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三更合一
康熙收到四阿哥的折子也頗為意外,把人召進宮裡問道:「老四怎麼忽然想到這個,然後給朕送來了?」
四阿哥就老實回答道:「這是兒臣的福晉做買賣的時候琢磨出來的,兒臣看著挺好,要是用在工部上,就能讓皇阿瑪更加一目了然了。」
聞言,康熙看著他就笑了:「你說在家歇息,操心的事還真不少。不過這賬目確實清晰明了,就是各部也能用上。」
除了工部的工程,戶部也能用,兵部亦是,甚至是刑部了。
戶部的賬本其實已經夠清晰了,但是添上這個三個月、半年和一年的統計,那就要更一目了然。
康熙就能知道三個月內進國庫的金銀多少,花出去了多少。
另外半年和一年的進出又有多少,他就更加心裡有數了。
兵部則是需要給士兵放糧餉,每月支出多少,招兵買馬中間招了多少人買了多少馬,也能清晰可見。
另外兵部還有維護武器,壞了的武器多少,新買的多少。
一年才對賬一次,有人就可能把還沒徹底損壞的武器賣掉換錢,有賬目在登記每月的耗損,就能防止這些人私賣武器了。
刑部的話就是各個陳年舊案每月解決多少,新案子每月又有多少,總能看出他們有沒懈怠了。
原本就工部的人咬牙切齒,如今其他部門的人也忍不住心裡嘀咕。
四阿哥在家休息就休息,怎麼還帶給他們增加工作量的呢!
戶部尚書老神在在道:「皇上,既然四貝勒呈上新賬本,是不是請他去戶部坐鎮,也能指點一二。畢竟微臣老了,新事物接受不夠快,要有不妥之處也能立刻請教四貝勒。」
六部其他尚書對戶部尚書怒目而視,這人居然搶跑,先把四阿哥搶去當勞動力!
有四阿哥坐鎮,這賬本還能有什麼問題?
對戶部來說,只是多個統計而已,畢竟他們每月過手的金銀實在太多了,所以統計非常仔細,就需要做個三月和半年的總統計就足夠了。
其他部門就不一樣了,基本上很多都做個每年的統計,平時都隨意得很。
這下子工作量增加了很多,他們也想要四阿哥幫忙!
當然了,他們想是這麼想,卻沒戶部尚書那麼坦蕩了。
真把四阿哥請過去,工作量說不准還要更大,畢竟四阿哥的要求嚴厲著呢!
再就是除了戶部,其他部門的核算沒那麼精准。
要被四阿哥發現什麼問題,他們還得重新整改,搞不好還要有人被推出來負責這些不妥之處,哪個能樂意啊!
所以他們除了瞪戶部尚書之外,就沒別人開口要四阿哥了。
康熙在上首把尚書們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只覺得有趣極了:「朕答應老四讓他在家閑著一年,那就讓他先休息。」
畢竟四阿哥之前身子骨也不是很硬朗,還要操心家裡的孩子,只一年而已,康熙承諾了就給的起這個時間。
尤其四阿哥哪怕忙著府裡的事,看著什麼好東西就趕緊給自己呈上來,就這份心康熙十分受用。
這些部門的人手足足的,怎麼還要請四阿哥過去幫忙。
他們自己不多努力,還讓四阿哥累著,這怎麼行?
康熙直接就打發戶部尚書道:「戶部的人手要是不夠,另外把其他部門的小吏請過去幫忙就是了。」
這下子其他部的尚書不敢不開口了,真讓戶部尚書開口把自家的小吏都弄過去,他們就要人手不足了!
尚書們紛紛道:「皇上,此事重大,各部人手都不充足,實在騰不出手來給戶部幫忙了。」
「是啊,戶部對賬目之事更為精通,還得讓他們的小吏出手幫忙才是。」
他們不但沒給戶部支援,還想從戶部搶人,戶部尚書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連忙阻攔道:「皇上,戶部的賬目太多,人手剛夠,實在無法支援其他各部了。」
各部尚書互相看著對方,都戒備他們搶自己人,回去後就一個個叮囑部裡的官吏,絕不能外借,一個都不行!
康熙對四阿哥獻上的賬本大為高興,給他送了好幾幅吳道子的字畫,又給葉珂送了一盒子的翡翠首飾,還給弘暉送了幾冊孤本。
四阿哥笑著道謝,把禮物收下後,康熙又道:「小十三和小十四在兵營裡挺好的,跟士兵們都打成一片。小十四不說,他一身武藝把士兵們都打服了,愣是不打不相識。」
「叫朕意外的是,小十三跟士兵們相處得很好,還幫士兵們寫信回家。」
有些士兵老家遠,自己又不識字,好幾年不曾回去,想找人寫信吧,兵營又不能隨便進出。
兵營裡頭除了長官,大多士兵都是不識字,最多就認識自己的名字。
如今有十三阿哥幫忙,能寫信回鄉,不少士兵十分感激,跟他的關系就親近了起來。
四阿哥倒是擔心道:「就十三弟一個人,寫信的話,豈不是手都要寫疼了嗎?」
雖說十三阿哥傷的是腿,手沒什麼問題,但是寫多了也要累壞了。
康熙看了四阿哥一眼道:「就知道老四你擔心,放心吧,兵營裡有些幫忙登記的小吏,他們識字,雖說不是很多,寫信卻是足夠用了。」
十三阿哥帶著十幾個小吏一起寫信,勉強也能夠滿足想要給老家寫信的士兵。
「小十四也去幫忙了,每天操練之後,兩人就幫著寫信,每天能寫幾十封。大多是小吏在寫,他們兩個偶爾幫把手。」
畢竟十三阿哥是好心,但是真讓阿哥親自給他們寫信,知情的小吏們也是不敢的,兩人也就意思意思寫上兩封信了。
四阿哥明白,如此一來,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寫的不多,借口幫士兵看看信上有沒寫錯字什麼,其實也能看看有沒寫什麼不該寫的,就更為安全了。
畢竟是兵營,寫信出去也得檢查,他們兩人直接看完才送出去,都不必再次檢查一遍了。
不然那麼多的信箋就幾個檢查的人來看,也不知道要看多久,就耽誤把信箋寄出去。
康熙知道這主意肯定不是十四阿哥想的,他哪裡會想到寫信還會出什麼么蛾子,想必是謹慎小心的十三阿哥提出來的。
十三阿哥跟著四阿哥一起長大,這兩雖說不是同母兄弟,性子卻很相似,比起十四阿哥這個同母兄弟要親近得多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只要把握好不會泄露兵營的消息出去,就給家人報個平安什麼的,康熙自然樂見其成。
這下子,兩人在兵營裡更是如魚得水了。
四阿哥一聽,笑著道:「十三弟想必見兵營裡不少士兵遠離家鄉,跟親人又不能時常見面,這才想著幫他們寫信,好解思鄉之情,訓練的時候就要更專心一些了。」
士兵總想家,訓練的時候就沒那麼專注了,還不如解了他們的思鄉之情,又會對兵營更有歸屬感。
兩個弟弟能給士兵幫上忙,做了一件好事,還能更快融入到士兵當中,算得上是雙贏了。
十三阿哥這事做得極好,之前四阿哥還擔心他在兵營裡可能會不適應,如今發現自己是想多了。
康熙看四阿哥感慨的樣子,就明白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會想出這個主意並非四阿哥的意思。
十四阿哥還是一身孩子氣的樣子,十三阿哥看來已經很能獨當一面了。
這個兒子從小就聰慧懂事,卻比康熙預料中成長得更快。
年初發現腿傷的事顯然沒能讓十三阿哥意志消沉,反而讓人看出他的堅韌不屈的性子來了。
康熙又跟四阿哥說道:「小十三這腿傷,朕讓兵營的軍醫看過,沒有復發的跡像,身體也很穩定,老四就放心好了。」
知道四阿哥肯定擔心十三阿哥這腿的問題,正好十三阿哥遞折子來說了給士兵寫信之事,兵營那邊也遞了折子,康熙拿著四阿哥的賬本又十分高興,索性就跟他一並提起此事來。
四阿哥笑著點頭道:「皇阿瑪必然會派人盯著十三弟,兒臣沒什麼不放心的。」
哪怕康熙把兩個兒子扔進兵營裡歷練,也並非真的不聞不問,自然會關心一二。
尤其十三阿哥這腿傷才穩定下來,康熙更是會多留心一些了。
聽著四阿哥「阿瑪照顧兒子是理所當然」的語氣,康熙就笑了笑,讓他帶著賞賜出宮去了。
他一走,康熙低頭看著折子,身邊磨墨的李德全卻察覺到他的心情相當不錯。
以前李德全覺得四阿哥做事一板一眼,說話也實務,不太會說漂亮話。
如今看來,是自己看走眼了。
誰說四阿哥不會來事,明明每次跟康熙說話的時候,都能說到康熙的心坎裡,叫他心情都會好起來。
四阿哥帶著賞賜回府,葉珂見著還有點驚訝道:「皇上賞了這麼多東西,這是給我的?」
一盒子翡翠首飾,換著帶真是十天不帶重樣的,康熙實在是大手筆,顯然對這個新賬本十分滿意。
四阿哥從盒子裡挑了一支翡翠簪子,戴在葉珂的發髻上,又取出一對翡翠耳環來:「這個也不錯,皇阿瑪估計覺得翡翠養人,就送了這些來。」
葉珂接過耳環戴上,四阿哥的眼光不錯,這耳環很是襯她。
想到以後的乾隆最愛的就是翡翠,因為他對翡翠情有獨鐘,所以讓翡翠的價值水漲船高。
就是他後宮的嬪妃們都戴著翡翠,更別提是宮外的貴夫人們了。
如今康熙沒有獨愛什麼,翡翠的價格尚可,就是葉珂有些疑惑,怎麼康熙和德妃都那麼喜歡給她送首飾了?
妝匣子都要放不下了,還得另外再添置一個新的才行。
四阿哥見葉珂疑惑,就笑著道:「估計皇阿瑪和額娘覺得我太節儉,你也跟著節儉起來,戴的首飾換的不勤,想必手裡頭也沒有太多,這是疼惜你來了。」
葉珂聽著哭笑不得道:「我這首飾也不算少,只是喜歡用那麼幾樣,不怎麼愛換了。」
四阿哥送的,她就經常戴,估計恰好每次戴的時候叫德妃見著了,就以為葉珂的首飾太少,戴來戴去就是這一兩樣了。
「實在是誤會了,回頭我跟額娘說一聲好了。」
四阿哥搖頭道:「你如今換著戴,額娘自然就能知道你不缺了,光是說的話,她估計是不信的。」
而且葉珂覺得自己的首飾挺多,那是沒見過首飾真多的。
就德妃那匣子裡的首飾,好幾盒子都放不下,隨手就能送葉珂不少。
在德妃看來,葉珂真的太樸素了,哪怕如今送了不少,首飾依舊不算多。
葉珂聽得咂舌,畢竟幾年前還在打仗,那時候康熙就說要節儉,看來怎麼都沒節儉到娘娘們的首飾上了。
不過也是,娘娘們要是節儉得沒幾樣首飾,那就不叫節儉,叫窮酸了,叫康熙看著也不高興。
弘暉得了孤本特別歡喜,拿著錦盒就不撒手,想著回去就要讀一遍,然後謄抄起來。
葉珂聽得疑惑道:「為何要謄抄,直接看不行嗎?」
弘暉就解釋道:「額娘,兒子打算謄抄一遍,以後這孤本就收起來,只看謄抄本,就不怕翻壞了。」
「要是有其他人想要看,直接拿著孤本看估計也擔心弄壞了,看著謄抄本,然後再謄抄一遍就好。」
他也不覺得謄抄一本書是一件苦差事,反而因為不著急,慢慢讀慢慢抄,還能記得更深一些。
弘暉說的愛書之人,葉珂想著就是邱家那兩兄弟了。
果不其然,等弘暉之後慢慢謄抄好一本後,兩人就找上來想借閱然後再謄抄一番,弘暉欣然答應下來。
接近年底,又得准備年禮了。
今年葉珂做買賣的緣故,手裡頭一點都不缺錢,年禮的選擇就更多了。
不過四阿哥一向低調,也不准備昂貴的年禮。
他們兩人正琢磨過年該送什麼,九阿哥又找上門來了。
九阿哥說道:「紀大人管著造辦處的琉璃廠,最好的琉璃擺件自然是送到宮裡,余下的卻都砸了。弟弟覺得可惜,就跟皇阿瑪提了,想把這些次一等的琉璃擺件賣到西洋去。」
「可惜大臣們都極力反對,覺得造辦處出的物件,就不該流落在外。」
「有些大臣就覺得這些擺件賣到西洋,還不如賣給自己人,沒必要流落到西洋人手裡。」
葉珂這才知道康熙幾年前收到西洋人送來的禮物,是晶瑩剔透的玻璃制品,就想著西洋人能做,他們也能做。
於是他就聘了個叫紀理安的德國傳教士,領頭開了這麼一家玻璃廠,掛在養心殿造辦處底下。
雖說是仿制,康熙卻沒打算真的用西洋的玻璃制品做一模一樣的,那就沒什麼意思了,而是想要中西結合。
既能體現出西洋玻璃制品的晶瑩剔透,又能有東方傳統的古琉璃制法的精髓。
這位傳教士確實是個能人,幾年下來就摸索出中西結合的琉璃制法,出來的琉璃制品很得康熙喜歡。
葉珂想著最好的琉璃制品送到宮裡,其他就砸了,確實可惜。
也難怪九阿哥會心疼,想要用這些拿去賣,換來一筆錢。
她就是奇怪道:「九阿哥,為何大臣們只有二選一,不能都選了?」
作為成年人,難道不是都要嗎?
為何只能賣給西洋人,或者賣給自己人,就不能都賣嗎?
九阿哥一怔,很快笑了:「果然來這裡請教四嫂是對的,我也給大臣們的話給框住了。」
確實就跟葉珂說的那樣,賣給誰不都一樣,兩邊都賣,還能拿到兩份錢,得到兩邊的市場,為什麼要選其中之一呢!
「事不宜遲,我這就進宮跟皇阿瑪說一說。」
九阿哥剛起身,就被四阿哥攔著道:「九弟不著急,先想想要怎麼賣給兩邊,都賣什麼為好。」
葉珂也這麼覺得,點頭道:「是啊,琉璃制品不少,兩邊市場的需求也不同。九阿哥先琢磨好,再跟皇上提,那就能立刻著手了。」
想得越是細致,越有操作性,才能落實下來,也更能說服康熙和朝臣做這個買賣了。
九阿哥想想也是,就重新坐下,琢磨了一下道:「這琉璃廠我去過一次,裡頭有琉璃做的屏風、佩玉、念珠、魚瓶和葫蘆等等。」
可以說琉璃既可以做成大件,也能做成小件,風格各異。
放在家裡做擺設也可,帶在身上做配飾也可以。
葉珂就尋思道:「這大件的琉璃不好搬運,在京城或者江南賣一賣為好,要是賣給西洋人,光是這路上就不好安置。」
琉璃擺件越大就越重,還是易碎品,漂洋過海去西洋就太難了,只怕十個有九個碎。
四阿哥卻不這麼覺得:「越大的擺件,就能賣出天價了。更別提搬運很難,中途易碎,能平安到達海的另一邊,更是物以稀為貴了。」
換言之,大件的琉璃擺件能在西洋人手裡賣得更貴,九阿哥也能坐地起價了。
九阿哥連連點頭道:「四哥說得對,小件的琉璃容易攜帶,反而容易運過去,就沒那麼稀少,價錢方面也就不高了。」
畢竟歐洲那邊有玻璃,跟琉璃差不多,小件他們那邊本地賣的價錢應該不會太貴。
這邊特地運過去,那就掙不了太多,還不如大件稀少的琉璃擺件了。
歐洲那邊的玻璃做的是不錯,卻暫時還沒能做出大件的玻璃。
九阿哥說道:「那咱們這邊就賣小件的,運送也容易得多?」
葉珂笑著道:「這不就要過年了,一些寓意好又喜慶的擺件,誰家作為年禮能不喜歡?」
換言之,這小件的最好趁著過年過節的時候賣,就能賣出高價來了。
畢竟大家過年的時候都要送禮,這禮物寓意好又漂亮,小件的琉璃擺件又沒那麼昂貴,不會讓人錢袋出血,誰不樂意買上幾件呢!
還是造辦處底下的琉璃廠出的東西,那意義就更不一樣了,送人更加體面。
九阿哥聽得側目道:「不愧是四嫂,那我就抓緊時間才行,盡快說服皇阿瑪和朝臣,別耽誤這樁買賣了。」
沒趕上年底,就得等明年去了。
九阿哥這次也不急著走了,問四阿哥要了文房四寶,當場就寫了起來。
寫完後,他正好給四阿哥過目,幫忙看看有什麼需要改正的地方。
四阿哥看過後,只覺得缺了點什麼,這樣感覺要說服康熙差了點什麼。
他隨手遞給葉珂,葉珂細細看過折子後就道:「爺,要是添上西洋人給咱們賣的玻璃,價錢如何,賣了多少等等。比較下來,會不會更有說服力?」
四阿哥深以為然道:「不錯,這是個好主意。」
見九阿哥疑惑,他就解釋道:「西洋人把玻璃制品賣進來,價錢不低,九弟該是知道的。但是具體賣了多少件,大多價錢是多少,要是能打聽一番寫在折子裡,就更有說服力了。」
九阿哥聽後恍然大悟:「確實,哪怕沒打聽,弟弟也能知道如今玻璃制品賣的價錢等於是天價了。畢竟玻璃能運過來,途中損耗多,也是物以稀為貴了。」
他取經後,跟兩人連連道謝,這才回去打聽一番,寫在折子裡呈上給康熙過目了。
康熙一看就不是九阿哥平日的風格,不由挑眉道:「小九你這是又去老四那邊打擾了?」
九阿哥嘿嘿一笑道:「就知道瞞不住皇阿瑪,兒臣見大臣們反對,心裡忐忑,就去找四哥商量一二,四嫂也給了兒臣不錯的建議。」
得知打聽數據寫在折子裡是葉珂的主意,康熙就微微頷首道:「確實不錯,看著一目了然。」
九阿哥短時間內能打聽的自然不會太多,只找了熟悉的洋商,把京城和周邊最近賣的玻璃制品寫進來。
為了好運送,加上技術的緣故,玻璃制品都不大,這價錢就已經相當可怕了。
只一兩件看著,只覺得是稀罕物,貴點也無妨。
但是九阿哥直接學葉珂那樣列了個單子,從上到下寫了玻璃制品的類別,後邊跟著價錢。
一路看下來,就有點讓人驚心了。
多少金銀流入了洋商的口袋,大臣們還反對琉璃制品賣到西洋去,這錢都讓別人掙了去。
有這折子在,第二天早朝再次談論這買賣的時候,大臣們輪流看過上面的價錢,一個個就閉嘴了。
加上九阿哥沒有只賣給西洋人,還打算賣給自己人,讓大臣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此事就定下了。
於是九阿哥手裡又多了個大買賣,只是這次他就有點忙不過來了。
畢竟他手頭還有別的買賣,其他還能讓心腹去辦,但是跟琉璃廠接頭之事就不好交給別人去辦了。
琉璃廠是造辦處底下的,就建在宮裡,一般人不好隨意出入,得選個信任之人,還得跟負責的紀理安打交道。
就九阿哥的屬下,實在沒有資格跟紀理安直接交接了。
而且交接的人得會看賬,算數要好,還要細心,把琉璃擺件分門別類記錄下來,價錢也得琢磨出一個合適的區間。
不然九阿哥自己一個人,就得忙瘋了。
但是定價這上面,一般人對琉璃不熟悉,給不出定價就麻煩了。
九阿哥這差事多少人看著眼紅,比起茶葉買賣,這琉璃買賣就要大多了,都想來分一杯羹。
哪怕分不到什麼,能參與進這個琉璃買賣就極好。
一些有心人還在五阿哥面前提起此事來,說著九阿哥有事不去找五阿哥,只跑隔壁找四阿哥請教什麼的。
五阿哥一聽就笑著答道:「我這照顧孩子,九弟也是體恤我,不想我操勞,就去勞煩四哥了。四哥素來謹慎,四嫂對買賣也十分熟悉,九弟就經常請教。」
「彼此都是兄弟,哪裡就計較這些呢。」
他這話愣是四平八穩,絲毫沒接茬,把對方擋了回去。
等人一走,五福晉才開口道:「爺,這人沒安好心。」
分明是要離間五阿哥和九阿哥的關系,甚至還把四阿哥給扯下來,一時都不知道是針對誰。
五阿哥聽後就笑了:「估計是因為四哥的關系,畢竟四哥之前給皇阿瑪呈上了新賬本,把各部的人累得不行。」
「他們心裡不忿,又不敢當面對四哥抱怨此事,見著九弟經常去找四哥,就在我這邊嘀咕了幾句而已。」
五阿哥面露不屑,不敢在四阿哥面前放肆,也不敢直接反對此事,倒是抓住九阿哥經常去找四阿哥請教這一點在他面前胡說八道了。
他感慨道:「我在外表現得脾氣太好了,叫這些人都敢亂說話了。」
五福晉抿著唇想安慰五阿哥,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五阿哥見她糾結又難過的樣子,握著五福晉的手道:「放心,我沒往心裡去。」
不但沒往心裡去,他還跟四阿哥和九阿哥都提起此事來了。
九阿哥聽著不痛快,轉頭就吩咐其他人,他名下的買賣把這人拉黑,以後都不會能買他鋪面裡的東西。
葉珂直接就跟了,兩邊鋪面的護膚品都不賣給這家人。
正巧,這家男子女子都預訂了,葉珂就派人上門告知一聲,然後不管他們再怎麼解釋就是不賣。
開玩笑,這人隨口一說,要五阿哥真聽進去,跟四阿哥疏遠,又或者和九阿哥的關系不如以前。
不知情的還以為四阿哥做了什麼離間五阿哥和九阿哥的關系呢,這麼個髒水潑過來,她只是不賣東西已經足夠客氣了。
那家人還要解釋說是無心之言,什麼話不過腦子能說出來。
要麼早就這麼想,無意中說出口了,要麼就是故意說的。
不管哪一種,反正這家人直接就把四阿哥、五阿哥和九阿哥都得罪上了。
如今葉珂鋪面的護膚品家家戶戶都買上,就這家給拉黑不讓買。
後院的女眷哭得死去活來,把這人煩得不行。
他想著自己就是提醒一下五阿哥,也算好心了,怎麼還給記恨上了?
被女眷煩得厲害,這人又被同僚私下避開和嘲弄,就忍不住惡人先告狀,跑去康熙面前哭了。
康熙聽著這人顛來倒去只道自己說的話平常得很,九阿哥確實經常去找四阿哥請教,五阿哥就住在四阿哥隔壁,也沒怎麼去過。
他這就實話實說而已,難道阿哥們都聽不得實話,還是背地裡這三位阿哥聯手起來了?
因為自己說了真話,才被幾個阿哥合力對付上了!
要是這樣,他就更要在康熙面前說出真相來!
康熙聽著都無語了,這人是工部的官員,賬本做得最差,被工部尚書打回去好幾次讓重做。
估計他是對四阿哥記恨上了,才會跑去五阿哥那邊胡說八道。
幾個阿哥也就出手教訓一下,讓這人以後閉嘴就好了,但是人壓根不知錯,還跑到自己跟前來。
康熙只覺得幾個阿哥太心軟,出手還是太輕了,這人是壓根沒得教訓。
這人哭訴了一會就被康熙打發出去,說會查明後給他一個交代的。
他就以為哭訴成功了,回去還跟女眷們私下炫耀,幾個阿哥很快就會給自己賠罪了!
女眷心裡困惑,不說冰釋前嫌,怎麼阿哥們還要跟他賠罪來著?
等過了幾天,大理寺上門來把人拉走,說是手裡頭的賬目有問題,工程的材料以次充好,這人中飽私囊等罪證確鑿。
康熙原本派暗衛去查,看看這人還做了什麼,拎出來再教訓一番好了。
哪裡知道這一查,還真查出問題來了。
康熙想著這人的賬目做的一塌糊塗,該是算數不好,如今才明白他是故意做不好賬目,含糊了數字,就為了掩蓋自己伸手撈油水之事。
因為四阿哥的新賬目,工部不少伸過手的人都偷偷把拿走的銀錢塞回去。
康熙知道後就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方願意填補回去就當改過自新了。
偏偏這人不知錯還想在賬目上糊弄人,康熙直接就讓大理寺把人拿下,正好用來殺雞儆猴。
葉珂也沒想到那人就在五阿哥面前搬弄是非,最後還不知錯,跑到康熙面前胡說八道。
然後康熙估計想著查一查,給人一點教訓讓對方閉嘴了,哪裡真查出問題來,只能說此人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此事一出,再沒人敢嘀咕四阿哥、五阿哥和九阿哥的關系。
另外還讓各部做賬目的人更認真了,生怕自己的賬目出問題,下場跟這人一樣,愣是把新賬本的事推進加快了不少,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至於九阿哥的琉璃買賣,他知道這事自己一個人吃不下,索性就找康熙,想讓他指派一個人來幫忙。
康熙指派的人選讓人很意外,竟是十二阿哥。
這位阿哥的生母是萬琉哈氏,是個不受寵的貴人。
所以十二阿哥在人前很少出現,九阿哥聽四阿哥說這個弟弟也是個好學的性子,喜愛讀書,算數也不錯。
想必如此,康熙才會讓十二阿哥跟著九阿哥辦差了。
十二阿哥還住在宮裡,跑琉璃廠十分方便,跟紀理安交接,身份上也合適。
九阿哥跟這個弟弟並不熟悉,不過皇阿瑪選了十二阿哥,這個弟弟必然不錯。
確實十二阿哥上手很快,算賬相當有天賦。
九阿哥指點一二,他就立刻能舉一反三。
十二阿哥因為生母不太受寵,但是自己因為好學的緣故,康熙還是挺喜歡他,生活上並沒有太差,該有的都有。
他自小生活在皇宮,對琉璃制品有幾分眼力勁,熟悉後能分出高低,定價就不是難事了。
有十二阿哥幫忙,九阿哥就輕松了許多。
回頭十二阿哥登門來道謝,葉珂才知道是四阿哥跟康熙推薦了十二阿哥的。
按照四阿哥的話來說,九阿哥需要幫手,十二阿哥的算數天賦不錯正適合。
正好十二阿哥年紀大了,一直都沒有差事。
看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去兵營歷練了,他這個不受寵的十二阿哥卻還無所事事,就有點尷尬了。
依照十二阿哥這年紀,過幾年就要出宮建府,手裡頭一直沒差事,封爵的時候那就更尷尬了。
十二阿哥跟四阿哥也不熟,這次登門道謝後忍不住好奇問道:「四哥怎麼會推薦弟弟去辦這個差事?」
四阿哥意外看了他一眼道:「在尚書房讀書的時候,十二弟的算數就學得很不錯。」
十二阿哥有些意外,又感覺在意料之中。
四阿哥平日很沉默,其實都會留心兄弟們。
就連十二阿哥這樣靦腆,不怎麼跟其他阿哥來往的弟弟都記住了,還清楚他在算數上十分出色之事。
不是要拉攏或者要十二阿哥感激什麼的,沒有看不起他生母不受寵,自己的能力也一般。
四阿哥會推薦他,只是因為適合。
這讓十二阿哥很高興,然後忐忑拿出自己的謝禮,是一幅臨摹吳道子的山水畫。
他知道四阿哥喜歡吳道子的字畫,不過十二阿哥囊中羞澀,也不像九阿哥有宜妃那麼厲害的生母,實在弄不來這個,就只好自己臨摹一幅了。
四阿哥展開看了之後十分驚訝:「十二弟的丹青不錯,臨摹得惟妙惟俏。」
原本擔心他會不喜歡這個謝禮的十二阿哥松口氣,笑著道:「四哥喜歡就好。」
四阿哥慢慢收起畫卷,漫不經心道:「要是十二弟下回不臨摹,自己畫上一幅山水畫送過來,我會更高興。」
他這是十分肯定十二阿哥的丹青相當出色了,這叫十二阿哥意外又歡喜,走的時候高高興興的,還保證會抽空再畫上一幅山水畫送過來。
葉珂看了四阿哥一眼,沒想到他這麼會哄弟弟。
看靦腆的十二阿哥都歡喜得找不到北了的樣子,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四阿哥見葉珂笑了有些奇怪,就聽她問道:「爺是時常留心身邊人,好把他們放在適合的位子上嗎?」
聞言,四阿哥點頭道:「尺有長短,誰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地方。在合適的位置,他們才能發揮所長,事半功倍。」
話音剛落,他耳邊忽然出現那古怪東西的播報:「新任務開啟,良好的洞察力是事情成功的關鍵,教導弘暉學會觀察,獎勵3點。」
葉珂見四阿哥微微一怔,似乎估摸了一下時辰,也到了弘暉下學的時候。
果然弘暉很快回府了,就被四阿哥叫了過來,然後說道:「明兒你休沐的時候,咱們一起出外走走。」
弘暉的小臉上滿是興奮,晚上早早做完功課後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早就起來等著出門了。
葉珂還以為兩父子出門,四阿哥卻叫上她一起。
「咱們許久沒出外走走了,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候,天兒還沒徹底冷下來,這時候出門正合適。」
四阿哥還特地讓蘇培盛給他們准備了衣裳,一看就是料子中等,不是特別好,算是偽裝一下身份再出門。
馬車也是特地租了一輛沒有記號,用了一段時間,半舊不新的。
弘暉原本以為他們會去莊子上走一圈回來,如今看四阿哥的准備,頓時明白這次出門的目的地絕不會是莊子,甚至出門的意圖沒那麼簡單。
果然上馬車後,四阿哥就對他說道:「你如今年紀不算小了,洞察身邊人也很重要,今兒我想著帶你出去看看。」
弘暉連連點頭,就見馬車先去了一家茶樓。
四阿哥要了一間靠馬路有窗戶的包廂,這樣的包廂沒那麼安靜,價格就要便宜一些,是很多想要私密一點的空間卻又荷包沒那麼鼓的人最好的選擇。
他帶著葉珂和弘暉坐在窗邊,叫了兩道菜,等小二退下後,就看著窗外一會問道:「弘暉覺得底下的兩人是什麼關系,他們又是什麼樣的身份?」
弘暉探頭看了兩眼就答道:「阿瑪,這兩人該是父女。瞧著年長一些的男子是樂師,手裡拿著二胡,年輕的姑娘衣著鮮艷,想必是兩人准備進茶樓來賣唱。」
四阿哥沒有急著評論,而是讓葉珂也看了一下。
葉珂看完後就答道:「旁邊那個年長一些的人走路的時候腳步輕快,絲毫沒有一點老態,應該是故意假裝成年邁的樣子。跟旁邊那位年輕姑娘的關系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夫妻,也可能是兄妹關系。」
弘暉一聽,忍不住探頭看了看,發現那所謂年長之人走路確實不像是表面上看著老態龍鐘的樣子,不由愣住了。
「阿瑪,這人故意假扮成年邁的樣子,是要使壞嗎?」
他小臉繃著,頓時緊張起來,這兩人不會是衝著他們來的吧?
那自己是要叫掌櫃注意,還是得派人去順天府叫差役過來?
四阿哥聽後笑笑道:「別緊張,這兩人不是使壞,只怕這男子的身份不想讓人知曉。加上他們二人一起到各處賣唱,別人處於憐憫也更願意多打賞一些。」
他回頭就讓蘇培盛請了這兩人上樓來表演,另外讓人畫下男子大概的模樣送去順天府,請府尹查一查最近京城失蹤的年輕男子,看誰能對上。
等待的時候,四阿哥就讓兩人彈唱一首又一首。
他出手大方,只說是外地商人,帶著妻兒來京城體會一番。
那兩人看在賞銀的份上,只好半天都耗在這裡。
另一邊順天府按照畫像對了一圈,還真找到一個跟這男子相似之人。
第47章 三更合一
這男子是上京赴考的舉人,然後就忽然沒了消息。
家裡派人尋了一圈,只找到被發賣的侍從,是跟著男子一起上京來的,還以為他是不是遭遇不測。
侍從也說不出什麼來,因為他是被打暈後發賣,然後賣到京城周邊的人家,在裡頭也不能出去,就一直不能打聽自家少爺的下落。
家人只好報官,順天府接下這案子後一直沒找到人,就擱置下來了。
如今有人送來相似的畫像一對,有些神似,於是派差役過來看一看。
這對賣唱的男女一看到差役,居然掉頭就跑。
都不用多問,明白這兩人肯定有問題,順天府尹就讓差役把人帶回來,分開審問。
年輕男子還咬牙不說,年輕女子那邊因為害怕就什麼都肯說了。
這故事也老套得很,不過是一個富家少爺有些才學,上京赴考的時候被京城的繁華迷花了眼。
他學著別人一樣逛花樓,然後就看上了花魁。
男子掏了所有赴考帶的身家,還差一點,於是就把身邊的侍從發賣了。
他還有點良心,沒把人發賣到什麼糟糕的地方,只賣到別的人家裡繼續當侍從。
但是擔心家裡人很快找過來,壞了自己的好事,富家子就趁著侍從不注意把人打暈來發賣。
等湊夠錢,男子就把花魁贖身出來,自己卻也身無分文了。
花魁嫌棄他,帶著自己的銀錢轉身就走了。
還是花魁身邊跟著一起出來,伺候多年的丫鬟對富家子早就情根深種,願意跟著他吃苦。
丫鬟在花樓耳濡目染,富家子會樂器,兩人就結伴到處賣唱掙錢。
富家子怕別人認出自己來,還偽裝了一番,裝扮成老頭的模樣,跟丫鬟像是父女一樣四處走動。
哪裡想到大半年沒人看出來,就被四阿哥一行人一眼瞧出不對勁來了?
葉珂聽著這故事都無語了,這人好好的富家子不做,經過了童試和鄉試,成為舉人,再好不容易上京來參加會試,居然就被花魁勾走了魂。
渾身盤纏都送出去不說,最後他還被花魁拋棄。
因為沒臉回家,這男子索性就跟著花魁的丫鬟到處賣唱掙錢果腹,簡直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槽了。
最讓葉珂想吐槽的是,她看著手裡的畫像,實在太抽像了,說是靈魂畫手都不為過。
這麼個靈魂畫手畫出來的畫像,順天府的人居然能憑著這麼個對上本人的畫像。
感覺家裡人送去的畫像,應該也很靈魂畫手了。
所以說順天府是透過表像看出本質,愣是從靈魂畫像裡找出相似之處來嗎?
反正葉珂佩服得不行,看來順天府尹也不是誰都能當的!
最讓她佩服的當然還是四阿哥,窗外大街上行走的路人不少。
在那麼多人當中,四阿哥居然精准找出這兩個不和諧的人來,這眼力勁究竟是多恐怖?
弘暉看著四阿哥的目光也是亮晶晶的,果然阿瑪最厲害了!
順天府尹也沒想到四阿哥難得帶著四福晉和長子出來逛一逛,居然就能給他增加業績,愣是找回了這個失蹤的富家子。
要四阿哥出來多走幾圈,是不是能幫忙解決更多的陳年走失案?
這個四阿哥當然不會答應了,他今天是帶著葉珂出來散心,然後帶著弘暉出來學習一番。
學會洞察力,最重要的是先學會看人。
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不夠安全,在這麼個茶樓裡面,自身安全得到保證,視野夠開闊,從這裡開始觀察外邊的人是最適合不過了。
四阿哥打發掉再三感謝的順天府尹,開始下一輪的教學。
都出來了,總不能只看兩個人那麼少,那就是白跑一趟了。
四阿哥看著窗外一會,指著一個高大的腳夫問弘暉:「你看這人怎麼樣?」
弘暉多看了兩眼,這才答道:「阿瑪,這人的警惕性很高,兒子只看了兩下,這人就已經抬起頭來想找出我們的位子。」
「這人以前該是一個需要十分警惕的地方干活,能跟驚恐之鳥一樣,不會是干過什麼壞事,要被人追著跑才那麼害怕吧?」
思及此,弘暉看向四阿哥,卻見他搖頭道:「不對,你再看看。」
弘暉只好又偷偷多看了幾眼,才說道:「這腳夫走路的時候偏向右邊,左腿該是受過傷,傷得還挺重,才會影響走路。」
「阿瑪,這人以前會不會是鏢師?」
四阿哥有些意外:「你怎麼會這麼想?」
弘暉就老實答道:「兒子看這人走路的樣子,雖然左腿不太靈活,但是比一般人要高大健壯。雖然離著遠,也能隱約看出有點功夫再身,走得比旁邊的腳夫要輕松不少。」
「他又對周圍環境特別警惕,兒子只想到鏢師這一類的人,出外送鏢的時候就要十分警戒了,這種習慣很可能就留了下來。」
四阿哥聽後就笑笑道:「你這想的方向很對,卻不夠全面。會武功還對周邊警惕的人很多,看這人眼神清明,就不會是山賊之流。但是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以前是護衛或者士兵。」
鏢師、私衛和上過戰場的士兵,這三種可能都有。
弘暉受教地點頭道:「阿瑪,兒子記住了,以後琢磨的時候不能太片面。」
四阿哥笑道:「你能想到鏢師就相當不錯了。」
葉珂就好奇道:「爺猜測這人會是三種裡面的哪一種?」
四阿哥看著她問道:「你也來猜猜?」
葉珂就琢磨道:「我看這人身上煞氣不重,應該沒上過戰場,估計就是當過鏢師或者護衛了。」
這兩種都有可能,她就很難分辨出來。
四阿哥就細細說道:「你看這人雖說是腳夫,身上卻比旁人要干淨整潔得多,面色也不錯,證明並不缺錢。」
「不缺錢卻還在做腳夫,應該只是不想荒廢日子,也想要重新鍛煉起來。」
腳夫看著辛苦,搬搬抬抬,卻是個鍛煉的好機會,還能不著痕跡,不會引人注目。
而且雖說不缺錢,這人也不想坐吃山空,打算做腳夫掙點盤纏了。
葉珂一聽就有點明白了:「爺是說這人受傷後留下養傷,應該有人給他留了不少錢,讓他衣食無憂。他這是傷後想要盡快恢復,才做的腳夫?」
這麼說來,這人的身份就要呼之欲出了。
就連旁邊的弘暉聽了,也立刻猜了出來:「阿瑪,這人看來是個護衛。應該是為主人家受傷,主家人還可能急著遠行,只好把他留在這裡養傷,傷好後再回去。」
「主家人還好,留了不少盤纏做藥費,這人應該想盡早回去主家身邊。主家會遠行又遇到危險,是欽差嗎?」
四阿哥笑著頷首道:「不錯,你猜得很近了。最近這段時日,也就只有鐘大人回京述職。」
葉珂得知這位鐘大人是作為欽差到山東巡查賑災的情況,當地要是私吞賑災款,想要隱瞞,就可能對這位欽差大人不利。
這位護衛估計就是拼死護住鐘大人才受傷,一路帶回京來養傷的。
四阿哥看他們猜得差不多,就讓蘇培盛下去跟腳夫聊了幾句。
蘇培盛過去可能表明了身份,腳夫愣了一下,對著茶樓窗戶的方向拱了拱手來行禮,然後說了幾句話這才離開。
不一會兒,蘇培盛也上來了,跟四阿哥猜測得一樣,這人確實是鐘大人身邊的護衛。
當時他們一行人回京路上遇到山賊,護衛拼死護住鐘大人,可惜當時帶的護衛有一半都死在半路上,沒他那麼幸運,只傷了左腿。
假以時日,他的腿傷好一些,就能重新回到鐘大人身邊。
鐘大人回京述職後就再次去西北一帶干旱地方巡視,也是個危險的活計。
很多百姓活不下去,就落地為寇,一路凶險得很,護衛才想著能盡快回去護住一二。
葉珂聽著感慨道:「這護衛真是個忠心之人,鐘大人也十分果敢。」
天災之後人禍不少,鐘大人這一路上就十分凶險,卻義無反顧。
弘暉也這麼覺得,對這位鐘大人十分佩服了。
如此一來,幾人出來也久了,該回去了。
雖說只遇到兩撥人,但是四阿哥的細細分析卻讓弘暉受益良多。
回去的路上四阿哥沒聽見那個古怪東西的聲音,就明白這個任務尚未完成。
不過卻也正常了,畢竟今天只帶著弘暉出來見識一番什麼叫做洞察,他只看看和聽一聽就能學會,那就太為難孩子了。
弘暉還需要回去實踐一番,才能把看見和聽到的轉為自己的東西。
四阿哥只是沒想到弘暉這洞察用起來那麼快,不過幾天後耳邊就聽見了那古怪東西的播報聲。
「新任務已完成,弘暉學會洞察,解決身邊的問題,獎勵3點。」
葉珂也聽見了系統的播報,十分意外。
那天四阿哥突然提出帶弘暉出門,她就隱約猜出很可能是新的任務發布了,沒想到是讓弘暉學會洞察力。
當天只看了聽了,弘暉沒學會也正常。
但是這才幾天,他洞察出什麼,讓任務完成了?
不止葉珂好奇,四阿哥也十分好奇,於是三人一起用晚飯的時候,四阿哥就不經意提起道:「這幾天遇到什麼事了嗎?」
弘暉正打算跟四阿哥說一說,順勢就告知了這兩天,他察覺到身邊伴讀有些不對,人比較失落,還以為是家裡出什麼事了。
等他細細一問,才明白這伴讀不知道從哪裡得知,四阿哥准備培養邱家兩兄弟,然後過幾年到弘暉身邊來。
到弘暉身邊,不就是新伴讀了嗎?
這是要換掉他們二人,讓邱家兄弟取而代之?
於是伴讀就十分失落,以為自己做得不夠好,人不夠優秀,也不夠努力,就越發郁悶了起來。
四阿哥對邱家兩兄弟大為贊賞之事,府裡就沒誰不知道,傳到弘暉的伴讀耳邊也不意外了。
邱家兩兄弟是書痴,兩人恨不得每天下學後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看書和討論,壓根不會注意到這樣的事,更不可能早早就開始在弘暉身邊人那裡鋪路了。
弘暉也這麼覺得,還安慰了伴讀。
葉珂就意外道:「你是怎麼安慰他們的?」
聞言,弘暉就答道:「額娘,我只是對伴讀說,以後我要做的事很多,就那麼一兩個人幫忙,實在是要忙不過來的。」
言下之意,兩個伴讀不必擔心自己的位子,只要努力又忠心,弘暉就不會放棄他們。
另外他不只需要兩個人,還需要更多的人手。
以後邱家兄弟要過來,不會取代兩個伴讀,反而是添了更多的幫手而已。
而且兩人要年長一些,以後跟著弘暉只怕早早就要開始忙活起來,還得幫著帶一帶年紀小的邱家兩兄弟才行。
寥寥幾句就讓伴讀從失落中恢復成平日的樣子,還更加努力了。
畢竟他們以後就是前輩了,要帶後輩,怎麼都不能太差,被後輩追上就要沒面子了。
四阿哥點點頭,對弘暉的處置很滿意。
他以為只有這麼一件,就讓古怪東西判定弘暉的任務完成,沒料到還有一件。
弘暉說道:「兒子還察覺到弘時這兩天有點沮喪,後來得知是他的成績在兄弟當中算是墊底,回去見李格格的時候被隱晦提醒了一番,心裡就不大高興了。」
弘時當然知道自己的天賦不夠好,雖說如今開始努力了,卻還是比不過能過目不忘的弘歷,以及奮力追上來的弘晝。
李格格是恨鐵不成鋼,想著弘時能更努力點,更優秀一點就好了。
弘時被她這麼一說,之前覺得自己進步了,如今卻又開始沮喪起來。
四阿哥是想著孩子每月有一天回去跟生母見一面,相處一番,也算是解了相思之情。
如今他卻覺得,這見了還不如不見。
弘時如今進步雖然不算特別快,卻是慢慢在往上走,讓四阿哥頗為滿意。
哪怕天賦不夠好,但是願意去努力,日積月累的,弘時的學問漸漸就能好起來。
四阿哥不至於覺得自己的孩子都該跟弘歷一樣厲害才行,本身是什麼水平,能走到什麼地步,他也心裡有數。
只要他們努力踮起腳尖碰到自己能達到的最高處,這就很足夠了。
偏偏李格格不是這麼想的,只覺得自己的孩子不如其他人,於是就覺得是弘時不夠努力了。
這打擊了弘時的積極性,都不如之前那麼努力,覺得自己再努力都比不上弘歷,還不如不努力算了,畢竟努力是那麼辛苦的事。
如果沒有正面的回應,他就很難堅持下去。
四阿哥心裡十分不悅,這時候沒表現出來,只問弘暉道:「你是怎麼開解弘時了?」
弘暉就答道:「阿瑪,兒子跟弘時說,我的天賦也不如弘歷,卻因為足夠努力和刻苦,才能有如今的我,他也能一樣。」
誰說沒有天賦就不能比有天賦的人變得更優秀呢?
他們可能不如弘歷厲害,能夠過目不忘,看一眼都記得,需要反復看才能背誦下來。
但是那又如何,弘暉自己足夠努力,每一步都走得很扎實。
學問也是一天天積累的,並非一天就能囫圇吞棗什麼都記住,不理解那以後就不能靈活運用起來。
所以努力並不會白費,也不必糾結自己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更不能給自己不努力找借口。
有弘暉這個努力就成功的榜樣在,弘時也就有信心了起來,恢復了原本的樣子,繼續跟伴讀們一起努力讀書了。
四阿哥笑笑道:「你做得很好,也是個好兄長了。」
弘暉能立刻察覺到弘時和伴讀的問題,也是他知道洞察,那天四阿哥帶他出去,顯然沒有白費功夫。
葉珂心裡也欣慰,弘暉還真是四阿哥的孩子,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掌握了這個洞察的能力。
不過他年紀還小,能洞察的都是身邊年紀還不大的人。
要年長一些,懂得掩飾的,對弘暉來說還是太難了一些。
假以時日,弘暉成長起來後,說不准也能繼承四阿哥這恐怖的洞察力了。
葉珂依舊把獎勵加到弘暉的運氣上,雖然暫時還沒能看出他的運氣有什麼變化,總歸慢慢加上去,以後就能體現出來。
弘暉也習慣了下學後回去院子做功課,然後再過來跟四阿哥和葉珂一起用晚飯。
偶爾他會在飯桌上說說當天的趣事,又或者發生了什麼不知道怎麼解決的事,來問四阿哥的習慣。
這天弘暉回來後卻沒急著回去院子做功課,而是先到書房來找四阿哥:「阿瑪,弘昱的額娘病得厲害。」
弘暉這兩天見弘昱提不起勁來,還皺著眉頭,弘暉一問才知道大福晉病了,還病得很重。
大福晉病了,宮裡請來了太醫和藥材。
惠妃也把弘昱召進宮裡,好好安撫一番,只是言下之意,大福晉要是撐不住,大阿哥很快就要有繼福晉了。
仿佛大阿哥失去一個妻子後,很快就會有一個新的妻子。
然而弘昱失去了親額娘之後,就要喪母了。
弘昱覺得惠妃和大阿哥太冷血,弘暉也這麼覺得。
四阿哥拍了拍弘暉的肩頭,只說道:「興許大福晉能挺過來,就不會有後邊的事了。」
得知大福晉病了,宮裡去了不止一個太醫,卻是有些束手無策。
畢竟大福晉這是連續生了太多孩子,外強中干,被掏空了身子,如今一下子垮下來了。
葉珂發現弘暉最近總是偷偷瞄自己,還會悄悄去找鄧夫人私下嘀咕,她一臉疑惑。
鄧夫人平日三五天才會來請平安脈,最近每天都來。
葉珂就忍不住問了,鄧夫人就答道:「大阿哥讓民婦不要說,卻也是擔心福晉而已。」
後來她從四阿哥這邊得知大福晉去世,才明白弘暉是擔心自己。
葉珂感覺心裡軟得一塌糊塗,忍不住摟著弘暉道:「別擔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不會跟大福晉那樣,明明她才是最了解自己身體的人,卻沒能好好保重,丟下幾個孩子就撒手人寰了。
幾個女兒尚未出嫁,弘昱也還沒成年,大福晉都沒能看著幾個孩子平安出嫁,然後成為他們最可靠的靠山。
因為大阿哥還在替裕親王服喪的關系,大福晉的葬禮就只能低調進行,沒有另外請人上門來大肆祭奠一番。
葉珂和幾個妯娌一起上門祭奠,看著滿臉難過的弘昱,雙眼紅腫,不知道哭了多久,只覺得大福晉去的真是太早了。
她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眼緊緊跟在自己身後的弘暉,不由牽住他的手。
弘暉紅著臉小聲道:「額娘,兒子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言下之意,小孩子才會被額娘牽著手走的!
葉珂好笑道:「你不管長多大,在我眼裡都是小孩子了。孩子就不要多操心,不然要長不高的。」
她摸了摸弘暉的腦袋,一起上馬車回府了。
弘暉摸著自己的腦袋有點不好意思道:「額娘,是不是兒子多事了?」
他還私下讓鄧夫人每天都去給葉珂請平安脈,是不是讓葉珂覺得為難了?
葉珂笑笑道:「怎麼會,你關心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哪裡會覺得多事?只覺得我這年紀還讓孩子操心,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也聽鄧夫人說了,我這身子骨漸漸好起來。看我騎射功夫進步得很快,就知道強壯了不少。」
「別看我如今還纖瘦的模樣,跟以前不是同日而語了。你要不刻苦一點練習騎射,指不定哪天就被我超過了。」
弘暉嘟囔道:「額娘,兒子會努力的,絕不會被超過!」
看他眼底終於有了光,葉珂這才放心下來。
她回去就跟四阿哥私下抱怨道:「我這看著比以前強壯多了,怎麼還讓弘暉擔心了呢!」
葉珂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得多吃點,把肌肉練起來?
要是她擁有肌肉,不說八塊,有四塊的話,弘暉就要放心了!
聽葉珂的樣子想要把肌肉練起來,把四阿哥驚住了,他好笑道:「你這練出肌肉來,也不可能掀開上衣給弘暉看見。不過弘暉讓鄧夫人把脈後反復確認,知道你身子骨已經恢復了,他漸漸就能安心。」
弘昱突然失去額娘後,整個人都不再跟以前那樣活潑,讓弘暉也有些戚戚然。
畢竟葉珂年初的時候病得很厲害,也叫弘暉十分擔心,才會讓鄧夫人每天去給葉珂把脈確認一番。
四阿哥摟著葉珂說道:「弘暉擔心你是應該的,你也得好好保重自己,長長久久陪在我和弘暉身邊才是。」
葉珂抬頭看著他,輕輕點頭答應道:「好。」
想到上一世,她走在四阿哥之前,這輩子四阿哥的身體好起來了,自己也是,就能更長久在一起了。
哪怕系統沒有發布任務,四阿哥發現上次帶著葉珂和弘暉出外走走,到處看一看挺好的。
於是弘暉休沐的時候就帶上他,平日就四阿哥和葉珂偶爾會出外。
可能在茶樓裡看著窗外的路人,繼續來個你猜我猜,猜一猜他們的身份。
也會去戲園聽聽曲子,又或者去酒樓嘗一嘗招牌菜,亦別有一番滋味。
葉珂感覺兩人老夫老妻了,偶爾這樣一起出外約會也挺有意思的。
四阿哥是覺得明年之後,他可能就要忙起來了,沒那麼多時間陪著葉珂。
還不如趁著今年還閑著,他就帶葉珂四處走走了。
這天兩人在酒樓用飯,剛進門就遇到了九阿哥,索性三人一起進了包廂。
九阿哥大手一揮,把招牌菜一口氣報了好幾個:「四哥,這酒樓我來過幾次,最是熟悉,讓我點菜就好。」
他覺得不錯的菜式都一一點了,等小二把飯菜送上,四阿哥嘗了兩口,點頭道:「這些確實不錯,很是可口。」
九阿哥笑道:「四哥喜歡就好,可惜這裡的稻花魚已經沒了,得明年才能吃到。」
四阿哥就笑了:「這有何難,明年九弟去我的莊子上用稻花魚就是了。可能魚不太多,不過吃飽還是可以的。」
九阿哥連連答應下來:「那我明年一定叨擾四哥了,五哥跟弟弟說過四哥莊子上的稻花魚養得極好,可惜我之前錯過了,被五哥饞得不行。正好這酒樓有,我就過來吃過兩回,還算湊合。」
稻花魚不好養,也不好從外地運過來,酒樓就吃個新鮮,他偶爾跟人談買賣的時候就會過來嘗一嘗解饞了。
九阿哥又贊嘆道:「四嫂的買賣是做得越發好了,我剛才從鋪面那邊經過,門口就停了不少馬車,裡頭也有不少客人在。」
葉珂笑著道:「那也不如九阿哥的買賣做得大,琉璃的買賣做得還順利嗎?」
聞言,九阿哥就笑了:「順利得很,多得四哥和四嫂的幫忙,尤其四哥推薦了十二弟,實在是幫了大忙了。」
「這弟弟以前瞧著不起眼,卻是個穩重謹慎人,賬本看得極好,一點就通。我之前就指點了兩回,十二弟就已經相當熟練了。賬目有什麼問題,一眼就能瞧出來,十分老道了。」
九阿哥也是沒想到,十二阿哥簡直就是天生做買賣的料子,一時後悔沒早點拉這個弟弟入伙了。
好在有四阿哥的金睛火眼在,一眼就看出十二阿哥的天賦在哪裡,不然換個人恐怕不是來幫忙,而是來添亂了。
四阿哥聽後就笑了:「這琉璃買賣上道後,就不用九弟多操心了,十二弟估計也不會一直在九弟身邊幫忙。」
九阿哥感慨道:「是啊,十二弟這才能,只在我這邊打下手實在太浪費了,皇阿瑪該會把十二弟安排在別處去。」
等吃的差不多,九阿哥忽然就道:「對了,大哥的繼福晉人選大概定下來了。我也是聽額娘說的,是總兵官張浩尚的女兒張佳氏。」
「聽說這張佳氏挺倒霉的,家裡長輩接連去世,守孝的年份長了,蹉跎得年歲漸長。」
葉珂心想大福晉這才剛去,繼福晉就要進府了。
雖說大阿哥服喪期間不能嫁娶,服喪得二十七個月,得兩年多。
如今這還沒一年,也就還要一年多了。
這姑娘也挺倒霉的,家中長輩去世,近親服喪兩年多,又一個長輩去世,再一個兩年多,於是年紀就大了,不好嫁人。
現在被惠妃選上當大阿哥的繼福晉,還得再等上一年多,等大阿哥服喪結束後才能嫁人,又要蹉跎不少時間了。
只是九阿哥又說道:「額娘說大哥特地進宮跟惠妃娘娘提了,暫時不想娶繼福晉,等他服喪結束後再說。」
葉珂有些意外,還以為大阿哥覺得府裡也不能缺一個管事的女主人,這是婉拒了?
四阿哥並不驚訝道:「確實服喪結束後立刻娶繼福晉也不太合適,大哥要是跟皇阿瑪提了,皇阿瑪應該會答應的。」
九阿哥想著大阿哥對去世的大福晉還是有感情的,不想那麼早就迎娶一個新的福晉。
服喪要一年多,這姑娘家裡未必能等得及,更別提大阿哥明顯不想那麼早娶繼福晉。
再拖一拖,又一兩年去了,這姑娘的年紀就更大了。
九阿哥道:「反正這事在宮裡也沒幾個人知道,張家要是不答應,也不會壞了張姑娘的名聲,她也能尋別的姻緣了。」
讓別家姑娘等上一兩年,原本年歲就大了,還要繼續等,張家沒耐心等這麼久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等他們回去幾天後,葉珂聽四阿哥提起,說張家答應了此事,讓自家姑娘再等上一兩年也可以,不由大為詫異。
她一時懷疑這家人是不是非要跟大阿哥做親家,又不怎麼疼愛女兒,才會讓張佳氏等這麼久就為了嫁給大阿哥當繼福晉?
四阿哥看葉珂的面色就明白她誤會了:「張大人在女兒出服後就四處相看人家,張佳氏的年紀大了,如今這年頭就只能當續弦。看來看去,還是大哥更合適。」
都做續弦,自然還是做皇家的繼福晉要更好了。
一是身份地位提高了,以後不會見著誰都要行禮,生活也要富裕許多,錦衣玉食亦不為過。
二來嫁到京城來,娘家人離得近,也能照應一二。
要是遠嫁,如今交通不方便,要見面就難了。
如果女兒被欺負,娘家人也不能立刻得知消息,更無法當女兒的靠山了。
如今大阿哥想要出服之後才談續弦之事,讓張家人就更安心,覺得沒選錯人。
要大阿哥這還沒出服,就已經迫不及待打算服喪結束後立刻迎娶新人,反倒讓張家人擔心,女兒嫁的會不會是個冷心人。
前頭的妻子成婚多年,又生下好幾個孩子,這才病逝,他就盼著新婦來,實在太冷血了一點。
如今這樣,大阿哥看著有情有義,以後對女兒就不會太差。
畢竟女子嫁人,對方要不是個良人,後半輩子就要悲慘了。
張家人願意結這門親事,康熙認為張家人的品性不錯,於是此事就定了下來,只等大阿哥服喪結束後再談論嫁娶之事了。
這段時日,葉珂也終於決定好年禮,送的就是鋪面裡的護膚品套裝了。
作為年禮自然要有點不一樣,於是她就添上了一份瓊玉膏。
瓊玉膏裡頭有人參、白茯苓和生地黃等等藥材,適合滋陰補氣和潤肺之效,其實服用的效果會更好。
但是擔心有人並不適合內服,所以都寫明只能外敷了。
外敷效果雖然差一點,卻依舊能美白,還能提氣色。
這個方子是從外頭買回來的,是鄧大夫搭的橋。
這家當年是鄧家的故舊,子孫沒有醫藥方面的天賦,反倒很會讀書,考上了舉人。
他准備外放,打算把京城的房子租出去,整理舊物的時候發現這個方子,就打算送給鄧大夫。
畢竟在他們手裡頭,這方子是浪費了。
鄧大夫哪裡能白拿這個方子,就請葉珂買下,給了一筆錢,也讓故舊外放的時候有一筆盤纏在身,手頭就沒那麼緊了。
醫者都靠傳承,不少人家的子孫並沒有天賦,或者根本不想當大夫,手裡頭有些祖傳的方子,就想要賣掉換錢,然後做別的營生。
正好葉珂需要這些藥方,對方又願意賣,兩邊一拍即合。
尤其葉珂給的價錢很公道,不會拼命壓價,於是想請鄧大夫和鄧夫人搭橋牽線來賣祖傳方子的人就多了起來。
當然裡面還有一些是渾水摸魚的,手裡頭的方子未必保真,還得讓鄧大夫和鄧夫人一起鑒別。
最後葉珂只收了幾個方子,瓊玉膏就是其中一個。
這方子簡單,正好做為特別的年禮送給各家女眷。
如此一來就不用另外選年禮,實在方便極了,還能順道給新品做了宣傳。
想必過年之後,來問瓊玉膏的人必定會多起來,都不需要另外費錢費力去廣而告之。
這快過年了,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在兵營幾個月的歷練也結束,終於能回來。
四阿哥特地起了個大早,去城門口去迎接兩個弟弟。
兩人依舊是走之前那樣,只背著個包袱,騎著馬就回來了,身邊仍是沒有侍從在。
蘇培盛接過兩人的包袱,請他們上馬車。
見著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分歡喜道:「四哥來接我們了!」
十四阿哥也笑眯眯道:「四哥看弟弟是不是變得健壯了許多?」
四阿哥笑著點頭道:「確實壯實多了,也曬黑了不少。」
十四阿哥摸著自己的臉頰道:「確實,弟弟曬得有點脫皮,怪難受的,不過習慣了也好,就是不大好看。回頭額娘見了,只怕要心疼。」
四阿哥笑笑道:「是送你們回宮,還是去我府上先吃一頓洗塵宴?」
十四阿哥兩眼放光道:「當然要先去四哥府上吃一頓,弟弟早就吃膩了兵營裡面的大鍋飯了,沒滋沒味的,又不好另外打牙祭。十三哥,是吧!」
四阿哥看得出兩人比之前要親近多了,十四阿哥還勾著十三阿哥的肩膀說話,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個舉動了。
十三阿哥也很放松,笑著點頭道:「是啊,兵營裡的伙頭兵什麼都扔進去一鍋燉,撒點鹽就算了,吃著味道實在一般,怎麼都要去四哥府上大吃一頓,不然這舌頭都快嘗不出味道來了。」
幾人到家,葉珂見著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黑了好幾度也笑了:「你們這曬得夠厲害的,我這有能白回去的,等下回去的時候帶上,擦一擦臉,保管一個月後你們這臉就能白回去一半了。」
十四阿哥驚訝道:「這麼厲害嗎?謝謝四嫂!」
他還納悶自己黑成這樣,要多久才能白一點。
雖然黑一點是比較男子氣概,但是就露出來的臉和手黑了,其他還是白的,就有點奇怪。
十三阿哥也笑著道謝:「是四嫂鋪面裡賣的東西吧?讓四嫂破費了。」
葉珂也笑道:「哪裡就破費了,你們用著好就行。」
兩人風塵僕僕,葉珂早就讓人准備了熱水,趕著他們去客院洗漱一番再用飯。
兩兄弟在兵營裡就一起洗澡,早就習慣了,沒必要分開來。
他們就在屏風後,各自趴在浴桶裡,舒舒服服洗完後又泡了一會才起來。
十四阿哥一邊穿衣服一邊道:「四嫂真周到,熱水估計早早就燒好溫著了,就等咱們過來。」
十三阿哥點頭道:「是啊,想必四哥出門,四嫂就讓廚房燒水了。怎麼,你還以為幾個月不見,跟四哥就能生疏了去?」
十四阿哥後背一僵,不意外十三阿哥猜出他的心思。
相處了幾個月,十四阿哥就明白,十三阿哥看著溫和,脾氣也好,其實內裡跟四阿哥很相似。
尤其他這雙眼睛,把十四阿哥看了個通透。
十四阿哥早就放棄了,總不能蒙住十三阿哥的眼睛不讓看自己,於是就承認道:「這不是分開好幾個月,之前跟四哥的關系才好起來了一點。好久不見,稍微生疏一點不是應該的嗎?」
十三阿哥攬住他的肩膀笑了:「如今見四哥對咱們沒生疏,你就松口氣了吧?」
十四阿哥又被說中心事,沒好氣道:「十三哥,偶爾也要看破不說破。」
十三阿哥笑眯眯點頭,兩人在兵營裡早就習慣照顧自己,很快穿好衣服就出去用飯了。
永和宮裡,德妃跟前的嬤嬤問道:「主子,是要交代御膳房晚上的膳食准備得多一些嗎?」
德妃搖頭道:「不必,挪到明兒去吧。」
前一天四阿哥就已經遞了信進來,告知德妃他要親自去城門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然後會在府上給他們辦一場洗塵宴席,宮門落鎖之前會送兩人回宮去。
思及此,德妃就笑道:「他們幾個兄弟許久不見,只怕有說不完的話。一邊吃一邊說,想必要吃多了。如果我這晚上擺膳,小十四就要吃不下了。」
果然等宮門快落鎖的時候,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才回宮來。
十四阿哥去永和宮拜見德妃,一副扶著肚子快要吃不下的樣子,讓德妃忍不住好笑:「老四家的膳食那麼好嗎,叫你吃撐了。」
聽罷,十四阿哥苦笑道:「兒子這不是一時高興,一邊吃一邊跟四哥說話,不留神就吃過頭了。等會回去泡點山楂水吃一吃,應該就能好多了。」
得知德妃明天才擺膳來給他洗塵,十四阿哥很是松了一口氣。
要德妃今晚擺上,他是真的吃不下去,那就要掃興了。
德妃摸著十四阿哥的臉頰道:「你這黑了,也瘦了許多。」
十四阿哥笑吟吟道:「額娘放心,四嫂給兒子送了好東西,擦一擦很快就白回去了。兒子也沒瘦,就是壯實了許多!」
他耍寶一樣讓德妃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硬邦邦的全是肌肉,確實比之前要壯實得多了。
德妃被十四阿哥逗笑了,催促他回去喝山楂水趕緊歇下,就跟身邊的嬤嬤感慨道:「還以為小十四去兵營幾個月歷練,回來要變得穩重許多。」
如今她瞧著,十四阿哥跟之前沒什麼兩樣,還是一團孩子氣的樣子。
嬤嬤笑著道:「老奴倒是覺得十四阿哥比之前懂事了許多,知道主子擔心,都懂得彩衣娛親了。」
德妃聽著,心情很是不錯,唇邊的笑意都更深了
第48章 萬更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回來得晚,年禮都沒時間准備。
好在十三福晉和十四福晉早早就挑了一些,讓兩人看著選就好。
十三福晉笑著道:「多得四阿哥和四嫂幫忙,給咱們提了不少建議。」
十四福晉也點頭道:「還有九阿哥,讓九嫂過來給咱們也參詳一番。」
兩兄弟互相看了一眼,笑了起來:「那回頭咱們得上門給四哥和九哥,還有兩位嫂子道謝才行。」
就連德妃都給兩人選了不少東西,要是兩位福晉挑的不合適,她這邊還能補上,免得過年兩手空空實在失禮了。
十三阿哥連連道謝,十四阿哥笑著道:「十三哥客氣什麼,你跟四哥一起長大,跟我還是一起去兵營歷練的關系,額娘就幫著准備了。」
可以說,德妃也把十三阿哥當做是自己孩子一樣對待了。
十三阿哥抿唇一笑,臉上滿是歡喜和感動。
他最後選了一塊硯屏,就是放在桌上的屏風,上面刻著一千個福字,是個寓意不錯的擺件。
東西不算大,卻十分精美,上面每個字都是繡上去的,還是雙面繡,兩邊都能看見這福字來。
既體面又吉利,還不奢靡,最是適合十三阿哥的年禮了。
這次過年頗為熱鬧,除了各家送的年禮之外,西洋也送來了禮物,是一架天文望遠鏡。
這讓康熙十分喜歡,可以說是愛不釋手,直接抬去了乾清宮把玩了起來。
另外西洋人還送來了玻璃畫,這玻璃畫不大,只比巴掌大一點,裡面的人物風景卻是栩栩如生。
要是放在燈下,更是連人物的表情都能清晰可見。
九阿哥看著就相當喜歡,唯一不足,就是這玻璃畫也太小了一點。
他跟四阿哥嘀咕的時候,葉珂在旁邊聽見,就小聲道:「這玻璃畫不算什麼特別的東西,只是在玻璃上用油彩作畫了,咱們的工匠也能做到,甚至還能做得更大。」
這就引起四阿哥和九阿哥的興趣來了:「還能做得更大?油彩是用的彩釉嗎?」
葉珂回想了一下,這邊的玻璃畫發展起來,該是在四爺登基之後。
不過那會兒用的是貼畫,是貼上去,不是畫上去的,不算是正宗的玻璃畫。
還是到乾隆的時候,玻璃畫發展迅速,用的顏料是用朱砂、雌黃、石青和赭石磨粉後混合而成。
比起西洋顏色濃厚鮮艷的油彩,用這些顏石磨粉後調出的顏色卻更淡。
淡也有淡的好處,就是能畫出層次來。
也就方便畫家用丹青的方式來作畫,畫技更是出色。
比如小橋流水,這水深淺不一,仿佛在流動一樣。
比如朝霞漫天,這霞光從遠到近,美得像是仙女層層疊疊的紗衣。
葉珂想著他們這邊的玻璃已經能做得比西洋人更大一些,要是還能在上面作畫,畫得更美,轉頭賣去西洋,真是個極大的買賣了。
畢竟西洋的畫都是一個模式,不是玩水的女神,就是不穿衣服的小孩,可能還帶翅膀那種。
最多是畫了西洋的建築,也是大同小異。
東方的畫技就要好得多了,能畫的就更多。
不說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這些,光是仕女圖能畫出不同的風格來。
更別提還有山水畫,或是綠營盎然,或是大浪濤濤,或靜或動,畫裡的意境就能截然不同。
就是他們學著西方喜歡的這些人物畫,也能畫得更好更是栩栩如生。
葉珂想到康熙登基後這些年來,不說人禍,天災就尤其多,對國庫是個極大的考驗。
雖然康熙很努力充盈國庫,但是天災人禍實在太多,消耗也大,最後留給四爺的時候,國庫已經有些千瘡百孔了。
要是能多做幾個掙大錢的營生,把國庫充盈起來,以後四爺的壓力就能少上許多。
光是想想,葉珂就得努力琢磨這個玻璃畫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恨不得多想幾個掙錢的營生來!
她看了九阿哥一眼,這玻璃畫的營生他肯定不會放過。
該說九阿哥的運氣不錯,葉珂難得記住這麼個玻璃畫的顏料,摸索一下就能做出來了。
葉珂理論是可以,但是實操不行,畢竟作畫方面只能算平常,於是含糊道:「我聽聞咱們的彩石磨的顏料也能在玻璃上作畫,卻要試一試才行。」
九阿哥拍板道:「四哥,咱們就試一試?要真能成,這也是個好買賣了。」
畢竟剛才西洋人上貢玻璃畫那驕傲嘚瑟的樣子,讓九阿哥實在看不慣。
要是他們真能做出更大更漂亮的玻璃畫,九阿哥想想這西洋人震驚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四阿哥也是這麼覺得的,就點頭道:「此事我來試試就好,九弟忙著,只怕騰不出手來。」
九阿哥也爽快道:「那就勞煩四哥了,弟弟先把這些石頭都准備好送到府上。」
兩人嘀咕了幾句,就把這事決定了下來,然後分同合作。
葉珂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等九阿哥坐回去後,她忍不住小聲問道:「爺,要這玻璃畫沒能成,豈不是白費心思了?」
四阿哥就笑道:「哪有什麼事沒試過就能成的?成不成,總要試一試才知道。你也別有太大的負擔,正好過年我也不忙,試著在玻璃上作畫也挺有趣的。」
正過年假期的時候,康熙都放假,自然不會給阿哥們分差事,他如今還能閑著了。
別說四阿哥,就是弘暉也放假了。
索性四阿哥就帶著弘暉嘗試了起來,把九阿哥派人送上門的,已經磨成粉的彩石調制了一番。
光是調出適合的顏色,他們兩父子就費了好幾天的功夫。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這顏色是調制得差不多了,就能開始作畫了。
九阿哥還派人送來了玻璃,不過並不大,都是巴掌大小。
主要是大塊的玻璃價值不菲,只是練手而已,四阿哥覺得沒必要破費,還讓九阿哥不必送整塊的玻璃來。
哪怕只是邊角料,稍微規則一些的都可以。
反正只是練習在上面作畫,這玻璃是不是正正方方的倒也不必強求。
這玻璃如今是造辦處底下的玻璃廠做的,九阿哥去要,也得先跟康熙說一聲。
康熙聽說兩個兒子想嘗試一下在玻璃上作畫,琢磨著要比西洋人上貢的玻璃畫還要好看才行。
他們還想著能不能在更大的玻璃上作畫,以後能做出來,就能反過來賣去西洋那邊,也是個暴利的買賣。
康熙自然沒有不願意的,兒子如此上進,想為自己分憂。
他欣慰得很,大手一揮就讓玻璃廠送了不少玻璃去四阿哥的府上。
康熙如此大手筆,自然引來不少人矚目。
朝堂中人原本以為四阿哥休息近一年的功夫,沒有領差事,手裡的權力不如以前,在康熙的地位很可能會慢慢下降,漸漸遺忘才是。
然而四阿哥沒領差事,只上上早朝當個沉默的木頭,大多數都在休息,卻壓根沒有徹底閑下來。
想想之前把六部折騰得不行的新賬本,就是四阿哥給康熙獻上的。
如今大過年的,四阿哥就開始琢磨怎麼在玻璃上作畫,引得康熙大為感興趣,也是個人才了。
四阿哥沒有活躍在朝堂的最中心,卻處處都有他的身影。
說到畫技,三阿哥的丹青十分出色,四阿哥就邀請他過來幫忙。
三阿哥聽說玻璃畫的事,對西洋上貢的玻璃畫其實並不是很感興趣,畢竟西洋畫顛來倒去就那樣。
就是各種看起來都差不多的女子和小孩,景色也千篇一律。
如今聽說他們也可能在玻璃上作畫,三阿哥就想試試。
不過四阿哥接了差事,他要是提起來,就像是要搶功勞一樣,於是就沒開口。
哪裡想到四阿哥會主動邀請自己過去,三阿哥很是意外,還帶上了自己覺得不錯的畫稿登門來了。
「四弟來看看,這是我的得意之作,哪個更適合在玻璃上作畫?」
三阿哥自認聰慧,但是沒嘗試過的玻璃畫,他還沒有自負到認為自己能直接上手。
四阿哥笑著道:「咱們這是先試試,三哥想怎麼畫都行。」
聞言,三阿哥直接就把自己的畫稿丟開,看著桌上分門別類的粉末,調上水後就能在玻璃上落色。
他試了幾個顏色,感覺在玻璃上跟在宣紙上作畫是截然不同的模式。
宣紙上講究的就是一個落筆無悔,要在同一個地方多動幾筆,就容易重了。
但是在玻璃上,這顏色調好後實在太淡了,多上幾次色才能看得清楚。
卻也跟四阿哥說的那樣,多次上色後有層次。
哪怕畫錯了,一擦就能擦掉,要是上色也能多次來調整。
三阿哥興致勃勃,在玻璃上畫了一簇含苞待放的山茶花。
他用的紅色,從淺到深一點點添上,讓山茶花的顏色漸變,就像是在舒展開來,正要盛開的模樣。
葉珂見了不由贊嘆,難怪四阿哥對三阿哥的畫技贊不絕口,確實厲害。
三阿哥這才第一次上手,就已經摸索出玻璃畫上顏色的不同,作畫的不一樣方式,實在太可怕了。
弘暉也是贊嘆不已,雙眼亮晶晶看向三阿哥。
不過三阿哥並不滿意,指著畫滿山茶花的玻璃說道:「四弟,這玻璃畫的留白要多,不然透光就不好了。」
他拿起這塊畫好的玻璃,放在窗邊的陽光照射之下。
確實山茶花太滿了,光不太好透進來,遠看有種糊成一團的感覺。
四阿哥一看就明白了,附和道:「確實,不能太密,筆觸要細,才好透光。」
三阿哥重新在一塊新的玻璃上作畫,這次山茶花的線條間隔遠,留白更多,不管遠看近看都要漂亮得多了。
他又把每個顏色在玻璃上嘗試,有些顏色附著更好,有些就差一些,都一一記錄了下來。
掌握好規律後,把總結交給康熙,然後讓工匠來負責就行。
四阿哥和三阿哥就能功成身退,把這事交給玻璃廠那邊負責就好了。
工匠們知道玻璃畫的規律,數人作畫在不同的玻璃上,然後拼起來就行。
可以作為大型屏風,可以做鏡子的裝飾,安裝在鏡子周圍。
另外還可以安裝在鐘表上,愣是把鐘表都提升了不少檔次和價位來。
玻璃廠的負責人紀理安見到這些惟妙惟俏的玻璃畫也是十分震撼,興致勃勃要大規模生產。
依舊是把最好的一批送到宮裡給康熙挑選,余下的才會賣給洋商。
還以為這樣的買賣會繼續交給九阿哥來辦,出乎意料之外,這次康熙就交給十二阿哥接過此事。
葉珂想著康熙是不是擔心九阿哥一人獨攬商業命脈,索性把十二阿哥扶起來,讓九阿哥沒那麼扎眼,又叫兩人能夠良性競爭了。
看看誰把買賣做得更大更好,兩個阿哥彼此就會更努力。
不然就九阿哥一人做,做的好不好都是他,那就沒意思了。
果然九阿哥知道後很是興奮,跟十二阿哥道:「早就覺得十二弟是做買賣的好苗子,皇阿瑪也發現了。我等著十二弟把這買賣做起來,咱們兩兄弟一起賺西洋人的金銀!」
十二阿哥原本還忐忑,覺得自己搶了九阿哥的買賣,如今聽他這麼一說就放下心來,笑著道:「弟弟還有很多不足之處,回來還得跟九哥多請教才是。」
九阿哥笑笑道:「這麼好的買賣,洋商恨不能把十二弟供起來,你壓根不用擔心買賣會辦得不好,而只會太好,把你給嚇著了。」
果不其然,要不是十二阿哥還住在宮裡,洋商都恨不得把好東西都給他送過去,好叫自己能在這買賣上分一杯羹。
十二阿哥對洋商們不了解,也不想接觸太深,索性想了一個主意。
他跟九阿哥一樣租了個大院子,然後把玻璃畫的屏風送了過去,讓洋商們看一看,之後開始叫價,價高者得。
當然院子裡不可能亂哄哄叫價,所有人的價錢也不公開,只寫在紙條裡面折起來,放進箱子裡頭。
裡面會寫上洋商的名字,就能知道對方的報價了。
但是洋商之間很多不清楚彼此的價格,所以價錢就會盡量虛高一點,擔心被別人搶了這麼個好東西了。
畢竟洋商們都不傻,這麼大塊玻璃就已經很難了,更別提是在上面畫畫。
這畫還滿是東方之美,正是西洋人最喜歡的。
如此玻璃畫屏風小心運送過去,尤其第一次賣,必然能賣出天價來,洋商們怎麼能不瘋了一樣加價?
葉珂不得不佩服四阿哥的眼光,這十二阿哥果真是做買賣的好苗子,連競拍這種的事都能想出來。
如此一來,這屏風的價錢就不可能低了去。
要是給洋商們彼此商量價格,很可能會聯手壓價,但是不給他們這個時間,直接就讓他們把價格寫下,誰最高就誰能得到,既公正又公平。
十二阿哥也不必跟洋商們深入接觸,反正誰給的銀錢多,誰就把屏風帶走,還省下了不少事。
要是他跟洋商走得太近,這些洋商要送東西,要說交情,十二阿哥是接還是不接?
不接就尷尬了,接也後患無窮,還不如一開始就用這種彼此都不用深交的模式。
然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錢貨兩訖。
屏風檢查過後送出宅子,在洋商手裡要是被偷了或者壞了,那就跟十二阿哥沒關系了。
如果洋商沒能立刻給上足夠的金銀,那麼十二阿哥就能直接找價錢給的最高的第二個人來合作,壓根就不需要浪費時間再次找人出手。
四阿哥對十二阿哥這個做法也十分肯定,簡直又快又好。
而且十二阿哥還深諳同樣的東西兩個放在一起,就會被比較,可能價錢就低下去了。
所以每次只上一件,還不是每天上,吊著這些洋商,每天心癢癢等著新的玻璃畫屏風出來。
每次一出,在前一天才通知,他們就沒有能私下商談價格的時間,只能迫不及待地搶了起來。
玻璃畫一出,不少京城富貴人家也想要。
可惜十二阿哥如今只賣給洋商,就叫他們有些不滿,上折子跟康熙哭訴,意思大概是好東西怎麼不留給自己人,都賣給洋商去了?
提議玻璃畫的是四阿哥和九阿哥,算是牽頭人,然後是十二阿哥接手了。
他們幾個只向著洋人,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葉珂得知後氣得要死,四阿哥和九阿哥正努力掙錢填充國庫呢,這些人不幫忙就好了,還要拖後腿!
不過話說回來,有些宗室當初還跟康熙哭窮,然後跟國庫借錢了。
他們都沒還吧,怎麼就有錢想買這些玻璃畫制品了?
這些玻璃畫制品的價錢可不便宜,哪怕是小件的硯屏都得上萬兩,畢竟物以稀為貴,在外頭是沒有的東西,算是獨一份的了。
有錢買奢侈品沒錢還國庫的銀錢,他們還好意思懷疑幾個如此勤勉為國庫掙錢的阿哥嗎?
葉珂一提,四阿哥也點頭道:「確實,當初不說宗室,就是朝臣不少也跟國庫借過銀兩。」
有些人確實清廉,家裡要揭不開鍋了,借的錢也不多,可能只有幾十兩銀子。
有的人就是為了跟風,不然別人都借,他卻不借,就有點不合群了。
更多的是想占便宜,別人都借了,他們不借就太吃虧了。
於是有的多有的少,借著借著,這積少成多,欠賬的數目就越來越大,讓戶部尚書愁得不行。
但是主動去催債的話,戶部尚書卻絕不會做的,畢竟這簡直是得罪死人的事,誰能樂意?
再就是那些借錢的人,有些品級在他之上,戶部尚書親自去催,低著頭求來求去,最後誰都不願意還,自己也無可奈何。
反正這種低頭求人還可能不成的事,戶部尚書怎麼都不樂意了。
於是這就成了多年的壞賬,始終沒能解決。
四阿哥年後就跟康熙提起,想要領了這個差事。
康熙大為詫異道:「老四你剛回來就領這樣的差事,只怕要得罪不少人,這名聲就要更差了。」
如今外頭說的好聽點是四阿哥鐵面無私,難聽點就是冷漠無情還愛多管閑事。
這管著國庫賬務的明明是戶部,如今四阿哥還摻和進來。
最後戶部得了錢,去掉了壞賬,被罵的成了四阿哥,他卻什麼好處都沒有,就是康熙也不樂意讓自家兒子吃虧。
這事戶部尚書都不樂意做,康熙更不想讓四阿哥親自接過去了。
四阿哥微微笑道:「之前不少大臣上折子哭訴不能買玻璃畫屏風,兒臣就想著確實有理。但是他們不先還了國庫的欠債,就沒有買玻璃畫屏風的資格,皇阿瑪覺得如何?」
康熙一聽就笑了:「確實是個好主意,就跟小十二說一聲,以後這些人想加入到買玻璃畫屏風裡頭來,就是得先把欠賬還了。另外叫戶部尚書寫個冊子,把欠債都寫明白了,要對不上,小十二就不必把人放進去。」
兩父子相視一笑,康熙就吩咐戶部尚書做出名單來,四阿哥就去跟十二阿哥提了此事。
十二阿哥笑眯眯道:「四哥這主意好,這些人不還錢還想買好東西,想得倒挺美的。」
他派人跟洋商知會了一聲,以後競價除了他們之外,還會添上京城的宗室、官吏和商人,讓洋商們頓時哀嚎一片。
他們彼此競價已經夠難了,畢竟每次只上一件,簡直搶瘋了。
如今居然還要加上京城這些財大氣粗的主兒,他們還能搶得到嗎?
洋商們得到消息,自然就傳到京城不少人的耳中。
他們不免洋洋得意,覺得四阿哥等人被折子彈劾後這是怕了,就把人加上去。
第二天早朝的時候,戶部尚書就提起此事來,只覺得好東西該是大家分享,都能買才是。
其他大臣忽然覺得戶部尚書很上道,難不成他也想買嗎?
還以為康熙不願意,哪裡知道他直接就同意了。
這簡直是意外之喜,下朝的時候宗室和大臣們一個個都喜氣洋洋,回家就讓管家點了錢,派人直奔十二阿哥的院子。
他們能參加競價,怎麼都要把這些洋商踩下去才是!
不然洋人都能有的東西,他們卻沒有,這像話嗎?
哪裡知道十二阿哥那個院子跟前居然有好幾個管事,手裡還拿著一個冊子,挨個對人家。
他們只以為是報上主子的身份,後邊競價的時候也方便,不然都不知道誰參與競價了。
哪裡想到他們一個個都被攔在門外,才知道管事手裡拿著的是戶部的欠賬名單!
就說戶部尚書怎麼忽然上道,原來等在這裡!
一個個都不敢多停留,趕緊回去稟報主子們,氣得一個個主子在書房裡砸茶碗,卻也無可奈何。
他們有些已經得意洋洋跟人說很快能競拍到一架玻璃畫屏風,到時候開宴席請人來品鑒,那得多有面子!
誰知道他們話是說出去了,人卻沒能進去競拍,簡直丟臉丟到姥姥家去了。
要真進不去,被人知道,他們就更丟臉了。
能怎麼辦,一個個只能捏著鼻子送錢去戶部銷賬了。
戶部尚書似乎早就知道這些人會來,笑眯眯等在門口,讓小吏點算金銀,一箱箱送進國庫,一個個銷賬,算得一絲不苟,差一兩銀子都別想糊弄過去。
有些身份高的,看不過戶部尚書這嚴苛樣子,不由暗諷道:「尚書大人真是兢兢業業,連一兩銀錢都數得一清二楚。」
戶部尚書笑眯眯道:「這國庫的賬目可不能有半點差錯,不然就是微臣的責任了。最近兩天來銷賬的大人們有點多,微臣可不敢獨自攬了這事。」
換言之,這賬目上少了一兩,那就要他來添補上了!
一人差一兩,積累起來幾十上百兩,他們好意思讓自己補上嗎?
這人硬是被戶部尚書堵了回來,心裡老不痛快了,卻奈何不了戶部尚書。
殊不知戶部尚書心裡也苦,康熙不想四阿哥得罪人,於是這得罪人的事就落在他身上來了!
按照康熙的意思,四阿哥都幫著想辦法,讓戶部收回這部分欠款,不成壞賬了,戶部尚書擔點責任,得罪點人算什麼呢!
戶部尚書心裡默默淚流,這是得罪一兩個人嗎?
這兩天來了幾十個,過半數的品級都在他之上,還有不少是皇親國戚,戶部尚書是一個都得罪不起,卻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葉珂原本也擔心四阿哥跟康熙提了這個主意,要康熙順勢讓四阿哥接了這差事去催賬,真是個得罪死人的活計。
後來四阿哥登基後被百般流言詆毀,說他是搶了十四阿哥的皇位,又說篡改了聖旨等等。
她都懷疑是因為這些年四阿哥得罪的人太多,他們明面上不敢做什麼,私底下就暗搓搓制造一大堆的流言來黑四爺了。
也就四阿哥這個人太死心眼,還真的寫了一本書去解釋此事。
但是他不知道,這種事越是解釋,就越描越黑,說的人就越多了。
等四爺死後,乾隆直接就讓人收回了這本書,讓說的人把嘴巴永遠閉上,這才算是消停了。
在這點上,葉珂難得想誇一下乾隆的果斷。
對不講理就想潑髒水壞四爺名聲的人,跟他們解釋是沒有用的。
反而這些人心裡有偏見,四爺越是解釋他們越是覺得這中間有蹊蹺,解釋都是白費功夫了,不如讓他們直接閉嘴就好了。
這次四阿哥自動請纓,葉珂憂心不已,好在康熙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卻沒讓四阿哥親自去催債,而是交給戶部尚書親自來。
畢竟國庫是戶部管著的,四阿哥已經出了個好主意了,要戶部還不親自去辦,要來何用?
總不能四阿哥又出主意又出力,最後還要被人罵,什麼好處都沒撈到,這不是欺負人嗎?
康熙最是護短,怎麼可能讓人欺負自家兒子,只能讓戶部尚書受著了。
好在京城這些人雖然心裡多有怨言,該還的錢還是麻溜還上了。
畢竟他們不還就沒資格參與競價,哪怕想混進去都難了。
那一個個管事拿著冊子上都是他們的名字,不銷賬就不能劃掉,就無法進去。
想硬闖都不行,因為十二阿哥居然還派了護衛來守在門口,誰敢硬闖還要上黑名單,以後都不能參加競價了。
這黑名單的主意還是葉珂暗搓搓出的,有錢不還還想硬闖,如此囂張跋扈,這是想上天了呢!
十二阿哥是看出來了,四嫂和四阿哥一樣平日十分正經嚴肅的樣子,肚子裡是一堆主意,反正他聽四嫂的就沒錯了!
於是有些人想硬闖是不行了,就只能去還錢。
銀錢不夠就變賣一些東西,湊一湊就能湊上。
國庫不少借過錢的人未必跟他們一樣,還有余錢去買玻璃畫屏風,卻也帶動不少跟風的人趕緊去還錢了。
以前大家都借,大家都不還,於是一個個心安理得都不動了。
看這風向,皇上可能打算讓人還錢,如今只起了個頭。
識趣的趕緊還上,不然落在後頭沒剩下幾個人,被皇帝記住了,在皇帝面前的印像不好,以後的仕途就難了。
哪怕沒錢的也多多少少還上一部分,表明一下態度。
不是不想還,而是真的窮,起碼有這個態度在,以後也不會被清算了。
戶部尚書痛並快樂著,每天被冷嘲熱諷,但是收銀子收到手軟。
每天加班加點算銀錢然後送進國庫,過手的金銀比往日都要多,他看著國庫欠的賬目一個個劃掉,別提多痛快了。
戶部尚書還以為這些錢要成為壞賬,根本沒人會還上,哪裡知道就四阿哥出了個主意,十二阿哥做了個買賣,就讓這些人瘋了一樣來還錢?
他們生怕還得慢了,自己就失去賣玻璃畫的資格。
以前九阿哥喜歡做買賣,像是鑽進錢眼裡面,叫人私下忍不住嘀咕。
如今戶部尚書只覺得這做買賣確實是個好事,不但給國庫送銀錢,連帶著壞賬都讓人幫著一並給平掉了!
他巴不得九阿哥多做點買賣,四阿哥多出點主意,讓國庫塞得滿滿當當的!
九阿哥愣是打了個噴嚏,後背一寒。
十二阿哥就擔心道:「九哥這是凍著了嗎?」
四阿哥也讓人送來了熱茶,他們幾個正在書房隔壁的小廳坐著。
地方算寬敞,又有地龍,畢竟這天氣並不適合在後花園裡吹風談事。
九阿哥揉了揉鼻子道:「我不冷,就是感覺有人在背後罵我。」
十二阿哥一聽就笑了:「要罵的估計也是戶部的尚書大人,聽聞不少去國庫還錢的人都對他冷嘲熱諷的。」
九阿哥哼笑道:「他們借錢不還,還好意思去為難戶部的尚書,要臉嗎?」
他轉頭又問道:「沒人為難十二弟吧?別是他們不敢跟戶部尚書發火,就跟十二弟過不去了。」
四阿哥也關切地看了過來,九阿哥到處跑忙得很,十二阿哥又呆在宮裡,要被人為難,只怕也沒人能發現。
十二阿哥被看得心裡一暖,笑著搖頭道:「四哥和九哥放心,沒人為難弟弟。那些還想買玻璃畫的人不敢為難我,哪怕不想買的,以後指不定還有別的買賣在我手上,他們也不敢得罪我。」
他已經不是那個沒有差事,生母又不受寵,在宮裡跟隱形人一樣的阿哥了。
十二阿哥之前跟著九阿哥做琉璃的買賣,如今獨自做玻璃畫的買賣,可見康熙對他的重視,也想要把這個兒子培養起來。
正是康熙想重用的時候,十二阿哥的地位水漲船高,誰敢得罪他?
九阿哥聽後笑笑道:「不錯,十二弟就該如此,要是有些誰不識趣的,你看不順眼,還能順道收拾……」
四阿哥一聽,感覺九阿哥這話越發離譜,就看了他一眼。
九阿哥就立刻把余下的話咽了下去,十二阿哥看著兩人的眉眼官司,忍不住笑了起來:「四哥放心,弟弟心裡有數,不會亂來的。」
別人如今不敢得罪他,十二阿哥也不敢胡來。
這時候被康熙重用,要是十二阿哥處置得不好,因為地位變得不一樣就肆意妄為,只怕要被厭棄。
到那時候,他就要失去如今的一切,實在得不償失!
四阿哥心下欣慰,拍了拍十二阿哥的肩膀道:「十二弟明白就好,可不能跟小九一樣。」
九阿哥就不樂意了:「四哥,弟弟可沒胡來過,我又不是小十四。」
十四阿哥剛進來,遠遠聽見九阿哥的話也不高興了:「九哥說什麼呢,怎麼背著我說壞話!」
九阿哥聽見十四阿哥的聲音不由好笑道:「小十四怎麼也來了?如今四哥這府上是越發熱鬧起來了。」
十四阿哥踏進來後就不悅道:「九哥什麼意思,還不歡迎弟弟來了?」
九阿哥連忙求饒道:「是我錯了,請十四弟原諒我。」
他被四阿哥盯著簡直壓力激增,自己打不過十四阿哥就算了,如今十四阿哥還有四阿哥這個親哥撐腰,不如立刻求饒算了。
十四阿哥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冷哼道:「九哥那麼誠懇道歉,弟弟就原諒九哥了。」
「我也不是上門來玩兒,而是有事要跟四哥說呢!」
四阿哥就疑惑道:「十四弟過來,是有什麼事告訴我?」
十四阿哥答道:「之前弘暉在玻璃上作畫,我見著好,他還送給我了。我帶回去後給眾人看了,他們都說好。」
「其中一個大臣說囊中羞澀,買不起十二阿哥那院子裡競價的玻璃畫屏風,就想著自家兒子年歲跟弘暉差不多,卻不如弘暉來得厲害,想要出錢把那個玻璃畫請回家中。」
「我想著是弘暉的畫,怎麼都不能隨意答應出去,就過來問一問了。」
四阿哥要點頭了,再問弘暉也不遲。
只是十四阿哥剛說完,就發現幾個哥哥都不約而同盯著自己,頓時汗毛都豎起來了。
「怎麼,弟弟哪裡說得不對嗎?」
四阿哥輕輕搖頭,九阿哥也跟著搖頭道:「小十四,這哪裡都不對啊!」
十二阿哥也道:「幸好十四弟沒有當場就許諾,還知道來問一下四哥,不然就麻煩了。」
十四阿哥滿臉茫然道:「我看他誠意很足,把那畫誇了又誇,恨不得掏出全部身家買回去的樣子,我才會來問一問,這不對嗎?」
「還是說弘暉的墨寶,不好流落在外人手上去?」
四阿哥見他還是不明白,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嘟囔道:「四哥懶得開口解釋,怎麼還讓弟弟來……好了,四哥不要再看弟弟,我說就是了。」
他轉向十四阿哥解釋道:「這人哪裡是看上弘暉的畫,那是看上了四哥!」
十四阿哥滿臉驚恐道:「九哥,那人看上四哥了?」
知道他想歪了,九阿哥忍不住給了十四阿哥的後腦勺拍一下:「之前還覺得十四弟的腦子靈光多了,看來就是靈光了一下,又回去了。」
「你仔細想想,最近四哥雖然沒領差事,但是最近朝堂上幾件大事都有四哥參與。皇阿瑪對四哥重視,漸漸有人發現了,並不像之前有人猜測四哥閑賦在家一年後會被皇阿瑪遺忘或者厭棄。」
十四阿哥這才明白了:「所以這人是想押寶到四哥身上,不好直接下手,就從弘暉身上開始了?」
九阿哥點頭:「看十四弟還沒蠢得腦子轉不動了,就是這樣。你要真答應給了,那弘暉的畫在對方手裡,他想要上門感謝弘暉,這見四哥的機會不就多了?」
「要今天來感謝,明天想帶著孩子跟弘暉討教畫技,後天帶著夫人跟四嫂套近乎。次數多了,不就能跟四哥走得近了?他要再努力點,獻上金銀和忠誠,還許諾跟隨四哥什麼的。」
「哪怕四哥拒絕了,對方一意孤行,十四弟你仔細想想會變得如何?」
十四阿哥聽得瞪大眼,這會兒也琢磨出來了:「哪怕四哥沒這個心思,但是這人起了個頭,其他人可能就跟了。一個個就跟當初跟著八哥那樣表忠心,然後別人看著四哥要走八哥的路了,哪怕四哥並沒這個心思,要皇阿瑪知道了……」
九阿哥點頭道:「所以你明白了,別是誰誇一誇就上頭,覺得對方人不錯。其實要不是親近之人,忽然把你和身邊人誇上天,小十四你就該警惕起來了。」
十二阿哥贊同道:「是啊,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都沒安好心。」
十四阿哥滿臉羞愧道:「弟弟險些給四哥招麻煩了,實在對不住了。」
他差點就闖禍了,幸好留了點心眼,沒有立刻答應,還跑來先問過四阿哥,看來這個想法沒錯!
四阿哥點頭道:「十四弟知錯就好,以後警醒點。畢竟十四弟以後出宮後,身邊這樣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十四阿哥連連答應,就差沒指天發誓,保證絕不會有下一次了!
十三阿哥過來的時候就見十四阿哥對著四阿哥連連發誓的樣子,不由驚訝。
得知十四阿哥差點闖禍,他眯了眯眼看了過去。
十四阿哥立刻坐直身,跟十三阿哥在兵營朝夕相處了幾個月,對他十分熟悉,一看這表情就知道十三阿哥這是生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從此之後,一有人誇14,他立刻表示:這人壞得很!【狗頭】
第49章 周末萬更了
九阿哥見到十三阿哥笑眯眯的樣子,忍不住退後幾步。
他心想這才幾個月沒見,這個弟弟雖然笑著,但是身上殺氣騰騰,不愧是去兵營歷練了幾個月的人!
九阿哥琢磨著以後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十三阿哥這個弟弟,光是氣勢就夠恐怖,更別提是這笑容更可怕!
十四阿哥直接嚇住了,連忙保證道:「十三哥,弟弟下次不敢了,絕不會再犯!」
十三阿哥收了笑容,沒好氣道:「十四弟你還想有下次?」
十四阿哥急忙改口道:「十三哥,沒下次了,真的!」
十二阿哥在旁邊瞧著,看來能管得住十四阿哥的除了四阿哥之外,還有十三阿哥了。
顯然以後四阿哥不用一個人頭疼,還有十三阿哥幫著分擔。
不過十三阿哥這個弟弟以前看著溫和脾氣又好,怎麼把十四阿哥嚇成這樣,他們在兵營裡遇到什麼事了?
十二阿哥臉上的疑惑可能太明顯了,十三阿哥就答道:「十四弟在兵營裡經常想闖禍,幸好後來都懸崖勒馬。」
聞言,十二阿哥看了十三阿哥一眼,這個讓十四阿哥能及時懸崖勒馬的人顯然只有十三弟了。
不用猜都明白,十三阿哥為了阻攔十四阿哥,估計下了不少心力,總算讓十四阿哥不用說,光是看就立刻明白自己究竟做對還是做錯了。
十四阿哥摸了摸額頭,大冬天嚇出一頭冷汗來。
乖乖,在兵營的時候,十三阿哥開頭讓他背下所有規矩,十四阿哥哪裡能背得了。
他只能努力看看然後多記住,有些記不住的,偶爾要犯了,十三阿哥就阻攔自己,然後讓十四阿哥反復背准備要犯的那一條規矩。
要背不出來,那就用樹枝在地上反復寫,寫到都要吐了,總算是倒背如流。
十四阿哥光是想想,感覺都要睡不著了。
十三阿哥看著脾氣不錯,也是為他好,但是嚴厲起來的時候跟四阿哥一模一樣,簡直太可怕了!
不過這次自己又差點闖禍,十四阿哥還是很沮喪的。
怎麼他跟四阿哥是同母兄弟,這腦子就那麼不夠用呢!
總是冷不丁就給人算計了,差點連累了四阿哥!
見十四阿哥耷拉著腦袋的樣子,十三阿哥就安慰道:「十四弟也不用太自責,畢竟你一直在宮裡,遇到的人也不多,以後注意點就行了。」
十二阿哥也勸慰道:「是啊,遇到的多了,十四弟也就知道警惕起來了。」
十四阿哥就虛心問道:「所以弟弟究竟從哪裡開始錯了?是錯把弘暉的玻璃畫給外人看了,就不該炫耀嗎?」
四阿哥聽得笑了:「炫耀不是錯,錯在看過的是有心人。」
要這些人看了,不管是真心還是違心,說點好話哄著十四阿哥高興就行了,哪裡想到其中的有心人會借此事做文章呢!
也不能說十四阿哥處事不夠小心,讓有心人盯上了。
不管做什麼都可能被賊人惦記,賊人有心接近,圖謀不軌,跟十四阿哥又有什麼關系呢!
哪怕十四阿哥什麼都不做,或者做了別的,賊人依舊有別的理由來挖坑讓他跳下去了。
十四阿哥以後除了小心一點之外,確實沒什麼其他辦法。
聞言,十四阿哥就道:「那我以後要出宮建府,得挑個厲害的管家。」
不然十四福晉也是個和氣天真的性子,要被人哄了去也麻煩。
「要不我跟額娘說一聲,以後讓她身邊信得過又厲害的嬤嬤跟著福晉,有什麼事也能問一問。」
畢竟誰能比得過德妃的心腹,在宮裡能站穩腳跟還能得德妃的信任,這嬤嬤手腕心性都不一樣,留在身邊絕對讓賊人無所遁形!
四阿哥頷首道:「這確實是個好主意,回頭十四弟跟額娘說一聲,想必額娘也不會拒絕。」
就是德妃身邊的嬤嬤也肯定會願意,畢竟她們年紀大了,不可能一直留在宮裡。要出去的話,宮裡的生活太好,如果回家去,那日子就不一樣了。
如果在十四阿哥身邊,她們就能過著跟宮裡差不多的生活,還要自由得多。
等年紀真的很大,不能繼續辦差,又能有個體面的地方養老,何樂而不為?
十四阿哥迫不及待要進宮跟德妃說這事,四阿哥攔下他,問了那個有心人的名字,才放這個弟弟回宮去了。
四阿哥一聽名字就知道了:「這是工部的人。」
九阿哥皺眉道:「又是工部嗎?工部的人是跟四哥過不去了?」
畢竟之前暗搓搓上折子打算彈劾四阿哥的那人,也是工部的官吏。
幸好康熙並不相信,後來還派人查了下,得知此人中飽私囊,想要遮掩而不願意做新賬本,才會找四阿哥的麻煩。
如今這人不能蹦跶了,又換了個人來,實在是煩不勝煩。
四阿哥深以為然道:「確實,工部也該上下整理一番了。」
要怎麼整理,他沒說,九阿哥和十二阿哥都沒問。
十三阿哥卻隱約能猜出來,果不其然,四阿哥當晚寫了折子第二天就遞了上去。
康熙一看,四阿哥這是覺得其他各部都整理得差不多,只有工部拖拖拉拉,新賬目一直沒能盡快完成。
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工部尚書自己都沒整理完,底下人自然就拖拖拉拉的了。
見狀,康熙也是這麼覺得的。
雖然工部尚書一直哭訴這新賬本實在不好上手,工程又繁瑣,每個人負責的工程有多有少。
多的話,那人整理起來就不容易了。
再就是工程的時長都不短,經常不是一年內就能完成,而是要兩三年,甚至三五年,這賬本整理起來就更難了一些。
康熙之前體恤工部尚書,就讓他們延緩了新賬目整理的時間。
但是年後其他各部都已經整理完畢,工部這還拖拖拉拉似乎沒整理到一半的樣子。
再就是四阿哥在折子裡還提到十四阿哥的事,這工部的人都有時間去品鑒十四阿哥手裡弘暉的玻璃畫,怎麼就沒時間整理賬本了?
他們這是偷懶呢,還是懈怠了呢!
康熙看出點苗頭來了,讓李德全去打聽了十四阿哥的事。
四阿哥等人能一眼看出這是個坑,更別提是康熙了。
康熙不由笑笑道:「老四這是衝冠一怒為小十四,找工部的麻煩來了。」
四阿哥壓根就沒藏著掖著,先光明正大指正工部拖拖拉拉,消極怠工,然後就提了十四阿哥這事來。
工部的人前腳押入大牢了一個,其他人還不知道教訓,非要借著十四阿哥來找四阿哥的麻煩,四阿哥這次就不客氣了!
他要再沉默下去,這些人還不得蹦跶得更厲害,煩不勝煩嗎!
康熙想得就要更多了,這人背後會不會有誰在指使,是真的想跟著四阿哥,還是打算在四阿哥身邊弄點什麼。
要去了四貝勒府,趁著眾人不注意,在府裡留下點什麼,轉頭再告發,那四阿哥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於是康熙就吩咐李德全把那人背後的關系網查個底朝天,再看看他最近跟誰私下來往過密。
要是都沒查出什麼來,那人就抓起來,送去大理寺慢慢審問好了。
一個兩個都是工部的,康熙也同意四阿哥的說法,這工部確實得好好整理一下。
光是這工部尚書就難辭其咎,辦差那麼慢,也不知道管束底下人,沒什麼能耐,自然就不該繼續在這個位子上呆著了。
工部尚書正頭疼新賬目的事,冷不丁就被康熙叫過去訓斥一番,整個人都懵了。
他後來才得知底下人想要湊到四阿哥那邊去,也不知道藏的什麼心思,反正把自己給連累了!
工部尚書連連保證會嚴厲管束屬下,再盡快把新賬目完成。
康熙就不耐煩道:「你年前就說盡快,年後也這麼說,其他各部都已經完成了,你這還要拖到什麼時候去?」
工部尚書心裡苦,其他部門的賬目哪裡有他這邊的又多又繁雜啊!
加上底下人那些賬目一向都含糊不清,這樣才能伸手進自己的口袋,這要重新做賬,都要做不起來了!
總不能胡編,卻也只能寫個大概,拼命回想自己究竟伸手了多少,還得塞回去。
這塞回去那麼多,家裡也沒有余糧,還得到處湊,這時間就拉長了。
工部尚書自己也是一頭包,正焦頭爛額,底下人只會更頭疼。
這時候他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帽,只能狠狠心道:「皇上,微臣這個月一定讓底下人把新賬目都做清楚了。」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很好,記住你今天的話,要這月做不出來,這工部尚書也該換人做了。」
工部這麼個油水最多的地方,工部尚書換的也是最勤快的。
畢竟那麼多銀子從手裡過,能有那個定力,好幾年下來都不伸手的人實在太少了。
最後很多都是在大理寺的大牢裡相聚,或者直接就推出午門一起斬首示眾了。
歷代工部尚書少部分高升,大部分就落得不怎麼好的下場,嚇得這位在任的工部尚書回去就咆哮,讓屬下這個月不完成,那就跟著自己一起滾蛋!
這就讓工部其他官吏壓力倍增,因為賬本不能帶回家,還一個個直接睡在工部裡面。
晚上不能點燈,畢竟宮裡都是木頭建築,免得著火。
他們天黑就睡下,天一亮就爬起來繼續做賬,熬得一個個兩眼無神,走路打飄。
還因為很久沒能回去沐浴,只能每天換一下衣服,身上都有點說不出的味道,讓其他各部的官吏對工部的人退避三舍。
尤其他們跟游魂一樣呆滯的眼神,更是讓人覺得可怕。
十四阿哥跟德妃預訂了一個最厲害的嬤嬤帶回去,手把手教導十四福晉,轉頭得知這個消息,就忍不住出宮來跟四阿哥吐槽。
「四哥,皇阿瑪怎麼還把那個工部尚書留下,不該換人來做嗎?」
要不是這工部尚書不會管束屬下,或者放任屬下亂來,會出這樣的事嗎!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十四弟,要換了人,工部底下這些官吏就未必聽話了。而且比起別人,這位尚書在工部好幾年了,屬下都是一手提拔,自然十分熟悉。」
這話讓十四阿哥有點疑惑道:「他熟悉又能如何,能催促屬下盡快做完賬嗎?」
葉珂在旁邊都要聽不下去了,看四阿哥懶得解釋的樣子,只好開口道:「十四阿哥,要換了個新尚書,就不會跟這位尚書這樣催促底下人了,反正跟他沒什麼關系。」
「而且他對屬下熟悉得很,他們做了什麼,尚書大人也是心裡有數的。」
所以這些屬下究竟私吞了多少銀錢,工部尚書約莫能猜出來,也能催著他們趕緊填補上這個窟窿了。
要換了個人,哪裡會知道這裡頭的貓膩,還可能被屬下坑回去。
他們伸手拿了多少不說,這賬平不了,那就是上峰的過錯。
誰去做了這新的工部尚書,不就是超大的背鍋俠,誰能樂意呢!
哪怕有人願意,康熙也不樂意啊。
這賬目不平掉,那就成了壞賬,新的工部尚書承擔此事那就太冤了。
但是讓國庫來承擔,那也絕無可能!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留下這位工部尚書,催著底下人補上窟窿。
至於補完之後,這位工部尚書的任務也完成了,賬目都平了,也能好好滾蛋了!
也不用下一任新的工部尚書接這個爛攤子!
十四阿哥這才恍然大悟道:「所以不是不讓人滾,而是讓他們把賬目平掉後再滾嗎?不愧是皇阿瑪,這招就是高!」
當然也是夠陰險的,暗搓搓讓人積極干活,然後才把人收拾掉。
估計這會兒工部尚書還以為自己努力催促底下人把賬目弄好,他就能將功贖罪。
殊不知等一切都擺平後,就是收拾他的時候到了!
十四阿哥一掃之前的郁悶,歡歡喜喜道:「那就好,我還以為皇阿瑪舍不得收拾人,一晚上郁悶得要睡不著了!」
「工部的人敢這樣對四哥和我,不收拾一下,以後其他人也有樣學樣怎麼辦?」
他撩著袖子,又嘟囔道:「要不是十三哥說揍人不好,弟弟早就衝過去把工部的人都揍一頓了!」
葉珂聽著十四阿哥的話,很好,這位十四爺只想動手不想動口的人設真是一直屹立不倒!
還以為十四阿哥去兵營歷練幾個月後要變得沉穩許多,之前被人挖坑,也沒一時衝動就答應下來,已經相當有進步了。
如今葉珂才明白,除了四阿哥之外,十四阿哥還多了十三阿哥的約束,比之前確實要穩重那麼一點點!
真的是指甲大小的一點點,不能再多了!
四阿哥似乎不意外十四阿哥的話,只說道:「在其位不在其職,皇阿瑪自然不會把人留下繼續用了。」
大臣裡那麼多能人,殿試後放在翰林裡面准備用的人才儲備也不少,康熙哪裡就非要用這麼一兩個人,還舍不得換了?
那是不存在的,就是大規模換掉比較麻煩。
康熙估計已經開始物色新的工部尚書,順帶把工部其他比較重要的幾個位置都物色一些。
回頭人都跟著工部尚書一切撤掉了,也能直接填補進去。
康熙仔細派人查過,工部裡面,工部侍郎還是難得清廉的能人,就是跟其他人格格不入,所以在工部裡面被排斥孤立。
如今倒好,工部裡面賬本完成得最快的就是這位工部侍郎了。
他看過賬本,工部侍郎做得不錯,回頭暫時領了工部尚書的差事,就能把新的工部組建起來。
再觀察一段時間,要是這位工部侍郎真能勝任,那麼就讓他接過工部,不必另外選人了。
他對工部熟悉,各工程也清楚,就不必新調去的人還得重新熟悉一遍,就要多花時間才能上手。
原本康熙想著要是工部裡面沒有可用之人,就把四阿哥暫時放進去做領頭,回頭把人帶出來後,他再撤出來就好了。
如今有這位工部侍郎在,就不必累著四阿哥了。
康熙想著每次自己有什麼棘手之事,打算讓人幫忙解決,都會第一個想到四阿哥。
自己這個兒子真是哪裡有事往哪裡放,他用著放心,也能安心,絕不會有什麼差錯。
就是四阿哥累著也不開口,被人欺負也不吱聲。
這次要不是因為十四阿哥而起,四阿哥都未必會寫折子告訴自己。
康熙想著四阿哥之前還打算接過工部這個爛攤子,想為自己分憂,這也太實誠了一點。
看年後不給四阿哥安排點差事,他又盯著哪裡不對就想過去幫忙了!
思及此,康熙拿出一本奏折,看過後就把四阿哥叫到御書房來:「山東賑災已經告一段落,正好老四替朕去走一趟,看看收尾的情況如何了,賑災是不是徹底完成了。」
四阿哥應下,就准備出宮回府收拾行李,准備第二天就坐馬車出發。
康熙卻叫住他,特許四阿哥這次坐船去山東,這樣要快一點,也不用路上顛簸,更是舒適不少。
「老四這次坐船去,另外朕特許你這次帶上你家福晉和弘暉。走得慢一些,也不必急著回來稟報。」
四阿哥聽著心下驚訝,這哪裡是視察,分明是帶著老婆孩子去山東游覽一圈回來。
他不由說道:「皇阿瑪,這去山東視察,就沒有帶上福晉和孩子的先例。」
哪家欽差或者阿哥去視察敢帶老婆孩子過去,是辦差還是享受了?
八阿哥去河道視察一年,也沒讓帶上伺候的人,只帶上兩個心腹小廝照顧日常生活,還是康熙額外開恩了。
康熙就正色道:「弘暉年紀不算小,過年時候朕瞧著他的臉色還不錯,應該能出遠門見識一番。老四你也不能拘著孩子,要弘暉長大後眼界小了,那就得怨你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四阿哥也挺想帶著弘暉出去見識一番。
只是帶上弘暉還說的去,他還帶上葉珂真的好嗎?
康熙就笑道:「你這媳婦不給老四出了不少好主意,帶上又如何了。你這福晉就不是嬌滴滴還添亂之人,弘暉年紀小,有她在也能照應一二,也能好好照顧老四你了。」
說到這裡,康熙又笑罵道:「朕都允了,老四你這還磨磨蹭蹭的,趕緊出宮收拾行李去!別在這裡跟朕墨跡了!」
四阿哥只好退了出去,回去跟葉珂和弘暉說了這個好消息。
弘暉高興壞了,畢竟他這麼大,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到後山打兔子和去溫泉莊子了。
如今居然能出遠門,他恨不能立刻就出發!
不過弘暉又擔心道:「阿瑪,那兒子的功課怎麼辦?出去一兩個月,只怕要落後了。不行,兒子這就進宮找太傅,讓他多布置點功課,兒子在路上就能溫習了。」
四阿哥點頭道:「也是,你出門這麼久,得跟陳大人說一聲。」
弘暉點點頭,換了衣服就趕緊進宮,免得宮門落鎖就來不及了。
葉珂看弘暉匆匆忙忙離開,只覺得學霸的境界就是不一樣。
出門玩一兩個月的孩子居然還惦記著功課,沒還慌了,趕緊去要一兩個月的作業,實在太愛學習了。
弘暉不在,她這才開口問道:「弘暉跟著爺出門見識一番也好,只是皇上怎麼也讓我跟著去,那府裡的事如何是好?」
葉珂走了,這府裡的內務交給誰來管著?
四阿哥沉吟道:「你身邊的春嬤嬤年紀大了,跟著去在路上只怕折騰,不如留著看家,也能幫襯一二。」
春嬤嬤到底是下人,府裡沒個主子拿主意也不行。
他想了想就道:「讓鈕鈷祿格格和耿格格一起協辦內務,要有什麼人上門來,她們也能幫著招呼一二。」
葉珂聽著這安排也行,基本上府裡就按照以往的規矩來運轉,真有什麼突發之事需要解決,再讓兩個格格連帶春嬤嬤一起商量著辦。
要什麼人上門來,春嬤嬤一個招呼是不夠格的,鈕鈷祿格格和耿格格一起招呼也勉強過得去。
實在不行,不還有大格格嗎?
有顧嬤嬤陪著,要有女客上門來,大格格這個小主子也能招呼一二。
他們出遠門,京城的人很快就會知曉,要這時候還上門來,又不滿兩個格格或者年紀小的大格格招呼自己,那就真是上門找茬來了,只管把人打發出去就行。
四阿哥也是這麼想的,他還去隔壁跟三阿哥和五阿哥打了一聲招呼。
他要出遠門,府裡就讓兩個阿哥稍微幫著照應一二了。
三阿哥自然沒什麼異議:「有什麼事讓老四府上的人過來,找福晉就行。」
他經常在宮裡的藏書閣,白天都不在,直接找三福晉還要快一點。
五阿哥也是打包票道:「沒問題,四哥府上只管派人來叫我一聲就好。」
有兩人在,四阿哥自然沒什麼不放心的,回去就把鈕鈷祿格格和耿格格叫了過來,安排了此事。
兩人十分驚訝四阿哥要帶著福晉一起遠行一兩個月,更詫異他把這府裡的內務居然交給她們二人來協辦。
鈕鈷祿格格連忙表忠心道:「爺只管放心,妾一定好好照顧家裡,有什麼不好解決的事會派人請三阿哥和五阿哥幫忙,另外再給爺寫信說明一二。」
耿格格也趕緊附和道:「是,爺只管放心出門了。」
四阿哥點頭道:「反□□裡按照往常來,有什麼緊要事,你們就找春嬤嬤商量。」
兩人應下,雖說她們沒能跟著四阿哥一起遠行,還得一兩個月見不著人,心裡頗為遺憾。
不過能被四阿哥托付管著府裡的內務,她們還是很歡喜的。
後院最不高興的就只有李格格了,她居然被四阿哥排斥在外,沒能幫著管家,又不能跟著去,別提多郁悶了。
同是格格,憑什麼鈕鈷祿格格和耿格格就能管家,她就不行了呢!
李格格氣得砸了兩個杯子,也不敢去四阿哥跟前問,就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聽到的。
尤其上回弘時跟她見面後不太高興,被弘暉察覺後,四阿哥也就知道了。
之後四阿哥就暫時禁止弘時和李格格見面,什麼時候李格格能好好說話,什麼時候再見。
這不就是他說了算嗎?
要四阿哥覺得李格格一直不會好好說話,難道她就見不到弘時了?
光是想想,李格格就心如刀割。
她感覺去年開始就一切都不如意,明明自己就要晉為側福晉了,到現在都沒動靜不說,地位還在一點點往下掉。
看另外兩個格格如今都要管家了,府裡的下人以後會怎麼看自己?
會不會覺得李格格如今地位大不如前,甚至要被四阿哥厭棄,被後進府的兩個格格爬到頭頂上,以後就不會對她恭敬了?
李格格明白自己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不然就要什麼都沒有了!
她原本想見弘時,讓弘時幫著自己去四阿哥面前求情,卻被攔下了。
弘時也不願意出來見自己,李格格難過得很,只好轉戰去書房找四阿哥親自說說。
四阿哥正准備出行之事,聽說李格格來了,也不意外,把人放了進來。
李格格進來後就立刻道:「爺,妾知道錯了。」
四阿哥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
李格格連連點頭:「是,妾哪裡都錯了,只求爺消消氣。實在生氣,也能讓人把妾打一頓了。」
一聽就知道她壓根明白自己到底哪裡錯了,四阿哥嘆氣道:「大格格身邊不有個教養嬤嬤,你可以去請教一二。這兩個月我出門在外,你就老實在院子裡多請教。」
李格格一聽也算是個機會,雖然暫時沒能見著弘時,兩個月後四阿哥回來估計就消氣了,應該就能見上。
她又想到大格格如今是越發規矩懂事,舉手投足都跟以前不一樣,這都是教養嬤嬤的功勞。
這嬤嬤厲害得很,李格格平日都不敢多靠近。
如今四阿哥發話了,她只能硬著頭皮請教了。
顧嬤嬤比李格格還不樂意,她教導大格格是願意得很,畢竟大格格是個好孩子,但是自己對李格格就沒什麼好印像了。
之前李格格逼著大格格學習,把孩子逼得身體都要不好了。
顧嬤嬤過來後,先跟奶娘打聽清楚,心裡對大格格十分同情。
等接手大格格的教導後,顧嬤嬤循序漸進,手把手教規矩。
大格格很聰明又懂事,教導的都會用心記下,學得是又快又好,顧嬤嬤很喜歡這個小主子。
李格格這個生母,小時候就把大格格扔給奶嬤嬤照顧。
回頭她忽然想起大格格來,又開始逼著女兒學這個學那個,壓根不顧大格格年紀還小壓根承受不住。
如今李格格來請教,顧嬤嬤也不能拒絕,就不怎麼客氣了。
「格格在小阿哥面前說他不如別人,他心裡自然難過。畢竟在生母嘴裡都不如別人,那別人會怎麼看他呢?」
「貝勒爺讓格格和小阿哥不見面也是為了格格好,畢竟格格這話不好聽,小阿哥好不容易恢復了,見一次難過一次,沒心思讀書,這功課就得落下了。」
「小阿哥再是不夠十全十美,那也是貝勒爺的孩子,格格這麼說必然叫貝勒爺不高興。」
誰樂意聽見說自家孩子不好的話呢,更別提李格格還是親媽了!
李格格抿著唇不服氣道:「我這不是想讓弘時多努力,就能好起來。」
顧嬤嬤更不客氣道:「格格這話說的,倒不如努努力,多識字多讀書,把四書五經都讀過了,也能給小阿哥指點一二了?」
努努力就能成,李格格怎麼不努力多讀書成為才女,以後也能指點弘時的功課去了?
這話把李格格噎得不行,偏偏還反駁不了。
她真要努努力就能熟讀四書五經,別說指點弘時了,跟四阿哥都有共同語言,豈不是更讓四阿哥喜歡嗎?
但是李格格有自知之明,她真能讀得了,那母豬都能飛上天!
顧嬤嬤打完一棍還是給了點甜頭,建議道:「不過格格如今識點字,脾氣更溫和一點,跟小阿哥以後相處就能好起來。要是有時間,那就抄抄經書,既能練字,又能心平氣和。」
李格格琢磨了一下也對,這經書抄完後還能送去護國寺供奉,求兩個孩子和四阿哥平安,卻也不錯。
於是她就讓顧嬤嬤幫忙准備了文房四寶和不少經書,開始抄了起來。
葉珂也沒想到李格格知道自己沒能管家後,不但沒鬧,還去抄經書了,不由驚訝。
她後來得知是顧嬤嬤的主意,心裡默默給這位嬤嬤豎起了大拇指。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弘暉也從太傅陳廷敬那邊帶回來一堆功課和一箱子書,打算在路上看,塞進了行李的單子當中。
他們整理了幾天,原本想輕車出發,如今是不可能的了。
四阿哥要一個人去,帶點替換衣服,被褥和慣用之物直接就上路。
如今要帶上葉珂和弘暉,他就要更周全一點才行。
五阿哥的孩子已經好起來,後邊只要按照方子來用,另外請太醫隔三差五請平安脈就行了。
四阿哥索性把鄧大夫和鄧夫人帶上,路上要有什麼事,兩人也能照應。
兩位大夫去,自然准備不少藥丸、藥膏和藥材,一並帶上船。
葉珂還得處理好鋪面那邊的事,不過有管事嬤嬤在,其實平日也不怎麼需要她操心。
她只需要交代一番,回頭有什麼緊急又棘手的事,讓管事去找九阿哥或者十三阿哥就好。
兩人對買賣上的事比較清楚,也能處置一番。
原本九阿哥會更擅長,不過怕他貴人事忙,不好找到人,索性葉珂就把十三阿哥加上了。
後顧之憂都處理好了,他們一家三口就上船出發。
一路上很是順利,葉珂和弘暉從一開始興致勃勃,在甲板上一起呆上好久,到處張望。
到後來兩邊的景色都差不多,他們也看厭了。
弘暉就拿著書看或者做功課,葉珂偶爾看看游記,有時候就去幫四阿哥磨墨。
四阿哥在去之前,就已經派人先行一步。
他是個謹慎人,大張旗鼓過去,那些官員要是掩蓋什麼,估計就會提前動手遮掩,自己過去後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於是四阿哥就讓人先去看看,打探一番,再傳信過來。
這天葉珂就見四阿哥皺眉看著手裡的信箋,明顯心裡極為不快,連平日溫和的表情都要保持不住了。
四阿哥放下信箋後嘆道:「皇阿瑪還想著這是個輕松差事,讓我出去走一趟,算是散散心才回去,如今有的忙了。」
言下之意,山東賑災的情況沒有康熙預料中那麼樂觀。
不說收尾,問題還多得要死,偏偏當地官員還報喜不報憂!
派去的人還沒打探太多,但是路上死去的百姓就跟稟報康熙的數量不一樣,起碼報的死亡數字要少上一倍不止!
四阿哥當機立斷,讓船只停在一個大港口上,然後對外說路途疲倦,要在當地歇息幾天再繼續出發。
其實是另外雇了一條小船,換了一身衣裳過去。
不過他們再怎麼換衣服,布料不會差到哪裡去,說是裝作貧民那是不可能,那通身氣派就遮掩不住,就只能裝作富商。
四阿哥假扮富商,帶著妻兒出外,身邊有護衛就很正常了。
船家是父女二人,父親年邁,女兒風吹日曬,也比實際年齡要蒼老一些,皮膚曬得黝黑,雙手也滿是繭子。
兩人見一行人來了坐船,多少有點戰戰兢兢。
不過弘暉說話一團和氣,小臉笑眯眯的,讓兩父女沒那麼害怕了,只覺得這家人十分和善。
他們給的銀錢也爽快,又不嫌棄船只有點老舊和窄小。
四阿哥對他們的說辭是山東的買賣出了點問題,要過去看看,臨時雇不上別的船,然後順勢問起那邊的情形。
他會選上這對父女,也是因為打聽到二人就是山東本地人,一直是打魚為生。
只是干旱了,人都沒吃的,更別提是魚了,於是就做來往船只的買賣,賺點辛苦錢,勉強能果腹。
老船夫一聽四阿哥問起就滿臉低落:「田地的作物都旱死了,土地都裂開,井水裡什麼都沒有。」
「賑災的大人?確實來過,看了看就走了。糧食送來了嗎?送了,都放進了當地的糧倉裡面。」
四阿哥一聽就有點放心了,起碼這些人是把賑災糧食送到地方,而不是中途就伸手搶了去。
能直接放進糧倉裡面,肯定要點算過,這些送糧食的侍衛才敢走。
不然糧食沒送到,他們就是瀆職了。
葉珂卻聽出一點不對勁來了:「然後呢?他們開倉賑災,給大伙兒分吃的了嗎?」
老船夫的面色更是愁苦了,四阿哥心裡不由咯噔一跳。
這船夫也謹慎,哪怕四阿哥是個商人,卻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他並不敢說得太細致,免得惹禍上身。
「開倉賑災需要上頭允許才行,當地父母官不敢輕易開。有一位鄭縣令看當地餓死的人多,於心不忍,就請示了上峰,開了一部分糧倉來救人。」
「後來消息傳出去,鄭縣令就被一批侍衛押走了,連他的上峰也被帶走。」
被帶到哪裡去,是不是落罪處置了,老船夫就不敢說也不敢問了,更不敢打聽。
他心裡明白鄭縣令是個好官,但是沒有上頭允許隨意開倉,確實會引火燒身,也難怪其他當地官吏都不敢隨便開。
但是不開倉,那麼多糧食就在糧倉裡頭,眼睜睜看著受災的百姓餓死了。
這聽著似乎是個無解的事,只怪交通不夠便利,這邊請示送到京城等康熙批復,餓死的百姓就已經不知道多少了。
葉珂怕四阿哥難過,偷偷握住他的手,卻感覺他手心冰涼,不由一愣:「爺?」
四阿哥回過神來,搖頭道:「我沒事。」
他明顯有未盡之意,只是不好在老船夫面前開口。
葉珂就接話道:「聽聞這邊的魚兒特別新鮮,船夫做的魚食最是正宗,有勞兩位做一做,讓咱們也能嘗個鮮。」
這做飯的自然不會是兩父女,畢竟他們做的飯菜要進四阿哥的口。
所以他們兩人就負責打魚,然後幫忙處置了鮮魚後,指點跟著來的廚子和嬤嬤如何做正宗的魚食。
等兩人一走,四阿哥帶著葉珂走到船頭,周圍沒有人在,這才小聲說道:「那些當地官吏確實不敢隨意開糧倉,不然會是大罪。但是另一方面來說,他們不動,拖得久了,那好處就要大多了。」
葉珂聽得疑惑,不開糧倉還有好處了?
等四阿哥仔細一說,她才明白過來。
原來是這些官吏把賑災的糧食都放進糧倉裡面,不輕易打開。
外頭干旱,餓死的百姓不知道多少。
等上頭的批復姍姍來遲,又或者當地官員故意拖拉一下,余下需要賑災的百姓就更少了。
然後這時候才開倉賑災,糧食的數量明顯就會多出來。
這多出來的部分,當地官吏就有很多操作的空間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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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周末萬更掉落
葉珂聽到這裡不由一怔,她立刻明白到當地官吏能把這些多余的糧食轉賣出去。
這中間的數量賣出去多少,取決於當地余下的災民還有多少了。
這真是個殘忍的買賣,當地父母官眼睜睜看著百姓受災餓死,然後死的人越多,他們能賣掉的糧食就越多了。
偏偏這中間的時間差,讓後來的欽差巡查也發現不出問題來。
畢竟賑災的時候是按照當地百姓大概的人數發放的糧食,中途死了多少人,真的開倉出去的糧食究竟多少,過後的欽差也無法估算出來。
這就有利於當地官吏的操作了,難怪他們巴不得這制度繼續下去。
拖得時間越久,他們賺的就越多!
葉珂咬牙切齒道:「爺,他們這掙的可是黑心錢,良心不會痛嗎?晚上居然還能睡得著嗎?」
四阿哥冷冷一笑,對那些人來說,良心是什麼,能吃能賣錢嗎?
他們既然做的出這樣的事來,自然睡得著,還可能在夢裡都要偷笑呢!
「他們就是打了個時間差,鑽了制度的空子。爺,此事就不能改變嗎?不然下次再有天災,皇上讓各地送糧食去賑災,國庫也出了力,到頭來卻肥了這些人……」
葉珂想到這些當地官吏巴不得天災多一點,他們就能賺更多了!
這個制度不改變,那麼以後這種事只會更多,壓根不會消失。
四阿哥點頭道:「確實,這事該跟皇阿瑪稟報一聲。至於要怎麼改變,卻也是個大問題。」
畢竟沒有上頭的允許就隨便開倉,當地父母官依舊有可操作的空間。
他們隨便開倉,用出去多少糧食,那就不好說了。
哪怕當地父母官確實想救人才開倉賑災,但是他們把倉庫的糧食都用掉了,那麼就得重新添補進去,對國庫來說是不小的壓力了。
更別提是各地送糧食的地方,他們就需要不停運送過去填補上,人力物力的消耗相當大。
這也是不能隨意開倉賑災的緣故,不然當地父母官肆意妄為,給各地增加了很大的壓力和消耗了。
需要一個標准,而且是非常具體的標准來執行才可以。
四阿哥還得仔細琢磨一番,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這些當地父母官私下販賣糧食的證據。
看老船夫的樣子,他應該並不知道當地官吏販賣糧食之事,實在無從下手了。
等到了地方下船後,四阿哥就帶著葉珂和弘暉住進了一個早就收拾好的院子。
院子不算大,不過前頭去的人已經仔細檢查過,也放進去簡單的家具。
能住人,卻不如京城的府邸那麼舒服了。
葉珂倒不介意,就是擔心弘暉不適應。
只是弘暉適應得很好,身邊帶的侍從不多,他還自個照顧自己,絲毫沒有一點為難的樣子。
葉珂還挺驚訝的,弘暉就笑著答道:「額娘放心,阿瑪曾說過兒子是阿哥,卻不是廢物。很多事可以不做,但是不能不會做。」
他含著金鑰匙出生,這個身份確實可以過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弘暉也能理所當然接受其他人的照顧,被丫鬟和小廝簇擁著伺候。
但是不等於他離開這些伺候的人之後,就什麼都不會,跟廢人一樣。
葉珂不由驚訝,看來四阿哥在孩子的教育上,壓根就不當他們是幼童來對待,反而態度像是面對一個成年人一樣。
不是哄著或者說點好聽的話,而是直接說道理,讓他們實踐去做。
比起其他小阿哥,四阿哥對弘暉就更為重視,早早就要求他能夠獨立自主。
弘暉也做得很好,非常嚴格要求自己。
葉珂看他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既是歡喜又欣慰,忍不住摟住他道:「弘暉真是個好孩子。」
弘暉臉頰紅彤彤的,被四阿哥看了一眼,簡單掙扎著離開葉珂的懷抱小聲抱怨道:「額娘,兒子不是小孩子了,能獨當一面了。」
葉珂笑眯眯道:「好,我知道了。」
雖然知道了,不過下次她還會這麼做。
弘暉似乎能猜出葉珂的想法,心裡又是無奈又是高興。
四阿哥又看了他一眼,弘暉立刻坐直身。
弘暉還以為四阿哥看他,是因為剛才的舉動太孩子氣,於是小腰板挺得更直了。
殊不知四阿哥只是聽見那古怪東西忽然出聲:「新任務開啟,培養孩子讓其能獨當一面。讓弘暉出面打聽和搜集當地官員私下販賣糧食的證據,獎勵6點。」
這個任務估計十分不容易,還可能有危險,所以獎勵給得給任何時候都要高。
四阿哥其實心裡隱隱也打算這次讓弘暉出面去辦此事,畢竟他這張臉不好說當地官員有沒見過。
要有人見過,他微服出巡搜集證據的事就容易打草驚蛇。
弘暉年紀小,又沒出過京城,在人前出現的機會也不多,不容易被人察覺出身份,還能讓對方放低警惕。
四阿哥的思緒不過一瞬,考慮得卻不少,這時候才開口道:「弘暉,查探當地官員私下販賣糧食的事,需要你來辦,願意嗎?」
弘暉吃驚之余立刻點頭答應道:「阿瑪,兒子願意。」
葉珂愣住了:「爺,弘暉會不會太小了,只他一人出面,真能搜集到當地官員的證據嗎?」
她想了想道:「不如這樣,我陪著弘暉一起去?」
見四阿哥想拒絕,葉珂就解釋道:「直接跟當地官員打交道是不太可能,就弘暉這個年紀,跟官員的夫人來往,沒個大人領著也不好。」
她看著四阿哥,忽然笑笑道:「有我在,正好有個理由領著弘暉到處走。當地官員對我一個婦人和弘暉一個孩子不會多警惕,還能從後宅裡打聽出不少蛛絲馬跡來。」
可別小看了婦人們,夫人外交也是相當厲害的。
夫人們之間的消息網,比外頭那些男人之間的關系網也不會遜色多少。
只讓弘暉一個人出去跟那些可能是豺狼一樣的人打交道,葉珂還真不放心。
當然四阿哥絕不會讓弘暉出危險,身邊明裡暗裡都跟著不少侍衛在。
不過弘暉的年紀小,還太稚嫩了,又不好從夫人們那邊下手,換做葉珂就要容易得多。
四阿哥聽得嘆氣道:「要是我阻攔的話,你還是會偷偷去的,對嗎?」
葉珂笑眯眯道:「爺最是懂我,而且能給爺幫上忙,這次出行我也不算白來了。」
「回頭咱們一家三口一起立功了,皇上知道後,給的賞賜會不會也多一些?」
這話把四阿哥逗笑了:「好吧,這事就讓你和弘暉一起來。只是你們注意安全,一有不對勁就立刻撤退。你們身邊我也會安排護衛,不管任何事,都不要到這些護衛的視線之外,知道了嗎?」
葉珂和弘暉點頭,弘暉還保證道:「阿瑪放心,兒子會護著額娘的。」
這話聽得葉珂心花怒放,又想摟住弘暉,這次被這孩子靈巧躲過去了。
四阿哥就笑著道:「好,就看你們了。」
他們住進這個院子來,身份是富商的家眷。
四阿哥不能出面,對外葉珂就宣稱千裡迢迢是來尋丈夫的。
丈夫這次跟著護送貨物的隊伍進了山東之後卻沒了消息,他們就親自過來了,准備一個縣一個縣問過去。
正好聽說這邊有不少商隊經過,他們就趕緊過來了。
葉珂派人去衙門打聽,給差役們的打賞相當大方,讓差役都很願意為這位富商夫人跑腿,到處幫忙打探消息,卻是一無所獲。
前陣子確實有帶著貨品的商人領著護衛經過,但是出了縣就不知所蹤。
衙門對此一無所獲,畢竟不但人,連貨物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沒留下半點痕跡來。
不清楚究竟是不是這支失蹤的商隊,丈夫護送的貨物是什麼,這位富商夫人也不太了解的樣子,就更不能確定失蹤的商隊是她丈夫的了。
她帶著孩子千裡尋夫,不少人都十分同情,願意給上幫助,為了賞錢也願意提供一點線索。
比如有一天早上在城門,有個腳夫見過這隊人出城,領頭的人十分著急的樣子,但是領頭人滿臉胡子壓根看不出年齡來,也就不清楚會不會是那位富商了。
比如有人在城門外五裡外見過這支隊伍,他們送的貨物很重,地上留下很深的車轍。
零零碎碎的消息傳來,當地官吏聽說這位夫人帶著孩子千裡尋夫,也派人上門安撫一番,會盡力確認會不會是她的丈夫雲雲。
如果不是,也會跟周邊縣城打聽一番,看有沒其他商隊的行蹤。
跟夫人不好見面,她家孩子年紀不算大,規矩學得不錯,說話很有條理也禮貌的樣子,憂心忡忡來打聽。
弘暉還請府衙的師爺到酒樓見面,彼此聊了幾句。
上的都是酒樓最好的菜式和最好的酒水,師爺不知不覺在弘暉的恭維當中多喝了一些,打著酒嗝道:「小少爺還是不要繼續打聽了,不然會有危險的。」
他說的不多,哪怕醉酒只含糊提醒兩句,也是看在弘暉是個懂禮貌又得體的孩子份上。
這樣的孩子長大後必然不是一般人,師爺也是想賣個好,又欣賞這樣的孩子。
畢竟他家孩子跟弘暉差不多大,只是剛讀書還貪玩的年紀,弘暉就如此獨當一面了。
弘暉一怔,認真道謝後,派人送師爺回去。
他轉頭就去了屏風後邊,四阿哥和葉珂都在,剛才的對話都聽了進去。
師爺壓根沒察覺到屏風後邊有人,葉珂也不會放心弘暉單獨來見這位師爺,四阿哥索性更不放心葉珂,於是也跟著來了。
弘暉過去後道:「阿瑪,額娘,這人含糊其辭,看來確實有貓膩。」
葉珂也點頭道:「那商人和送貨的隊伍突然消失,顯然當地官吏和這師爺都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之前她就琢磨著,當地究竟是怎麼把糧食運送出去的。
如果運的多,必然會被人察覺得到。
這麼久沒被人發現,顯然有不少幫手,這位失蹤的商人說不定就是其中的幫手之一。
未必是主動願意幫忙,而是被威脅,不得不幫了。
幫了之後未免這人泄露秘密,就可能殺人滅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那很可能是府衙的人動的手腳。
但是滅口也該有血跡或者別的留下,一點都沒有,仿佛人間蒸發,確實很蹊蹺。
弘暉又道:「兒子派人跟那些差役私下打聽過,哪怕是最貪財的人知道得也不多。顯然當地官吏相當謹慎,就連這些差役都並不知情。」
「不過其中一個差役提供了一個消息,當地縣令每個月都會去游湖。去的時候只帶兩個心腹,還讓所有避退。船只四處有幾重的簾子擋著,在岸上根本看不清裡頭有什麼。」
「差役猜測是縣令養了個外室,家中夫人彪悍不願讓人進門,這才會偷偷去湖上的船只私會了。」
葉珂忍不住看了弘暉一眼,這麼小的孩子嘴裡說著外室和私會的事,小臉還一本正經,實在有點違和了。
四阿哥看了她一眼就明白葉珂的心思,好笑道:「放心,這只是消息而已,能用的消息。」
「而且正因為弘暉是個年紀小的孩子,差役突然跟他說這個,你說他會不會害羞,而不願意繼續打聽下去?」
葉珂一怔:「這差役是故意說出如此猜測,誤導我們嗎?」
弘暉點頭附和道:「額娘,正是這樣。要不是阿瑪提醒,兒子就要被忽悠過去了。」
確實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聽見這種傳言肯定不好意思,也不會繼續打聽當地縣令這個私事,而且這跟失蹤案確實也毫無瓜葛。
葉珂滿臉愕然,很快回過神來:「爺,這差役看來是參與進去,是知情人了,要是從這人作為突破點來下手……」
四阿哥笑笑道:「放心,已經派人去辦了。」
這差役平日晚上有去酒館痛飲的習慣,喝得醉醺醺,然後去隔壁花樓睡下,偶爾一兩天不去府衙報道也不是什麼事。
四阿哥已經私下打探過這差役的身份,是當地一個鄉紳的兒子,原本沒有去府衙當差的資格,卻忽然就進去了。
這事也不算什麼,畢竟當地塞點錢給縣令,只是進去當差役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偏偏這府衙的差役出事的不少,經常會有人失蹤,找到的時候卻又是意外。
不是失足摔下樓,就是不留神掉進水裡淹死了。
縣令通通用意外來結案,還給死去差役的家屬送去安葬的錢財,這些人倒是說縣令的心腸不錯,還知道體恤屬下。
所以即便差役出意外的多,依舊源源不絕有新人加進去。
唯獨這個差役在裡頭好幾年都沒出過意外,這就有點蹊蹺了,確實是個很好的切入點。
弘暉又提議道:「阿瑪,那個師爺看來也能用,而且良心稍微有一點在。」
哪怕不多,起碼有那麼一點,就能打動了。
弘暉能看得出師爺對待他不同,還會提醒一兩句。
他從四阿哥那邊得到不少府衙裡面那些人的資料,師爺家裡的情況更是一目了然。
發妻從小體弱,成婚多年無所出,前些年才老來得子,歲數跟弘暉差不多大。
估計師爺看見弘暉就跟看見自己的兒子一樣,才不忍心看他出事。
但是那麼多人出事了,師爺無動於衷,他不是同伙,也該是助紂為虐的那個人。
四阿哥點頭道:「確實,這師爺只怕是個知情人。」
弘暉抬頭道:「阿瑪,此人交給兒子來說服,如何?」
葉珂皺起眉頭道:「你打算一個人去說服師爺嗎?要這師爺家裡有埋伏,那該如何是好?」
弘暉笑著道:「額娘放心,我會請阿瑪提前去師爺家裡檢查一番,不會讓自己置於危險之中的。」
四阿哥培養的一些人手也跟著來了,葉珂信不過弘暉這個孩子,卻相信四阿哥絕不會讓弘暉出意外。
她無奈道:「那你小心點,要能說服最好,實在不行,那就把人偷偷藏起來仔細審問好了。」
葉珂對這裡的官吏深惡痛絕,覺得一把火將府衙燒了最好,這些人渣一個都沒必要活著。
就是他們死的太痛快,背後如何運走這些糧食,如何變賣,想必肯定有很多同伙在,不揪出來的話就實在太便宜這些人了!
尤其當地官吏是朝廷任命,沒有足夠的證據,不能就地處決。
不然出回去京城,就要壞了四阿哥的名聲,髒了他的手!
弘暉准備了一番,還帶上了一本字帖,適合師爺的孩子來用。
這孩子正學字的年紀,十分喜歡讀書,尤其喜愛書法。
收到弘暉送的禮物,孩子特別高興,迫不及待就拿去書房臨摹了起來。
師爺把弘暉請到花園裡見面,看著四周沒什麼人在,他明白弘暉這次登門來肯定是為了上次自己酒後失言。
「我知道小少爺不是一般人家能養出來的,只是很多事我不能說,要是說了,我的妻子和孩子就無法活了。」
師爺滿臉發愁和害怕,弘暉坐在椅子上,腰板很直,雙腿剛剛能踩在地上。
只是這孩子個子不高,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身上的氣勢卻是閱人無數的師爺無法忽略的。
「我可以許諾保護你的妻兒,只要你能說出知道的事。時間拖得越久越麻煩,趁著我還沒改變主意,你要答應了也好。不答應的話,其實你心裡也明白,能護住你妻兒的時間也不多了。」
弘暉的話讓師爺臉色一變:「不會的,已經快兩年了都沒被發現,這次也……」
師爺說到這裡,愕然看向對面的弘暉,頓時明白以前沒被發現,這不就是被發現了,這孩子才會出現還上門來說服自己嗎?
「小少爺能確定嗎?真的能護住我的妻兒?」
弘暉點頭道:「可以,我能用愛新覺羅這個姓氏做保證。」
這話一出,師爺腿一軟,差點摔下椅子。
弘暉不覺得自己語出驚人,笑眯眯道:「師爺坐穩了,被人看見發現的話,那我就真的護不住你的妻兒了。」
師爺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恢復了平日的神色,低頭自顧自斟茶道:「沒想到,真是沒想到,不知道貴人……是哪一位的孩子?」
看弘暉的歲數,該是哪位阿哥的兒子。
弘暉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四」字。
師爺看見後,伸手直接抹掉桌上的字,立刻下定決心道:「好,東西我早就准備好了,就在書房的抽屜暗格裡面。」
他帶著弘暉去書房,見自家兒子正埋頭練字,只打發他出去,然後從暗格裡拿出一冊賬本來。
這賬本邊角卷起,應該時常翻閱,卻保存得不錯,用油紙小心包著,外面還做了遮掩,看著像是游記一樣。
師爺把賬本鄭重交給弘暉,又拿出另外一個錦盒,裡面放了手串,算是遮掩一番。
畢竟弘暉帶著禮物上門來,他怎麼都要回禮才是,不然弘暉空手離開反而惹人注目。
弘暉順利帶回賬本,四阿哥一看就明白是縣令這兩年私下販賣糧食的賬單。
每賣一筆,師爺都會記下來。
時間,數量,分幾次送出去都寫得清清楚楚。
葉珂想到這師爺是知情人,卻沒料到他竟然早就留了一手,把每一筆販賣糧食都記錄下來,完全可以作為最大的罪證!
「他這是跟縣令過不去才留一手,還是擔心縣令會殺人滅口所以才留了這個賬本?」
「而且他這麼直接就把賬本拿出來,會不會有貓膩?」
不怪葉珂想那麼多,畢竟這兩年山東旱災後,過來的欽差不止一個兩個,但是師爺從來沒拿出這個賬本,怎麼見過弘暉後就立刻交出來了?
弘暉雖然在葉珂心裡是人見人愛,但是師爺這麼爽快的態度依舊讓她困惑。
弘暉在旁邊聽見後就笑著道:「額娘,因為阿瑪一向鐵面無私,為人正直。證據在他手上,就絕不會被埋沒。」
交給欽差,他們很可能跟縣令是一伙的,未必不會幫著隱瞞此事。
師爺要交出賬本,他和妻兒都會有生命危險。
如果交給別的阿哥,師爺可能也會猶豫這些阿哥會不會對此事關心,會不會不想讓皇上不高興,索性也報喜不報憂,把此事瞞下。
但是面對四阿哥的話,師爺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畢竟四阿哥素來剛直不阿,之前去賑災的時候把災民安排得極好。
不是只給錢給糧食,而是讓災民確確實實能回到家鄉,路上安全,回去後也不至於被人搶了糧食和銀錢,還能好好繼續重新生活。
每個舉措實施起來都是確切有用,是四阿哥再三思慮過的。
面對災民都能如此用心,並不是為了隨便交差。
對不平之事,四阿哥也總是第一個站出來諫言,鐵面無私的名聲早就傳開去。
有人說他不近人情,不如八阿哥那麼好說話。
有人說他愛多管閑事,什麼事都愛摻和一手,還毫不留情。
但是師爺心裡很明白,證據交給四阿哥就安全了,必然能送到皇帝手中。
而他的妻兒也能平安無事,因為四阿哥最重承諾!
葉珂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師爺一聽是爺,就把賬本交得如此痛快。不過賬本上面並沒有交易之人的名單,看來縣令對師爺還是有所防備。」
四阿哥點頭道:「哪怕沒有名單,查起來還是要容易得多。這麼多的糧食哪怕分批送出去,也不是少數目,那段時日必然有商隊來去,查一查就知道是誰了。」
哪怕縣令為了混淆視聽,這些商隊未必都做交易,也可能只是叫過來做別的買賣,卻是個不錯的線索。
果真很快就打聽到幾個商隊來往次數頗多,除了失蹤的那一隊人,另外還有兩隊。
說是商隊,四阿哥寫信給九阿哥詢問的時候,卻從來沒聽說過。
能吃下這麼多糧食的商人必然不可能是無名之輩,但奇怪的是其他地方的商人也沒有誰接到過大宗的糧食買賣。
運送出去那麼多糧食,又消失在什麼地方去了?
四阿哥寫折子派人八百裡加急送去京城給康熙,另外把賬本謄抄了一份作為備用,好追尋糧食的下落。
康熙的回復非常快,另外還送來調令,讓四阿哥能調動周邊的士兵,拿下了當地官吏。
四阿哥還在那個商隊失蹤地方附近查探到有人居住的痕跡,很快發現山頂有個山賊窩。
最有趣的是,那個所謂消失的商隊其實就是山賊假扮的。
他們偽裝成商隊,在半路的時候被人懷疑,就立刻用了金蟬脫殼的辦法,把糧食送到山上藏起來,人也換了裝扮分散逃開。
這就讓人誤以為商隊是不是遭遇不測,然後徹底失蹤了。
因為找不到線索,最後府衙不了了之,其他人只覺得這附近詭異得很,更是不敢靠近。
這就中了山賊的下懷,他們就能安全藏匿在山上,這些糧食還能為他們所用,哪怕幾個月不下山都不愁吃喝了。
另外兩個商隊也是山賊偽裝,幫著縣令把糧食拆開送別處去賣,換成銀錢。
縣令不能隨意離開,又不能親自做,只能讓心腹勾結這些山賊,好幫他把糧食運送出去換錢。
雖說山賊會私吞一部分糧食,但是他們的人手更多,能分散各地零星去賣糧食,絲毫不引人注意。
如此化整為零來消化掉這些龐大的糧食數量,也難怪兩年下來根本無人能發現了。
縣令得了這個好買賣自然不會透露出去,山賊有了這個營生更是會保守秘密,算得上狼狽為奸。
四阿哥另外派人把師爺和家眷都保護起來,送去了一個安全的地方,畢竟他是個重要的證人了。
葉珂也終於明白師爺為何那麼害怕了,畢竟縣令的幫手是殺人不眨眼的山賊,根本毫無人性可言。
他哪怕不想做同伙,為了家人的性命著想也不能不做。
被拉入伙,上了賊船,師爺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只能為縣令賣命。
師爺哪怕戴罪立功,只怕最後也要被判罪,死罪要是免了,卻活罪難逃,想必還得流放千裡。
但是對師爺來說,這卻是個解脫,讓他終於不用跟縣令繼續做這種糟心事了,眼睜睜看著百姓們繼續因為縣令故意拖延開倉賑災而餓死。
康熙派來的士兵衝上山,把山賊也一窩端了,只留下兩個領頭作為證人押送回京。
事情一解決,葉珂也聽到了系統的播報:「新任務已完成,弘暉獨當一面獲得賬本,查明賑災糧食失蹤案,獎勵6點。」
這獎勵真是大手筆,葉珂愉快地加到弘暉的運氣上。
如此一來,弘暉的運氣終於突破了及格線,到達了尚可的地步。
葉珂還以為這事算是徹底結束了,剩下的就是康熙重新派來新的縣令,再好好開倉賑災,安置好災民。
她就見四阿哥還在埋頭寫折子,希望能修正開倉賑災的規矩。
他這些天都在琢磨這個問題,要如何具體起來,讓當地官吏能夠按照規矩辦事。
既不會過早開倉,也不會能夠故意拖延。
最後四阿哥想到的,就是一個比例。
受災的範圍通常很大,包括了許多個縣。
縣令就需要統計當地受災的田地和災民的人數,要是占了當地總數的一半,就能夠開倉。
如果沒占到一半,那就不能開,需要上面特許才行。
雖說是一刀切,沒達到半數甚至很接近都不能開倉,卻比如今這樣受災的人已經達到八成,還要苦苦等待開倉的允許下來要好得多了。
還可能被當地官吏拖上一段時間,原本能活下來的人都因此被拖死了。
人是勞動力,當地的人口驟然變少,田地荒廢,無人耕種,當地就會變得蕭條起來。
所以人很重要,就不能隨意讓人口驟然減少。
如果當地官吏沒遵循這個規矩,讓人口大幅度減少,哪怕賑災的手段上沒什麼問題,也該問責才是。
四阿哥寫的折子再次送到康熙手裡,康熙召見內閣大臣來商討此事。
內閣大臣有贊成的,也有質疑的。
畢竟這個比例還是有操作的空間,多點少點,當地官吏肯定能不做就不做。
至於懲戒這個,當地人口的比例也是多點少點,就不好定罪了。
也總不能當地官員在努力賑災,卻因為多死了兩三個人,超過了比例就要治罪,這就讓底下官員心寒,救災更不會積極為之了。
康熙聽後就笑道:「老四這個法子不過是劃出一條線來,給當地官員一個准則,不會長時間猶豫或者故意拖延時間來開倉賑災。」
「但是只有這麼個准則,對想救災的人是一件好事,他們也能自主決定。對不願意賑災的人來說,還有可控的余地。」
聽到這裡,有質疑的大臣以為康熙是贊同他們,這是不打算接受四阿哥的意見。
他們正要繼續開口商討此事,卻聽康熙接著說道:「老四的手法還是太溫和了一點,給了這些故意之人一個機會。要是他們願意救災就算了,如果他們依舊故意拖延到死線上……」
他嘴角緩緩上揚,卻讓在場的人只覺得渾身一冷。
「很簡單,這樣的人拖出來殺雞儆猴就行。多來幾個,對其他人也足夠警示。」
言下之意,四阿哥出了這個規則給了最後一次機會。
這些人還是不珍惜,非要找死,康熙絕對會成全他們!
內閣大臣面面相覷,低頭道:「皇上英明。」
於是這法子在內閣全員通過,立刻對外發布,派人快馬加鞭告知各地的府衙。
康熙在御書房裡忍不住跟李德全抱怨道:「老四這孩子,朕讓他去山東原本是散心來著,沒想到他過去後又辦了這麼一件大差事。」
看四阿哥上折子的頻率,大概率就是到處打探消息,搜集證據,把賊人都抓住不放過任何一個,另外還幫新縣令開倉賑災,安撫當地百姓。
甚至他還想了辦法解決開倉賑災遲緩的問題,只怕每天都琢磨著這事,壓根就沒心思出去游玩散心了。
康熙看了四阿哥派人送來的新折子,這次是為那位鄭縣令求情,希望讓他戴罪立功。
四阿哥不止是簡單求情幾句,希望康熙開恩,而是搜集了鄭縣令在當地的口碑。
這位縣令是一位難得清廉的官吏,因為出身貧寒,對百姓更是感同身受,才會忍不住開倉賑災救人。
救過的百姓都聯名為鄭縣令求情,還送來萬民傘。
很多百姓壓根不識字,就只能按手印。
大大小小的手印遍布萬民傘,還有只會一點字的人歪歪扭扭的字,每個字都不一樣,卻努力寫得端正,看出他們的用心來。
四阿哥甚至還列舉了這兩年來,鄭縣令到當地後解決的案件。
有些只是瑣事,卻處理得公平公正。
四阿哥另外還派人去當地開倉看過糧食,數目都能對得上,都是新糧,沒有被調換過。
有些地方的糧倉雖然糧食還在,卻可能有一半甚至更多的陳米,故意把新米換掉去賣。
留下了陳米,以後也能開倉賑災,畢竟只說倉儲不夠嚴謹大米才陳舊得快,勉強也能糊弄過去。
康熙看完折子,都忍不住想嘆氣了。
李德全還以為自家主子看過折子,覺得四阿哥管得實在太多了。
他只是去山東巡視賑災的情況,如今抓了當地一個私下販賣糧食的縣令不夠,連帶把附近的山賊一窩端,想出解決開倉的問題,甚至還要給之前擅自開倉的縣令求情。
四阿哥這也太忙了,管得十分寬!
康熙見李德全低著頭不敢吭聲的樣子就好笑道:「怎麼,覺得朕這是惱了老四?」
李德全連忙稱不敢,就見康熙再次嘆息著搖頭道:「老四這性子實在太較真了,對就對,錯就錯。錯的抓起來了,對的人也想放了。」
他確實也是為康熙著想,品性好能力也可以的官員確實難得,就這麼因為救人殺了,以後的官吏就絕不敢當這麼個好人好官了。
畢竟當好官可能不長命,誰還樂意呢!
但是四阿哥如此,這折子被御史知道,只怕會說他管得太寬了,還想伸手到大理寺那邊管官員問罪之事,想必很快彈劾他的折子就要在御書房裡堆成山了。
四阿哥當然不在意這些,才會給康熙進言。
康熙卻不能不在意,他想了想道:「難得老四誇人,那就派人去查一下這個小縣令和他的上峰。要真沒問題,那就把人降一級,罰俸祿一年,然後放回去。」
不過四阿哥必然是仔細查過,才敢上折子。
只是康熙也得派人重新查一遍,才能堵住滿朝文武的嘴了。
另外康熙也派人寫信送去給四阿哥,四阿哥收到後還擔心是不是責備他太多管閑事了,指不定要訓斥自己幾句。
只是打開密信看了看,四阿哥的表情變得有點古怪。
葉珂在旁邊也十分擔憂,見四阿哥久久沒開口就小聲問道:「爺,皇上是生氣了嗎?」
四阿哥寫折子的時候,葉珂也在旁邊幫著磨墨,大概知道折子的內容。
他其實也清楚自己管得太多了,但是不管心裡又過意不去,索性搜集好證據,條條寫清楚,能不能成就看康熙的意思了。
四阿哥默默把手裡的密信遞給葉珂,她猶豫著接過來一看。
開頭寫了好幾個地名,看著像是山東這邊名勝景點的名字?
不對,康熙寫來的密信,肯定更有深意!
會不會是暗號之類的,排列組合一下,會變成不一樣的意思來?
葉珂把字組合了幾下,感覺不太對,只好繼續往下看。
然後發現,這還真是山東景色不錯的地方。
康熙是給四阿哥推薦,讓他帶著老婆孩子去這裡走走。
來都來了,說好讓四阿哥帶著家眷去游玩的,怎麼能當地美景一個都不去,像話嗎!
康熙還給弘暉布置了任務,看過後要寫一篇文章,或者寫一首詩,然後畫一幅畫也行。
反正總要做這三樣之一,然後帶回去給他。
這樣一來,四阿哥想不去都不行了,不然讓弘暉交什麼?
他總不能憑空想像,也想不出來吧!
葉珂抿著唇忍不住笑了:「看來皇上是讓爺放下手裡頭的差事,好好在山東游玩一番。」
四阿哥也是沒想到,他之前預想了很多可能,愣是沒想到會是這樣。
只能說康熙不愧是康熙,這心思就不是其他人能猜得著的!
四阿哥想到手頭的事確實解決得差不多了,就重新啟程,沿著河流坐船帶著弘暉和葉珂在各處走走。
在景色宜人之地多留兩天,給弘暉作畫或者欣賞的時間。
四阿哥也會帶著弘暉在當地市集走動,看看當地物價如何,又指點一二,讓弘暉對此心裡有數。
尤其是糧價,要是特別高,必然是有人故意把大部分糧食存起來,只少量往外賣,推高了價格。
這時候四阿哥就會讓蘇培盛派人去當地府衙走一趟,縣令無作為,就會往上一級的府衙遞消息。
沒人處理,那就繼續往上。
都沒人理會,很好,四阿哥暗搓搓寫折子送回京城去打小報告!
等他們終於游覽了一番,准備坐船回京的時候。
山東的糧價十分穩定,各地官員的作風也為之一正。
不正也不行,四阿哥這神出鬼沒,什麼時候就溜進當地來發現問題,當地官員要沒做好就慘了。
當地官員要是暗地裡使壞,那下場就更慘了,烏紗帽保不住,連腦袋也得丟。
等四阿哥帶著家眷終於回到京城的消息傳來,當地官員才算是齊齊松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當地官員:四阿哥很好,但是下次別來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