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雇用-上
主角：凌雲、軒雩
“吱……”黑色的保時捷險險的擦著軒雩的衣角停下，嚇了軒雩一跳。
駕座的車窗搖了下來，“你怎麽走路的，不怕死啊！”
軒雩看了司機一眼，沒說話。
馬路對面的幾個員警一邊叫一邊跑了過來，“這兒戒嚴了，不准過！”
軒雩指指旁邊的車，“這輛車怎麽給過？”
“少廢話，快走！”有人推了他一把。
軒雩心裏的火上來了，“難道這輛車裏裝的不是人是烏龜啊！”
“喲！反了你了！”幾個人過來扭他的胳膊，“這小子不想活了，把他銬上！”
慘了，進了警局，不被打死也要去掉半條命，何況還要家裏人花大把銀子才能把自己贖出來。
他很少出門，哪裏知道這條路戒嚴。
聽說農民集體上訪，鬧得很大，看來是真的。
這條路是連接城鄉的唯一通道，堵住了這裏，農民進不了政府，省市來視察的領導知不知道都可以當作不知道，心安理得的回去。
胳膊拗不過大腿，軒雩被反銬住往路邊推。
這時保時捷裏有人開門下來，說了一聲，“放開他”。
軒雩扭頭只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站在車旁，司機恭敬地立在他身邊，顯然是主子。
什麽東西，主旋律電視劇啊！軒雩心裏狠狠的呸了一聲。
幾個員警不認識這個男人，但是能在戒嚴道路上通行的肯定是有來頭的，所以不敢放肆，不過也不能就這樣放了軒雩，一時有點爲難。
那個男人低頭和司機輕聲說了幾句，司機點頭。
過來跟幾個人嘀咕，其中一個員警將信將疑的走了開去。
軒雩動彈不了，只好打量這個看來是個人物的男人。
兩人視線相遇，男人沖他點了點頭；意思好像是說“放心，我會救你的”。
軒雩忍不住想瞪他一眼，雖然這個男人有意搭救自己，但是隨隨便便就能抓人的正是這些有權有勢的人。
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軒雩是懂的，所以他什麽也沒做，只是低下了臉。
剛才那個走了的員警又回來了，還領了幾個人。
其中一個明顯是官銜最高的，遠遠的就滿臉堆笑，“對不起！對不起！我來遲了”。伸出手和那個男人握手；又說：“還不快把手銬開了，你們幾個年輕人，工作要注意方法。群衆有意見，要耐心教育，怎麽能動不動就拿手銬呢？白局長，你回去要好好批評批評”。
白局長連聲答道：“是！是！一定！一定”。
軒雩被放開了，他揉揉發疼的手腕，轉身就走。
男人叫住他：“等一下”。
走到他跟前，低聲說：“你跟我的車走，路上戒嚴，你到了前邊也過不去”。
回頭又對那個人說：“吳縣長，麻煩您了。我還有事，先走了”。吳縣長連忙道:“是！是！”，車開動了。
軒雩望著窗外，想等過了戒嚴區就下車。
坐在身邊的男人問：“我救了你，連個謝字也沒有嗎？”
軒雩無精打采的說：“謝謝”。
男人笑了，“剛才那麽有精神，現在怎麽蔫了？”
軒雩沒搭話，車裏的冷氣開得很大，吹得他一陣反胃。
他怕一開口會吐出來，只想快點過戒嚴區。
遠遠地，真槍實彈的軍警站在橋頭，快到了。
“怎麽不說話？”男人放柔了聲音問。
軒雩越發暈得厲害，早上吃的一點稀飯湧上了喉頭，“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司機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回頭道：“你暈車怎麽不早說，看這吐的！”
軒雩跑下車，扶著路邊的一棵樹半彎下腰，差不多把心都吐了出來。
那個男人也下了車，輕拍他的背，遞過紙巾，軒雩擦了擦嘴，虛脫的坐在地上。
男人蹲下身，“很難受嗎？臉都白了。我去弄點水來”。
軒雩把頭靠到腿上，閉上眼，有徹底垮掉的感覺。
這一年多的失望、疲憊、壓力仿佛一起塌了下來。
大學畢業一直找不到工作，父母的無奈，自己的沮喪此刻清晰的浮現在眼前，他深深的感到了絕望、無能和懦弱。
“地毯全髒了，洗是洗不掉了，真是好心沒好報。你這人真是！”司機在車裏忙活了一陣，過來了。軒雩沒理他。
男人拿了一瓶水回來了，遞給軒雩。對司機說：“你到前邊等我”。
司機開車走了，男人坐到軒雩身邊。
街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行道樹上的知了嘶啞的吟唱。
在這種靜謐中，軒雩陷入了混沌狀態，甚至忘記了身邊這個男人的存在。
朦朧中，有人摸了摸他的額，“舒服些了嗎？”男人輕聲問。
軒雩直起身，點了點頭。
男人看著他：“我叫淩雲，壯志淩雲的淩雲，你叫什麽名字？”
“章山，立早章，高山的山”。軒雩厭厭的答道。
男人道：“章山？有沒有李四？”
“有，我弟弟叫李肆，木子李，放肆的肆”。軒雩把下巴放到腿上。
男人眼中有些什麽東西閃動，“怎麽姓不一樣？”
“我跟爸姓，他跟媽姓”。一陣涼風吹來，蟬聲停了。
男人笑了一下，“是嗎？”
軒雩也笑了一下，“是啊”。
“小騙子”。軒雩的額角被礦泉水瓶輕輕敲了敲，“你該編個更合理的名字”。男人的語氣有幾分大人對小孩的放縱。
軒雩擡起頭，遠處的河水碧波粼粼，無憂無愁，一如從前閃動著安適與幸福。
“其實我是賠不起你的地毯，只好說個假名字”。
男人笑出了聲，“看樣子，你是賠不起。你在讀書？”
“沒有”。軒雩答道。
“這句倒是回答得快。工作？”男人接著問。
“沒有”。軒雩有些不情願的說。
“你來給我打工，從工資裏扣，怎麽樣？”男人仿佛思考了一下說。
軒雩吃驚的轉過身面對他：“什麽工作？”
男人說：“那要看你的條件”。
“難道無論我什麽條件你都能給我安排工作嗎？”軒雩一問出這句話就後悔了，這不明擺著告訴他自己是個急於找工作的失業遊民嘛。
男人的笑意加深了，這個笑容讓軒雩覺得被對方看穿了，他站了起來，低頭向前走。
淩雲追上他，“我道歉，這是我的名片”。
名片上寫著“ 龍行天下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 淩雲 ”。
龍行天下是國內最著名的新興企業，幾乎占據了計算機、電子通訊及其相關産業的半壁江山。
所有制是私營，實質上是官商資本。
難怪剛才那些人對他點頭哈腰的。
淩雲在旁邊說，“你家不遠，你把簡曆給我，我晚上打電話，通知你去上班，可以吧？”
結果，軒雩真去了龍行天下，在總公司的秘書室做了實習生。
工資第一個月一千五，從第二個月起就是兩千，住集體宿舍。
工作是給淩雲端茶送水，一天實際幹不上兩個小時的活。
辦公室裏有兩個秘書，一個助理，加上軒雩共四個人。
資格最老的是王秘書，權位最高的是何助理。
這些人跟軒雩想像的不太一樣，他們很少在辦公室裏說閒話，從早到晚忙得不亦樂乎。
但是他們對於百分之九十時間都在辦公桌前打盹的軒雩是頗有微詞的，似乎難以理解一向英明偉大的總裁大人爲什麽會在辦公室安插這個多餘的位置。
套一句王秘書有一次趁軒雩給淩雲遞茶水時跟何助理說的話：“就是養個花瓶，也得是個女的呀，弄這麽個人算什麽事啊！”正好軒雩從裏間出來，搞得三個人都尷尬。
軒雩也認爲淩雲一定有企圖，否則誰會無緣無故白養著他呢？可不管是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還是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任誰也沒辦法找出像軒雩這樣的一個男人有什麽值得淩雲這樣的男人企圖的地方。
既然找不出，軒雩樂得清閒，也就罷了。
淩雲的實際年齡比他看起來的要大幾歲，今年三十一歲的他在七年前創辦了龍行天下，當時無非玩個新鮮，並未計劃做成大事業。
他的父親是現任的陸軍上將，母親在某個部裏位置顯赫，三個姐姐、姐夫也都居於要職。
再往上追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曾經功勳卓著，自然現在是黨內顯貴。真可謂背景深，底子硬，東南西北風哪個也壓不倒。
他們一家行事低調，比如那個吳縣長，他並不知道淩雲的底細，但他卻知道淩雲是省長、省委書記都要陪著笑，看著臉色的人，怎麽敢怠慢？
說淩雲是個手眼通天的人並不爲過。既然如此，只要淩雲不比西班牙鬥牛笨，龍行天下想要不紅，很難。
唯一不足的是，淩家和親家兩家一共只生了淩雲這麽一個孫子，而淩雲生的是個女兒。
淩雲的太太姓元，名莉蘭，是一對大學教授的獨生女，在美國某個大學拿的碩士，比淩雲小四歲。
淩雲15歲的時候去海外留學，24歲回國，兩人就是在國外認識的。
三年前，元莉蘭回國，兩人就結了婚。
夫妻感情不錯，婆媳關系融洽，但是只有一個女兒對長輩們未免有點缺憾，趁著淩太太沒到30歲，想再生一個，根本不用打招呼，相關單位早早把第二胎准生證送上門來，據說符合准生兩個孩子的某項政策。所以淩太太現在處於懷孕期。
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淩雲淩少爺，自己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不嫖也不賭，沒做過什麽對不起黨和人民的事，也沒讓家裏人操過什麽心，還給父母增了不少風光，在別人看來是個完人，偶爾有一兩段婚外小插曲，大家樂得睜一眼、閉一眼，傳不到他太太那裏。
總之，淩總經理事業有成，家庭美滿，長相嘛，從經過他身邊的大姑娘、小媳婦的回頭率來看，沒個百分之兩百，也有百分之一百。
最近淩雲的新戀情是個大出版社的高級管理，說起來還是因爲淩太太認識的。
淩太太結婚後，在某作家協會掛了名，又三不五時去紐約巴黎收集寫作素材，經常在各知名雜誌上發表諸如“倫敦的雨”、“米蘭的鞋子”之類的文章。一來二去，與這個叫夏靜的白領麗人成了密友，很不小心的成就了一段羅曼史。
通常是太太懷孕的男人只要有點條件的都會有一兩段故事，何況是淩雲是這樣的條件呢！
淩雲是個很讓人動心的好情人，和他有過故事的女人們多少有那麽點幻想，但到目前爲止，全部無疾而終。
轉眼，軒雩在公司工作已有5個月，到了初冬時節。下過雪後，天地都變得明快起來。
軒雩端著每天例行的茶水敲了敲門，聽到“進來”的聲音，推開門。
淩雲靠坐在皮椅裏，西服搭在一邊，領帶扯了開來。“小彥，坐下聊聊”。
軒雩拉了把椅子坐到對面，“聊什麽？”
淩雲拿開茶杯蓋子，“隨便聊，工作啦，女朋友啦……對了，你有女朋友嗎？”
“啊？”軒雩愣了一下，“哦，有”。
“人怎麽樣？”淩雲挑高了眉毛，等著他回答。
“很漂亮”。軒雩回答得挺簡單。
淩雲嘴角上揚，“小騙子！”
軒雩摸摸鼻子，有點不自然的笑笑說：“其實長得普普通通，沒什麽特色”。
“是嗎？”淩雲從皮椅上坐起身來，“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快結婚了吧！”軒雩隨口答道，“賺夠了錢，就結婚”。
“還有呢？”淩雲問。
“沒了，現在就這樣”。軒雩向後坐了坐，“茶涼了，喝茶吧”。
淩雲喝了一口茶，眼睛可沒離開軒雩，“上床了？”
“啊？”軒雩差點被嗆住，好像喝茶的是他。
“這個……”軒雩小心的說，“談這個不太好吧”。
淩雲扯開嘴角，笑得很曖昧，“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軒雩不確定他的意思，只好含糊的說：“都快結婚了，當然有了”。
淩雲雙手撐著桌面，在他耳邊輕聲問：“感覺怎麽樣？”“感覺……感覺還……可以……哎喲！”軒雩捂住耳朵，猛轉過臉，正好和淩雲眼對眼，幾乎擦上他的臉，“你咬我”！
咬人的人毫無愧色，剛才的笑意也從嘴角消失了，“小騙子，你當真以爲我那麽好騙”？
軒雩嘿嘿笑了兩聲，“我又不是存心的，誰被這樣問，都會挑方便的說，你咬了我，就算扯平了吧”。
揉了揉耳朵，看淩雲好像沒發火，接著說，“我有沒有女朋友大概不影響社會主義建設大局，您就別跟我一般見識了”。
淩雲剛要接話，外面何助理敲門，軒雩忙收拾盤子，“我先出去了”。
“小彥！”淩雲在後面叫他。
“什麽？”軒雩回頭。
淩雲擺了擺手，“沒什麽，你出去吧”。
晚上的時候，軒雩去夜市買襪子，現在的襪子質量太差，穿不了幾下，就全是洞。
雖然天很冷，整個街上還是擠滿了人，燈火通明。
再過兩天就是聖誕節，每個店鋪都貼滿了聖誕海報。
商場裏遍地是聖誕酬賓，優惠大減價的牌子。
隨著洋貨和速食的進入，洋節越來越受商家和城市人的歡迎。
各種各樣的飯館和小吃攤飄出了濃鬱的香味。
人很多，車很多，軒雩還沒找到賣襪子的攤位，他很少逛街，不怎麽清楚夜市的攤位安排；這既是沒有女朋友的男人的好處，也是壞處。
喧嘩中，有人叫他“小彥！”
往聲音來處看，淩雲站在馬路對面一輛深色房車旁，向他招手。
軒雩克制住皺眉頭的沖動，怎麽在這兒也遇見他！
通常沒有哪個人希望在下班時間碰上老闆；正如學生不希望在學校以外的地方遇上老師一樣。
他有點勉強的走到淩雲身邊，“好巧啊”。
淩雲卻很高興，說：“一個人逛街？”
軒雩拉拉領口拉鏈，“不是，和朋友一起來的，他們在那邊”。用手往人堆裏指。
“小騙子”。淩雲看也沒看他指的方向。
回身對車裏的人說：“我有事，你先回去吧”。
車裏下來一個挺時髦的女人，顯然是有才有貌的那種。
女人衝著軒雩笑了一笑，打開駕座的門進去。
軒雩跟淩雲說：“不太好吧，讓女朋友一個人走？”
淩雲有點無奈的說：“誰讓你暈車呢”。
軒雩沒想到他是爲了自己寧願不坐車。
和大多數男人一樣，軒雩對於逛街沒什麽興趣，尤其是在寒冷的夜晚。
東西是買不成了，讓老闆陪著在人堆裏鑽來鑽去尋找賣襪子的地攤，於情於理說不過去。
漫無目標的在人潮裏和一個沒什麽共同語言的人走路是件痛苦的事。
剛才忙著找東西，沖淡了冷的感覺，現在寒冷變得鮮明深刻起來。
軒雩的棉衣還是三年前買的，很不暖和。而稍微厚一點的冬衣都在四、五百以上，雖然一個月有兩千元的工資，但是一半寄回了家，剩下的錢除了生活費以及時不時的小應酬，差不多夠買兩張打折後的電話卡，買件新衣服確實奢侈了點。爲了轉移快凍僵的注意力，他開始數街燈。數到八的時候，淩雲問：“你名字是誰取的？”
“什麽？”軒雩回過神問。
“怎麽取個這麽奇怪的名字？”淩雲低頭看他。
“什麽機器？”淩雲奇怪的問。
“不是說員警是國家機器嘛？”軒雩冷得很，嘴唇發硬，“沾上國家都沒什麽好事”。
“小反動派！”淩雲笑了。
軒雩哈著僵硬的手回他道，“說你這個統治階級的工具壞話，生氣了？”
“工具？”淩雲挑眉，“我的工具？”
“你是哪個外國人呐，沒上過政治課啊，考試不總要解釋國家的定義嗎？”
軒雩覺得跟淩雲講話真是費勁，“回去太晚，宿舍會沒燈，我要走了”。
淩雲沒有立即回答，遲疑了一會兒才說：“我在這附近有個房子，過去坐坐吧”。
軒雩看看前面廣場上的大鍾，“算了，天不早了”。
“不遠，走幾步就到了”。淩雲的語氣分明帶了堅持的意思，聽起來不像是客套。
不知怎的，軒雩忽然有正在被誘拐的感覺，自己覺得自己好笑。
穿過熱鬧的街市，有不少高級公寓。
軒雩跟淩雲上了電梯，失重讓軒雩頭暈沈沈的。
好不容易進了一個門，裏面是個大房子，很漂亮，電視上看到的差不多就是這樣。看上去淩雲常常在這兒住。
這裏大概是淩雲用來外遇的地方，軒雩猜想。
其實他不知道淩雲有沒有外遇，純粹瞎猜。
“洗個熱水澡，會舒服點”。淩雲邊說邊從房間裏拿了一套浴衣出來。
在大冷天洗個澡是個誘惑，但是這情景好像，仿佛，確實非常類似電影上一對偷情男女的約會。
不會吧，港片上有那種愛好的都娘娘腔十足，淩雲怎麽看也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他有妻有子，剛才那個白領麗人八成也是他的情婦之一，不像有特別癖好的人，難道他是雙重人格？
想想和淩雲的相遇就有點莫名其妙，他對自己那麽照顧更是蹊蹺，等等，聽說那個圈子的人都能認出是不是同類。
自己即使算不得高大威猛，可是也沒有半點女氣的地方，哪裏讓他認爲自己是同類。
再說，自己從來也沒對同性産生過什麽幻想，應該不是那類人吧。
慢著，上次人事部的小劉說有人是男的女的都行，難不成淩雲是這樣的人？太恐怖了，還是先別想這個了。
軒雩在那裏胡思亂想，臉色也變來變去，淩雲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回神，小鬼，想什麽呢？”
軒雩接過衣服，“你家太漂亮了，我看呆了”。
淩雲刮刮他的鼻子，“撒謊”。
軒雩一嚇，抱起衣服跑進浴室。
淩雲看他慌慌張張的，在背後大笑。
軒雩“砰”的一聲關上門，以示抗議。
洗完澡，軒雩才發現沒拿拖鞋，自己的鞋子又脫在了外面。只好打赤腳。
看來淩雲在另一個浴室洗了澡，頭發還濕濕的，坐在客廳裏看報。
軒雩問他要拖鞋，他走過來一把將軒雩抱了起來。
軒雩真正嚇得大叫一聲，“你…我…我可不是…不對…你…我…”語無倫次的在淩雲懷裏亂踢騰，手腳不知往哪兒放。
淩雲放他到沙發上，柔聲道：“地板太涼，會感冒的”。
軒雩被他圈在臂膀和沙發之間，幾乎就要和他鼻尖相碰，空氣中開始彌漫曖昧。
“小彥，我……”
“等等！”軒雩大叫，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沒去過美國，也見過漢堡，此時，看過八點檔電視劇的人都知道接下來的戲碼。
“我……真的要回宿舍了”。軒雩的臉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與淩雲的臉相對。
淩雲喃喃的自語了一句什麽，伸手固定住他的下巴。
軒雩實實在在感受到了危險的被人逼近，眼前的人不是白天溫和友善的淩雲，而是一個因爲欲望充滿攻擊性的男人。
從來沒有應付過這種場面的軒雩，腦中一片空白，反反複複徘徊其間的竟然只有人面獸心、衣冠禽獸兩個詞，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上來。
“小彥”男人低沈喑啞的聲音在靜謐的空間裏顯得如此可怕，鼓動著軒雩的耳膜“我已經給了你足夠的時間從我的身邊逃走”。足夠的時間，他哪有足夠的時間？“大大超過了我的忍耐極限”。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氣息越來越近，攪動著軒雩的神經，軒雩的心緊張得快從喉嚨跳出來。“你應該瞭解我的暗示”。什麽暗示？“我無能爲力，投降了”。仿佛放棄的歎息結束在軒雩的唇上。
接下來的是一場搏鬥，吃青菜豆腐喝井水長大的軒雩從開始到最後都不是吃雞鴨魚肉喝牛奶長大的男人的對手。
在軒雩的衣服被撕開的瞬間，軒雩想起了一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古人的話果然是要聽的。
睜開眼的時候是第二天的中午。
淩雲坐在床前，見他醒了，連忙問 “小彥，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裏痛？”
軒雩坐起來找衣服，“全身都痛”。
“我看看”。淩雲要掀被子，軒雩捉住被角，“應該沒什麽事”。
淩雲坐回去，兩人都沒說話。
軒雩默默的穿衣服，腦子裏開始走馬燈似的轉換各種念頭。
在中國強暴罪好像只限於男女之間，就算不限於男女，恐怕自己也告不贏，警察局十成以上不敢接這案子，估計也沒有哪個律師敢出頭，更別提自己付不付得起律師費了。
曠了工，一定會被扣錢。上個月，請了一天假，扣了一百五十元，看這樣子，明天也去不了，不知道會被扣多少。
這個不是關鍵，要不要去上班才是問題，不過這個好像也不是重點，離開龍行天下去什麽地方找工作才是要考慮的。
還是不對，這些都無關緊要，更重要的是……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問題啊？
軒雩亂七八糟的瞎想，頭也疼，背也疼，全身上下都不對勁，根本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不能怪他，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找不到出路。
“小彥，你……恨我嗎？”一直看著他動作的淩雲緩緩的開了口。
“啊？”沒有防備的軒雩被突然提出的問題卡住了。
當然應該恨，可是頭疼心亂的軒雩根本還沒想到這個問題。
首先，軒雩不是女人，沒有所謂的貞操觀念。
肯定不可能因爲和不願意的對象上了一次床，就自卑自憐，痛不欲生。
盡管他是被壓在下麵的那個。也可以說，正因爲他是被壓在下麵的那一個，超出了他的常識，對於這件事究竟是個什麽行爲，他還很模糊，很不清楚。
感覺上更像跟人家打了一架，自己吃了點虧，受了點輕傷，既然不是對手，只能自認倒楣，糾纏下去似乎也沒什麽好處。
其次，從頭到尾，軒雩都是被強迫的，沒有一丁點自願，確實是暴力，但是說淩雲是個畜生還勉強了點，整個過程他小心翼翼，盡量不傷害軒雩的身體，所以軒雩並無大礙。
就算軒雩毫無經驗，這一點還是能感覺到的。
當然這不能成爲給淩雲開脫責任的藉口，不過的確降低了受害人的憤怒。
既然法律沒有把這個行爲定罪，我們也就不能把淩雲說成罪犯了。
無論從哪方面說，軒雩都沒有達到憤恨得要殺了對方的地步。
他的感受是心理上有些厭惡，生理上有些不舒服，還有點羞恥，不是女性的那種羞恥，而是作爲一個男人發生了這種事後會有的那種夾雜著困擾的惱怒。
所以，要讓他回答這個問題難了點，他低著頭，沈默地扣扣子。
淩雲從背後抱住了他，“小彥，對不起”。
任由曾經推測，男人在酒醒和性欲得到滿足後，是最講理最好相處的時候。
雖然軒雩這兩種經驗都還沒有，現在他認爲這話有道理。
“這件事，就當只有你知我知天花板知道好了，”軒雩思索了一會兒說，“出了這個門，我就會把它忘了”。他掙紮了一下，想從淩雲的懷裏脫身。
環在軒雩腰間的手臂收緊了，男人的灼熱的氣息吹拂著頸側和臉頰，“小彥，你以爲我會讓你出這個門嗎？”
什麽？難道他還要殺人滅口不成，軒雩的呼吸一窒，喘不過氣來。
“你怕了，”男人在他的耳畔悄語，“小傻瓜，你當真以爲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人是不是？”
“我哪有？”軒雩提高音量，試圖放鬆自己已經繃到了最高點的神經。
男人輕笑出聲，“小騙子！”他把下巴放在軒雩的肩上，“你應該早點從我的身邊逃走”。
這話說得對，他應該早就發現，這男人看他的眼神，那些情不自禁的小動作，甜蜜的叫他“小騙子”，都超出了普通交往的界限。
然而軒雩還太年輕，缺乏經驗，對於人的情欲表現置之甚少，準確的說，是爲少不更事付出的代價。
這樣看來，軒雩竟然發現自己似乎沒有了埋怨對方的理由。
“小彥，”淩雲將臉貼緊他的，“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發瘋的喜歡你。你知不知道我長時間的站在百葉窗前看著你，如同中了邪一樣。每天像個等待下課鈴聲的小學生一分一秒地等著你進來遞水的時刻到來。聽到你的聲音就心跳不已，快要發狂”。
長串的告白，軒雩越聽越害怕，這不就是人家說的偏執狂，戀物癖嗎？
“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克制自己去想你，可是我的思維，意識，身體都不受我的控制。我去看過不止一個權威心理醫生，接受各種治療。他們給我看各種各樣的男性裸照，除了厭煩之外，我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們在結論上寫著，身體心理正常”。男人放低聲音，“我真的希望沒有遇見你，但是如果現在你突然不見了，我會因爲找不到你而死掉”。
軒雩頭暈腦脹，眼冒金星，太恐怖了，身後的男人究竟有什麽打算，聽他的口氣，好像還有理智，至少還沒變成因爲喜歡所以殺死的那種變態？“小彥”男人把他轉過身來，和他面對面，“只要你跟了我，什麽條件你盡管提”。啊？軒雩徹底呆了，這難道就是包養？
類似的話在無數言情劇裏，男主角的有錢有勢的情敵總是對處于困境，父親早逝，母親生病，弟妹還小，再加上一個不爭氣的哥哥的女主角說的。原來男人包養男人也是這麽說的嗎？
淩雲見軒雩直愣愣的看著他，張著嘴不說話，問“小彥，你生氣了？”
“啊，不是，”出於良好的禮貌，軒雩本能的回答。接著，吞吞吐吐的說，“那個……昨天晚上……你應該知道我好像沒辦法接受這種事”。“我知道，我知道”淩雲急忙說，“暫時，我們不做，等你願意再做，我保證不再強迫你”。
“我是說，……我的意思……我不可能願意，你明白嗎？”軒雩向後退了退，但是被淩雲的手臂收了回來。
“我明白，”淩雲表情不變，“小彥，你想要什麽，我都依你”。
“你不明白，我什麽也不想要……”
軒雩的話被淩雲打斷，“那也沒關系，不要就不要”。
什麽跟什麽呀，問題不是這個，軒雩覺得和淩雲簡直難以溝通，“我的意思……”
“小彥，你餓不餓？”
“什麽？”怎麽說到這裏來了？軒雩一頭霧水。
“我們吃飯吧，飯已經做好了”。淩雲摟著他往客廳走。
“可是……”軒雩真是給他搞糊塗了。
“吃完飯，再慢慢談，我們有的是時間”。淩雲把他領到桌旁說。
軒雩看他打開鍋盛稀飯給自己，“慢慢談？可是，你不上班？”
“等我們談好了，再上班”。淩雲笑著把碗遞給他。
軒雩一驚，“你是說……要是談不好呢？”
“ 會談好的，我們在這裏談多久都行，飯菜，叫人遞上來，我來做”。淩雲把麵包切開，抹上醬放到軒雩的盤子裏。
軒雩這下理解了，自己不答應是走不出這個房子的，他咬了一口麵包，“這事太突然了，我要時間考慮考慮”。
“幾天？”淩雲坐下問。
“幾個月吧”。時間長一點，好找工作，找不到的話，也可以想想辦法，而且，說不定，時間一長，這個男人奇怪的熱情就消退了。戀愛的人不都有熱戀期嗎，過了這段時間，對方名字都記不住的大有人在。
“幾個月太長”。淩雲皺眉。
“ 三個月，就三個月，不能再少了”。軒雩肯定的說。
淩雲同意了，“三個月，但是你不能乘機逃跑，否則，我一定會抓到你，把你捆起來”。最後的口氣，惡狠狠的。
軒雩開始吃飯，“我對哪裏逃，你知道我沒什麽錢”。
淩雲笑了，“只要你答應了我，我馬上給你加工資。現在我不能讓你太有錢了”。
軒雩“呸”了一聲，“小人！”
淩雲起身在他頰邊一吻，“我可比你大多了”。
軒雩立刻推開他，“你說不做，就不能這樣”。
淩雲倒沒裝糊塗，爽快的說，，“好！”
臨走的時候，淩雲給了他一把宿舍的鑰匙。一夜情換來一個單間宿舍，不知道算值還是不值。
第三天，軒雩才上班，一進辦公室就被王秘書罵得擡不起頭來，大概是說他沒來上班又不請假，是不是不想幹了，要真不想幹馬上走人。
而淩雲昨天就去海南出差了，他是個大忙人，一個月起碼有半個月都在外地。
軒雩松了口氣，發生過那種事情，不見面最好。或許正是這個原因，淩雲才走的，這是不是代表他也後悔了，說不定他想開了，把自己調離，當然最好不過了。
淩雲不在的時候，軒雩就成爲跑腿、郵差、打雜，由於送信送得多了，他和人事部的幾個人還成了哥們。當然這次也不例外。
他一直在找工作，可是專業太冷，根本沒有希望，不過卻意外從人事部得到一個資訊。原來像他這樣的實習生，一般都由人事部安排，不需要經過淩雲批複。在北城區有個新開的分公司，最近幾批實習生都是分配到那邊。小劉拍著胸脯說等軒雩實習期滿，就把他調過去。
淩雲從海南回來，軒雩又恢複了悠閑的生活。不過現在他進他的辦公室，都把門開著。
淩雲好像沒發生過什麽事，也沒再有什麽異常舉動。
月末的時候，軒雩只領到了1400塊錢，寄了生活費給家裏，只剩下400塊，所幸前幾個月還有點小積蓄，勉強度日。
幾天後，淩雲又出差，軒雩照例打雜跑腿，但是第五天，小劉親自把人事部的調函遞了上來，軒雩實習期滿，分在離總公司半個城區遠的分公司，工資還是二千元。
在分公司幹了一個月，每天累得夠嗆，算算日子，離和淩雲約定的三個月之期只剩不到十天。淩雲那邊沒什麽動靜，自己調走，他好像也沒有什麽反應，大概熱度消退了。
雖然軒雩還是一直在找工作，但是希望渺茫。如果淩雲不再糾纏這件事，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過，那就太好了。
以爲淩雲打消熱情的軒雩在接到電話時完全沒有准備。
電話是在上班時間打的，周圍一大堆人穿梭來去，吵吵嚷嚷。淩雲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問他考慮好了沒有，因爲後天就是三個月到的日子。
軒雩沈默了一兩秒鍾，問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電話那頭的聲音冷靜、平淡，“我有很多方法讓你答應，你應該明白”。然後電話就掛斷了。
下了班，軒雩買了末班車的車票回家。母親見到意外歸來的兒子，高興得不得了，做了滿桌的菜。
軒雩的父母由於曆史的原因，沒有工作，沒有田地。父親是一個民初就沒落的富家後裔，所以祖上傳的幾間草房也因爲成分不好被沒收了。
兩人夜裏十二點上街販蔬菜，晚上六點，菜場關了門回來。一斤白菜五分錢買，八分錢賣，一天賣個四五十斤，不過賺一兩塊錢。或是把毛豆剝了殼賣給人家，七八個小時，只剝得一二十斤，一小時賺不了一毛錢，母親的兩手的指甲卻是脫了一層又一層，早已不能看了。每個月賺的錢不管多少，要一分不少的交四五百塊給工商稅務大小單位。
沒有節假日，沒有醫保勞保，沒有退休金，一年365日，不管刮風下雨，大雪冰雹，夜裏12點上街，拖著幾百斤的菜來來回回走上幾十裏路，頂著炎炎烈日，從早到晚，一天18個小時只賺二三十塊錢。
二十多年，不過掙了三間怎麽修也漏的石頭屋，養大了兩個不成器的兒子。
現在下崗的人越來越多，做這種生意的也越來越多，錢越來越難賺。
聽說下崗的人到了退休年齡會有養老金可拿，軒雩的父母老了後除了兩個兒子，沒有別的依靠。以軒雩兄弟的工資養活父母綽綽有餘，但是十年也未必買得起房子，更別提長期重體力負荷，少眠無休落下一身病的治療了。
軒雩對人生沒什麽憧憬，想不到所謂幸福美滿的未來，也就是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他也不是什麽二十四孝的孝子，有什麽要爲報答父母養育之恩做犧牲的偉大情操，更談不上多麽孝順，只是個既不太好，也不太壞的具有普通責任心的兒子，所以他做出下面的決定並不能說是爲了父母，堅持多久也不一定。
屋外小貓帶著哭腔嘶叫，軒雩想起任遊說，天生漂亮的人，資質聰明的人，生來就有錢的人，都是中了彩票的人。現在有人給了自己一張彩票，基於某種原因，他有撕碎它的沖動，按照他受的“高等”教育，他也應該把它撕碎，即使他自己也在同時會被人家撕碎。
可是最好的辦法還是去兌現它，世界上恐怕還不存在由於主觀原因而不去兌中獎彩票的人。
軒雩有點潔癖，但是必須生活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因爲他是無神論者。
每個人都要出賣一些東西來交換生存。有人出賣腦力，有人出賣體力，有人出賣尊嚴，有人出賣肉體，關鍵要看本人的條件。有人有條件有能力有機會出賣腦力，有人沒有條件沒有能力沒有機會，只好出賣別的能被人買的東西。
人人都是平等的，所謂人格貴賤是那些自認爲高貴的人劃分的。矛盾的是，前一句話也是高貴的人，有道德的人，有倫理的人說的。
生活中充滿了矛盾和謊言，最好的方法就是坦然接受，不作多想。政府集中了平民的權利而成爲政府，當平民被欺壓的時候，總是要乞求政府還自己一個公道，這個“還”字肯定是平民創造的，用得極妙，可是要做到這個“還”字，付出的代價大部分時候比不“還”更大。
軒雩付不出更大的代價，淩雲的確有很多方法可以讓自己答應。
碎了的玉一錢不值，完整的瓦至少可以蓋蓋房子。
第二天晚上，他回到城裏。在街上瞎逛一通，又去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吃了晚飯。
在夜裏一點鍾的時候，他站在了那所高級公寓的門前。
窗戶緊閉，裏面一片漆黑，看不出有沒有人。
他想，淩雲應該不在，他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不可能一個人呆在這裏。
而且聽說他太太快生了，他應該是在家裏陪她。
即使他不在家，也該在某個白領麗人那兒才對。
或者他去應酬了也說不定。
軒雩按下了門鈴。
如果鈴聲響完，還沒有人來應門，他就下樓，回宿舍寫辭職報告，拿上行李連夜坐火車到南方投奔弟弟顔諾。
燈亮了，裏面有人走近門來。
軒雩幾乎要轉身跑向電梯，但是，門一下子被打開了。
淩雲的臉出現在面前。
然後，軒雩被擁進了陌生而熟悉的懷抱。
“你答應了，是不是？”男人在他耳畔低語，仿佛是等待了許久的歎息。
軒雩覺得很困，頭也昏沈沈的，喉嚨幹燥得厲害，“我是爲了錢才答應的”。
“我會給你錢，要多少都行”。男人立刻回答。
軒雩正式被淩雲……“包養”，好像也只能這麽說。
可他的生活和以前差不多。每天去分公司上班，拿兩千元工資。只是現在他不住宿舍，而住在那個高級公寓裏。
原來這裏倒不是淩雲用來外遇的地方，而是他自己一個人住的。從打掃到煮飯全由他親自做，連個鍾點工都沒有。
聰明的男人，雖然有家有口，卻給自己留了空間。
軒雩在這裏有自己的房間、浴室，甚至他幾乎沒用過的書房。
每個浴室裏都有兩台洗衣機，夠奢侈的。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房間浴室也是自己打掃自己的。
飯是淩雲在做，軒雩不怎麽會，這不難理解，淩雲少年時就一個人去海外獨立生活，而軒雩從讀中學起就一直住集體宿舍，吃食堂。
軒雩乘的是公交，所以每天到家的時候，淩雲已經把飯做得差不多了。
淩雲遵守他的承諾，沒有越矩，兩人的相處模式完全是合住一所房子的朋友。吃完飯，各做各的事，晚上各自洗澡睡覺。有時軒雩都不禁懷疑這個淩雲是不是那個激烈的向自己告白，爲了得到自己不擇手段的男人。當然軒雩十二萬分的希望保持現狀，逍遙自在的過下去。
軒雩有好幾張卡，都是淩雲給的，裏面似乎有很多錢，軒雩沒有查過。他每個月會從某張卡裏取出三千元存在自己的存摺裏。生活上一切開銷全部由淩雲負擔。他的衣服、鞋子等等，光是淩雲買的都穿不完，淩雲甚至送過他兩塊價值數萬的名表，他沒敢戴，放在抽屜裏。
淩雲很忙，一個月有半個月以上都在外面應酬，在這裏的時間卻還有十來天，軒雩曾有一次問他，他這樣幾乎沒什麽時間回家，家裏人不奇怪嗎。淩雲說：“我要是不來，你不是要獨守空房了嗎？”
軒雩說：“你不回去，你太太不就獨守空房了嗎？”
淩雲回答：“她習慣了”。
軒雩說，“你以前就每天都不回家？”
“平均一個月回去兩、三趟，他們只當我工作忙”。淩雲拂開軒雩額前遮住眼睛的頭發，“其實男人再忙，也有時間見自己想見的人。你說是不是？”
是啊，而且還有時間天天做飯呢，軒雩在心裏說。“你以前就常和別人在一起？太對不起你太太了”。
淩雲回答得很坦然，“其實也只是偶爾和別的女人出去，大部分都和朋友在俱樂部一類的地方打發時間”。
軒雩歎口氣，“男人除了上床，還是願意和男人在一起瞎混的”。
淩雲笑道，“說得好像你很有經驗似的”。
星期五，淩雲才出生的小兒子生病住院，所以軒雩在外面吃的飯。
回來的路上，經過上次那個夜市時，一輛深色的房車在他身邊停了下來。
一個時髦的女人走出來，笑著跟他打招呼，“這麽巧，碰到你”。
軒雩認識的女性不多，更不可能有開名車的。
“上次在這條街，我和淩雲，記得嗎？”女人提醒他。
軒雩想起來了，“是你啊”。雖然她的相貌軒雩記不清楚，但那天的事前前後後軒雩就是想忘也忘不掉。
女人伸出了手，“我叫孟丹，你是淩雲的朋友吧”。
互做了介紹後，寒暄了幾句，孟丹提出到路邊的咖啡廳坐一坐。
兩人基本上算是陌生人，她的熱情實在讓軒雩莫明其妙，不過軒雩還年輕得不足以拒絕任何一個稱得上年輕的女士的要求。
軒雩從來沒有來過咖啡廳，什麽也不懂的他只好跟著孟丹點了同樣的東西。喝了一口，苦得舌頭發麻。
孟丹先照例客套一下，最後終於問到了重點，“淩雲……他最近很忙嗎？我一直都聯系不上他”。
軒雩有些不解，“應該吧，你打電話去公司，可能會找到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是不是……我是說他有沒有……什麽新的……朋友，我看你好像跟他很熟”。孟丹低頭攪拌咖啡，聲音很輕。
原來如此，看來這個孟丹對淩雲很是有情，才會在沒辦法的情況下，放了矜持，叫住可能知情的軒雩，即使他是個完全陌生的人。
淩雲有沒有新的“朋友”，軒雩不知道，也許有，也許沒有，但是他除了去外地，幾乎都和自己同住一個屋簷下卻是事實。
“聽說他的兒子生病住了院，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軒雩低頭又喝了一口，還是很苦。
“是嗎？”女人笑了起來，“我說呢！”
她笑得很美，軒雩不禁看得有些入神，這麽好的女人牽掛著一個不可能的男人，實在令人惋惜。
第二天早上，軒雩從浴室出來，發現淩雲在廚房裏煮早餐，吃了一驚，“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淩雲一邊端煎好的雞蛋到客廳，一邊說，“昨天晚上，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睡了”。
軒雩愣愣的看著他忙來忙去，“你兒子怎麽樣？”
“沒事，只是有點咳嗽”。淩雲往杯子裏倒牛奶。
“你不陪他？”軒雩站在桌旁。
“他們都在，不多我一個”。淩雲回答。
軒雩一下蹲在地上，抱住頭.
淩雲連忙俯身，“小彥，你不舒服，頭痛嗎？”
軒雩表情痛苦，“你怎麽能這樣，你幹嘛不留在他們身邊，幹嘛不回家？”
“沒關系，家裏有很多人，別擔心”。淩雲摸他的額頭，“小彥，你不是哪裏不舒服吧，我們去醫院看看？”
“我擔什麽心，要擔心的是你才對吧！”軒雩氣道，“我又沒生病，去什麽醫院，你應該陪的是你兒子和太太，不是我”。
淩雲把他從地上抱起來，“小彥，你心情不好，是餓了吧，吃飯吧”。
軒雩投降了，他想淩雲八成是個沒心沒肺的人，不具有普通人的感情。難怪說人無完人，看上去完美無缺的人總是有讓別人不能理解的缺陷。
星期天，軒雩說去看電影。本來他幾乎是不去電影院的，他是沒什麽夢想的人，對於造夢的東西沒有太大的興趣。可是禁不住小劉一個勁的說新進的大片怎麽怎麽過癮，不看多麽多麽遺憾，就動了心。
淩雲高興地要一起去，軒雩不願意。
兩個大男人在星期天一起去看電影，太奇怪了。如果是二十左右或更小的男孩就罷了，淩雲怎麽看也是個只可能陪老婆看電影的英俊成熟的男人，卻和一個二十出頭的毛小夥子一起去電影院不是太引人側目了嗎？
更糟糕的是，軒雩不能坐車，只能乘公交或步行，大大增加了曝光的機會。
軒雩把這些分析給淩雲聽，淩雲不以爲然的說，“我們坐地鐵就好了”。完全是雞同鴨講。
雖然是早場，但因爲是星期天，電影院外人很多。基本上是年輕的情侶和十幾歲的中學生。賣票口排了好長的隊。
讓淩雲排隊實在太委屈了，軒雩叫淩雲到附近的飲品店等他。
足足排了二十分鍾才買到票，普通票一張五十塊，已經讓軒雩咋舌了，單獨的包廂兩個人要四百元。但是軒雩一想要是去包廂就能少碰點人，由於是白天，開場前，散場後，大家互相看得很清楚。包廂有單獨的通道，不用跟大部隊擠在一起，便咬牙買了。
一進飲品店，就看見淩雲對面坐了一個女人，正是前天碰到的孟丹。軒雩慌忙要退出去，淩雲已經看到他了，招手讓他過去。
孟丹正掏出紙巾，好像在擦淚，沒和軒雩打招呼，低著頭拎起小包快步出去了。
淩雲爲軒雩叫可樂。軒雩坐下說，“你就不能不招惹人家姑娘嗎？”
淩雲笑道，“小彥，你吃醋了？”
“吃什麽醋！”軒雩瞪他，“你幹嘛要讓女孩子哭啊，你不是有自己的老婆嗎？”
淩雲坐過來，低聲說，“我以後再也不招惹人家姑娘，只招惹小彥一個”。
軒雩吸了一口可樂，“我是說正經的”。
“我也是說正經的啊！”淩雲的話語裏沒有一絲戲謔，軒雩倒不好接下話去，只好岔開話題，“我買了包廂票，免得太擠”。
淩雲露出大大的笑容，“情侶座？”
“是，很貴，跟殺人一樣，我這個月的存款一下少了四百”。軒雩拿出票給淩雲看。淩雲從懷裏掏出皮夾，抽出幾張百元大鈔，“我來報銷”。
軒雩接過來，又退回兩張，“不要利息”。
淩雲沒堅持，收回去，說：“矛盾的小鬼”。
軒雩看他，“什麽意思？”
淩雲笑道，“你好像很需要錢，很在乎錢，其實又不是那樣”。
“怎麽說？”軒雩把可樂蓋子打開，直接喝。
淩雲幫他把吸管拿著，“你每個月只從卡裏取3000塊錢，可是你又聲稱是爲了錢才跟我的”。
“原來你有查賬，”軒雩打趣說，“幸好我只取了3000，本來想取4000的”。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查賬是爲了看什麽時候需要再打錢進去”。淩雲替他蓋上蓋子，“小彥，你等於沒用錢，真不知道你怎麽過的，別人上個街，就能刷爆十萬元的卡”。
軒雩放下杯子，“你那是女人的經驗，女孩子比較精緻，需要的花費當然多。我又不要首飾香水的，生活費都由你掏，我的工資每個月還能剩下一千，加上這三千，要是存個三四年，就夠買幢房子了”。
淩雲啞然，“小彥，你每個月取三千塊是爲了存起來買房子？”
軒雩點頭，“我們家的房子是石頭和蘆葦蓋的，漏風漏雨”。
淩雲困惑的看著他，“你想買什麽樣的房子，卡裏的錢也不夠嗎，我今天就給你彙。你一個月存四千，三四年也不過十來萬，怎麽夠買？”
軒雩用難以和他溝通的表情看著淩雲，“你真笨，我一下子就拿那麽多錢給我媽，她一定以爲我搶銀行了。我們家那裏十萬多一點就可以買幢單門獨院，廚衛俱全的房子，這樣我老爸老媽就不用挑水什麽的了”。
淩雲聽得發呆，生來就富有，一直都富有，將來更富有的大都市貴族並不理解有時候只要很少的一些錢就可以將人..到什麽樣子。他買個皮包送女人也有三四千，又怎能知道三千塊對於軒雩而言已經非常可觀了。
淩雲掏出紙巾給他擦手，“小彥，你真是讓人驚奇”。
“這叫什麽驚奇，普通人都會這樣想，吞石頭吃玻璃的人才叫驚奇”。跟淩雲說話實在累，難怪人家說門當戶對，出身背景相同的人才能談得來。
所謂王子喜歡灰姑娘畢竟是童話，人往高處走，上層階級喜歡下層階級，可能性太低了。
不過也有例外，某些人雖然出身較低，但卻具有某種不論是什麽階級都很少具有的品質或性格，那是一種原則性，一種自我的控制力，不論他們外表多麽卑微，地位多麽平凡或是下等，都會折射出高貴和與衆不同來，從而超越了他的外在身份。軒雩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具有了這一點。
淩雲用手指點點他的鼻樑，“普通人只怕早就把幾張卡搬光了，又怎麽會像你這個小傻瓜守著金山吃鹹菜”。
“你又不是普通人，哪會知道？”軒雩橫了他一眼。
淩雲悄聲在他耳邊說：“我真想親親你”。
軒雩猛地站起來，“電影快開場了，走吧”。
說是大片，也沒有什麽新穎的，英雄拯救世界，美女拯救英雄。原版引進，只有中文字幕，以軒雩大學英文六級的水準真正聽得懂的沒幾句，看了幾分鍾，就倦了，“早知道就在家睡覺。聽又聽不懂，白白浪費感情”。
淩雲從包廂特配的果盤裏夾了一塊蘋果給他，“你這個大學讀得真是稀裏嘩啦，十幾年的英文白學了”。
軒雩嚼著果肉，說，“風涼話，你是在外國學的外國話，哪知道在中國學外國話的辛苦，能通過考試就不錯了”。
淩雲笑道，“那我們去外國過幾年，你想去哪個國家？”
“你想拐賣人口啊？”軒雩從點心碟裏夾一塊小蛋糕，甜得發膩，吃不下去，“你別忘了你可是有家有口的人，過幾年？你的兒子說不定都跟別人姓了”。
“讓他跟別人姓吧，有小彥跟我姓就好了”。淩雲的臉湊過來，軒雩慌忙閃躲，被他拉坐在懷裏，灼熱的唇壓了下來。
“喂，公共場合，有幾百人在看呢！”軒雩推他，身體往後退。
“他們在看電影，這裏是情侶包廂，當然要做情侶該做的事”。男人細碎的吻散落在軒雩的額上，眉間，臉頰，耳畔。
“等等，你不是說不做嗎？”軒雩不敢放聲，只好壓低聲音說。
“接吻不算！”男人斬釘截鐵的說完，封住軒雩的口。
這是一個冗長，激烈的吻，男人幾乎要把軒雩吞進肚子裏去。
軒雩上半身的衣服全被解了開來，男人修長的大手在他的皮膚上遊走，牙齒啃噬著他男性清削的鎖骨。
軒雩非常想打他一拳或者踹開他，但是既然和他達成了協議，好像就沒有了拒絕的立場。
“小彥，”熱吻落在頸側，“再不推開我，我會在這裏要了你”。男人的低語伴隨著粗重的喘息，昭示他的欲望，也顯示出他的克制。
說著這話，吻卻沒有停止。
擁抱是如此之緊，仿佛要把軒雩溶進他的骨血之中。
軒雩的手腳很難有活動的空隙。
“放開！”軒雩加重音量，在他懷裏掙紮。要掙脫這男人絕非易事，這一點，軒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唇再次被堵上，深吻長到軒雩真的要絕望了，男人忽然停了下來，把頭埋在軒雩的頸側。
軒雩嘗試把他推開，“小彥，你別動，否則我真要失控了”。
他沒敢再動，過了一會兒，淩雲放開他。
軒雩趕緊從他腿上站起來，整理衣服。淩雲幫他扣扣子。
黑暗中，軒雩能感受到淩雲不平穩的呼吸。
“小彥，”淩雲的聲音有些沙啞，“你的心跳得好快！”
軒雩“哼”道，“廢話，跳得慢的是病人”。
淩雲攬他入懷，“我的心跳得更快，你感覺到了嗎？”
軒雩靠在他的胸膛上，沒有動。
大廳裏一片通明，電影結束了。
軒雩在包廂的鏡子前整理自己。鏡子裏的人，頭發淩亂，嘴唇紅腫，有破皮的地方，頸部也有一兩處仔細看就能注意到的痕跡。
軒雩捂住臉，“我沒臉出去了”。
如果是和女孩子一起走出去，還要好點，頂多被人在身後偷笑兩聲。和一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英俊成熟的男人，那就不止讓人笑話一下了。
淩雲從背後抱他，“那就多待一會”。
“放手，現在可是光天化日！”軒雩理理頭發，“快走”。
整排包廂只有軒雩和淩雲，因爲是早場，價格又高，買的人並不多。所以通道裏沒有別人。
走到拐角，意外的站著一個人，孟丹。軒雩頓時産生考試作弊被當場抓到的窘迫。
淩雲卻一派從容，“有什麽事嗎？”
孟丹的眼神尖銳，盯著軒雩，“我真沒想到，淩雲，你竟然玩起男人來了”。
軒雩尷尬的說，“孟小姐，你別誤會，我們是碰巧遇到的”。
“碰巧遇到？”孟丹的聲音激動，“碰巧他給你錢，碰巧進同一個包廂！”
原來連飲品店的事她也看到了，她以爲軒雩和淩雲在談交易，然後進了包廂。這個誤會從更深層次來說的確是事實。軒雩沒有話說了。
“我還不敢相信，以爲一定是誤會，可是，可是想不到真有像你這種男人存在，你還算是個男人嗎？”孟丹的臉因爲激動、憤怒、鄙視變得很紅。
希望是誤會，然而看到軒雩的樣子，包廂中發生了什麽事，閱曆豐富的女人不可能猜不到。希望破滅，種種情緒蜂擁而至，她當然會無法自處。
“說夠了，就讓路，我做什麽事跟你沒關系”。淩雲冷冷的說。
“我對別人說也沒關系？”孟丹怒道。
“愛說就去說”。淩雲拉起軒雩繞過她下樓。
孟丹在他們身後，聲音有點發抖，“你就不怕你老婆知道？”
“不怕！”淩雲毫不猶豫的回答。
出了電影院，見軒雩一直沈默，淩雲輕聲問，“小彥，你生氣了？”
軒雩笑了笑，“生什麽氣，又不是我的女朋友”。
頓了一下，又說，“其實孟丹對你是真心的”。
“我知道，”淩雲好像歎了口氣，“可是我對她已經沒有了真心”。
軒雩看看熱鬧的街市，“感情真是容易變的東西”。
“小彥，”淩雲問，“你在說我嗎？”
“不是，”軒雩停下說，“從感情上，我同情孟丹，從理性上，我佩服你”。
“佩服我？”淩雲不解。
“佩服你的果斷和勇氣，換了我，就沒辦法說得那麽絕”。軒雩真心這麽認爲。
往前走，軒雩問，“如果被你太太知道，怎麽辦？”
淩雲想想說，“隨她怎麽辦。她要離婚什麽的也由她”。
軒雩擡頭看他，“虧你說得這麽冷靜，又不是談生意”。這個男人果然缺點什麽。“到時候，一定會吵翻天的”。
“那你說怎麽辦，她要吵，還能不讓她吵嗎？”淩雲也看他。
軒雩思索了幾秒，“你不會否認嗎？就說孟丹因愛生恨，造謠生事。再說你以前沒有過男人，大家肯定不相信你喜歡男人，不就成了”。
“啊，不行，”他連忙補充，“這樣對孟丹不好，你就說在生意上和她有矛盾，她一時氣不過才口不擇言”。
淩雲的語氣有些無奈，“你呀，她那麽說你，你倒還替她考慮得周到”。
軒雩說，“女人天生比男人容易受傷，多照顧照顧是應該的”。
“你要是也能多照顧照顧我就好了”。淩雲故意用抱怨的口氣說。
軒雩回道，“你這個以自我爲中心的家夥恐怕連受傷兩個字怎麽寫都不知道，需要什麽照顧！”
“小彥，你當真以爲我是沒心沒肺的人，是不是？我當然也想要你的真心啊”。話說得真切，軒雩回答不了。
他欣賞淩雲的坦率，欽佩他的才能，感謝他的體貼，但是回應不了他的“真心”。即使兩人相處得再久，他也産生不了淩雲對他的那種情感。
他完全是因爲淩雲的壓力才答應他的要求。淩雲的勢力足以摧毀他的人生連帶他的家庭。他集中體現了作爲統治工具的國家所擁有的全部手段，包括金錢，軍隊，政黨以及附鑿其上的一切勢力。毫無疑問，只要他確實想要，軒雩就沒有不碎裂而擺脫他的可能性。
與國家勢力，社會洪流，經濟力量抗爭的任何個體，無一例外的將被它們碾得粉碎。
軒雩是個沒有什麽幸福夢想的人，日子只要過得下去就過下去，與其搞得淒淒慘慘，不如順其自然。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停止了對淩駕於個體之上的權利和金錢的憎惡。
要想讓軒雩這個不可能用愛情來對待同性的男人被淩雲感化是難以想像的。
淩雲的出身和他自己的條件使他做任何事情都一帆風順，不知挫敗所以無畏。他缺乏常人所擁有的猶豫和害怕，對待人和事物我行我素，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冷漠和殘酷。
軒雩的得過且過，也可以說成是對自身的冷漠和殘酷，但是與淩雲的冷酷有本質區別。
盡管兩人有某種意義上的相似點，他們的人生觀、價值觀卻是截然不同，甚至無法成爲朋友。
就像一個在山頂，一個在山底，對中間同樣的風景因爲觀察的角度不同而看到完全不一樣的面貌。
在一起的時間長了，産生感情是不可避免的，但是達到所謂的兩情相悅有絕對的難度。
軒雩無法斷定自己能堅持多久，很難說他有多強的忍耐力，答應淩雲固然有很多好處，撕毀合約後果確實嚴重，但是誰能保證他不會煩了，累了就不計後果呢。
按下門鈴的是軒雩，在淩雲的“真心”結束前中途喊停會傷害很多人，淩雲對他的迷戀能夠像對孟丹那樣，時間一過就消退，才是軒雩需要和以爲的結果。
兩人出了步行街，己經是吃中飯時間。
星期天，街上的人特別多。地下通道、過街天橋、商場、店鋪到處都是人。現在是四月，春暖花開，大家都趁節假日出來逛街、購物。不需要看經濟學家的長篇論證，只要看到這情景，任何人都不會懷疑中國是最具潛力的消費市場。
所有的餐館似乎都人滿爲患，許多人在別人的桌邊等待。軒雩捂著饑餓的胃，東張西望，找不到一家能擠進去的飯店。
也有很多人看向他們倆，原因在於淩雲在人群中非常引人注目。顯然是開名車，帶美女進出高級場所的“先生”，怎麽會在擁擠不堪的人行道上步履艱難呢？
“小彥，你餓得厲害嗎？胃很痛嗎？”淩雲一邊把軒雩往斑馬線那邊領，一邊問。
“我餓死了，可哪有吃飯的地啊？”軒雩真後悔剛才在包廂沒把那兩碟點心吃了，就算邋遢點，到底是食物，總比現在強。
兩人穿過街，經過大大的可樂廣告牌，淩雲說，“前邊有家店，人應該不多”。
前面果然有家門面挺大的飯店，寫的洋名字，不知什麽意思。門口兩個打扮齊整的服務生說著“歡迎光臨”替他們拉門。
店裏的人的確不多，只有六七成。
領班謙恭的笑道，“淩先生，有日子沒來了”。一邊把他們帶到靠窗的位子。淩雲說“是好久沒來”，點了幾道菜，讓他快上。
服務小姐端上盤子和刀叉。
就算軒雩沒吃過西餐，也知道是西餐館了。“我可不會吃西餐，丟你的臉，可別怪我”。
淩雲幫他擺餐具，“你餓得說話都沒力氣，還管什麽丟臉不丟臉？”
“我看你是這兒的常客，要是我鬧笑話，你當然會被人家在背後說啊”。菜上來了，果然不知如何下手。
淩雲先替他一一弄好，才開始吃自己的。
軒雩正叉了蔬菜往嘴裏遞，眼前一黑，有人捂住了他的眼睛。
用手摸到細細的手指，“遊兒？”
身後的人呵呵笑了，“顔信，不敢相信在這裏看見你”。
淩雲有些發蒙的看著捂住軒雩眼睛的女孩，她笑盈盈的松開了手，和軒雩差不多大，眉目長得很清秀。
軒雩站起來，“遊兒，你怎麽會在這？”
女孩說，“我來辦事，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找到這家有空的店，結果，”她踮高腳，小聲在軒雩耳邊說，“不知道是西餐館，菜名看不懂，價格貴得眼暈，可是都坐下了，不點菜又不好意思”。
軒雩笑道，“現在知道外國話的重要了吧？我來介紹，這是我們公司的頭，淩雲”。女孩沖淩雲點頭，淩雲也站起來向她示意。
軒雩接著說，“任遊，我女朋友”。
淩雲的心瞬間漏了一拍。
“呸，不要臉，誰是你女朋友”。任遊白了軒雩一眼，忙跟淩雲解釋，“別聽他胡說，我是顔信的死黨和損友”。又小聲跟軒雩說，“人家會誤會的”。
軒雩笑道，“反正你每次都會反駁，我想讓人家誤會都沒有機會。
不如過來一起吃”。
任遊搖頭，“不了，那邊有人等我”。
軒雩掏出皮夾，把裏面十元以上的鈔票都給她，“不用還了”。
任遊放進自己的小包裏，“我走了”。
軒雩拉住她，“小沒良心的，你連個感激的吻都沒有嗎，要不以身相許我也可以勉強接受”。
任遊甩開他的手，“做你的白日夢吧，等個千年萬年，我會考慮考慮”。
她和軒雩隔得挺遠，中間花叢樹影遮著，一會兒就看不見人了。
軒雩坐下繼續吃飯。
吃了幾口菜，見淩雲撥弄著食物，不吭聲，“你不餓，怎麽不吃？”
淩雲沒擡頭，“剛才那個女孩……”
“哦，是個老遊戲，我扮演癡情郎，她扮演薄情女，都是開玩笑的，嘴皮上的功夫，沒有實質意義”。
淩雲說，“你們很要好？”口氣悶悶的。
軒雩點頭，“從很久以前就是互相救濟的難兄難弟”。他用刀戳著蝦尾。
淩雲把刀伸過去，幫他切開，“以後不要和別人那麽親熱，你無論有什麽困難，我來救濟你”。軒雩把蝦送進嘴裏，“知道了”。
“小騙子，”淩雲用叉子柄輕敲他的額頭，“你當我不知道你只是隨口敷衍我，心裏想下次在我面前收斂點就成了，是不是？”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他晃了晃叉子，“放心，我還沒打算交女朋友”。
“不許有這種打算”。淩雲正色說。
“答應你了，吃飯吧”。
起先，軒雩真有點擔心孟丹會把事情傳揚開。雖然他認爲她不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但是淩雲讓她那麽傷心，自己又欺騙了她，保不准她走極端。
過了兩個禮拜，沒有什麽動靜，看來孟丹想通了。她是才貌兼備的好女人，徹底對淩雲死了心，未嘗不是件好事。
這些天，淩雲卻突然變得夜不歸宿起來。他沒有出差，每天軒雩到家的時候，飯已經做好了，但是人不在。
開始，軒雩以爲他回家了。然而，有一次他的手機忘在沙發上，他太太發來短消息，字裏行間有埋怨丈夫好久沒有回家的意思。軒雩才知道他沒有回家。
他是在外面又有了新的對象，還是和朋友“在俱樂部一類的地方打發時間”，軒雩並不關心。
他想這個情況是不是表示淩雲對自己的奇怪熱情淡了，算起來，兩人同住已有六個月。
感情的事，軒雩經驗不多，到底熱情冷卻的表現是什麽樣子，他搞不清楚。如果是這樣，他又爲什麽不辭辛苦地每天回家做飯呢？
星期六，人事部有人生日，軒雩和小劉他們在卡拉OK房鬧到夜裏十二點。淩晨一點鍾才回到家。
打開燈，卻見淩雲坐在客廳裏。“嚇了我一跳，怎麽不開燈？”軒雩坐到他身邊問。淩雲笑了笑，“去玩了？”
“有人生日，沾了一身酒味，我去洗澡”。軒雩脫下外衣進浴室。
洗完澡出來，淩雲還坐在那裏。
軒雩問，“怎麽了？不睡覺？”
淩雲沒回頭，“你去睡吧”。
“那我去睡了”。軒雩往房間走，忽然被淩雲從身後抱住了。
“小彥，”淩雲叫著他的名字，在寂靜的夜晚，聲音卻顯得低沈含混。
“我想你快想瘋了”。
軒雩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任他抱著，沒說話。
“小彥，”男人低喃，轉過軒雩的身體，將他擁在懷裏，“你……快推開我，否則……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
類似的話在上次電影院包廂裏也說過。
軒雩用力推男人堅硬的胸膛，但是遭到更緊的桎梏。“你抱得這麽緊，我怎麽推開你？”
男人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我怕見到你控制不住，可是想你又想得緊”。
軒雩感受到淩雲全身一觸即發的熱力，“你這樣說太狡猾！”他試圖掙紮。
吻從頸項開始，“小彥，你願意嗎？”
“我不願意”。軒雩想把手掙脫出來，沒有成功。換來更激情的吻和越來越放肆的撫摸。
“小彥，你願意嗎？”這不是疑問，而是懇求。男人的手伸進了衣內。
“小彥，救救我”。男人痛苦與掙紮以及更多欲望的喑啞聲音蠱惑著人心，令人不忍拒絕。但是軒雩全身的細胞都在排斥他的碰觸。
“小彥，你願意嗎？”男人的唇再一次掃過軒雩的，沒有深吻，“小彥，你願意嗎？”一遍遍在耳畔的詢問，執意要得到軒雩的同意。
“我……”軒雩很困，他閉上了眼睛，“願……”，“意”字被噬進男人的雙唇，幾乎在同時，軒雩被抱了起來，衣服落在了地上。
狂野、熾熱、混亂的夜晚，男人的需索無度令軒雩疲憊，甚至無法承受。
上午九點左右，軒雩醒了，淩雲好像還沒醒。
他們除了那次，是第一次同床。軒雩側身看了看淩雲，以前他還沒有仔細打量過這個人的長相，客觀的說，淩雲有一張俊美的臉，並且幹幹淨淨，除了新生的鬍子茬，找不到半點斑痕痣記。女人會爲這張臉動心，無奈軒雩是男人，沒什麽感覺。
軒雩自己也有一張幹淨的臉，任遊說這是他最大的優點，看著清爽。也是最大的缺點，恐怕要到五十歲才需要剃胡刀。
“我是不是很帥？”淩雲忽然睜開眼說。
“你醒了？”
“比你早醒？”淩雲坐起來，露出精壯的胸膛。
軒雩沒有起，他的腰腹痛得很，“你去健身房嗎？”他問淩雲。
“什麽？”淩雲轉過頭問。
“三十歲的男人都開始長小肚子，你的身材還很好，如果是因爲健身房，我也要考慮一下”。軒雩認認真真的說，“我也要到三十了，長出那種東西，會被人家笑話”。
淩雲大笑，“小傻瓜，你才多大？”笑容收斂了些，又說，“偶爾去，跟一幫人湊熱鬧。我老爸一輩子沒去過，身材和年輕時差不多。我看，基本是植食動物的小彥，大概這輩子長不了那個了，下輩子努力吧”。
說著小肚子，軒雩的肚子叫了起來。昨天晚上盡顧著鬧，大家根本沒吃飯，蛋糕太甜，男人們都沒吃。回到家，又被折騰了一番。肚子不叫才怪。
淩雲穿上衣服，“我去做飯”。
回頭問軒雩，“小彥，你起得來嗎？”
軒雩瞪他，“你說呢？”
這似怒非怒的一眼在淩雲眼中，比以前見過的女人們半嗔半羞的嫵媚嬌美更勝千萬風情。忍不住又俯身吻他，越吻越深，幾乎要把軒雩再壓到身下。軒雩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一拳打在他胸口，“你是不是人啊，昨晚折騰得還不夠嗎？”
淩雲捂住被打的地方，“哎喲，殺了你的夫君，誰還賺錢養你，煮飯給你吃”。
軒雩只覺得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太反胃了，看不出淩雲竟會說出這種話來。
“喂，別演戲了，你再不去做飯，我真的要餓死了”。軒雩是帶著七分怨怒三分譏諷說的。但由於饑餓，很是有氣無力，聽起來倒像軟軟的在跟情人撒嬌，至少聽在淩雲的耳朵裏是這樣。
惹得他心神一蕩，把持不住，握了軒雩的手一吻，“小妖精，我真會死在你身上”。言詞輕薄，說得卻深情之至，連軒雩也被他的眼神一瞬間吸了去。
“我去做飯，五分鍾”。放了他的手，淩雲替他掖好被角才出去。
軒雩看著天花板發呆，淩雲的這般深情若是用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都是一段佳話，放在自己這個不解風情的男人身上，委實可惜。
希望是誤會，然而看到軒雩的樣子，包廂中發生了什麽事，閱曆豐富的女人不可能猜不到。希望破滅，種種情緒蜂擁而至，她當然會無法自處。
“說夠了，就讓路，我做什麽事跟你沒關系”。淩雲冷冷的說。
“我對別人說也沒關系？”孟丹怒道。
“愛說就去說”。淩雲拉起軒雩繞過她下樓。
孟丹在他們身後，聲音有點發抖，“你就不怕你老婆知道？”
“不怕！”淩雲毫不猶豫的回答。
出了電影院，見軒雩一直沈默，淩雲輕聲問，“小彥，你生氣了？”
軒雩笑了笑，“生什麽氣，又不是我的女朋友”。
頓了一下，又說，“其實孟丹對你是真心的”。
“我知道，”淩雲好像歎了口氣，“可是我對她已經沒有了真心”。
軒雩看看熱鬧的街市，“感情真是容易變的東西”。
“小彥，”淩雲問，“你在說我嗎？”
“不是，”軒雩停下說，“從感情上，我同情孟丹，從理性上，我佩服你”。
“佩服我？”淩雲不解。
“佩服你的果斷和勇氣，換了我，就沒辦法說得那麽絕”。軒雩真心這麽認爲。
往前走，軒雩問，“如果被你太太知道，怎麽辦？”
淩雲想想說，“隨她怎麽辦。她要離婚什麽的也由她”。
軒雩擡頭看他，“虧你說得這麽冷靜，又不是談生意”。這個男人果然缺點什麽。“到時候，一定會吵翻天的”。
“那你說怎麽辦，她要吵，還能不讓她吵嗎？”淩雲也看他。
軒雩思索了幾秒，“你不會否認嗎？就說孟丹因愛生恨，造謠生事。再說你以前沒有過男人，大家肯定不相信你喜歡男人，不就成了”。
“啊，不行，”他連忙補充，“這樣對孟丹不好，你就說在生意上和她有矛盾，她一時氣不過才口不擇言”。
淩雲的語氣有些無奈，“你呀，她那麽說你，你倒還替她考慮得周到”。
軒雩說，“女人天生比男人容易受傷，多照顧照顧是應該的”。
“你要是也能多照顧照顧我就好了”。淩雲故意用抱怨的口氣說。
軒雩回道，“你這個以自我爲中心的家夥恐怕連受傷兩個字怎麽寫都不知道，需要什麽照顧！”
“小彥，你當真以爲我是沒心沒肺的人，是不是？我當然也想要你的真心啊”。話說得真切，軒雩回答不了。
他欣賞淩雲的坦率，欽佩他的才能，感謝他的體貼，但是回應不了他的“真心”。即使兩人相處得再久，他也産生不了淩雲對他的那種情感。
他完全是因爲淩雲的壓力才答應他的要求。淩雲的勢力足以摧毀他的人生連帶他的家庭。他集中體現了作爲統治工具的國家所擁有的全部手段，包括金錢，軍隊，政黨以及附鑿其上的一切勢力。毫無疑問，只要他確實想要，軒雩就沒有不碎裂而擺脫他的可能性。與國家勢力，社會洪流，經濟力量抗爭的任何個體，無一例外的將被它們碾得粉碎。
軒雩是個沒有什麽幸福夢想的人，日子只要過得下去就過下去，與其搞得淒淒慘慘，不如順其自然。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停止了對淩駕於個體之上的權利和金錢的憎惡。
要想讓軒雩這個不可能用愛情來對待同性的男人被淩雲感化是難以想像的。
淩雲的出身和他自己的條件使他做任何事情都一帆風順，不知挫敗所以無畏。
他缺乏常人所擁有的猶豫和害怕，對待人和事物我行我素，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冷漠和殘酷。
軒雩的得過且過，也可以說成是對自身的冷漠和殘酷，但是與淩雲的冷酷有本質區別。
盡管兩人有某種意義上的相似點，他們的人生觀、價值觀卻是截然不同，甚至無法成爲朋友。
就像一個在山頂，一個在山底，對中間同樣的風景因爲觀察的角度不同而看到完全不一樣的面貌。
在一起的時間長了，産生感情是不可避免的，但是達到所謂的兩情相悅有絕對的難度。
軒雩無法斷定自己能堅持多久，很難說他有多強的忍耐力，答應淩雲固然有很多好處，撕毀合約後果確實嚴重，但是誰能保證他不會煩了，累了就不計後果呢。
按下門鈴的是軒雩，在淩雲的“真心”結束前中途喊停會傷害很多人，淩雲對他的迷戀能夠像對孟丹那樣，時間一過就消退，才是軒雩需要和以爲的結果。
兩人出了步行街，己經是吃中飯時間。
星期天，街上的人特別多。地下通道、過街天橋、商場、店鋪到處都是人。現在是四月，春暖花開，大家都趁節假日出來逛街、購物。不需要看經濟學家的長篇論證，只要看到這情景，任何人都不會懷疑中國是最具潛力的消費市場。
所有的餐館似乎都人滿爲患，許多人在別人的桌邊等待。軒雩捂著饑餓的胃，東張西望，找不到一家能擠進去的飯店。
也有很多人看向他們倆，原因在於淩雲在人群中非常引人注目。顯然是開名車，帶美女進出高級場所的“先生”，怎麽會在擁擠不堪的人行道上步履艱難呢？
“小彥，你餓得厲害嗎？胃很痛嗎？”淩雲一邊把軒雩往斑馬線那邊領，一邊問。
“我餓死了，可哪有吃飯的地啊？”軒雩真後悔剛才在包廂沒把那兩碟點心吃了，就算邋遢點，到底是食物，總比現在強。
兩人穿過街，經過大大的可樂廣告牌，淩雲說，“前邊有家店，人應該不多”。
前面果然有家門面挺大的飯店，寫的洋名字，不知什麽意思。門口兩個打扮齊整的服務生說著“歡迎光臨”替他們拉門。
店裏的人的確不多，只有六七成。
領班謙恭的笑道，“淩先生，有日子沒來了”。一邊把他們帶到靠窗的位子。淩雲說“是好久沒來”，點了幾道菜，讓他快上。
服務小姐端上盤子和刀叉。
就算軒雩沒吃過西餐，也知道是西餐館了。“我可不會吃西餐，丟你的臉，可別怪我”。
淩雲幫他擺餐具，“你餓得說話都沒力氣，還管什麽丟臉不丟臉？”
“我看你是這兒的常客，要是我鬧笑話，你當然會被人家在背後說啊”。菜上來了，果然不知如何下手。
淩雲先替他一一弄好，才開始吃自己的。
軒雩正叉了蔬菜往嘴裏遞，眼前一黑，有人捂住了他的眼睛。
用手摸到細細的手指，“遊兒？”
身後的人呵呵笑了，“顔信，不敢相信在這裏看見你”。
淩雲有些發蒙的看著捂住軒雩眼睛的女孩，她笑盈盈的松開了手，和軒雩差不多大，眉目長得很清秀。
軒雩站起來，“遊兒，你怎麽會在這？”
女孩說，“我來辦事，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找到這家有空的店，結果，”她踮高腳，小聲在軒雩耳邊說，“不知道是西餐館，菜名看不懂，價格貴得眼暈，可是都坐下了，不點菜又不好意思”。
軒雩笑道，“現在知道外國話的重要了吧？我來介紹，這是我們公司的頭，淩雲”。
女孩沖淩雲點頭，淩雲也站起來向她示意。
軒雩接著說，“任遊，我女朋友”。
淩雲的心瞬間漏了一拍。
“呸，不要臉，誰是你女朋友”。任遊白了軒雩一眼，忙跟淩雲解釋，“別聽他胡說，我是顔信的死黨和損友”。又小聲跟軒雩說，“人家會誤會的”。
軒雩笑道，“反正你每次都會反駁，我想讓人家誤會都沒有機會。不如過來一起吃”。
任遊搖頭，“不了，那邊有人等我”。
軒雩掏出皮夾，把裏面十元以上的鈔票都給她，“不用還了”。
任遊放進自己的小包裏，“我走了”。
軒雩拉住她，“小沒良心的，你連個感激的吻都沒有嗎，要不以身相許我也可以勉強接受”。
任遊甩開他的手，“做你的白日夢吧，等個千年萬年，我會考慮考慮”。
她和軒雩隔得挺遠，中間花叢樹影遮著，一會兒就看不見人了。
軒雩坐下繼續吃飯。
吃了幾口菜，見淩雲撥弄著食物，不吭聲，“你不餓，怎麽不吃？”
淩雲沒擡頭，“剛才那個女孩……”
“哦，是個老遊戲，我扮演癡情郎，她扮演薄情女，都是開玩笑的，嘴皮上的功夫，沒有實質意義”。
淩雲說，“你們很要好？”口氣悶悶的。
軒雩點頭，“從很久以前就是互相救濟的難兄難弟”。他用刀戳著蝦尾。
淩雲把刀伸過去，幫他切開，“以後不要和別人那麽親熱，你無論有什麽困難，我來救濟你”。
軒雩把蝦送進嘴裏，“知道了”。
“小騙子，”淩雲用叉子柄輕敲他的額頭，“你當我不知道你只是隨口敷衍我，心裏想下次在我面前收斂點就成了，是不是？”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他晃了晃叉子，“放心，我還沒打算交女朋友”。
“不許有這種打算”。淩雲正色說。
“答應你了，吃飯吧”。
起先，軒雩真有點擔心孟丹會把事情傳揚開。雖然他認爲她不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但是淩雲讓她那麽傷心，自己又欺騙了她，保不准她走極端。
過了兩個禮拜，沒有什麽動靜，看來孟丹想通了。她是才貌兼備的好女人，徹底對淩雲死了心，未嘗不是件好事。
這些天，淩雲卻突然變得夜不歸宿起來。他沒有出差，每天軒雩到家的時候，飯已經做好了，但是人不在。
開始，軒雩以爲他回家了。然而，有一次他的手機忘在沙發上，他太太發來短消息，字裏行間有埋怨丈夫好久沒有回家的意思。軒雩才知道他沒有回家。
他是在外面又有了新的對象，還是和朋友“在俱樂部一類的地方打發時間”，軒雩並不關心。
他想這個情況是不是表示淩雲對自己的奇怪熱情淡了，算起來，兩人同住已有六個月。
感情的事，軒雩經驗不多，到底熱情冷卻的表現是什麽樣子，他搞不清楚。如果是這樣，他又爲什麽不辭辛苦地每天回家做飯呢？
星期六，人事部有人生日，軒雩和小劉他們在卡拉OK房鬧到夜裏12點。淩晨一點鍾才回到家。
打開燈，卻見淩雲坐在客廳裏。“嚇了我一跳，怎麽不開燈？”軒雩坐到他身邊問。淩雲笑了笑，“去玩了？”
“有人生日，沾了一身酒味，我去洗澡”。軒雩脫下外衣進浴室。
洗完澡出來，淩雲還坐在那裏。
軒雩問，“怎麽了？不睡覺？”
淩雲沒回頭，“你去睡吧”。
“那我去睡了”。軒雩往房間走，忽然被淩雲從身後抱住了。
“小彥，”淩雲叫著他的名字，在寂靜的夜晚，聲音卻顯得低沈含混。
“我想你快想瘋了”。
軒雩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任他抱著，沒說話。
“小彥，”男人低喃，轉過軒雩的身體，將他擁在懷裏，“你……快推開我，否則……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
類似的話在上次電影院包廂裏也說過。
軒雩用力推男人堅硬的胸膛，但是遭到更緊的桎梏。“你抱得這麽緊，我怎麽推開你？”
男人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我怕見到你控制不住，可是想你又想得緊”。
軒雩感受到淩雲全身一觸即發的熱力，“你這樣說太狡猾！”他試圖掙紮。
吻從頸項開始，“小彥，你願意嗎？”
“我不願意”。軒雩想把手掙脫出來，沒有成功。換來更激情的吻和越來越放肆的撫摸。
“小彥，你願意嗎？”這不是疑問，而是懇求。男人的手伸進了衣內。
“小彥，救救我”。男人痛苦與掙紮以及更多欲望的喑啞聲音蠱惑著人心，令人不忍拒絕。但是軒雩全身的細胞都在排斥他的碰觸。
“小彥，你願意嗎？”男人的唇再一次掃過軒雩的，沒有深吻，“小彥，你願意嗎？”一遍遍在耳畔的詢問，執意要得到軒雩的同意。
“我……”軒雩很困，他閉上了眼睛，“願……… 意”字被噬進男人的雙唇，幾乎在同時，軒雩被抱了起來，衣服落在了地上。
狂野、熾熱、混亂的夜晚，男人的需索無度令軒雩疲憊，甚至無法承受。
上午九點左右，軒雩醒了，淩雲好像還沒醒。
他們除了那次，是第一次同床。軒雩側身看了看淩雲，以前他還沒有仔細打量過這個人的長相，客觀的說，淩雲有一張俊美的臉，並且幹幹淨淨，除了新生的鬍子茬，找不到半點斑痕炙記。
女人會爲這張臉動心，無奈軒雩是男人，沒什麽感覺。
軒雩自己也有一張幹淨的臉，任遊說這是他最大的優點，看著清爽。也是最大的缺點，恐怕要到五十歲才需要剃胡刀。
“我是不是很帥？”淩雲忽然睜開眼說。
“你醒了？”
“比你早醒？”淩雲坐起來，露出精壯的胸膛。
軒雩沒有起，他的腰腹痛得很，“你去健身房嗎？”他問淩雲。
“什麽？”淩雲轉過頭問。
“三十歲的男人都開始長小肚子，你的身材還很好，如果是因爲健身房，我也要考慮一下”。軒雩認認真真的說，“我也要到三十了，長出那種東西，會被人家笑話”。
淩雲大笑，“小傻瓜，你才多大？”笑容收斂了些，又說，“偶爾去，跟一幫人湊熱鬧。我老爸一輩子沒去過，身材和年輕時差不多。我看，基本是植食動物的小彥，大概這輩子長不了那個了，下輩子努力吧”。
說著小肚子，軒雩的肚子叫了起來。昨天晚上盡顧著鬧，大家根本沒吃飯，蛋糕太甜，男人們都沒吃。回到家，又被折騰了一番。肚子不叫才怪。
淩雲穿上衣服，“我去做飯”。
回頭問軒雩，“小彥，你起得來嗎？”
軒雩瞪他，“你說呢？”
這似怒非怒的一眼在淩雲眼中，比以前見過的女人們半嗔半羞的嫵媚嬌美更勝千萬風情。忍不住又俯身吻他，越吻越深，幾乎要把軒雩再壓到身下。
軒雩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一拳打在他胸口，“你是不是人啊，昨晚折騰得還不夠嗎？”淩雲捂住被打的地方，“哎喲，殺了你的夫君，誰還賺錢養你，煮飯給你吃”。軒雩只覺得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太反胃了，看不出淩雲竟會說出這種話來。“喂，別演戲了，你再不去做飯，我真的要餓死了”。
軒雩是帶著七分怨怒三分譏諷說的。但由於饑餓，很是有氣無力，聽起來倒像軟軟的在跟情人撒嬌，至少聽在淩雲的耳朵裏是這樣。
惹得他心神一蕩，把持不住，握了軒雩的手一吻，“小妖精，我真會死在你身上”。言詞輕薄，說得卻深情之至，連軒雩也被他的眼神一瞬間吸了去。
“我去做飯，五分鍾”。放了他的手，淩雲替他掖好被角才出去。
軒雩看著天花板發呆，淩雲的這般深情若是用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都是一段佳話，放在自己這個不解風情的男人身上，委實可惜。
龍行天下是淩雲單獨投資的私營企業。隨著發展，陸續有許多資本進入，主要是爲了他的背景。
海歸派的他吸收了西方模式，在公司走上正軌之初就斥巨資建立了自己的技術力量。産品完全自主開發研製，極爲重視品牌形象，可以說擁有國內頂尖質量的産品和服務。具備了完善的現代企業制度。
這對於公司大部分的股東是不可理解的，在他們看來花不花這個錢，客戶都會主動上門，只賺不賠。
事實證明淩雲是有遠見的，産品質量和服務水準差，是國內企業的通病。人們越來越需要可靠的信譽，龍行天下的競爭潛力逐漸顯示了出來，生意越做越大。
在質量和技術有所保證的前提下，低廉的價格，使之迅速向海外市場拓展。西歐國家立刻做出了反應，啓動了反傾銷法案。龍行天下也隨即向相關組織提起申訴。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公司因爲這件事突然提升了檔次。
龍行天下雄厚的資本讓人羨慕，更讓同行嫉妒。“白手起家”的“儒商”們對於淩雲背地裏多有鄙夷。
盡管龍行天下的運轉找不到半點官商勾結、壟斷經營的地方，處事低調的淩家更沒有遞過眼色，但是深諳淩雲背景的方方面面自會主動讓路。
現在龍行天下要和外國人打官司，爭奪歐美市場，淩少爺的二世祖形象180度大轉彎，變成了實業家。
職員地位跟著直線上升，竟把高人一等的外資公司的“Mr Davy 王 ”、“Miss Linda 馬”、“ 口天芳子”們比了下去。
公司的國際注冊商標是LXTX，其實就是龍行天下的漢語拼音縮寫，是爲了給老外看的，國內商標一直是漢字。不知爲何，行內各種各樣的市場觀察文章、調研報告以及“IT 精英”談到龍行天下全都突然間變成一口一個愛死你踢死你的拗來拗去。
自從中國被洋人的大炮轟開大門後，凡是和外國沾上邊的就會迅速高級時尚流行起來。
分公司開得越來越多，淩雲也越來越忙，一個月一個月見不到面是常有的事，軒雩的生活越發逍遙。只是每次分開得時間長了，回來的時候，軒雩就不得不承受他積壓的熱情，有時整夜纏綿無休。除此以外，一切都好。
奉上司旨意，軒雩送檔去總公司，一般只是送到某個部門或者秘書辦公室，這次特別囑咐最好交到淩雲手上。
以前在這裏的時候，幾個秘書對他就比較反感，關系不是很好。現在他們認爲軒雩被調到分公司是失寵了，更冷淡些。
進了辦公室，三個人一個也沒跟他打招呼，自顧埋頭做事。
他只得直接去敲淩雲的門，敲了半天，沒有回應。
這時王秘書說，“你怎麽搞的，一聲不響就敲門，不懂規矩！”
軒雩向她打了個對不起的手勢，推推門，想進去把文件放到淩雲桌上。
推了兩下沒推動，大概鎖起來了。
“哎，我說你怎麽回事，跟你說淩總不在，還推什麽推！”另一個秘書姓趙，因爲工作有小疏忽，剛剛被何助理批評過，口氣顯得很厭煩。
“那，我在這裏等他，他什麽時候能回來？”軒雩找把椅子坐下。
“不知道！”
軒雩想會不會出去辦事了，但是交給別人又怕不妥，便問何助理，“淩雲他回不回來？”
何助理從文件堆中擡起頭，“小彥，你膽子夠大的，敢直呼總經理名字！”
軒雩捂嘴，“口誤，口誤，他今天上午能回來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也許回來，也許不回來，淩總他忙得很！”何助理打官腔。
“小彥，你怎麽來了？來找我的嗎？”門口傳來淩雲驚喜的聲音。
軒雩揚揚手裏的文件袋，“公事公事！叫我交給你.”
淩雲接過，何助理連忙去開門。
軒雩要走，淩雲拉住他，“呆會兒陪我吃飯”。
軒雩說，“我還得回去交差”。
“我打個電話告訴一聲就行了”。淩雲拉他進了辦公室。
門關上後，軒雩一下坐到椅子裏，端起淩雲的茶猛喝。
淩雲把文件打開看了看，放到桌上，“渴成這樣，剛才怎麽不在外面要水？等久了吧？”
軒雩擦擦嘴，“沒有，才來”。
淩雲撥通電話，說軒雩下午不回去了，有事。
軒雩問，“有什麽事？”
淩雲放下電話說，“陪我”。
“陪你幹嘛？”
淩雲坐下批公務，“就陪著我”。
軒雩笑道，“讓我坐在這裏跟你大眼瞪小眼？”
淩雲道，“可以這麽說，反正你在我身邊就好”。
停下筆，又說，“小彥，我把你調過來好不好？”
“不好！”軒雩無聊的轉著筆。
淩雲訕訕的繼續工作，“我就知道”。
軒雩站起來，上半身橫過桌面，唇在淩雲臉頰快速點了一下。
淩雲掉了筆，呆在那裏，眼睛睜得好大。
“嘴巴張得那麽大，小心蚊子飛進去”。軒雩十指遮住眼睛，“就這一次，下不爲例。謝謝你沒有調我回來。我要聲明，純粹是感謝，你千萬不要自作多情”。
在淩雲靠近前，軒雩雙手作出阻擋姿勢，“不要回吻，否則我會後悔”。
淩雲縱容的笑了。
兩人沒再交談，淩雲工作，軒雩在紙上亂塗亂畫。
午飯，淩雲提議去附近的日本料理店。軒雩堅決反對。
那家店都是一個一個小房間，專門接待有錢人。房間的四壁和門是薄薄的一層木板和紙，應該做不了什麽壞事，但是據說有錢的情侶特別喜歡去，不知道是不是就爲了那種刺激。
他和淩雲去過一次。事實證明淩雲選那種地方是有預謀的。軒雩差點沒被他當晚餐吃了。
軒雩覺得日本店的設計太可惡，在房間裏根本沒辦法發抗，聲音稍微大一點，不就讓隔壁和外面的人都知道裏面在上演哪一出了，所以他簡直等於任由淩雲爲所欲爲。雖然最後淩雲踩了刹車，但渾身上下被他輕薄了個夠。
淩雲又建議去對面的中式酒樓。那家更糟，軒雩在總公司的時候和小劉他們去過。那裏有什麽春夏秋冬，風花雪月的大包間小包間。不用問淩雲肯定要去包間。到時候，一旦某人獸性大發，軒雩就成了他的飯前開胃菜，餐後小點心。
“我們只能去一個大廳幾十張桌子的店”。軒雩不容他反駁的說。
淩雲說，“那種店位子很難找耶”。
軒雩看表，確實如此，再下了電梯，周圍所有的這種店都得排長隊了。
“那，對了，去吃批薩餅，一定有位子”。他想起小劉曾說這個雖然是速食店，但是超級貴，高峰時間都坐不滿。
淩雲嫌惡的皺眉，“我不喜歡吃”。
軒雩說，“我要吃，不然，你一個人去別的地方吃”。說著，拉開門，表示不管淩雲同不同意都下定了決心。
淩雲連忙跟出來，“聽你的，聽你的”。
擡頭一看，秘書助理居然都還在，軒雩心想糟了，不知道他們會怎麽想。
淩雲對他們說，“去吃飯吧”。
三個人答應一聲，收拾東西。
電梯裏人很多，淩雲的公司雖大，卻沒有高層專用的電梯。見淩雲進來，裏面的人自動讓出空間來。
擁擠和失重，軒雩的頭開始暈起來。
“小彥！”有人從後面拍了他一巴掌，“什麽時候來的？”
扭頭只見小劉擠了過來。
軒雩揉揉被打得發疼的肩，“上午送檔的”。
“去哪吃飯，我請”。小劉爽快的說。
軒雩笑道，“發財了？平時不是吃盒飯的嗎？”
“發哪門子的財啊！自從你去了那邊，我們難得見一次面”。小劉假模假樣的用袖口擦眼睛。
軒雩說，“哪個星期沒跟你出去鬼混啊？”
小劉擠眉毛，“那叫約會，約會！”
軒雩罵道，“約你個頭，吃你的豬排飯吧！”
“那你去哪吃？”小劉問。
“我去吃批薩餅”。
小劉“咦”了一聲，“小彥，你不是討厭批薩嗎，上次一口沒吃，說受不了洋蔥味”。
“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電梯走得很慢，每次開門，都有一群人在門口等，一會兒就擠不下了。只有淩雲這兒還有點空氣，小劉只顧跟軒雩說話，不知道淩雲和軒雩是一起的。
“我要先到五樓辦事，呆會兒先下，你晚上去我那裏，有好東西”。小劉低低的跟軒雩說，“高清晰度，絕對過癮”。
軒雩也小聲說，“呸，你以爲我跟你一樣，誰要看那種東西”。
小劉摸摸鼻子，“我都忘了我們小彥還是純情少男呢”。
軒雩道，“成天迷那種東西的才是吧。真不去，有事”。他以前也對那些碟感過興趣，但自從跟淩雲有了關系，看的時候免不了想起和淩雲的事，就不愛看了。
電梯到了五樓，小劉先下了。
出了公司的大門，淩雲說，“你不喜歡吃批薩，我們還是換家店，我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軒雩懷疑的說，“你的保證有點玄”。
淩雲悄聲道，“小傻瓜，我再沒分寸，也知道昨天才做過，你身體不舒服。我們就去對面的店，好吧？”
他們要了一間叫“梅”的小包間，吃飯的時候，淩雲問，“我不知道你在公司有這麽要好的朋友，我不在家的時候，你都是和他出去玩的？”
軒雩說，“差不多，酒肉朋友，人事部的小劉，我調到分公司就是他給幫的忙”。
淩雲夾了魚片到他碗裏，不快道，“他說約會，我聽得不舒服”。
軒雩吃塊茄子，“單身的人不都經常開這種玩笑。哪能當真”。
“你又不是單身”。淩雲嚴肅的說。
“所以我也沒有順著他的話啊”。跑了一上午，真餓了，軒雩埋頭苦吃。
淩雲非常認真的道，“不要和人勾肩搭背，更不能摟摟抱抱”。
“謹遵首長指示！”
淩雲見他回答得不是假話，臉色好了很多，給他盛湯，“其實我知道你討厭和人家身體接觸，所以很放心。不過，喝醉酒的男人什麽事都可能做，萬一你也醉了，就更糟”。
軒雩不滿的說道，“你以爲別人都跟你似的，我是男人耶，再說，我跟他們出去那麽多次，一滴酒不都沒喝嗎？”
“話是這麽說，我就是擔心，又不能不讓你工作，不讓你去玩，把你關在家裏”。淩雲似乎很無奈。
軒雩擦了擦下巴的油，“你太太是不是不工作，在家裏？”
淩雲表情困惑的點了點頭，“她是不出去工作”。
軒雩一副瞭解的模樣，“看來你果然喜歡把人關起來，你到底關了多少人啊？”
淩雲才明白他的意思，塞了一筷菜到他嘴裏，“你這個小鬼真把我當成法西斯了是不是？除了你，我誰都沒關過”。
輪到軒雩奇怪了，“那你以前包養人，都是怎麽做的？”
淩雲真要被他氣死，“要不是你，我何時做過這種事？”
軒雩放下筷子，虛心求教道，“我是問問，你究竟有多少情人，怎麽做到全部兼顧，又不讓你太太知道？”
“只有你一個，不用兼顧”。淩雲咬牙切齒。
“以前呢？以前你好像有不少，說來聽聽，讓我參考參考，好吸取經驗教訓”。軒雩滿臉期待。
淩雲眼睛眯了起來，視線中充滿危險，火藥味十足，“你要吸取經驗教訓，我隨時可以教你。不如，現在就給你示範示範？”
軒雩趕緊拿起筷子，“哈哈，我就是有點好奇，吃飯吃飯”。
“你要是有點吃醋，我會高興的”。淩雲的話中透露著威脅的意味。
辦公室門一關上，淩雲抱軒雩坐在腿上。
“不是有檔要看嗎？”軒雩問。
“現在是休息時間”。淩雲在他腮邊偷了個吻。
軒雩動了動，“小心人家看見，壞了你的一世英名”。
淩雲說，“讓他們看吧”。
軒雩從他懷裏站起來，“你不怕，我還怕呢”。喝了豢謐郎系乃 拔宜 瘓醯 忝皇裁匆 易齙陌桑俊？
他脫了鞋襪爬到沙發上，淩雲拿長外衣給他蓋上，在他額上輕吻，“午安”。
一夜之間，龍行天下20層的辦公大樓裏連牆角的蟋蟀，如果有的話，都聽說北城區分公司的軒雩和總經理大人關系不一般。
最新的版本裏兩人的交情已經追溯到了曾祖父那輩子。
午飯前，分公司的陸經理特別召見了軒雩，小心翼翼的追問昨天他在總部的行蹤。軒雩隨便敷衍了幾句。
隔了幾天，軒雩接到了去上海出差的命令。這趟差使是每年例行一次，任務重要但是做起來比較輕松，等於免費旅遊。通常是由資格老、混得好的人占據。今年派軒雩去，不能不歸功於他和總經理可能存在的非常關系。
晚上回家跟淩雲說，淩雲大力反對。聲稱一個月見不到他受不了。軒雩說他以前出差，不是經常整月整月不見面嗎。淩雲理直氣壯的說，那是形勢所迫，軒雩的差完全可以找人替代。
第二天一大早，陸經理接到特別助理，也是淩雲的絕對心腹楊風的電話，說那麽重要的任務怎麽能交給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人去，太不會辦事了。
淩雲和軒雩關系猜想瞬間消失。大家都知道其實軒雩只是順路跟總經理吃了一頓飯，他爲了沾點光才故弄玄虛。
軒雩短暫的明星生涯結束了，美差也被別人替換了。
陸經理暗自慶幸還沒來得及宣佈給他升職。
事情似乎平息了，除了一個人以外。
軒雩在淩雲的身邊睡了一下午，秘書室的幾個人是親眼看見的。最後一次何助理去交報告，軒雩還睡得很熟，當時已經快下班了。而淩雲刻意壓低的音量證明軒雩對他決不只是順路吃了一頓飯的意義。
何助理何民新一直想做個部門經理，他這個助理和有單獨辦公室的楊風不同，其實只是高級秘書，幹一輩子又能有多大出息。他曾經通過幾個副總和楊風旁敲側擊，但總不見效果。
現在他看到了希望。值得高興的是他沒有像那兩個沒水準的秘書一樣給過軒雩顔色看。雖然不熱絡，也算說得上話。問題是和軒雩沒有私交，不好直接找他。在職場打滾了十來年的他立刻想到了小劉。
費不了多大功夫，他就成了小劉的哥們，很快進入了小劉軒雩的圈子。
他仔細的觀察軒雩，研究他的稟性愛好。軒雩雖然不像多數同齡人那樣咋咋呼呼好起哄，但仍然是個單純的年輕人。唯一遺憾的是沒什麽嗜好，也不像會隨便就爲錢動心的人。
他耐心的等待了三個月，機會來了。
一次，軒雩說想買台筆記本，去看了看，太貴。小劉笑話他電腦白癡還要什麽筆記本，買個處理貨就不錯了。
一周後，何民新送了一台龍行天下的最新款品牌機給軒雩。說軒雩生日在正月，見不著面，就當是提前送的生日禮物。
軒雩怎麽推也推不掉。他想以前沒看出來，何助理對朋友這麽夠意思。
回家後在客廳裏擺弄，他沒用過筆記本，弄了半天也沒弄出個所以然來。淩雲過來幫他，“新買的？”
“人家送的”。軒雩在一旁看他裝軟件。
淩雲停了手，“誰送的？”這個新款材質特別好，統一定價3萬。
“何助理”。
“何民新？”何民新可不是隨隨便便送人三萬塊錢電腦的人。“你們以前沒好到這程度吧？”
軒雩平躺到沙發上，“最近才比較熟的，反正他好像先和小劉比較好，後來就成了我們這幫子的了”。
淩雲坐過去，把他的頭放在自己腿上，“他爲什麽送你？”
軒雩調整了一下姿勢，“說我生日見不著面，提前送的生日禮物。我也覺得有點奇怪，助理的工資是不是挺高的？”
淩雲用手撫摸著他的頭發，“明天還給他，我晚上帶個好的給你”。
“要能還，今天就還了，他非要我收不可。我就隨口那麽一說，他怎麽就記住了？”軒雩想抽出和淩雲交叉相握的五指。
“人家一直等這個機會，當然記住了”。淩雲沒有讓他得逞，扣緊他的指結。
“什麽意思？”軒雩從下往上仰視淩雲的臉。
淩雲俯身在他唇上吻道，“以後我再慢慢解釋給你聽。明天我拿去還他”。
軒雩坐起來，“不行，那樣他不就知道我跟你有關系了？”
淩雲抱他入懷，“小傻瓜，他就是知道我跟你有關系，才送你的”。
“什麽？”軒雩一驚，“他怎麽知道？”
淩雲的下巴摩挲他的面頰，“上次你在我那兒睡覺，他們幾個都看見了，當然猜想我們有關系。他大概以爲你是我的親戚”。
軒雩松了口氣，“那件事不是過去了，開始是有傳言，後來你不讓我出差，他們又說我是爲了沾你的光故弄玄虛”。
“別人過去了，何民新可是個機靈鬼”。淩雲沈思的讓軒雩在自己懷裏換了個舒服的位置。
“看來真不能收了”。軒雩想想說，“我把錢還給他，多少錢？”
“三萬”。
軒雩差點沒掉到地上，幸虧淩雲早有准備。
“三萬？我一年的工資還不夠，存十個月才能存到？”軒雩說得語無倫次。
淩雲笑道，“你卡裏多少個三萬沒有，要不，我給你，家裏應該有幾萬塊錢的現金”。
“那是你的錢，”軒雩脫口道，“還是只能把電腦還他”。
淩雲把他的臉轉過來，正對自己，“小彥，你雖然給自己定下每個月只取三千塊的規矩，可是其他開銷不是由我出嗎？”
軒雩愣了一愣，道，“對了，三千是額外的，意外要付的當然可以用那些卡”。
淩雲吻他，“真不知道你的小腦瓜裏是什麽邏輯，那些卡都是你的啊”。
軒雩由他吻，“我窮慣了，一時忘了我現在是有錢的”。
淩雲捏捏他的耳朵，“小騙子，你哪裏是忘了”。語氣裏有無奈和挫敗。
第二天午休，軒雩到總公司還錢給何民新。他當然不要，兩人正在推來推去，淩雲出現在門口，招手叫軒雩，軒雩趁勢把錢塞給了何民新。
淩雲送他下樓，午休時間，所有的電梯都空著。
進了門，淩雲就吻上他。軒雩掙紮道，“你瘋了，這裏是電梯”。
淩雲把他壓在牆上，“不會有人進來的，都在休息”。
手伸進軒雩的衣內放肆，唇舌輾轉蹂躪軒雩的，熾熱，饑渴。
聽到電梯鈴聲響，淩雲單手將軒雩固定在懷裏，另一隻手按住關門鍵，在軒雩的唇上啃咬，過了好一會，才松開嘴，讓軒雩整理頭發和衣服。
等兩人的喘息都平複了些，淩雲放了手，和他走出電梯。所幸外面空蕩蕩的，沒有人。
當天下午，就公佈了何民新被調任營銷部副經理的通知。
何民新三番四次的要請軒雩吃飯，軒雩都推脫不見。
後來問淩雲這件事，淩雲說：“他一直想當部門經理，我覺得他勝任不了，沒理他。所以他才想讓你在我這兒疏通”。
軒雩問，知道他當不了，爲什麽還順了他的意。
淩雲說，他雖然不是部門經理的料，卻是稱職的助理，對公司的事比任何一個部門經理都瞭解。如果現在開除他，豈不是給競爭對手送了一份龍行天下的年報。
這個行業資訊更新快得很，他在營銷部呆上一年，掌握的那些東西就作廢了。到時候踢了他，對公司毫無損失，他頂多知道幾個客戶，以龍行天下的實力，他們是絕對不會跟他跑的。
軒雩說既然他是個好助理，又沒做對不起公司的事，想要謀個好職位也是人之常情，開導開導他，讓他安心做助理不就得了。
淩雲冷笑道，以前何民新搞搞小動作，無傷大雅，他裝作沒看見，現在居然文章做到了軒雩身上，弄得軒雩左右爲難，就是他自毀前程了。
到了營銷部，他的業績不會好，到時由營銷部經理解了他的職，他只當自己沒用，決不會遷怒他人。
開導開導他，難保他不惱羞成怒，怪到軒雩頭上。他是君子也就罷了，若是小人，就給軒雩留下了隱患，小人難防，防不勝防，不得不防。
軒雩聽得目瞪口呆，不過短短幾個小時，淩雲竟把得罪他的人的前途安排好了，而且心思如此縝密，沒有任何遺漏。
淩雲爲他細致周到的深謀遠慮，處處著想，他不可能不感動。但是他更感到膽寒，何民新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說不定還要愧疚於有負淩雲的栽培呢。淩雲決不是普通的可怕。
想到這個男人不動聲色的一步一步把自己弄到手，不禁後怕。
淩雲見他發呆，道，“小彥，你怎麽了？”
軒雩語帶敬畏道，“覺得你太厲害了”。
淩雲笑著一把抱起他，“我還有更厲害的，現在就讓你見識一下”。
轉過年，二月份，任遊考上研究生，那台筆記本送給了她，說是買的二手貨，五千塊。她對電腦同樣缺乏常識，高高興興收了去，說將來寫了書，分版稅給軒雩。軒雩說等你出書，地球人都要移民火星了。
十四日，任遊得了空，大老遠坐車來看他。
街上鋪天蓋地的鮮花蛋糕。手捧玫瑰的女孩處處可見。每個商店的櫥窗都佈置得詩情畫意，塗上紅色的心形標記，七彩熒光燈傍晚就亮了起來。
人們刻意營造粉色、浪漫和溫馨，仿佛一切都與情侶有關。
任遊不是特意挑這個日子來的，她和軒雩對洋節的概念不深，只是恰好趕上了這天有空。
受滿街打折的廣告吸引，兩人決定小采購一番，爭取讓窮學生任遊在兩個星期內不用再買早餐和夜宵。
路上叫賣鮮花的很多，特別是那些被迫賣花的小孩子們，見到一對男女就緊追不舍，哥哥姐姐的叫。
軒雩本想買束玫瑰百合的給任遊，任遊抱怨不能吃不能用，還要費心照料，扔掉後又留下有怪味的瓶子，不如把錢給她。軒雩說回宿舍就你沒有花，在姐姐妹妹們面前豈不丟臉。任遊想了半天，沒想通這個道理。只說上車拿花不方便，不准他買。
最後盡買了些降價糕點和速食，軒雩說去吃個火鍋什麽的，任遊說不如在路邊攤吃碗牛肉麵，去店裏吃太花時間。
面裏沒看見牛肉的影子，只有湯是黑乎乎的，似乎象牛肉麵的樣子。吃到一半，任遊看著遠處說，“顔信，那不是你們老闆嗎？”
軒雩順著她指的方向看，真是淩雲，和一個女人進了大飯店。
任遊見他向裏縮了縮，“你怕他？”
軒雩說，“哪有人下班後還想見到老闆的？早知就不來這裏”。這裏是市裏最繁華的地段，節日裏大人小孩都會來購物吃飯，碰到他不稀奇。
吃完飯，去對面的公車站等車。正在那左顧右盼，看見淩雲和女人從個門裏出來，淩雲爲女人拉開車門。忽然轉過臉來，把要閃躲眼神的倆人抓個正著。
兩人只好沖他們點點頭笑笑。淩雲卻過來了，女人也跟著到了兩人近前。
“好巧啊”。軒雩笑笑，“來吃飯？”
淩雲點頭，“你們也是？”向任遊示意。
“吃過了，正要走”。軒雩出門的時候和淩雲說過見任遊的事，所以不用多解釋。
站在旁邊的女人問道，“雲，是你的朋友？”
淩雲好像才想起來，對兩人說，“我……太太”。
啊？軒雩沒想到是他的太太，他以爲是他的情人。
從剛才起，周圍的人就偷偷的看這邊，皆因淩雲和淩太太的出衆外表，不凡氣質。
如果真有風華絕代，傾城傾國，大概就是淩太太這樣。面容精緻，高貴端莊，舉止優雅，和淩雲般配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兩人站在那兒，當真讓衆生黯然失色，滿街的帥哥靚女們相形見絀。
任遊直言道，“天哪，淩太太是仙女下凡！”
軒雩應道，“是啊是啊，我怎麽就娶了你這個黃臉婆呢！”
任遊一瞪他，“什麽鍋配什麽蓋，你也得有人家淩先生一半帥啊！”
淩太太笑了，笑得實在太迷人，把個軒雩和任遊看得目不轉睛。
公車到了，人們蜂擁而上，軒雩忙拉任遊，“不好意思，我們先走”。
晚上回到家，淩雲已經在家了。
軒雩說，“怎麽不陪你太太？”
淩雲招手讓他坐到自己身邊，摟住他，“都陪了一天了，也該我們倆了。那女孩走了？”
“嗯”。
淩雲笑道，“她倒會挑日子？”
軒雩歎口氣，“巧合，她要是特意挑的，就不是任遊了”。
淩雲挑眉，“怎麽說？”
“我說給她買束花，免得她回去丟臉，她就是想不明白，這個樣子可怎麽得了？”軒雩又歎了口氣。
淩雲抱他，“你喜歡她？”
軒雩道，“不跟你說過是兄弟嗎？”
“她喜歡你嗎？”淩雲不溫不火的問。
“別瞎琢磨了，我們倆絕對清白，你能不能不用你那套方式思考？”軒雩站了起來，“要是真有什麽，孩子都有了，還等到現在？你有見過兄弟戀愛的嗎？”
淩雲道，“好好好，我再也不說了”。
軒雩撇撇嘴，“放心，我是普通人，沒有你那種能耐同時應付兩個以上的人，離開你之前，我是絕對不會和別人有瓜葛的”。
淩雲一下站起來，抓住他，“你想離開？”
軒雩沒想到他有這種反應，他本來以爲說了這話，他會安心的。“我是指以後，沒說現在”。
“不許！”淩雲厲聲說。
軒雩從來沒見過他這麽激動，連忙安撫道，“說說而已，不會現在……”
淩雲打斷他，“不管現在，還是以後，沒有那種時候！”
他說得如此堅決，軒雩有些發蒙，“難道你一輩子都打算這樣？”
淩雲立刻回答，“對！”
軒雩睜大眼睛，“你在說什麽呀，哪有人包養別人一輩子的。我老了呢？”
“我比你先老”。淩雲看著他，毫不猶豫的說。
“怎麽這樣？”軒雩被他搞暈了，“太卑鄙了，你以前沒說過！”原以爲和他的關系只是暫時的，雖然沒定下期限，總不過兩三年，不會太久，沒想到他竟說出這種話來。
當然就算話這麽說，也只是他一時的想法，真要一輩子可能性不大，但他既然能說出這話，就表示至少短時間內是無望的了。
畢竟兩人在一起已經快三年了，三年他居然還如此肯定的說出這種話來，說明沒個五年八年完不了。對於年輕的軒雩而言簡直無法想像。仿佛在黑暗的隧道裏向著前方光亮行進，突然光滅了。
他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你的老婆孩子呢，時間長了，再瞞也瞞不住啊？”
淩雲平靜的回答，“瞞不住有什麽關系？”
軒雩覺得頭開始痛，“你太太，對了，你不是很愛她嗎？今天還和她過情人節，她不要你了怎麽辦？”
“那就不要好了”。淩雲冷酷的說。
軒雩抱住頭，“你這個人……你這個人……簡直，簡直不可理喻。你們恩愛美滿，怎麽能說不要就不要！”
淩雲把他的手拿開，“小彥，別爲她傷神了，我們過得不是很好嗎？”
軒雩擡臉看他，“你覺得很好？”
淩雲認真的說，“當然”。
“你覺得左擁右抱很好？”軒雩磨牙，“我覺得不好”。
淩雲笑了，“小彥，原來你在吃醋，你要是不願意，明天一早，我就找律師”。
軒雩愣道，“找律師幹嘛？”
“離婚啊！”淩雲輕松的說。
軒雩頭更疼了，“離婚，離婚，你瘋了，好好的離什麽婚！”他全身無力，這個男人果然還是缺點什麽。
淩雲見他很痛苦的樣子，忙說，“好好好，不離就不離，小彥，你別生氣”。
軒雩徹底絕望了，跟這個男人無法用正常人的邏輯談話，再爭也爭不出結果來。他累了，還是去洗澡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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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軒雩前所未有的沮喪，雖然他以前也沒對人生抱多大希望，但除了找不到工作的那一年多，他的生活還從未如此灰暗過。
他常常不由自主的想像五年後自己還和淩雲在一起的情景，或者過了三十歲，還住在那所公寓裏，想到最後就渾身發寒。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無精打采。小劉幾次找他出去玩，他都提不起興致。
軒雩是個缺少夢想和激情的人，正因爲這樣，他再失望，也不絕望。目前這種萬事皆空的狀況是打他出生後第一次。
認識淩雲三年，同居兩年多，他對他溫柔體貼，百般呵護，父母也不及淩雲對他的好，沒有感情絕對不可能。
他成熟穩重，閱曆、才智遠勝常人，尤其在識人處事方面，是他的良師益友，雖然軒雩不是好學生。
兩人一起吃飯，一起生活，淩雲似乎是兄長，是親人，卻比他們更近，像但又不是。對於和淩雲的關系，軒雩從勉強忍耐到習慣忍耐再到習慣。
時間可以改變一切，曾經宛如惡夢的事，現在變得無所謂起來，更坦白的說，並不那麽難以忍受，甚至連排斥感也微弱模糊了。
淩雲的氣息幹淨清爽，不讓人討厭，這使他的擁抱和親吻在相對較短的時間裏被接受和習慣。
軒雩承認，在他懷裏時，找個舒適的位置不難。同床的早晨，醒來看見身邊的人已經很自然。
在最令軒雩需要花時間接受的事情上，淩雲經驗豐富，技巧熟練，比軒雩瞭解軒雩，知道怎樣讓他有感覺。
他是如此親近，占據了所有前往軒雩心靈深處的通道，無限接近，幾乎就要到達，但是沒有到達。
這樣說不完全對，應該說，在心靈上，他甚至比情人更接近于那個位置，然而在心理上，他始終不能作爲愛人被軒雩認可，也許永遠無法被認可。
和自己最親近的人長相廝守，其實不算難事，可是有許多加諸於我們身上的東西往往要求的不是心靈與感情的契合，而是形式、條例以及言論的“正當”。
任何一種關系必須符合程式、文字和大多數，也就是“正確”的人們制定的“正當”的規則。
無論多麽放蕩不羈、脫離常規的人，在他們懂得“放蕩”之前，就已經被輸入了形式、條例和言論，滲進了血液和每個細胞，除非死亡，無法去除。
即使身體自由了，心也被罪惡感束縛。能夠真正忽視它們的是異端、叛逆，必將受到嚴厲的審判。
軒雩不是叛逆，他不能忽視血液裏的東西，那是他有了思維，人們就開始輸入的是非好壞。
生來就掙紮在山底的軒雩，成長的每一步都要按照設定的軌道前進。
生來就淩駕於山頂的淩雲，有絕對的自由選擇他喜歡的道路。
以爲曙光就在前方不遠，結果發現美麗的新世界不過是沙漠中的幻影，倍受打擊的軒雩鬱鬱寡歡，黛玉姐姐還比他強三分，可惜軒雩不會寫詩，否則現代閨怨派的開山之作就要誕生了。
他不擅鑽營人際，阿諛奉承那套也沒學會，不夠討領導歡心是毋庸置疑的。
由於“故弄玄虛讓人誤以爲和總經理關系非常導致陸經理挨罵”事件，陸經理老早看他不順眼，如今工作中“竟然精神恍惚”，當然罪不可恕，被調到了物流部。
雖然是分公司，但也不小，可不知爲什麽，那麽大的物流部，就只有軒雩一個搬運工。幾天下來，腰酸背痛，手上起了血泡。
淩雲問過手的事，他隨便搪塞了一下。他還記得何民新的事，把自己的舒適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不是軒雩的風格。
只是晚上他不肯讓淩雲近身。
兩人平均每個月也就十天左右能在一起，淩雲當然有需要，軒雩也不可能完全沒有，但他肩腰背疼得厲害，直推說困，想自己回房睡。
淩雲認爲他是因爲上次說一輩子不准他離開還沒從混亂中理出頭緒，就沒有強求。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到軒雩認清事實。這一點很久以前就得到了證明。
人們付出某種東西，希望得到另一些東西。唯有感情，人們付出它，是爲了得到同樣的感情。
付出親情，回報親情；付出友情，回報友情；付出愛情，期待回報愛情。
淩雲付出了所有的感情，但軒雩回報的感情缺斤少兩，特別是愛情。
然而淩雲不是認死理的人。
實際上，自己的確是他最親近的人，何必非要糾纏于對方“愛不愛自己”。
軒雩下班會回到兩人共有的住處，有了問題會首先與自己商量，只願意與自己身體親密接觸，沒有給自己的感情同樣沒有給別人，沒有給別人的感情已經給了自己，他是他最信任最貼心最默契的人。
他對自己“喜歡”固然很好，不到那個程度也無需***迫，日子是用來過的，不是用來想的。
淩雲不是那種計較誰付出多的人。他讓軒雩有充分的空間和自由，給予他堅實的懷抱，卻不桎梏，這是他愛他的方式。
盡管軒雩對他來說有孩子氣的成分，但他並沒把軒雩當作寵物或者女性，他很清楚軒雩是和他對等的男人，誰也不能冠誰的姓。
在軒雩出現前，淩雲的生活是美滿的，他和妻子袁秋麗自主結合，當然首先是因爲兩情相悅。
之所以不是別的女人，就在於她的容貌、人品、才學、家世符合條件。
大學教授的女兒，容貌、學曆俱佳，無可挑剔的成爲了淩太太。
婚前婚後，變化不大。偶爾有婚外情，但不影響他和她的生活。兩人保持高度互信互諒，袁秋麗喜歡出國，最喜歡在紐約巴黎之類的大都市購物逛街，有時一去幾個禮拜，淩雲從來沒有抱怨過。
對於任何男人，這樣的人生都是完美的。但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陰謀正在前方靜靜的等著他。
他掙紮，煩惱，求助，還是沒有逃脫這個狡猾的圈套。思念和渴望産生的疼痛和瘋狂，誰也無法替他消除。
他有過多次戀愛，少年時，爲失戀傷心過，成年後與女人們的分分合合，也讓他失落、惆悵過。
外遇，自然也是由於互相喜歡才展開的，絕沒有欺騙和不負責任的玩弄。
如果袁秋麗稍微不那麽自信一點，發現了的話，淩雲會坦誠的承認，而不是隱瞞和遮掩。
但是太好的環境、太好的條件、太順利的經曆，養成了與生具來的優越感和某種天真，淩太太沒有足夠的細心和想像力，這其實對她是件好事。
也有淩雲的原因，在任何一次的交往甚至包括自己的妻子，他都保持了相當的距離。每一段感情結束，多少令人落寞。
然而即使是在熱戀中被中止的那次，他也沒有想過要強留對方回到自己身邊。
這與他的性格有關，但也可以說她們不足以打破這種距離。
起先，他同樣沒有想過要與軒雩長相廝守。
不過從最初開始，出於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原因，或者說本能的，他讓軒雩介入了未被任何人介入的私人領域。
在抵抗無效的情況下，他選擇了接受。著手捕捉軒雩這只沒什麽光彩的小麻雀。
他閱曆豐富，善於察人。一眼就看出軒雩出身於什麽層次的家庭，受過哪種水準的教育以及因此具有的性格弱點。
軒雩怕麻煩，對現實絕望，不相信夢想，講求實際，同時隱隱約約的對未來抱著希望。讓他投入自己的懷抱需要點時間、耐心、權勢，而他都多得很。
淩雲天生是不事張揚的人。雖然他已經滿心滿眼都是軒雩，渴望到快要發狂，仍舊緩緩的，悄無聲息的***近獵物。
動用武力不在他的計劃範圍，他本來想要慢慢來的，但是，對於軒雩，他的忍耐極限比他想像的還要到來得快。
社會性讓每個人都有缺口，大多數人一生也找不到填補的東西。
淩雲的缺口不是他風情萬種的太太，不是他有過的那些溫柔的、要強的、可愛的、豔麗的、清純的、成熟的戀人，而是叫軒雩的男人。
相遇的時候，雖然一見鍾情，他卻幾乎要放走他，然而他終究沒有放。
這只小麻雀坦率又不坦率，真誠又不真誠，世俗又不世俗，平常又不平常，笑容如此令他動心，味道如此讓他喜歡。
他直達他的心髒，讓一切適得其所。
缺口已經合攏，骨與骨交融，血與血相通，一旦分離，必然血肉模糊，失血而亡。
他要把這個甜蜜的陰謀永遠的留在生命裏。
淩雲怎樣考慮，軒雩不知道，陷於低潮中的他悶悶不樂的過了兩個月。
第三個月到銀行存錢的時候，發現賬上有了五個零，回到家，立刻打電話給父母，說籌夠了錢，要買一個十萬左右單門獨院的房子。
交清各種攤派，被大官小官刮了幾層皮後，花了兩個月總算把事情辦妥。房款八萬五，其他七七八八都加上共十一萬。了了這樁心願，軒雩的情緒變好了，和淩雲的事似乎也無關緊要了。
星期六回到城裏，睡了一夜，星期天上午，淩雲不在家，軒雩一個人上街采購日用品。
快吃午飯的時候，拎著幾個大塑膠袋回來。
由於這片高檔公寓的家家戶戶都有車，而且大多還是高級車，軒雩並沒有注意到停在門口的鮮紅跑車。
走到旁邊的時候，車門開了。
裏面出來的人，軒雩見過，是淩雲的太太。
淩太太並沒有像上次那樣給他一個迷人的微笑，美麗的臉顯得有點冷淡，只說，“我有事情想跟你談，你方便嗎？”
軒雩頓了頓，問，“什麽事？”
淩太太表情不變，說，“你應該知道”。
這句話證明她的確是爲了淩雲來的。軒雩點點頭，“要上去嗎？”
淩太太沒有立即回答，過了一兩秒，才說，“上去”。
進了門，軒雩把手裏東西放到桌上，打開冰箱，問，“想喝什麽？”
袁秋麗擺擺手，表示不用。軒雩還是拿了一瓶可樂放到她面前。然後他把袋裏的東西拿出來放好。
坐在沙發上，袁秋麗打量四周。房內並不豪華，很是簡潔，比起自己的家，甚至稱得上簡陋，這讓她的心平靜了不少。
孟丹在千挑萬選之後，終於趕在三十歲前，也就是上個禮拜做了新娘。
在她們爲她舉辦的告別單身聚會上，喝得酩酊大醉。然後把她拉到旁邊說了一個可怕的“傳言”。
孟丹說是“傳言”，她也相信一定是“傳言”，她要確證這是誣蔑，結果卻恰恰相反。然而她找不到任何真實感，她要親自來看一看，現在她看到了，這個人和這個房子。
淩雲和他住在這裏嗎？她無法置信。
淩雲回家不多，但是不比新婚時少。
他一年大半都在外面工作，這是肯定的。
幾乎所有的節假日、黃金周、生日、重要的紀念日、包括她在國外習慣的聖誕節、情人節，只要他抽得出時間，他都會出現，禮物、晚餐，該有的一樣不少。
他不多的空閑也是在家度過，龍行天下比他們結婚時大了幾十倍，他的工作多了何止百倍，而他給她的時間沒有變少。
他哪裏來的時間精力“養一個情人”，並且還是個男人，這簡直荒謬。
可是軒雩在這裏，活生生的，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不是供得起這所公寓的人，那麽這所公寓的主人真的是自己的丈夫？
軒雩在廚房煮面，他的手藝雖然差，煮碗面還可以。他看淩太太不想立刻就談的樣子，肚子又餓，當然先解決生計問題。
端了面出來，袁秋麗問他，“淩雲……他住在這裏？”
軒雩放下面，看看她的臉，“不是”。
袁秋麗愣住了，顯然沒有想到他這樣回答，“你……我都知道了”。
軒雩開始吃面，“知道什麽？”面煮得不熟，難吃。
袁秋麗的臉沈了下來，“還用我說嗎？”她是有很高素質的人，沒有打算來大吵大鬧，發生這種事，問題當然主要在於淩雲，而不是被他“包養”的人。不管她有多鄙視和憎惡軒雩。
其實她希望得到否認的回答，但軒雩回答得這麽快，好像自己被他耍弄似的，她坐不住了。
軒雩笑道，“你不說，我怎麽知道？”喝了口湯，忘了加鹽，跟白開水一樣。
袁秋麗憤怒了，“你的臉皮未免太厚了，還算個男人嗎？”
這話耳熟，很久以前好像也有人說過，連表情都一模一樣。
軒雩本來就是想逗逗她，從她的臉上可以看出來她希望得到的回答，所以他給她想要的答案。
滅了的燈又亮了。
不過，他對她是有罪惡感的，面對她，他其實不知道該怎麽辦。他不能決定任何事情。
見她真急了，他用紙巾擦擦嘴，“你想讓我做什麽？”
袁秋麗對他的幹脆有點意外，“你……肯離開？”
軒雩點頭，“肯，只要淩雲同意”。
袁秋麗以爲他在進行某種炫耀，失了分寸，“你真是個無賴！”
軒雩不明白她的突然發火，“不如……打個電話問問淩雲？”他商量道。
袁秋麗更生氣了，這怪軒雩，他不懂她細膩的心思，在這種場合，說出上面的話，換了誰，都要生氣。如果袁秋麗修養稍微差一點，可能就要罵人了。
她現在完全把軒雩當作了沒有教養的地痞無賴，怒道，“那你就打啊！”
軒雩真就撥了淩雲的手機，爲了禮貌，他按下免提鍵。
響了兩聲，淩雲就接了，“小彥？”
“是我，你太太來了”。軒雩說。
那頭的淩雲立刻說，“我馬上回去！”
軒雩說，“她在旁邊，我開的免提”。
淩雲道，“秋麗？我現在就回去，在那等我”。沒等袁秋麗說話，電話就掛了。
袁秋麗臉色鐵青，瞪著電話，一眼不發。
軒雩不好說什麽，怕她再生氣。低頭吃面，面半生不熟，沒加鹽，吃得他胃有點不舒服。
半個鍾頭後，淩雲趕到了家，頭發有點亂，看上去竟比袁秋麗年輕些。
軒雩正在翻漫畫，淩雲抽走他手上的書，“你還挺悠閑！”坐到他身邊。
袁秋麗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淩雲開門見山，“秋麗，你打算怎麽辦？”
袁秋麗一直壓抑的憤怒、委屈等等情緒一下爆發了，“你問我怎麽辦？我倒要問問你，你想怎麽辦？”
無論證據已經有多明顯，她在心底還是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希望淩雲親口說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他這一句話打破了所有的幻想，她幾乎無法站立，她的丈夫，那個完美的愛人，如此坦然的表明了他和這個男人是有關系的。她憤怒、震驚、混亂。
淩雲用那雙隨時讓女人心動的眼睛正視著她，“如果你想，我們就離婚”。
“什麽？”袁秋麗不敢置信的問，“你說什麽？”
“我說離婚，你願意的話”。淩雲平靜的重複。
“離婚？”袁秋麗無意識似的喃喃道，“離婚？”她怔在那裏，“你要離婚？”她的臉色煞白，緊抓著手提包的帶子。
軒雩也呆了，不應該是這樣的吧？怎麽會說到離婚？說也該是淩太太說才對吧？
淩雲看著她，“如果你要的話”。
“你瘋了！”袁秋麗猛地大叫一嗓子，“你瘋了，你爲了這個男人要和我離婚！”
淩雲剛要說話，她突然飛快的跑出了門。
軒雩忙道，“快去追！”
淩雲摟住他，“沒關系，她不會有事的”。
軒雩不可思議的看他，“她受了刺激，失去理智了啊！”
淩雲頭靠到他的肩上，“她只是回去告訴我父母”。
軒雩懷疑的把他的頭擡起來，“你是真確定，還是裝英雄啊？”
淩雲笑道，“我何時說過假話？”
不錯，淩雲冷漠也罷，殘酷也好，卻一直都是坦率的。
軒雩只得換個方式，“離婚太嚴重了吧，跟你太太道個謙，她會原諒你的”。
淩雲低下額頭與軒雩的相觸，“你巴不得有這個理由好順理成章的離開我，是不是？”
這話可真說到軒雩的心坎上了，他不希望他們夫妻不和，但他本以爲淩雲的太太發現的話，淩雲就不得不跟他斷了關系。結果他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哪能呢？”軒雩沒有動，讓他親近，“我只是覺得你應該三思而後行，你和太太那麽恩愛，爲了這種事，不值得”。
“小騙子，”淩雲的氣息吹拂在他的臉上，“幸好，你不是會一聲不響就走的人”。仿佛放鬆了的語氣。
“我可是很有職業道德的，要不然，早就席捲你的家財潛逃了”。
淩雲輕笑出聲，“是，你是世界上最有職業道德的小東西”。
他幾乎抵著軒雩的唇，低語，“小彥，你可知道，我有多麽害怕，害怕打開門，你已經不在這裏”。
軒雩感受到他唇的溫度，鼻尖被他的觸碰。
“小彥，無論別人怎麽說，你要記住，我才是你的雇主，嗯？”輕柔堅定的吻仿佛傳達一種令人心悸的懇求。
“知道”。軒雩說。
淩雲猜得一點沒錯，兩個小時後，他的手機就傳來母親“急事，速歸”的短訊。
淩雲的家處於槍和炮的保護之中，如果需要的話，隨時可以調來戰機和精銳部隊加強警備。
進入這裏，必須通過層層全副武裝的崗哨，必須有絕對合理絕對正當的身份。婚後，他曾經幾次提出搬離，都遭到了父母的反對。
他是他們最寵愛的唯一的麽子。聰明、獨立，才華出衆，從小到大，沒有和父母起過一次沖突。
整個家屬區，沒有哪個人不羨慕淩家有個事事完美的小兒子。
如果今天淩雲是“外面有別的女人”，那麽他的父母根本不會出面幹涉，年輕人的事自然由他們自己處理。
而現在，他們的兒子“似乎包養了一個男人”，就大不相同了。
警衛員替淩雲的車開門，淩雲看了看別墅般的洋房，駛進車庫。
雖然他已經預見到了事情的結果，心還是不免有些沈，雙方都必須做出某種妥協，過程將比進入這裏艱難得多。
走出車庫，院子裏靜悄悄的，他可以肯定在客廳裏有三個人在等著他，而勤務兵，警衛員，國家配置的保姆，司機和孩子都已經被打發走了。
事情的結果正如淩雲所預料的一樣，婚當然沒有離。
原因並不在於父母的壓力，而在於袁秋麗本人。
是的，她可以離婚，不用她開口，會有一筆不少於百萬的贍養費，兩個孩子自然是淩雲撫養，她將能做一個只享受天倫之樂，不承擔經濟責任的輕松母親。
然而，離婚後呢？百萬必須成爲不得不小心斟酌使用的生活費，成爲她全部的依賴。想去哪個國家就去哪個國家，高興買什麽東西就買什麽的生活是不可能的了。
當然這只是簡單預見的事實，並不是她離了現在的生活就不行。更不是她不能離婚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某種恐懼，失去安全的避風港的恐懼。
她的條件，就算離了婚，也不愁找不到新的婚姻，而且一定會是個不錯的人。
但是沒有人能比淩雲更好，沒有人能像淩雲那麽有安全感。有誰比得上淩雲，即使只有接近。
她一直生活在精細之中，沒有半點粗俗的地方。竟要那些粗制濫造的男人介入她的生命嗎？她怎會再愛別人！
她不可能離婚。
所以事情就模糊了起來。
談話的重點似乎在離婚的問題上，他們在調解一場婚姻危機，而不是淩雲有沒有男性情人的事。
那個人，軒雩，變得遙遠起來，仿佛只存在於某種可能性中，缺乏真實感。淩雲的承認好像只是承認，沒有實質意義。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2-2 09:06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