了眨眼。

  尤尼點了點頭,臉上帶著些許笑意,「老師之前不見了,我找了很久都沒找到,還是長野先生幫我找到的。」

  少年有些不服氣的想,尤尼看到誰都會覺得溫柔、是個好人吧。

  漂亮的藍眸輕輕撲閃幾下,尤尼湊到中原中也身邊小聲笑道:「並不是哦。」

  中原中也詫異地眨了眨眼,「什麼?」

  「中原先生是不一樣的。」留下又輕又低的一句話,尤尼羞澀地抿著唇,雙手背在身後上前跑去幫森鷗外的忙。

  少女身上淺淡的馨香在鼻尖輕輕掠過,一瞬即走。

  中原中也愣愣地有些反應不過來,看著尤尼一瞬間就恢復自然的樣子。

  剛剛那句話是他幻聽了嗎?還是……

  怎麼都理不清思緒的中原中也揉了揉鼻尖,低聲暗罵了幾句,「胡思亂想什麼啊你。」

  ……

  蘇格蘭會被尤尼帶到診所這邊是因為他偶然透露出了身上有尚未痊愈的槍傷,但是由於種種不方便言說的原因,並沒有去醫院進行治療。

  因此尤尼就把他帶來了森鷗外的私人診所。

  雖然只是偶然會開門,但是森鷗外本身畢業於東大,還當過幾年軍醫,治療這種傷口還是不成問題的。

  「長野君處理傷口的方式太亂來了,」森鷗外看著傷口無奈開口,「子彈都是隨便用工具弄出來的,這樣可是很容易會感染的。」

  尤其蘇格蘭的傷口位置非常靠近心口,若是再偏移些許或許就要擊穿心髒了。

  就這樣的傷口,他還跟沒事人似的忍著,到處亂跑。

  蘇格蘭低頭恍惚了下,這個傷口到底是怎麼來的?他好像有些記不清了。

  「之前沒有去過醫院,破傷風的針劑應該也沒有打過吧?」森鷗外從愛麗絲捧著的托盤上接過針管,推出前端的空氣。

  蘇格蘭回過神來,「應該是這樣沒錯。」

  醫生無奈的視線落在他身上,「自己的身體可要自己愛惜好啊,年輕人。」

  蘇格蘭尷尬地看著森鷗外,「那個醫生,我應該沒有比你小幾歲?」

  奇怪,他為什麼要用應該,他很肯定他今年已經、多少歲了?

  越來越混亂的思緒讓蘇格蘭忍不住捂住頭部,眉心緊皺,臉色難看。

  溫熱的水杯被塞進他手裡,尤尼彎著眉眼,「不要再想啦,長野先生最應該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什麼都不要去多想,能活下來就是最大的幸運了。

  看著蘇格蘭愣愣地接過水之後,眉頭松開,像是為了不讓別人擔心一般自然地掩蓋住表面的情緒,溫和地笑著說:「謝謝你,尤尼。」

  尤尼心下暗嘆,看來長野先生還是沒辦法不去想這件事。

  由於世界融合觸發奇點,本該死去的人意外復活,所有人的認知被篡改。

  這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件好事。

  藍眸落在蘇格蘭如常的溫和笑意上,但只要長野先生一天無法放下追尋這件事的真相,他身上致命的槍傷一天就不會痊愈,作為世界融合的意外奇點就會一直存在於他身上。

  拋卻異能力,長野優人的存在也是會被原世界的人察覺到世界轉變的違和點。

  .

  由於身上尚未痊愈的槍傷,蘇格蘭針對港口黑手黨的行動,還是以收集情報居多。

  無法加入港口的情況下,收集到的情報難免會有很多的謬誤。

  但是本身組織給予他的任務就是隱秘的長期任務,對此他只是隱約記得那天醒來時就見到了貝爾摩德。

  「蘇格蘭,組織為你安排了假死是讓你潛入港口黑手黨,不是為了讓你在家躺著不動的。」美麗的銀發女人雙手環胸靠在牆上,美眸看著他。

  蘇格蘭愣愣地摸了摸胸口處的槍傷,他茫然地想著,這是組織為他安排的假死?

  貝爾摩德挑了挑眉,「怎麼?自己下的手還不知道輕重嗎?」

  「你可是差點就死了,」貝爾摩德低頭點了支細長的女士香煙,緩緩吐了口氣,「子彈是我幫你取出來,傷口養養就該出發了。」

  說著她輕笑了下,「不然某人就該不耐煩了。」

  蘇格蘭皺了皺眉頭,抬眸肅著神情看她,「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出發的。」

  傷口是貝爾摩德處理的,蘇格蘭私下裡每天也會換藥,但奇怪的是這個傷口不知道為什麼恢復得異常緩慢。

  疼痛感一直存在,但是卻並不明顯,常常會被他忽視,只有想起傷口的時候才會痛那麼一下。

  就像是這個傷口的存在與否介乎於蘇格蘭的思想。

  ……

  「長野先生、長野先生?」

  尤尼喊了蘇格蘭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歉意地笑了下。

  「不好意思,我剛剛想了些事,尤尼是要問什麼嗎?」

  尤尼彎著眉眼,笑嘻嘻地指了指魚竿道:「沒什麼,就是長野先生的餌剛剛動了。」

  蘇格蘭忙扭過頭,把魚竿提起來一看,果不其然在他發呆的時候魚已經吃掉了他的餌,並且掙脫了他的鉤子。

  「釣魚的時候果然不適合發呆啊。」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坐在尤尼身旁的中原中也眨了眨眼,悄悄提起魚竿看了眼,魚餌還好好地掛在上面,他略松了口氣,便裝作什麼都沒干過一般,重新把竿沉了下去。

  「長野先生今天出海,真的是為了釣魚嗎?」尤尼好奇地看著他。

  畢竟釣魚這件事,還是蘇格蘭先邀請的她,隨後她又邀請了中原中也,三人一起出海垂釣。

  一應工具都是蘇格蘭去釣具店租借回來,並且手把手教他們選魚漂、掛魚餌的,誰知道才把魚鉤甩下去,蘇格蘭就開始跑神了。

  「嗯?為什麼這麼問?」蘇格蘭假作沒事一般笑著問道。

  尤尼眨了眨眼,坦然地笑道:「因為長野先生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發呆啊。」

  鈷藍色的眼眸瞟了蘇格蘭一眼,中原中也暗想,不僅僅是發呆,還是臉色很難看的那種。

  蘇格蘭揉了揉額角,臉上帶著歉意的笑,「抱歉,可能是昨晚有些沒睡好吧。」

  這樣的事情也不可能對小孩子說吧。

  假死和死而復生之類的。

  尤尼看了他一眼,無奈地笑道:「長野先生今天不是出來放松的嗎?」

  既然是出來放松的話,就暫且放下那些令自己心煩的事吧。

  「心事太重的話,額頭會像老爺爺一樣長出皺紋的。」尤尼點了點自己的額頭,轉頭看向中原中也,「中原先生也是,今天好像一直都沒怎麼說話。」

  中原中也被尤尼喊到,下意識抬手一摸額頭,「我一直在聽你們說話。」

  尤尼忍俊不禁地說:「是嗎?可是我也希望中原先生可以多跟我說說話啊。」

  耳根微微一紅,中原中也揉了揉耳尖,「知、知道了。」

  「長野怎麼會想到出海垂釣?」中原中也原意只是隨便問問,但是話出口後,他就反應過來了。

  怎麼會有人來橫濱就是為了出海釣魚?

  就算只是為了放松自己也說不過去啊,即使作為橫濱本土長大的中原中也也不得不承認,真正想來旅游放松的人壓根不會選擇這裡。

  看海去神奈川哪裡都行,為什麼非要選橫濱?

  蘇格蘭靦腆地笑了下,「其實我是辭去了前一份工作,想來橫濱這裡投奔朋友的。」

  「投奔朋友?」聽起來就好不靠譜的樣子。

  「所以呢?你現在找到朋友了嗎?」中原中也隨意瞥了眼平靜的海面,他的魚漂好像一直都沒有動啊,要不要再提上來看看。

  蘇格蘭含糊地笑了下,「沒找到,不過我之前聽聞他加入了港口黑手黨。」

  中原中也猛地扭頭看向他,鈷藍色的眼睛瞪大,「——哈?」

  藍眸中明晃晃的懷疑,令蘇格蘭不禁苦笑起來。

  「我腦子沒壞,不用這麼看著我。」蘇格蘭忍不住頭痛,之前沒想到港口黑手黨在橫濱會這麼招搖,名聲還那麼難聽。

  那個通緝令原來不只是在裡世界流傳,而是在整個橫濱租界。

  沒辦法,自己編的借口只好硬著頭皮接著編。

  「這只是明面上的說法,」蘇格蘭視線垂落下來,「我這次來橫濱主要是尋找失蹤了的朋友。」

  說是失蹤,其實組織更傾向於對方已經背叛了或是被港口黑手黨的人處理了。

  除了上面給予的臥底任務,蘇格蘭還肩負著尋找之前組織臥底進港口黑手黨的成員,確定對方的身份。

  一旦確定對方已經背叛組織,基安蒂和科恩就會出動抹殺對方。

  組織對於叛徒的處理,一向果斷決絕。

  「是幾個月前失蹤的嗎?」中原中也頓時了然,「那估計是被卷入內亂了吧。」

  雖然不明白這段時間港口黑手黨在搞什麼,但是他們自己的人在內鬥,卻是稍微留意些就能看出來的事。


第64章

  「是內鬥嗎?」蘇格蘭皺了皺眉頭,低聲重復。

  如果是這樣,那就說得過來了。

  以組織的恐怖,很少會有低級成員膽敢背叛,更不必說那還是被派去臥底到其他組織的人。

  中原中也的魚漂往下一沉,他頓時眼前一亮,手上一提——手指長的小魚掛在上面。

  眼睛死死地盯著小魚,中原中也皺著眉不敢置信道:「怎麼這麼小?」

  這麼丁點大的魚能干什麼用?

  但是放了又好不甘心,好不容易釣來的第一條魚啊。

  尤尼湊過去,眼簾撲閃幾下,輕笑道:「中原先生好厲害啊,這麼快就釣到魚啦。」

  中原中也被誇得有些心虛又有些發飄,他低低地咳了一聲,強自壓下嘴角要彎起的弧度,把掛在魚鉤上的魚小心地摘下來,隨手拋進海裡。

  「沒什麼,」中原中也沒忍住地勾了勾嘴角,「就是運氣好而已。」

  話音剛落下,被中原中也隨手拋下去的小魚,就被海裡浮起來的大魚一口給吞了。

  「喂,這種小魚有什麼好吃的啊!」中原中也低聲罵了句。

  他釣的第一條魚,既沒成功放生也沒自己吃掉,結果就被別的魚給撿漏了。

  尤尼拉了拉中原中也的袖子,有些不確定道:「中原先生,剛剛那是海豚嗎?」

  就那麼一瞬間,抬起頭來張嘴一接就沉了下去,尤尼只看到了形狀優美的尾巴在水面一晃而過。

  鈷藍色的眼眸眨了眨,中原中也有些沒反應過來,「剛剛那個是海豚嗎?」

  他光顧著生氣了,也沒留意到吃了他魚的到底是什麼。

  「咻咻——」細小的水柱吐向中原中也,被少年側頭一躲。

  中原中也和尤尼對視一眼,「好像真的是海豚啊?」

  一旁的蘇格蘭笑著道:「那你們運氣還挺好的,雖然我們出海的位置是有可能會出現海豚,還是能不能遇上還是要看運氣。」

  深灰色的海豚浮出水面,露出了可愛的外表和帶笑的吻部,光滑的雙鰭拍了拍水面,衝他們昂頭歡快地叫了幾聲。

  尤尼左右看了看,有些擔憂道:「這裡好像只有它一只啊?」

  海豚是群居動物,如果單獨出現在某個地方,長期徘徊很有可能就是迷路了。

  海豚親昵地游到船邊,中原中也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它光滑的皮膚,「摸起來有點像魯仔。」

  都是一樣的光滑、微涼,不過海豚的皮膚還帶著濕漉漉的海水,就這點看來咒靈狗狗們的皮膚外觀說不定有點接近於海豚的皮膚。

  「說起來皮仔和魯仔是回去夏油那裡了嗎?」中原中也想到前幾天,他好像在基地被魯仔蹭了下腿,那種涼涼又小心的蹭蹭十分熟悉。

  尤尼有些為難地點了點頭,「老師好像察覺到皮仔和魯仔的存在了,經常會被它們嚇一跳,所以夏油先生最近把魯仔叫回去了。」

  至於皮仔則是留在家裡看家,繼續努力與名為老師的三花貓搞好關系。

  鈷藍色的眼眸看著尤尼,中原中也提議道:「要摸摸這家伙嗎?感覺脾氣挺好的。」

  大概是吃了他的魚嘴短,當然也有可能是想繼續來蹭魚的。

  尤尼彎著眉眼,輕輕碰了碰海豚圓潤的吻部,「我還是第一次摸海豚呢。」

  雖然海豚身上沒有毛毛,但摸上去涼涼滑滑的,給人的感覺也很治愈。

  蘇格蘭從便攜的小冰箱裡拿了條鮮魚出來,扔了過去,海豚一拍尾鰭跳出水面,張嘴露出細密的小牙齒咬住魚。

  「原來是有牙的嗎?」中原中也不禁喃喃道。

  蘇格蘭笑著解釋道:「海豚被稱為海中精靈,本身是很親近人類的海洋生物,但其實他們的力量並不弱小,群居的海豚是連鯊魚都不會招惹的存在。」

  中原中也和尤尼驚訝地看著面前這條溫順、會昂頭輕頂他們手心的海豚,難以想像看起來天生帶笑的海豚會有那麼強的攻擊力。

  手指托著下頜,摩擦了下冒出點刺的胡渣,蘇格蘭不確定道:「不過這孩子好像還沒成年啊。」

  未成年的走失海豚若是遇到了鯊魚,可就危險了。

  「他是找不到吃的,所以跟著我們嗎?」中原中也忍不住問道。

  未成年的海豚由於捕食困難,走失之後已經好一段時間沒吃到魚了。

  如果是這樣,也難怪它剛剛連那麼條小魚都不放過了。

  「應該是不小心跑遠的,海豚的聲吶可以傳出很遠的地方,除非跑出了聲吶的傳播範圍,不然它的同伴們是不會丟下它的。」

  尤尼有些不忍地問道:「那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到它嗎?」

  失去了族群的庇護,離群的幼崽是很難獨自存活的。

  蘇格蘭想了想,「我們先帶著它在附近海域轉一下吧。」

  還好這次他租的是輛快艇,打開馬達控制著方向盤在附近到處轉轉就可以了。

  「對了,夏油讓我把這個給你。」中原中也擦了擦手,從口袋裡拿出了個銀色小哨子樣的東西。

  尤尼歪著頭接過哨子,疑惑地問道:「這個哨子是……?」

  中原中也聳了聳肩,一副隨意的態度,「不知道,不過他最近好像一直窩在角落裡鼓搗著什麼。」

  自從通緝令的事平息下去之後,夏油傑終於可以卸下保護的重任,轉而開始利用他手上的咒靈開始鼓搗折騰著什麼。

  夏油傑讓中原中也幫忙帶給尤尼的銀哨子就是其中一個產品,具體有什麼用不好說,不過不會是什麼不好的東西就對了。

  「你可以試下,有什麼作用?」說著中原中也也好奇了起來。

  尤尼彎著眉眼,輕輕吹了下哨子,什麼聲音都沒有。

  湛藍的眼眸眨了眨,尤尼含著銀哨子又吹了一下,「——」

  原本跳躍著跟著他們快艇的海豚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叫聲,它落後快艇些許,張開長滿小尖牙的吻部,凶巴巴地衝著尤尼的方向叫了幾聲。

  尤尼遲疑地拿著銀哨子看了看,挪開步子換了個位置,海豚立起跟著轉了個方向,警示性地高聲叫喚。

  「夏油這哨子到底叫出了什麼啊?」中原中也奇怪地接過銀哨子,瞬間海豚敵視的對像就變成了他,「果然是哨子有問題吧?」

  拿著銀哨子上下拋接兩下,海豚的吻部也跟著抬起落下,圓眼睛緊緊地盯著銀哨子不放。

  中原中也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毫不意外地看到上面圈外的標志。

  「嘖,我就知道。」少年不耐煩地彈了下舌。

  每天揣著個手機,結果一到重要時候就會變成圈外,他還想著打電話問問夏油傑這哨子到底是個什麼來路。

  尤尼專注地看著中原中也握在手上的銀哨子,手指下意識捻著掛在頸上的絲帶轉了轉,眼簾若有所思地輕垂下來,「好像有什麼東西聚起來了。」

  僅僅只是聚起來,就會令海豚這麼警惕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尤尼突然想起了家裡的三花貓在第一次碰到皮仔的時候也是這樣,耳朵突然就壓了下來變得非常警惕地伏低身子,張嘴發出了低沉的威脅哈氣聲。

  被銀哨子聚起來的會是咒靈?不像,更像只是單純並沒有意識的能量籠罩在哨子上。

  就在這時,魚漂發出細小的咚聲,完全沉進了水底,魚線劇烈得顫抖著。

  原本還警惕著他們的海豚,扭頭看了幾眼,人性化地猶豫了下,確定銀哨子並沒有傷害人類和它的能力,就埋頭撲進了海裡,去追咬住了魚鉤,拽著魚線到處亂拖的大魚。

  「啊,海豚去追魚了。」尤尼愣愣地松開手。

  中原中也手忙腳亂地抓起面前的魚竿,飛快地收著線,「它怎麼又盯上我的魚了?」

  魚竿被拽得彎起,魚線繃得極緊,中原中也低嘖了一聲,重力自然地固定住身體和船身,順著魚竿、魚線延伸進海面。

  眉頭輕輕一挑,中原中也略帶著得意地往上一提——

  被帶出水面的大魚身上掛著一條眼熟的海豚,張開的吻部死死地咬住大魚掙扎不休的身體。

  中原中也的臉色瞬間變黑了,「喂喂,事不過三,你已經搶我第二次東西了。」

  艱難地分開了大魚和緊咬不放的海豚,中原中也頭痛地看著魚身上一圈細密的牙印,叉著腰揉了揉赭發,「這讓人怎麼吃啊。」

  都已經被海豚咬過一圈了啊,可惡。

  尤尼彎著眉眼,半蹲下來看著那條在重力的控制下還妄圖拍尾巴逃跑的大魚,「似乎是因為表層太厚了,海豚一時間還沒有咬穿。」

  而且它剛剛的動作比起咬住,更傾向於銜住。

  「海豚好像從一開始就只是想幫中原先生捕獵而已。」少女眉眼彎彎,輕笑著說道。

  並不是要搶奪食物,只是幫中原中也把快要掙脫的大魚控制住。

  中原中也一愣,眼眸垂下來,落在歡快地浮在海面,半點不記仇的樣子轉著圈、拍了拍鰭的海豚。

  見中原中也看了過來,它還高興地叫了幾聲。

  似乎剛剛銀哨子帶給它的影響已經消失了。

  中原中也無奈地揉了揉頭發,「好吧好吧,這魚你也有份抓的,等下也分一部分給你吃吧。」

  尤尼歪著頭,眉眼彎彎,「真是太好了呢。」


第65章

  許是銀哨子帶給海豚的危機感,它剛剛發出了類似求援的叫聲,不久之後就游來好幾只跟它相似的海豚,相互之間親昵地頂了頂,而後並列著像是表演一般歡快地躍出水面。

  流暢的身體線條,天生帶笑的外表,三五只海豚或同時或一前一後躍出水面的時候,真的就像蘇格蘭說的那般,是海中可愛、親人的小精靈。

  身形較大的幾條海豚浮出水面,吐出了細小的水柱,像是在打招呼一般。

  晶亮的圓眼睛靈動可愛,雙鰭拍了拍海面,海豚轉頭往海底一潛。

  尤尼輕松了口氣,笑著道:「海豚順利回到自己的族群,真是太好了呢。」

  海豚的感情細膩豐富,離群獨居的生活會讓它們郁郁,難以排解。

  即便天性喜歡人類,但是人類的存在始終不能代替同伴、家人的存在,他們終究只是它生命中的過客,不會為它停留在這片美麗的大海。

  少女美麗的藍眸安靜地凝望著海面,眼簾輕輕垂落下來,覆住眸中浮動的思緒,眼角處的胎記半隱在鬢發裡,看得並不真切。

  中原中也無意中掃過去一眼,心下一慌,下意識伸手抓住了尤尼的手腕。

  少年的神情微肅起來,眉頭輕皺,「尤尼你……」

  尤尼回過神來,驚訝地眨了眨美眸,順著手腕向上看去,「中原先生怎麼了嗎?」

  「你剛剛在想什麼?」中原中也神色微緊,心跳微微加速。

  他總感覺,尤尼的心事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多。

  尤尼歪著頭輕笑下,「什麼都沒有想哦。」

  她只是單純地感慨了下而已,並沒有想什麼別的事。

  中原中也上前一步,「不對,你剛剛明明……」露出了那樣的神情。

  蘇格蘭看著兩人不大對勁的氣氛,忙上前來,「中原君,你先冷靜下,你太用力了。」

  中原中也下意識地松手,狼狽地後退一步,「抱歉。」

  少女纖細的手腕上並沒有蘇格蘭想像中的嚴重,只是一圈淺淺的指印,尤尼收回手背在身後,「我沒事,中原先生沒怎麼用力。」

  背在身後的手下意識地握上了剛剛中原中也抓過的手腕,尤尼並不是在安慰他們,她是確實沒感覺到痛。

  中原中也對她潛意識抱有的溫柔,即便是在剛剛也沒有要傷害她、逼迫她的意思。

  尤尼低頭垂眸露出了個溫柔到有些難過的神情,她只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中原中也說。

  正是感受到了少年對她的好感,尤尼才更加不敢對他說——

  他們其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尤尼遲早要回去屬於她的世界,而中原中也他是屬於這裡的,屬於這個擁有異能力、有擂缽街甚至有著他獨特命運的世界。

  「……」蘇格蘭無奈地看了看沉默下來的中原中也和尤尼。

  這下該怎麼辦,他可不擅長開解小情侶啊。

  他自己還是個單身呢。

  「噗噗噗——」

  三四條活蹦亂跳的大魚突然被扔上船,尾巴劇烈地拍打著。

  中原中也眉頭一皺,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擋在尤尼面前,伸手一抓滑不留手的魚從他手上滑了下去,鋒利的魚鰭劃傷了他的手心,鮮血瞬間就湧了出來。

  「嘖,還挺利。」中原中也砸了下舌,對手上的傷口不甚在意。

  落到甲板上的大魚奮力地跳著,蘇格蘭猝不及防之下被抽了好幾下腿,倒抽了口涼氣。

  「中也君,你的手!」尤尼臉色微微一白,抓住甩了甩手,打算舔舔傷口上的血就算了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看到尤尼的臉色微慌,「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口,不用緊張、呃。」

  被那雙水盈盈的藍眸看了眼,中原中也頓時不敢再說話了。

  他輕垂著眼眸,低頭看著尤尼悶頭取來船上的小型急救箱,擰開一瓶干淨的水幫他衝洗傷口,平時總是彎起帶笑的唇微微用力地抿著。

  「……中原先生,剛剛為什麼不用異能?」尤尼捧著他的手一圈圈地裹纏著繃帶。

  中原中也噎了下,小心地回答道:「就是想著魚而已,應該不會、受傷?」

  少年的聲音越來越低,他有些心虛不敢看尤尼了。

  尤尼抿著唇,有些難受地捧著他的手,聲音低低地說道:「中原先生會記得保護我,但是卻沒有保護好自己。」

  「我不想再看到中原先生受傷了。」少女的藍眸垂落下來,神色有些落寞。

  被尤尼柔軟的話語戳得心下一軟的中原中也低低地應了聲,「我知道了,我會盡量保護好自己的。」

  「咻咻咻——」

  尤尼和中原中也循聲望過去,只見剛剛離開的海豚們再次回來,上半身露出水面,張開那滿口的小牙,歡快地拍了拍水面。

  那些被扔上船的大魚都是海豚為了感謝他們,特意去捕來的。

  蘇格蘭狼狽地喊道:「中原君、尤尼快來幫忙!」

  他已經被魚濺了一身的海水了!

  海豚喜歡親近人類不假,但是它們同時也會對人類惡作劇,不過或許在它們眼裡那不叫惡作劇,但是單純地嬉戲玩鬧。

  蘇格蘭抓起魚的尾端狠狠摔了兩下,直至把魚摔暈過去才甩開手。

  「我來吧。」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頭,直接挨個控制了活蹦亂跳的大魚,用重力死死地把它們壓在甲板上。

  海豚昂頭咻咻地叫著,游近快艇想靠近他們,得到人類的感謝。

  卻被面無表情蹲下的中原中也毫不猶豫地彈了個腦蹦,不輕不重的力度瞬間讓海豚懵住了。

  「這是給你的教訓,因為你剛剛的惡作劇。」

  它們剛剛把魚拋上來的時候可是故意衝著人扔過來,以海豚的智商要說不是故意的他可不信。

  中原中也亮出被繃帶纏起來的右手,松松垮垮的藍手環滑落下來掛在小臂上,他板著臉低聲道:「看到沒有?是你們的魚弄出來的。」

  海豚討好地上前蹭了蹭中原中也,濕漉漉的吻部蹭了他一臉的水,中原中也抬手擦了把,泄氣道:「……算了,說你也聽不懂。」

  他回頭看了眼正在幫蘇格蘭把冰塊倒在大魚身上的尤尼,神色稍稍緩和下來,「你也不是半點功勞也沒有啦。」

  海豚昂頭輕快地應了聲,「咻——」

  ……

  雖然這次出海真正釣到魚的只有中原中也,但是如果算上海豚送來的大魚,他們這次的收獲可謂是非常豐富。

  由於海豚送的魚確實有點多了,蘇格蘭和尤尼各自只留下了一條,剩下的都由中原中也帶回去給羊的同伴們加餐。

  當然在此之前,蘇格蘭會先去釣具店把租借回來的工具一應交還,並問問老板哪裡有方便處理這種大魚的店。

  海豚送來的魚,已經不是只會普通殺魚手法的蘇格蘭能處理的了。

  而按照慣例這個時候就是中原中也送尤尼回家。

  「中原先生從剛剛開始好像就一直有話想對我說?」尤尼歪著頭笑嘻嘻地看著中原中也。

  自跟蘇格蘭分開之後,中原中也跟尤尼隨便閑聊了幾句,倆人便沉默了下來,中原中也就一直是那副欲言又止的狀態。

  「啊,不是我、」中原中也條件反射就要否認,卻在對上尤尼的視線後,無奈地扯了下嘴角,他輕吐了口氣,「就是我想問——」

  「尤尼剛剛不是叫我名字了嗎?」中原中也這麼認真地問尤尼,鈷藍色的眸中裝滿了少女的身影。

  尤尼微微一怔,平時總是笑嘻嘻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空白的表情。

  「……中原先生,是想我像剛才那樣叫你的名字嗎?」藍眸輕輕眨了下,尤尼輕聲反問。

  中原中也腳步頓住,伸手摸了下後頸,神色有些不自然,「很奇怪嗎?就是想著尤尼之前都叫了。」

  他緩緩抬眸,不確定地問道:「應該就是不介意的吧?」

  少年坦然直白地看著她,似乎並不覺得自己話裡有什麼不妥。

  「……」尤尼沉默地抿了抿唇。

  名字啊……

  在家族中尤尼都是直接稱呼幻騎士和γ他們的名字,像是桑和君之類的敬稱也是來到橫濱之後才叫起來的。

  這樣的敬稱並不僅僅是尤尼對這個世界認識的人表達的尊重,更是一種簡單的距離標尺。

  是時刻提醒著尤尼,這裡是日本的橫濱,不是法國更不是意大利的基裡奧內羅。

  鈷藍色的眼眸看著尤尼的臉色,中原中也扭過頭自然地接道:「其實我不在意這個的,按尤尼喜歡的來就好了。」

  叫姓氏還是叫名字不都是一樣的嗎?

  中原中也暗暗嘆了口氣,他也猶豫過到底要不要問尤尼這個問題。

  但是尤尼連叫太宰都是太宰君,但是叫他卻是中原先生。

  怎麼說也是他們認識的比較早吧?為什麼叫太宰用的是更親近的君,叫他卻是普通朋友的桑?

  原來的中原中也從來沒在意過這些,也是晴子那次回到羊之後提起,他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說著他又有些不甘心地回過頭看向落後他兩步低著頭的尤尼,「其實叫中原君也可以的。」

  起碼他要在這方面不輸給太宰吧?明明是他先認識尤尼的。

  「……中也君。」

  鈷藍色的眼睛瞬間瞪圓,中原中也停住腳步,驚訝地看著拉住他衣擺的尤尼。

  「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叫你中也君嗎?」少女彎著眉眼,笑靨如花。

  熱氣瘋狂上湧,中原中也紅著臉低聲回應,「不、不介意。」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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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森鷗外的私人診所內。

  蘇格蘭抓起搭在一旁的襯衫穿上,清瘦但均勻漂亮的肌肉覆在身上,胸膛處裹纏著一圈圈的繃帶。

  「長野君的傷口似乎愈合得有些慢呢。」森鷗外清理了換下來帶著污血的繃帶,仿佛隨意地感慨道。

  蘇格蘭的心微微一緊。

  他低頭扣著紐扣,平淡而溫和地回道:「大概是最近作息有些顛倒,傷口就恢復得有些慢。」

  森鷗外露出了個無奈的神情,「長野君受傷了還是好好休養,再考慮別的事吧。」

  尤尼端著藥和清水,彎著眉眼笑道:「長野先生,先吃藥吧。」

  不管傷口能不能好透,明面上的藥蘇格蘭還是要吃的。

  他衝尤尼道了句謝,直接把藥扔進嘴裡,喝了幾口水灌下去。

  「長野先生想好之後要怎麼做了嗎?」尤尼歪著頭,小聲問他。

  蘇格蘭一愣,下意識看了森鷗外一眼,不明白尤尼為什麼要在這裡提這件事。

  但他還是如實回答,「……大概是,先想辦法加入港口黑手黨吧。」

  前期的情報收集已經差不多了,與組織之前的臥底傳回去的消息大差不差,貝爾摩德那邊已經開始催促他盡快加入港口黑手黨了。

  蘇格蘭暗暗苦笑,並不是他不想加入。

  而是港口黑手黨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對招收新成員,十分的嚴格,一副寧缺毋濫的態度。

  以他心口處的槍傷,直接去面試,怕是不到一回合就被刷下來了。

  「長野君想加入港口黑手黨?」森鷗外故作驚訝地眨了眨眼,「傷員還是不要參加這麼危險的工作比較好。」

  蘇格蘭苦笑了下,他也想徹底養好傷,但是琴酒那邊可是給出警告了。

  他可不想被那個疑心病重的男人當作叛徒處理掉。

  他搖了搖頭,「我有不得不加入港口黑手黨的理由。」

  除卻組織的要求,公安方面對橫濱租界的裡世界情況也十分在意。

  森鷗外托著下頜,昂頭想了下,笑著說:「長野君如果確實想加入港口黑手黨的話,我說不定能幫上些忙。」

  蘇格蘭驚訝地看向森鷗外,「森醫生,這真的可以嗎?」

  就他平時觀察,尤尼兼職的診所醫生平時總是一副頹廢的樣子,診所面對的患者都是些像他一樣不方便去醫院處理傷口的人。

  而且診所營業的時間還非常隨意,看著並不像是能搭上港口黑手黨的樣子。

  森鷗外溫和地笑了下,「別看我這樣,我還是有些人脈的。」

  有些人脈的私人診所醫生,蘇格蘭一瞬間就想到了森鷗外平時不營業的時候可能就是負責幫裡世界的組織成員出診治療,才會這般說。

  他沉默了一瞬,「……那就麻煩森醫生了。」

  不管怎麼說,先混進港口黑手黨再說。

  .

  蘭堂最近回家的時間,似乎恢復了尤尼剛來到橫濱的時候。

  每天上下班跟慣例打卡似的,絕不在事務所多耽誤一分鐘,准時到家。

  「蘭堂先生,最近的工作是比較輕松嗎?」尤尼抱著詩集,歪頭好奇地問。

  她還以為蘭堂最近是在忙准干部的工作?

  畢竟港口黑手黨的准干部與普通的底層可不同,後者可以隨便混混,但是前者可是要認真完成任務的。

  森鷗外作為組織的首領,即便再無人用,對於組織內部的一些資源,還是可以抽取的。

  真正讓他處於無人可用的狀態,不過是干部以上的成員冷眼旁觀以及他們手下的人站隊敷衍導致。

  蘭堂幽幽地嘆了口氣,像個提前進入退休階段的老人一般,懶洋洋地窩在搖椅上,眼睛半闔昏昏欲睡。

  「工作是不會變少的。」

  尤尼眨了眨眼,歪頭迷惑地看著他。

  「……所以人要學會自己給自己休息調整的時間。」蘭堂慢悠悠地補充了後面的話。

  尤尼彎了彎眉眼,舉起詩集擋住了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明亮湛藍的眼眸,小聲地問:「那要是不小心耽誤了時間呢?」

  眼簾掀開,露出疏冷的金綠色眼眸,蘭堂勾了勾嘴角,攏了攏蓋在身上的薄被,「那就要看自己的補救能力了。」

  也就是說,天大地大,休息最大。

  什麼事都得等他休息完再說。

  尤尼眉眼彎起,雖然明白蘭堂只是在開玩笑,但是能看到蘭堂變回從前的樣子,她還是很高興的。

  「……尤尼呢?」蘭堂闔著雙眸,嘴角微微勾著,「最近似乎經常會往外跑,是認識了新朋友嗎?」

  湛藍的眼眸眨了眨,尤尼掩唇偷偷彎著眉眼笑了下,「蘭堂先生是寂寞了嗎?」

  蘭堂靠著搖椅,只露出半張冷峻的側臉,海藻般的黑色長發披散在身上,眼簾安靜地垂落下來,他輕輕地開口。

  「如果我說,我以後打算把尤尼帶回法國,你會舍不得橫濱的朋友嗎?」

  從始至終,蘭堂都沒打算一直留在橫濱,他是遲早要走的,但是尤尼的去向他卻有些猶豫。

  橫濱於他而言,只是個暫時停留的地方,但是於尤尼而言,卻是認識了很多朋友的地方。

  蘭堂皺了皺眉,他不是很想就這件事上與尤尼產生分歧。

  「蘭堂先生想念法國嗎?」少女的聲音輕柔舒緩,令人不禁心下放松。

  眉頭稍稍松開些許,蘭堂沉默了會,金綠色的眼眸緩緩睜開,看向小幾上的花瓶。

  嬌嫩的顏色點綴其上,脆弱美麗的花瓣半攏著,微微垂下頭像極了少女含羞低頭時的那抹嬌艷。

  「……我不知道。」蘭堂平靜的聲音向尤尼述說著,「因為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把握不住,所以才一直執著於想找回曾經的記憶。」

  像大海一般溫柔而包容的眼眸落在蘭堂身上,少女安靜地注視著他,「蘭堂先生還覺得現在的自己什麼都沒有嗎?」

  蘭堂遲鈍地眨了眨眼,「什麼?」

  尤尼彎起眉眼,可愛的笑顏在臉上綻開,她歪著頭輕快地說:「蘭堂先生在家的時候,經常會笑。」

  她剛來到這裡的時候,蘭堂一直都是一副冷冷淡淡,萬事不上心的懶散樣子。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蘭堂慢慢開始接納尤尼,不再僅僅只是聽她讀詩,會和她正常的交流、願意成為她的監護人、聖誕夜的時候送禮物給她……

  「難道不是因為高興嗎?」她這麼高興地笑問。

  蘭堂微微一愣,他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般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雖然弧度不怎麼明顯,但確實是向上微微勾起的。

  他在家的時候一直在笑?

  還是跟尤尼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會覺得心情愉悅放松?

  「……大概是高興的吧。」他沉默了會,這麼說道。

  眼簾輕輕撲閃幾下,尤尼溫柔而輕緩地翻開詩集,「蘭堂先生想要追尋過去的記憶,但是現在的橫濱也不是完全不值得蘭堂先生留戀的吧?」

  雖然蘭堂平時的生活態度還是懶洋洋,一副畏冷倦怠的樣子,但總歸是與從前的他有些不同。

  「尤尼是更傾向於留在橫濱嗎?」

  「尤尼不想跟我一起回法國嗎?」

  蘭堂一時沒接她的話,只是轉而回到了最初的問題。

  或許小孩子就是更重視玩伴,而留在哪裡對尤尼來說也是沒有區別的,他平靜地想著。

  不管怎麼樣,他都想回法國看看,關於他曾經的搭檔、那個曾經被他殺死了的友人,以及他們之前發生過的事。

  在此之前,他要找出那個或許是人又或許是物,致使他和搭檔來到橫濱,最終反目的存在。

  「我要回去的地方,不是法國。」手指搭在書頁上,細嫩的指尖拂過紙張上優美的文字,尤尼垂著眼簾輕聲喃喃。

  「那是要回意大利嗎?」蘭堂靜靜地看著她。

  即使寡言、不愛隨意向人透露心事,但蘭堂畢竟是尤尼的監護人,長輩一般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照顧著的孩子,有什麼異樣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蘭堂並不是那種不關心孩子的人,恰恰相反他就是太過關心尤尼,反而不知道應該從何下手。

  「法國是你長大的地方,意大利有著你不可分割的羈絆,」蘭堂的聲音頓了頓,冷下心腸,「這兩者與橫濱相比,你要選擇哪一個呢?」

  尤尼的母親是意大利人,這件事她並沒有隱瞞,只要有人問她就會說。

  平時的一些小的生活習慣和用語,也能看出尤尼身上那些許的不同色彩。

  那都是曾經與她相處過的人交給她的。

  「……」尤尼抿了抿唇,下意識想去抓住大空奶嘴。

  蘭堂幽幽地嘆了口氣,金綠色的眼眸凝望著她,清幽而疏冷,「尤尼,你並不善於隱藏自己,你的習慣、你的言行,都在說明著你有所隱瞞。」

  「大概只有中原中也那個傻小子會相信你只是意外流落到橫濱,孤苦無依的孩子吧。」說著,蘭堂不禁勾了勾嘴角。

  這麼說來,起碼不用擔心中原中也會欺負尤尼。

  畢竟——那小子壓根舍不得。

  「……蘭堂先生說的沒錯,」尤尼平靜地彎起嘴角,眸光輕垂下來,「我只是一直在瞞著在乎我的人。」


第67章

  「有時候我會想現在的生活會不會是一場夢呢?留在這裡大概會輕松很多吧。」尤尼輕垂著頭,聲音是低低緩緩的柔和。

  眼簾垂下來,掩蓋住那雙如寶石般瑰麗動人的藍眸,尤尼怔怔出神地看著手中的詩集。

  橫濱的生活很好,橫濱的人也很可愛。

  但是她始終沒辦法忘記,屬於她那個瀕臨毀滅的世界,以及仍在那邊承受著白蘭打壓的家族成員。

  「就像蘭堂先生一樣,我也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尤尼輕聲說著,神色間帶著點難過,被眼簾半覆住的眸光卻是異常的堅定。

  逃避固然能讓自己輕松很多,甚至在這個火焰力量都會被削弱的世界中,阿爾克巴雷諾對她的詛咒也會相應的減弱。

  就像醫生檢查後說的,雖然身體有些虛弱,但只要好好養著,對之後的壽命影響不會很大。

  留在這個世界,尤尼不必背負短命的詛咒,不需要犧牲自己復活阿爾克巴雷諾,甚至就連白蘭追捕也有齊木楠雄會幫她遮掩行蹤。

  喜歡的人、健康的身體以及可愛的朋友、長輩,這些普通女孩會有的,尤尼都能有。

  但是……

  不行啊,她做不到。

  她放不下那個世界的同伴們,不忍心曾經美好的世界被毀滅,在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世界被人為操縱淪陷為戰爭頻發之地。

  尤尼抬起頭,彎著眉眼,「所以,我不能答應蘭堂先生。」

  她要帶著Reborn叔叔他們回去,拯救她的同伴們。

  金綠色的眼眸落在她身上,良久蘭堂幽幽地嘆了口氣,青年的臉上露出無奈又不解的神情,「真拿你這孩子沒辦法啊。」

  「既然這樣的話,等事情了結之後,我就跟你一起回去意大利吧。」優雅又飄忽的嗓音,卻是蘭堂對尤尼的妥協。

  他是不知道這個孩子身上背負著什麼,但是作為尤尼的監護人他總不可能看著她一個人回去面對。

  雖然尋找記憶的過程並不順利,但是蘭堂對於自身的實力卻是很自信的。

  超越者的異能等級就算在強者遍地的歐洲也是最頂尖的,蘭堂有足夠的資本可以去為尤尼遮擋住向她襲來的風雨。

  「謝謝你,蘭堂先生。」秀麗的臉龐上是盈盈的笑意,眼角處的橙黃色小花生動而明艷。

  .

  走進冷飲店內,清涼舒適的溫度撲面而來,驅散了剛從外面進來時纏上的那一身熱浪。

  中原中也誇張地呼了口氣,拉了拉短袖的領口,抱怨著道:「這幾天怎麼這麼熱。」

  他出去巡邏都不敢頂著太陽在擂缽街的棚屋上轉悠了,只敢撿著些陰涼的地方走。

  「全汗濕了,」細密的汗水沾濕了額發,中原中也煩躁地扒了扒頭發,彈了下舌,「這天氣也熱的太誇張了吧?」

  冰涼的杯壁貼上他的手背,尤尼彎著眉眼,「辛苦了,中也君。」

  中原中也耳根不自覺發紅,幸甚他剛從太陽底下過來,俊俏的臉上熱得泛紅出汗,即便耳根紅了也不明顯。

  「你這麼早就到了嗎?」中原中也接過冰紅茶,別別扭扭地問道。

  湛藍的眼眸輕眨了眨,尤尼扭頭看向一旁,自然地笑道:「長野先生也到了。」

  中原中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蘇格蘭已經坐在位置上,手邊放了杯冰美式,低頭翻著菜單。

  「……啊,原來我還是最慢的啊。」說這話的時候,中原中也的心裡說不上是失落還是感慨,就感覺有些莫名的別扭。

  中原中也跟著尤尼並排走到蘇格蘭對面落座,低頭叼著吸管用力吸了一大口,冰紅茶酸澀冰爽的滋味讓他皺了下臉。

  很快適應了冰紅茶微澀口感的中原中也感覺到了這個確實解渴,從擂缽街一路溜過來導致的咽喉干澀感頓時解除。

  「你們看看有什麼要點的?」蘇格蘭合上菜單,轉而遞給尤尼,中原中也自然地接過後在她面前攤開。

  精致可愛的小蛋糕繪制在上面,品種繁多、名字高雅而意味不明,中原中也驚訝地看著上面的價格,倒抽了口涼氣,「好貴!」

  尤尼看著冊上精致可愛的小蛋糕,暗暗算了下身上帶著的錢,搖了搖頭,「這裡的蛋糕太貴了。」

  相比較於菜單上的蛋糕,飲料的價格已經是十分的友好,冰紅茶和冰美式也就是一般咖啡廳的價格。

  「為什麼突然約我們到這裡?」中原中也左右看了看店鋪內的裝潢,很漂亮但店內似乎沒什麼人的樣子。

  蘇格蘭溫和地笑了下,大而圓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會微微上揚,若不是臉上那些許胡渣,莫約看起來會顯得非常年輕。

  「我加入港口黑手黨了,想找朋友慶祝下不行嗎?」開玩笑般的反問讓中原中也放松下來。

  他一手撐著頭,側看向他,「可以是可以,不過你的調查不是挺著急的嗎?」

  還有時間約他們出來慶祝。

  蘇格蘭笑了笑,「著急事件也不會快速解決,倒不如冷靜下來好好想想辦法。」

  穿著黑白執事服的少年端上甜品蛋糕,輕手輕腳地放下,微微躬著身垂眸後退幾步才轉身。

  「哇,就跟電視上演得一樣。」中原中也震驚地看著少年走遠,仿佛面對每桌客人都是一樣的態度與恭敬。

  尤尼彎著眼眸,笑吟吟地問眼睛瞪得溜圓的少年,「中也君喜歡看這種電視嗎?」

  中原中也像炸了毛的貓一般迅速坐直了身體,扭頭低咳了一聲,「也、也沒有,就是看到晴子她們看的時候,看了幾眼。」

  一部撿回來修修,勉強能接著看的電視,最近是羊的孩子們最喜歡的玩具。

  畢竟裡面有很多有趣又好玩的節目可看。

  看著中原中也緊張的樣子,尤尼體貼地往裡挪了挪跟他拉開些許距離,笑盈盈地問:「這樣中也君會覺得好點嗎?」

  中原中也最近看到她似乎有些過於緊張,表現得總是會比平時更加異常。

  「啊、嗯。」靠近的時候會緊張,遠離的時候會失落,中原中也都有些搞不懂自己最近在想什麼。

  他叼著吸管,視線飄過去,微卷的赭發垂落在眉眼間,發尾微微勾著。

  「上次在診所,謝謝尤尼幫我。」蘇格蘭雙手攏在一起擱在桌上,低聲感謝道。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尤尼幫了蘇格蘭?

  是關於加入港口黑手黨的嗎?

  但是就他所知,尤尼其實並不喜歡港口黑手黨,即使蘭堂也是港口黑手黨的成員。

  這孩子天性就是不喜歡爭鬥的人,又怎麼會幫蘇格蘭加入那樣的組織。

  「我沒幫上什麼忙,真正出力的人還是森先生。」尤尼彎著眉眼,笑嘻嘻道。

  鈷藍色的眼眸在尤尼和蘇格蘭臉上晃來晃去,少年的臉上寫著明晃晃的好奇。

  兩人的對話聽起來平常,也沒透出什麼特別的意思,直到蘇格蘭提到了一個名字——

  「咳、咳咳咳。」中原中也頓時嗆咳出聲,鈷藍色的眼睛看著蘇格蘭,想說什麼卻止不住喉嚨的癢意。

  尤尼忙去要了杯溫水遞給中原中也,一邊撫順他的背,一邊忍不住說:「中也君,喝水的時候不可以分心。」

  中原中也擺了擺手,用力拍了胸口幾下,猛灌了幾口水下去,才消去喉中的癢意。

  「中原君是聽到什麼了?反應這麼大。」蘇格蘭忍俊不禁地問他。

  鈷藍色的眼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中原中也用一種微妙的神情看他,「你不知道嗎?」

  「什麼?」蘇格蘭微微一怔。

  「蘭堂是尤尼的監護人。」少年的話音落下,蘇格蘭把視線轉向尤尼,得到少女笑盈盈的肯定。

  尤尼彎著眉眼,笑容可愛,「長野先生不用擔心,蘭堂先生是很好的人。」

  不會為難他這個新下屬的。

  蘇格蘭有些沒反應過來,看著尤尼臉上毫無陰霾的笑容,他聲音很輕地問,「……港口黑手黨的准干部蘭堂先生是尤尼的監護人?」

  蘇格蘭加入港口黑手黨,靠的是森鷗外的牽頭,會安排在蘭堂手下,也只是因為聽說合適,在此之前他並沒有收集到關於蘭堂的信息。

  組織首領和干部的信息固然重要,但是作為准干部的蘭堂也是蘇格蘭打算重點關注的對像。

  畢竟作為當前的頂頭上司,蘭堂的信息大概是他最容易接觸到的。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尤尼會跟港口黑手黨的人扯上關系。

  尤尼彎著眉眼點了點頭,「兩年前是蘭堂先生收留了我。」

  也是他作為尤尼在橫濱的保護者、擔保人,讓這個來自異世界沒有身份證明的女孩有了容身之所。

  尤尼的身份在最初看來就漏洞繁多,也只有對這方面了解不多的中原中也沒有懷疑過。

  蘭堂和森鷗外其實都針對尤尼的身世調查過一番,但是都一無所獲。

  找不到過去、也找不到出現在橫濱的原因,尤尼的出現是突兀而違和的。

  但是他們都願意幫尤尼掩蓋下身份的不對勁,除卻森鷗外當初出於賣個人情,以後或許會用得上的想法。

  蘭堂是切切實實關心著尤尼的。


第68章

  手指不自覺地敲了敲桌子,蘇格蘭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的新任上司蘭堂是港口黑手黨最近的熱門人物,組織內部首領病重,五大干部之間互別苗頭,相互敵視,中層以上的成員不得不在五大干部之間選擇站隊。

  而蘭堂作為這一年才被港口首領提拔上來的准干部,是個天然的首領派人物,由於個人強大的異能力甚至不需要站隊,就能□□部以上的人物示好拉攏。

  森鷗外能讓他去到蘭堂手下,蘇格蘭也感到非常驚訝。

  作為一名主要以收集情報為主的臥底,太過高調在干部之間游走,站隊不明必然會引來很大的麻煩,但是在蘭堂手下做事就不必考慮在這個特殊時期的站隊問題。

  但是,在此之前他真的完全沒想過,蘭堂會是尤尼的監護人。

  「尤尼見過蘭堂先生執行任務嗎?」蘇格蘭不自覺這麼問道,眉心輕輕皺起。

  中原中也毫不猶豫地反駁,「蘭堂不可能讓她看到的。」

  以蘭堂對尤尼護崽子的勁,怎麼可能讓她看到黑手黨的血腥與暴力。

  黑手黨的特殊性,以及橫濱租界在日本的特殊性,都讓蘇格蘭止不住地亂想。

  如果可以,他是希望把沒接觸過這些黑暗的孩子都送出橫濱,但是他現在的幾重臥底身份卻不允許他輕易衝動行事。

  表面上只是沉思了一會的蘇格蘭,冷靜下來笑道:「那看來我們之間還挺有緣分的。」

  森鷗外把他引進港口黑手黨,成為蘭堂的手下,這其中是不是又有尤尼的關系在呢?

  每當這個時候,蘇格蘭就會想起大他六歲的兄長說過的話。

  越是思緒混亂的時候,就越是應該冷靜下來,好好想想什麼才是他現在應該做的。

  尤尼捏住吸管攪了攪冰紅茶中的冰塊,清脆的碰撞聲下是少女淺淺的笑容,「長野先生安心調查就好了,蘭堂先生大概不知道我們是認識的。」

  即便知道,蘭堂先生大概也不會管,畢竟他的目的從來都不是港口黑手黨。

  抬手把鬢邊的發挽到耳後,尤尼湊到桌前低頭叼住吸管,茶色的液體順著吸管往上攀升,藍眸瞥到中原中也愣住的模樣,她微微彎起了眉眼。

  「怎麼了嗎?」

  中原中也猛地甩了甩頭,吐出一句,「沒、沒什麼。」

  蘇格蘭請客的冷飲店,雖然蛋糕點心價格略顯高昂,但是由於來橫濱臥底使用的是組織內部的經費,所以他本身是完全不心疼的。

  他只是對尤尼那天在診所內說那件事有些在意,這孩子是不是知道森醫生能幫他進入港口黑手黨,才在那個時候開口的。

  「吃蛋糕吧,說好今天是來慶祝的。」蘇格蘭這麼笑著道,內心極力壓制住自己的思緒。

  中原中也低低地應了聲,盯著桌子上的蛋糕看了半響,最終把一個清爽的淺橙色、綠色交彙層疊的蛋糕推到尤尼面前,「這個原料裡有哈密瓜,你是喜歡這個的吧?」

  他剛剛看菜單的時候就看到尤尼好像看了這個蛋糕幾秒,而後才往後翻去。

  日本水果價高,若是蛋糕裡面真的有哈密瓜,似乎就不難理解,這裡的定價為什麼會這麼貴了。

  尤尼勾著嘴角,露出了個可愛的笑顏,「謝謝你,中也君。」

  她確實是喜歡哈密瓜那股清爽的甜蜜,但是由於超市裡的水果價格高昂,尤尼很少會買。

  「中也君是怎麼知道我喜歡哈密瓜的?」湛藍的眼眸輕眨了幾下,她記得她沒有特意表現出對水果的偏好。

  鈷藍色的眼眸微微移開,中原中也含糊不清地道:「……就是,猜的。」

  被那雙漂亮的藍眸看得有些不自在,中原中也隨手扒拉了一個過來,紅著耳根往嘴裡塞,「快吃快吃,蛋糕要化了。」

  才不會那麼容易化,尤尼彎了彎眉眼。

  眼眸映出對面少年少女別扭又可愛的互動,蘇格蘭暗暗嘆了口氣,像這樣平靜安寧的生活才是最適合孩子們的。

  這座城市的秩序這麼糟糕,本來就有他們公安的一部分責任。

  坐視不理,任由混亂的異能者城市自行內部管理操控,最終就會導致這樣的現狀。

  .

  不必去診所的時候,尤尼就會留在家裡打掃衛生,親手把屋子打理得干淨漂亮,自豪感也不禁會油然而生。

  打開的吸塵器發出轟轟的運作聲,尤尼擦了擦額上的汗,有些無奈地低聲道:「一段時間沒拿出來用,不會是壞了吧?」

  蹲下輕輕敲了敲塵盒,她迷惑地想著,可是她每次用完都會清理塵盒。

  如果吸到什麼會卡住的東西,應該上次清理塵盒的時候就會發現。

  把塵盒小心卸下來時,尤尼抿了抿唇,做好面對塵盒裡藏了一窩奇怪小蟲子的心理准備——

  「……誒?」她疑惑地揀出了安靜躺在干淨塵盒內的名片。

  黃瀨涼太幾個字居於正中,頂上是事務所的名字,最下是他的手機號碼。

  「黃瀨前輩的名片?」尤尼前後翻開了下,不確定道。

  不過這東西是怎麼出現在塵盒裡的,尤尼記得當初她是跟帝光籃球部的幾個少年直接交換了號碼,並沒有拿過名片之類的東西。

  仔細地對比了下,記在電話本中黃瀨涼太的號碼,尤尼遲疑著喃喃,「這個好像是黃瀨前輩工作用的號碼吧?」

  關於藝人身上會經常帶著兩個手機,一個用來聯系工作上的事務,一個則是私人用的號碼,這件事還是黃瀨涼太告訴她的。

  但是……

  「黃瀨前輩之前說名片都是放在經紀人小姐身上的。」而他本人自己是完全不帶,也不會去記那個號碼的電話。

  眼簾輕垂下來,尤尼猶豫了下,還是選擇去給黃瀨涼太打個電話問問。

  「嘟嘟——」

  尤尼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下午三點半這個時間也不知道會不會打擾到籃球部訓練。

  卻不想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對面傳來黃瀨涼太歡快的聲音,「小尤尼,怎麼突然想到給我打電話?」

  電話另一頭傳來吵雜的聲音,隱隱可以聽見是關於道具擺放之類的事。

  「黃瀨前輩,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籃球部訓練嗎?」尤尼奇怪地問道。

  電話撥出去的時候,她就反應過來時間不對,這個時候籃球部成員的手機應該都是放在更衣室專心訓練,卻沒想到黃瀨涼太竟然接起來了。

  少年輕挑的聲音自對面傳來,他隨意地開口,「啊,那個啊,我們幾個一軍正選現在可以不訓練了。」

  ……他們幾個,不訓練了?

  「反正再訓練也不會遇到比我們更強的人了,倒不如等升學之後再跟小青峰他們比賽。」

  尤尼有些理解不了黃瀨涼太的話,她沉默了會,「這是黃瀨前輩的心裡話嗎?」

  電話另一頭的少年似乎聽出了尤尼語氣中的不對勁,他打著哈哈道:「反正現在怎麼訓練也沒用,倒不如聽經紀人小姐的話出來拍雜志。」

  「畢竟之前因為籃球部的部活已經耽誤了好些工作,現在補回來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眼簾輕垂下來,尤尼抿了抿嘴,「赤司前輩也是這樣嗎?」

  「什麼?」黃瀨涼太愣了愣。

  尤尼重復了一遍,輕聲問他,「赤司前輩也沒有參加部活了嗎?」

  在她沒有聯系他們的那段時間裡,他們似乎改變了很多。

  「……小赤司是還在參加部活,不過小青峰沒去我也不是很想去了。」黃瀨涼太轉頭看了看攝影棚內忙來忙去的工作人員。

  琥珀色的眼眸垂落下來的時候顯得異常冷漠,站在一旁想要喊他的後勤被黃瀨涼太的神情嚇了一跳,猶猶豫豫地站在他面前。

  相貌精致的少年熟練地勾起了好看的笑容,指了指手機,食指豎在唇邊笑了下。

  被迷得暈暈乎乎的後勤紅著臉點了點頭,她小聲道:「山口先生在找您,說是要改下拍攝主題。」

  黃瀨涼太無聲地做了個拜托的動作,露出了耀眼的笑容,很快就打發走了對方。

  「我記得黃瀨前輩是因為青峰前輩才去打籃球的吧?」尤尼安靜地聽著,聲音淺淺軟軟地問他。

  確實是這樣沒錯,黃瀨涼太昂了昂頭,看著天花板。

  但是他不是很喜歡聽人說教啊,帝光籃球部那樣的氛圍也讓他覺得已經不是以前的籃球部了。

  他無聲地鼓了鼓臉,小尤尼什麼都不懂,又要像那些人一樣開始說教了。

  「那現在有點喜歡上籃球了嗎?」

  黃瀨涼太毫不猶豫地回道:「當然是喜歡啊,我升學之後也會去海常那邊繼續打籃球,不會隨便放下的啦。」

  「海常高校就在神奈川啊,以後去找小尤尼玩肯定會很方便的。」少年對著電話另一頭的尤尼撒嬌著轉移話題。

  「不好好訓練的黃瀨前輩就算去了海常也會被青峰前輩打敗,這樣真的可以嗎?」尤尼輕嘆了口氣,這麼反問他。

  黃瀨涼太抿了抿唇,沉默了會,有些不甘心地說:「……小青峰現在的實力,已經不是我訓練就能追得上了。」

  運動天賦驚人的黃瀨涼太,無論是加入什麼樣的運動社團,都會很快成為其中的王牌,這一切都源於他優秀的模仿再進步能力。

  只要是他看過一次的運動技巧,他都能輕易地學過來,並且用上更優秀的方法擊敗對方。

  但是這一點在面對帝光籃球部的幾人卻並不適用,他們與他一樣是天才級別的運動員,甚至比他浸淫在籃球的時間中更長。

  唯有他們的技巧是他沒辦法模仿學會的。

  「是學不會,還是身體素質跟不上呢?」尤尼這麼輕笑著問他。

  黃瀨涼太被哽了下,嘟嘟囔囔道:「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啦,貿然模仿小青峰他們的習慣技巧會對身體造成很大的傷害。」

  做不到百分百的看穿和模仿,貿然使用隊友們的技巧,會輸的人只會是他。


第69章

  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黃瀨涼太都不是喜歡聽人說教的人,就像當初的雜志采訪上說的,他喜歡的類型是不會束縛他的女性。

  雖然是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來的話,但也的的確確是他的心裡話。

  即使在以籃球豪門著稱的帝光中學裡,在接觸籃球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就可以迅速成為一軍正選,單從這方面就能看出他的運動天賦有多麼的驚人。

  黃瀨涼太平時在籃球部看來總是在撒嬌賣蠢,就像是皮毛光鮮漂亮的小金毛一般,實際上該有的少年意氣和自傲卻半點不會比其他人要少。

  在帝光三連覇稱冠時,不僅僅是青峰大輝覺得打籃球無趣生厭,就連黃瀨涼太也有從今往後大概除了他們五個,再也沒有其他人是值得放在眼裡的想法。

  若不是還有同為一軍正選的其他人沒打敗,他大概早就放棄籃球了。

  ……就像當初放棄其他運動一樣。

  「小尤尼好過分啊,只說我一個人,明明是小青峰先不訓練的。」黃瀨涼太拖長了尾音,語氣有些不高興的嘟囔。

  站在黃瀨涼太不遠處的後勤偷偷看過去,疑惑地眨了眨眼,「……黃瀨君是在笑嗎?」

  是跟剛才完全不一樣的笑容,但是看起來更像個普通的少年。

  不是那種完美無缺的笑容弧度,而是更加隨性,像是在與朋友開玩笑時露出的笑容。

  「那青峰前輩又是為什麼不訓練了呢?單純只是因為找不到對手了嗎?」尤尼抿了抿唇,又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時鐘。

  這個時間去東京,等她趕到籃球部的時候,部活時間已經結束了吧。

  黃瀨涼太吞吞吐吐地道:「差不多是這樣吧,不過小青峰更多是覺得他不需要搭檔了吧。」

  反正隨便打打都會贏,隊友什麼的之於他而言,已經無所謂了。

  「黃瀨前輩也是這麼想的嗎?」

  「籃球部的前輩們都是這麼想的嗎?」

  尤尼的聲音微微肅起來,鄭重地問他。

  黃瀨涼太輕吐了口氣,往身後的牆上一靠,一手握著手機,一手托著手肘,「差不多吧,小尤尼在這點上倒是跟小黑子很像啊。」

  由於不認同現在的籃球部理念,黑子哲也已經申請退出籃球部了。

  存在感低微的黑子哲也只要想躲著人,就不會有人能找到他。

  帝光籃球部的神話「奇跡的世代」,已經分裂得破破爛爛了。

  即便赤司征十郎和綠間真太郎還在堅持著訓練,但是感覺已經跟當初不一樣了,他們現在的訓練更多是出於習慣。

  並且這種習慣是可以在學生會以及家族事務中讓步的。

  黃瀨涼太昂頭往後一靠,心情有些煩躁,他隨意地笑著說:「小尤尼別問這個啦,有空的話也來看看我拍攝吧,我可是很期待能再次跟你合作的。」

  他已經不想再聊這個話題了,如果對面的人不是尤尼,他早就把電話掛斷了。

  尤尼沉默了會,認真地說:「黃瀨前輩,籃球部的部活時間大概到幾點?」

  琥珀色的眼眸眨了眨,黃瀨涼太有些莫名,「如果是以前的話,大概是到六點左右吧。」

  說起來,他好像聽說以前小黑子還沒加入一軍的時候,經常會在二軍還是三軍的籃球場內訓練到七八點,還傳出了奇怪的傳聞,把怕鬼的小青峰嚇了一大跳。

  想到這裡黃瀨涼太不禁勾了勾嘴角,有些可惜自己沒有早點加入籃球部。

  「赤司前輩今天會在籃球部訓練嗎?」藍眸看向窗外的天色,尤尼輕聲問道。

  「應該在吧,沒聽說小赤司今天有什麼事。」黃瀨涼太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尤尼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該不會是……

  「黃瀨前輩,我想現在去趟帝光中學的籃球部。」尤尼留下這麼句話後果斷掛斷了電話,收拾好打掃衛生的工具,脫下圍裙和頭巾,輕輕甩甩了被壓得有些塌下來的頭發。

  藍眸看向窗外的天色,尤尼輕聲喃喃道:「現在去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被突然掛斷電話的黃瀨涼太,驚訝到猛地站直了身體,「喂喂?小尤尼?」

  他愣愣地看著發出蒼白嘟聲的手機,眼簾垂落下來,少年的神色有些復雜,「小尤尼是要去找小赤司嗎?」

  可是小赤司變了很多啊,籃球部會變成現在這樣,正是在他的默許之下。

  .

  從橫濱去東京,坐電車並不是很遠,但是電車到帝光中學並不是直達的,中途可能還需要轉好幾次車。

  尤尼本來也在猶豫著,今天出門很可能會碰不到人。

  但是上次特訓時她失約了,這次要是再拖下去難免會有別的事情發生。

  上電車之前,尤尼給赤司征十郎發了條簡訊,不到一會手機很快就收到了赤司征十郎的回復,「……在籃球部等我嗎。」

  輕輕蓋上手機的翻蓋,尤尼緩緩吐了口氣,在電車上找了個位置落座。

  「赤司前輩到底是怎麼想的呢?」尤尼垂下眼簾,輕聲低喃。

  之前會為了提升籃球部的實力,邀請比他們年幼的孩子為隊友進行特訓的溫和少年,現在卻作出了可以不參加部活,只要參加比賽就好的決定。

  指腹輕輕摩擦著翻蓋手機,藍眸有些出神地看向窗外。

  許是因為一直在想著事,尤尼竟覺得時間過的很快,站在帝光中學校門口時天色還沒暗下來。

  她躊躇了下,穿著素白裙子的少女站在校園門口,就像沒穿制服來提前看看即將要升學的學生一樣。

  「你好,有什麼能幫到你的嗎?」

  扭頭看去,尤尼彎起了眉眼,「謝謝你,我想問下帝光中學的籃球部要怎麼走?」

  主動來搭話的少年猶豫了下,「籃球部是不允許外人進去的。」

  帝光中學的籃球部就算是本校的學生,除了招生期間,非籃球部成員都不能隨意進入。

  再加上現在帝光中學學生會會長和籃球部部長是同一個人,他可不敢主動違反會長定下來的規則啊。

  尤尼無奈地抿了抿唇,正要說什麼。

  「尤尼,」她循聲望去,綠間真太郎向她走過來,「赤司讓我來接你。」

  其實赤司征十郎只是說了尤尼大概會在這個時間過來,讓綠間真太郎有空就找人去接下。

  但是考慮到尤尼畢竟是第一次來帝光中學,隨便找個不認識的人去接她也不太好,綠間真太郎還是收拾了下跑出來校門口了。

  尤尼彎著眉眼衝少年點了點頭,跟上綠間真太郎的步伐。

  高大的少年推了推眼鏡,低頭看向尤尼,「你找赤司是有什麼事嗎?」

  藍眸輕眨了眨,尤尼有些擔憂道:「是我剛聽黃瀨前輩說了籃球部的事,貿然決定過來的,是不是打擾前輩們的訓練了?」

  「不,籃球部的部活已經完成了,只是赤司還在等你過來而已。」綠間真太郎冷靜地說道。

  真要說起來,他跟尤尼之間也就在神奈川的時候見過一面,雙方之間其實並不是很熟悉,那時候的他雖然不明白赤司為什麼會邀請這個孩子來為黑子特訓,但是他也不會隨意開口打斷。

  「我是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來找赤司,」推開籃球館門前,綠間真太郎這麼回頭看向尤尼,「但是如果你還擅自把赤司當做之前的那個他,你今天這趟絕對是白來了。」

  藍眸定定地看著綠間真太郎,少年的中指推了推眼鏡,「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尤尼搖了搖頭,眉眼彎彎,笑容真摯可愛,「謝謝綠間前輩,但我今天來並不是為了勸赤司前輩的。」

  「就像綠間前輩的座右銘一樣,」尤尼輕輕越過他身邊,「我是來盡人事的。」

  綠間真太郎微微一愣,他明明沒有在這孩子面前說過這句話,是黃瀨跟她說的嗎?

  就算在籃球部中,綠間真太郎在很多人看來也是奇怪的,對於籃球的訓練,他不會輕易放松,同時為了保護手指和保持良好的手感,他會用繃帶把手指裹纏起來,並且默默地加練射籃。

  但這些都不是人們覺得他奇怪的地方,而是綠間真太郎的迷信活動。

  他每天都會收看晨間占蔔,准備好第二天的幸運物,並把這稱作「人事」之一。

  也就是他能做得到的事。

  他在籃球部中最常說的話就是,「人事已盡,只待天命。」

  明明看起來跟占蔔之類的迷信活動一點都不搭邊,卻是個比桃井五月還要信奉晨間占蔔的人。

  籃球館的門虛掩著,並沒有關嚴實,本打算把人帶過來就走的綠間真太郎抓著星星抱枕往門邊一靠,昂頭看向天空,「……盡人事啊。」

  ……

  「砰——砰——」籃球在紅發少年手裡上下跳躍著。

  聽到尤尼走進來的腳步聲,赤司征十郎托著籃球,身體微微下沉、跳起,順著完美的拋物線籃球自然地穿過籃網正中落下。

  「尤尼,你來了。」回過頭的少年,雙眸呈現一金一紅,往日溫和的神色盡去,只剩冷漠到審視的神情。

  把少年眼中的高傲盡收眼底,尤尼心下暗嘆了口氣。

  她彎起嘴角,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讓赤司前輩久等了。」

  一年前做下的約定,她現在才來赴約。


第70章

  尤尼坦然地走過去,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她昂頭看向面前的少年。

  那雙垂下來的異色眸讓人無端的覺得遍體生寒,赤司征十郎神色淡淡地開口,「是准備來勸說我的嗎?」

  尤尼歪了歪頭,聲音柔和輕緩,「有想過,不過在看到赤司前輩的時候就放棄了。」

  現在的赤司征十郎不會聽得進任何人的話,更妄論是她這種外人。

  對於籃球她了解的不多,也不明白帝光籃球部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哦?」赤司征十郎眉頭輕挑起,語氣中帶著些涼意。

  尤尼無奈地彎了彎嘴角,藍眸專注地看著他那雙罕見的眼眸,「這樣的赤司前輩是為了勝利而生的嗎?」

  那種特殊的領導力和威壓感撲面而來,即使赤司征十郎沒刻意去壓制尤尼,她都能感受到這股壓力。

  有些無奈又有些感慨的暗嘆,她好像多少能明白黃瀨前輩他們的意思了。

  「能戰勝一切的我,所行所想都會是正確的。」傲慢不羈的話出自赤司征十郎的口,完全不見當年尤尼看到的那個溫和少年的影子。

  金紅色宛如大型貓科動物的雙眸中映出尤尼稚氣的臉龐,他勾起了個微涼的弧度,「勝者為王,尤尼覺得這樣的勝利是不正確的嗎?」

  赤司征十郎沒有正面回答尤尼的問題,但他這樣的話卻又無異於已經回答了尤尼他的想法。

  「勝者為王啊……」尤尼低聲重復,眸中的思緒有些復雜。

  她輕輕垂下那雙宛如海洋般美麗通透的眼眸,聲音有些感慨,「曾經有人說過我沒有勝負欲,不懂得主動去爭取獲勝。」

  十指相觸碰在一起,尤尼歪了歪頭,墨綠色的鬢發掃過臉頰,帶來輕微的癢意,「但是在爭取獲得勝利這件事上,我已經做好了覺悟。」

  ……覺悟?

  尤尼的用詞有些許奇怪,靠在籃球館外的綠間真太郎皺了皺眉,奇異的違和感油然而生。

  但是赤司征十郎卻仿佛聽懂了她的意思,「如果這件事勝利的結果抵得過一切,那麼你的覺悟與犧牲就是有意義的。」

  他並沒有說什麼大話,只是很冷靜沉著地復述著內心的想法。

  那樣的眼神,他也曾經見過一次,曾經的他並不理解,但是為勝利而生的他卻能明白。

  為了勝利本身,他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這也是他會誕生的原因。

  尤尼不禁彎了彎眉眼,十指交握張合幾下,輕敲手背,她笑得有些無奈,「赤司前輩付出了自己的覺悟,變成現在這樣認為勝利的人才是有價值的,這樣的想法我改變不了也動搖不了。」

  赤司征十郎微微挑起眉,神色間竟還有些愉悅,「改變別人想法這種話,本身就很狂妄啊。」

  「尤尼你跟涼太他們不一樣,」少年優雅低緩的聲音在籃球館內響起,「作為王者卻不去思酌勝利,而是一味的逃避,可沒有辦法保護重要的人啊。」

  藍眸微微一怔,尤尼的眉頭下意識蹙起。

  「你勝利的**來自於想要保護的人,卻並非出於你本心。」

  「這樣的勝負欲可能強大也可能弱小,因為它們都源自於別人。」娓娓道來的聲音卻仿佛在點醒尤尼,少年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那是身為王者俯瞰眾生的高傲,他的神態、他的言論,無一不說明著現在的他已經沒有把大多數人放在與他一個層面上。

  手掌輕輕落在尤尼頭上,赤司征十郎俯下身低聲道:「你要有屬於自己的**,尤尼。」

  「王與王之間的抗爭,看的不是付出,而是渴望勝利的私欲。」

  「不盡快變得貪婪起來,可是會輸的。」雙眸輕輕掃了她一眼,赤司征十郎越過尤尼,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尤尼的身影頓了頓,低著頭握了下大空奶嘴,側過身看向紅發少年。

  「如果勝利是需要傷害我重視的人,那麼恕我無法認同。」尤尼抿了抿唇,聲音認真而堅定。

  赤司征十郎有些驚訝,但卻並不意外,他早就知道尤尼並不是那麼容易說服的孩子。

  「你把那稱作是傷害嗎?」

  「但在我眼裡,那是不能失去的榮耀。」

  異色的雙眸抬起,他站在陰影下,神色有些晦暗不明,讓人看不真切。

  「我會一直勝利下去,」他勾唇輕笑了下,「也希望能看到你的勝利,按照你的想法,能做到的話就去做吧。」

  他不會否認一切的勝利,畢竟在他眼裡只有勝利才是正確的。

  他留下這麼句話,拉開籃球館的大門,對綠間真太郎道:「真太郎,走吧。」

  看著兩個少年走遠,尤尼沉默了半響,捧起了大空奶嘴,暖橙色的奶嘴在透過籃球館窗戶照進來的夕陽下顯得透亮而靈動,「私欲與覺悟嗎?」

  七的三次方缺少了一環,她有犧牲自己的覺悟,但這一切的前提下是所有人都會好好的。

  真要論起勝利的**,白蘭也不會比她少啊。

  即便他會很不正經地說,他收集七的三次方是為了創造新世界這樣的玩笑話。

  但是尤尼看得出來白蘭是認真的,他已經在這條路上走了太遠太遠,以至於沒有退路,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同為七的三次方大空,他們是相似卻又不同的存在。

  ……

  書頁嘩啦啦地翻著,白發的少年無聊地撐著頭,手上拿著筆隨意地書寫著,寫著寫著他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哈啊,有點困了。」狹長的紫眸半睜半閉,凌亂的白發胡亂翹起,少年懶洋洋地開口。

  寬大的書房內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書籍,少年伏案在其中最深處的一張書桌上,手邊放著幾本署名棉花糖老師的書。

  「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發生,我快沒有靈感了啊。」他無聊地戳了戳桌上奶嘴樣的石頭,手指一戳石頭便滾動到一旁。

  這樣的石頭,少年的書桌上還有兩個。

  造型獨特、少見,像是渾然天成的存在一般。

  「嵐、霧、雲……」少年扒拉了下三塊石頭,低聲數了數。

  頹喪地把筆一扔,耍賴著往後一攤,不高興地抱怨,「這怎麼玩得過那個我?」

  他的守護者可是一個都沒去找啊,切爾貝羅給他的瑪雷指環全都在他手裡。

  「決定了,去找尤尼醬玩吧!」白發少年一挺身從椅子上跳下來,雙手叉著腰,得意地彎起了那雙紫眸,與眸色相似的倒皇冠爪紋在左眼下異常顯眼。

  伸手一撈,把三枚石頭狀的奶嘴裝進兜裡,少年伸了個懶腰,笑眯起眼睛,聲音甜膩微冷,「luck!尤尼所在的世界標點,我恰好去過呢。」

  嘴上哼著輕快的小調,臉上帶著去不掉的笑容與好心情。

  皮鞋落在地上發出干脆的聲響,少年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只能隱約聽到句。

  「……要不是這個世界的尤尼壞得太快了,我也不想跟那個我搶人啊。」

  .

  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尤尼輕嘆了口氣,用鑰匙打開門,果然不出她所料,屋子裡黑乎乎的半點沒有開過燈的跡像。

  「啪——」燈光打開,照亮了整個房間。

  屋內的一切就像她剛離開時一樣,並沒有怎麼改變。

  不知道是慶幸還是低落,尤尼勉強勾了勾嘴角,低聲喃喃自語,「蘭堂先生還沒有回來啊。」

  她剛剛突然跑去東京,也沒跟蘭堂先生打個招呼,要是被知道了一定會擔心的吧。

  「……有點累了,蘭堂先生要是不回來,今晚就不做晚飯了吧。」她有些疲憊又有些低落地倒在沙發上,昂頭愣愣地看著天花板。

  手機輕輕震動兩下,尤尼摸出手機看了眼,好幾封未讀短信。

  「是黃瀨前輩發的關於赤司前輩的事啊。」尤尼翻了下身,點開了短信閱讀。

  短信的最前面是黃瀨涼太大段大段撒嬌的話,尤尼有些哭笑不得,「黃瀨前輩發短信真的好熟練啊。」

  還會用符號組成各種各樣的可愛表情。

  短信的字雖然多,但真要說起來裡面的內容並不多,主要都是圍繞赤司征十郎和紫原敦當初發生的那件一對一的挑戰對決。

  藍眸微微出神,尤尼無奈地彎了彎嘴角,「在即將被打敗的時候,赤司前輩因為對於勝負的**而覺醒了現在這幅樣子嗎?」

  「這還真是……」令人無法評判啊。

  橙色的大空奶嘴落在面前,尤尼輕輕攏過來,把身體卷縮起來,「我果然還是沒辦法認同赤司前輩的話啊。」

  赤司征十郎認同的是勝利,卻又不是尤尼想要的勝利。

  「如果沒有你們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大概會感覺很寂寞吧。」

  客廳內的燈只開了一盞,房子內安靜得能聽到外面的蟬鳴聲,放在身前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藍眸輕眨,她有些莫名,這個時候會是誰呢?

  尤尼坐起身,接通電話時裡面傳出蘭堂的聲音,「尤尼,到家了?」

  尤尼微微一愣,「蘭堂先生怎麼知道……」她今天出去過?

  稍顯冷淡卻又令人異常安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去了商店街街角那家店買了些和果子放在冰箱裡,記得去吃。」

  蘭堂先生還回來過嗎?

  尤尼有些驚訝,那家和果子店由於店主婆婆生病,已經好一段時間沒開門了,她去了幾次都沒買到和果子。

  又輕又小的笑容在臉上緩緩綻開,尤尼有些高興地小聲問:「蘭堂先生是怎麼知道我想吃和果子的?」

  這件事她好像也沒告訴誰,只是平時出門的時候經過就會去看看。

  「中也君說看到你好幾次在那附近轉悠了,應該是想吃和果子吧。」

  「啊,中也君說的嗎?」臉頰微微有些發燙,尤尼伸手貼了貼臉頰,嘴角止不住地揚起。

  眼眸抬起落在客廳中亮起的一盞小燈上,靜謐而溫暖,尤尼彎起眉眼,「謝謝。」

  感謝他們給了她新的勇氣,繼續堅持著走下去。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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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不知道從何時起,黑市裡突然開始湧現出了大量的寶石,寶石的外觀都十分美麗璀璨,就像彩虹一般有七種顏色。

  通透明亮,鑲嵌在戒指、耳環甚至是項鏈上,都十分地吸引人。

  價格雖然略顯高昂,但是能通過鑒定證明確確實實是真正的寶石,這批流入市場的美麗寶石,引來了大量的富豪湧入橫濱。

  單單從這方面可能還看不出橫濱有什麼變化,但是商人逐利,哪裡有市場哪裡就會有他們,即便橫濱在外界看來是多麼混亂的地方,在他們看來只要利益足夠就值得去冒這個險。

  「橫濱的商業街最近人多了好多啊。」尤尼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不禁低聲感慨道。

  鳶色的眼眸涼涼地瞥了眼,太宰治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興味惡劣,「大概是為了那些東西吧。」

  畢竟寶石嘛,好看又能收藏的東西,有錢人自然是想多拍些的。

  這次這批高純度寶石流入市場,也不知道之後還會不會有,他們當然會瘋狂朝橫濱湧進來。

  少年舉著雙手貓兒似的拉長著身體,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還不走嗎,尤尼?織田作在等我們了。」

  他已經懶得看那些人,橫濱變了就變了吧。

  只要寶石徹底拍完,這些人就會走了,沒什麼值得在意的。

  尤尼回頭看了眼,猶豫著點了點頭,「……好。」

  她總覺得那些寶石給她的感覺十分熟悉,似乎是她曾經接觸過的某種東西一般。

  手指下意識捏著垂落下的絲帶繞了一圈,復又松開,小動作不斷地回想著。

  那一定是她曾經見過,並且印像深刻的某種東西,不然她不會這麼在意的。

  越想腦子裡的思緒就越混亂,怎麼都沒辦法想起來她在哪裡見過。

  尤尼暗暗地嘆了口氣,沒辦法只能之後回去再慢慢想了。

  「快來快來,尤尼!」太宰治站在前面,衝她興奮地招了招手,鳶色的眸子中亮起小星星一樣的光點,像是很期待尤尼的樣子。

  尤尼緩緩走過去,疑惑的神色越來越明顯,她左右看了看附近,遲疑著問道:「太宰君的秘密基地就是這裡嗎?」

  一個隨意堆放在地上,外面長滿了斑斑鏽跡的鐵皮集裝箱。

  湛藍的眼眸輕眨,尤尼小聲地問:「太宰君平時經常會過來這裡嗎?」

  集裝箱的鐵門似乎都生起了鏽跡,拉開的時候發出了刺耳難聽的聲音,太宰治興奮地說:「是不是很有意思,每次來這裡都有種進鬼屋的感覺。」

  他大聲地感慨著,率先邁步走了進去,「這裡的氛圍真好啊。」

  他吃吃地偷笑兩下,是很合適做鬼屋的地方。

  內裡空空蕩蕩,僅有一張破舊的小床和一把椅子,站在門口就可以把內部一眼看到底,箱內有什麼沒什麼簡直一目了然。

  「太宰君喜歡這種風格嗎?」尤尼托著臉,眼簾輕顫,猶如小扇子般輕扇幾下。

  少年眉頭一挑,毫不猶豫地說:「喜歡啊,這裡有什麼沒什麼我都看得一清二楚的,有什麼不喜歡的呢?」

  一眼就能看到底,什麼都躲不過他的雙眼,不用面對大量的監視器、監聽器,隨隨便便就能往外一跑,誰都抓不住他,還足夠隱蔽,有什麼不好的呢?

  尤尼歪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她又開口問:「那太宰君是經常會住在這裡休息嗎?」

  鳶眸骨碌地轉了圈,背對著尤尼的太宰治臉色瞬間一變,就像可憐兮兮的小一般,哽咽著向人類求救。

  「沒有什麼地方好去,我也就只好待在集裝箱裡了。」他這麼可憐巴巴地說道。

  藍眸定定地落在他身上,尤尼看了他好一會,無奈地勾起了嘴角,「太宰君明明可以跟著森先生住在診所,就像之前在港口黑手黨時一樣。」

  太宰治的話半真半假,住在集裝箱裡是真,但是他才搬過來沒兩天也是真的。

  由於先代首領的命令,森鷗外必須時刻不錯眼地盯著他的行蹤,防止他突然作死連累到他。

  但是在先代首領去世後,森鷗外搬出事務所,重新找了個診所開著,平時沒什麼事的話吃住都是在診所那邊解決的。

  也不知道是為了收集情報,還是森鷗外即想當醫生又想坐穩港口首領的位置,總而言之診所找好,東西整理好之後他是馬不停蹄地帶著他的人型異能進駐診所。

  而原本跟著森鷗外的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則就這麼被留在事務所中。

  雖然當初安排給他們的醫務室很大,可用面積也很多,但是他們總不可能為了舒適就改變了房間內的擺設,畢竟醫務室總歸是屬於港口黑手黨的財產。

  「住在集裝箱有什麼不好?空曠、地方又大,我想干什麼就干什麼,還不會留下痕跡。」太宰治不高興地哼哼唧唧著反駁。

  比他們更早來到的織田作之助蹲下摸了把地上厚厚的灰塵,耿直地抬起頭看向太宰治,「太宰這裡灰好厚,要住還是要先清理干淨吧。」

  不說這搖搖晃晃只剩下三條腿的椅子是太宰治從哪個角落撈出來,單單是被子上泛黃陳舊的床單也該好好清洗一下了。

  尤尼昂頭看著頂上滿是蜘蛛網的角落、邊隙,滿臉疑惑,「太宰君這段時間是睡在哪裡的?」

  這哪哪都是灰塵和蜘蛛網,這個集裝箱看起來也是廢棄了很久的那種。

  「床上、椅子上、地上,哪裡都能睡!」不服氣的少年抓起被子抖了下,滿滿的灰塵被揚起,劈頭蓋臉地揚了他們幾個一身。

  「咳咳、咳。」尤尼掩唇低低地咳著,不僅喉嚨泛癢,眼睛裡也有灰塵落了進去。

  難受的異物感讓漂亮的藍眸微微泛紅,纖長濃密的睫羽多眨幾下,眼淚就從眼眶裡流出來,衝走了異物。

  太宰治整個人像是泄力了一般焉巴下來,小聲地辯解,「好吧,這裡只是我看中的秘密基地,其實我前幾天都是漂在河裡的。」

  這次太宰治倒是沒撒謊,他是真的閑的在晚上的時候趴河裡入水,順水而漂。

  要是被人發現了或是突然醒過來就會濕噠噠地爬上岸,走到森鷗外的診所外直接開鎖偷溜進去。

  情不自禁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尤尼紅著眼眶,聲音啞啞地開口,「太宰君,要是真的想把這裡當做秘密基地,可要好好打掃一下。」

  不然就這裡荒廢的程度,可沒辦法在這裡好好休息放松啊。

  濕漉漉的鳶眸抬起來,太宰治有氣無力地應了聲,「我討厭打掃。」

  尤尼和織田作之助對視一眼,「這可不行,這是太宰治的秘密基地啊。」

  ……

  用掃帚把厚厚的灰塵掃出集裝箱,毛撣子清理頂上的蜘蛛網和小蟲子們,泛黃皺巴的床單剪碎用作抹布,一點點把集裝箱的內部先打理干淨。

  看著初步變得整潔起來的集裝箱,太宰治大松了口氣,「這樣就可以了吧?」

  好不容易才把這裡打掃干淨,剩下的就是套上新床單和修修那個破椅子就好了吧?

  卻不想太宰治的話被尤尼和織田作之助給駁了回來。

  湛藍如海的眸子輕眨了眨,尤尼彎著眉眼,「太宰君既然把我們也帶來這個秘密基地,就是希望大家以後能一起在這裡好好放松的吧?」

  鳶眸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太宰治訕笑了下,「……倒也不用那麼認真。」

  織田作之助放下剛修好的椅子,臉上的表情有些木然,卻顯得很是認真,「一次性把工作做完,之後就不用操心了。」

  完蛋,他們是認真的。

  這句話在太宰治的腦海裡回蕩了幾遍,他開始後悔告訴他們這裡了。

  織田作之助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們去買油漆。」

  鳶眸瞪得溜圓,太宰治連眨了好幾下眼,「你們難不成是打算把這裡重新裝修一遍?」

  兩雙深淺顏色不同的藍眸看向他,尤尼歪了歪頭,眉眼彎彎,「這是當然的啦,不僅集裝箱的外面要重新油刷過,門鎖也要換個新的,我還打算拜托中也君來幫集裝箱換個位置。」

  每說一項,細嫩的手指就伸出來一根與另一只手的食指相碰,算是一樣樣點算過去。

  「放心吧,太宰。」織田作之助平靜的開口,「重刷一個集裝箱很快的,買那種無污染不需要散味的油漆就好了。」

  太宰治猛地甩了甩頭,「不行不行不行!怎麼能讓小蛞蝓知道這裡!」

  他就算從港口跳下去,也不能欠小矮子的人情。

  尤尼雙手一合掌,笑嘻嘻道:「中也君也過來的話,太宰君的效率一定會提高很多的!」

  「才不會!」太宰治大聲的抗議。

  小矮子過來他才會效率變低好不好!

  不行不行不行!必須要轉開尤尼的注意力!

  太宰治的鳶眸一轉看到織田作之助似乎已經在看門鎖要怎麼修理,大步上前拉上他,「織田作,我們要去買油漆吧!」

  他這麼一臉正色,眸中帶了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織田作之助微微一愣,直白地反問他,「可是太宰剛剛不是不想去嗎?」

  太宰治視線微妙地挪開,才不是因為這個。

  不,應該說什麼原因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轉移話題。

  「出發!」

  「買油漆的話也可以多買幾種顏色在上面畫畫的吧?」少年興致勃勃地說道。

  織田作之助沉默了會,委婉道:「是上次你送尤尼的自畫像那種畫嗎?不大好吧。」

  那種畫畫在集裝箱外面,經過的人看到了會做噩夢的吧?

  「有什麼不好?我不是畫得很好嗎?」太宰治氣哼哼地回頭看向尤尼,「尤尼,上次那個自畫像你覺得像嗎?」

  尤尼歪頭想了想,「那是自畫像嗎?抱歉,太宰君我沒認出來。」

  比起自畫像倒不如說更像是鬼故事大全的封面。


第72章

  最終太宰治的秘密基地,由他精心選定的破舊集裝箱被他們幾人修整的漂漂亮亮。

  除了不符合他一開始的預期之外,也沒什麼不好的。

  為了不讓尤尼說的話變成現實,讓中原中也來幫忙挪動集裝箱的恐怖事件發生,太宰治還專門叫了人來把集裝箱拉走。

  比起欠中原中也一個人情,且被他嘲笑,接受臨時請來的人看到集裝箱時詭異而沉默的眼神又算得了什麼。

  「太宰君,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尤尼側了側頭,小聲地對織田作之助道。

  原本陳舊破敗的集裝箱經過他們的改裝,變得整潔明亮,尤尼坐在毛絨絨的地毯上,雙手捧著罐裝的可樂轉了轉。

  太宰治整個人躺平在一旁,雙手高舉伸直,整個人軟趴趴地滾過來滾過去,「好無聊啊……」

  「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發生啊,什麼都可以啊。」他嘟嘟囔囔著抱怨。

  織田作之助看了他一眼,扭頭問道:「這是不高興的樣子嗎?」

  太宰要是真不高興,怕是已經開始惡作劇抓弄人了吧?

  遭到太宰治毒手最多的倆人,非中原中也和森鷗外莫屬。

  對於一些無傷大雅但又會讓森鷗外頭痛的麻煩,他總是樂此不疲。

  但中原中也就不同了,太宰治每次都能把人惹惱得追著他打。

  尤尼用冰可樂貼了貼臉,「看起來要長出蘑菇了。」

  鳶色的眸子轉過去,眸光深沉,太宰治低聲喃喃,發出惡魔的低語,「聽說有種死法是把人埋在土裡,在身上撒上孢子,以人的血肉去孕育蘑菇。」

  尤尼平靜地無視了他的話,轉頭對織田作之助擔憂地問:「太宰君都開始說胡話了,是已經開始厭倦秘密基地了嗎?」

  織田作之助沉思了一會,抬頭看了眼集裝箱的內部,「大概還是要放些適合孩子玩的東西吧?」

  確實集裝箱的面積就那麼大,能容得下的東西非常有限,在斟酌過後他們還是決定把床和椅子換了,變成更為休閑自在的吊床以及放在下面的矮幾和鋪滿底部的毛毯。

  雖然打掃起來有些不便,但也省卻了放椅子的地方。

  「游戲嗎?」尤尼垂眸看向滾到了她身旁的太宰治,彎起個溫柔柔軟的弧度,「太宰君喜歡玩什麼樣的游戲呢?」

  微卷的黑發蹭在毛毯上,臉上的繃帶有些凌亂地松開,太宰治眨了眨眼,「游戲嗎?」

  「我要最新款的掌機!」他興奮地坐了起來。

  「太貴了,pass。」尤尼彎起眉眼,笑眯眯地拒絕了他。

  太宰治頓時喪氣般倒回去。

  「撲克牌怎麼樣?」織田作之助提議道:「撲克牌就算三個人也能玩。」

  藍盈盈的眸子微微一頓,尤尼彎起眉眼,「如果要買撲克牌的話,還可以再加上西洋棋、將棋或者圍棋之類的。」

  反正棋牌類游戲都是可以統一放在一起,跟掌機的價格相比也不是很貴。

  「啊,那些也太無聊了吧?」太宰治翻了一面,臉貼在毛毯上,略帶著嬰兒肥的臉被壓扁。

  「我想玩更刺激點的游戲啊!」他不滿地大聲嚷嚷。

  尤尼和織田作之助相互對視了一眼,「更刺激的游戲?」

  ……

  太宰治口中所謂更刺激的游戲,就是——賭場。

  作為一個屬性混亂的港口城市,賭場這種暴利的經營場所自不會少。

  「但是……賭場不是禁止未成年進入嗎?」尤尼遲疑著道。

  在此之前,她還真沒想過,有一天會進入賭場。

  作為意大利老牌家族的基裡奧內羅,名下不可能沒有賭場,由於不沾手販賣人口、器官以及毒品一類的生意,賭場就屬於家族中的一大經濟來源。

  基裡奧內羅的賭場已經算得上是意大利口碑較好的場所,內部會嚴格把控進場的人員,賭場內部提供的借貸利息相較於同行也要低上些許,嚴禁未成年人以及負資產、輸紅了眼的人再留在賭場內。

  不過說到底,賭場也是黑手黨攬錢的經營場所,就算再怎麼規範也是灰色地帶。

  而把尤尼保護得很好的家族成員,自不會讓她進入賭場這類混亂的地方。

  就算要視察家族產業,盡快熟悉首領的業務,太猿他們也只是帶她去了些家族明面上的干淨產業。

  「放心放心,能進去的。」太宰治勾著嘴角,露出了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織田作之助若有所思地看了太宰治一眼。

  「橫濱的賭場不會管那麼多,只要有錢就能進去轉轉。」太宰治一邊介紹著,一邊往前走,臉上滿是與平時活潑神色不同的郁郁深沉。

  藍眸安靜地注視著他,與其說不同於平時活潑的樣子,倒不如說現在這副樣子的太宰治才更接近於平時在別人眼中的他。

  精致俊秀的臉上滿是空洞死寂,明明是年紀不大的少年,披著身寬大的外套,就這麼徑直地走進去卻沒有一個人敢去攔他。

  尤尼和織田作之助跟在他身後,也很自然地走了進來。

  他回過頭衝他們眨了眨眼,輕笑了下,「看,這不是就進來了嗎?」

  織田作之助環顧了賭場內部一眼,富麗堂皇的裝潢,刺激人賭博的氛圍,他不由地感慨了句,「確實是不大適合未成年人進來。」

  太宰治感慨了句,「不愧是織田作。」

  也只有他還能在這個時候關注到未成年人不宜的問題了。

  湛藍如海的眼眸看了看牌桌上,輸紅了眼的人拍著桌子大聲嘶吼,手邊的籌碼大堆大堆地往外推出。

  尤尼沉默了會,轉頭問太宰治,「這些人也是來買寶石的嗎?」

  聲音輕輕地,唇微微抿著。

  鳶眸落在少女輕蹙的眉心上,太宰治轉開視線,眸光微涼,臉上帶著些許嘲諷之意與看透了的冷漠感,「尤尼是在同情他們嗎?」

  「控制不住自身的**,導致自己深陷下去的人只是咎由自取。」

  並不值得她的同情。

  尤尼搖了搖頭,她思考了下,似乎在斟酌著用語,緩緩說道:「不是同情,就是……」

  她突然想起了赤司征十郎對她說的,要有獲勝的**和貪婪,那天的她想不明白那句話,現在的她也理解不了這些人。

  「他們是想贏嗎?」她最終露出了個疑惑又帶著些不忍的表情。

  「但是他們應該不缺錢吧?賭博贏回來的錢有什麼不一樣呢?」

  光是看那些人手上晶瑩剔透的寶石,在亮堂的燈光照耀下耀眼迷人,能拍得起這些寶石的人,怎麼看都不是缺錢的人吧?

  但是再看他們此刻布滿紅血絲的雙眼,猙獰到扭曲起來的神情,尤尼怎麼都沒辦法理解。

  太宰治的神情稍緩,變得柔和下來,少年的聲音平淡,甚至帶著些許溫和、循循善誘之意。

  「他們不缺錢,他們渴望的只是那份幸運女神眷顧,接連不斷勝利的快感,把原本一倍兩倍的錢瞬間翻上十倍二十倍甚至是上百倍的刺激感。」

  太宰治這麼笑著,招手叫來個侍應生,從容鎮靜地從錢包裡抽出一疊大鈔,「麻煩幫我換些籌碼。」

  護在他們身後的織田作之助眨了眨眼,那個錢包好像是森醫生的錢包。

  畢竟除了森鷗外,織田作之助也經常帶著這個錢包出門幫愛麗絲買小裙子和蛋糕,自然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來,在這裡坐下。」太宰治拿著換來的籌碼,推著尤尼的後背,讓她在一張賭桌前坐下。

  尤尼眉心輕蹙,有些苦惱的樣子,「太宰君,我並沒有打算……」

  食指豎起在唇邊,太宰治笑了下,俯下身低聲道:「現在,來選一個吧。」

  「大?還是小?」

  尤尼定睛一眼,原來太宰治推著她坐下的賭桌,是最簡單的賭大小。

  「快選吧快選吧,只放一個籌碼也可以哦!」他站在身後,扶著尤尼的肩膀,興致高昂地道。

  藍眸看了他一眼,尤尼抓了一枚籌碼輕輕放在賭桌上的大字,坐在莊家位置的男人面色不改,並不因為尤尼放的籌碼少而不愉。

  男人熟練地抄起骰子裝進骰盅裡,看也沒看,神色自然平靜地搖晃著。

  骰子的聲音在其中翻滾、落下。

  太宰治低低地說道:「尤尼,好好看清賭場的規則。」

  骰子最終展現出來的是五、五、六,也就是尤尼壓的大贏了。

  一個籌碼轉眼就變成兩個,太宰治歪了歪頭,低聲說道:「再來個,三次吧。」

  尤尼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白地眨了眨眼,「嗯。」

  還是跟剛剛那般只推出一個籌碼,壓在大字上。

  這次骰子呈現出,三、四、五,還是大。

  「再來一次。」三、二、三,是小。

  「接著下。」二、二、三,是小。

  ……

  直到把手中的籌碼全部輸完,太宰治才露出了平時面對他們時輕松愉悅的神情。

  「感覺到了嗎?」他伸了個懶腰,隨意地開口。

  尤尼沉默了會,「……這是賭場的經營模式。」

  纏著繃帶的手輕輕拍了拍尤尼的頭,太宰治笑眯眯道:「孺子可教也。」

  賭客會輸紅了眼,脫下戒指、扔下項鏈、賭上全部,就為了把在這裡輸走的一切重新贏回來。

  但那是不可能的。

  作為游戲的莊家,賭場有著天然的優勢,他們會暗中操控一些人讓他們成為今天的幸運兒,也會在他們得意忘形的時候,讓他們再輸的一干二淨。

  一切都是人為操控的。

  「呀,看來我很有當老師的天賦啊,一下子就把尤尼教懂了。」太宰治嘴角高高地揚起,得意又愉悅的樣子。

  尤尼暗暗嘆了口氣,「太宰君還是不要去當老師比較好。」

  太宰治的教學方法大概是,大多數人都不適用的。


第73章

  對於太宰治來說,要教的孩子一點就通,領悟力滿分,這樣的教學是會讓人很有自豪感和愉悅感的,更別說輸掉的籌碼用的還是森鷗外的錢。

  這簡直讓人再高興不過了。

  嘴裡哼著小曲,太宰治晃晃悠悠地走到織田作之助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織田作,找到什麼感興趣的游戲了嗎?」

  是的,在太宰治看來瞬息間就能讓人破產,讓人暴富的賭場,僅僅是個普通好玩的游戲場而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織田作之助回過頭,平靜地回道:「沒有,不過現在在看他們玩21點,把玩法學會了我們回去也能自己玩。」

  同樣是紙牌,賭場裡的玩法就特別多。

  像21點這種玩的就是心跳以及心理素質的游戲,再加上點小懲罰就可以很好地作為在秘密基地裡打發時間的活動。

  太宰治哭笑不得,「倒像是織田作會說的話。」

  無論是尤尼、太宰治還是織田作之助,都不是會被賭場浮躁的氛圍所迷惑牽引的人。

  若不是太宰治的教學,尤尼甚至不會在賭桌上坐下。

  不過與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不同的是,尤尼對賭場這類的地方感官更復雜些。

  她不會阻止,但她也不喜歡。

  賭場從根本上就不同於一般的產業,它是介乎於純白與純黑之間更微妙的灰色地帶。

  「太宰君,我們回去吧。」尤尼眉頭輕蹙起來,賭場裡面有人抽煙,到處都是煙草的味道。

  她不喜歡這裡的氛圍,也不喜歡這裡浮躁哄鬧的高聲叫罵。

  賭紅了眼的富商們完全拋棄了平時光鮮亮麗的樣子,領帶被扯得凌亂,衣袖高高挽起,氣紅著臉拍著桌子大聲吵嚷。

  離得他們最近的中年男人,潔白的襯衣上沾了些許酒漬和別的髒污,太宰治不過隨意掃了眼,便篤定著閑閑道:「他估計在賭場裡待了有三天吧。」

  看著尤尼皺起的眉頭,太宰治聳了聳肩,像是提醒一般,「賭場裡除了借貸服務,還會提供食物和飲料,以期加長客人的滯留時間。」

  還有一點他沒說的是,精神狀態差的人更容易被賭場的人拿捏住。

  「好了好了,既然你們都不喜歡這裡,那我們就回去吧。」太宰治大嘆了口氣,看來他的小伙伴們都不懂他的用心良苦。

  他不甚高興地鼓了鼓臉,正要說什麼的時候,卻被神情肅了起來的織田作之助拽住後衣領,像提貓一般把人拽了過來。

  尤尼若有所覺地轉頭看過去,還不待她看清,就被連帶著一同護住躲開。

  「啊啊啊啊啊!!!!!!!!」

  刺目的白光外圍泛著綠色,摩擦碰撞出駭人聲響的電光在賭桌上的女人手上炸開,剛還憤怒地拍著桌子質疑荷官發牌的女人頓時凄厲地痛叫出聲。

  湛藍的眼眸睜大,尤尼眼看著攀附在女人手上的電光順勢蔓延至她的全身,被她拽住衣領的荷官也一同陷入耀眼的電光中。

  「……雷屬性的火焰。」尤尼低聲喃喃自語,神色間略帶恍惚。

  綠色的電光,代表的是雷屬性的火焰。

  不同於別的屬性火焰,雷屬性的火焰表現更接近於是強力的電擊,不僅攻擊性高還有很強的攀附延展性。

  雷屬性火焰就像真正的雷電一樣,是能通過導電在一定的環境下作出強效攻擊的屬性,並且比之一般需要觸碰才會產生導電現像的電流,在雷屬性的籠罩範圍下也會遭到強力的電擊。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明明是由於女人憤怒的情緒而激發的火焰,但是承受著攻擊中心的人仍是她。

  藍眸中映出流竄如蛇的綠色電光,尤尼下意識抓緊了織田作之助的衣袖,戒指在主動掠奪吞噬她的生命。

  除了波維諾家族擁有電擊皮膚的孩子,極少有人能承受這種強度的電擊。

  女人倒下的時候身體已經變得焦黑,連帶她拽著的荷官也不能幸免,一同倒下。

  剛還在賭場裡瘋狂揮灑著金錢的人們驚恐地尖叫出聲,推搡著向賭場外瘋狂湧出去。

  他們恐懼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即便來的時候就知道橫濱異能者多,但也沒想過會有人在賭場使用異能力殺人。

  「尤尼、尤尼?」把她護在懷裡的織田作之助叫了她幾聲,眉頭皺起,神情緊繃。

  太宰治伸手在尤尼眼前晃了晃,「莫西莫西?」

  「是被嚇壞了嗎?還是被剛剛的光晃花了眼?」

  睫羽輕垂下來,尤尼回過神來,聲音低低道,「抱歉,我……」

  她不知道要怎麼說,尤尼抿了抿唇。

  那枚戴在女性手上璀璨奪目的綠寶石戒指竟然是用雷屬性寶石做成的。

  太宰治從織田作之助手臂下鑽了出來,半點不帶怕地上前看了看。

  焦黑的屍體上還殘留著些許電流,太宰治的手指一碰上去就被電流刺激得彈回了手。

  鳶色的眼眸眨了眨,太宰治若有所思,「這上面的電流,不是異能力。」

  能將異能無效化的太宰治,是不可能被異能所傷的。

  但是剛剛他感受到的那一下刺痛,讓他頓時就明悟了,這並不是異能者的手筆。

  「剛剛的電光是從戒指裡爆出來的。」太宰治單膝蹲下,認真地思索著,也就是說戒指是能制造類似異能能量的媒介。

  那枚剛剛爆發出強烈電光的戒指,戒托上的綠寶石已經崩碎成粉末,無從取證了。

  他的目光一轉落在配套的綠寶石項鏈和耳墜上,這兩個應該也有同樣的功效吧。

  「不是的,」尤尼不知何時走到了太宰治身後,她垂眸看著正要想辦法把項鏈和耳墜扒拉下來的太宰治,「那兩個只是一般的人造寶石。」

  藍眸落在布滿裂紋的綠寶石項鏈和耳墜上,尤尼輕抿了抿唇,那不是雷屬性寶石。

  太宰治有些驚訝,眉毛輕抬,「也就是說這批流入橫濱的寶石,有像這樣能把人點燃的真寶石,也有足以以假亂真的人造寶石混在一起拍賣嗎?」

  尤尼目露不忍,低聲道:「恐怕是這樣的。」

  之前偶然一瞥間,讓她覺得極為熟悉的恐怕就是仿制屬性寶石的人造寶石。

  由於足夠真實,甚至讓她在那瞬間莫名地覺得熟悉。

  不同於當年意外掉落在這個世界的嵐屬性寶石,這次的大批量寶石流入黑市,其中有多少摻雜著正牌又有多少是贗品,誰也說不好。

  少女的眉心輕蹙起,神色間有些擔憂,「火焰不應該會傷害自己的主人。」

  流入進黑市的屬性寶石,都是被人動過手腳的。

  「為什麼說那個是火焰?」即便經過剛剛那番差點被電焦了的經歷,織田作之助神色也不帶驚慌,他只是帶著淡淡的疑惑開口問道。

  按照常人的想法,看到那劈啪作響的綠色電光也應該會認為那是雷電之類的攻擊,怎麼也跟火焰掛不上關系。

  尤尼伸手握上了胸前的大空奶嘴,「那是雷,由雷屬性指環點燃的雷之火焰。」

  她聲音柔和,帶著溫柔哀憐之意,輕聲述說:「火焰存在於每個人的身體裡,想要點燃火焰特殊的屬性指環與強大的覺悟,缺一不可。」

  美麗的湛藍眼眸落在焦黑的屍體上,尤尼的目光不忍而哀傷,「但是她是被指環強行激發了火焰,點燃生命的。」

  這批被動過手腳的寶石,不需要多麼強烈的覺悟,只要足夠高昂的情緒就能點燃身體裡的火焰,但是它們並不會為點燃它們的人而用,反而會盡力燃燒他們的生命。

  燃燒生命去點燃火焰與點燃火焰而燃燒生命,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前者是絕境之下的絕地反擊,獻祭生命去擊潰所有的敵人。

  而後者則是被自己的火焰反噬、壓榨生命去燃燒。

  眸光微沉,臉上的神情變得沉郁,太宰治哼笑了一聲,「也就是說,這是有目的針對橫濱的一次行動?」

  先是讓寶石流入橫濱,再讓加工過的工藝品、首飾流入市場,借用賭場一類的場所激起佩戴的人高昂的情緒去點燃火焰。

  撫掌輕拍幾下,太宰治笑吟吟地道:「真是厲害啊,這個人。」

  能把這種特殊的寶石變成這樣,靠的是異能力還是別的什麼手段呢?

  不管怎麼說,這也太有意思了。

  「但是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嗎?」織田作之助沉聲問道。

  作為金盆洗手,退出殺手界已經好幾年沒有殺過人的織田作之助並不明白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如果只是為了斂財,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

  太宰治勾著唇角,拋了拋不知什麼時候從屍體的手上弄下來的指環,光禿禿的戒托中間殘存著些許寶石的粉末。

  「是啊,如果只是為了斂財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太宰治笑著重復道。

  他看起來心情頗好,歪了歪頭看向織田作之助,「如果不僅僅是為了斂財呢?」

  織田作之助一頓,視線落在還戴在屍體頸上、耳垂上的項鏈和耳環,碧璽般的寶石從中心處裂開,帶著破碎的痕跡。

  但是僅從完好的地方就能看出,這枚寶石完好無損的時候有多麼美麗璀璨,能造出這樣美麗的寶石,還讓黑市的鑒定師以及這些富商都分辨不出的高超技術。

  如果只是為了斂財,對方完全沒必要投入這種特殊而昂貴的寶石。

  畢竟光是人造寶石的暴利,就足以掙來旁人十輩子都掙不來的富貴。

  「……」尤尼微微垂下眼簾,唇緊抿著。

  改造屬性寶石,並把它們帶來這個世界,就她所知,能做到這點的僅有那個人。


第74章

  那天在賭場發生的事,最終被賭場背後的人壓了下去。

  但流言卻是止不住的,所有接觸過、拍過寶石的富商開始慌亂起來,瘋狂想要出手手上的寶石,卻連連遭到婉拒。

  制造這個亂像的人似乎從來沒想過隱瞞這件事,甚至還想著鬧得越大越好。

  尤尼心知這是對方引她出去的手段,但也只能在他出來之前暫時按捺下來。

  與眾多個平行世界記憶相互連通的白蘭最明白怎麼才能引出尤尼,他不會大大咧咧去人群裡殺人,但是他會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制造動亂借此引出尤尼。

  世界之於白蘭而言,只是一個巨大的游戲場,就像尋找不同的通關方法一般,他也總是熱衷於用不同的方法去毀滅世界。

  切爾貝羅曾經對他說過,如果他把這個世界視作巨大的游戲場,那麼作為玩家的人除了他還有另外兩人。

  那就是繼承了彭格列指環的沢田綱吉以及繼承了阿爾克巴雷諾大空之位的尤尼。

  她可以肯定來到這個世界的白蘭,不是她曾經見過的那個。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他不可能還有閑心在這個世界布下這樣的局。

  「白蘭已經把橫濱視作他新的游戲場了。」握著大空奶嘴的手微緊,尤尼的眸光垂落下來,安靜地收斂著眉目。

  口袋裡亮起一陣微弱的光芒,與尤尼手中的大空奶嘴相互呼應起來。

  「很快……」

  「已經足夠了……」

  ……

  森鷗外頭痛地看著手上的報告,上面赫然寫著這段時期組織內寶石走私的虧損,苦哈哈地說:「這可真是讓人頭痛啊。」

  由於橫濱內屢屢發生的異能戒指事件,寶石市場遭到了重大的打擊。

  雖然寶石走私在港口黑手黨內算不得什麼支柱產業,但是市場變得這麼低迷,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寶石走私鏈,一副隨時會崩塌的樣子。

  由於先代首領從前遺留下來的種種,森鷗外想要剔除組織內的毒品、人口走私就必須扶持其他的產業代替這兩項帶來的暴利。

  他原本看中的就是寶石走私,把來路不明的寶石改頭換面,經過黑市內的幾手清洗、輪轉,讓它們變成來路清白、有寶石證書的正經商品投入到珠寶店內販賣。

  但是經過這次事件,寶石市場必定會低迷很長一段時間,就算花費大力氣去扶持起來也會得不償失,更別說去替代那些裡世界中更加黑暗的暴利走私。

  「組織內部還是缺人啊。」森鷗外搖了搖頭,把報告放到一邊。

  好不容易成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面對著被先代首領和干部們遭空了大半的組織,他可不想來給人收拾爛攤子。

  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在桌面上,森鷗外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是時候要讓他們出場了。」

  拿著鮮紅蠟筆的金發女孩在白紙上抹出重重的一道紅痕,嘴角高高地揚起。

  ……

  羊的基地內。

  夏油傑扭頭看向晴子,一枚漂亮的戒指在她手上拋接著,他眉毛挑起,「這就是你們最近的戰利品?」

  晶瑩剔透、璀璨動人的寶石戒指被晴子隨意地攥在手裡,「最近橫濱不是突然流入了一批寶石嗎?」

  她用欣賞的目光看著手上漂亮的戒指,「白瀨他們就說去弄一些回來。」

  夏油傑聽到白瀨的名字,下意識皺了皺眉頭,「如果是那批寶石的話,應該會看管的很嚴格吧?你們是怎麼弄來的。」

  就算不懂寶石,單看上面的戒托就知道這些戒指絕對不便宜,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被晴子他們弄回來。

  「很難嗎?但我們就是隨便找了個有錢人,」晴子眨了眨眼,隨意接著道:「威脅的話都沒說出來,他就扔下這堆東西迫不及待地跑了。」

  不對勁。

  不管從哪方面看來這件事都很不對勁。

  夏油傑沉默了一會,開口道:「晴子,可以讓我看看那枚戒指嗎?」

  晴子不明所以地走上前,把戒指遞給他,「這倒是沒什麼所謂。」

  她開玩笑道:「以夏油你的實力,就算去問白瀨他們要,也會給你的。」

  就算他不是十三評議會中的一員。

  夏油傑是除了中原中也以外羊裡最強的人,組織裡的人還沒見過他們之間真正認真地打上一架,無法分辨他們兩人到底是誰更強些。

  但是相對於中原中也,夏油傑看起來就很不喜歡管事,總是坐在基地裡不知道鼓搗些什麼,偶爾心情好了就會教羊的孩子們認些字,但是本身並不會跟著他們出去搶劫。

  不過組織內的人若是遇上什麼事,要讓他幫忙救人,他也不會袖手旁觀。

  多數情況下,他都會直接派出他的咒靈去幫他們解決問題。

  即便如此,羊的孩子們也很少會請他出手,在找得到中原中也的情況下,他們絕對不會選擇夏油傑。

  這一切都是因為夏油傑的異能實在是太過恐怖了。

  由咒靈救回來的孩子被敵人的鮮血和內髒濺了一身,精神恍惚地跑回來時,看到夏油傑還會崩潰地慘叫出聲。

  親眼目睹咒靈撕碎過敵人的羊,對夏油傑的畏懼之心升起,對他反而比對中原中也這個羊之王還要客氣。

  不過雖然夏油傑的異能很恐怖,但是他本人在羊裡性格還算溫和,除了當初請他救人以及被咒靈救出來的孩子以外,其他人更多的還是漠視和忌憚。

  畢竟他們沒見過咒靈的恐怖,只是聽了被嚇的語無倫次、精神恍惚的同伴提起而已。

  夏油傑打量了下手中的戒指,比他在珠寶店內見過的首飾還要大的寶石和美麗的外觀,眉頭深深地皺起,低聲喃喃:「這一枚戒指都價值幾十上百萬,那個人為什麼會一下子全部扔出來。」

  他大可以只扔出一部分的珠寶去吸引白瀨他們的目光,而不是把全部都扔出來。

  「有錢人的想法我怎麼知道。」晴子聳了聳肩,接過夏油傑遞回來的戒指。

  夏油傑突然開口道:「中也知道這件事嗎?」

  晴子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要告訴他嗎?中也向來對這些不感興趣的。」

  面容俊秀的少年斂下眉目,披散在肩上的黑發只有一部分團了起來,他搖了搖頭,「這件事最好還是讓中也去打聽下比較好。」

  光是聽晴子說,夏油傑就感受到了濃重的違和感。

  這件事裡一定有什麼內幕,而且還是羊的孩子們打聽不到的。

  .

  迷蒙的霧氣彌散在四周,白發青年反手抓著外套搭在肩上,另一只手插在兜裡,臉上帶著愉悅輕松的笑意,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他腳步頓住,睜開露出那雙紫色的眼眸,臉上滿是興味地看過去,「你說對吧,尤尼醬?」

  站在他不遠處的少女平靜地看著他,猶如海面般安靜遼闊的藍眸映出白蘭玩世不恭的樣子,「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引出我嗎?」

  白蘭再次笑眯起眼睛,狐狸樣藏起了那雙紫眸中的色彩,「怎麼能這麼說呢?」

  「我可是很遵循游戲規則的。」他這麼笑著說道:「游戲的玩家有三個,綱吉君沒有得到彭格列指環,連玩家席都坐不上,我就只能來找尤尼醬玩了。」

  尤尼眉心蹙起,唇輕輕抿著,堅定地反駁他。

  「這個世界是真實的,不是你的游戲。」

  白蘭隨意地點了點頭,笑得不甚在意,「尤尼醬還真是固執啊,難怪會被那個我追得逃到這個世界來。」

  他腳步一轉,看向外面,「這個世界很有趣吧?」

  「這裡有著與我們世界相似但又不一樣的異能力,」說著他像是聊起了心愛的玩具一般,抬手拋了下手中的紅色晶體,「很多我們世界的研究,做得到做不到的事,在這裡只要用異能力就能實現哦。」

  他露出了興致十足的笑容,「很有意思吧?」

  看著尤尼那雙平靜到極致的眼眸,白蘭也不在意,他接著道:「大概就是因為這些異能力,所以這個世界的科技發展不怎麼樣吧,不過這次我過來真是嚇了一跳呢!」

  「這邊的科技突然進步了很多,就像是突然和科技側的世界融合了一樣。」紫眸意味深長地落在尤尼身上,顯然白蘭是認為這個世界變成現在這樣有尤尼的手筆。

  眼簾抬起,藍眸對上白蘭的視線,尤尼再次開口道:「我不會對世界作出任何意義上的干涉,世界有它自己的意識和規則,它是屬於大家的。」

  白蘭故作驚訝地感慨了一聲,隨即笑吟吟地問她,「尤尼醬既然不會干涉世界,那為什麼又要阻止我呢?」

  尤尼搖了搖頭,她不會隨意被白蘭激怒,「因為這不是世界原來該有的軌跡,無論是在我的預言中還是你的平行世界中都可以看到它還有很漫長的生命。」

  白蘭像是被逗笑了一般,扭頭輕笑了下,留下了句意味深長的話。

  「世界早晚都會毀滅,而我只是讓這一天早一點到來。」

  ……

  夢境中的白霧逐漸散去,白蘭和尤尼的身影也在淡去。

  湛藍如海的眸子睜開,尤尼抱著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伸手摸了摸被汗濕的額發,「……不是那個白蘭。」

  雖然看不清具體的環境和時間,但是在夢中看見白蘭的時候,尤尼反而不再緊張了。

  與當初在基裡奧內羅和傑索家族談判時見到的白蘭不同,她看到的白蘭眼角下的標記是在另一個方向的。

  不同的經歷會造就人不同的性格,但是白蘭不一樣,大多數平行世界中的他只要不早死都會被切爾貝羅找到,並把瑪雷指環交給他。

  甚至由於他是瑪雷指環早就選定的人,在沒得到指環的時候,只要覺醒了穿越平行世界的能力,他就可以來去自如。

  這樣的白蘭,身上如果有了什麼明顯的改變與不同,一定是非常關鍵的。


第75章

  中原中也躺靠在基地的房頂上,一手壓在腦後,微眯起一只眼睛,兩指捏著枚小小的紅寶石對著光仔細看著,通透的寶石在陽光下散發著璀璨美麗的光芒。

  「嘖,這怎麼看得出來?」中原中也煩躁地彈了彈舌。

  寶石的真假到底要怎麼甄別,書上亂七八糟的方法他統統都試了遍,卻都看的一頭霧水,只能模糊著判斷大概沒什麼問題。

  但是尤尼當初明明說過這東西是人造寶石,並不是真正的寶石。

  當年小野敬平事件中,死去的孩子手上攥著這枚小巧的寶石,中原中也把孩子們的遺體安葬好,就帶著這枚寶石想順著它的來源找出寶石造假的產業鏈,卻不想他跑遍橫濱的珠寶店和當鋪,他們都肯定地說這是枚真正的寶石。

  寶石的成色雖然漂亮,但是由於個頭不大,並沒有多少人把它看在眼裡。

  「尤尼到底是怎麼知道的?」中原中也情不自禁地喃喃。

  若是能知道甄別人造寶石的方法,他就可以試試順藤摸瓜把寶石造假的產業鏈扒出來,找出當初暗中提供寶石給小野敬平的幕後之人。

  小野敬平當初雖然被軍警帶走了,但中原中也之後通過某些特殊的渠道得知,當初大多數的孩子失蹤前都曾經透露過,他們拿到了很漂亮的石頭或是寶石。

  並且在小野敬平虐殺了他們後,這一枚小小的寶石並沒有被回收,除卻一部分落到了軍警手裡作為物證,還有一部分流落在外不知蹤跡。

  僅從這一點看來,小野敬平身上肯定還有大量的人造寶石。

  但是軍警搜查小野敬平身上的時候,卻只在他身上發現了零星幾顆,以他的犯罪習慣不可能在准備對紅磚倉庫這種人流量這麼大的地方出手時不准備充足的人造寶石。

  ……這也就說明著小野敬平當時很可能不是去紅磚倉庫尋找獵物,而是去找給他寶石的人。

  可惜當初為了抓住小野敬平,軍警早就把紅磚倉庫暗中清場,帶著人造寶石來的人怕是早就看著情勢不妙離開了。

  線索到此中途,對人造寶石鏈的調查只能停滯下來。

  而最近這批流入橫濱的珍貴寶石,不僅引來了逐利的商人,也讓中原中也想起了他還有個沒抓出來的敵人。

  尤尼當初說過藏在陰影中的敵人對他懷有濃重的惡意,開始他以為那個人指的是小野敬平,但是後來中原中也發現不是的。

  小野敬平不認識他。

  中原中也有問過尤尼,她說的人指的是小野敬平嗎?

  但是她卻沉思了下,搖了搖頭告訴他,她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尤尼並不知道小野敬平還有個同伙,甚至如果中原中也沒猜錯的話,小野敬平會盯上羊有很大概率就是因為那個人。

  「……果然還是問問尤尼比較好吧。」中原中也一挺身坐起來,煩躁地揉了揉赭發。

  「中也——!中也——!」

  中原中也踩著房頂翻身跳了下去,他定睛一看,「晴子?有什麼事嗎?」

  晴子轉了轉手上的戒指,支支吾吾地說:「那個,你知道前幾天我們出去趕海了吧?」

  鈷藍色的眼睛瞥了她一眼,沒有人跟他說過這件事。

  晴子連忙擺了擺手,辯解道:「我們沒對老人、孩子下手,是個有錢的胖子。」

  中原中也不動聲色地應了聲,「嗯,怎麼了?」

  趕海在羊的意思中即是搶劫,中原中也一向反對他們出去趕海,這次雖然下手的對像不是老人和小孩,但晴子只要想到要主動跟中原中也交代這件事,就不免有些心虛。

  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有生氣,晴子稍松了口氣,把戒指遞給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眉頭挑起,有些意外地問:「戒指?」

  晴子點了點頭,隨意道:「那天那個胖子帶了一堆珠寶在身上,我們話都沒說出來,他就把這堆東西扔出來了。」

  眼睛戀戀不舍地多看了戒指幾眼,她才接著道:「夏油好像感覺這件事不對勁,想讓你調查下。」

  中原中也陷入沉思,眸光落在戒指上,「……確實。」

  真的會有人,只是看到群半大的孩子,就嚇得把身上所有的財寶都扔出來轉移注意力的嗎?

  就算當時他只扔出一半,白瀨他們也不會知道。

  晴子小心地看了中原中也好幾眼,訕笑地問:「那個,中也……」

  「嗯?」中原中也看了她一眼。

  「戒指可以、還給我嗎?」她頓了頓,忙補充了句,「白瀨那邊還有不少,你可以問他要!」

  中原中也嗤笑了一聲,把戒指扔過回去,「還你。」

  少年雙手插兜,像靈活的貓一般跳上房頂,幾個跳躍就消失在了晴子眼前。

  離開晴子的視線範圍後,中原中也的臉色才略沉下來。

  剛剛接過戒指的時候,他就發現了戒指上鑲嵌的寶石,與他手上的那枚極其相似。

  ……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中原中也一直把那枚寶石揣在身上,他都要以為戒指上的寶石是他一直帶著的那枚。

  .

  異能寶石事件連累港口黑手黨的走私寶石生意,作為准干部的蘭堂自然不可避免忙碌了起來。

  但是這一次尤尼並不像往常一般,安心待在家裡乖乖等他回來,而是提出了想參與進蘭堂的調查中。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蘭堂皺了皺眉,神情嚴肅地看著她。

  坐在蘭堂對面的少女,藍眸堅定地看著他,「蘭堂先生,請帶上我一起去調查異能寶石。」

  不必蘭堂多說,尤尼也知道關於寶石中冒出火焰把人殺死這件事鬧得有多麼大,之前被人追捧的七色寶石如今被人避之不及。

  就太宰治調查到的消息,不同顏色的寶石,點燃起來致人死亡的後果也不一樣。

  綠色寶石的電擊死亡、紅色寶石的全身分解崩碎、藍色寶石的血液凝滯死亡、黃色寶石的快速老化以及紫色寶石的□□增殖至爆裂。

  而作為最捉摸不定的靛色寶石和最稀有的橙色寶石,會導致什麼樣的死亡卻怎麼都沒辦法打聽出來。

  霧的特性是構築,並不是說靛色寶石不會導致人死亡,而是因為太過平常以及太過離奇,反而讓人無法把那些人的死亡與靛色寶石聯系起來。

  至於橙色寶石,也就是最為稀有的大空屬性,尤尼推測就算是白蘭也並沒有投入多少,擁有大空屬性的人極少,火焰寶石的流通不是由白蘭操控的,他必然不會投入過多。

  火焰是人身體內的生命能量體現,每個人體內都至少有三到五種火焰,而一般而言能點燃的火焰只會是身體裡表現最強烈的那一種。

  不過對於被改造過的寶石而言,只要身體裡存在著這種火焰,寶石就有被點燃反噬的可能。

  但是擁有大空火焰的人是不一樣的,他們身體裡有且僅有這一種,任何火焰與大空火焰同處一個身體內都會被同化調和,最終變成大空火焰的一部分。

  從目前看來,拍下最稀少的橙色寶石的人,反而還沒出現傷亡的情況。

  蘭堂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聲音淡淡地問,「尤尼你知道黑手黨的工作有多麼危險的吧?」

  黑手黨的工作並不是兒戲,也不是單純的熱血少年想要追求的經歷槍林彈雨與同伴並肩作戰、在裡世界呼風喚雨,而是伴隨著血腥暴力以及隨處可見的死亡。

  少女秀麗的臉龐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睫羽垂落下來掩蓋住眸中的難過,她輕聲說著,「我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黑手黨的工作有多麼危險。

  即便她身邊認識的,與黑手黨有所接觸的人都生活的好好的,似乎並沒有受過什麼重傷也沒有朋友因此死去,但是她心知黑手黨世界並不是那麼平和。

  早在基裡奧內羅的時候,因為家族鬥爭她就見過無數的鮮血和死亡,無論是敵人的還是同伴的。

  如果說當時白蘭所在的傑索家族僅僅只是對基裡奧內羅施壓,那麼其他依附於傑索家族的黑手黨們就是攻擊他們的重點力量。

  便是家族成員實力不俗,遇上幾個家族圍攻也難免會落入下風。他們是把基裡奧內羅視作志在必得的獵物,用來向白蘭邀功的存在。

  而為了逼迫她妥協,白蘭自然不會阻止他們,反而樂見其成。

  「我已經做好准備了,」通透的藍眸看著蘭堂,尤尼露出了一抹坦然的笑容,「請蘭堂先生帶上我吧。」

  作為家族中完全沒有戰鬥力的首領,尤尼若是要上戰場需要負擔很大的風險,畢竟幻騎士他們不可能總是把她保護的密不透風。

  她彎起眉眼,笑得乖巧又可愛,「而且我相信蘭堂先生一定會保護好我的。」

  白蘭已經藏在橫濱之中,卻並不著急來找她,按照預言中看到的他後續必然還有別的計劃。

  既然他不來找她,那她只好主動站出去了。

  不管拍下寶石的人都是些什麼人,他們都是無辜被牽連到白蘭和她的鬥爭之中,她必須要去阻止他。

  不能讓事態擴張的更大,橫濱現在已經經受不起更大的打擊了。

  蘭堂看了她半響,妥協般地嘆了口氣,「帶上你可以,但是不要到處亂跑知道嗎?」

  溫暖的大手落在尤尼頭頂輕輕揉了揉,金綠色的眸子溫和平靜,「你還小,不用想那麼多。」

  淡漠飄忽的聲線中蘊藏著蘭堂對於尤尼的痛惜與溫柔,這個沉默內斂的大家長抿出了一抹溫柔的笑容。

  「保護這座城市的事,還有我們這些大人在。」

  「你可以安心地享受你的童年。」

  即便尤尼身上有再多的秘密,在他看來她還只是個孩子。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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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坐在海邊護欄上的白發青年輕松愜意,海風吹過他蓬松的白發,發絲揚起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嘴角高高地揚起,高興地笑道:「橫濱真是個不錯的地方啊。」

  狐狸樣的紫色眼眸眯起,爪型的紫色標記在他臉上顯眼又張揚,他側過頭對身旁的男人道:「你說對嗎?」

  「日本公安的諸伏景光先生。」

  甜膩的聲線透著股異樣的親昵,卻又讓人不自覺心生警惕。

  蘇格蘭,也就是真實身份為日本公安的諸伏景光不動聲色地笑了下,「雖然不知道你說的那是誰,但是你應該認錯人了吧。」

  且不說琴酒對他的懷疑過去沒有,他可不敢在這種時候應下白蘭的話。

  「不承認也沒關系哦,」白蘭笑眯起眼睛,輕松地從護欄上跳下來,上前幾步,「有認識你的人來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蘇格蘭若有所覺地回過頭。

  曾經無比熟悉的摯友帶著滿臉著急跑過來,開口想要喊他的名字,卻在看到白蘭的瞬間吞下了話。

  待到還有十幾步時,安室透的腳步才放緩,神情復雜又掙扎,「……你怎麼在這裡?」

  被組織宣布死亡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橫濱,他當初明明看到他的屍體了。

  連同那個FBI一起,他們都親眼看到蘇格蘭的氣息漸漸消失。

  安室透有很多話想問,卻因為白蘭的存在反而只能強制壓下心裡的情緒,假作平靜。

  但要讓蘇格蘭來評價就是,零的演技糟糕透了。

  蘇格蘭沉默了會,還是主動走向安室透,不管怎麼說他都是能相信自己的摯友,「是組織交給我的任務。」

  白蘭笑眯眯地看他們互相打著啞謎。

  伸手在寬大的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包棉花糖,扯開包裝的撕拉聲打破了蘇格蘭與安室透之間詭異的沉默,捏了顆棉花糖扔進嘴裡,「你們敘舊結束了嗎?」

  說著他感慨地歪了歪頭,「不過畢竟是好幾年沒見過的朋友了,激動也是正常的。」

  安室透眉頭皺起,沉聲道:「你到底是誰?」

  這個人為什麼會知道他們的身份,甚至就他剛剛的那句話看來,他不僅知道他們互相之間認識,還知道他們是公安中潛伏進黑衣組織的人。

  笑眯起眼睛的青年,臉上帶著輕浮的笑意,「白蘭,我的名字。」

  「別這麼緊張嘛,畢竟我也不是什麼壞人,」他遞出了手中的棉花糖,得到蘇格蘭和安室透兩人的拒絕後,滿意地收回了手,「我只是來幫助你們的好心人啊。」

  安室透的眉頭緊擰,對於這個人的話,他一句都不會相信。

  神經突突地跳著,瘋狂地警示他面前這個人的危險,以及那比琴酒還要濃重上許多倍的壓迫感,甜膩到腐爛的花香就像他這個人般,是誘人墮落的巨大食人花。

  見安室透並沒有因此放松下來,白蘭也不在意,他只是轉而看向蘇格蘭,「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蘇格蘭抿著唇,並沒有接他的話。

  白蘭笑眯眯地徑直說道:「雖然說你的死亡是那個組織為你安排的,讓你親手對自己開的槍,但那也是對准心口開的,在毫無准備的情況下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呢?」

  順著白蘭的話,蘇格蘭和安室透都不免想起了那一天。

  蘇格蘭捂住頭部,劇烈的疼痛向他壓來,告誡著他不要再想下去,那不是他該觸及的世界。

  白蘭舉起手做了個手槍的手勢,對准蘇格蘭,嘴上還跟著發出了砰的一聲,就像是真的向蘇格蘭開了一槍。

  被仿佛重錘敲打著頭部的疼痛折磨,蘇格蘭差點發出了痛呼,他強自忍耐著,表情尤為猙獰。

  被埋藏在記憶深處,模糊不清的碎片畫面瘋狂地湧上來。

  心口處的傷口開始惡化,原本已經不會痛不會流血的傷口,再次張開滲出鮮血。

  「蘇格蘭!」安室透上前扶住他,憤怒地看向白蘭,冷聲質問:「你對他做了什麼?」

  藏在友好笑容下的紫眸睜開,裡面滿滿的都是冷漠和玩味,白蘭抓起一把棉花糖揉在一起,「我什麼都沒有做,我只是讓他想起自己本來就是個早已死去的人。」

  「你也記得的吧?」他的聲音仿佛帶著蠱惑的意味一般。

  「諸伏景光是你親眼看著斷氣的啊。」白蘭說著就開始大笑起來,笑得渾身顫抖,笑得彎下了腰,「他一個早就死去的人之所以還站在這裡,是因為你們對他的思念啊。」

  安室透的瞳孔猛地一縮,他著急地攙扶著蘇格蘭,就算他想上前去抓住白蘭、逼問他也無法。

  「你也察覺到不對勁了吧?」

  白蘭就像是沒說夠一般,他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異能者的存在太過奇怪了吧?」

  嘴角越咧越大,像個帶著虛假面具的惡魔一般,白蘭的聲音仿佛帶著魔性般,讓人不得不聽下去。

  安室透和蘇格蘭的呼吸微微一滯,他們此刻的神情異常的相似,緊緊地鎖定住他。

  「那是因為異能者本來就不是你們世界該有的啊!」

  「你們的世界因為這些異能者,惡**件的發生大幅度提高,」他的聲音中充斥著濃烈的惡意,「就連諸伏景光也因此被那個組織推出來,潛入港口黑手黨。」

  「擂缽街那個巨大的窪地,就是異能暴走導致的。」

  紫眸落在他們身上,帶著興味和嘲弄,白蘭做作地搖頭嘆了口氣,「真是可惜啊,因為那場爆炸消失的無數家庭以及被剩下來弱小沒有自保能力的孩子,渾渾噩噩地生活在曾經屬於他們家的地方。」

  安室透看向蘇格蘭,沉聲問:「這是真的嗎?」

  蘇格蘭沉默了一會,點頭低聲回應,「……就我打探到的消息,確實是這樣沒錯。」

  這個看起來很不正經的男人說的都是真的。

  擂缽街裡確實生活著很多無家可歸的孩子,橫濱的秩序混亂,就連福利院中的孩子都已經飽和,卻完全沒有人想過去收養這些孩子。

  這也導致了擂缽街裡游蕩著越來越多的孩子,他們都是弱小、沒有自保能力的未成年。

  「想起了死去的事實,你很快就要死了哦。」最後一句話,白蘭重新回到了蘇格蘭身上。

  蘇格蘭微微愣了愣,他低頭看了眼沾滿了鮮血的心口。

  是了,這樣子的傷口,這樣子的出血量又怎麼會有人能活下來。

  他早該察覺到的,他已經不是一個活著的人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安室透握緊了蘇格蘭的胳膊,手指用力到攥得他的手臂生痛,他緊緊地看著白蘭,再一次問道。

  蘇格蘭安撫地衝安室透笑了下,「別在意,零。」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忌諱叫出摯友的真名了,畢竟白蘭什麼都知道再假裝下去也沒有意義。

  「我本來就是死去的人,能活過來再看到你,跟你打個招呼,已經很好了。」

  蘇格蘭露出了一貫溫和的笑容,拍了拍安室透的手,「好久不見,零。」

  他似乎變成熟了很多,即使面對白蘭這種立場不明的人,也沒有像對著黑麥威士忌一樣尖刻針對了。

  安室透咬緊牙關,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比起白蘭口中的異能者,在他們看來顯然是他的存在更加的詭異,更別說他會來橫濱就是因為調查到異能寶石的消息,才一路來到這裡的。

  白蘭笑吟吟地看著兩個摯友之間艱難地道別,不緊不慢、從容不迫地說:「諸伏景光的傷口我能治好,他也可以不用死亡。」

  安室透猛地抬頭看向他,咬緊牙關,像是從口中擠出來一般,「……條件呢?」

  純白的翅膀劃破他背部的衣服,伸展出來,猶如天使般美麗聖潔,震撼人心。

  白蘭輕笑了聲,「什麼都不需要。」

  他只是需要他們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並把這個消息透露給警察廳而已。

  剩下的事甚至不用他動手,自然就會有場好戲看。

  .

  尤尼的心口猛地一跳,她下意識轉頭看向海岸那邊。

  「怎麼了嗎?」蘭堂低頭看著尤尼,跟在他身邊的孩子乖巧得惹人憐惜,他在跟她說話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放緩了語氣。

  無視身後手下奇怪的眼神,蘭堂的眉眼溫和放松。

  「……沒什麼。」尤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在這個不屬於他們的世界中,同為七的三次方大空,白蘭和尤尼能相互感應到對方的存在。

  即是在白蘭使用他的能力時,尤尼能有所察覺。

  不過莫約是因為這個世界對他們的力量都有所壓制,白蘭並不能肆意地穿越平行世界,就像尤尼一般他的能力也被限制了部分。

  「蘭堂先生,我們繼續吧。」尤尼抬起頭,衝蘭堂彎了彎眉眼。

  白蘭的動作太快了,她只感覺到了那麼一瞬間。

  也正是因為這個她很肯定,前些日子她進行預言的時候,白蘭也有感受到她的存在。

  但是他卻沒有立刻出現在她面前。

  蘭堂平靜地點了點頭,對身後的人說了句什麼。

  那人跑出去之後,不一會就拿著個最新款還沒拆封的掌機回來。

  蘭堂很自然地接了過來遞給尤尼,揉了揉她的頭發,溫聲道:「你在這裡玩著,我要去見下首領。」

  雖然之前見到森鷗外的時候,還只是稱呼對方為森醫生,但是既然現在他已經成為了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蘭堂自然也跟著順勢改口。

  尤尼哭笑不得地接過了掌機,小聲地辯解了句,「蘭堂先生,我不是來玩的。」

  蘭堂點了點頭,一副聽了進去的樣子,「這就是個小東西給你打發下時間的,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不要隨便離開這裡,知道了嗎?」

  尤尼乖巧地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海藻般的黑發落在他的肩頭,蘭堂欣慰地笑了下,「好孩子。」

  目送蘭堂離開之後,她低頭看向了手中的掌機,新潮的款式以及清新活潑的藍紅色,這赫然就是太宰之前提到過想買的最新款掌機。

  尤尼輕嘆了口氣,無奈地笑道:「如果還有機會的話,就把這個借給太宰君吧。」


第77章

  異能寶石給橫濱帶來的影響異常惡劣,從開始的寶石市場動蕩牽連到走私寶石,再到現在的橫濱市民的惶恐不安,對各色鑲嵌了寶石的珠寶首飾心生畏懼。

  有人想要向外拋售,卻怎麼都無人接手,最終只能選擇把他們置於保險櫃中,將其視作潘多拉的魔盒。

  也有人想要轉嫁風險,讓不知情的人幫忙試錯。對事件敏感的人已經發現,並不是所有寶石都是有問題的,只要有人幫他們試錯,就可以從中剔除掉傷人的異能寶石。

  從最開始尤尼他們在賭場目睹的異能寶石事件發生到現在不過短短十幾天,橫濱內部已經開始人心躁動。

  覺得自己會是那個幸運兒的人欣然接受了大堆白送的寶石首飾,他覺得自己並不會觸發寶石中的異能,最終卻因此喪命。

  異能特務科以及被軍警委托調查案件的武裝偵探社已經參與進抓捕行動中,由江戶川亂步制定計劃,福澤諭吉和軍警配合著行動逮捕犯人。

  起初一直都進行的很順利,順著寶石加工以及拍賣行的源頭,沿路調查、設定計劃、埋伏抓人。

  犯人順利逮捕,本該立刻審問他們有關異能寶石的事,但是在審問的過程中他們卻矢口否認,堅稱他們是造假了一批寶石,但是異能寶石的事與他們無關。

  「好像是老大之前認識的人吧,」犯人這麼說道:「他說我們現有的技術效率太低了,能教給我們更優越的造假技術。」

  「老大好像很信任他的樣子,他一說立刻就答應了。」為了爭取減刑,不用他們多問,他還主動拿出了支錄音筆。

  「我偷偷把那個人的聲音錄了下來。」說著他按開了播放鍵。

  「我並不需要報酬,只要你們把制造出來的第一批寶石一次性投入橫濱就好,」錄音中傳來略顯失真的聲音,對方似乎是在對面笑了下,「我只是想試試衝擊橫濱的寶石市場,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你們只要照我說的做,這個技術就可以免費得到,我不會收取其中產生的任何利益。」

  青年甜膩的聲音仿佛誘人墮落的魔鬼一般,抱著人造寶石流入哪裡都是做生意,就算橫濱異能者多點、亂點,除此之外跟外面的地方也沒什麼不一樣。

  抱著這樣的心態,他們在制造了寶石之後,一股腦地就把它們送去了拍賣行。

  而被逮捕之後,他們也堅稱對異能寶石的事毫不知情。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江戶川亂步看了他們一眼,收回視線。

  隔著單面玻璃,房間裡的人看不到他們這邊,但是他們看過去卻異常的清晰。

  本以為這次的計劃會很順利,卻沒想到只是抓到了一些表面上的小啰啰們,關於異能寶石真正的幕後黑手卻連尾巴都沒抓到。

  「抓不到了,那家伙把線索全部都清除了。」江戶川亂步神色有些認真,每每到了最關鍵能顯示那個人身份的線索就會斷掉,讓人無從探查下去。

  碧璽色的眼眸睜開,那個人就像是能判斷他可以根據哪些線索找到他,然後提前毀掉一般。

  這也是異能的一種嗎?利用抹除線索來干擾名偵探的推理。

  案件中遇到了難題,推理的方向停滯下來,江戶川亂步反而露出了一副很高興的樣子,「這次的案件果然很有意思啊。」

  若是連這麼麻煩的案件都能找到犯人。

  哼哼,那他名偵探的名聲一定會傳遍整個橫濱的。

  江戶川亂步從椅子上跳下來,「社長我們快去找犯人吧!」

  自森鷗外成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後,江戶川亂步便開始改口叫福澤諭吉為社長了。

  福澤諭吉神情嚴肅,雙手籠在袖中,「亂步你已經找到犯人了?」

  江戶川亂步露出了孩子氣的高興,「暫時還沒有,不過只要我出馬很快就能把人找到了。」

  能從軍警手上把線索抹去,不代表能從名偵探眼皮底下把線索消除。

  .

  「你叫尤尼是嗎?」尾崎紅葉眼簾輕垂下來,抬起袖子掩住塗抹了艷麗口脂的唇,神色稍顯柔和。

  坐在沙發上安靜等待著蘭堂回來的尤尼循聲望去,穿著和服的美麗女性倚在門旁,眼尾處的嫣紅多情綺麗。

  尤尼放下手中還沒拆封的掌機,點了點頭,「是的,干部大人是要找蘭堂先生嗎?」

  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干部之一,她曾經聽太宰治提過一下,是個喜好和服的紅發女性,異能力是強大的戰鬥型異能。

  尾崎紅葉走近到尤尼身邊,微微俯下身,撫上她的臉龐,「為什麼要來港口黑手黨呢?」

  這種滿身洋溢著幸福和愛的孩子,為什麼要來港口黑手黨呢?

  她的監護人蘭堂,此前明明完全沒有要讓這孩子接觸港口黑手黨的意思。

  這段時間他會把人帶過來,不說森鷗外就連尾崎紅葉也是十分驚訝的。

  凡是組織中的異能者,他們的家人身份都會被記錄在港口黑手黨的資料庫中。

  蘭堂這個在組織底層呆了多年,卻在一年前突然開始往上爬,通過出色的異能力迅速成為准干部的人自然也落入了干部們的眼裡。

  雖然尾崎紅葉沒有拉攏蘭堂的意思,但是關於他收養了個失恃失怙的女孩,她還是稍微留意了下。

  似乎是個從法國流落過來的女孩。

  湛藍的眼眸眨了眨,尤尼昂頭看著尾崎紅葉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美麗中帶著淡淡的哀愁,「是因為想要找出異能寶石背後的人。」

  尤尼的話意外的坦誠,她的目光直視著尾崎紅葉絲毫沒有要逃避的意思。

  尾崎紅葉失笑,她在尤尼身旁坐下,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港口黑手黨已經行動起來了,你不必擔心這個。」

  還是個想要幫助大人的孩子。

  她的目光微微垂落下來,落在尤尼那雙乖巧地交握在一起的手,柔軟白嫩沒有絲毫的繭子,一看就與她不一樣。

  尤尼搖了搖頭,握上了胸前的大空奶嘴,「我知道異能寶石背後的人是誰。」

  甚至可以說這件事會鬧得這麼大,也有她的一部分責任。

  如海般湛藍深邃的眼眸中滿是堅定,尤尼輕聲道:「我不能就這麼看著那個人亂來。」

  白蘭的目的就是為了引她出來,若是她不主動站到人前,他大概還有更多的手段逼迫她出來。

  尾崎紅葉微微一愣,無奈地撐了撐額角,她的聲音微微有些嚴厲,「但是你沒有異能力,就這麼跟在蘭堂身邊,很可能會丟了性命,這樣也沒關系嗎?」

  她能理解小姑娘的正義感,但是她不贊同她這麼做。

  既沒有異能者強大的體質和能力,也不擅長體術,這樣的她就算跟著一起調查又有什麼用。

  尤尼彎著眉眼,「我相信蘭堂先生和森先生,不會坐視事情嚴重下去的。」

  再不濟,她也能試著把白蘭從這個世界中驅逐出去。

  作為時間點的存在,尤尼在這個世界的相適性比白蘭要高,世界意識也會更偏向於幫助她。

  帶著淡淡的愁緒和無奈,尾崎紅葉嘆了口氣,「可我更希望你能保持住那份純白與無暇。」

  生活在陽光下的孩子,只要往黑暗中踏出一步就回不去了。

  要問尾崎紅葉最討厭的是什麼,那無疑就是希望與愛。

  她曾經伸手可以觸及,卻又被先代首領親手打碎的存在。

  但是……

  眸光落在尤尼身上,溫柔中帶著些許擔憂,尾崎紅葉無法對這孩子使出手段,把她嚇離這裡。

  這個孩子的眼睛裡,有著很璀璨明亮又溫柔的光,她不想她眼中的光就此熄滅。

  所以她趁著蘭堂被森鷗外叫走的時候,單獨來找了尤尼。

  「但是,在我看來能守護大家就是很幸福的事啊。」尤尼歪著頭,彎了彎眉眼,笑得可愛又觸動人心。

  她微微抿著唇,嘴角上揚,瑰麗如寶石的藍眸中映出尾崎紅葉此刻的樣子。

  「就像干部大人想要保護我一樣,我也想要保護干部大人。」她歪過頭的時候,鬢發掃過頰旁橙黃色的胎記,柔軟又可愛。

  尾崎紅葉的心徹底軟了下來,塗著紅艷蔻丹的手輕輕落在尤尼的發上,無奈地笑道:「盡是會說好話,我可不放心就這麼讓你跟著蘭堂出去。」

  雖然還是這麼說著,但尾崎紅葉的口氣已經軟和了下來。

  她忍不住叮囑道:「注意保護好自己,敵人可不會看在你只是個孩子的份上就放過你。」

  尤尼乖巧地點了點頭。

  是的,白蘭不會看在尤尼還是個孩子就放過她。

  但是他會因為她能喚醒奶嘴中的靈魂,而克制住不對她動手。

  在這件事中,最危險的其實還是橫濱中接觸過寶石的人們。

  還用得上她靈魂的白蘭不會親自對她動手,但是他會制造動亂,讓寶石流入市場的白蘭想看到的就是尤尼在普通民眾以及自己中的選擇。

  當初的她壓抑著不安逃到這裡,就是為了保全阿爾克巴雷諾的奶嘴。

  全然不敢去想留在那邊的人會怎麼樣,就算她有九成的把握白蘭會因為找不到她而放過基裡奧內羅家族。

  但還有一成的可能性就是,白蘭會憤怒地殺死留在那個世界的人,轉而去尋找其他平行世界的尤尼。

  目送穿著曳地和服的美麗干部款款離開,尤尼低頭露出一抹苦笑。

  她其實沒有她剛剛說的那麼偉大。

  她只是沒有辦法再承受住有人會因為她而死亡的負罪感。

  那些人明明還有很漫長、很美好的生命以及重視他們的家人、朋友,卻因為卷入了她和白蘭之間的鬥爭,凄慘死去。

  「拜托了。」尤尼雙手攏著大空奶嘴,抵在唇邊,輕聲祈願。

  這次輪到她站出來守護他們了。


第78章

  橙色的火焰跳躍著彌漫開來,向著周圍擴散,它越燒越旺仿佛永遠不會熄滅的聖火一般。

  火焰的中心處趴著個石雕人像,伸手向前似乎想掙扎著求救的動作,臉上的表情驚恐慌亂,嘴巴大張著,就像真正的人一般栩栩如生。

  白蘭站在火焰前,眼神微涼,他攤開了手感受了下火焰的溫度,臉上的神情淡漠而游離,「終於到了大空火焰該上場的時候了。」

  富商尋找適合做為試錯異能寶石的人,最後收攏起沒問題,不會把人點燃的寶石,繼續當作昂貴罕見的奢侈品來收藏、佩戴。

  等到需要轉手的時候,讓它們重新流入市場中去,只要把寶石的來歷掩蓋住,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些美麗的寶石身上那血色的真相。

  但是他們並不知道,這個方法並不能完全排除危險,就算有人出於警惕會多找些人試錯,但是總有些危險是潛藏在深處,不容易被人發現的。

  擁有大空屬性的人稀少而珍貴,就算在幾十人幾百人中也難以找到一個。

  而大空火焰與別的火焰並不兼容,便是拿著異能寶石也不會點燃火焰。

  而正是在各式各樣的陰差陽錯之下,這堆被試錯過的寶石中仍舊存在著很多異能寶石。

  這就是這場游戲中,白蘭最後的一步棋。

  他平靜地收回手,神情間有些無聊又有些厭倦,「游戲已經快走到終點了,尤尼醬要是還不出來,這場游戲就算我贏了。」

  特殊的大空火焰是他為這場盛大的篝火准備的完美落幕。

  ……

  中原中也來找蘭堂打探消息的時候,是沒想過會碰到尤尼的。

  他只是想著,相對於他身處港口黑手黨的蘭堂大概消息會更靈通些,更別說他現在已經成為港口黑手黨中的半個紅人。

  新晉的強大異能者,准干部蘭堂。

  鈷藍色的眼睛瞪圓,中原中也詫異地看著尤尼,「你怎麼在這?」

  由於太過驚訝,中原中也剛剛的話顯得很不客氣。

  他清了清嗓子,「我是說,這個時間你一般不是都在家裡嗎?」

  中原中也微微沉默,好像怎麼說都不對。

  尤尼眉眼彎彎,笑得乖巧,並沒有在意中原中也不恰當的話,她知道他其實並不是那個意思,他只是擔心她。

  「嗯,因為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語焉不詳的話讓中原中也迷惑地看了她一眼,「什麼重要的事要跟到港口黑手黨這邊?」

  尤尼彎著眉眼看他,並沒有多做解釋。

  「算了,蘭堂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不要到處亂跑。」說這話的時候,中原中也完全忽視了蘭堂留下來護持尤尼的人。

  雖然答應了讓尤尼跟來港口黑手黨,不好聽的話也說了一大堆,但蘭堂其實並不打算讓尤尼看到他執行任務時的樣子。

  他還不至於那麼沒用,要讓家裡的孩子那麼早見到那些黑暗。

  中原中也雙手插兜抬腳正要靠近尤尼,倏地他眸光一凜,快速地扭身抬腿踢開了飛過來的流彈。

  子彈以超越音速的速度返回去,沒入敵人的眉心,鮮血從彈孔中滲出,人隨之萎頓下去。

  他偏了偏頭,嘖了一聲,「你留下的人不怎麼行啊。」

  他的視線落在幽深的巷口,蘭堂緩緩走了出來,垂眸用手帕擦了擦被弄髒的手,「是啊,還是要多訓練下才行。」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連保護個孩子都會出紕漏,這怎麼能讓他放得下心。

  話一落下,蘭堂帶過來的手下頓時繃緊了身體,神情僵硬,不敢隨意動彈。

  「中也君突然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蘭堂話風一轉,看向中原中也。

  他還不打算在外人面前教訓手下。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頭,聲音微沉,「蘭堂,你知道最近有批寶石流入了橫濱吧?」

  「白瀨他們弄了些回來,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抬手揉了揉額角,神情有些難看。

  這樣珍貴的寶石,就這麼被白瀨他們弄了回來,甚至說不上艱難,簡直跟在地上白撿的一樣。

  這件事怎麼看都不對勁。

  尤尼眉毛輕輕蹙起,她輕聲勸道,「這批寶石有些問題,還是盡快處理了比較好。」

  寶石是自她的世界被帶來的,它們的存在本來是為了守護與支撐,如今卻成為了傷害無辜之人的存在。

  「這裡的寶石已經成為傷害他人的存在了。」尤尼的這句話,異常的微妙。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深想,但是他總感覺尤尼的意思是它們本來的面目並不是這樣的。

  赭發的少年眉心緊擰,他悶聲悶氣道,「如果只是這麼說白瀨他們肯定不會就這麼扔下寶石。」

  羊的孩子們對到了手裡的東西十分執著,不會輕易放手,只憑借些含糊不清的話,白瀨他們可不會聽。

  尤尼抿了抿唇,顯得有些無奈。

  「……中也君聽說過異能寶石嗎?」

  異能寶石也就是橫濱對於屬性寶石的一種稱呼,它們爆發時就猶如異能者使用異能一般,詭異而迅猛,眨眼間就能殺死它的主人,因而被稱為異能寶石。

  鈷藍色的眼眸迷惑地眨了眨,他挑高眉毛,「是指擁有異能的寶石?」

  尤尼憂慮的神情稍松,眉眼習慣性地彎起而後落下,「流入橫濱拍賣行中的寶石裡,混有危險性極高,會引出人身體內能量的寶石。」

  她盡量用中原中也能快速理解的話跟他解釋清楚,畢竟事關羊的安危,還是不要輕忽去賭那一份可能性比較好。

  中原中也的臉色越來越沉,唇緊緊地抿著。

  他完全沒想過,尤尼為什麼會知道那麼多。

  蘭堂不可能主動對尤尼說這些,而她平時的生活都很規律,更不可能接觸到這些信息。

  就像上次尤尼一眼就看出了死在小野敬平手中的孩子,死前緊扣在掌心中的紅寶石是人工造物。

  尤尼有屬於她的秘密,並且那都是她不願意對人言說的。

  「……中也君,先回去把孩子們手上的寶石處理了吧。」她再次勸說道,神情懇切。

  關於異能寶石的特性,以及它是點燃了人身體中的能量,而不是寶石中儲存著不一樣的異能這一點。

  除了尤尼沒有人能說出如此肯定的話。

  蘭堂金綠色的眼眸落在尤尼身上,他低低地嘆了口氣,他就知道尤尼這孩子一定隱瞞著什麼。

  中原中也正要轉身回羊,讓他們都把寶石先統一放在一起,不要去接觸。

  隨即他又想到尤尼還跟著蘭堂在這裡,甚至雖然都有可能會被流彈擊中,就怎麼也放不下心。

  「這麼危險的事,你還要去嗎?」

  從她剛剛的解釋中,他已經明白了,尤尼會跟在蘭堂身邊就是衝著這件事去的。

  尤尼無奈地吐了口氣,緩緩笑著道:「異能寶石背後的人,是我認識的人。」

  中原中也微微一怔,「……也就是說,你想問清楚真相嗎?」

  少女彎了彎眉眼,沒有接話。

  事實上就是,並沒有什麼真相和目的,白蘭只是來這裡找她,順便讓橫濱變得混亂起來。

  每次看著尤尼把話藏在心裡,像個倔強的小瓶子一般,無奈的心情就會油然而生。

  中原中也煩躁地揉了揉赭發,尤尼明顯知道什麼,但是又不願意說清。

  這不正是說明,她要做的事情危險到她只要說出來,他們肯定就會反對嗎?

  他甕聲甕氣地問:「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湛藍的眼眸微怔了怔,尤尼露出了個淺淺的笑容,「中也君想我說什麼呢?」

  她其實,很喜歡跟中原中也說話。

  也很喜歡他別別扭扭地關心她的樣子。

  「中也君,這是屬於我的命運,是必須要我去面對的敵人。」

  ……

  衝天的火光在人群中爆開,溫暖的橙色火焰就像美杜莎的雙眼一般,在火光的跳躍映照下周遭的一切開始慢慢石化。

  石灰色自下往上延伸,先是固定住雙腿,而後是腰部,被大空火焰拂過的人瘋狂地哭喊掙扎,卻怎麼都沒辦法擺脫。

  「……這就是你最後的手段嗎?」江戶川亂步神情嚴肅地看著他。

  之前聽聞還有兩種寶石的能力不明,他就已經試著推理,但是由於獲得的信息實在太少了,他暫時還沒辦法得出答案。

  讓他沒想到的是,橙色寶石爆發出來的影響更廣,且遠比別的寶石要更恐怖。

  白蘭攤了攤手,笑眯眯地說:「亂步君在說什麼啊?」

  「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來橫濱旅行的游客,」白蘭的興致似乎很高,面對不遠處的哀嚎聲,還能笑著說:「可不要隨便污蔑人啊。」

  福澤諭吉警惕地盯著白蘭,手用力地握住刀柄,時刻准備向他拔刀。

  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非常危險,而那些危險的火焰異能也讓他警惕不已。

  「別這麼緊張啊,」白蘭笑吟吟說道:「我只不過是跟人約好了要在這裡見面而已。」

  或者應該說是會在這裡見面。

  那個孩子,一定會來這裡的。

  畢竟大空火焰強大而又溫柔,被其他屬性反噬的人會當場死去,但是大空屬性的調和卻不一樣。

  石化是可以解除的。

  而這個世界中能熟練使用大空火焰的人只有他和尤尼,為了解除這些人身上的石化——

  她一定會來的。


第79章

  「砰砰砰——」

  巨大的爆炸聲自市中心的方向響起,似乎只是眨眼間那邊就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變化。

  中原中也擰眉看過去,慎重地開口,「……那邊是發生了什麼嗎?」

  從他們這個位置看過去,根本無法看到市中心那邊的情況。

  「爆炸亦或是異能寶石的傑作。」蘭堂看了一眼,語氣淡淡地回道。

  此前從未見過異能寶石反噬,中原中也聽著只是有個模糊的概念,卻沒想過威力會這麼強大。

  中原中也臉色微變,還不待他說什麼。

  揣在口袋裡的手機鈴聲響起,蘭堂和中原中也的手機鈴聲一前一後重疊在一起,無端讓人心生煩郁。

  「中也!!!!羊出事了!!!!」

  「蘭堂君,首領有命速回港口黑手黨。」

  接起電話後,不對勁的感覺更是瘋狂在心頭上跳著,中原中也手指微微用力,手機堅硬的外殼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蘭堂平靜地應下了這突如其來的通知,但是不得不說他心裡的異樣感並不比中原中也要少。

  「蘭堂先生、中也君,先回去吧。」尤尼輕嘆了口氣,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中原中也那邊羊出事了,蘭堂這邊也接收到了森鷗外的命令。

  「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尤尼這麼勾了勾嘴角,溫柔而滿是安撫意味的笑容讓中原中也緊張的情緒稍稍緩解。

  他揉了揉赭發,看了她好幾眼,「有什麼事不要一個人去,我把羊那邊的事處理了就過來。」

  尤尼笑盈盈地應了聲好。

  蘭堂定定地看著手機,森鷗外怎麼會這個時候讓他回去?

  「蘭堂先生?」尤尼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金綠色的眸子落在尤尼身上,帶著些許柔和之意。

  「……事務所那邊好像出事了,我回去一趟。」蘭堂這麼說著,伸手拍了拍尤尼的發頂。

  「蘭堂先生放心吧,我明白的。」

  尤尼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睫羽輕輕垂落下來。

  剛剛沉寂下來的市中心再次發出一聲巨響,地面微微震顫起來,掛在胸前的大空奶嘴仿佛與什麼相呼應般,微微亮了起來。

  尤尼的神情堅定而凝重,藍眸順著傳來巨響的方向看去,眸光仿佛能透過重重障礙,看到那邊的形勢。

  她抬手握了上去,攏住了奶嘴散發出來的光芒,些許微光自她指縫間透出來。

  「拜托了……」

  風吹過揚起了尤尼的長裙裙擺,像朵即將隨風飛揚的花,她堅定地邁向了發生動亂的中心。

  一路上逆著慌亂逃跑的人群,有人想拉住她,讓她快去逃命遠離那邊,尤尼卻笑著搖了搖頭,側身躲開了她的手。

  「放心吧,事情很快就會結束了。」

  只留下這麼句話,破碎在今天格外張揚的風中。

  越往商業街的方向走,遇到的人就越少。

  地面輕微的震動對於早已習慣地震頻發的橫濱人來說不算什麼,真正讓他們慌得瘋跑的是,那詭異的橙色火焰。

  仿佛屏障一般,屬於大空的橙色火焰在地上分割開清晰的界限,一半是正常的世界一半是已經被石化了的世界。

  尤尼眉心輕蹙,她輕抿了抿唇,神情堅毅的少女坦然地向被橙色火焰籠罩住的世界走去。

  溫暖柔和的橙色光芒自她胸前的大空奶嘴中綻開向外擴散,形成了仿佛結界一般的火焰圈。

  腳步落下,兩種相同的火焰相觸的瞬間,石化像是被抹去了一般,恢復了往日明亮可愛的色彩。

  特性相同的時候,大空火焰之間的較量將會由質量更高的一方占據上風,借此以調和去化解調和帶來的石化效果。

  越往裡走需要的火焰就越強大,相較於單純的使用火焰特性,顯然是兩種火焰的對決更消耗精力。

  「白蘭,我來見你了。」尤尼穿過被石化了的人群,擋在他們面前。

  她的神色平靜,完全不去看身後的人群。

  兩種大空火焰在這裡形成戰場,相互拉鋸,原本被完全石化了的人們堪堪被解除了上半身的石化,再往下兩種調和屬性對撞起來,使得調和石化與調和解除相互之間僵持住了。

  白蘭笑眯眯地回過頭,純白的翅膀在他身後展開,「尤尼醬來得很快嘛,監護人不擔心嗎?」

  猶如大海般寬闊包容的藍眸看著他,尤尼淡淡地嗆了他一句,「人不是你調走的嗎?」

  白蘭的目的只是讓尤尼一個人過來,自然不會讓蘭堂和中原中也跟過來礙事。

  說實話,江戶川亂步和福澤諭吉能找到他,已經很令他驚訝了。

  不過那些旁人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他來這個世界就是為了尤尼而來的。

  白蘭笑著昂了昂頭,他作出了副想了下的樣子,「是呢,尤尼醬不說我都忘了。」

  「畢竟我可不想讓討厭的螻蟻來干擾我們啊。」他這麼笑吟吟地說出傲慢不遜的話。

  無論哪個平行世界,白蘭都只是把世界看作游戲,把除了他們以外的人都看作隨便就能踩死的螻蟻。

  但要說白蘭看得上尤尼和沢田綱吉,卻又不是這樣的。

  他勉強認同切爾貝羅說的,游戲裡除了他還有兩個玩家,但除此之外並無其他。

  若不是發現尤尼能喚醒阿爾克巴雷諾奶嘴中的靈魂,他對於她甚至不會多想一個解決的辦法。

  人類會把不同世界中的同一只螻蟻放在眼裡嗎?不會,對於尤尼,白蘭只需要用最高效的辦法就能除去她。

  畢竟每個平行世界的尤尼,就算或多或少都有些許不同,但是她們豐沛的感情,對人懷抱著的善心都是一樣的。

  為了保護被牽連進黑手黨鬥爭中的普通民眾,她會站出來擋下所有的攻擊。

  就像現在這樣,只要用無辜的人性命去威脅她,尤尼就會主動站出來。

  「你在橫濱弄出這麼多事,就是為了來說這個嗎?」尤尼並不為他的話所動搖。

  白蘭是什麼樣的人,她已經很清楚了。

  或許在眾多的平行世界中也會有善良的白蘭在,但是那樣的存在也是最容易被吞噬的,善良的白蘭根本就鬥不過她曾經見過的那個白蘭。

  只有同樣足夠狡猾謹慎的白蘭,才能躲過那個最強大的白蘭追擊。

  笑眯起來的紫眸睜開,張揚顯眼的爪型標記在白蘭那一身白色中更顯得奪目,他笑著開口,「不是哦,我是來找尤尼醬合作的。」

  他從懷裡拿出三枚石頭樣顏色灰敗的奶嘴,除了顏色不同,造型上與尤尼掛在胸前的大空奶嘴如出一撤。

  尤尼的呼吸微微一滯,陷入僵持狀態的大空火焰一弱,身後的人群石化程度迅速從腰部攀升至胸口處。

  「尤尼,冷靜下來。」石化程度上升到胸口處,整個人隨時都要變成石雕的江戶川亂步卻顯得絲毫不慌,那雙碧璽樣的眸子直直地看著她。

  江戶川亂步在搜集關於白蘭的線索時,由於某種異樣的違和感和截斷感遲遲無法摸透白蘭的能力。

  就像是有樣東西本來是存在於此,卻無端被抹除了一般。

  受制於已經被石化了的人質,江戶川亂步和福澤諭吉很難對白蘭作出什麼應對,甚至福澤諭吉為了保護他先一步被大空火焰掠到導致全身石化。

  縱是尤尼的到來解除了他們的部分石化,陷入了沉睡中的人還是沒有醒來。

  他們身體裡的各項器官機能在調和中陷入了沉眠,若不把石化效果完全去除他們怕是很難蘇醒過來。

  「好好想想你要怎麼做,」總是一副長不大的樣子、性格也相當孩子氣的江戶川亂步此刻卻像個真正靠譜的大人一般,他這麼微笑著說道:「這家伙是個膽小鬼。」

  無論是抹除線索阻止他的推理、利用人質引出尤尼還是調走尤尼的監護人,都無不在說明他是個膽小鬼。

  白蘭捏著奶嘴的手微微用力,笑得甜膩陰森,「逞一時口舌之快,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被改造後的大空寶石點燃的火焰並不溫暖,甚至侵略性很強,帶著刻骨的陰冷感。

  陰冷的大空火焰猛地往上一竄,尤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細密的汗珠潤濕了她的額發和鬢角。

  「……白蘭,你到底對這批寶石做過什麼?」尤尼的聲音有些虛弱,對抗火焰的變強使得她要投入的火焰也跟著變多。

  如果只是改造了寶石,不可能會造成這麼大的威力。

  「尤尼醬看出來了嗎?」白蘭張揚艷麗的五官像是蘊含著劇毒的花,他高興地笑起來的時候,沒有人會因為他的好相貌而放松警惕。

  「就算在這麼多個平行世界中,我也是特別的,我能吸收別人的火焰化為己用。」

  他惡劣地揚起嘴角,「之前所有被寶石反噬的人,他們的火焰我都沒有浪費,全部都投入到這裡了。」

  正是因為白蘭收集的各色火焰,不依靠人的意志點燃,僅憑反向吞噬宿主而聚集起來,才會被容納性極強的大空火焰所調和。

  這也是尤尼作為阿爾克巴雷諾的大空,憑借強大堅韌的意志點燃的火焰卻怎麼都壓不下對方,甚至只能僵持住不讓它繼續蔓延的理由。

  這份火焰中背負著數十人的生命。

  藍眸哀傷而堅定地看著他,尤尼緊抿的唇慘白,「大家的靈魂不是能任由你玩弄的。」

  話音落下,由奶嘴點燃的大空火焰像是借了風勢一般,猛然大漲起來。

  白蘭的笑容落下來,眸光陰冷,「再堅持下去,尤尼也不會贏,還有很多擁有寶石的人,他們的火焰我也可以隨意去取。」

  雙手攏住大空奶嘴的尤尼,對白蘭的話不為所動,她只是專注於釋放火焰去救人。

  白蘭臉色一冷,伸手就要上前去拽她,「……不過我已經玩膩了,游戲到此結束吧。」

  尤尼的眉頭輕皺,露出抹抗拒的神色。

  下一刻,刺目的黃光刺穿了白蘭的掌心後威勢不減,緊接著穿過了白蘭的翅膀。

  鮮血淅淅淋淋的順著手流下,白蘭卻顧不得什麼,他臉色陰沉地喊道:「阿爾克巴雷諾。」

  晴屬性的火焰威力強大到能讓他受這種傷的,也只有一個人了。

  耀眼奪目的光芒自尤尼的口袋中飄出,逐漸變大拉長直到肉眼不能直視。

  光芒緩緩散去,露出了一個高挑修長的身影,優雅迷人的磁性聲線中帶著淡淡的威脅之意。

  「越過大人欺負阿爾克巴雷諾的小首領,未免也太沒有紳士風度了吧?」

  干脆利索的子彈上膛聲,槍口直直地對准面前的敵人。

  白蘭神色冷沉地咬牙,「Reborn。」


第80章

  收到森鷗外的傳訊之後,蘭堂便一路緊趕著回港口黑手黨,他眉頭皺起,臉色有些冷倦之意,不好的預感在心裡反復翻騰、警示著他。

  「首領和干部們在開五大干部會議?」蘭堂聲音略沉,眸光若有所思地落在緊閉的會議室大門上。

  據他所知,五大干部會議幾年都不一定會召開一次,每次召開必定是攸關組織內部的大事,像是當初先代首領剛剛去世時一般。

  這次又是因為什麼而開的干部會議呢?

  如果只是因為異能寶石,蘭堂可以肯定這還夠不上會動搖港口黑手黨的根基,在組織內部尚不穩定時,森鷗外不會做出如此矚目的舉動。

  冷峻的薄唇抿著,蘭堂側頭問守在門外的廣津柳浪,「首領有說傳喚我是為了什麼事嗎?」

  身為黑蜥蜴百人長的廣津柳浪是直屬於首領,直接聽從首領下達的命令,並不屬於五大干部手下的異能者。

  在森鷗外上位後,也是最早表態的組織老人。

  雖然只要首領下令,除卻五大干部之外的人都不好明確的抗拒,但是他們總會有些不安分的小動作,平時不算重要的事不要緊。

  但是對於緊要的事,森鷗外都是更傾向於對廣津柳浪下達命令。

  或許在這件事上,他多少會知道些內情。

  但是廣津柳浪卻說,「抱歉,首領並沒有對我說過要召回蘭堂君。」

  他微微躬了躬身,顯得儒雅又有禮,「屬下只是奉命守在這裡。」

  就連廣津柳浪都不知道,蘭堂臉色微微肅起來,轉頭看向走廊上的窗戶。

  市中心那邊的動靜到了港口事務所中,已經變得很不起眼了,地板微微搖晃起來的時候,蘭堂甚至臉色都沒變。

  在橫濱生活多年的他,早已習慣這時不時就會來的地震。

  只要規模不大,他們都不會過於在意,更不需要去進行避難。

  「尤尼小姐沒跟蘭堂君回來嗎?」廣津柳浪看了眼蘭堂的身後,本以為尤尼被蘭堂留在了事務所中,但是就目前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的。

  廣津柳浪曾經接到過森鷗外的命令,務必要保護好尤尼。

  至於具體的緣由,森鷗外並沒有解釋,但是廣津柳浪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來,他對尤尼的重視程度比對准干部的蘭堂還要高。

  明明從表面上看來尤尼只是個沒有異能的普通孩子,她甚至不像太宰治那般計謀智慧過人,也不像織田作之助那樣擁有強大的異能,但是偏偏森鷗外對他下達的命令是——

  尤尼的安全是在他們之上的。

  金綠色的眼眸收回來,蘭堂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疏冷,只有在提到尤尼的時候才會微微緩和些,「那孩子,我讓她先回去了。」

  雙手背在身後的廣津柳浪看著蘭堂慵冷外表下遮都遮不住的隱隱焦慮,略略沉思一會,「請稍等一下,我去請示首領。」

  原則上來說五大干部會議是並不允許被打擾的,但是——

  廣津柳浪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守在門內的黑手黨才把門打開,他微微躬身低眉斂目,「首領,蘭堂君依照命令回來了。」

  五大干部之一的山田嗤笑了一聲,雙手環胸往後一靠,「什麼時候准干部也可以來打擾干部會議了?」

  雖然明面上是在說蘭堂,實際上山田卻是在暗指森鷗外對干部會議的輕視。

  坐在上首位的森鷗外卻只是溫和地笑了笑,好脾氣地解釋,「我並沒有下令召回蘭堂君。」

  說著他的聲音頓了頓,接著問:「蘭堂君是獨自回來的嗎?」

  干部會議在即,他不會在這個時候把蘭堂召回來,畢竟就算干部們與他明面上再不和,干部會議也不是能隨意應付的。

  除卻中立派的干部大佐,以及明面上還沒表示,實際上已經暗中偏向他的尾崎紅葉,其余三個干部都不是什麼好打發的人。

  廣津柳浪低著頭,平靜地回道:「是的,蘭堂君他是一個人回到事務所的。」

  干部會議上還有態度不明,以及對森鷗外明顯極具敵意的干部,廣津柳浪不會把話說的那麼明白。

  森鷗外臉上溫和的笑意微收,眸光微閃眼簾垂落下來,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抱歉諸位,今天的干部會議就到此結束吧。」

  他已經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了。

  無視干部們的憤怒與若有所思,森鷗外衝他們晗了頷首,離開的時候廣津柳浪很自然地把門關上,「打擾了。」

  山田狠狠地錘了下桌子,「森鷗外他這是什麼意思?」

  「就算是首領也不能隨意輕忽干部會議吧?」另一名干部淺川臉色陰沉道。

  作為中立派牆頭草的大佐打著哈哈,「或許首領是有什麼要事吧。」

  看著他們難看的臉色,抱怨聲絮絮就像籠子裡爭吵不休的鴨子,尾崎紅葉抬袖掩唇輕笑一聲,「會議既然結束了,妾身也該回去了。」

  雖然同為干部,但是尾崎紅葉與他們的關系卻並不好,歸根結底就是他們並不服尾崎紅葉的上位。

  尾崎紅葉確實擁有強大的異能,但是她之前的叛逃,以及對組織的貢獻都不足以讓她坐穩干部之位。不過由於先代首領對現有干部們的不信任,讓尾崎紅葉上位成為干部與他們相抗衡也是他拖住干部視線的策略之一。

  可惜尾崎紅葉深深地憎惡著這樣的港口黑手黨,不管是先代首領還是這些如同腐爛木頭的干部們。

  「尾崎你!」山田干部惡狠狠地瞪她。

  眼尾的嫣紅帶著冷漠的嘲意,尾崎紅葉並不予理會他們,推門離開的瞬間,她的臉色就冷了下來。

  廣津柳浪說的不多,但她也看出來蘭堂明顯是被一個假命令叫了回來。

  偏偏這個時候尤尼沒有跟在他身旁,艷麗的眉目冷下來,「組織裡的小老鼠們,是該清理一下了。」

  ……

  而另一邊羊的基地。

  中原中也回去的時候,晴子他們已經把寶石都扔到一邊了。

  「中也,這到底是什麼?」晴子和身旁的同伴相互攙扶著,臉上仍帶著驚魂未定的神色。

  中原中也冷著臉,看著地上不斷燃燒著的寶石,仿佛以屍體為燃料一般燃燒著靛色的火焰,聲音冷硬下來,「是異能寶石。」

  鈷藍色的眼睛瞥了她們一眼,「這個人是誰?」

  被靛色火焰燃燒著的男人不斷地在地上打滾發出陣陣痛呼,露在外面的皮肉逐漸浮現出青紫的勒痕和動物啃咬過的傷口。

  這不應該是火焰能造成的傷口!

  晴子深吸了口氣,低聲解釋道:「就是我們之前出海遇到的那個人。」

  中原中也眉頭擰得死緊,在遇到一群未成年的孩子時主動把全部寶石扔下,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卻偷偷跑來羊的基地。

  不管從哪種意義上來說,這件事都透著很濃重的詭異、違和感。

  「寶石全部都扔掉,不要再碰了。」中原中也沉聲命令。

  被晴子攙扶著的同伴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隨即被晴子狠掐了一把,焉巴巴地閉上了嘴。

  異能寶石、出海時遇到的奇怪有錢人,混亂的思緒在中原中也的腦海中不斷劃過,最終落在尤尼剛剛的神情上。

  中原中也臉色一變,猛地扭頭看向市中心的方向。

  「她不會是自己去那邊了吧?!」

  .

  翅膀被晴之火焰洞穿,代表著活性的火焰阻止他用火焰去修補翅膀,就算白蘭的翅膀是由大空火焰組成,也很難一下子修復好。

  白蘭謹慎地後退幾步,笑著看向尤尼,「沒想到尤尼醬躲躲藏藏跑到這個世界,是為了復活阿爾克巴雷諾啊。」

  幾枚失卻了光彩的奶嘴掉落在地上,他卻沒空去撿起來。

  這個世界沒有非七的三次方射線,被尤尼從奶嘴中復活的Reborn不知道為什麼能恢復成年人的狀態,這對白蘭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要說的就這麼多了嗎,白蘭?」Reborn勾起嘴角,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代表著晴屬性的奶嘴落在他的腳邊。

  世界頂級殺手Reborn,他變成嬰兒之前的經歷沒有人知曉,但白蘭可以肯定解除詛咒,恢復成人樣子的Reborn只會更不好對付。

  白蘭臉色陰沉,他看了眼尤尼,突然笑了起來,「尤尼,你該不會是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對抗那份火焰吧?」

  晴屬性的火焰在槍口聚集起來,Reborn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戰鬥的時候不要到處亂看啊。」

  「白拍手。」白蘭冷著臉,雙手一拍,正面接下了Reborn的強大攻擊。

  血液順著他的嘴角留下,白蘭臉色微微變白了些,「不虧是阿爾克巴雷諾。」

  硬生生接下世界最強殺手Reborn的攻擊,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還是有些勉強了。

  與尤尼對抗的大空火焰微微一弱,白蘭被洞開的翅膀恢復原狀,羽毛蓬松柔軟,輕輕一抖甚至能抖下來細碎的光點。

  那是他從那份火焰中收回來修復翅膀的能量,白蘭的翅膀由他的火焰所組成,只要他身上的火焰足夠強大能壓制住晴之火焰殘留在他身上的威力,就能輕易修復好。

  他一拍翅膀飛了上天,居高臨下地看著地面上的人,笑著道:「剛剛的攻擊真是危險呢,要不是早就做好了准備,怕是下一擊就會被干掉了。」

  不虧是能被稱作最強的阿爾克巴雷諾,解除了詛咒的實力與之前他見過的可謂是天淵之別。

  不過……

  「Reborn君的狀態堅持不了多久吧,」白蘭笑著歪了歪頭,其中的惡意幾乎要溢出來般,「這個世界雖然對阿爾克巴雷諾的詛咒有所壓制,但並不代表就能完全解除啊。」

  Reborn用槍口頂了頂帽子,站姿瀟灑隨性,「只能逃到天上說這種大話了嗎?」

  白蘭說的沒錯,雖然借著尤尼這兩年一直給他傳輸的火焰得以復活,又因為這個世界的特殊性而暫時解除了詛咒,但是這個狀態他並不能維持多久。

  奶嘴對於他們來說即使詛咒,也是保護。

  白蘭凌厲張揚的五官扭曲起來,聲音壓得極低,「是不是大話,要試過才知道吧?」

  強大的炎壓擴散開來,白蘭與Reborn之間相互對峙,似乎隨時都會爆發出一陣大戰。

  被Reborn擋在身後的尤尼輕輕開口,「Reborn叔叔,不用擔心我。」

  雙眸闔上,專注地燃燒火焰對抗的尤尼微微彎起了嘴角,「請放開手腳,大干一場吧。」

  Reborn身上凌厲的戰意和殺氣就算只鎖定住白蘭一人,感知細膩的尤尼也不免會感受到,Reborn遲遲不主動攻擊白蘭,就是因為忌憚她在他身後。

  「拼上性命、拼死去做,不是Reborn叔叔的教育理念嗎?」被攏在手心的大空奶嘴綻放出不同於晴之火焰卻別樣溫暖柔和的光芒。

  Reborn哼笑一聲,「你果然很像露切。」

  話音落下,皮鞋狠狠地一蹬地,Reborn踩著周圍的建築物跳上去,被晴之火焰包裹著的子彈快速射出,攻擊較之之前還要迅猛,即使是修復了翅膀的白蘭也只能堪堪躲過。

  火焰之間並沒有強弱之分,主要是看使用火焰的人有多麼強大堅定的內心。

  Reborn與白蘭之間的戰鬥一個想速戰速決,所以步步緊逼,一個想拖延時間,便以閃躲格擋為主,偶爾才會還擊一下。

  但是不得不說,和Reborn之間的戰鬥白蘭被壓制得十分憋屈。

  「轟——」一聲轟鳴巨響。

  與在場的橙色火焰、黃色火焰截然不同的紅色狠狠砸落下來,濺起滾滾煙塵。

  身處大片橙色火焰中的尤尼若有所覺地睜開雙眼,藍盈盈的眸子看過去,嘴唇無聲地動了動。

  披著紅光的少年從煙塵中走出來,眉頭緊擰,「尤尼,你果然來這裡了。」

  Reborn饒有興致地笑了下,抬頭看向懸在半空的白蘭,「看來你的計劃是失敗了啊。」

  中原中也看了眼Reborn和白蘭,兩個不認識的人還有……站在火焰之中的尤尼。

  「尤尼就交給你了,小子。」Reborn扶了扶帽子,笑著抬起槍口開出了最驚艷奪目的一槍。

  彙聚了世界最強殺手所有火焰的一槍,刺目耀眼地在白日也不可忽視,掉落在地上的晴之奶嘴同時綻放出了強烈的光芒。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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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如晴空朗朗,如旭日之光,強烈而耀眼的光芒迅捷如雷讓人無從躲避。

  白蘭臉色一僵,這一擊他要是不好好應對,估計就要留在這個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白龍。」他拿出了個四方的小匣子,點燃火焰送了進去。

  火焰自匣子中噴發出來,卷起的氣浪聲勢浩大,身姿優美的白龍張大嘴直直地迎上了Reborn的攻擊。

  大空火焰與晴之火焰的碰撞,激起無數的氣浪、滾滾的煙塵火焰,讓人看不清楚戰況。

  鈷藍色的眼眸睜大,狂風吹亂他的赭發,中原中也喃喃自語,「喂喂,這也太……」

  超規格。

  這中等級的能力者是他從未遇到過的。

  火焰與火焰之間的碰撞,絢麗奪目讓人移不開眼。

  代表著活性的晴之火焰衝擊力強大地撕碎了白龍,一往無前直直貫穿了白蘭的身體,連帶著把他擊飛出去狠狠地撞進身後的高樓裡。

  揚起的煙塵中遲遲未見Reborn走出來,中原中也皺了皺眉,他回頭看了尤尼一眼。

  蒼白的唇微微抿著,尤尼絲毫不敢放松下來,火焰之間的對抗此消彼長,她要是松懈下來了,她身後的人都會被完全石化。

  啪嗒一聲,一條短短小小的腿從中邁了出來,小皮鞋落在地上發出了輕響,穿著黑西裝戴禮帽的小嬰兒抬手衝中原中也打了聲招呼,「Ciao。」

  中原中也的表情瞬間陷入呆滯,「哪裡來的小嬰兒?」

  尤尼微微松了口氣,露出淺淺的笑容,「歡迎回來,Reborn叔叔。」

  雖然用盡了身上的火焰,但是幸而奶嘴及時回到了Reborn身上,變回了嬰兒狀態的他才沒有因此受什麼傷。

  中原中也不可思議地扭頭看向尤尼,震驚地重復,「叔叔?!」

  他嗎?這個小嬰兒?還沒他腿長的小嬰兒?

  尤尼失笑,眉眼間滿是高興喜悅,「Reborn叔叔是我很重要的同伴。」

  他能順利復活,她真的很高興。

  綠色的變色龍列恩趴在帽檐上,黃色的晴之奶嘴懸掛在他胸前,與尤尼攏在手心的大空奶嘴互相呼應,散發著微弱卻明亮的光芒。

  說著她眉目輕斂下來,溫柔而堅定的內心促使奶嘴再一次爆發出了強大的火焰,溫柔而強勢地向石化火焰覆蓋籠罩下去。

  沒有白蘭暗中操控的火焰,被大空火焰逼得節節敗退,被石化了的人們和周圍的景物慢慢褪去石灰色恢復了他們原本的色彩。

  大空火焰輕柔地拂過他們的身體,解除了石化的人們軟軟地倒在地上,胸口帶著些微起伏。

  尤尼輕吐出一口氣,一個腿軟就要跌坐下來,卻被中原中也及時扶住,他皺眉低聲問道:「沒事吧?」

  她搖了搖頭,抿出了可愛又乖巧的笑意,半靠在中原中也身上。

  Reborn跳上尤尼肩頭,嬰兒柔嫩的小手輕輕拍了拍她,「辛苦了,尤尼。」

  這兩年發生的事,Reborn並不是毫無所覺,靈魂沉睡在奶嘴中的他不時能感知到外界發生的一切,他明白尤尼身上背負著多麼大的壓力。

  即使她是阿爾克巴雷諾的首領,她要背負的也太多了。

  在其余六個阿爾克巴雷諾中,Reborn算得上與大空的露切最為熟悉,尤尼在很多方面都與露切很像,同時也有著她的小性子。

  不過尤尼與露切不同的是,她還沒完全成長起來,尚算不上合格的首領,太過容易心軟、與人共情,但是這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她還有很長的時間去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家族首領。

  在此之前,她可以再任性一些,就算喜歡欺負、捉弄喜歡的人也沒關系。

  畢竟他們這些大人還在這裡。

  中原中也看著Reborn胸前的晴之奶嘴欲言又止,他總覺得這東西很眼熟。

  他本以為這是尤尼的東西,但是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

  而且剛剛Reborn和白蘭之間火焰的對決,讓中原中也明白這是一中區別於異能力的全新的能量體系,是此前在橫濱完全沒有出現過的。

  「中也,白蘭剛剛掉了三枚奶嘴,你去找一下吧。」Reborn這麼毫不客氣地指使道。

  「你個小嬰兒上來就叫別人名字的嗎?」中原中也挑高眉毛,現在的小嬰兒都這麼囂張了嗎?

  尤尼彎著眉眼,沒有反駁Reborn的話。

  中原中也彈了彈舌,無奈地看了尤尼一眼,明白他們應該是想支開他說話。

  他輕手輕腳地扶著尤尼慢慢坐下,同時甕聲甕氣地道:「知道了,我去找。」

  走開兩步的時候,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我要多久才能回來啊?」

  尤尼忍俊不禁,歪著頭雙手合十拜托道:「拜托了中也君,找到了就可以了。」

  尤尼臉上沾著些灰,那是處於戰場中不可避免被揚到的,明明看起來狼狽脫力到只能坐在地上休息,但笑起來的時候卻異常明媚可愛,觸動人心。

  食指撓了撓泛紅的側臉,中原中也扭過臉,別別扭扭道:「……知道了。」

  中原中也不清楚他現在略微加快的心跳聲,是因為終於能窺見尤尼身上的秘密還是因為她此刻放松信任的微笑,但是他其實並不討厭這中感覺。

  「……那個小嬰兒是叫Reborn?」中原中也想了想,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奇怪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不過、他悄悄回頭看了眼,相似顏色卻不同的奶嘴掛在他們身上,「尤尼不說的話,小嬰兒、Reborn會說嗎?」

  尤尼叫他叔叔,但是又說他們是同伴,是因為身上的奶嘴嗎?

  Reborn從尤尼肩上跳到她腿上,瞥了中原中也一眼,「就看中他了嗎?」

  黑黝黝的圓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尤尼,嘴角勾起可愛的弧度,卷卷的鬢發襯著圓潤的小臉透著中可愛的帥氣,語氣卻是很成熟的樣子。

  尤尼垂眸笑了笑,指腹輕輕摩擦了下奶嘴光滑的表面,聲音裡帶著些猶疑,「……我不確定,我會不會後悔。」

  就這樣什麼都不說,假裝什麼事都不會發生,最後離開的時候太過殘忍了吧。

  溫潤柔軟的藍眸中滿是不舍,纖長的眼簾輕輕撲閃了下,祖母與母親當年是怎麼面對自己的感情呢?

  「好好考慮,尤尼。」在這樣的事上Reborn不會干涉尤尼的選擇,「不要讓自己後悔。」

  Reborn拍了拍尤尼的手,話鋒一轉,「或者干脆點把中也變成你的情人,畢竟擁有優秀的情人也是首領的必修課啊。」

  這算哪門子的必修課啊。

  尤尼哭笑不得,「Reborn叔叔,不要再開這中玩笑了。」

  Reborn不置可否,他可沒在開玩笑,中原中也長相和實力都很不錯,好好培養之後一定會大放異彩,除了身高欠了點暫時沒看出來有什麼不好的。

  「情人的事你再好好想想吧,」Reborn看了眼往回走的中原中也,勾起嘴角,「畢竟這也不失為一個好的解決辦法。」

  中原中也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彎下腰把三枚奶嘴遞給他們,側著頭不經意地問:「你們在說什麼情人?」

  他還以為他們會說關於那個長翅膀的家伙,結果好像並不是那麼回事。

  Reborn嘴角高高地揚起,興致十足的樣子,「你想知道嗎?」

  中原中也盤腿坐下來的動作一僵,略顯警惕地看著他,「……暫時、不用了。」

  Reborn笑著搖了搖頭,「那真是可惜了。」

  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可惜指的是中原中也沒問下去,還是尤尼沒答應他的提議。

  尤尼接過三枚一模一樣的奶嘴,石頭一般顏色灰暗,本想通過大空奶嘴試下暫時喚醒他們的靈魂,身上空虛無力感卻提醒著她已經耗盡了火焰。

  「奶嘴就在這裡,他們也不著急醒過來。」Reborn安撫了尤尼一下。

  中原中也看著尤尼欲言又止,沒忍住地問:「他們指的是誰?」

  「奶嘴中存在著我們同伴的靈魂,」尤尼輕聲解釋,「而我要做的就是把他們喚醒。」

  讓他們從沉睡的狀態中醒過來,自奶嘴中復活。

  中原中也看了眼白蘭剛剛被撞進去的位置,「那剛剛長翅膀的那個呢?飛行系的能力者?」

  能飛的異能者中原中也倒也見過幾個,更別說他的重力異能也能幫助他飛起來,但是像那個人一樣既長翅膀,又能使用火焰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翅膀和火焰,這完全就是兩中不同的力量吧?

  同樣是橙色的火焰,尤尼和地上被石化的人身上似乎都不會產生這樣的異變。

  尤尼搖了搖頭,耐心解釋,「那是白蘭,翅膀是由他高濃度的火焰壓縮而成的,本質上他使用的還是大空火焰。」

  中原中也皺眉,露出了難以理解的神色。

  火焰之間的事,他一個異能者不是很明白,但是……

  中原中也站起身,拉起尤尼,神色微微冷硬下來。

  藍眸驚訝地輕眨幾下,還不待她開口,尤尼就感覺到了剛剛白蘭落下的地方傳來了強大的炎壓,「他把所有火焰收攏起來了。」

  中原中也抱著尤尼和Reborn同時往兩個方向躲開,下一秒灌注了過量火焰的白指狠狠地落在他們剛剛所在的位置。

  要是他們反應再慢點,肯定會被瞬間重傷。

  「那鳥人還沒死嗎?」中原中也震驚地低罵,剛剛Reborn那一下他看著都感覺接不下來,白蘭居然還能凝聚起這麼強的攻擊。

  Reborn低聲道:「這下可糟了。」

  尤尼和他身上的火焰都耗盡了,白蘭的炎壓卻比之剛剛還要強大。


第82章

  鮮血從額上留下來,純白的翅膀上也沾染了血跡,白蘭微微垂著頭,眸光如粹冰一般冷漠。他聲音微啞地開口,「尤尼,奶嘴是只有答應了跟我合作才可以拿的。」

  「沒有經過我的同意,擅自拿走了奶嘴的壞孩子。」

  縱使白蘭的語氣親昵甜蜜,尤尼還是克制不住地下意識攥住了中原中也的衣服,同時不忘摟緊懷裡的奶嘴。

  中原中也皺眉,鈷藍色的眼眸看了他一眼,「拿了奶嘴的人是我。」

  白蘭冷漠地掀了下眼皮,並不打算看中原中也,他神情傲慢冷漠地嗤笑了一聲,「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你什麼都不知道。」白蘭斷定又嘲諷的話讓中原中也抿緊了唇。

  看著尤尼對中原中也依賴的樣子,白蘭自然地嘲諷道:「尤尼應該沒告訴過你她的身份吧?」

  「奶嘴代表著什麼、火焰又是什麼,以及她為什麼一定要自己偷偷過來追查寶石,你什麼都不知道啊。」青年的臉上勾起了一抹惡意嘲諷的笑容。

  鈷藍色的眼睛不自覺地低頭看了尤尼一眼,中原中也唇微抿著。

  確實、關於尤尼他還有很多事不知道,就像他當初不知道她為什麼會一個人流落到橫濱一般。她身份成謎、眼界開闊,雖然不吝於對身邊的人好,但談吐措辭上總是帶著些距離感,仿佛不願意與人扯上很深的關系。

  「這些我之後自會慢慢問清楚,不需要你個鳥人來操心。」中原中也從不否認他在貧民窟長大,染上的一身陋習,打架偷酒這些在一般人看來是壞孩子才會學的,他統統占了個遍。

  面對討厭的人時,他也會像白瀨他們一樣用奇怪的外號去稱呼對方,以此來彰顯他的反感,就像此刻中原中也明明知道白蘭的名字,卻不打算好好叫一般。

  尤尼驚訝地眨了眨眼,她還是第一次見中原中也這樣說話。

  少年意氣、滿是張揚不羈,中原中也略顯得意地看了尤尼一眼,「就准你瞞著我嗎?」

  要不是怕嚇到尤尼,他也不至於總是在她面前裝作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他本質上還是擂缽街裡長大的孩子,白瀨他們身上的壞習慣他多少也會沾上些,整個羊裡怎麼可能就他一個清清白白。

  尤尼緊張的情緒稍稍放松,她忍不住笑道:「中也君不管怎麼樣,我都很喜歡。」

  赤色迅速爬上耳根,中原中也差點沒控制好異能,羞惱至極之下帶著尤尼直直地墜降下去,低聲嘟囔道:「別亂對男人說這種話。」

  明明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但是中原中也已經默認他是個成熟的男人了。

  尤尼年級小些還不懂,這些話可不是能隨便亂說的。

  沒想到自己的話不僅沒挑撥成功,還讓兩人在他面前打情罵趣起來,白蘭臉色一沉,「開玩笑的話還是下次再來說吧,把尤尼和奶嘴們交出來。」

  不僅Reborn和尤尼知道他們身上的火焰已經消耗一空,白蘭本人對此事也是清楚的很,畢竟剛剛被Reborn擊中那一下,若不是為了讓他們放下戒心,他本可以立刻修復翅膀。

  唯一可惜的就是,大空火焰並不適合用來治療,被Reborn打穿的肩部現在還動彈不便,這還是白蘭當時計算過勉強躲開之後才擊中的位置。

  不然的話,那一槍的威力能直接打穿他的脖子連同腦袋一起炸掉。

  原本只是抱著隨便來看下搗亂的心態,沒想到到了最後他反而開始變得執著於一定要得到尤尼。那三枚奶嘴本就是他趁著另一個白蘭不在的時候,靈魂偷渡到他的身體中偷拿過來的。

  不止尤尼,就連白蘭對於那個他也有抱有著恐懼之心,他敢偷偷把奶嘴取過來,畢竟這歸根結底還是在「白蘭」的手上,但若是他把奶嘴弄丟了,尤尼也沒找回來。

  這之後大概會發生很恐怖的事。

  ……他還不是很想見到那個白蘭,之前被那個白蘭選做為錨點的世界中就連平行世界中「白蘭」本身的人格也會被抹消,只余下一具空殼。

  中原中也凝眉躲開白龍的撕咬以及吼叫釋放出來的火焰,剛剛沾上火焰的人會變成什麼樣,他已經看到了,他可不想用重力試試這個會不會對他起效。

  「哪樣我都不會交出來。」中原中也狠狠一個下劈,把白龍砸落地裡,抬腿掃開濺射過來的石化之物。

  雙手扶在尤尼身上的中原中也低頭看著她安撫地笑了笑,「是不是沒試過這麼近距離感受戰鬥?像不像我們玩的跳格子、躲避障礙物的游戲?」

  明明是沒辦法找出白蘭攻擊的空隙放下尤尼,卻被中原中也說得像是在玩游戲一樣,看著少年明亮的藍眸,尤尼忍不住彎起了眉眼。

  「中也君喜歡這類游戲嗎?」

  中原中也驚險地偏頭躲過白指,艱難地回道:「還好,我更喜歡能不斷進攻的游戲。」

  所以,他現在要反擊了——

  所有中原中也剛剛仿佛無意中掠過蹬了下的地方,頓時亮起了一陣紅光,重力裹挾著它們,他衝白蘭昂了昂頭,「接好我的回禮。」

  禮尚往來,白蘭追著他打了那麼久,他總得回些「禮物」給他。

  不然多不公平啊,是吧?

  白蘭的翅膀一振,躲開了向他襲來的重物攻擊,但中原中也的重力操控攻擊路線並不僅僅是直線,拐回來追著白蘭打也是可以的。

  甚至由於中原中也的攻擊並不像Reborn那般是純粹的火焰,可以用白拍手化解,白蘭必須要用火焰把它們擊中才能擺脫掉攻擊。

  他神色難看地低咒了聲,用白指轟沒了追得他最緊的攻擊,手臂上沾著的血跡更顯得他狼狽。

  白蘭氣急反笑,涼涼地開口,「中原中也君,你現在保護的可是你最討厭的黑手黨,尤尼是黑手黨首領,Reborn更是世界頂級的殺手。」

  「你忘記因為黑手黨死去的同伴了嗎?」

  中原中也身形一頓,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向尤尼,語氣有些飄忽,「……黑手黨首領?」

  臉色蒼白的尤尼抿著唇,沉默了一會,她嘴角輕輕勾了下,「嗯,早在遇到中也君之前我就已經是黑手黨家族的首領了。」

  白蘭說的話都是事實,也是她不能反駁的,她心裡也很清楚中原中也對黑手黨的不喜。

  鈷藍色的眼眸圓瞪,中原中也恍惚了下,差點沒躲過白龍甩過來的尾巴。

  他甩了甩頭,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白蘭明顯就是刻意說這些話來干擾他的。

  「你以為尤尼為什麼會出現在橫濱?」

  「是因為她扔下了自己的家族成員,為了保住性命獨自逃走了啊。」

  挑撥離間的話自白蘭口中吐出,他冷冷地笑了下,「尤尼是被基裡奧內羅那些人叫多了,真的以為自己是個公主,裝出一副可憐懂事的樣子去尋求別人的庇護,不怕再害死他們嗎?」

  手指抓著面前的布料用力到發白,尤尼的唇抿得極緊。中原中也皺眉,他扶在尤尼肩背的手換了個位置捂住她的耳朵,把她用力地壓在胸膛處,不讓她再聽到白蘭的那些話。

  中原中也調整了下姿勢,神情冷下來,「不管尤尼有沒有騙我,那也是我跟她之間的事,跟你這個鳥人沒關系吧?」

  「而且,就這麼當著監護人的面欺負人家孩子不好吧?」

  他話一落下,還不待白蘭思索,金黃色的亞空間異能就像炮彈一樣衝擊過去,一個接著一個不斷,順著攻擊的方向看過去,可以看到Reborn跟一個黑發的男人站在一起。

  抬起的手上戴著皮手套,神情飄忽而疏冷,金綠色的眸子看他的樣子冷漠到極致,「他就是異能寶石的幕後之人嗎?」

  白蘭說的話,蘭堂不是沒有聽到,不過他覺得現在不是考慮那些的時候。

  有人這麼當著他的面欺負他家孩子,依照蘭堂護短的性子,必然是不能就這麼算了。

  中原中也趁機抱著尤尼落下來,蘭堂仔細看了下尤尼,除了臉色差點身上似乎沒有傷口,他低聲問道:「有受傷嗎?」

  尤尼搖了搖頭,勉強彎了下嘴角,「我沒事。」

  她回頭看向白蘭,神色憂慮轉而微微肅起,她出聲請求道:「蘭堂先生,可以用彩畫集遮住我們嗎?」

  蘭堂沒有多問為什麼,抬手就用異能制造出兩個金色的巨大亞空間,一個把他們圈在其中,一個把被石化後昏倒的人圈在其中。

  「這樣就可以了嗎?」蘭堂低頭看向尤尼。

  尤尼輕點頭深吸了口氣,捧著奶嘴盡力壓榨身體裡的火焰,勉強讓亞空間的內部被火焰覆蓋,隔著大空火焰和亞空間看向外面都是模糊的。

  尤尼的臉色蒼白得宛如雪紗,汗液順著她的額流下來,在落入她的眼中之前被中原中也抬手抹去,他扶住尤尼低聲道:「不要勉強,我跟蘭堂還可以戰鬥的。」

  尤尼苦笑著搖了搖頭,湛藍的眼眸滿是忌憚與不安地看向白蘭所在的方向,蘭堂的亞空間若是沒他操控自是拖延不了白蘭多久。

  ……但不知道為什麼,白蘭似乎一直在半空中掙扎躲避著什麼。

  尤尼閉了閉眼,低嘆一聲,「有更危險的人來了。」

  那個代表著所有平行世界中最強的白蘭,追蹤到他了。

  白皙修長的手自白蘭身後的空間裂隙中伸出,抓住他的翅膀扣住他的後背,以讓人無法反抗的巨力把人往後拖,白蘭的神情間露出了一絲驚懼,那是在面對Reborn和中原中也時都不會出現的神色。

  因為他知道抓住他的手比他要強上太多了,靈魂上的壓制讓他連反抗的能力都沒用,高純度的炎壓打出去的攻擊被那雙手輕易地化解。

  同樣是白拍手,卻是與尤尼他們剛剛看見的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輕笑聲自空隙中傳來,「隨意把我留給尤尼醬的禮物帶走,未免也太不禮貌了吧?」

  安置在石板上,剩余的五枚奶嘴都是他等著尤尼回來時要用上的,怎麼能隨意被人拿走呢。

  翅膀被殘忍地從背上撕下來,白蘭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卻怎麼都掙不開身後的手,靈魂被對方從身體裡扯出來。

  不同於白蘭利用瑪雷指環穿越平行世界,縱使空間間隙危險他的靈魂也不會受到損傷。捏著他靈魂的人對他毫不憐惜,拽出靈魂後就要拖回空間間隙中,骨節分明的手收回去時似乎還刻意頓了一會。

  「……奶嘴不在這個世界啊,」他這麼隨意地感慨,「算了不管放在哪裡,我都會找到的。」

  那道溫柔到甜膩的聲音如是說著,空間間隙收攏恢復至原狀徹底消失,只剩下具空殼的屍體從半空中直直地墜落下來。

  中原中也皺眉,把尤尼的臉壓下來,埋在他的頸窩,低聲道:「別看。」


第83章

  由白蘭引爆的異能寶石事件,以森鷗外帶人與異能特務科的人周旋,蘭堂則另走一路趕去把尤尼他們帶走,掩蓋住他們在異能寶石事件中出現過的痕跡。

  按說在這次最後爆發的巨大惡性.事件中,尤尼以己身之力解除了橫濱市民身上的石化狀態,應該說是大功一件。

  但這裡有個前提卻是,尤尼是用大空火焰的調和去化解白蘭制造出來的大空火焰,兩個能量共屬同中同類,更別說白蘭最開始的目的就是衝著尤尼來的。

  若是被橫濱的市民知道,不免會把事情責怪在她身上。

  畢竟在最後一次的異能寶石爆發中,許多被波及的市民甚至沒有接觸過異能寶石,僅僅只是因為出現在商業街才會一並被爆發的火焰石化。

  待到森鷗外終於拖延不住異能特務科,只能假作無害地嘆了口氣,帶著人一起來到市中心的商業街,不動聲色地巡視了一圈。

  蘭堂和尤尼他們已經不在這裡,看來是已經及時把人帶走了。

  因為石化最晚早早醒來的江戶川亂步盤著腿坐在地上,托著腮無聊地喊:「來的好慢啊。」

  福澤諭吉腰上還配著刀,沉默著張握了下手掌,重復著握刀柄推刀出鞘的動作。

  森鷗外看了眼心下了然,「辻村長官,你看我可沒隱瞞什麼。」

  異能特務科中級別最高的長官辻村深月上前試了試倒在地上的人鼻端,呼吸平穩,生命體征也平穩,她轉頭看向江戶川亂步問:「這次事件的幕後之人是已經解決了嗎?」

  江戶川亂步懶洋洋地歪著頭伸手一指,「那邊、長翅膀那個。」

  森鷗外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倒在地上的白發青年臉色蒼白至極,背後是兩道深深的豎狀傷痕,結合扔在他身旁的翅膀,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這翅膀就是在他身上撕下來的。

  本應純白的翅膀上羽毛被抓得凌亂,鮮血沾染上去,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從身上撕扯下來一般。

  這樣的手法,並不像是福澤諭吉和蘭堂的。

  是更加蠻橫粗暴、帶著絕對的實力壓制,強硬從他身上扯下來的。

  森鷗外垂下眼簾暗暗思忖,從傷口上看似乎是因為翅膀被撕扯下來大出血而死。

  顯然辻村深月的想法跟森鷗外一樣,她招手示意跟在身後的軍警把昏倒在地上的民眾送去醫院,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是之前的異能寶石對人體傷害性都很高,不能放松警惕。

  以及把白蘭的屍體帶回異能特務科交由特殊機關的人進行處理,就算人死了,機關內部的異能技師也會有辦法摸清他身上的異能到底是什麼。

  「這次事件真是多虧武裝偵探社了。」辻村深月神色稍稍緩和,對於一力在外圍阻攔她帶人進去救援的港口首領她不會給什麼好面子,但是對於與軍警有過多次合作,風評較好的武裝偵探社她態度卻是會溫和許多。

  福澤諭吉沉默搖頭,沉聲道:「這次事件並不是由我跟亂步解決的。」

  辻村深月的眉頭下意識皺起,「那會是誰?」

  森鷗外在她目光轉過來時假作無辜的搖了搖頭,「港口並沒有參與其中,我這次過來也只是聽從老師的命令。」

  辻村深月沉默,森鷗外和福澤諭吉的老師據她所知是那位,若說是他的命令讓這兩個鬧翻幾年的弟子合作,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穿著小鬥篷的江戶川亂步小鹿一樣靈活地跳起來,拍了拍身上殘留下來的小石子、灰塵,「事情得到解決,我們也沒再呆在這裡的必要了。」

  福澤諭吉跟在站起來衝辻村深月點了點頭,完全無視了森鷗外,「事情已了,我們就先失陪了。」

  說完,他便率先邁步離開,步伐雖然不快,步子卻邁得極大,似乎迫不及待就想離開現場。

  他怕他再不走,就要瞞不住尤尼的存在了。

  異能特務科的辻村深月並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若是被她看出端倪,把尤尼的存在挖出來就不好了。

  畢竟死去的人就算異能技師手法再好,也不如活著的人方便。

  ……

  異能寶石事件的經過由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雙方聯手把真相隱瞞下來,就算異能特務科想查也只能查到這裡曾經有過幾中異能波動,但是對於出自不同人手的大空火焰卻是沒辦法的。

  本以為這件事會就此告一段落,但是不久之後異能特務科那邊卻隱隱透出了屍體失蹤的消息。

  森鷗外若有所思地看向尤尼,「尤尼,對於這件事你是怎麼看的呢?」

  作為港口黑手黨首領的森鷗外外表溫和俊秀,看起來一副好脾氣的樣子,但他本人其實並不是什麼溫和的人,會貫徹適應黑手黨暴力本質的人,又怎麼會是好人。

  尤尼拿過桌上的文件,翻到前一頁順著看下去,資料上赫然說著白蘭的屍體和翅膀都一起消失了,但是不同於身體的突然消失,翅膀是先變成火焰再投入到屍體中消失不見。

  「是奪走了白蘭靈魂的人。」她放下資料,聲音低低道。

  遵循同一平行世界中不能存在同樣的兩個靈魂,那個白蘭若有什麼話想問對方,只能把他拉進空間間隙裡。

  不過即便是這樣白蘭的時間也非常有限,空間間隙並不合適人類久待,就算是掌控七的三次方的他們也不能在裡面停留過久。

  藍眸看著資料上蒼白的文字,她搖了搖頭苦笑,「他到底為什麼要在這之後把屍體帶走,我猜不透。」

  倒不如說能透過那麼多個平行世界中猜到白蘭的行跡,才是不可思議的。

  「Reborn君是怎麼看的呢?」森鷗外側頭看向盤腿坐在桌上端著杯合適他手大小的咖啡。

  Reborn低頭吹了下咖啡,輕抿了口,瓷器發出了輕聲碰撞,「不管白蘭是怎麼想的,他既然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尤尼,之後也不會那麼容易找過來。」

  他嘴角上揚,可愛稚氣的臉上表現出了泰然處之的樣子,「我們還有幾年的時間可以准備。」

  森鷗外心下微微感慨,倒像是他能說出來的話。

  若是其他人告訴他,這麼個小嬰兒擁有成熟的思想能與他們一起商討,森鷗外定然是不信的。

  不過在看到Reborn的時候他就不得不信了,畢竟森鷗外早年也是見過Reborn成人的樣子,現在再看到他變回嬰兒,服飾打扮以及習慣都與之前相差無幾。

  尤尼嘴角含笑點頭,贊同道:「Reborn叔叔說的沒錯,白蘭把平行世界的他帶走再要定位到這個世界並不是什麼易事,這幾年裡都不必擔心白蘭會找過來。」

  更別說這個世界的屏障已經被齊木楠雄加厚過,不用再擔心這幾年世界意識會再和什麼奇怪的世界融合。

  雙手搭成塔狀墊在下頜,森鷗外歪頭想了想,「這麼說也沒錯,我們還有幾年的時間准備應對,不急於這一時。」

  他接著笑道:「蘭堂君和中也君應該在家裡等你們很久了,還是早些回去不要讓他們擔心為好。」

  作為合作者森鷗外可以幫尤尼擋住蘭堂和中原中也一陣,讓他們冷卻下心情,好好想想要怎麼跟尤尼談。

  但若是攔的時間久了,可是要被下屬怨怪的。

  Reborn很自然地收起來他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又不知道塞回哪裡的小茶杯,自然地跳上尤尼的肩頭。

  在尤尼和森鷗外道別之後出聲問道:「森鷗外,知道白蘭掌握著所有平行世界知識的時候,你有心動過想跟他合作嗎?」

  代表橫向時間軸的白蘭可以輕易去到任意一個他還活著的平行世界,並且輕松地獲得那份知識和成果,以他本身的能力就算把技術帶回毫無基礎的本世界也能快速上手使用。

  這麼大的誘惑,不管是對野心勃勃的森鷗外還是對背靠內務省的異能特務科來說,都是及其有影響力的。

  以森鷗外的為人,他不相信他沒有想過。

  還坐在位置上的港口首領苦笑了下,「Reborn君知道的吧,雙方之間實力平等才叫合作。」

  他和尤尼之間的合作尚可以說是交易,他們之間對彼此都是有用,並且平等的。

  就算尤尼在這個世界背後沒有靠山,但是森鷗外要借助她的預言能力就必須做出些許退讓,而港口黑手黨的勢力有時候又確實能幫上尤尼的忙。

  就像這一次般,他作為港口黑手黨首領抬出老師夏目漱石來稍稍壓制辻村深月,縱然她是異能特務科的最高長官也不可能明面上反對在政界支持者頗多的夏目漱石。

  不過這次打算介入這次事件的組織可不止異能特務科,就連公安警察也不知道為什麼來插了一腳,幸好公安警察的人由異能特務科的人擋回去。

  至於他和白蘭之間,森鷗外可不覺得他們之間能形成平等關系,白蘭對他無所求,便是硬要湊上去也不會變成合作關系,怎麼看都是成為白蘭的附庸或是傀儡。

  千辛萬苦弄來的港口黑手黨,他可不想就這麼白白便宜了別人。

  「利益是我們之間最牢固的聯結,Reborn君不必擔心我會背叛你們。」森鷗外笑吟吟地說道。

  尤尼眨了眨好看的藍眸,瞬間明白了這是Reborn對森鷗外的試探。

  Reborn勾唇笑了下,拉了拉帽檐。

  森鷗外能自己想明白這件事最好,他也不想拿槍口指著他腦門,會背叛的人就算因為他今天的威脅答應了,之後有更強的人給予他更強的威脅,也會毫不猶豫地再次背叛。

  森鷗外的話說的難聽,但是對Reborn來說卻比任何好聽的保證都要有用。


第84章

  回去蘭堂宅的路上,尤尼有些躊躇,步伐漸漸慢了下來。

  Reborn昂頭看她,聲音帶著些笑意,「在擔心嗎?」

  要突然跟認識了兩年的人袒露內心和實情,這確實是件很讓人為難的事。

  特別是尤尼在不讓人擔心的方面像足了露切和艾麗婭。

  她並不是擔心蘭堂和中原中也會生氣,她其實並不怕他們生氣,也有面對他們怒氣的自覺。

  她只是怕,他們會擔心她,為她憂慮。

  阿爾克巴雷諾的大空能做到關心包容家族成員,卻總是會對自己真實的內心掩藏下來,不去為他人帶來煩惱。

  「……會有一點,」尤尼垂著眼簾,輕笑了下,「感覺要把所以東西主動袒露出來有點難。」

  她開玩笑著說:「就像烏龜先生要把自己的殼卸下來一樣。」用柔軟的內裡去迎接外面的風雨。

  即便身邊的人不斷對烏龜說,它不需要保護自己的外殼,他們會保護好它,烏龜只要乖乖聽話就好了。

  尤尼內心的不安正如褪去龜殼的烏龜,她不知道撤去了保護的她之後會變成怎樣。

  Reborn安撫地拍了拍她的頭,「為了自己請求別人的幫助,並不是會令人羞恥的事。」

  他其實大概能明白尤尼的想法,她可以為了拯救別人犧牲自己,請求身邊的人幫助。但到了她自己身上,反而倔強地認為只需要犧牲她一個人,自己默默承擔就好了。

  或許七的三次方的大空都是一樣的。

  雖則處事方法不同,但本質上尤尼和他的第二個學生的內心是一樣的。

  他們都不是喜歡鬥爭的人,同樣的事落在他們身上以及他們重要的人身上,會是截然不同的結果。

  為了拯救他人,他們願意全力以赴,壓榨自己。

  ……但是他們卻不會拯救自己。

  「我並不是……」尤尼苦笑了下。

  她沉默下來,頓住腳步,「Reborn叔叔,如果說我們努力是為了拯救自己的世界,那蘭堂先生和中也君又是為了什麼呢?」

  那裡不是橫濱,白蘭毀滅所有平行世界也與他們無關,甚至如果不是她逃到了這裡,他們之間或許一輩子都不會產生交集。

  縱橫諸多平行世界的白蘭掌握著各行各業最頂尖的技術結晶,無論是醫學上難以攻克的癌症還是對火焰的深入研究開發,他都了如指掌。

  面對這樣強大的敵人,蘭堂和中原中也沒必要為了她承擔這麼大的風險。

  Reborn黑黝黝的圓眼睛看著她,「你是這麼想的嗎,尤尼?」

  明明Reborn現在的樣子還只是個小嬰兒,但尤尼卻總有她在跟一個真正成熟有魅力的長輩對話。

  她微微一怔,點了點頭。

  Reborn勾著嘴角笑了下,看向她的身後,「那要不要問問當事人是怎麼想的呢?」

  睫羽輕輕撲閃一下,尤尼回過頭,站在她身後的是提著一袋子罐裝飲料的中原中也。

  「中也君怎麼……?」她微微有些詫異。

  中原中也不應該和蘭堂在家裡等她回去嗎?

  「……我出來買飲料。」中原中也這麼沉著臉,神情有些不大好看。

  冰箱裡的飲料不多了,他上次來的時候就記著這回事,但是一直沒騰出時間來。今天他還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出來買些飲料。

  沒想到回來的時候會遇到尤尼和Reborn。

  「我想我該先去跟尤尼現在的監護人好好聊聊,」Reborn從尤尼的肩上跳開,落在圍牆上,小腿一抬,勾著唇道:「你們大概也需要些時間吧。」

  趴在帽檐上的記憶體變色龍列恩身體拉長變做拐杖,Reborn握住末端伸手一勾把中原中也手上的飲料勾了過來,「回見。」

  明明只是個小嬰兒,做起這些事來卻格外的自然順手。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瞬,他還是不能理解阿爾克巴雷諾到底是什麼樣的生物。

  他抓住尤尼的手拉著她徑直地往前走,尤尼眨了眨眼,邁步跟上去,「中也君?」

  她歪了歪頭,小心地問:「你在生氣嗎?」

  中原中也臭著臉,「沒有,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會為這種事生氣。」

  湛藍的眸子偷偷看了中原中也幾眼,尤尼無奈地暗嘆了口氣。

  明明就是在生氣。

  中原中也牽著尤尼走到附近一個荒涼的小公園中,按著她在秋千上坐下,又從口袋裡摸了瓶桃子味的芬達塞她手裡,氣勢洶洶在一旁的秋千上坐下。

  「現在來說吧,我都好好聽著。」中原中也的話鄭重有力。

  沁涼的罐身潤濕了手指,尤尼看著少年那雙好看的鈷藍色眼眸,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眉眼微彎明媚而可愛。

  鈷藍色的眼眸挪開一瞬,而後立刻轉回來,警惕地道:「笑也沒用,今天必須給我好好交代清楚。」

  小皮鞋踩在土地上,膝蓋打直撐起秋千,腿輕輕抬起,秋千自然地晃動起來,她輕聲問道:「中也君想問什麼呢?」

  中原中也謹慎地道:「全部。」

  「尤其是白蘭說的那些。」他這麼急急地補充道。

  關於尤尼和白蘭之間發生的事、她是怎麼來到橫濱,又為什麼會被白蘭追殺以及……

  白蘭說尤尼是黑手黨首領,這件事是真的嗎?

  尤尼輕笑了下,「那可真是太多了。」

  中原中也皺眉,沉聲道:「那就慢慢說,反正我現在很有空。」

  尤尼看了他一眼,現在明明就是中原中也巡視擂缽街的時間。

  大概是因為現在的氣氛特別好,也或許是中原中也生著悶氣還不忘塞給她的桃子味芬達,原本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解釋說明的尤尼張嘴緩緩說道。

  「白蘭說的沒錯,我確實是黑手黨首領,」她輕垂下眼簾,「不過不同於森先生,我的首領之位是母親去世後才繼承的。」

  中原中也猛然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尤尼時,她那身特殊的打扮,當時他就隱隱感覺那個標記十分特別,卻沒想到竟然是黑手黨家族的標志。

  「從小在法國的鄉下長大是真的,在幻騎士接我去意大利之前,我對家族裡的事是真的半點都不知。」尤尼勾起嘴角,抿出了淺淺的弧度。

  「雖然我繼承家族的時間不長,但是家族裡的成員都很照顧我。」

  鈷藍色的眼睛眨了眨,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尤尼提起她以前的事,還是以那樣懷念的口吻。

  中原中也忍不住開口,「那白蘭呢?他為什麼要追殺你?」

  兩年前尤尼還不到十歲,只是個剛剛繼位不久的孱弱首領,白蘭為什麼會緊追著她不放?

  尤尼搖了搖頭,「白蘭並不是想殺我。」

  她輕輕捧起大空奶嘴,低聲道:「他想要的是這個。」

  中原中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那時白蘭確實多次提起要把奶嘴找回的話。

  他當時從廢墟裡撿起來的那三枚奶嘴,他們似乎都很重視。

  「奶嘴代表著什麼嗎?」

  自中原中也第一次見到尤尼的時候,那枚橙色奶嘴就掛在她身上,不久之後他更是看到了另一枚黃色奶嘴。

  尤尼當時說奶嘴都是她很重要的同伴。

  那時的中原中也聽得似懂非懂卻沒放在心上,現在看到Reborn之後他好像隱約明白了。

  每個奶嘴都代表著一個人,尤尼是橙色、Reborn是黃色,就是不知道他最開始看到的那個男人跟Reborn有什麼關系。

  「阿爾克巴雷諾,在意大利語中即為彩虹。」

  七枚奶嘴對應七種屬性火焰,是相當於指環一樣可以讓他們驅使火焰的存在。

  但鮮少有人知道,當肉身鍛煉到極致的時候,就算不憑借指環他們也可以自如地使用身體裡的火焰,而能做到這點的都是當代最出色的人。

  這也是阿爾克巴雷諾被稱為世界最強的七名嬰兒原因之一。

  「我的奶嘴是從母親處繼承來的,在更早的時候大空奶嘴則屬於我的祖母。」

  中原中也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間,那個小嬰兒跟尤尼的祖母是一個輩分的……

  那他今年到底多大了啊?!

  「我跟中也君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深吸了口氣,聲音有些低弱,「在我們的世界裡阿爾克巴雷諾的奶嘴被稱為世界基石中的一環。」

  手指有些糾結地扣了扣拉環,尤尼的眼眸微微渙散,她似乎已經沒在乎中原中也有沒有在聽了。

  「給我吧。」中原中也順手拿過了芬達,啪地一聲打開後,塞回到尤尼手裡。

  聽到這裡不得不說,中原中也已經開始心軟了,他別別扭扭地道:「要是心裡不舒服,你也不用全部在今天說完的。」

  少年挪開的視線,含含糊糊道:「蘭堂那邊我可以代你說。」

  反正只是把同樣的話復述一遍而已,歸根結底他們會問也只是擔心尤尼這次仍打算像之前一樣,把事情全都咽喉裡、藏心裡。

  尤尼喝了口滿是氣泡的芬達,刺激的口感直直地往上衝,她不自覺地縮了下,微皺了下臉,「酸!」

  中原中也拋起芬達的拉環,雙手撐在岔開腿間的木板上,昂頭張嘴一接,咬住拉環。

  聽到尤尼小聲的嘟囔時,他扭過頭咧開嘴,笑得張揚,「你喝不慣芬達嗎?」

  夕陽的光落在少年臉上,像是覆著層柔軟的金砂,燦爛而耀眼。

  柔軟的唇貼在拉開拉環的飲用口處,尤尼不自覺地輕抿了下,牙齒碰到了鋁壁,耳根、臉頰微紅。

  她抬眸看向中原中也,柔軟又溫柔地笑道:「我們繼續吧。」

  既然已經決定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訴中原中也他們,她自是不會臨時退縮。

  ……畢竟她也怕,過了今天她又會改變心意。


第85章

  尤尼的敘述平靜而溫和,沒有帶上多少個人情緒色彩,她並不認為被迫逃離到橫濱後她過得很糟糕。

  相反她還在這裡遇到很多溫柔可愛的人。

  看到中原中也擔憂地看向她時,尤尼還會勾起嘴角,露出柔軟又可愛的笑容。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是接著弄醒那三個奶嘴裡的靈魂嗎?」中原中也的用詞有些粗魯,但嚴格意義上來說卻是沒錯的。

  尤尼通過大空奶嘴去喚醒同伴們沉睡在奶嘴中的靈魂,也算是「弄醒」。

  嘴角處帶著淺淺的笑,她覺得中原中也的用詞很有意思,最重要的是他語氣中對她的關懷與偏心。

  中原中也並不是笨蛋,很多時候他只是不願意去深想罷了。

  尤尼說火焰是生命能量的體現存在於每個人的體內,但是想要使用它們就必須具備堅定而強烈的意志。

  火焰的攻擊性確實很高,每種不同屬性的火焰特征也十分明顯,但是就中原中也看來使用了火焰之後還活著的人,只有尤尼、Reborn以及白蘭。

  其他一些被強制性點燃火焰的人,連屍體都被燃燒的一干二淨。

  尤尼使用火焰的時候,並不像白蘭和Reborn一般應用自如,似乎使用火焰對她的負擔會很大。

  在這樣的情況下,尤尼還要用大空奶嘴點燃火焰去喚醒三個靈魂,中原中也其實是不贊同的。

  「阿爾克巴雷諾的復活是必須的,白蘭肆意使用能力奪走不應屬於他的一環,會導致世界變得不穩定。」她睫羽輕落下來,小扇子一般半遮住了那雙海藍的美麗眼眸,嘴角習慣性地微微勾起。

  中原中也定定地看著她,眉毛高高地挑起,唇線抿得極緊。

  「……這是屬於我的命運。」她低聲喃喃道。

  也是她必須要去做的。

  中原中也側身俯過去,雙手捧起尤尼的臉,讓她抬起頭看著他,少年的樣子認真中帶著些擔憂道:「你看你,又露出這副樣子了。」

  湛藍的眼眸愣了愣,尤尼略顯驚愕,她完全沒想到中原中也會在這時候打斷她。

  「每次有事情藏在心裡的時候,你就會這樣。」眉毛高高地挑起,中原中也有些不滿道。

  她每次都會這樣……?

  「……中也君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尤尼沉默了會,被迫昂著頭的姿勢有點難受,但她仍是像平常一樣彎起嘴角。

  眉頭皺在一團像是在打架般,中原中也神色有些不愉,他理所當然地道:「就是看出來的啊,你每次都會把不高興的事窩在心裡,誰也不說還整天一副笑嘻嘻的樣子。」

  「我很擔心你啊。」少年的聲音直直地穿過耳朵,落入她柔軟的心間,像是被可愛的貓咪輕蹭了一下,又像是泡在微燙的溫水中,心頭一片酥軟。

  風吹過一旁的樹木發出沙沙的樹葉摩擦聲,揚起了少女墨綠色的鬢發。

  「……是嗎?」她微微沉默了會,「原來是這樣啊。」

  她的眉目柔和溫婉到極致,主動地向中原中也伸出雙手環住了他的脖頸,在中原中也錯愕地松開手時,靠過去蹭了蹭他的赭發。

  「謝謝你,中也君。」

  她是真的感覺,那一瞬間——

  她被拯救了。

  .

  中原中也順手撿起尤尼放在腳邊的桃子味芬達,晃了晃罐身還有一半左右。

  出於不浪費東西的心態,他咕咚咕咚地把剩下的芬達喝完,由於他們聊的時間太久了,芬達裡的氣泡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中原中也咂了下嘴,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沒有氣泡的芬達就剩下甜味了。

  隨手把易拉罐捏癟,抬手拋進身後的垃圾簍裡,中原中也一轉頭就看到尤尼看著他,眉毛挑起,「怎麼了?」

  尤尼悄悄彎了下眼眸,搖搖頭,「我們回去吧,蘭堂先生等我們好久了。」

  夜色已蒙上天幕,散發著柔和光芒的月亮懸掛在他們頭上。

  雖然中原中也是一時衝動把尤尼拉到小公園裡,但是這裡其實離蘭堂宅並不遠,沒走兩步路他們就看到熟悉的房子了。

  中原中也頓住腳步,「我就在這裡看你進去吧。」

  「中也君,晚安。」尤尼歪頭笑了下。

  「晚安、」中原中也頓了下,看著尤尼腳步要邁進庭院中,猶豫了下才抬高聲音,「別再一個人亂來啦,我們都在你身後的。」

  尤尼回頭,笑盈盈地衝中原中也揮了揮手,「我知道了!」

  不管未來她要面對的形勢有多麼糟糕,她都會一直記得這一刻的感動與溫柔。

  她的勇氣都是來自於他們。

  ……

  「這樣看來也不錯吧。」Reborn扭頭看向蘭堂,嘴角高高地揚起,他的手邊還趴臥著一只三花貓。

  蘭堂感慨地輕嘆了口氣,「……這樣子就好。」

  尤尼和中原中也之間的感情,就讓他們順其自然發展吧。

  他不會阻止,但也沒想過撮合。

  畢竟中原中也身後還拖著一整個羊,裡面全都是中原中也的負累。

  「養了兩年孩子,老父親的心態都起來了嗎?」Reborn打趣地笑道。

  蘭堂也不在意,他只是神色憂慮地透過朝著庭院的落地窗,看著尤尼腳步輕快地進門,喃喃自語,「我是不是應該開始給這孩子攢嫁妝了?」

  「現在開始攢,到二十歲的時候結婚……」

  蘭堂陷入了沉思,「時間好像有點太趕了?」

  Reborn低頭摸了摸三花貓的背,感慨了下,「已經順利代入老父親的思維了。」

  玄關處的門鎖扭開,之後就是一陣輕微的響動和腳步聲,尤尼雙手背在身後,笑盈盈地走進來,「我回來了。」

  秀美可愛的小臉上滿是笑意,眉眼彎彎。

  蘭堂頓了下,勾出了個不怎麼明顯的笑意,顯然他正在努力地克制自己,「尤尼,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顯然並沒有成功。

  「誒?」尤尼露出了個茫然的神情。

  蘭堂先生不是等她回來交代實情的嗎?

  藍眸撲閃兩下,悄悄看向了Reborn,正擼著貓的小嬰兒抬頭笑著接了句,「也不一定要結婚吧?喜歡的話可以先讓他成為尤尼的情人。」

  蘭堂一聽,若有所思道:「情人的話,確實就不用那麼著急了。」

  不僅結婚的事可以緩緩,還不用擔心那群小羊會連累到尤尼。

  一旁的三花貓夏目漱石聽了都驚呆了,他們怎麼回事,給小姑娘灌輸這樣子的想法嗎?

  終於聽明白他們在說什麼的尤尼哭笑不得,「Reborn叔叔不要再跟蘭堂先生開玩笑了。」

  無論是情人還是結婚什麼的,她都沒想過這麼遠。

  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Reborn看了眼蘭堂,嘴角上揚心情愉悅,但是某個代入父親角色的人好像是當真了。

  面對尤尼笑盈盈的樣子,蘭堂轉開話題,「大致上的情況,Reborn已經跟我說過了。」

  「尤尼,你是怎麼想的呢?」

  尤尼輕眨了下眼,堅定而認真地道:「我想打敗白蘭。」

  她想讓世界恢復成原本美好的樣子。

  金綠色眼眸落在她身上,蘭堂溫和地笑道:「你能這麼想就太好了。」

  尤尼不解地低聲問:「蘭堂先生為什麼……?」

  不僅僅是蘭堂的話,還有他此刻的神情,平時休息日總是懶洋洋地窩在家裡的蘭堂露出了一絲少見的凌厲。

  他笑起來的樣子,與平時有些不一樣,那是更加傲氣,疏冷與驕傲並存的樣子。

  「面對任何事,首先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蘭堂的聲音娓娓道來,「但是真正面對敵人的時候,卻要抱著必勝的決心。」

  「尤尼,你是要衝著贏而去的,而不是單純的阻止白蘭毀滅世界,要以強大的貪婪之心去打敗敵人,就算是為了你所珍惜的一切。」

  Reborn看著尤尼愣住的神情,滿意地暗暗點頭。

  這不是很會教孩子嗎?

  尤尼跟Reborn的兩個學生不同,他很難用同樣的方法去教導她,把他的理念灌輸給她。

  基裡奧內羅的巫女為了保住傳承,是會獲得長輩的部分記憶,這確實使年幼的巫女可以快速適應首領的位置。

  但這也使得尤尼身上沾染了露切和艾麗婭的色彩,她們的一些觀念會對她的思想造成很大的影響。

  露切去世的時候,艾麗婭已經快要成年了,就算繼承記憶也不會對她思想上造成多大的影響和改變。

  但尤尼不同,艾麗婭意外早逝,那年她才八歲就要匆忙地接受艾麗婭她們的部分記憶和思想,這對尤尼的觀念影響甚大。

  「不管是為了什麼,尤尼你只需要牢牢記住你想贏這點就可以了。」

  而蘭堂現在則是教她以另外的道理。

  尤尼微微愣了下,「只是這樣、就可以了嗎。」

  蘭堂像教導著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般循循善誘,只有在面對尤尼的時候,他疏離冷淡的聲音才會帶上些許溫和。

  「你可以不喜歡鬥爭,但不能不會、不能不擅長,總有些時候鬥爭是必須要用上的手段。」

  「面對白蘭也是這樣,」蘭堂回想了下那天看到的那只手,以及從空間間隙中傳出來的氣息,「你的敵人非常強大,必須要早做准備才行。」

  尤尼神色凝重中帶著些擔憂地點了點頭。

  「不過我們會保護你的,你可以放心去做你想要做的事。」蘭堂最後一句話卻仿佛在推翻前面說過的所有一般,平平淡淡卻又帶著滿滿的傲氣。

  要把小鳥推出巢穴讓她自己學會飛行?

  蘭堂沒打算讓尤尼摔得遍體鱗傷,以慘重的代價學會飛行。

  他會好好保護她,學飛的事就算慢一點也沒關系。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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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異能寶石事件過去之後,橫濱平靜了很長一段時間,森鷗外也得以開始梳理港口黑手黨的內部事務。

  不過橫濱沒出現大危機卻不代表異能特務科最近很好過。

  背靠東京都的警察廳開始向異能特務科施壓想要派人插手橫濱事務,他們對於擂缽街的現狀以及橫濱異能者的危險性十分重視,評價的危險等級極高。

  異能特務科是官方建立用以管理異能者的組織,他們手上的異能開業許可證能使擁有異能者的組織使用異能,並不必忌憚官方的打壓。

  就像武裝偵探社,組織裡雖然只有三個人,但是福澤諭吉、江戶川亂步以及與謝野晶子三個異能者就是因為異能開業許可證,因此在外可以隨意使用異能。

  雖然他們三個的異能都不是攻擊型,但也仰賴於異能開業許可證,他們可以做到很多港口黑手黨不能做的事。

  但公安方面卻對此十分不滿,異能特務科下屬部門極多,隨時監測國內異能能量指數,防止能量指數超標,產生特意點。在執行任務中,他們能命令軍警、頒布影響橫濱異能者的特殊通用條款,卻對偌大個擂缽街視而不見。

  橫濱確實因為異能者致使城市內部十分混亂,但是這並不代表擂缽街存在的問題不大,未成年的孩子到處流浪、搶劫、被搶劫的事情時刻在擂缽街內發生,橫濱的政府卻對此毫無作為。

  在異能者勢大的時候,就連橫濱的市政都不得不聽異能特務科的命令行事。

  擂缽街會有這樣的現狀,要說與異能特務科沒有半點關系,他們是不信的。

  因此在得到異能特務科的同意、公安進駐之前,橫濱市之上的神奈川縣已經開始聯系市政,要求他們在半年之內把橫濱內流浪的孩子們送入福利院、安置所,若是福利院能力有限神奈川縣也會就此伸出援手,幫助分流安置。

  在異能特務科和公安雙方商議妥協下,市政行動速度很快,帶上保護自身的軍警,先從擂缽街中沒有組織的流浪兒們下手。

  配合的就走正常流程,登記身份信息,就近安排進入附近設施較為完善的福利院中。若是遇上不配合的,在好言相勸無果後他們會直接上手把人捆了,綁去封閉式的福利院中強制收容。

  當然對於這些福利院,他們也會定期組織政府人員前往回訪,除卻明面上的還會有暗訪等一應的工作。

  不到三個月,擂缽街內已經基本見不到無家可歸的流浪兒,只剩下一些特別難搞的未成年組織,就比如……羊。

  其實就中原中也來說,他是傾向於孩子們能進福利院,但是評議會的人並不同意,其中尤以白瀨省吾等人反對得最為激烈。

  他們認為之前一直無所作為的政府,突然行動了一定是有陰謀,說不定就是要拿他們這些沒有身份的孩子去做實驗,並以這樣的言論洗腦了不少孩子。

  中原中也感到有些頭痛,畢竟沒有身份證明地在擂缽街內長期混著終歸不是什麼長久之道,若是羊的孩子能在官方的這次行動中獲得堂堂正正的身份,福利院也不失為一個好的去處。

  倒是夏油傑對此並不著急,他嘴角綴著笑意試著把咒靈跟普通的武器融合在一起,「不用擔心,你不覺得羊有幾個孩子最近回來得越來越晚了嗎?」

  雖然作為組織的首領,但是很少關注這些的中原中也略略思索了下,「是晴子她們告訴你的?」

  畢竟夏油傑看起來也不像是會留意這些的人。

  夏油傑笑了笑,並不否認,「聽說他們最近都在觀察橫濱內的福利院情況,有些位置偏點的難免回來得會晚點。」

  從前羊的孩子們不去福利院並不是因為不想去,而是福利院不會收留他們這些來自擂缽街一身陋習的孩子。

  至於去某些條件差點的孤兒院,那還不如就這麼留在羊。

  但是現在既然有這個選擇,他們自然就開始心動了。

  畢竟這可能是他們唯一、也是僅有的一次機會。

  中原中也沉吟了會,「照這麼說,最近應該就會有孩子行動起來了。」

  由於不清楚政府這次心血來潮的行動會持續多久,知道孩子們並不是真的不為所動,中原中也微微松了口氣。

  ……白蘭的存在對中原中也來說也是個莫大的壓力,他並不害怕與白蘭戰鬥,但是他怕會牽扯到羊的孩子們。

  無視咒靈唱腔似的哀嚎,夏油傑笑眯眯地把二級咒靈按進了匕首裡,輕輕彈了彈刀身,「還湊合,對了上次給尤尼的哨子她有用嗎?」

  鈷藍色的眼眸以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中原中也忍不住吐槽道:「你那東西到底叫了什麼出來啊?我們當時什麼都看不見。」

  什麼都看不到的情況下,還感覺有奇怪的東西被聚起來了,不管怎麼說都很糟糕。

  夏油傑摸了摸下頜,奇怪道:「不應該啊,那個哨子是用來臨時提升皮魯的咒力量的,你們出海那天總不至於連貓都要帶上吧?」

  因為三花貓的入住,魯仔被夏油傑召了回來,僅留下皮仔留在尤尼身邊,但就算只有一只咒靈犬在也不應該會出現這種情況。

  「貓怎麼可能跟著我們出海,掉下去了怎麼辦?」中原中也無語道。

  畢竟貓可不像人,就算它掉進海裡能刨兩下不會立刻淹死,但只要一個浪打過來就能把它衝沒影。

  難道真的是他做的咒具有問題?

  夏油傑不禁陷入了迷惑,畢竟尋常咒具師是怎麼制作咒具他也不清楚,他的經驗全都是靠著自己摸索而來。

  「……那你找天把哨子要回來,我再研究下吧。」他這麼低聲郁悶道。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

  與此同時,在蘇格蘭源源不斷地傳遞情報回黑衣組織的時候,琴酒開始下命優先清除港口黑手黨干部以下的成員,尤其是干部手下的精英成員。

  在黑衣組織優秀的狙擊手獵殺中,以山田及淺川干部手下損失最為慘重,干部大佐也失去了幾名得力手下,倒是執管組織內部審訊、刑訊的尾崎紅葉手下,由於多數時候並不會離開組織,反而沒什麼傷亡。

  死去的幾人還都是別的干部安插到她手下,用以打探消息的存在。

  而黑衣組織的這份獵殺名單都是依據蘇格蘭傳遞回去的情報所制定的,因此在裡世界不明所以的人看來港口黑手黨最近是被不好惹的組織針對了,導致傷亡慘重。

  「還真是陰險啊,假裝透露消息給長野,讓他的人出手排除異己。」太宰治坐在轉椅上,雙腿縮上去一臉嫌棄地看著森鷗外。

  白大褂套在身上,森鷗外溫和地笑了笑,「太宰君怎麼能這麼說呢?」

  含著笑意的紫眸中是滿滿的謀算,他接著道:「我只不過是幫了長野君一把。」

  畢竟收集不到有用的信息回去,倒霉的可是長野優人啊,他背後的組織可不是什麼好惹的存在。

  太宰治切了一聲,盤了盤手上的粗麻繩,動作嫻熟又自然地綁了個結就要往房梁上拋。

  森鷗外無奈地制止他的行為,「太宰君,請不要在診所這樣神聖的地方做這種事。」

  診所是救人的地方,太宰治吊死在他房梁上,他這才開了一年的小診所又要被迫關閉了,尤其是軍警和市政最近動作很頻繁,明面上無證行醫的他已經被盯上了。

  要是太宰治再吊上去,就算沒死,只要被他們看到,森鷗外有十張嘴都解釋不清。

  鳶眸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太宰治涼涼地開口,「森先生真的是很無趣的大人啊,難怪尤尼最近都不來找你了。」

  原來重點在這,森鷗外一臉無奈。

  「尤尼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最近才沒來的,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森鷗外嘆了口氣,作為異能寶石事件中的知情人,他是知道尤尼因為上次的亂來,被蘭堂和Reborn聯手壓在家裡乖乖調養身體。

  「太宰治要是實在無聊,要不要來試下港口黑手黨的工作呢?」森鷗外這麼笑眯眯地提議道。

  太宰治懶洋洋地抬了下眼皮,「這是在雇佣童工吧?」

  「森先生兩三句話又能拐到一個苦力,還真是精明呢,什麼時候森先生可以學學外面那些人做些感動橫濱的大好事?」他瞥了眼窗外正在幫未成年的孩子登記身份的西裝男,低笑著嘲諷道。

  雖然那孩子把臉上塗得髒兮兮的,但是他手一從口袋裡拿出來就能看到上面的藍手環,連半點掩飾的心機都沒有。

  不僅太宰治留意到了,就連幫他登記的阪口安吾也看到了,但他卻只是平靜地推了推眼鏡,「是已經有意向的福利院嗎?」

  羊的孩子怯怯地點了點頭,阪口安吾在他名字旁邊備注了下,「我明白了,今天你可以回去收拾下東西,明天早上會有人統一送你們過去。」

  嚴格意義上來說阪口安吾其實是異能特務科的人,即便只是一個小小的基層也不應當來做市政的工作,但這次的行動是他主動向上司種田山頭火提出的。

  出於某種考慮,種田山頭火同意了阪口安吾的行動,並主動幫他聯系了相關的負責人,不到兩天阪口安吾就加入了安置的工作行動中。

  羊的孩子點了點頭,轉身跑開兩步之後頓了下,回過頭小聲道:「……謝謝你。」

  他已經知道自己忘記摘手環的事被阪口安吾看到了,但是他似乎並沒有准備以他來作為羊的突破口。

  要是在離開羊之前就被同伴們知道,他一定會被斥為叛徒的。

  雖然他現在的行為也跟叛徒無異……

  但他也想像普通的孩子一樣平安長大,不必經受風雨和飢餓。

  阪口安吾沉默著,神情微微有些怔松。

  太宰治平靜地收回目光,就在森鷗外以為這次的誘勸會失敗時,他這麼問道:「那個跨國犯罪組織的資料,森先生應該有的吧?」

  森鷗外驚訝地眨了眨眼,這是、峰回路轉?


第87章

  對於太宰治最近的動作,織田作之助並不清楚。

  因為他最近在致力於有償的公益事業中,簡單來說就是作為即將被安置到福利院的孩子們的引路人,並與福利院那邊好好交涉。

  可惜的是,他是個並不擅長說話的人。

  常常會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鬧得雙方都比較郁悶,幾次過後織田作之助就在太宰治的指點下請了尤尼來幫忙。

  「今天也麻煩你了,尤尼。」織田作之助神情平靜,語氣卻十分地誠懇。

  口頭交涉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更擅長的人比較好,而他只需要負責保護好這些孩子就行了。

  尤尼彎著眉眼,笑嘻嘻地說:「我才是要感謝織田先生帶我出來透透氣。」

  由於蘭堂老父親一般的擔憂以及Reborn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附和,尤尼已經被壓在家裡好幾個月了,中原中也來看了她好幾次,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就像是她生了很嚴重的病,但是所有人都瞞著她一般。

  直到中原中也吞吞吐吐地問了,尤尼才哭笑不得知道這幾個月裡他原來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在好好跟中原中也解釋過後,他安心地松了口氣,偶然間提起了擂缽街或許要被整治的事,以及羊有部分孩子已經開始心動了起來。

  「中也君是想孩子們離開嗎?」尤尼托著腮歪頭問他,手肘撐在桌上笑盈盈的樣子。

  中原中也坐在窗戶上,雙腿垂在外面,理所當然地道:「那是當然,有正經的身份總比沒有好吧?」

  更何況他們以後還能在福利院的安排下進入學校或是學一門手藝,只從這一點上來說都比他們待在羊要好。

  「中也君有想過去嗎?」尤尼這麼好奇地問道。

  她雙手有點累了,換了個動作,轉而歪頭枕在手臂上,眸光看向中原中也的側臉。

  「我不會去的,」中原中也毫不猶豫地說:「只要羊還在,我就不會去。」

  即使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他還記得當初他被白瀨他們帶回羊的時候,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白瀨一力主張羊是未成年互助的組織,說服了當時一起外出的同伴帶他回去,他可能會就這麼餓死在擂缽街的某個角落。

  「中也君,」尤尼似乎猶豫了會,她不確定這個話題會不會傷害到中原中也,「你會想念來到擂缽街之前的生活嗎?」

  但尤尼確實從來都沒聽他提起過來到羊之前的事,即便是很小的時候就跟羊的同伴們一起生活,中原中也也應該有過跟家人一起生活的經歷。

  「我不記得了,」中原中也看著外面晴朗的天空,「我的記憶是從八年前形成擂缽街的那場爆炸開始的。」

  說這話的時候,少年那雙鈷藍色的眼睛有些空茫,他昂著頭認真地說道:「我想找到我的過去。」

  他到底是不是人,以及他的存在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別擔心,一定會找到的。」尤尼輕聲安慰他,卻被中原中也敲了下她的頭。

  藍眸瞪得微圓,尤尼無辜地眨了眨眼,直起身摸了摸腦門,「中也君?」

  中原中也挑眉,教訓她道:「不需要你用能力幫我,你身體那麼差沒必要在這種事上浪費多余的體力。」

  當初尤尼只是要喚醒Reborn就弄出營養不良,現在她手上可是有三枚奶嘴,他怎麼能不擔心她亂來。

  尤尼無奈地嘆了口氣,「中也君真是太看得起我了,預言並不是萬能的,並不能幫中也君直接找到答案。」

  利用預言能力來作弊是不可能的。

  中原中也一噎,耳根害臊得發紅,扭過頭甕聲甕氣道:「那還是我誤會了哦。」

  尤尼笑彎起眼睛,沒有接話。

  准確來說,也不是誤會。

  畢竟尤尼說的是預言並不能直接知道答案,卻不是不為中原中也作出預言,卻沒想到他這麼警覺,立刻就拒絕了她。

  「中也君很容易臉紅,」尤尼歪過頭去觀察他,「是毛細血管、唔!」

  還不待她說完就被惱羞成怒的中原中也捂住了嘴,「你最近是看了什麼奇怪的書啊?」

  尤尼眨了眨眼,無辜地看著他。

  她什麼奇怪的書都沒有看,只是很正經地想問中原中也,但是似乎被他當做是她的戲弄了。

  「不可以隨便對男人說這種輕浮的話,」中原中也一本正經地說著,「你還小,不知道有些混蛋會誤會你喜歡他。」

  「……」中也君,這是在說誰啊?

  視線落在尤尼身上,秀美的小臉被他的手擋住了大半,只露出那雙湛藍的眼眸,眸光漣漪仿佛會說話一般,中原中也微微失了失神。

  尤尼疑惑地眨了眨眼,伸手點點中原中也的手背。

  少年的手頓時仿佛觸電一般猛地縮了回去,他結結巴巴地道:「沒、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尤尼伸手拉住中原中也的衣擺,急急地喊道。

  中原中也渾身一僵,動都不敢隨便亂動。

  握緊的拳心被輕輕掰開,一團布料狀的東西放進了他手心裡,中原中也微微愣了下,低下頭看過去。

  「……這個是,御守?」他遲疑地看著赭紅色上繡著平安健康的御守,輕飄飄的一團放在手心。

  尤尼眉眼彎起,笑著點點頭,「是我做給中也君的御守。」

  希望中原中也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不受傷病的磋磨,永遠都這麼灑脫張揚,意氣風發。

  舌頭頂了頂牙根,中原中也竟覺得詞窮了一般,說不出更多好聽的話,「……謝謝。」

  他看著尤尼放在桌下的手,突然想到剛剛碰到他手心,而後又快速縮回去的銷售。

  「手拿出來。」中原中也朝她伸出手。

  尤尼微微怔了下,把左手放在他手心,被中原中也左右翻了翻,「不是這只,另一只。」

  上面沒有他剛剛瞥到的痕跡。

  尤尼無奈地嘆了口氣,伸出了另一只手,果不其然她的中指兩個指節間留下了些許印子,「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中也君的眼神這麼好。」

  中原中也哼笑了一聲,從口袋裡掏出了小瓶的藥油,「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嘴上雖然不客氣,但他的動作卻非常溫柔,沾著藥油輕輕揉著上面留下的青色。

  微微的暖意在手指上漫開,尤尼從抽屜裡拿出了個圓環狀布滿了小坑的工具,「中也君也用過這個嗎?」

  中原中也低著頭,隨意道:「沒用過,不過晴子她們有時候會用,縫比較難縫的東西時,戴的時間長了就會有這樣的印子。」

  雖然他不常負責羊的內務,但是有些貼身的衣物破了,不方便找女孩子們幫忙縫的時候,他都是自己上手的。

  因此尤尼的御守一遞過來他就明白了,微微鼓起、布料上還帶著細密的編制痕跡,摸起來柔滑,但是卻很厚的感覺。

  以尤尼的力量,不借助工具很難穿透過去。

  尤尼歪頭看著中原中也,俊俏的臉上滿是認真和小心,她小聲地問:「中也君也會這麼幫晴子她們塗藥油嗎?」

  她這麼問是不是有點太……

  還沒等她想完,中原中也就抬起頭無語地看了她一眼,沒好氣地戳了戳她腦門,「誰會有你這麼麻煩啊,晴子她們都是自己弄的。」

  輕飄飄的愉悅感像泡泡一樣升起來,充盈著少女的心間。

  「既然知道受傷不好,中也君也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才是。」尤尼這麼笑意盈盈地反將了他一軍。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拖長了聲音,「知道了,不會隨便死掉的。」

  看著尤尼因為他的話瞬間落下來的嘴角,他屈起手指用沒沾到藥油的指節提了提她的嘴角,張揚而自信地笑道:「畢竟,我還要在白蘭手下保護你,不是嗎?」

  尤尼不禁勾起嘴角,輕聲道:「……約定好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安置流浪兒的計劃被裡世界某些人看在眼裡,被送去福利院的孩子們已經被襲擊了好幾批,幾次下來橫濱政府剛剛才緩和升溫了些的名聲又再次下降。

  說被送去福利院的孩子都是人體實驗的試驗品這類的謠言甚囂其上。

  就算不明著擺出來,也能看出來是以拐賣兒童、走私器官為生的小組織放出來的消息。

  本來不屑理會的態度,在經歷了幾次登記好的孩子臨時後悔的狀況後,立刻改變了應對的策略。

  那就是招募身手較好的人去護送這些孩子們,這並不是他們真的指望來應聘的會是什麼厲害的人,最重要的是想利用招募來的人,破除人體實驗的謠言。

  織田作之助來報名的時候,幫他登記的阪口安吾都沒想過竟然會有異能者來應聘。

  「為什麼會想來做這個,你的異能很強大吧?」阪口安吾握著筆,抬眼看他。

  織田作之助神情平靜,似乎對阪口安吾是怎麼知道他異能並不意外,「大概是吧?但我覺得比我厲害的人還有很多。」

  就他所見過的人中,就有不少不仰賴異能,但是體術卻非常強大的人。

  阪口安吾推了推眼鏡,「沒什麼問題的話,等下你就可以接到第一批孩子了,任務是護送他們平安進入郊外的福利院。」

  幸甚阪口安吾也是十分干脆的人,知道織田作之助能力過關便連復試都省了,當場決定等下就用上這個異能者。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護送任務織田作之助完成得很完美,他出問題的是與福利院交涉的環節。

  並且不是一次,而是每一次他都會遇到突發情況。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讓人說是他運氣太好,還是運氣太差。


第88章

  武力值優秀,但在人際交往上,卻差了點運氣以及話術的織田作之助在得到了尤尼的幫助之後,工作的進度瞬間突飛猛進。

  畢竟阪口安吾他們還要去說服孩子們去福利院,織田作之助只是單純的護送,只要把孩子們送到了,順利安置好他一天的工作就差不多結束了。

  也不會有不恰當的加班時間,以及臨時任務……

  大概不會有,一般來說真的遇到了那麼緊急的情況,就算把孩子們送去福利院也沒用。

  福利院也就是比擂缽街的棚屋好些、並且更有秩序,並不代表能擋住有心人的動作。但是不管怎麼說,福利院的存在確實令人販子們的行動變得艱難,畢竟他們不可能大張旗鼓進去福利院中拐走孩子。

  能被批准進去的都是經過審核、判定適合領養孩子的人,渾水摸魚企圖依靠另類的手段不斷拐走孩子,是行不通的。

  「織田先生並不是難相處的人,」尤尼笑得打趣,「但是似乎總是會遇到突發情況。」

  織田作之助深沉地感慨了聲,「是啊,不知道為什麼總能看到福利院長訓斥孩子、與負責管賬的財務吵架以及外遇找上門的現場。」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還是說他就是有吸引那些奇怪糾紛的體質,但是他當年做殺手的時候並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完全沒留意當時的人在干什麼,而是直接扣動了扳機。

  死了的人自然不會有混亂的感情糾紛,所以當年的他完全不會有這種煩惱。

  ……這麼說好像也說的過來?

  織田作之助默默地搖了搖頭,不過他已經下定決心不殺人了,這些事想了也是無用,倒不如想想之後尤尼不在的時候,他該怎麼應對。

  「今天要去的福利院,之前我跟院長鬧了些矛盾,可能他脾氣會有點衝。」織田作之助簡單地把他當時被院長指著鼻子罵,形容為發生了一些矛盾。

  尤尼歪了歪頭,笑得輕松,「要不是織田先生親口說,我都不敢相信會有能跟織田先生鬧矛盾的人呢。」

  畢竟織田作之助就是那種,想吵架也吵不起來,一臉神游木然並不在意別人說什麼的臉。

  事實上,他每次遇到各種各樣的矛盾危機,他的神情和不善口舌才是最容易讓人氣上心頭的。感覺說什麼,他都不會聽進去的樣子。

  織田作之助低低地唔了一聲,含糊著道:「等等你就懂了。」

  雖然說是護送孩子們前往福利院,但是這一路上並不僅僅只有他在,還有裝備精良的軍警在車上戒備,以防隨時會出現的敵人。

  這樣的事情不可能僅僅只是交由外面招募來的人,必須還要留有內部的人,不過軍警們並不會跟著織田作之助他們下車,而是會等到他們交接完再把他們載回去市區。

  往往這個時候,織田作之助就是最費時間的那個。

  在護送的路上,他可以是軍警很靠譜的同伴,無論遇到多危險的情況他都能招架住,但是在交涉這方面他卻又是最麻煩的豬隊友。

  阪口安吾甚至接到過好幾個不同的福利院對織田作之助的投訴,就在他考慮著有沒有必要在織田作之助的護送隊伍中加個善於交際的人時,織田作之助就自行解決了這個問題。

  不得不說,阪口安吾確實是松了口氣。

  畢竟最近異能特務科和日本公安鬥得厲害,政府方面又十分缺人,再去另外找人那必須又要掏出一筆額外的支出。

  但要說從織田作之助的報酬中扣,阪口安吾又覺得不行,一來織田作之助的本職工作就是護送,在這方面他做得極其出色。

  招募來的其他人中,總會有莫名其妙就少了幾個孩子的,但是織田作之助卻從來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他從擂缽街中帶走幾個,就會送幾個進福利院。

  一個都不會少。

  這種情況下要扣織田作之助的報酬,怎麼都說不過去。

  幸甚織田作之助,自己解決了問題,讓他不必再為此費心。

  最讓阪口安吾感動的是,他之後再也沒接到過福利院對織田作之助的投訴,甚至還有對他們隊伍裡某個少女的贊揚。

  阪口安吾其實還是挺好奇織田作之助到底找了什麼人來幫忙,但因為工作上的事實在走不開,至今沒看到那個幫了織田作之助的少女。

  ……

  福利院院長拄著拐杖,花白的眉毛在看到織田作之助時就忍不住揚起來,腰板瞬間都挺直了不少,就像是看到敵人准備戰鬥的公雞一般。

  尤尼低笑了幾聲,步伐輕快地上前,主動上前同對方打招呼。

  「勞煩大倉先生出來迎接孩子們了。」在車上的時候,織田作之助已經給尤尼做過功課了,這才讓她可以一眼就把人認出來。

  大倉院長沉著臉,從鼻子中哼出口氣,「怎麼又是那小子,就沒有別的人了嗎?」

  語氣不大好,也沒有給尤尼好臉色,但是卻沒說什麼難聽的話,大概是看在尤尼年紀還小的份上。

  尤尼彎著眉眼,笑嘻嘻地說:「織田先生是很厲害的人,孩子都被他和軍警先生保護的很好。」

  大倉院長不屑地哼了一聲,他抬了抬眼皮,「你個女娃娃這麼大年紀就要開始做這些事了嗎?」

  雖然尤尼的年紀還在進入福利院的範圍,但是看她身上的衣服,以及通身的氣質就能看出來她不是經受過顛沛流離的流浪兒。

  在排除了第一個答案之後,剩下的答案無論多不可思議,那都是正確的。

  尤尼雙手背在身後笑嘻嘻地說:「大概就像大倉院長一樣的理由吧。」

  六七十歲早該到了退休年齡的大倉院長,直到現在都沒卸下福利院院長一職,還不是因為放不下他福利院中的孩子。

  正式這個簡單普通的理由支持著他,直到現在還干著操勞人的院長工作。

  尤尼也是如此,如果她的幫助能讓無家可歸的孩子們更快、更順利加入福利院,那麼她也願意跟著織田作之助行動。

  大倉院長的臉色稍稍好了些,他看了眼遠遠地站在車旁的織田作之助和怯怯地看過來的孩子們,松了口氣說:「叫上他們一起進來吧,堵在那裡算什麼事。」

  尤尼笑盈盈地說:「大倉院長,謝謝。」

  大倉院長搖了搖頭,拄著拐杖轉身往福利院中走去。尤尼高興地回過頭,衝織田作之助他們招了招手,示意現在已經安全、可以過來了。

  織田作之助帶著孩子們走過來,略松了口氣,「多虧了尤尼在。」

  不然這次他肯定又要被大倉院長噴得狗血淋頭,無比慘烈、還是連反駁都不敢的那種。

  「大倉院長是個非常關照孩子們的人。」而年齡不大還是個孩子的尤尼顯然沒在大倉院長的為難範圍內。

  倒是織田作之助因為臉的問題,讓不少人都以為他早就已經成年了,但其實他明明今年才正式成年,成為法律意義上的成年人。

  織田作之助和尤尼跟在大倉院長身後,他左右看了看,用著略感興趣卻十分平淡的神情道:「這裡的福利院跟我想像中的不大一樣。」

  大倉院長之前就沒讓他踏進過福利院中,這還是他第一次走進來。

  比他曾經在其他地方見過的福利院都要溫馨、舒服的感覺,似乎致力於給孩子們補上應有的童年與快樂。

  尤尼眉眼彎彎,「大概這就是大倉院長的溫柔吧?」

  同織田作之助一般的不善言辭,但是性格卻更為暴躁,經常不會給來福利院探視的人好臉色。但是他所做的一切,確實都是在為了孩子可以生活得更好。

  即使身在福利院中,他們也不是沒人要的孩子,他們所有人都是一個大家庭。

  莫約是因為有尤尼在,這次的工作完成得格外順利,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情況。

  到了最後就連大倉院長也會對尤尼展露笑容,並且別扭的表示希望她能常來福利院這邊。

  「太好了織田先生,事情順利解決了呢。」尤尼昂頭看向織田作之助。

  他感慨了一下,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的。」

  他今天居然一次都沒有跟人起矛盾,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

  刻畫在福利院外牆上的特殊標記,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在那的。

  開始還沒有人發現,但是在福利院中莫名其妙失蹤了一些孩子之後,這樣的標記又被重視起來了。

  在標記出現之前,孩子們都在福利院生活的好好的,偏偏在這樣的標記落在福利院的外牆之後,就開始有人失蹤了。

  開始他們只以為是擂缽街來的孩子們不想留在福利院,偷偷跑了出去。直到在福利院中待了幾年的孩子都開始失蹤的時候,他們終於開始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那就是有人以這樣的標記,作為對福利院中的孩子出手的告示。

  就連羊被送去福利院的孩子,都莫名地失蹤了。

  這還是同為羊的同伴悄悄跑去福利院時才發現的,選擇了更好更安定生活的伙伴們突然不見了,而且失蹤的時間就是在這幾天。

  「還真的是有人著急起來了啊。」中原中也扯著嘴角,咧出一抹凶狠的笑。

  就算羊的孩子去了福利院,但是一旦他們出事了,中原中也還是會去救回他們,羊的同伴們也會無比的憤怒。

  即便在他們看來離開了羊的孩子,都是叛徒,但那也不是他們可以隨便忽視那些孩子們的理由。

  妄圖冒犯羊的惡徒,全都會被殘忍的重力統統碾碎。


第89章

  許是政府的計劃起了效果,橫濱市民猛然發現城市中的流浪兒似乎少了很多,已經鮮少再有店家反應會被流浪兒偷東西,這些莫約都是政府最近的收容計劃帶來的改變。

  一來流浪兒有了更好的去處,二來橫濱中的市民安全保障得到了一定的提升,像是走在夜路上就會遇到一群半大的少年搶劫的事,已經很少發生了。

  就在橫濱市民對政府的收容計劃一片贊美之聲下,卻有著另一波暗潮在陰影之下湧動。

  橫濱市民們眼中的流浪兒減少,不僅僅是因為收容計劃,還有另一波暗中對收容計劃不滿的人在暗地裡拐走孩子。

  若說政府的收容計劃對於橫濱整體來說是一件好事,那對於以拐賣兒童、走私器官為生的組織來說,卻是打擊了他們大半的生意。

  在一段時間的觀望之後,他們果斷選擇出手,除卻橫濱中的流浪兒還會對福利院中的孩子們動手,並且高調地在外牆上留下標記以示警告。

  而此刻一心打算讓港口黑手黨成為橫濱裡世界龍頭組織的森鷗外正忙著跟黑衣組織以及干部們鬥智鬥勇,根本騰不出手也不打算去管。

  內務省下屬的異能特務科也被公安警察煩得不勝其擾,對福利院中只是失蹤了幾個孩子的事,並沒有多余的心力去管。

  而軍警想要委托的武裝偵探社,唯一的一名偵探江戶川亂步則被邀請去了北海道,無人承接這份工作。

  目前對孩子們失蹤事件重視起來的只有中原中也、以及……因為蘇格蘭,時不時會從東京趕來橫濱的安室透。

  .

  蘇格蘭最近還算悠閑,上司蘭堂在這個時候申請年假休息,回家照顧孩子,理由雖然荒誕,但港口黑手黨首領還真的批准了。

  震驚蘇格蘭,港口黑手黨原來是這麼有人情味的組織嗎?

  開玩笑的,不過由於蘭堂休假,他確實是每天只需要跟著做些雜事就好,在不參與首領與干部們內鬥的情況下,他作為一個獨立於五大干部以外的准干部手下,確實可以非常有空。

  不過作為一名優秀的公安,他也不是每天都會在臥底的臥底組織渾水摸魚的人,他每天都有很兢兢業業地打探干部們的消息。

  要讓一個組織沒落下去,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維持住內鬥的狀態,而此刻的港口黑手黨恰好就是首領派更弱勢,為了能讓港口黑手黨的內鬥持續更久,蘇格蘭當然更傾向於把干部們的資料遞給黑衣組織。

  也正是因此,在安室透因為橫濱的孩子們失蹤的事來找他時,蘇格蘭思索了不到一會,就決定跟著摯友一起去打探下情況。

  「你已經有方向了嗎?」安室透看著蘇格蘭帶著他就往擂缽街裡走,一副要找人的樣子。

  蘇格蘭側頭衝他溫和地笑了笑,「要說誰對孩子們的事最關心,也就非那個少年莫屬了吧?」

  搜集證據、推理案件,還是要找對人才能找到合適的信息。

  不過在擂缽街轉了兩圈,蘇格蘭要找的人就自己從天上俯衝下來,落在他面前。

  赭發少年雙手插兜,眉目高挑,「長野還有……安室?」

  他勉強還記得安室透是他之前在郵輪上遇到的人,當然中原中也對他印像最深刻的地方就是做飯好吃。

  「中原君,我來是想找你問點事的。」蘇格蘭抬了抬手,打招呼笑道。

  看著中原中也挑高的眉毛,蘇格蘭聲音略沉了沉,「你知道收容計劃嗎?」

  中原中也平靜地應了聲,「動靜那麼大,不知道才是假的吧?羊裡也有孩子去了福利院。」

  見中原中也神色平靜似乎並不忌諱於提到這個話題,蘇格蘭稍松了口氣,才開門見山說出了他這次來找中原中也的目的。

  「你知道收容計劃最近出事了嗎?有不少原本登記過要去福利院的流浪兒中途失蹤,福利院中也有孩子陸續被拐。」

  中原中也意外道:「沒想到你個黑手黨還會關心這些事啊,我記得你才來橫濱沒多久吧?」

  正義感這麼強的嗎?

  蘇格蘭打著哈哈敷衍了過去。

  「知道,羊去了福利院的孩子也有失蹤的。」中原中也皺了皺眉,「橫濱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失蹤一些孩子,不明不白、找不到緣由,不過大致上能猜到是被拐賣到別的地方了。」

  「但是像這次一般,這麼囂張的行動,我還是第一次見。」中原中也嗤笑了一聲,眉眼間蓄滿了怒氣,似乎提到這個隨時都會爆發。

  安室透默默觀察了他一陣子,突然開口道:「中原君你是那個未成年組織羊的首領嗎?」

  「你有想過帶著羊的孩子們,一起去福利院嗎?」

  他沒想到兩年前遇到的異能者,竟然會是資料上看到的擂缽街中的鼎鼎有名的羊之王。

  中原中也挑眉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詫異他的問題,便只是隨意道:「我並不打算去福利院,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那如果羊的孩子們都會去呢?你也不會考慮嗎?」安室透再次問他,由於語氣並不咄咄逼人,反而更像是出於為他考慮一般,中原中也倒並沒有為此生氣。

  他只是沉靜下了情緒,搖了搖頭,再一次重復,「我跟一個人約好了,會好好保護她的。」

  要是去了福利院,之後他的行動就會受到限制,能不能再待在橫濱都不好說。

  安室透有些恍惚,「……是尤尼嗎?」

  他突然想起兩年前見到中原中也時,他那副著急的樣子,微卷的赭發被緊張的汗水染濕,明明擁有強大的異能,但是卻願意為了尤尼收斂起身上的尖刺,向他們求助。

  在今天之前,安室透很難想像中原中也除了是個強大異能者以外,還是一個組織的首領,雖然只是為了抱團取暖而成立的未成年組織,但中原中也確實在認真地保護他們。

  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他不怎麼擅長記不相關人,兩年前在郵輪上遇到的人他其實已經忘得七七八八。

  唯獨對安室透,因為他的好手藝多少留下了些印像。

  「放棄這次的機會,之後你再想找到走上正軌的道路,可並不容易啊。」安室透其實有些不理解,畢竟在他看來答應了要保護尤尼也不是一定要留在橫濱。

  等到中原中也長大再回到尤尼身邊不也是可以的嗎?

  「我並不是只有這麼一條出路,」中原中也頓了頓,眉眼間有些煩躁,「但是那孩子可能已經沒有以後了。」

  這話一出,蘇格蘭和安室透頓時愣住了。

  中原中也對尤尼的打算並不是毫無所覺,每次他去看望尤尼的時候,他都覺得她臉色蒼白得可怕,仿佛身上的生命力在一點點的流逝。

  聯想到她要喚醒的三枚奶嘴,相當於是當初喚醒Reborn的三倍,就不難想像尤尼是有多麼艱難。

  但是每次看到那個孩子的笑容,他就沒辦法說出阻止她的話。

  尤尼一直都是個很堅強的孩子,表面上溫柔乖巧的她,實際上才是最倔強的那個人,就算中原中也不讓她這麼做,她也一定會私下偷偷為奶嘴傳送火焰。

  既然如此,倒不如每天規定好尤尼使用火焰的量,保證她的身體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在這期間,他們也會尋找別的辦法,緩解尤尼身上的壓力或是不需要她這麼辛苦的辦法。

  尤尼曾經說過,只要打敗白蘭一切都會恢復過來。

  這句話中原中也信了,所以他也會為了打敗那個最強的白蘭而不斷努力。

  「……說說你們的計劃吧?」中原中也在一片沉默的氛圍中假裝若無其事地轉開話題,揣在口袋裡的拳頭卻捏得死緊。

  尤尼不想讓他們擔心,他們就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一如往常地跟她相處說笑。

  但或許是性格原因,中原中也並不像Reborn和蘭堂那樣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更多時候他都是扭過頭去不看尤尼,他怕對上那雙眼眸,他就會被尤尼看穿他已經知道了她的打算。

  尤尼總是以微笑面對他們,不正是因為不想他們擔心嗎?

  既然她不想他們知道,那他們就假裝不知道。

  安室透和蘇格蘭對視了一眼,順著中原中也的話題轉開,「擂缽街內失蹤的孩子不好找,我們打算從第一個出現標記的福利院下手。」

  「——也就是位於橫濱郊外的明日福利院。」

  橫濱中經歷過最漫長風雨的福利院,算得上是橫濱內很不錯的一間福利院,唯一的問題就是福利院中的大倉院長很不好對付。

  除了年幼的孩子,他對誰都是一副暴躁、脾氣不好的樣子。

  別說他們現在一個頂著黑手黨的身份,一個頂著偵探兼職咖啡店員的身份,就算是他們用公安的身份去問話,大倉院長都不一定會給面子。

  「郊外的明日福利院嗎……」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地喃喃著,「總覺得聽著很熟悉。」

  那個福利院也有羊的孩子去了,但是由於管理嚴格,想要偷偷前去看望的中原中也並不得其門而入,但是他曾經趁著晚上翻牆進去看了眼。

  不過短短半個月,從羊來到福利院中的孩子氣色都好了很多,身上已經不再是瘦的只剩下骨頭,單從這點看中原中也就不會攔住孩子們離開羊。

  「中原君有什麼印像嗎?」蘇格蘭這麼問他,但其實並不抱有什麼希望。

  雖然說明日福利院中最早出現標記,但是由於大倉院長的嚴格照看,反而在眾多出現標記的福利院中屬於最晚有孩子失蹤的。

  中原中也抿緊了唇,這個名字很熟悉,肯定是前不久有誰跟他提到過……

  「是尤尼,」他恍然想起來,「尤尼跟著織田去過明日福利院,好像還進去裡面了。」

  尤尼和另一個沒聽過的名字織田,也是個未成年人嗎?

  依照大倉院長的習慣,他們很難不這麼去想。


第90章

  中原中也在擂缽街的棚屋、高牆上跳躍著,跑在前頭跟蘇格蘭、安室透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像只善於攀爬卻又遠離族群的花豹。

  「就這麼去找尤尼沒關系嗎?」安室透看向蘇格蘭,依照中原中也的意思,尤尼現在的身體狀況應該不方便上門打擾吧。

  蘇格蘭沉吟了會,他也有段時間沒看到小姑娘出現在橫濱的街頭了,他也不是很清楚情況。

  「中原君既然願意帶我們去找尤尼,應該是沒問題的。」蘇格蘭斟酌了下,謹慎地道。

  雖然他們都認識尤尼,但是對於小姑娘住在哪裡,家裡有什麼人其實都不清楚。

  尤尼在這方面的保密還是做得很不錯的,要不是中原中也清楚安室透和蘇格蘭的性格和為人,他也不會暴露尤尼的住址。

  當然最重要的是,就算真的有人敢上門對尤尼動手,蘭堂和Reborn都不會放過他。

  這一路上都是由中原中也領著他們,離開擂缽街漸漸向著港口事務所的方向靠近。

  「尤尼住在事務所附近嗎?」蘇格蘭眉頭下意識皺起,這附近屬於港口黑手黨管轄範圍內,時有黑手黨的人出沒,實在說不上是什麼好的住處。

  領先於他們的中原中也,輕松地翻上了其中一棟房子二樓的窗戶,半蹲著敲了敲玻璃,「醒了嗎,尤尼?」

  遮光性極好的窗簾擋住了房間內的情況,便是窗戶開了條縫,中原中也也只是徑直扒拉著窗框,小心地蹲等著尤尼的回應。

  安室透神色復雜地看了眼,扭頭問蘇格蘭,「這樣子真的合適嗎?」

  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地上門,要偷偷掛窗上敲窗喊人,是為了不讓尤尼家裡的長輩知道嗎?

  蘇格蘭沉默了會,「……我覺得不大合適。」

  所以中原中也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之前他面對尤尼的時候可是還會臉紅的啊。

  「哢擦」一聲,是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蘇格蘭循聲望去,蘭堂穿戴整齊、保暖一副要出門的樣子,他頓時驚訝地喊道:「蘭堂先生,你怎麼……?」

  黑發在腦後束起,蘭堂聲音淡淡地道:「這裡是我家。」

  呃、蘇格蘭退到庭院外牆一看,木質的門牌上赫然寫著——蘭堂。

  這裡是蘭堂家也就是說,蘭堂休年假回家要照顧的孩子就是尤尼。

  他努力地克制著自己不去抬頭看中原中也,卻不想中原中也半點沒有自覺般,聽到蘭堂的聲音後神色詫異,「今天這麼晚出門?」

  他還以為蘭堂沒在家,就直接去敲了尤尼的窗戶。

  蘇格蘭一臉微妙,為什麼中原中也能這麼自然,他們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

  蘭堂臉色稍緩,態度平和地回道:「最近天氣又開始涼起來了,所以推遲了些。」

  雖然都是要出門,但是能晚些等到太陽升起來,陽光暖和些再出門對他來說也會舒服點。

  「尤尼醒了嗎?」中原中也撐了下窗框,就要從二樓的窗戶上跳下來。

  窗簾被一只小手扒開,尤尼穿著睡裙,身上披著外衣軟聲道:「中也君,早上好。」

  少女的臉色略白,藍眸困倦地半睜著,小小地打了個哈欠,「……今天來得好早?」

  她臉上帶著困意掩都掩蓋不住,就連一貫溫柔可愛的笑容都顯得軟乎乎得好欺負的很。

  中原中也看了看她的臉色,眉心微皺,「昨晚沒睡好?」

  一副困得隨時要栽倒了的樣子。

  尤尼眨了下眼,雙手合十在面前低聲道:「……昨晚聽電台,聽了個恐怖故事,有點沒睡著。」

  中原中也一臉了然,就是怕了。

  他伸手拍了拍尤尼的頭,隨意道:「我跟長野他們在客廳等你,你先洗漱下吧。」

  尤尼乖乖地點了點頭。

  中原中也平時有空就會來看她,時間不定,不過一般都不會太早或太晚,蘭堂和尤尼他們已經習慣了,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安室透和蘇格蘭卻是,心情復雜,不知道的怕是會以為中原中也也是這個家裡的人。

  但羊之王的資料上明明就寫著無父無母,也沒有被什麼人收養。

  蘭堂很自然地對中原中也道:「我出門了,尤尼就交給你了。」

  中原中也點頭,「知道了,我會保護好她的。」

  他們的對話在安室透和蘇格蘭聽來顯得有些奇怪,就算尤尼的身體不好,那也沒必要如此謹慎吧?

  中原中也打開大門,回頭衝他們道:「進來吧。」

  少年熟門熟路地走到客廳招待他們坐下,還去廚房給他們泡了趟茶。

  所以,中原中也他真的不是住在這裡的嗎?

  ……

  尤尼下樓的時候,他們已經坐在客廳相顧無言好一會了。

  她歪著頭笑了下,「安室先生,好久不見。」

  雖然時隔兩年未見,但尤尼對安室透印像還挺深刻的,以至於現在看到他,也沒有露出什麼意外之色。

  像是早就知道他們會來找她一般。

  安室透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下尤尼,較之兩年前似乎長大了不少,但是身體還是不怎麼好的樣子。

  他笑了下,「好久不見,尤尼。」

  反倒是中原中也,眉心皺了皺,起身去衣帽架上拿了條披肩給尤尼披上,嘴上還絮絮叨叨個不停,「最近降溫有些厲害,屋子裡比外頭還要冷些,自己要記得及時添衣服。」

  尤尼伸手拽了拽披肩,昂頭乖巧地笑了下,雖然她並不覺得冷,但是她也不會反駁中原中也的好意。

  溫熱的牛奶被塞到她手裡,中原中也自然地走進廚房,系上了圍裙,「我給你隨便做些吃的,你先坐一下吧。」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中原中也開始用起了這裡的廚房,會在尤尼剛起床的時候給她准備簡單的早餐,並且總是有意無意地攔著她,不讓她干些累人的家務活。

  尤尼並沒有虛弱到什麼都做不了的份上,只是相較於從前會更容易覺得困倦和疲憊。

  但中原中也他們卻十分謹慎,莫約是擔心她的身體承受不住,尤尼微微有些無奈。

  只要不動用火焰,她平時的生活其實並不會受什麼影響,也不會像他們擔心的那般容易生病。

  不過Reborn卻讓她坦然地接受蘭堂和中原中也的好意,與其一味告訴他們,她並不會出事,倒不如統統都接下來,讓他們好安下心。

  也正是因為這個,中原中也現在才會那麼地熟練,一副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樣子。

  實在是蘭堂和Reborn他們的態度太過自然,在中原中也系上圍裙開始進廚房後還會自覺地點餐。

  「長野先生、安室先生,是有什麼事要問我嗎?」

  就在被留在客廳的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的時候,尤尼主動打開了話匣。

  安室透收回了放飛的思緒,態度自然平和地笑著問:「尤尼知道明日福利院嗎?」

  到底要不要開門見山直接問尤尼,安室透是暗暗思量過一番的,就他所觀察,尤尼雖然體質較差,但並不是什麼膽小的孩子。

  這件事直接跟她說,可能會更有效率。

  尤尼眨了下眼,她輕點頭笑道:「是郊外的大倉院長所在的福利院吧?我去過那裡兩次。」

  她微微歪了歪頭,思索了下,「安室先生是有什麼事要找大倉院長嗎?」

  就她所知,大倉院長不是那種喜歡與外人有來往的人。

  聽出了尤尼話中的意思,安室透苦笑了下,「是有些事,尤尼知道最近收容計劃出事了嗎?」

  其實他之前已經去找過大倉院長了,可惜的是對方並不願意相信他這個東京來的偵探,還直接把他轟了出去。

  藍眸中劃過一絲憂慮,尤尼輕嘆了口氣,「難怪這幾天織田先生都不需要我幫忙了。」

  收容計劃出事,沒有要送去福利院的孩子們,織田作之助自然就不用請她來幫忙。

  蘇格蘭點了點頭,溫和而誠懇道:「是的,所以尤尼能幫我們跟大倉院長溝通一下嗎?」

  只要讓他們調查下福利院,以及詢問下第一次出現標記的時候和第一個孩子失蹤時的情況就可以了。

  這兩個第一次對他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情報,安室透想知道大倉院長到底是以什麼手段,防住了最開始的試探,之後又是因為什麼而失手。

  尤尼抿了抿唇,輕聲道:「我知道了,我會幫忙勸說大倉院長的。」

  看著安室透和蘇格蘭松了口氣的樣子,尤尼無奈地說道:「但是我不能保證大倉院長會答應。」

  畢竟大倉院長對待成年人和未成年是出了名的差別對待,即便是從他福利院中出來的孩子也是如此。

  他一向不喜歡人隨便進福利院中,尤尼和織田作之助那兩次對於知道大倉院長行事的人來說,已經是不可思議至極。

  安室透略松了口氣,笑著道:「沒關系,尤尼願意幫忙就很好了。」

  看著少女乖巧的樣子,他開玩笑著說:「大倉院長的性格我也很清楚,尤尼不必有負擔。」

  找尤尼也只是試一試,就算勸說失敗他也毫不意外。

  畢竟大倉院長就是那種很固執的人。

  「先把早餐吃了再說,調查的事不必急於這一時。」中原中也低頭解下圍裙,掛在一旁。

  松軟的松餅堆了三層,淋上蜜色的蜂蜜,香甜的氣息誘惑著嗅覺。

  尤尼輕嗅了嗅,眉眼彎起顯得溫馴又可愛,「中也君的手藝越來越棒了。」

  中原中也順手揉了揉她的發,「快吃,吃完帶你出門走走。」

  顯然中原中也已經開始把這次行動,當作是帶尤尼散心放松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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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出門前尤尼用家裡的電話撥通明日福利院的座機,笑吟吟地說想和朋友們去看望下大倉院長。

  在得到大倉院長別扭的幾句叨叨後,尤尼笑嘻嘻地衝安室透他們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

  至此准備工作已經完成了大半,剩下的就是怎麼才能讓大倉院長不把他們攔在門外。

  這方面的主力大概還是尤尼。

  雖然他們是打算讓尤尼幫忙給大倉院長說說情,但如果他們就這麼空著手上門似乎也不大好。

  於是他們在商場裡買上零食、玩具給明日福利院的孩子們,也算是打著看望孩子們的名號行動。

  明日福利院地處郊外,距離他們現在的位置不說很遠,但提著大堆東西走過去絕對不算輕松。

  於是安室透就把他的愛車,一輛白色的馬自達開了出來,微笑著招呼他們上車。

  中原中也微微屏住呼吸,鈷藍色的眼眸轉都轉不動,似乎所有注意力都被這輛白色跑車吸引住了。

  「中原君是喜歡車嗎?」安室透笑著問道。

  中原中也收回目光,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只是比較感興趣。」

  尤尼彎了彎眉眼,看破不說破。

  明明就是很喜歡的樣子嘛。

  把要帶去福利院的東西都塞進尾箱,中原中也和尤尼坐進後座,少年激動得眼睛微微發亮,四處打量著車身的內部。

  「好酷!」終於他還是沒忍住,贊嘆道。

  安室透勾了勾唇,蘇格蘭系好安全帶,笑著回過頭,「這款車型其實已經算比較舊了,但是因為透實在喜歡,所以出來工作之後還是買了它。」

  中原中也摸了摸車窗,露出了一臉驚嘆的表情。

  他倒不覺得買輛款式落後的跑車有什麼不好的,對中原中也來說,不管是跑車還是機車,能有一個他就很滿足了。

  「雖然款式偏舊,但是這輛車的轉子卻很酷哦。」蘇格蘭笑著賣了個關子,把中原中也的好奇心全吊了起來。

  他身子微微前傾,安全帶被他拽得松出了一個身型的空位,興奮又期待地向前看去。

  「想試試嗎?」安室透笑著提議,「在不超過限速的情況下聽聽它的聲音。」

  中原中也興奮地立刻就要點頭,隨即又想起了尤尼,有些許猶豫,他搖了搖頭正要拒絕。

  「我沒有關系的,」尤尼笑得無奈,藍眸靈動地眨了眨,「我還沒有那麼脆弱哦?」

  中原中也卸了口氣,重重地往後一靠,「算啦,還是尤尼的身體要緊。」

  小丫頭連晚上聽個恐怖故事都會被嚇得睡不好,還是不要隨便亂來為好。

  湛藍的眼眸看著他,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尤尼手指點了點臉頰,嘴角微微揚起,「昨晚沒睡好不僅僅是恐怖故事的原因,而且那個故事就算中也君聽了也會害怕哦!」

  中原中也眉毛一挑,「我可不會怕什麼鬼故事。」

  藍眸輕眨兩下,尤尼笑意盈盈地問:「真的嗎?那我悄悄跟中也君說下昨晚那個故事好了。」

  身體往中原中也的方向挪了挪,尤尼伏在他耳邊小聲地嘀嘀咕咕,中原中也原本淡定的樣子慢慢開始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他板著臉,腿假意坐麻了般伸直了下,倔強地說:「……也不是很嚇人嘛。」

  尤尼笑嘻嘻地看著他,壞心眼地點了點中原中也握緊的拳頭,「可是中也君看起來很緊張的樣子啊?」

  握緊的拳頭猛地松開,中原中也反手握住了尤尼的手,沒什麼底氣的說:「啰嗦!」

  尤尼卻像是被他制住了一般,睫羽輕顫了下,微微抿了抿唇。她扭過頭摸了摸鬢發的發尾,不出聲卻也不掙開中原中也的手。

  安室透透過後視鏡觀察了下他們,笑眯眯地啟動了車子,卻是很正常的速度。

  心下微微感慨,他們感情還挺好的。

  車子平穩地駕駛在車流中,按說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是順利至極了,但蘇格蘭此刻的臉色卻有些凝重,「透,你注意到了嗎?」

  安室透瞥了眼後視鏡中緊跟著他們的黑車,沉聲應道:「嗯,跟著我們拐了幾個彎了。」

  而且不僅僅是這輛車,甚至在左右車道還有好幾輛,快要把他們包圍住了。

  安室透掌著方向盤,微微活動了下手指,勾起一抹略帶張揚和衝勁的笑容,「抱歉了中原君,我要開始加速了。」

  踩離合、抬高檔位,安室透踩著油門加速往前衝去。

  發現白色馬自達突然改變速度,緊跟著的幾輛黑車立刻擠過來,想把車逼停撞翻。

  隨著速度猛然上升,馬自達獨特的高轉聲線轟然響起,跑車如利箭一般疾衝出去,在車流中左穿右插,走位飄忽卻又不會碰撞到別的車子。

  中原中也在轉子聲一響起來的時候就解開了安全帶,一手壓住尤尼的肩膀護在她身前,少年單膝跪在坐墊上側過身來,目光警惕著可能會發生的意外。

  也多虧了中原中也,尤尼才沒被安室透突然的加速甩得左右亂晃,像是坐在副駕駛的蘇格蘭便臉色微白,手緊緊地抓著車頂上的把手固定住身體。

  「小心,他們要撞過來了。」安室透嘴上說著這樣的話,嘴角卻高高地揚起,情緒越來越高昂。

  中原中也見了,眉頭微皺卻沒說什麼。

  馬自達迅捷莫測的駕駛方式,雖是甩開了跟蹤他們的黑車一段路,但安室透也因對橫濱的道路不夠熟悉,而被繞路過來的黑車包圍住了。

  越往郊外方向跑,附近的車輛越少,直到最後黑車已經毫不掩飾地撞過來。

  緊跟在後面的車車窗降下來,漆黑的槍管自窗口探出,毫不猶豫對准白色馬自達的車輪射去。

  安室透一扭方向盤,險險地拐了個大彎甩開,車身上仍是傳來了被擊中的聲音。

  後車緊跟上來,槍口對准後座上的人和油箱,砰砰砰地扣了三下扳機。

  車窗被子彈巨大的衝擊擊穿,玻璃崩碎開來,濺射開的彈丸襲向車內的人。

  中原中也冷著臉擋在尤尼靠近車窗的一側,手壓住她後腦把人緊緊地護在懷裡,由子彈擊穿濺射開來的玻璃、彈丸落在他身上、額上時滯住不動,微微的紅光亮起。

  他冷冷地抬起眼皮,扯開一抹張揚冷漠的笑,「散彈槍啊?正合我意。」

  重力俘虜著零碎的玻璃、彈丸,比之剛剛威力還要強大迅猛從破碎的車窗中猛撲出去,貫穿了黑車中的司機和持槍男人的身體,漆黑的車身頓時變得坑坑窪窪。

  「躲遠點,剛打中了油箱。」中原中也對險險躲過炸開的車窗玻璃,臉上仍被劃傷了幾道的安室透道。

  深膚色的青年勾著嘴角對摯友道:「可不能讓風頭都給小孩子出了啊。」

  蘇格蘭抬了抬快速組裝好的狙擊□□,了然地笑了下,「那是自然。」

  車窗降下來,蘇格蘭把槍架好,探出上半身瞄准敵人的車輪,「砰砰砰——」

  被打癟了的車輪帶得車身歪歪扭扭,一頭撞上了一旁的樹上,被迫熄火。

  「……還有三輛。」安室透又看了眼後視鏡。

  「一人一輛?」他這麼開玩笑道。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我出去把他們解決了,你好好開車。」

  要是讓安室透出手,那必然要用上他的車技逼停或是直接去對撞別車,尤尼還在車上,她可經不住安室透的「雲霄飛車」。

  安室透勾了勾唇,「了解。」

  他猛地踩下油門,自前面兩車中間把車身側起飆了過去。

  中原中也嘖了一聲,踹開車門,紅光裹挾著他往後一衝而去。

  「轟——」

  ……

  最後他們還是平平安安地到達了明日福利院外,雖然出門時還干淨漂亮的白色馬自達已經變得破破爛爛,車窗炸裂、車門也癟了進去。

  但幸甚人沒有事。

  尤尼拍了拍胸口,心髒還在劇烈地跳動著,那是人收到驚嚇時會有的自然反應。

  就連安室透和蘇格蘭都不免會有這樣的感覺,不過他們比起尤尼更傾向於驚嚇的狀態,反而是刺激又興奮的感覺。

  尤尼看了看他們,不禁失笑,「我還是第一次坐車這麼刺激呢。」

  簡直像是在坐「雲霄飛車」一般,還是帶槍擊和火拼背景的雲霄飛車。

  中原中也握了握她的手,冰冰涼還帶著些許汗意,「冰的,剛剛會害怕嗎?」

  尤尼彎著眉眼,搖了搖頭,「很刺激,但是不會害怕。」

  因為中原中也就在她身邊保護她。

  鈷藍色的眼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中原中也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是嗎?那很勇敢啊。」

  像是哄孩子一樣的話,卻是出自的中原中也真心,能適應安室透的開車方式。那他以後有了機車也可以帶尤尼出去兜風的吧?

  稍稍整理下凌亂的衣服、頭發,尤尼敲了敲福利院的大門,「大倉院長在嗎?」

  院內傳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大倉院長把大門打開,原來他早就在附近等著了。

  大倉院長的目光掃過尤尼身後的幾人,落在安室透身上重重地哼了聲,沒好氣道:「老頭子我這裡可招待不了這麼多客人呢。」

  尤尼輕斂著眉目,雙手合十,小聲道歉。

  「抱歉,大倉院長!我們只是太擔心失蹤的孩子們,所以才不得不上門打擾。」

  大倉院長的目光落在尤尼那頭墨綠色發上,看著她乖乖地低頭道歉,良久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轉而看向安室透幾人。

  形容狼狽,臉上還有幾道血痕,就連停在身後的車都破破爛爛的,大倉院長轉過身,掩蓋住滿臉的疲色,「你們不應該查這個案件的。」

  「這次就是那些人對你們的警告,這件事再查下去對你們沒什麼好處。」


第92章

  大倉院長話中的意思是,他竟然知道這件事情中的內情?

  安室透和蘇格蘭對視一眼,忍不住開口道:「大倉院長,如果連我們這些大人都不去管孩子們,還有誰能救他們呢?」

  轉過身去的大倉院長身影一頓,挺直的背部仿佛都佝僂了下來,他拄著拐杖的手重重地往地上杵了兩下,像是在嘆氣又像是在搖頭。

  最終他沉默了許久,還是妥協道:「……進來說吧,小子們。」

  拄著拐杖的老人板正的臉上帶著愁容,尤尼兩步上前扶住他,輕聲道:「院長小心。」

  原本雙手插兜,左右打量院內擺設的中原中也眨了眨眼,忙上前跟著扶住了大倉院長的另一邊,不過並不像尤尼一樣攙扶住老人的胳膊,而是虛虛地護在一側,手仿佛不經意般碰了碰老人的背,減輕他身上的重力。

  許是因為中原中也也是個半大的少年,大倉院長並不排斥他,只是低聲道:「你就是次郎常提起的中也吧。」

  中原中也一驚,他原以為羊的孩子來到福利院就不會再提起以前的生活了。

  大倉院長扯了扯嘴角,露出個僵硬的微笑,「我知道你偷偷來看過他,院裡發生了什麼變化我都知道的。」

  ……所以外牆上的標記和失蹤的孩子,他都知道。

  中原中也別扭了一下,假裝不經意地問道:「他是怎麼說我的?」

  鈷藍色的眼眸悄悄瞥過去,大倉院長倒也不在意少年人的別扭,倒不如說他很熟悉這些孩子氣的習慣,畢竟從年輕起直到現在他親手養大過太多的孩子了。

  「他說你是個好首領,把他們保護得很好。」大倉院長臉上帶著些許欣慰,雖然他只是撿了些好聽的話來說,但是他確實很欣賞中原中也。

  明明自己年紀還不大,卻能在擂缽街那種地方護住一大群未成年的孩子,生活雖然說不上富足,但是卻給予了他們足夠的安定。

  中原中也已經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這樣嗎?」少年的喜怒形於色,稍微高興起來都會很明顯。

  大倉院長輕輕地嘆了口氣,推開福利院中唯一一間適合談話的房間,也就是院長辦公室兼院長的房間,他回過頭臉色有些冷下來對安室透他們道:「進來說吧。」

  早就已經清楚大倉院長的為人,他沒有轟他們出去已經是最理想的狀態,現在他還表露出一副稍微願意跟他們說些話的樣子,他們自是忙不迭地點頭。

  房間內的擺設有些簡陋,牆上貼著一幅幅福利院中孩子們的合照,以及一些孩子們的獎狀,灰撲撲沙發上擺放著一些舊玩偶和舊玩具。

  處處都可以看見大倉院長對於孩子們的愛護,單從他對尤尼、中原中也他們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他對孩子們的寬容和好脾氣。

  「大倉院長……」進入房間後,大倉院長坐了下來卻並沒有出聲的意思,只是雙手扶著拐杖閉目養神,中原中也忍不住開口。

  尤尼輕輕地拉住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搖了搖頭。

  眼睛看向安室透和蘇格蘭,手指在中原中也掌心處寫了個等待的比劃。

  手心上傳來陣陣的癢意,中原中也的手指微微卷縮了下,看著尤尼眉眼彎起的樣子,他低咳了一聲、胡亂地點了點頭。

  所幸安室透和蘇格蘭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就拆下來一堆監聽器、攝像頭。或新或舊零零總總加起來莫約有上十個。

  中原中也瞠目結舌,「這麼多全都是用來盯著大倉院長的嗎?」

  安室透沉了沉聲,「這些東西都不是最近安裝的,有很多都有過磨損的痕跡。」

  也就是說大倉院長一直長期處於對方的監視之中,即便這樣他還是如常地生活著並沒有告訴任何人。

  「……你們聽說過聖歇會嗎?」大倉院長睜開雙眼,目光直直地落在他們身上。

  安室透和蘇格蘭面面相覷,作為對橫濱不算熟悉的東京人,只知道這裡有許多大大小小的黑組織,像是聖歇會這樣名字的組織加起來有十好幾個。

  倒是中原中也沉思了會,「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並不是近期的時候,應該是在更早之前,他不僅見過還跟他們打過照面,不然他不會對這個名字有印像。

  大倉院長也不打斷他的回想,只是轉頭看向窗外的風景,福利院中的孩子們正在外面玩耍拍球,嬉笑吵鬧的聲音就算是在最邊緣的院長辦公室也能聽到。

  中原中也皺著臉,艱難地從腦海裡扒拉著,他一向不會去記無關緊要的名字,而聖歇會這個名字應該是他當年確實記憶比較深刻,才讓他現在聽到都會覺得耳熟。

  「……我想起來了,」中原中也低聲喃喃著,眉頭皺得死緊,「是那個專門走私兒童器官的組織。」

  這話一出安室透和蘇格蘭都擰起了眉頭,專門走私兒童器官的組織?

  中原中也臉色有些不好,「五年前聖歇會在橫濱裡世界還很出名,他們靠著走私兒童器官搭上很多大人物的路子,在橫濱的風頭非常盛。」

  那時候的聖歇會是港口黑手黨也不能掠其鋒芒的黑暗組織,他們的財富積累速度快得驚人,雖然組織內異能者不多,但是背靠著那些富豪們,曾經一度把羊追趕得差點全滅。

  就算是當時的中原中也也只能帶著孩子們東躲西藏,就連稍稍離開他們片刻都不敢。

  聖歇會當時作風張揚跋扈,就連異能者都不怎麼放在眼裡,在放下話一定會把羊的孩子們全部抓住後,突然有一天遭到了險些毀滅組織的重大打擊,自那之後他們便蟄伏沉寂了下來。

  由於在橫濱中太多年都沒有他們的消息,中原中也還以為聖歇會已經不在了。

  但是現在看來,聖歇會竟是一直都存在於橫濱的裡世界中,並且從來沒有放棄過對孩子們出手。

  大倉院長的眸中閃過一絲痛苦,「聖歇會之所以沒有毀滅,是因為組織裡有個特別的異能者,是他的存在使得聖歇會苟延饞喘了下來。」

  「而那個孩子,曾經是明日福利院中收留的孤兒。」

  相比較於中原中也的眉頭緊皺,蘇格蘭壓抑著的憤怒,安室透反而是顯得最冷靜的一個人,他只是直白地切入重點,「大倉院長不讓成年人進入福利院是因為忌憚聖歇會還是為了維護他們……」

  他著重觀察著大倉院長的神情,緩緩地補充道:「亦或者是為了保護我們不被盯上呢?」

  對於福利院來說,只有孩子的出入是正大光明並且不會讓人察覺到異常的,而成年人即便是來收養孩子,只要進入過福利院都會異常顯眼。

  本來在這個社會中會收養孩子的人就不多,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會有一對夫妻前來挑選孩子,更別說獨身的成年人來福利院是多麼引人注目。

  大倉院長嚴肅板正的臉皺起,添上一份苦意,他只是重復道:「不要再查下去了,這件事再查下去對你們來說並沒有好處。」

  蘇格蘭努力說服大倉院長,「這件事不是我們不查就不會發生了,收容計劃對無家可歸的孤兒們來說是非常難得的一次機會,但現在因為聖歇會他們卻都躲藏了起來。」

  「更別說還有福利院中的孩子們也失蹤了,院長難道不想把那些孩子們找回來嗎?」

  大倉院長花白的眉頭動了動,他沉默著沒說話。

  尤尼看著他,輕聲問道:「那孩子的異能是什麼呢?院長是在擔心他的異能會造成什麼重大的影響嗎?」

  聽大倉院長的意思,離開明日福利院的孩子年紀並不大,但異能似乎非常特別,不然不可能保下整個組織。

  「……那孩子,不、條野他可怕的地方不在異能,」大倉院長張了張嘴,神情中帶上一絲頹色,「相比較於其他孩子,他身上其實有著不可忽視的缺陷。」

  「他天生雙眼無法視物,但是卻有著比普通人還要靈敏的聽覺和感知。」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一個異能者令人畏懼的地方反而不是異能,而是聽覺和感知?

  大倉院長苦笑著嘆道:「他能通過心髒的跳動、血液的流動以及汗液的分泌去分析一個人的情緒和心理想法,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吧?」

  「但是事實上就是如此,他的感知力才是令聖歇會殘存至今的重要因素。正是因此,條野他已經是聖歇會中的干部級人物,而他如今也不過才十八歲而已。」

  ?!

  安室透托著下頜陷入沉思,又是異能者嗎?

  聖歇會當年遭到的重創和蟄伏下來時的休養,都受到異能者極大的影響。

  看著眾人沉重的神色,他把話題轉回開始他提到過的,「所以這才是大倉院長不讓成年人進福利院的原因吧?」

  是為了保護他們不進入聖歇會的視線中。

  大倉院長抬了抬眼皮,冷淡地反駁他,「不,我只是單純的不想你們進我的福利院而已。」

  不讓成年人進入福利院中只是大倉院長單純討厭孩子長大後變成大人的樣子,就算是他福利院中長大離開的孩子,他也不會讓他們隨便進入院中。

  安室透無奈地笑了下。

  藍眸落在桌上的監視設備上,尤尼看了眼牆上的時鐘,雙手交握在一起,出聲打斷道:「安室先生、長野先生,可以把監視器和監聽器原樣裝回去嗎?」

  蘇格蘭點了點頭,笑著道:「為了大倉院長的安全,我們也是會裝回去的。」

  要是就這麼把東西拆下來不管,大倉院長告訴了他們實情的事一定會暴露出去。

  「稍後還要請大倉院長幫我們演一出戲了。」

  演一出把他們趕出福利院、憤怒於他們冒犯的戲。


第93章

  「滾出去,你們都給我滾出去!」大倉院長憤怒地用拐杖去抽金發青年的小腿,高聲地呵斥他們。

  安室透滿臉苦笑,想對大倉院長解釋,「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

  解釋的話語蒼白無力,蘇格蘭想開口幫腔的時候也跟著被憤怒的大倉院長揮舞著拐杖的樣子嚇退了一步。

  大倉院長花白的眉頭深深地皺起,他滿臉怒色地道:「解釋什麼,解釋你們利用這孩子接近福利院嗎?」

  被大倉院長護在身後的尤尼一臉懵懂、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地往他身後縮了縮。

  中原中也扶住尤尼的肩膀,冷聲道:「立刻離開這裡,尤尼不是你們能隨便利用的。」

  寶石般漂亮的鈷藍色眸子冷下來時,帶著刺人的尖銳,中原中也保護者般的樣子落在福利院的某個孩子眼中。

  大倉院長臉上的怒氣高漲,就像為了在老鷹手下保護家園的公雞,狠狠地瞪了安室透兩人一眼,「快離開福利院,再不離開這裡我就要報警了。」

  被罵得灰頭土臉的兩人,苦笑著對視一眼,「抱歉院長,我們下次再來看福利院中的孩子們。」

  「沒有下次,下次我門都不會給你們開!」

  作為話題中心的尤尼勉強笑了下,「院長請小心身體,都是因為我……」

  大倉院長的神色稍稍緩和些許,他深深地嘆了口氣,「這並不是你的錯,只是他們太過狡猾而已。」

  他拄著拐杖往院中走,神色復雜沉郁,「……心智成熟的大人要哄騙一個孩子有多麼的容易。」

  「小孩子在長大成人的過程中會遇到很多的可能性,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帶上歧途。在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如果走歪了再要走回正途必然要經歷更多的傷痛才能明悟。」

  老人的話仿佛意有所指一般,聲音中的低落惋惜便是中原中也也能聽出。

  尤尼擔憂地與中原中也對視了一眼,「院長……」

  雖然剛剛那場是演給有心人看的戲,但大倉院長話中的意思仿佛是有那麼個孩子,在他的眼前走上了歧路,他卻無法把他拉回來。

  ……

  從大倉院長手中得到了重要的消息,接下來的任務就著重交由安室透和蘇格蘭明面上去調查,至於中原中也則開始暗中收集聖歇會這五年中在橫濱留下的痕跡。

  只要存在過,就必然會有痕跡。

  之前只是因為中原中也以為聖歇會已經覆滅,才沒有去在意,但現在他有心想要收集信息自然能多少找到些蛛絲馬跡。

  不說是他,就連羊的孩子們也不會忘記五年前把他們追趕得如此狼狽的聖歇會。

  「異能者?聖歇會的人嗎?」白瀨被中原中也問到的時候還詫異了下,他努力回想著道:「好像是有這麼個人吧?」

  五年前的人別說中原中也了,就連白瀨都有些記不清了,但是當初被聖歇會攆著跑的日子他還記得,那份心驚膽顫與時刻伴隨的恐懼。

  「……好像是有那麼個孩子,比我們大上些許,但是卻很恐怖。」白瀨漸漸陷入沉思中,對方臉上面具般的笑意,時刻笑眯起來的雙眼,以及那特殊的耳墜。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白瀨你以前見過他?」

  白瀨有些不耐煩地道:「肯定是見過啊,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僅僅是回想都會讓他的身體陷入恐懼的顫抖和心慌意亂,白瀨在房間裡反復踱步,焦躁的神色充斥在臉上,瞳孔不時劇烈收縮。

  他啃了啃手指用以緩解心中的煩躁不安,轉頭惡狠狠地問中原中也:「做什麼突然要提起聖歇會?」

  中原中也皺了皺,認真地看著白瀨回道:「……因為致使收容計劃暫停的就是聖歇會。」

  頓時恐懼襲上白瀨的心頭,他緊張急切地問:「聖歇會?!怎麼會、不可能他們不是不存在了嗎?」

  看著中原中也的神情,白瀨不得不相信他是認真的。

  「中也你會保護好羊的對吧?你說過能力越大的人就應該肩負越多。」白瀨艱難地扯著嘴角,急急地問道。

  中原中也認真地承諾,「這次我會把聖歇會徹底消滅,但這也需要白瀨你給我提供那個異能者的信息。」

  關於聖歇會背後的少年干部,中原中也他們不是沒想過問大倉院長,但是他卻並不願意告訴他們關於那個異能者的特征,只說了他是個天生的盲人。

  但是卻不知道他的長相和異能。

  白瀨聽後微微松了口氣,他小心地瞥了中原中也一眼,「……我想起來了,他的發色很特別,白發的發尾處有些淺淺的紅色,右耳上戴著個鈴鐺樣的耳墜。」

  「還有嗎?」中原中也接著問道。

  白瀨猛地搖了搖頭,抱怨著道:「那麼可怕的家伙誰會記得那麼清楚啊。」

  要不是那家伙性格惡劣,把他們抓了放放了抓,白瀨也連這些都不可能想起來。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地點頭,他拍了拍白瀨的肩膀,仿若隨意地問道:「白瀨,如果聖歇會被解決了,你們會去福利院嗎?」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白瀨看了他一眼,「我們都走了羊剩下的孩子怎麼辦?」

  他低聲嘀咕了句,「擂缽街確實很危險,但是羊只有這個容身之處了,要是連羊都不在了,那些流浪兒就連最後的可去之處也沒有了。」

  中原中也臉色緩和下來,語調溫和,「白瀨我跟你保證,聖歇會我一定會解決,到那時候你就帶上羊的孩子們一起去福利院吧。」

  白瀨不可思議地看了他一眼,「那羊就不在了啊!」

  「羊成立的初衷就是未成年互助,現在有了更好的去處,你也應該帶他們一起去才對。」中原中也看著他,少年氣的臉上滿是正色。

  白瀨忍不住問道:「要是我們都走了,那你呢?中也不打算去福利院嗎?」

  中原中也搖了搖頭,笑道:「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神情柔和平淡,嘴角勾起個帶著些許懷念和溫柔的弧度,「你當初不是一直都想要當羊之王嗎?」

  白瀨這麼多年一直用羊之王的名頭和他的話,迫使他行動,中原中也並不是不知道。但他也清楚那是白瀨心中對於他那點微妙的不甘以及小小的不服氣。

  中原中也確實是羊所有人心中的王,即使是白瀨也不會否認。

  不過羊之王並不是組織中最重要的存在,與懵懵懂懂生活在羊的孩子們不同,評議會的孩子們心裡更清楚,中原中也是羊的王牌,但是與羊的存活相比,羊之王卻也是可以舍棄的一個存在。

  與羊之王相比,羊的存活才是最優先的,不管是以什麼樣的手段。

  「八年前羊那麼艱難的時候,你都能說服同伴們把我帶回羊,現在羊有了更好的去處你也能帶著他們一起去的吧?」

  白瀨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他什麼都沒能說出口,只是沉默地看著中原中也離開。

  「……什麼啊,帥都讓你小子耍了。」

  把他們推去更好更光明的未來,自己一個人留在黑暗之中。

  .

  尤尼被送回家裡時,蘭堂已經回來了。

  「蘭堂先生這麼早就回來了嗎?」尤尼歪了歪頭,她還以為蘭堂今天出門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蘭堂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出去找了點東西,拿到了就回來了。」

  「今天的風有些大,外面好冷啊。」戴著毛絨耳罩和厚手套的蘭堂這麼抱怨道。

  尤尼把大衣掛上衣帽架,回頭好奇地問道:「是去買了什麼嗎?」

  「並不是需要買的東西。」蘭堂的話讓尤尼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尤尼,能幫我泡杯茶嗎?」他這麼縮在爐子前,輕聲說道。

  尤尼乖乖地應了聲好。

  與尤尼臉上相差無幾的蒼白膚色,讓人毫不懷疑他們的生活習性相同,都是一樣的虛弱才會導致這樣的膚色和畏冷。

  但是偏偏蘭堂的體檢卻很健康,除了無理由的畏冷以外,查不到任何的問題,相比較尤尼的體檢報告來說可謂是健康百倍。

  而體檢報告顯示體虛的尤尼卻並不怎麼怕冷,反倒是容易犯困和疲倦。

  「蘭堂先生?」尤尼端著茶放到蘭堂手邊,歪頭眨了眨眼。

  她目光落在蘭堂放在腿上的圓禮帽,略顯驚訝地問:「這個帽子是……?」

  蘭堂眉目微收斂,他聲音飄忽卻溫和道:「我想起了些許事情。」

  手指在帽檐上拂過,他臉上浮現了淺淺的笑意,「這個帽子是我想送給某個人的。」

  是某個有些淺金色發,在他記憶中若隱若現的朋友、搭檔。

  「……最後我卻殺死了他。」他聲音低低的,有些許落寞。

  「我忘記了我們為什麼會決裂,」他看著尤尼擔憂的小臉,輕聲地敘述著,「但是我記得跟他相處時的感覺。」

  「那是很溫暖、很溫暖的感覺。」想起這段記憶的時候,就連蘭堂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因為太過畏冷,所以才向往那段溫暖的記憶,還是因為他想探究過去的搭檔。

  「我想找回最後決裂的記憶。」

  即便從找到的資料中推測得知他們是因為爭奪荒霸吐而決裂的,甚至魏爾倫還是主動背叛了他的那個,他還是想知道魏爾倫這麼做的原因。

  背叛了他們的國家、背叛了他這個搭檔,就為了奪取荒霸吐。

  尤尼從抽屜裡拿出梳子,站在蘭堂身後,握住一段黑發,輕輕梳了下去,「蘭堂先生是想念他了嗎?」

  海藻般柔軟微彎的黑發在少女的指間滑過,她眼簾輕垂下來,落在手中的黑發上。

  「……嗯,我想念他了。」

  「所以即便只能在記憶中看看他,我也想找到那個答案。」長發被溫柔安撫地梳過,蘭堂緩緩閉上雙眼。

  即使是被背叛了,他也生不起氣來的人。

  總感覺那是個很孤獨的孩子,他想帶他走到更好、更光明的地方,但是卻失敗了。


第94章

  尤尼嘴角微微彎起,輕聲道:「蘭堂先生可以跟我說說那個人的事嗎?」

  有些事說出來總比悶在心裡,一個人悶頭調查要好,正好現在Reborn和三花貓老師也不在,蘭堂也不必忌諱什麼。

  手試探性地碰了碰耳罩,見蘭堂並沒有反對,尤尼才輕手輕腳地拿了下來,一點點把略顯凌亂的黑發梳順。

  「說說他的事嗎?」蘭堂低聲地喃喃。

  他苦笑了下,閉著雙眸輕聲道:「我想起來的事情並不多,只記得我們當年一起在法國搭檔的事。」

  垂落下來輕貼住皮膚的睫毛微微顫了下,映照著蘭堂此刻不平靜的內心,「保羅的年紀比我要小些,我隱約記得是我把他帶進當時的組織。」

  蘭堂可以說得上是魏爾倫的領路人,雖然同為搭檔,他們之間也相處的很好,但他總能感覺到魏爾倫心中有個化解不去的心結。

  「欣慰和擔憂的情緒會交雜在一起,讓我沒辦法責怪他的背叛,即使我當時為了自保,還是選擇了殺死他。」

  說實話人現在已經不在了,再說那麼多意義也不大,但他就是想找回那段真相。

  那段埋藏了最重要真相的記憶。

  尤尼的手頓了頓,眼簾微微垂落下來。

  「覺得我虛偽嗎?明明是我親手殺死了對方,現在卻在假惺惺的懷念。」察覺到尤尼的動作,蘭堂神色平靜,像是早就料到身邊人會有的反應。

  他甚至還以這樣好聽的名目想去找回記憶,聽起來還蠻諷刺的。

  尤尼搖了搖頭,手指挑起幾縷黑發,動作輕柔地編制,「是真實的,蘭堂先生一切的情感都是真實的,沒有在騙我也沒有在騙自己。」

  他的溫柔、他的憐惜與他的懷念,一切都是真實的。

  指尖捏著編好的發挽到耳後,雙手攏起所有的黑發,用發帶松松地束住在頸後垂順下來,尤尼把手持的小鏡子遞給蘭堂,「要看看嗎?」

  蘭堂遲鈍地睜開雙眼回頭看了她一眼,尤尼秀美的臉上笑意盈盈,金綠色的眸子收回目光順著她的意思落在鏡子上,他微微一怔。

  「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驚喜,但是我看到了蘭堂先生和保羅先生。」尤尼歪了歪頭,湊到他腦側跟他一起看向鏡子中的樣子。

  她彎起眉眼,小聲笑道:「是這樣子的發型吧?很好看哦。」

  蘭堂怔怔地看著鏡子中把黑發梳起來的他。

  「我的預知夢沒有辦法看到從前發生過的事,」她這麼笑嘻嘻地說道:「有什麼想說的話,就一股腦地在那時候告訴他吧。」

  金綠色的眼睛微微睜大,蘭堂神思不受控制地飄遠,也就是說……保羅還活著嗎?

  那他為什麼不來橫濱,不管是為了再次殺死他還是奪走荒霸吐,他也會來橫濱的吧?

  「這次好好把心裡的想法都告訴他吧。」

  「想要傳達的心意如果無法傳達過去,真的非常可惜。」

  ……

  良久,蘭堂才收斂起臉上的失神,神情舒緩下來,輕聲道:「謝謝你,尤尼。」

  「但是預知的事,我跟Reborn君都說過的,盡量保存體力不要再使用預言的能力了,」他的聲音頓了頓,帶著些許嚴肅和無奈,「至少這樣的事並不值得你使用能力。」

  既然他和魏爾倫之間還會再見,那他原本的備用手段也可以暫時放緩。

  尤尼無奈地笑了下,「但是會不會做預知夢並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啊。」

  基裡奧內羅巫女的預知分為主動與被動,其中主動就是尤尼選擇想要看到的方向去使用能力,而被動則是在睡夢中浮現出與她相關的人未來或是她在意的事。

  「但是你昨晚沒睡好吧?」蘭堂這麼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尤尼臉上淡淡的倦色。

  與當時跟中原中也說的並不完全,尤尼昨晚沒休息好不單單是因為電台的恐怖故事,或者說恐怖故事在其中只占了比較小的成分,真正讓她沒睡好的其實還是那個預知夢。

  夢中的蘭堂神情帶著她從來沒見過的許許難過,稱呼那個淺金色發的青年為「保羅」。

  他們之間的對話尤尼其實沒聽清楚,但是相談不歡甚至大打出手的樣子,她卻是看到了。

  直到剛剛蘭堂提起,尤尼才想明白那個人原來就是蘭堂的搭檔。

  「抱歉,蘭堂先生。」尤尼乖乖地低頭道歉。

  雖然這並不是她能控制的事,但她確實讓蘭堂他們為她擔心了。

  蘭堂深深地嘆了口氣,「我不是在指責你,尤尼。」

  作為預知夢的受益人,這話由蘭堂說來或許不那麼恰當,但是要在為三個阿爾克巴雷諾供給火焰的同時,再消耗精力去應付預知夢,這對尤尼的身體負擔是極大的。

  「就沒有什麼辦法,能控制住嗎?」他這麼擔憂地問道。

  尤尼搖了搖頭,小聲回應,「沒有。」

  作為基裡奧內羅的現任巫女,尤尼的預知能力不可謂不強,但是同時這對於她的身體負擔也是極大的,相較於繼承預知能力更晚的露切和艾麗婭,尤尼要承受的也更多。

  夢中的預知影響極大,若是擅自忽視,必然會發生她不想看到的未來。

  看著蘭堂擔憂的神色,尤尼轉移了話題,「蘭堂先生聽說過聖歇會嗎?據說是五年前在橫濱非常有名的組織。」

  本意只是隨口一問,想著蘭堂是在八年前失憶的應該多少對於那幾年的記憶比較深刻,但尤尼其實也沒想過讓蘭堂給出什麼回應。

  卻不想,蘭堂很自然地回道:「聖歇會嗎?我記得。」

  尤尼驚訝地看向他,「蘭堂先生當時不是在港口黑手黨嗎?」

  按理說就算知道聖歇會應該也不會了解得太過深入,這麼快就能想起來吧。

  他這麼笑了下,眉目疏冷之氣微散,「我記得他們,當時我的記憶還很模糊,貫穿了我整個人生的記憶也只有三年,對他們的印像多少還是有些的。」

  當時的聖歇會在蘭堂眼中,就是組織根基不穩,作風卻非常囂張,實力也不怎麼強。雖然在橫濱裡世界中名聲很盛,實則底蘊卻不如港口黑手黨的組織。

  異能者也僅有那幾個,甚至多數還不是戰鬥型的異能,也只有一個少年的異能能讓他稍微看在眼裡。

  不過,就算是那樣獨特的異能,還是太年輕了。

  「任務中途遇到過,他們的人嘴巴太髒了。」蘭堂這麼笑了下,臉上帶著些許笑意,像是在感慨自己當時的衝動,「第二天晚上我悄悄去了趟他們的總部,把那些人教訓了一頓。」

  他嘆了口氣,又忍不住笑道:「現在想來還挺幼稚的。」

  無關緊要的人說的話,他又何必在意呢?

  尤尼眨了眨眼,緩緩把蘭堂話中的意思跟今早在大倉院長處聽到的話結合起來,她張了張嘴,小聲反問,「是用上了異能嗎?」

  作為超越者的蘭堂,即使是記憶不全的時候,對於異能的應用也是如喝水呼吸般自然,如果說他是用彩畫集去對付的聖歇會……

  蘭堂露出了個淺淡的笑容,「我當時做的還挺謹慎的,也沒有被人看到。」

  尤尼悄悄松了口氣。

  「但還是有個孩子看到我使用異能了,是個異能挺特別的孩子,可惜……」

  蘭堂的話沒接著說下去,可惜對方的異能對上彩畫集就像遇到了天敵。

  尤尼有些驚訝,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神情,「原來蘭堂先生就是當年讓聖歇會差點覆滅的人嗎?」

  「覆滅?」蘭堂思索了下,「因為對聖歇會動手後,覺得自己太過衝動了,也就沒再關注他們的消息。」

  所以他們之後到底是變得更加興盛,還是更加頹敗,他真的沒留意。

  只是突然有一天發現,聖歇會好像不見了。

  尤尼無奈地笑了下,這次也一定會順利的吧?

  .

  橫濱是座生命力頑強,並且有著自己秩序的城市,不管遇到多大的風雨,它都能慢慢挺過來。

  正如聖歇會沉寂多年才冒出來的行動,五年的時間過去了,現在的橫濱已經不是他們可以隨意放肆的地方。

  由安室透他們遞交上去的情報,再由公安與異能特務科交涉,出面圍剿聖歇會。

  在那之前已經有找出了聖歇會位置的中原中也打上門去,條野采菊的千金之淚確實厲害,把自身的存在粒子化的能力,不管是作為逃跑還是御敵的異能都極為強勁。

  可惜的是他遇到了織田作之助和中原中也,一個通過天衣無縫預判他的動作,一個用重力壓制他的粒子化。

  在看到勢不可為的時候,條野采菊主動放棄了抵抗,接受了軍警抑制異能的鐐銬。

  笑眯起眼睛的少年在聽到聖歇會已經全部被控制,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就說這個時候不應該出來的。」

  說著這話的時候,他臉上的神情還是笑著,似乎並沒有悔改之意。

  舉手投降也不是因為真的後悔了,只是見實在打不過也跑不掉才投降的。

  中原中也皺眉,在被壓制住的條野采菊經過他身邊時,開口問道:「你以前在明日福利院呆過吧?為什麼要離開那裡?」

  被軍警團團圍住的條野采菊腳步一頓,臉上的笑容落下來,把臉轉向中原中也的方向,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是在判斷他話中的意思。

  良久後他這麼回答道:「沒有為什麼,我只是享受聽到旁人慘叫哀嚎痛苦的聲音罷了。」

  僅此而已,離開福利院是他做出的選擇,與旁人無尤。

  「大倉院長跟你們說的是我被人誤導了嗎?」他臉上又恢復了笑容,「沒有人能誤導我,只不過是我本性如此惡劣而已。」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黑暗與光明,都不過是那樣讓人看不到盡頭的選擇。


第95章

  中原中也做到了他當初和白瀨承諾的事,後續則是由白瀨負責說服羊的同伴們,服從政府重新啟動的收容計劃。

  雖然這會讓羊的孩子們不得不被分散到各個不同的福利院中,有的甚至還要去到神奈川裡遠離橫濱的福利院中,若是沒什麼特別的事以後應該會在當地的學校入學,此後都沒什麼機會再回橫濱。

  當然,他們也不一定願意回到橫濱這個混亂的地方。

  ……

  自從羊的孩子們都離開後,羊的基地就冷清了下來,只剩下夏油傑和中原中也。

  雖然基地內設施簡陋,也說不上多麼舒適,畢竟也是住了那麼久的地方,中原中也也沒想著搬走。

  倒是夏油傑,在不用鎮守基地之後,時不時就會到街上去逛逛。

  面對中原中也的不理解,夏油傑這麼平常地說道:「因為孩子們太脆弱了,我要留在基地裡保護他們。」

  自然是不能隨意外出。

  「就算是保護他們也不用寸步不離吧?他們又不是什麼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關於這點中原中也之前就想吐槽了。

  「而且你的保護也僅限於基地內和來找你幫忙的人啊。」鈷藍色的眸中帶著不理解的色彩,中原中也如是說道。

  雖然他是把夏油傑帶回了羊,但是他似乎一直沒表現出什麼喜歡或是不喜歡的態度,僅僅一副是到了擂缽街定居的樣子。

  便是他平時表現出再溫和的樣子,心思敏感的孩子們也會察覺到他對他們的不喜。也就晴子會看在夏油傑的好相貌上,不與他計較,還總是試圖帶他融入羊的氛圍中。

  可惜的是,夏油傑大概就是與他們處不來。

  直到白瀨要帶著羊離開的時候,他還問了這個他一貫看不慣的人,「夏油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夏油傑似乎有些詫異這樣的話是由他問出來,而不是平時看起來跟他關系更好的晴子。

  白瀨沒好氣地道:「晴子收拾東西去了,要不是中也的吩咐我才不會問你。」

  「你看我這樣合適去嗎?」夏油傑閑閑地放下了手中的眼鏡,攤開手站起來俯視白瀨,臉上帶著隨性溫和的笑意。

  白瀨沉默。

  且不說別的,單看夏油傑的塊頭和年齡,他就不是那麼適合去福利院。

  他低嗤了一聲,「那你就跟中也留在擂缽街吧。」

  轉身要走的時候,他的腳步微微頓了頓,「別死在擂缽街了。」

  夏油傑重新坐下來,托著腮笑眯眯道:「放心,我們還沒那麼容易會死。」

  兩年的相處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夏油傑留在羊裡見過孩子們私下的爭鬥,也見過他們的團結,最後他也只是說了句。

  「Good Luck。」祝離開擂缽街的孩子們從此能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地長大,這對他們來說大概就是最大的幸運了。

  ……

  夏油傑收回亂想的思緒,笑著對中原中也道:「今天也要去尤尼那裡嗎?」

  最近他往那邊跑得很勤快嘛。

  不過羊不在了,中原中也往常要做的事頓時就少了很多,似乎除了去找尤尼就是在附近游蕩。

  失去了羊的羊之王,似乎也有點迷茫啊。

  中原中也頭疼地揉了揉赭發,臉上透出一絲苦色,「……別說的那麼奇怪,我是去補課。」

  許是看中原中也閑了下來,Reborn心血來潮地提出了要替中原中也和尤尼完成因為沒去學校而錯失的學業。

  大堆大堆的課本摞在他面前,逼著他一定要在一周之內看完,看完還不算他之後還要抽驗他們的學習成果。

  夏油傑驚訝地看向他,「補課?」

  他失笑道:「學習這種事還是要去學校學習才會更系統有效吧?」

  在家裡自學不是不行,但是在基礎不夠的時候,就這麼埋頭苦學,還挺難開竅的。

  中原中也苦哈哈地道:「學校還是算了,時間上太不自由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僅僅要補文化課,還要在兩個斯巴達教師的手下鍛煉體術和異能。

  蘭堂最近專門換了個大房子,帶很大訓練場的那種,裡面還用上了各種防火、防彈抗重壓的材料做牆壁。

  文化課一三五,體術課二四六,周日留作訓練異能。

  每天都過的很充實。

  夏油傑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

  但是聽起來真的好慘啊,就算是他當初在高專的時候,也不至於一天空閑的時間也沒有,真的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啊。

  鈷藍色的眼睛不爽地看了他一眼,中原中也幸災樂禍地笑了下,「Reborn讓我今天帶你一起去那邊。」

  雖然知道夏油傑並不會加入進來,但是只要聽到Reborn讓他帶上夏油傑一起過去,他就忍不住高興起來。

  即便他今天要上的是文化課,而不是要被Reborn和蘭堂壓著錘的體術課。

  「……我?」夏油傑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

  直到夏油傑跟著中原中也來到蘭堂新搬的大別墅前,他還是沒搞懂他們到底為什麼要找他。

  難道是可以回去他的世界了?

  說實話在擂缽街呆了兩年,他其實已經不抱有什麼希望了,甚至出於一種逃避的心態,不去主動追問尤尼他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從這裡也能看到港口黑手黨啊。」夏油傑回頭看了眼那五棟顯著的大樓,語氣感慨道。

  「港口黑手黨那五座大樓,不管從哪裡看都很顯眼吧?明明是黑手黨的大樓,卻成了橫濱地標一樣的建築。」中原中也這麼說著,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語氣中似乎已經漸漸開始對港口黑手黨有了改觀的意思。

  或許是因為羊離開了,又或許是因為蘭堂和尤尼的原因。

  總之中原中也現在已經沒以前那麼排斥港口黑手黨了。

  他們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蘭堂新搬的別墅前有著很漂亮的草坪和花園,從大門走到別墅前要穿過草坪和好幾道彎彎曲曲的拱門。

  「喵!!喵喵!!!」

  貓叫聲自花園裡傳來,中原中也挑了挑眉,「是老師嗎?感覺聲音不大像。」

  當然最重要的是,被稱作老師的三花貓並不怎麼喜歡叫,像是這樣高昂尖銳的貓叫聲更像是別的貓發出的。

  「……五條先生……那裡……」尤尼若隱若現的聲音也跟著在那邊傳來。

  夏油傑腳步一頓,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一抹雪白以讓人反應不過來的速度,狠狠地撲上了夏油傑的臉,抱住他的頭。

  滿滿的毛量堆積在口鼻中,讓人說不出話,夏油傑胡亂在臉上摸了幾下,想把這有著柔軟皮毛的不明物薅下來,卻被尖利的爪子勾住頭發扯得生痛。

  尤尼微喘著氣,一路小跑過來,神情著急地喊,「五條先生!」

  直到看到固定在夏油傑頭上的白貓,她才放緩腳步,慢慢平復著呼吸,「中也君、夏油先生都來了嗎?」

  少女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慶幸的神色,「真是太好了。」

  中原中也看了看白貓,又看了看尤尼,遲疑著問,「尤尼,你是又養了只貓嗎?」

  之前的貓叫做老師已經很奇怪了,這次這只白貓還要加上姓氏?

  而且,五條到底是誰的姓氏啊?

  尤尼無奈地搖了搖頭,「五條先生是夏油先生的朋友,我們也是昨天才發現他不知道怎麼以這樣的形態跑到這個世界。」

  說來不可思議,讓尤尼認出白貓是五條悟的,正是他那雙瑰麗動人、如碎冰淬石的鑽藍色眼眸,以及架在貓耳朵上的那副圓形小墨鏡。

  中原中也驚訝地瞪大眼睛,「也就是說,這貓原來是人類嗎?」

  他還以為異世界的人,能力都跟夏油傑操縱看不見的咒靈差不多,沒想到還能把人變成貓。

  「夏油先生,你可以蹲下來點嗎?」尤尼點了點頭,略顯苦惱地看著夏油傑。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被白貓抱臉之後,一直沒出聲的夏油傑順從地蹲了下來。

  尤尼伸手想把扒在夏油傑頭臉上的白貓抱下來,卻因為貓爪子勾著夏油傑的頭發,怎麼都不敢下狠手,她無奈地哄道:「五條先生,你的爪子要把夏油先生的頭發拽下來了。」

  白貓充耳不聞,甚至還扭過頭,拖長了聲音撒嬌地叫了聲,「喵嗚——」

  中原中也眉頭一挑,伸手想捏住白貓的後頸,「——咦?」

  「怎麼了嗎,中也君?」尤尼疑惑地問。

  少年的眉頭微皺,露出個有些不可思議的神情,「……我碰不到它。」

  他沒辦法接觸到白貓,用重力控制住他,像是隔著層膜一般,怎麼都傳不過去的感覺。

  「……無下限,悟的術式可以讓你接近他的距離變成無限遠。」夏油傑被埋在貓毛裡的臉,這麼悶悶地出聲。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這確實就是五條悟的術式,甚至某種意義上還有著科學根據。

  這樣無敵的術式居然還那麼科學,就很離譜。

  中原中也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他看了看尤尼又看了看夏油傑,「那為什麼你們能碰到?」

  ……這個問題真不錯。

  夏油傑深深地嘆了口氣,親手捏住白貓的後頸,無視被爪子勾得拽下來的頭發,頭痛地道:「悟,你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的?」

  白貓漂亮的藍眼睛無辜地看著他,歪了歪頭露出了美麗的外表,撒嬌地叫了聲。

  然後趁著夏油傑不注意,卷起腰腹抬腿踢向他的小臂,輕松地掙脫他的束縛落在地上,得意地昂頭叫了聲,「喵嗚——」

  蓬松柔軟的大尾巴甩了甩,邁著貓步繞到了尤尼的腳邊,一副仗著有人罩著什麼都不怕的樣子。

  中原中也和夏油傑臉上的神情頓時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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