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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半路擒君》作者:凌豹姿/泠豹芝【完結】(再續前緣系列之二)

《半路擒君》作者:凌豹姿/泠豹芝【完結】(再續前緣系列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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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靜室裡只有一盞搖搖欲滅的燭火,縱然沒有風的吹動,但是微弱的火光好像就要熄滅似的不斷擺盪,襯得室內更加的昏暗不明。
  朦朦朧朧的紗帳垂下紗簾,遮掩住紗帳裡的軀體,紗帳隨著人兒的動作發出細微的聲音,伴著熱烈的吐息。
  易雲齋神智幾近錯亂,腦中的理智全都不翼而飛。
  他俊逸瀟灑的臉龐被藥性給整個逼得通紅,呼吸越來越粗重,連眼瞳也同時放大,藥性正在他全身激竄。
  他需要一個人來幫他解毒,不管什麼人都好。
  蕭蘭薰剛掀開紗帳進入床上,她臉上的血色退盡,蒼白如紙。
  少女般的神態,宛如清晨初綻的嬌艷花朵,身上隱約傳來的幽香,是一股普通佳麗也無法比擬的香味。
  只是她神情緊張,就連合上紗帳的手都在不斷顫抖,好像內心的掙扎幾乎要將她的身心給撕裂開來。
  聞到女人的香味,易雲齋立刻就將她壓在身下,撕扯著她的衣衫。
  「雲齋。」她顫聲嬌喊,聲音中滿是恐懼與害怕,但是就算心中很恐懼,她還是沒有落荒而逃。
  易雲齋彷彿回復了些許理智,他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的嬌美容顏,隨即暴怒大吼:「誰准你來的?回去……回去……」
  說到第二句「回去」,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像是野獸的嘶吼。
  張狂的藥性就像千刀萬劍一樣砍在他的身上,每一下都是難以忍受的痛楚,他痛得幾乎想要咬下自己身上的肉好讓這種痛苦停止。
  蕭蘭薰解下衣衫,露出的雪白肌膚滑膩如水,讓易雲齋發出如負傷野獸般的低吼聲。
  「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回去!回去!」
  「別……別趕我走。」
  嬌弱的聲音不斷顫抖,蕭蘭薰褪盡衣衫。
  燭光太暗,幾乎無法看清楚她身上的雪白肌膚,但光是從她身上傳來的香味,就讓易雲齋發出咆哮聲,若不是顧忌她是他心愛的女人,他早就肆無忌憚的往前撲去。
  「雲齋,我……我愛你真。」
  好像說出內心最深、最不可告人的秘密,蕭蘭薰往前一傾,讓自己赤裸的身體被易雲齋所擁抱,這些時日的相識,她一直不敢開口說出來的愛意,今天終於敢對他吐露了。
  「我很快就會沒有理智,很快就會……」
  蕭蘭薰環住他的頸子,她羞澀不已,幾乎無法說出口的喃喃道:「抱住我,我不想……不想把你讓給別的女人,我怕你……」
  美眸裡有著極深的擔憂跟恐懼,那些擔憂跟恐懼她無法說出口,只要一說出口,她知道自己就會心碎,而且那一天到來的時間只是長或短,她好怕那一天很快就會來到。
  「我怕你會不要我。」
  「胡說八道!我要娶你,只要我一回家,就要馬上上門提親……」
  他的聲音忽大忽小,鐵臂不由自主地摟緊身前的溫香軟玉,明明知道要推開眼前的人,但是肉體慾望比什麼都還要狂烈。
  況且他早已愛上蕭蘭薰,只是她很嬌弱,他一直等著洞房花燭夜,而不是在這種簡陋的草屋,像要侵犯她似的要了她。
  他要給她最完美的一切,而不是像這樣的要她。
  「抱我,抱緊我,什麼都不要說。」
  他的鼻中聞到她身上早已熟悉的香味,慾望宛如脫韁野馬,他再也無法忍受的壓倒蕭蘭薰,腦中的理智全都化成爛泥,除了肉體的慾望之外,他再也記不得其他的事。
  縱然記不得其他的事,但是他還是記得在自己身下的女人是蕭蘭薰。
  「蘭薰,我會娶你的,一等到……啊……」易雲齋情難自禁的吻著她,幾乎想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內好好疼惜她。
  暗夜裡,雪白的身子與健壯的身子結合,初次的痛楚讓蕭蘭薰淚流滿面。
  她緊緊咬住下唇,不發出喊痛聲,摟緊身前心愛的男子,她知道這種機會再也不會出現第二次。
  每當他承諾一定會娶她時,那些透明的淚珠就會一顆顆的滾落;每當心愛男子說了一聲「我愛你」,她就送上親吻,好像要堵住這些話語,讓自己耳裡再也聽不見這些話。
  「蘭薰,我一定會娶你的,我一定會……一定會……」
  「我等你來提親,我等你。」
  蕭蘭薰的眼淚不斷掉了下來,縱然明知這是謊言,但她仍柔聲應答,只是她已經心碎。
  而她心愛的人,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為何心碎。
  她永遠不會將這個秘密說出去,也但願這個秘密可以永久埋藏在自己的心底。
  永永久久,無人知曉。

  ☆ ☆ ☆ ☆ ☆ ☆

  蕭家門庭已經不小,但是此時送來的聘禮卻把門庭全都佔滿,倒顯得蕭家太小,以致無法容納。
  光是聘禮的千斛珍珠及百斗夜明珠,就知道來提親的人是何等的富豪之家,樂得蕭家老爺蕭大業笑得合不攏嘴。
  他的小女兒蕭紅兒前些年打扮成男子出外讀書,化名蕭蘭薰,與易雲齋同門學習,想不到暗生情愫,反而促成了一門好姻緣。
  而今日來提親的人,正是聞名大江南北的首富之家獨子!!易雲齋。
  雖然這與東晉的梁山伯與祝音台故事略似,但不同的是梁祝兩人以悲慘作收場,而易蕭兩家卻將締結美好姻緣。
  這樁姻緣太過轟動,還引起不少好事之人的傳言。
  因為三年多前,蕭蘭薰不告而別,易雲齋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回到家後,馬上召告天下尋人,他要尋的正是他的未婚妻蕭蘭薰。
  一聽首富之子在尋找心愛的女人,一堆想要攀炎附勢的人恬不知恥的將自己女兒改名成蕭蘭薰,送到易府去,搞得易府女滿為患,每個姑娘都叫作蕭蘭薰。
  這天下雖大,竟然有多數姑娘的名字都叫作蕭蘭薰,此等奇聞怎不數人嘖嘖稱奇呢?
  易雲齋是個翩翩美男子,姑娘家看到他,就算他身無分文,只怕還會想要委身下嫁,更何況他家財萬貫。
  加上近兩年多來,他爹親不管事,更把所有家業交與他管理,他把家業發揚光大,經商手段比他爹親掌事時還要厲害,可說是日進斗金。
  這樣的男子誰不想要嫁?就算自己不是正牌的蕭蘭薰,但若是能被易雲齋給看中,收進府裡做個小妾,也是一輩子在金山銀山裡過日子。
  只是不論多貌美的女子,易雲齋看也不看,這些女子根本就吸引不了他,就算她們是仙女下凡,也比不上他所愛的蕭蘭薰。
  他命世上最好的畫工,依自己所言畫出蕭蘭薰的畫像廣佈於天下,只要聽聞哪裡有相貌肖似蕭蘭薰的女子,他就立刻丟下正事,不辭辛勞的去尋找。
  只是願望終究成空,蕭蘭薰就像一縷輕煙消失於這世上,讓易雲齋差點絕望。
  三年過去,已經將近四年,若是蕭蘭薰還活著,他不懂她為何不肯來見他?
  她留下的祖籍等等都是假的,他派人到那兒尋找,只是荒墓一堆,所以有好事者傳言他被女鬼所迷,只是易雲齋並不相信蕭蘭薰是鬼。
  是人是鬼,他難道還分不清嗎?
  他知道蕭蘭薰一定是有苦衷不肯跟他見面,他要用真情感動她,他要讓她知道就算他家財萬貫,他依然對她念念不忘。
  他只盼她早日出現與他團圓,若沒有她,他這一生絕對不娶。
  易雲齋近四年來不辭辛勞的尋找,原先譏刺他為了一介女色竟廣散家財尋人的人,見他癡情不變,一本初衷,也不由得改變說法,紛紛豎起大拇指,贊說易雲齋的確是天下第一癡情人。
  面對這樣專情的男人,眾家姑娘更是恨不得能化身成為美女蕭蘭薰,然後嫁給易雲齋。
  畢竟普天之下,再也沒有男人像他這麼有權有勢卻又癡情萬分的,以至於人人都暗中唾罵蕭蘭薰,覺得她就算有千般委屈,也該出來交代一下才對。
  就在蕭蘭薰消失的第三年,易府來了一位風塵僕僕的僕役,手裡拿著錦盒,只說要交與易雲齋。
  錦盒被守門人帶入後,易雲齋一見盒中之物,臉色是又驚又喜。
  盒中之物並不是什麼新奇的玩意兒,只不過是一枝普通的珍珠髮釵,雖然昂貴了一些,但是式樣已舊。
  但是這枝髮釵卻是當時易雲齋隱瞞自己首富之子的身份,送給蕭蘭薰的訂情之物。
  蕭蘭薰的身份於是揭開了。
  原來她是江南鄉野的美女,家中雖然富有,但只是小村中的富翁而已,跟易雲齋相比,猶如雲泥之差,這也是為什麼她始終不敢出來與易雲齋相認的原因。
  她怕自己身世卑微,無法嫁入易家豪門,更希望易雲齋能對她死心,想不到過了三年多,易雲齋的心意絲毫未變,她才現身,並願意嫁入易家。
  易雲齋立刻從京城南下前往江南,但是他人未到,聘禮已到。
  那些聘禮引來人山人海的觀看,這段被世上傳頌的美好姻緣就要成真,更讓所有姑娘家羨慕不已。
  整個小村被觀看熱鬧的外人給佔滿,竟成了熱鬧的不夜城,尤其是易雲齋出現時,他風流瀟灑的模樣引得觀看的姑娘家們驚歎不已。
  世人都看過畫裡的蕭蘭薰是個絕色美女,再看到易雲齋這位絕世美男子,全都認為他與蕭蘭薰簡直是天上一對、地上一雙。

  ☆   ☆   ☆

  易雲齋不顧眾人的觀看,直接進入蕭府,僅帶了幾個僕婢的他,依然有富豪之風,舉手投足帶滿貴氣。
  才見到易雲齋一走進來,蕭大業已經笑得合不攏嘴的上前迎接,易雲齋上前一拜,蕭大業連忙道:「坐。」
  「謝謝蕭伯父。」
  僕役送來香茶,易雲齋淺啜一口,他劍眉星目,說話聲音朗朗:「蕭伯父……」
  一聽他還稱自己為伯父,蕭大業親切的說:「該稱岳父了!你這個女婿我是認定了,我迫不及待想要你快快娶紅兒入門。」
  易雲齋嘴角微彎,聲音卻沉了一些。
  「我雖已先命人帶聘禮過來,但是可否讓我先見見蘭薰?並非我懷疑這其中有詐,而是這三年多來,我焦急尋找,一時美夢成真,讓我不禁懷疑自己是在夢中,非得見到蘭薰才能心安。」
  易雲齋話雖說得客氣,但是他不肯先稱蕭大業為岳父,又一定要先見到蕭蘭薰,就知道他對這一件事有多謹慎。
  畢竟這三年多來,各種詐騙不斷,為的都是騙他上鉤,迎娶他們的女兒,所以他怎知道這次會不會又是一樁詐騙事件。
  蕭蘭薰的髮釵讓他一眼就辨認出來,他實在無法懷疑這又是另一樁騙局。
  但是這三年多來的等待,要說蕭蘭薰只是因為身份懸殊不敢見他,他卻有點起疑心。
  蕭大業額上流出了汗水,他不自在的拭了拭,在秋日涼爽的廳堂上,他竟還滿臉的汗水,實在有些怪異。
  「當然好!只是蘭薰是她的化名,她的真名叫紅兒,易少爺,你不妨以閨名喚之,更能顯示你們之間的關係親近。」
  「名字只是身外之名,不管是蘭薰或是紅兒,只要是她,她要我喚她什麼名字,我都願意。」
  聽他說得深情,蕭大業笑著點頭,對著婢女說:「去請小姐出來。」

  ☆ ☆ ☆ ☆ ☆

  沒多久,蕭紅兒便被婢女攙扶走了出來。
  蕭紅兒泛紅著雙頰,國色天香的臉上有著幾絲汗滴;她略施脂粉,本就貌美的神態,更如出水芙蓉般娉婷。
  就連在蕭家圍觀的人也不禁倒抽一口氣,因為她活生生就是畫工所畫的蕭蘭薰,更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絕色美女。
  「蘭薰。」易雲齋忘情的站了起來。
  已經過了三年多,蕭蘭薰的容貌看起來略有改變,原本瘦弱的身子變得較為渾圓,就連下巴略尖的臉蛋都已變得有些圓潤、但是她還是他心愛的女人。
  「雲齋……」
  她喚得遲疑,彷彿也在他身上看到這三年多的改變,他變成商業巨擘,掌管家中產業,但唯一對她不變的依然是他的真心。
  易雲齋立刻朝蕭大業下拜,毫不遲疑的道:「岳父在上,我立刻派人稟報家父,擇佳日將蘭薰娶進門。」
  他如此的真心真意,令蕭大業呵呵直笑,而蕭紅兒更是紅透了臉頰,看到易雲齋迫不及待要將她迎娶進門的態度,嘴邊不禁綻出歡悅的笑靨。
  蕭大業好客笑道:「不,我得帶你逛一逛,雖然我家不大,不過有種一些桃李,這個時節觀看花開,倒也好看。」
  易雲齋不再拒絕,再見到蕭蘭薰,他只有滿心的歡喜。
  「那就謝謝岳父。」
  蕭大業帶他逛盡整個蕭家,由於蕭家地處偏僻,村中土地並不值錢,所以他有許多土地,家中後院也不小,兩人說說笑笑逛完後,已是一個時辰後。
  忽然,遠遠傳來幾聲咳嗽聲及器具摔碎的聲音,蕭大業滿臉帶笑的臉霎時凍結。
  易雲齋見他臉色有異,又見聲音從後院門外傳來,好像後院的門後還有人居住,再細看這後院的門像是新裝上的,看來後院的門原本不在此處。
  他問:「後院門後還有人嗎?」
  「扼……沒人。」蕭大業飛快的說。
  話才說完,那咳嗽聲加劇,自然不可能沒人,蕭大業要瞞也無法瞞了。
  「這住在後院的人是我一位外甥,他生了重病,因為自小孤苦無依,所以讓他寄住,他前幾年就病了,越病越重,這命只是拖著,我看再過不了幾年就要死了。由於他的病會傳染,所以讓他一人獨居在那裡,只叫婢女送飯過去,你是尊貴之體,千萬不可過去,要不然被傳染可就不大好。」
  才說了這幾句,蕭大業就帶過話題,易雲齋僅是點頭不說話,畢竟這是他人的家務事。
  「少爺……」易雲齋帶來的貼身僕役名字叫西寧,他小聲的提醒:「天色快要黑了,少爺,回房內坐著吧,怕近傍晚會有蚊子。」
  「也對,你遠道而來,也該休息了,我今晚設筵為你接風。」蕭大業又笑了幾聲。

第二章
西寧跟易雲齋回到了西廂房,西寧個性較為內斂,不像別的僕役聒噪膚淺,因此易雲齋才將他放在身邊伺候自己。
  「要派人去稟報老爺已尋到蘭薰小姐了嗎?少爺。」
  易雲齋剛才在人前溫文儒雅的微笑,此刻變得嚴厲冰寒。
  「不。」
  西寧默默聽著,最後才對他低聲說出自個兒剛才觀察到的異況。「剛才蕭老爺在廳堂上,流了許多冷汗。」
  易雲齋這些年來歷經大風大浪,當然也知曉堂上有異的情況。
  他拿出衣袖裡的髮釵,釵是真的,人也是真的,那為何蕭大業聽見他要求跟蕭蘭薰見面時,會流下不尋常的冷汗呢?
  眼前看來風平浪靜,更似美好圓滿,為何他會有這其中定有問題的念頭?
  「隔一段時間再稟報吧!」
  「是,少爺。」
  遠處傳來一陣低微琴音,那聲音淺淺柔柔,聽來令人舒服。
  西寧傾耳聽了一陣子,才小聲道:「好美的琴聲!我記得蘭薰小姐也會彈琴,也彈過這樣的琴聲給少爺聽。」
  往日的記憶湧了上來,他與蕭蘭薰從初相遇時的知心,到了後來,她總是在獨處時愁眉不展。
  他問她為何不快樂,她卻張著一雙幾近含淚的眸子對著他。
  他用盡了所有方法寵她、愛她,她卻越來越悲傷,讓他幾乎誤以為他會在轉眼間失去她。
  那一夜之後,床上只有斑斑血跡,卻沒有蕭蘭薰的蹤影,他知道自己在藥性發作下傷了她,急忙衝出去尋她,卻再也找不到她。
  易雲齋有些寬心了,但一想起這些年來苦苦相思的惆悵,到了今日可以稍解相思之苦,為什麼……
  為什麼他……卻沒有狂喜的感覺?
  「少爺,恭喜你找到蘭薰小姐。」
  「你也覺得她是蘭薰?」他反問。
  西寧不說話,只有遠處的琴聲一聲一聲如流暢的流水聲,慢慢的滑過兩人的心頭。

  ☆   ☆   ☆  ☆

  易雲齋在蕭家待了幾日,蕭紅兒與他在一起時,已經會開始挽住易雲齋的手臂,易雲齋思及這幾日兩人的相處,不禁笑了出來。
  她紅著臉,氣道:「你為什麼笑?」
  「我笑你變活潑多了。」
  跟往日臉上總帶著輕愁的蕭蘭薰相比,蕭紅兒失卻了愁意,更增幾分活力。
  「我活潑不好嗎?」
  蕭紅兒又是一陣嗔怒,卻是俏紅了臉,更加的秀色可餐。
  易雲齋帶著她在花園裡玩球,若是他故意拋得大力些,她就接不住,只好懊惱的叫婢女去撿球。
  這次易雲齋拋得太大力而拋過頭,蕭紅兒惱火的跺腳。
  「你都故意欺負裁!」
  「我還要欺負你一生一世呢!」
  蕭紅兒一張臉紅得都快燒了起來,在她旁邊跟易雲齋一起玩接球的蕭花兒,見他們打情罵俏的樣子則是暗暗咬牙。
  她一直認為那是妹妹蕭紅兒命好才能嫁給易雲齋,若是自己也有這樣的命,那易雲齋愛上的一定是自己。
  為了討好易雲齋,蕭花兒跑去撿球,球還未找到,反而見到一個怪人蹲在草堆中,讓她嚇得尖叫。
  「有妖……有妖怪!」
  易雲齋先行過來,厲聲大喝:「是誰在裝神弄鬼?」
  蹲在草堆中的左振玉,手足無措的站起來,面對著高大的易雲齋,左振玉就像喘不過氣一樣地按住胸口,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左振玉臉上蒙了一層層的紗,教人看不清其真面目。
  「你是誰?在這裡偷看做什麼?」易雲齋喝問的聲音毫不猶豫,甚至是無情的。
  左振玉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
  不知是不是易雲齋太過英俊,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麼英俊無儔的男人,以致無法言語。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跟在易雲齋後頭的蕭紅兒忽然拔尖的聲調響遍整個花園,她的語氣好像左振玉出現在這裡是多麼不應該的事情,又好像他出現在這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似的。
  左振玉不自在的摸了一下臉,卻又驚覺自己在摸臉地急忙放下手,小聲道:「我見咪咪跑出來,就出來尋它。」
  「尋那隻貓作啥?你快快回去後院,不要把病傳染給我們。」
  蕭紅兒說得毫不客氣,蕭花兒更是一臉嫌惡,誰都知道他一身惡病,蕭家的人恨不得他趕快死。
  被他們當眾如此露骨的嫌惡,左振玉身軀顫了一下;他仰頭,無法控制自己似的,目光朝著易雲齋英俊的臉上望去,就像無法不讓自己不看著他。
  西寧拉著易雲齋退一步,擺明不想讓他們靠太近。
  「少爺,請退後,這一位應該是蕭老爺說的那位患了重病的外甥。」
  易雲齋望了他奇怪的打扮一眼,左振玉身子輕顫,急忙轉過身。
  「我不是要故意出來驚嚇貴客的,我以為咪咪在花園裡。對不住,我馬上離開。」
  蕭紅兒指著門口,頤指氣使的罵他。
  「你快點滾,快點!」
  左振玉快步的離去,易雲齋反而看著蕭紅兒好一會兒,眼裡滿是疑惑。
  「你為問對他這樣說話?」
  蕭紅兒有點心虛的道:「我又沒說錯,他身體有病,而且病得很嚴重,怎麼請大夫都看不好,我怕大家被他傳染。」
  易雲齋不想責備她,眼裡卻露出不認同的神色。
  「他是你的表哥吧?我見你對他說話半點兒都不尊重,比喚婢喚奴還要輕慢,我不想我未來的妻子是這樣的人,你自個兒想想吧!」
  蕭紅兒心有不甘的噘著一張嘴,甚至哭了出來,轉身就跑回房裡,急得婢女在後頭也追了上去,只有蕭花兒見她被罵,一臉樂不可支的模樣。
  「少爺,你何必呢?」西寧不贊同他為了如此的一件小事,竟這樣當眾人之面說蕭蘭薰。
  易雲齋皺緊眉頭,「想我易家家大業大,若是她都這般仗勢欺人,連親表哥也不看在眼裡,那我不在府裡出外經商時,整個易家豈不是大亂了?」
  西寧無話可答,不過還是忍不住勸道:「好不容易找回蘭薰小姐,你對她這般凶,她心裡會難過的,她年紀尚小,再教導就是了。」
  易雲齋卻低聲說:「西寧,帶我去她表哥那裡。我想要當面跟她表哥致歉,我未來的妻子得罪他,縱然他寬宏大量,我也不能就此作罷。」
  易雲齋責備蕭蘭薰也就罷了,西寧一聽到他竟想去見那穿著奇特的怪人,讓他差點兒說不出話來,急忙阻止他。
  「少爺,你沒聽到嗎?那男人身上帶著怪病會傳染人啊!」
  易雲齋卻執拗得很,不肯聽他的勸。
  「帶路。」
  「少爺……」
  易雲齋一怒,「我叫你帶路,你沒聽到嗎?」
  見易雲齋生氣了,西寧只好不情願的帶路。
  西寧只希望那患怪病的表少爺可以離他家少爺越遠越好,那人會死會活他可不在乎,若是把怪病傳染給他家尊貴的少爺,可就糟糕了。

  ☆    ☆   ☆

  左振玉住的地方讓西寧皺起眉頭,這地方破破爛爛,東邊吹風西邊漏雨的,根本不像給人住的地方。
  屋前裝了風鈴,風聲吹過,一陣輕悅的鈴聲響起,頗有詩意,倒也顯得這地方雖然破爛卻不俗氣。
  左振玉站在屋子的廊前,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發著呆,渾然不知有客到來。
  西寧不敢靠他太近,遠遠的喚他:「表少爺……」
  左振玉身體一僵,慢慢的轉過覆上無數輕紗的頭,那輕紗像頭套一樣,只能看得見眼睛及一張嘴,除了這些之外,完全看不清他的容貌。
  此刻他正錯愕的張開嘴,好像怎麼也無法想像會在自個兒的地方見到易雲齋這樣的貴客出現在門前。
  「易少爺?」
  他的聲音輕淺,易雲齋走近他,而且靠得極近,像要聽清楚他模糊的話聲,好聽懂他在說什麼似的。
  左振玉反而退了一步,小聲道:「我身染怪病,請勿太過接近。」
  「我是蘭薰未來的夫婿,我今日見她對你失禮,特來向你陪罪。」
  「對啊,你是蘭薰的夫婿……」
  左振玉喃喃自語,目光卻一直望著易雲齋,甚至望得連西寧也覺得詭異。
  好像感受到西寧的刺人視線,左振玉的手不由自主地摸著自己的臉,隨即又馬上放下。
  他不敢跟易雲齋相望,極小聲的回答:「易少爺客氣了,我在蕭家白吃白住,身染怪病還讓他們派人照顧,他們不願見我,也不願在貴客面前提及我,也是應當的。」
  易雲齋關心的說:「我認識幾位良醫,可以……」
  左振玉搖頭,嘴角浮現一抹苦笑,「我這病已經沒藥醫了,之前聘了幾位良醫也查不出病因。」
  「能讓我看看病處嗎?」
  一聽他要看病處,左振玉忽然倒退了好幾步,「病處在臉上,非常的可怕,我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還是可以醫治的吧?不妨試試我叫來的大夫?」
  「不、不用了。」左振玉以幾不可聞的聲音道:「這是我的報應,我不想再多見大夫。」
  聽他說得嚴重,西寧深覺這個怪病表少爺把病歸為報應,恐怕極不正常,不知為何自家少爺一直要往前靠近他。
  拉住易雲齋的衣袖,西寧不願再讓他向前靠近。
  「少爺,天色已晚,得回去了。」西寧小聲叮嚀。其實他只是要讓自家少爺快些離開,別在這裡跟這怪病表少爺糾纏。
  「等一會兒吧!」易雲齋根本聽而不聞。
  他還要再靠近左振玉,左振玉人已貼近門板,打開門,「那就這樣了,易少爺,改日再見。」
  他要將門合上,易雲齋反倒推開門踏進屋內。
  西寧急得頭上直冒汗,不知少爺發了什麼瘋,竟然亦步亦趨的跟著這位怪病表少爺。
  左振玉也被嚇得一臉慌張,而西寧則怕被傳染,完全不敢進屋去。

  ☆  ☆  ☆

  「我可以看看你的臉嗎?」
  易雲齋不合理的要求,讓左振玉發出驚慌的聲音。
  「我的臉不能見人!易少爺,求你不要開我玩笑。」
  「我不是開你玩笑!你的聲音好像蘭薰,比紅兒還像,讓我看看你的臉……」
  左振玉驚慌失措,他用雙手蓋住自己的臉,好像這樣就能保護自己的臉不受易雲齋的窺探似的。
  「請你不要再靠過來!不要再靠近了!我不是蕭蘭薰,我也不能讓你看我的臉,我的臉很醜,不像蕭蘭薰美艷……」
  握住左振玉抵抗的雙手,易雲齋硬是扳開他蓋在臉上的手,左振玉發出慘叫,往後倒去。
  易雲齋抓住他的腳,他的身形沒有像一般男人高大,一下子就被易雲齋給壓倒在地。
  「你的身高、體型都極像蘭薰,說話的語調也好像,尤其是聲音……你的聲音實在太像、太像了!」
  他扯下他的面紗,左振玉慘叫一聲,整個面紗脫落,露出他的真面目。
  那張臉根本就不能算是人的臉,毀傷得很嚴重,不像是外傷所致,但是也看不出來是什麼樣的病因所引起。
  除了眼睛與嘴巴還算正常之外,這根本就不算是人瞼。
  左振玉奪過面紗,急忙蓋在自己的臉上,眼淚卻已經無助的湧出,他淒楚地大喊:「你看到了吧?我不是……不是你所愛的蕭蘭薰!」
  易雲齋愣在當場,也頗知自己失禮,任何人有了那樣的怪病,絕對不願意將真面目顯露在人前。
  「對不住,我思念蘭薰過頭,一聽到你的聲音,忽然之間無法控制。」他小聲的道歉。
  左振玉緊縮著身子,縱然壓抑哭聲,想也知道他受了很大的傷害。
  「請你出去,快點出去……」他吼道。
  易雲齋還要道歉,左振玉比著門口對他下逐客令。
  「我不只不是美女蕭蘭薰,我還是個男兒身!要我解下褲子證明嗎?就算聲音再怎麼像,我也不是蕭蘭薰,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
  他哭得悲切,易雲齋反而不忍。
  「對不住,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會將你的真面目說出的。」
  「少爺,出來吧,別再說了,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站在門外的西寧趕緊出聲勸易雲齋。
  西寧一則是擔憂左振玉把病傳染給少爺,二則是他不曉得少爺為何會認為左振玉是蕭蘭薰,一直強要看他的真面目。
  照他看來,他們兩個人不但不像,而且根本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更何況這位怪病表少爺還是男的,真不知道他家少爺是哪根筋出錯,竟然會認為左振玉是蕭蘭薰。
  易雲齋還是不肯出去,反而走上前說出更令人匪夷所思的話,就好像他剛才根本還羞辱不夠左振玉似的。
  「你剛才說我可以驗你的男兒身,那我可以驗明正身嗎?」
  左振玉雙唇顫抖,他心痛似的一手按住胸口,難以忍受這樣的羞辱,不禁叫道:「你……你胡說些什麼?快出去!求求你快出去,別再羞辱我了!縱然我在這裡是個無依無靠的食客,你也不該這樣侮辱我。」
  若不是一直待在易雲齋身邊服侍他,知道易雲齋並不是瘋子,不然西寧恐怕在聽到易雲齋對左振玉的請求時,也會覺得他家少爺瘋了。
  少爺要驗男人的正身幹什麼?站在門外的西寧吃驚地想著。

第三章
西寧不斷催促易雲齋離開,但是他好像完全沒聽見,反而更加急促的道:「你剛才說我可以驗明正身的,我想驗身行嗎?」
  「不行!」
  左振玉當然不肯,他才剛被撲倒在地,因此坐在地上連連後退,顫抖惶恐的聲音顯露出他的驚慌。
  他怎麼樣也不敢相信這世上會有這樣的人,竟想驗明他的男兒身。
  左振玉一緊張之下,喉嚨一陣乾澀,忍不住的咳出聲,越咳越厲害,連氣都喘不上來。
  「少爺,我求求你出來吧!」西寧再也顧不得自己是否會被傳染,踏進屋內大減。那怪病表少爺一身肺癆似的咳法,人見人怕、鬼見鬼愁,他急忙就要拉著易雲齋出去。
  易雲齋擺脫他的手,趁著左振玉劇咳無暇顧及自個兒的時候,直接將手伸入他的褲底驗身。
  西寧發出慘叫。
  這人病得這般奇怪,少爺竟還敢摸他的身子,而且還摸他那裡,不知會不會被傳染到怪病哪?
  左振玉身體一僵,他飛快抓住易雲齋的手,急忙從自己的褲子裡抽出來,蒼白的雙唇變得更白,翻過身子,壓住自己的胸口繼續咳嗽。
  只是他一邊咳,眼淚卻滴到地上,被泥地給吸收。
  易雲齋呆呆的望著自己的手,剛才探入他褲底的撫摸,已經證明眼前這人是男兒身。
  「少爺,快去洗手!快、快!可別被他傳染了怪病。」西寧著急的拉著易雲齋往外走。
  西寧頗識大體,因此在左振玉面前還不敢把「傳染怪病」這幾個字掛在嘴邊,但是剛才見了自家少爺的作法,他一時著急,再也顧不得說場面話,脫口就說出自己內心的憂慮。
  縱然說得難聽,卻也是事實。
  左振玉縮住身子,一手摸著床沿,另外一手將自己環住,好像在抵禦易雲齋帶給他的傷害。
  他靠著小床,幽幽飲泣,哭得幾乎斷腸。

  ☆    ☆   ☆

  易雲齋被著急的西寧給拖出破屋,拉著易雲齋急急回到西廂房,西寧便要人燒水來洗易雲齋的手。
  「少爺,你……你這是做什麼?他是一個待死之人,你卻拿自己健康的身子跟他搏命!少爺,你縱然思念蘭薰小姐,但是蘭薰小姐就在你的身邊,你卻把一個病男人當成她,你……你……」西寧懊惱的真想罵出口,卻念在他是主子,實在無法罵出來,要不然他早就罵得滿嘴都是粗言粗語了。
  「他的哭聲好像蘭薰她那一晚也是對我這樣哭的。」易雲齋癡癡的道,好像心思都回到了往事當中。
  「少爺,那一晚你藥性發作,發生什麼事你自己都記不清楚了,哪裡還會記得蘭薰小姐怎樣哭泣,她的哭聲又是怎樣?」西寧見他一臉被鬼迷住的樣子,讓他忍不住對易雲齋吼出聲,完全顧不得自個兒的身份。
  西寧說的有道理!
  那一晚他只記得自己不斷挺身進入溫暖的身內,其他的就只剩下模糊的片段記憶。
  「少爺,我求求你!這三年多來你失魂落魄也就罷了,連老爺都看不下去,故意要讓你去執掌家業好使你振作;你雖主管家業,再振家風,但是內心對蘭薰小姐還是無法忘懷,好不容易找到蘭薰小姐,你又不滿足,竟對那個怪病表少爺動手動腳……」頓了一下,西寧不禁氣道:「你……我真不懂少爺你在想什麼?」
  「他真的很像蘭薰,你不覺得嗎?」
  西寧見過蕭蘭薰無數次,甚至可以倒背如流蕭蘭薰愛什麼、喜歡什麼,但是他一點兒也不覺得那個怪病表少爺像蕭蘭薰。
  西寧搖搖頭,「少爺,他們完全不像!一個是男,一個是女,再說那人的聲音也不像蘭薰小姐,我不知道少爺為什麼會說他們相像,他的聲音縱然偏柔了些,還是男子的聲音,蘭薰小姐的聲音是一般女子的聲音。」
  西寧說得有條有理,易雲齋不禁困惑的扶住頭,他現在回想起剛才自己的所作所為,才發現那豈是一個怪字可以形容。
  哪有人初見面,就要見他人的病處,還要驗明一個男子的正身?現在仔細想想,左振玉的聲音是男音,的確不像蕭蘭薰的聲音。
  一陣迷惘湧上心頭,他無法解釋自己剛才的作為。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剛才一直認為他是蘭薰,現在想想,他根本就不可能是,我是在做什麼啊?」
  西寧見易雲齋說話終於正常了,欣慰的點點頭。
  看來少爺終於回復正常了!
  「少爺,你剛才就是一臉被鬼迷住的表情,完全不像以前的樣子。該不會是那怪病表少爺住的那間屋子不太乾淨,少爺你一走進去,就被鬼給迷了吧?我看以後我們別再到那地方去比較好。」
  易雲齋心不在焉的點頭,西寧喚來下人,把洗過的水給捧出去,再將易雲齋的手用絲巾擦乾。
  門外傳來幾聲輕響。
  「雲齋,你在嗎?」
  輕柔的嗲音在門外小聲輕喚,這聲音比那怪病表少爺的男聲更像往日蕭蘭薰的聲音,真不知他家少爺怎會誤認。
  西寧笑道:「蘭薰小姐來了,我去開門。」
  蕭紅兒進門,便走到易雲齋的身前,雙手環在背後,不好意思的小聲道歉。
  「雲齋,對不起,我剛才實在太壞了,你責備我都是應當的。我不該對親表哥那麼壞,只是我剛才好害怕他把怪病傳染給你,所以才那麼大聲斥責他,你不要怪我好嗎?對不起、對不起……」
  見她一直說著對不起,易雲齋展露笑容。
  「傻瓜,是我對你太凶了,你剛才在房間裡哭了?」
  蕭紅兒眼眶泛紅,好像才剛哭過,她將頭蹭在易雲齋的懷裡,「你剛才真的對我好凶,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易雲齋輕撫她的髮絲,心想蕭蘭薰就在他的身邊,他怎麼會誤認一個抱病將亡的怪男人為蕭蘭薰,自己實在太不應該了。
  也許是這個愧疚,讓他對蕭紅兒更加溫柔。
  「為了陪罪,我這幾日帶你到府城裡玩好嗎?一天就可來回,聽說府城這幾天要拜城隍,非常熱鬧,我們一起去吧?」
  蕭紅兒開心的說:「好,謝謝雲齋。」
  她比往日臉上總帶著輕愁的蕭蘭薰更加的快樂,一見到他,總是會露出最美的微笑,因為她即將成為他的妻子,再也沒有任何可煩惱的事,所以也沒有必要輕愁。易雲齋為蕭蘭薰的轉變找到一個頗為合理的解釋。
  易雲齋環住她的身子,目光緊盯著蕭紅兒美艷的臉龐。
  三年多前,他不知道蕭蘭薰為何煩惱,但是他總希望她能展露笑顏,將心事全都放下,但為何他現在如願以償,兩人的大婚之日又將來到,一切都是喜氣洋洋,他心裡深處的某一塊地方卻覺得落寞,比沒見到蕭蘭薰之前還要寂寞?
  「蘭薰,我愛你,這一生一世再也不會放開你。」他這些話從未變過,他知道蕭蘭薰心裡也是這樣想的。
  蕭紅兒臉上露出羞澀的笑顏,獻上唇,讓易雲齋放肆的親吻自己。
  一吻過後,她急促的呼吸,軟倒在易雲齋的懷中,這是易雲齋在蕭家住了這麼多日,第一次親吻她,令她目眩神迷。
  「我罵你、責備你,都是為你好。蘭薰,我希望你別趾高氣揚不把他人看在眼裡,你跟我說對不起,我很高興,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對你的表哥說聲對不起。」
  蕭紅兒身體微僵,繼而露出美艷的微笑應允他。
  「好,只要雲齋要我這麼做,那我就去做。」她在心裡暗忖:我才不可能去向他道歉!
  易雲齋撫摸著她紅腫的雙唇,點頭嘉許她,「好,你是我的乖蘭薰。」

  ☆   ☆   ☆

  府城每七年都有一次祭拜城隍爺的活動,是這裡的一大盛事,各種五花八門的雜耍及小販攤子,令人目不暇給。
  蕭紅兒剛看了一個雜耍,開心得直拍手,蕭花兒也在一旁看著,但蕭紅兒依偎著英俊非凡的易雲齋,而她卻被府裡的婢女扶著,令她嫉妒不已的以人群擁擠為由,擠在易雲齋的另一邊,也學蕭紅兒偎著他。
  易雲齋不以為意,還以為是人多擠著她,體貼的對她說:「花兒,你那邊人太擠了,我先帶你出來,以免你被擠傷了。」
  蕭紅兒一聽,臉色一變,蕭花兒示威似的朝她一笑,彷彿在說她也沒啥了不起。
  蕭紅兒立刻挽住易雲齋的手,叫道:「雲齋,我的腳被人踏著了,好痛啊!」
  聽她叫痛,易雲齋也顧不得蕭花兒,趕緊抱起蕭紅兒,並吩咐西寧,「你將花兒小姐帶出去,我先看蘭薰的腳怎樣了。」
  蕭花兒氣得直發抖,她一看也知蕭紅兒在作假,因為蕭紅兒在易雲齋的懷抱裡正對她露出刺眼的微笑,彷彿在宣告勝利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蕭紅兒。
  易雲齋抱著蕭紅兒出來,坐在人少處,替她脫下繡鞋揉腳;他貴為首富之子,肯對她這麼溫柔體貼,讓蕭紅兒更加喜上心頭。
  「好痛啊!剛才踩我的人好壞。」她撒嬌的說。
  易雲齋笑道:「人多就腳多,地方小,只好踩著你了。沒關係,我叫人去買個數藥,貼一會兒,你就不會痛了。」
  西寧也扶著蕭花兒到他們身邊坐下,望著離這兩三步就有一家藥鋪,他自告奮勇說:「我過去買,小姐、少爺,稍等我一會兒。」
  西寧前腳才剛走,易雲齋忽然像想起什麼,吩咐別的僕役照顧她們兩人,便往那家藥鋪過去。

  ☆   ☆   ☆

  西寧正要掏出銀子付帳,易雲齋已走進店中。
  「店家,可有止咳的藥粉?」
  「少爺,你買止咳藥幹什麼?你沒咳嗽啊!」西寧正覺得怪異,這蕭府中又沒人咳嗽,唯一咳嗽的人只有……只有……
  咦?莫非少爺要買止咳藥給那怪病表少爺?
  「這位公子,止咳藥分有痰及無痰兩種,不知公子要買哪一種?」店家詳細問。
  易雲齋也不知左振玉是什麼病狀,便道:「都給我帶上一份,上面註明即可,給我最好的藥材,銀兩高些也無妨。」
  買完了專治咳嗽的藥粉,西寧忍不住嘀咕,「少爺,有藥難治無命之人,你這是何必呢?」
  易雲齋不悅的說:「你沒見他咳得這般嚴重?難不成你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嗎?要人死,也沒必要這麼痛苦而死吧?」
  見他說的話重了些,西寧不敢再回嘴。
  真不知道少爺是怎麼搞的,只要一提到那怪病表少爺,他的脾氣就上來,連在蘭薰小姐面前也是如此,真是太奇怪了!西寧困惑的想。
  主僕兩人一回來,便見到蕭紅兒跟蕭花兒兩個好像在吵架,蕭紅兒眼淚都快流出來的撲進易雲齋的懷裡。
  「姐姐罵我!雲齋。」
  蕭花兒咬牙氣道:「是她罵我!」
  易雲齋不知她們為何吵架,只能做和事佬的說:「別吵了,我看也晚了,我們回去,早些休息吧。」
  其實時間還很早,就算現在趕回家去,恐怕不到黃昏就到家,只是兩姐妹這一吵架,玩興已少了一半,加上易雲齋買了藥之後,似乎也不想多逗留在這裡。

  ☆   ☆   ☆

  他們一行人回到蕭宅,一送蕭紅兒進房,易雲齋便問西寧:「那兩包止咳藥,你有帶在身上嗎?」
  西寧不甘不願的道:「帶了。」
  「跟我到表少爺那裡去,把止咳藥給他。」
  見過易雲齋上次的異狀,西寧怎麼也不肯讓他再去那種鬼地方。
  「少爺,你上次到那裡時,就已經怪裡怪氣,回來後,我勸你不要再過去,你不是應好,怎麼又要過去?若真的要過去,請僕役送去就好了!少爺,我求你別過去,那地方詭異得緊。」
  「我上次對他很失禮,理應登門陪罪,不是嗎?」
  西寧真想吼出為什麼一定要登門陪罪?
  少爺可是萬金之軀,那怪病表少爺孤苦無依,又患了那種奇怪的怪病,怪病表少爺的命賤,怎能與少爺的貴命相提並論?
  「少爺,你沒聽到他的病會傳染嗎?要不然我們在門口跟他說話道歉後,立刻就回房休息好嗎?」
  不敢違逆易雲齋的心意,西寧只好提出折衷之道。
  「好吧,若你覺得這樣才會安心,那就這樣做吧。」

  ☆    ☆   ☆

  西寧不情願的帶路,到了破屋門口,他敲了幾下門,喚道:「表少爺在嗎?」
  左振玉將門開了一個縫,並不把門打開,這也正合西寧的心意,他們本來就不要進去屋內。
  他將止咳藥遞到左振玉的手中,動作雖然恭敬,卻十分小心的不讓自己的手跟他的手相觸,以免被傳染。
  「表少爺,上次我家少爺對你有些失禮,心裡掛意不去,因此買了止咳藥,特地來此致歉,希望你能接受。」
  兩包藥粉沉甸甸的置在掌中,左振玉心中有些感動,他小聲的道:「謝謝你家少爺,我收下了。」
  「那我們離開了。」
  易雲齋站在西寧的身後,左振玉的目光凝視著他,好像情不自禁的開口道:「不知你們渴了嗎?要不要喝茶?」
  一說出口,他就滿面羞赧,想也知道易雲齋不可能在這裡喝茶,別人都避他唯恐不及,他怎肯留下來喝茶?自己的盛意邀請,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西寧正待回絕,易雲齋卻出聲道:「那麼勞煩你了,我也正好渴了。」
  「少爺……」西寧氣得跺腳,這怪病表少爺不識相的邀請也就罷了,少爺竟又像當日被鬼迷住一樣的應答,甚至還推開門步入室內。
  左振玉端來兩杯茶,西寧喝了一口就想吐出來,想不到少爺還一口喝下,彷彿那茶有多好一樣,易家比這更好的好茶成幹上百,少爺還不愛喝,怎會到了這裡竟變了性,愛喝這種爛茶?
  只有「被鬼迷了」這一句話可以形容現在的少爺之外,西寧不知道少爺為何會變成這樣。
  左振玉也知自己的茶是下等貨,他羞怯的說:「易少爺一定喝慣好茶,我前些年出外,將娘親遺留給我的余銀用了不少,現下又得了怪病,花了不少銀子,因此……因此……」他說明自己阮囊羞澀,喝不起好茶。
  易雲齋則詢問道:「我們這次見面已經是第三次,我還未問過你的名字。」
  左振玉有些緊張的看著他,「我姓左,名振玉。易少爺來提親,是地方的盛事,我早已聽聞易少爺的姓名跟模樣,所以當日在花園裡才會知曉貴客就是易少爺。」
  兩人又安靜了一會兒,西寧恨不得趕快離開此處,又想到剛才自己喝了茶,不知有沒有被傳染;自己笨已喝一口,少爺卻是喝了一杯,回去廂房後,得趕快催吐才行。

第四章
「少爺,天色要暗了,我們走吧!」
  西寧不斷的催促,易雲齋身子卻是動也不動,好像根本就不想動。
  「少爺,天色真的晚了,我們快回去吧!」
  西寧故意提高聲音,左振玉也知道西寧是故意的,誰愛待在這樣破爛的地方,更何況易家是富豪之家,自然更看不起這樣的地方。他低下頭,撥弄著藥包,小聲道:「那我不送了。」
  「少爺,走吧!」西寧又說了一遍。
  「你會彈琴嗎?」易雲齋忽然指著架上的琴問左振玉。
  西寧簡直快要昏倒,少爺怎麼還不快走,為什麼還要有一句沒一句的與怪病表少爺說著話。
  左振玉搖搖頭,「我不會。」
  「我教你好嗎?」
  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也就罷了,但是講到後頭,少爺竟然要教他琴?少爺一定是被鬼迷住了,除了被鬼迷住之外,絕對不會有人做出這樣愚蠢的舉動!
  左振玉撥弄藥包的手收緊,他抬頭面對著易雲齋。「對不起,我剛才說謊,其實我會彈琴,只是琴藝不佳。易少爺,你不用教我,我本來就會。」
  「可否彈給我聽?」
  左振玉斷然拒絕,「不,我琴藝不佳,彈得不好,只是自個兒亂彈而已,不能在貴客面前獻醜。」
  「少爺,天真的暗了,走吧!」
  西寧再三催促,易雲齋只好站起來準備離開。
  他彎身對左振玉說:「那日對你真是失禮,我不知怎麼了,竟會做出那樣的行為。」
  左振玉偏過頭,對他當日失禮的事並不回應。
  「天暗了,回去小心。」左振玉淡淡的說。

  ☆   ☆   ☆

  才走回廂房,西寧急忙倒茶給易雲齋,要沖淡剛才左振玉倒給他們喝的劣質茶水味,易雲齋接過茶杯,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他為什麼要說自己不會彈琴?」
  「啊?」西寧一時間不明白易雲齋在說什麼,細思之下,才知他掛意著剛才左振玉的話。
  「琴上都沒有灰塵,他一定每日都在彈,我們在這裡聽到的琴聲都是他彈的,他為什麼要說自己彈得不好?他明明彈得那麼好……」
  「少爺,我們怎知他在想什麼。」而且他也不想知道那個人在想什麼。
  易雲齋細思之下,發現很多事情都不對勁。
  「不對、不對,一切都不對!」
  西寧實在感覺不出哪裡不對,也許是左振玉不愛別人聽他的琴聲,這種事也是時有耳聞,並不算什麼。
  「少爺,並沒有什麼不對,你只要一到那裡,就整個人都失了魂!少爺,他那裡我看真的不乾淨。」
  不理會西寧的說法,易雲齋覺得有太多事不合常理了。
  「他為何不肯彈琴給我聽?為什麼巴不得我趕快走?他原本說不會彈琴,一聽到我要教他,他又立刻改變說法……這一切都不對勁!人人都想趨炎附勢,為什麼他連彈一曲琴來巴結我都不肯?他明明家徒四壁,連茶水都淡而無味,更何況他看病也需要銀兩,若是巴結我,說不定我會替他尋訪良醫醫治他,他為什麼不肯?」
  「少爺,你別想了,吃完飯後就休息吧。」西寧開口勸他。
  西寧實在不願他多想那怪病表少爺的事,他那病已經夠怪了,偏偏他家少爺見了他,還掛記著他,真是有夠莫名其妙。

  ☆   ☆

  休息一夜,天才剛亮,易雲齋已經自行著好衣裝,西寧揉揉眼睛,愛困得很,可是易雲齋已經起床,他也不得不起來。
  「少爺,今兒個起這麼早做什麼?要帶蘭薰小姐去玩嗎?」
  易雲齋道:「你睡吧,我要去後院小屋。」
  後院小屋?不就是那個怪病表少爺住的地方嗎?西寧目瞪口呆的問:「少爺,你……你要去那裡做什麼?」
  「我要去聽他彈琴。」
  少爺莫非是瘋了?但是看他神清氣爽的模樣,並不像瘋了,可是怎會做出這種瘋狂的事情來?西寧吃驚的看著易雲齋。
  「如果蘭薰小姐找你呢?你知道她每日醒了後就會找你的。」西寧急著提醒他,想要打醒他的瘋病。
  易雲齋淡淡的道:「就說我出去了,別讓她來擾我。」
  少爺真的瘋了,要不然就是被鬼迷住了!西寧愣愣的張大嘴巴。少爺捨棄心愛的蘭薰小姐,卻要去聽一個怪病男人的琴音,這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不行、不行,他今日得去附近的靈廟,幫少爺求靈符戴在身上趨吉避凶。

  ☆   ☆   ☆

  一開門,便看見易雲齋就站在面前,讓左振玉飽受驚嚇的退後兩步,像是怎麼也無法想像他怎會出現在這裡。
  外面風冷,左振玉有些猶豫的在屋內對他說:「易少爺,外頭風冷,你進來坐吧!」
  易雲齋點點頭,走進屋內。
  左振玉抱著琴,有些艱難的開口,「我每日早上都會彈琴給亡母的神位聽,易少爺若不嫌吵的話,就坐著吧!」
  易雲齋住進蕭家好幾日,早就知道這個時候必定會有琴音響起,卻不知他是用琴音祭拜自己的亡母。
  琴音錚錚,宛如行雲流水,不知是太緊張,還是有旁人在的關係,左振玉彈錯了不少地方,等他彈完琴之後,額頭上已經冒出汗水。
  他拿著布巾拭去汗水,只見易雲齋還是坐在屋內不走,他只好倒上一杯茶,放在易雲齋的面前。
  「你彈得真好聽,自從蘭薰離開我之後,我就再也沒聽過這麼好聽的琴聲了。」
  他的讚美讓左振玉不安的一動。
  易雲齋接著又問:「你吃過止咳藥了嗎?」
  「多謝易少爺的美意,我吃過了,昨晚就不怎麼咳了。」
  「有效就好。」
  他們就這樣坐著,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大部分時候兩人都是沉默的。
  接下來的日子,易雲齋幾乎每天都會來找左振玉,而且是同一時辰過來,有時候西寧也會不甘不願的跟過來,但是大部分他都是一個人來。
  也許是因為比較熟識了,易雲齋請他彈琴,他就會彈,話也比以前多了一點,只是若提到他的怪病,他就沉默不語,直到今日,他的話才比較多了些。
  「這病也許是一種報應,報應我負心無信。」
  聽到他這樣說,讓易雲齋有些困惑。
  「你為何這樣說?」
  左振玉抬起頭,當他那雙美眸盯著易雲齋時,易雲齋情不自禁的很想去碰碰他的臉,只不過他的臉被層層的紗覆住,所以他才沒做出這種無禮的舉動。
  「我曾經有個心愛的人,我對他撒了一個謊,忽然之間,不撒第二個謊就圓不了第一個謊,不撒第三個謊就圓不了前兩個謊……等我撒上一百個謊時,我已經不能說出實話,因為我知道若我一說出實話,就是我失去他的時候。」左振玉面露哀傷的說著。
  「為什麼不對她實話實說?若是她也同樣傾心於你的話……」
  左振玉咬緊下唇,悲傷不已的垂下頭,「因為若是說出實話,我就不是他想要的人,他也會一輩子恨我讓他墜入這麼難堪的情況之中。」
  「我不懂。」易雲齋搖搖頭,實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左振玉撫著琴輕聲問:「易少爺,蘭薰這幾年來不見蹤影,難道你心裡不怪她、不恨她嗎?」
  「我不怪她,我知道她一定是有苦衷才會離開我。我們心心相許,她知曉我的心,我也知曉她的心。」
  聽見易雲齋如此深情的回答,左振玉一個失神竟弄斷琴弦,琴弦啪的一聲劃過他的手掌,血絲瞬間滲出。
  易雲齋急忙拿著布巾包住他的手,為他止血。
  「疼嗎?」易雲齋擔憂的問。
  沒有回答易雲齋的話,左振玉反倒提出問題,「若是你跟紅兒成親之後,我可以到你家去看你嗎?」
  因為疼痛而流出淚水的明眸露出哀痛的神色,好像得要透過肉體的痛苦,才能讓他把深埋在心裡的話問出來似的。
  易雲齋心中一震,左振玉說得痛苦哀切,好像心都碎了,讓他忍不住想要把他擁入懷裡,親吻他的唇,吻去他的淚水,然後將他放倒在床上,不顧一切的強要池。
  想伸出手將他拉入懷中的衝動幾乎難以控制,易雲齋若不是自制力極強,絕對做不到立刻站起來制止自己。
  易雲齋頭暈目眩,連退了好幾步,連他都不曉得自己為何會對這長相怪異的怪病男人起了這種可怕的想法。
  左振玉知道自己的問題有多麼奇怪,竟這麼恬不知恥的想到他家裡白吃白喝。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只是……」
  說不出只是什麼,左振玉眼眶一紅,就要落淚,而易雲齋卻一句話也不說的立刻轉頭快步走出屋外。
  左振玉想要追出去,卻踏了兩步又停了下來,眼睜睜的看著易雲齋離去。
  他用手敲著自己的心口,彷彿在責怪自己的愚蠢。
  「我是在說什麼?我怎麼能這麼恬不知恥竟還想去見他?我……我……」他喘了幾口氣,顫抖的脫下遮面的紗。
  左振玉撫摸著自己的臉,不用銅鏡照看,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早已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就算自己還是以前的花容月貌,也沒有辦法跟易雲齋相認。
  因為他在三年多前騙易雲齋說自己是姑娘家,然而隨著相處的時日增加,他的恐懼感卻日益增加。
  易雲齋若是知曉蕭蘭薰是一個不存在的女子,而是一個叫作左振玉的男子,他會不會恨透自己的所作所為?
  光是想到這一點,就讓他心驚膽戰。
  他沒有辦法承受易雲齋的恨意,甚至連易雲齋的愛,對他而言都是一種折磨。
  他愛的不是自己,是一個叫作蕭蘭薰的假女子。
  他不敢在易雲齋的面前說愛,更不敢讓易雲齋發現他的男子身份,他害怕也驚恐,唯恐有一日易雲齋發覺事實,他會對自己恨之入骨。
  但是兩人相愛日深,易雲齋望著自己的目光總是火熱的,他知道易雲齋想要他,雖然他也深深愛著易雲齋,恨不得能把自己的所有一切給他,但是他不能,直到那一日!!
  那一天易雲齋神智不清,根本無法分辨自己是男是女,讓他有機會圓自己的心願,只願易雲齋負心於他,從此忘了他這個人。
  想不到易雲齋沒放棄過他,反而不斷尋找著蕭蘭薰,而自己則在這段日子裡怪病開始發作,無法見人,再好的名醫也不能斷定他能活上多久。
  「我深深愛著你,只是我不能說。雲齋,你能懂嗎?能嗎?」左振玉傷心的說。
  他病體孱弱,根本無法在易雲齋跟蕭紅兒成親後,北上到他家裡見他一面,更何況適才易雲齋的落荒而逃已經說明了一切都是自己的癡心妄想。
  淚水落下,左振玉扶桌痛哭。
  天底下再也沒有比不能把愛戀說出口更加痛苦的事情,更何況是雙手將自己深愛之人送給他人。
  為了易雲齋那句「不尋回蘭薰,不成親」的話,左振玉不忍見他孤獨終老,才會奉上髮釵,聯合蕭府的人騙他。
  蕭大業眼見攀龍附鳳的機會到來,當然是馬上答應,尤其在蕭紅兒見過易雲齋後,更是一心想嫁給他。
  他的計劃很順利的進行,但為何他的心裡就像破了大洞一般的空蕩蕩?
  見了他,無法喚他;望著他,心痛不已。但若是他不再來小屋,他不知自己的心會不會更痛?
  細雨初落,相見難,不見更難。

  ☆   ☆   ☆

  「少爺,我早就叫你不要到那鬼屋裡去,你看你這是什麼臉色?」
  西寧已經自動把「後院小屋」改名叫作「鬼屋」,因為他家少爺現在每日都要過去那邊坐一個上午。
  他去求來好多的靈符掛在少爺身上,但少爺還是每日去鬼屋聽什麼鬼琴聲,看來那裡的鬼一定很厲害,才會連廟裡求來的符咒也鎮壓不了。
  剛下了一點小雨,西寧看見易雲齋淋雨回來,臉色乍青乍白,一臉就是撞鬼的臉色,不免憂心忡忡。
  「西寧,陪我到府城妓院去。」
  「少……少爺,我有沒有聽錯?你……你要到妓院去?」
  易家養了幾個寵婢及舞妓,易雲齋當然不是那種不解人事的人,更何況他溫柔多情、人長得英俊,有哪個姑娘不想服侍他?
  直到遇到蕭蘭薰之後,他才一改往日的風流行徑,專心對待蕭蘭薰。
  自從蕭蘭薰失蹤後,易雲齋失魂落魄到完全不近女色,沒想到找到了蕭蘭薰,他卻說出這種話來,讓西寧錯愕不已。
  易雲齋抓住他的手,臉色白得很可怕,「現在就去,快!」
  西寧惶恐的問:「少爺,你究竟是怎麼了?」
  易雲齋根本就無法對西寧說出原因,自己竟對著一個容貌醜陋無比的怪病男子產生強烈的慾望。
  見著左振玉的淚水,他竟想伸出手去摟住他瘦弱的身子、吻干他的淚水;他甚至想在左振玉的身體裡展現自己的熱情,比當初見到蕭蘭薰時還要衝動,更遑論現在讓他提不起興致的蕭紅兒。
  他怎麼能對西寧說出這樣的事情?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這種詭異的事情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是下身火熱的疼痛讓他想忽視都很困難。
  一想起左振玉的眼淚,他的全身就像大火在焚身一樣的熾熱無比。
  「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易雲齋發怒吼叫,西寧嚇得直哆嗦。
  「我去,立刻去。」西寧被他大喝得不敢不從,立刻收了銀兩及外衣與易雲齋一同前往府城。
  他們到了府城的熱鬧妓院中,易雲齋點了幾個女子作陪,西寧見他神色有異,根本就不像是來尋歡的,反倒像來發洩什麼似的,擅於察言觀色的西寧乖乖在門前守候,不敢再說半句。
  只聽得房中慣於服侍男子的花娘輕吟淺哼,最後卻是聲聲討饒,易雲齋找了一個花娘不夠,又接連找來別的花娘服侍他。
  不知少爺是不是被鬼迷住的關係,怎麼行徑如此怪異?西寧愣愣的想。
  西寧張著眼站到清晨,從房內走出來的易雲齋神情依然怪異,一夜歡樂之後,他卻絲毫沒有一般男人的喜悅之情,他那蒼白無血色的臉讓西寧看了就發抖。

第五章
「西寧!」
  「是,少爺。」西寧膽戰心驚的應答。以前易雲齋幾乎每日都去鬼屋,那陣子他的心情都很開朗,下午陪著蕭蘭薰時,也還言語帶笑。
  現在他不去鬼屋,卻忽然變得很難服侍。
  他變得不愛見蕭蘭薰,不愛見蕭府的人,就算蕭蘭薰吵著要他陪她玩耍,他雖然沒有發脾氣,但是臉色卻極其難看。
  他知道少爺還是深愛著蘭薰小姐,就是不知道他為何一時之間性情大變,連蘭薰小姐也不愛見。
  少爺仍像往日一樣那麼早起來,但走出門口沒多久就又回到床上躺著,他隱隱約約知曉可能跟鬼屋那個怪病表少爺有關,但是少爺不講,他怎麼敢問?
  他只能暗自推測那怪病表少爺得罪了少爺,讓少爺心裡很不開心,所以少爺才變得很奇怪。
  不過,那怪病表少爺彈的琴聲最近也變得零零落落,根本就不知道在彈些什麼。
  他們兩個為何變得這麼奇怪,西寧不敢多問,只能盡心服侍易雲齋。
  「酒呢?」
  「我叫人去打酒了,少爺等著,等會兒就來了。」
  易雲齋早已看出他在說謊,他大怒道:「我叫你打酒,你偏給我拖延!西寧,你越來越大膽,不把我看在眼裡了嗎?」
  西寧嚇得頭髮都豎起,他原本是故意讓人慢一些去打酒,因為少爺今日一直在喝悶酒,他怕他悶酒喝多了會傷身,不敢讓他喝太多,想不到少爺就算醉了,還是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
  「少爺,對不起,我馬上去叫人取酒來。」他不敢再欺瞞少爺,立刻要人送上美酒。
  易雲齋酒量向來很好,但是他這麼狂猛的喝法,西寧前所未見。
  就在他喝得醉茫茫時,忽然聽到暗夜裡傳來不成音調的琴音,他霎時發怒摔下酒壺。
  就算掩住耳朵,那琴音也一樣灌入耳朵,易雲齋簡直快要瘋了,一個得了怪病的醜陋男子不知道為什麼讓他對他心心唸唸。
  他站了起來,拍案大怒,「我要去叫他不准彈了,叫他不准再彈了!」他彈得他都心慌意亂了。
  「少爺……」
  西寧要扶起他醉倒的身子,他用力一揮,把西寧給推開。
  「不要煩我,你們統統不要煩我。」
  他大吼大叫的走出去,西寧嚇得縮起身子,不敢再攔他。

  ☆   ☆   ☆

  易雲齋走到後院小屋,門只是虛掩著,並未關上,好像主人在期待著客人來到似的。
  他在門前發出聲響,裡面也立刻響起跑步聲,左振玉衝出來開門。
  「易少爺……你、你來了。」
  說出來的話短促不成語句,左振玉想要伸手摸摸眼前的易雲齋是真是假,可是卻沒有這個勇氣。
  縱然他聞到易雲齋身上濃厚的酒味,還有他今天來的時間是夜晚,而非往常的早晨,他依然喜悅不已。
  他退後一步要讓他進來,「我立刻去泡茶,易少爺,你先坐著。」
  左振玉的身子原本就消瘦,這些日子沒見,他瘦得更加不成人形,但是他的明眸一見著易雲齋所流露出來的歡欣之情是怎樣也掩飾不了的。
  「你……你是故意的吧?」
  易雲齋低沉如獅吼的聲音,讓本來背過身子要去泡茶的左振玉感到頭皮發麻,他不明所以然的回頭,卻被易雲齋給抓住手臂。
  他力氣大得幾乎要折掉他的骨頭,讓他忍不住的哀叫:「好……好痛……」
  「你是故意裝成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故意彈琴來擾亂我,甚至故意在我面前流下眼淚勾引我的吧?」
  「易少爺?」左振玉遲疑的望著他。
  左振玉被他一推,摔進屋裡的地上,易雲齋單腳蹲下,高高在上的俯看著左振玉。
  左振玉喘著氣,他沒有看過這麼恐怖的易雲齋,他的危險眼神讓他全身發顫。
  「你到底要幹什麼?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麼?」
  被易雲齋這麼怒問,左振玉嚇得渾身發抖。他對以前扮為女人的自己向來溫柔體貼,就算來這裡尋他聽琴,也是一派溫文儒雅,從沒像今晚這麼狂暴。
  易雲齋的大手伸了下來,他以為他要動手打他,害怕得彎過身子,但是他沒打他,下一刻響起的卻是衣帛的撕裂聲。
  左振玉的衣衫從前頭被整個撕下,袒露出上胸,易雲齋狂暴的撕下他的衣衫,他身上的薄衣變成碎片落在地上。
  「住手!住手!易少爺,我求你住手,你究竟要做什麼……」
  易雲齋將半裸的左振玉摔在屋中唯一的小床上,左振玉慘叫不已,轉身想要逃跑,身後的衣衫卻被易雲齋整個撕下。
  他握住他光裸的大腿用力撐開,讓他的雙腿幾乎快跟腰腹分家,他嚇得哭了出來。
  「易少爺,拜託你住手……」
  「你是要勾引我吧?你知我有財有勢,所以用盡方法想勾引我,彈那種像蘭薰一樣的琴聲、用像蘭薰一樣的語調說話、用蘭薰那樣哀怨的眼神盯著我看,你是故意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故意的!」
  左振玉全身顫抖的看著他鬆開褲頭拉下褲子,瞬間他已明白易雲齋想要做什麼。
  「易少爺你瘋了嗎?」
  他極力想要逃走,但是他的雙腿被定住,只能從喉嚨裡發出慘叫聲。
  男人的陽剛硬是鑿開他私密處的粗魯行為,已經令他痛得幾乎要暈過去,更別說易雲齋拉起他的身子,整個衝入他的身體裡。
  易雲齋在他的身體裡逞欲,他掙扎了一會兒,因為力氣太弱,無力逃跑,只能躺在床上喘氣。
  一見他不再掙扎後,易雲齋的動作霎時變得溫柔起來。
  「蘭薰……蘭薰……」
  易雲齋忽然把頭埋進他的發中嗅著他的香味,左振玉心中一陣哀傷,無法忍耐的抱住他的肩頭,輕聲喚著在午夜夢迴只有自己一人時才敢喚的名字。
  「雲齋、雲齋……」
  聽到他輕喚的聲音,易雲齋的動作忽然變得劇烈起來,但是左振玉已沒有剛開始時的疼痛,反而還有一股麻麻的快感湧上腦門。
  他又羞又懼,卻又無法自己的發出嬌吟,因為易雲齋的動作越來越溫柔,卻越來越激情,令他的吐息急促,心跳如擂鼓般的怦咚作響。
  「蘭薰,我愛你!我愛你!」易雲齋不斷重複的說。
  左振玉含淚的回應,「我也愛你,雲齋。」

  ☆   ☆ 

  易雲齋一夜沒有回房睡覺,西寧再也耐不住擔憂的心情,縱然對左振玉有著強烈的排拒,但是為了易雲齋,他還是來了。
  門沒關上,所以他自行的推開,一進入屋內,他驚訝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少爺跟那個怪病表少爺竟睡在窄床上,兩人不但赤身裸體,屋內還有股歡愛過後的味道……西寧一看到此景,簡直是氣得全身發抖。
  他拉起易雲齋,大聲喚道:「少爺……少爺……」
  易雲齋有些頭暈的張開眼睛,一見到西寧,還以為自己是躺在自個兒的床上,又閉上眼睛。
  「讓我多睡一會兒,我頭好痛,昨晚鐵定喝了太多。」
  「少爺,起來穿衣服。」
  西寧用力瞪著左振玉,左振玉羞得目光不敢與他對視;他拿起薄被往自己赤裸的身上蓋住。
  易雲齋終於在西寧的吼叫之下起身,他摸著頭,只覺得頭痛欲裂。
  「我頭好痛,早知道就不該喝那麼多的酒……」
  「不要臉!虧你還像個讀書的斯文人,竟然趁著我家少爺喝醉時,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怪不得你會得怪病,更怪不得你會短命。」西寧毫不客氣的惡罵一通。
  聽見西寧這番怒罵,易雲齋終於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竟然跑來睡破屋裡的小床,而破屋的主子也睡在床上,只不過他現在滿臉惶恐,被子蓋到他的肩頭。
  「這到底怎麼回事?」易雲齋怒火攻心,他不敢相信的看著凌亂的床面,還有左振玉侷促不安的臉。
  西寧趕緊拿起衣服給易雲齋披上。
  「少爺,你昨日喝了酒又外出,一夜都沒回來,早上我來尋你的時候,你就在這裡了。」西寧比著左振玉,好像所有的錯都是因左振玉而起。
  彷彿看到噁心的蟲類,易雲齋作嘔不已,光是想到自己跟一個男人共度了一夜,他就無法忍受。
  「快點離開吧!」易雲齋不願多說多問,但是從他發抖的身體就可以知曉他在知道自己昨夜跟男人共睡了一夜時,心中受到多大的震撼。
  「易……易少爺……你……你還會再來嗎?」左振玉輕拉住他的衣袖,望著他的眸中滿是渴望。易雲齋這段日子都沒有來,他吃不下也睡不好,連琴都無心再彈。
  好不容易昨夜他來了,卻強要了他,但是這一切都比不上他以後再也見不到他的恐懼來得大。
  他希望易雲齋再來看他,就算兩個人只是默默坐著也好,他總覺得自己來日無多,再也無法多看他幾眼。
  「你瘋了嗎?發生這樣的事,你都不覺得羞恥嗎?」易雲齋厲聲的唾罵,甩開他的手。
  西寧更是用力推了他一把,「就算我家少爺要男人,也不會看上你!你自己去照照鏡子,看你自己長得什麼怪樣?」
  左振玉被他罵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易雲齋拂袖踏步離去,西寧更是在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不要臉的人!」
  絕望忽然湧上心頭,左振玉拿起銅鏡,鏡中明明是他自己的臉,卻宛如妖怪一樣。
  就算自己一直待在他身邊,易雲齋也一樣會娶別人,他認不得自己是蕭蘭薰,他只知道自己是個無恥的醜陋男人,竟然趁他喝醉跟他共度一夜。
  一想起方才易雲齋臉上嫌惡的表情,悲傷忽然排山倒海的湧來。
  他已經不配待在易雲齋的懷裡,只有自己的表妹蕭紅兒才夠格在他懷裡受他的疼愛。
  這一生一世,易雲齋都會像對待蕭蘭薰一樣的待蕭紅兒如掌上的珍寶。
  三年多前,易雲齋因藥性發作而待他非常狂暴,但是昨晚的最後,他待他極其溫柔,讓他第一次享受到情愛間的歡樂。
  光是想著他把雙手放在蕭紅兒的身上……左振玉一愣,心酸及心痛的感覺都湧了上來。
  他知道易雲齋再也不會過來看他,他在易雲齋的眼裡只是個無恥之徒。
  淚水滑下,他絕望的掩住自己的臉,恨不得能當場死去,不用面對他那嫌惡的目光。

  ☆   ☆   ☆

  「少爺,今日就陪蘭薰小姐出外遊玩吧!」西寧故作開朗的建議,顯然想要讓易雲齋忘記今早發生的事情。
  「我昨晚喝得有多醉?」易雲齋想問個清楚。
  「很醉!少爺,你根本就毫無神智了,所以才會上了那個男的惡當。」
  易雲齋氣得握緊拳頭,一掌打在桌上,雖然他對昨夜毫無記憶,但是卻記得左振玉今早用薄被掩住身子的樣子。
  光是想到那個畫面,他就一陣作嘔,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竟會跟一個男人發生關係。
  「我究竟在做什麼?究竟在做什麼?」
  西寧小聲道:「少爺,我早就說過那個地方不乾淨,你前陣子發狂般的跑去,又發狂般的不去,我總覺得會出事情,我的直覺果然應驗了。」
  「別再說了!這件事永遠都不許提。」易雲齋低吼。這是他人生經歷中最可怕的一件事,但願自己永遠都不會再想起。
  西寧擔憂的看著他,「少爺,你跟蘭薰小姐的佳期將近,是不是要派人回報老爺,說要來迎娶的事情?」
  「嗯,派一個人去找我爹,跟他說明這邊的狀況,我應該會在這裡成婚,才把蘭薰帶回家去。」
  西寧喜不自勝,「那我立刻要人送信給老爺。」
  「嗯。」易雲齋還做了另一項的決定。「西寧,順便問問蕭老爺能否遷走後院的那個男人,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他。」
  西寧更加喜上眉梢,他早就覺得少爺一直去找那個怪病表少爺實在是太奇怪了,若是能讓他遷離這裡,絕對是好事一樁。
  「好,少爺,我立刻去辦!」
  「慢著,現在最要緊的是叫下人送上一桶熱水讓我淨身。」他抬起手臂聞了一下味道。那淡淡的香味不是屬於自己的,而是屬於另外一個男人的,一想起這件事,就令他全身湧起一股作嘔的感覺。
  西寧贊同的點頭,「對、對,少爺,你先去洗澡去去霉氣,我馬上叫人運來熱水。」
  在西寧勤快做事之下,浴桶裡馬上加滿熱水;易雲齋脫下衣衫,卻見袖子裡掉下一小片的破布,他還未想那破布是什麼,西寧已經撿起。
  西寧大罵:「這不是那個怪病表少爺穿在身上的舊衣嗎?他一定偷偷撕下這塊布,施咒放在少爺身上,所以少爺才會每次都像被鬼迷住一樣的去他那兒!無恥的下流人,看起來人模人樣,誰曉得暗地裡竟這麼無恥!」
  易雲齋將身子浸入桶中,雖然當日他的確在見到左振玉的淚水時,曾有想要佔有他的念頭,但是他已去妓院發洩過了,不可、能……不可能自己主動去找他吧?
  不可能!他再怎麼想都不可能主動去找左振玉,但是那塊破布夾在他的衣內,卻讓他一陣良心不安。
  難道他曾撕了他的衣服嗎?不敢再想也不願再想,易雲齋洗過身子,穿好衣服便起身。
  「今日就陪蘭薰小姐出外遊玩吧!少爺,好不容易尋回蘭薰小姐,你這幾年的苦苦等待好不容易才有了結果哪!」西寧說得語重心長。
  聽從西寧的話,易雲齋便在這日帶著蕭紅兒出外踏青遊玩。
  看著蕭紅兒嬌俏的臉龐與記憶中的蕭蘭薰幾乎一模一樣,他不愛她,還能愛誰呢?
  就在今日,他告訴蕭紅兒他爹應該很快就會來信讓自己迎娶她入門,蕭紅兒一聽,高興得笑了起來;見她開心,他也笑了。
  只有蕭花兒聞訊時,臉色卻很難看,她懊惱的咬唇,心裡滿是含恨帶愁,更是充滿嫉妒跟不甘。
  全蕭家的人都知道蕭紅兒根本就不是蕭蘭薰,只不過是因為她長得最像蕭蘭薰,所以才能嫁給易雲齋,若是自己的臉能再像一點,現在英俊的易雲齋懷裡的人就是自己了!蕭紅兒氣惱的想著。

第六章
左振玉錯愕的問:「要……要我搬出去?」
  早上易雲齋跟西寧才拂袖離去,還未到中午,蕭大業已經來到後院小屋,與他商談要他搬出去的事情。
  左振玉一陣茫然,爹娘早亡,留了一筆不少的銀兩給他;他寄居在蕭大業這裡,每月給些碎銀貼補他們。自從三年多前回來後,感染惡疾,身體變得十分虛弱,連出外做事都不能,多走幾步路就頭暈目眩,只能在這裡乾耗時日,但是銀兩日漸用罄,蕭家對他也就漸漸不如以往。
  後來,甚至將他遷居到這破屋裡,美其名是怕他的惡疾傳染給別人,其實是要他自己住不慣,趕緊搬出去才是真的。
  但他的病體已讓他無力一人生活,縱然知道自己在這裡不受歡迎,他還是無法出外獨居,更何況易雲齋來了,他有機會可以見到他,他更不能走也不願走。
  「振玉,不是我這個做舅舅的不愛你住在這裡。你想想看,你每月給那麼一點點小錢,連個僕婢都請不起,我還得供你吃供你住,若不是看在你幫紅兒找了這門大視事,我早就請你出門了。」
  「舅父,你也知我這病越來越重,怎麼出門?」
  「難不成你要我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嗎?就是雲齋請你出去的!他說得很明白,他希望永遠不要再見到你。」
  蕭大業乾脆把罪歸在易雲齋的身上,雖然他早就想要尋個名堂將左振玉趕出去,只是近來忙著招待易雲齋,還沒心思理會他,哪知易雲齋卻先出聲要求要左振玉搬出去。
  左振玉大受打擊,好像一道轟雷打在他的頭上,他的腳步踉蹌了幾下,頭暈得幾乎要倒下。
  霎時,他明白了一切。
  昨夜發生事後,易雲齋不只嫌惡他,還希望能永生都不再看見自己,以免想起昨夜的事,他在他心中不是蕭蘭薰,而是一個恥辱。
  「我會搬出去的。」他不想當場哭啼出聲,強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我收拾細軟,馬上就走。」
  蕭大業滿意的點頭,走出小屋。

  ☆   ☆   ☆

  蕭紅兒在後院的門口等待蕭父,一見他走出來便小聲問:「他肯走嗎?」
  蕭大業哼了幾聲,「幸好他識相肯走,就算他不肯走,我也會攆他走。」
  「爹,雲齋說過些日子就會娶我,千萬不要在這時候發生了什麼問題,耽誤我們成親的事。」
  生米未成熟飯,蕭紅兒還是有些驚懼,如果洞房花燭夜過了,兩人已成夫妻,她就不會這麼擔憂。
  蕭大業反倒哈哈大笑,根本不將女兒的憂慮看在眼裡。
  「你怕什麼?就算左振玉自己去向易雲齋說他是蕭蘭薰,他會相信嗎?光看他那一張臉,就能判定他在說謊,更何況他的髮釵都拿給我們了,他有什麼證據說他是蕭蘭薰?況且他還是個男子,易雲齋要找的是名叫蕭蘭薰的絕色姑娘。」蕭大業不屑的加上一句,「他現在像嗎?」
  聽到蕭父這樣說,蕭紅兒仍然有些擔心,畢竟左振玉一直住在這裡,難保他不會把真相說出來。
  「爹,他若住得近些,不小心漏出口風讓一些好事之人傳言反而不好,不如把他趕遠一些,不准他住在這個村子。」蕭紅兒心生歹計的建議。
  蕭大業覺得她的顧慮也有些對,更何況他們把病重的親外甥趕出門,這對蕭家名聲確實有傷,若是讓他住得遠些,就沒人知道他的身份,加上他身染怪病也不會有人敢探問他。
  「好,我叫僕役送他到府城的城郊處去住,離這裡有一段的距離,料想應該影響不了我們。」
  「就讓他住得離我們越遠越好,到時候他病發死了,更加死無對證。」蕭紅兒露出笑顏。
  現在只等易雲齋的爹應允他們的婚事,他們就能馬上成親,她就可以到易家過著少奶奶的富貴生活了。

  ☆  ☆  ☆

  易雲齋這些日子睡得很不安穩,西寧非常清楚他家少爺自那一晚酒醉在小屋裡過了一宿之後,就沒再睡好覺過了。
  想也知道一定是那個怪病表少爺害的!怎麼有人那麼不知羞恥,明明是個男人,竟然趁著他家少爺酒醉做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真是可惡透頂!幸好蕭家已把他遷走,要不然光是聽到他的琴聲,就讓人想吐。
  無恥的小人,大概就是指這一類型的人吧!真不曉得他想沾上少爺是要撈得多少好處?啐,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像怪病表少爺這麼無恥的下等人!西寧忿忿的想。
  「西寧,夜好靜啊!」
  冬雪下了,天氣已經變冷,易老爺那邊的回信因為天候的關係有些耽誤,也因為天冷的關係,蟲兒及鳥兒都跑去冬眠,所以夜特別靜。
  「少爺,等你在這裡跟蘭薰小姐成親之後,到時候老爺若看見你將少奶奶帶回家裡,一定會很高興見到少奶奶的。」西寧自顧自的說。
  「蘭薰……」易雲齋輕輕的歎一口氣。為什麼他尋到蕭蘭薰,也要跟她成親了,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喜悅的心情?
  好像他跟蕭蘭薰多年前的傾心相戀都是假的,他其實一點兒也不愛蕭蘭薰,要不然他為何沒有即將要成親的興奮之倩呢?
  爹的回信還未到,但是他卻希望爹的信不要太早到,他忽然希望親事可以越拖越久,最好……他不要娶蕭紅兒。
  他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心情,但是他跟蕭紅兒相處得越久,他就越難以忍受她。
  以前的蕭蘭薰有這麼俗不可耐、嬌蠻無理嗎?還是他過度美化了蕭蘭薰?
  蕭蘭薰在他眼中是天下第一美麗的女子,但是蕭紅兒跟以前的蕭蘭薰再怎麼像,他還是覺得她的美欠缺了往常蕭蘭薰的靈氣跟溫柔,好像只有那張臉皮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今晚好靜……」
  易雲齋已經連續講了好幾次「今晚好靜」,可是夜晚安靜才好睡覺,西寧實在不曉得他到底想要講什麼,還是他住不慣這麼冷清的地方?畢竟京城繁華,要什麼就有什麼,小村裡寂靜,沒什麼好玩的。
  他體貼的問:「少爺,若是你嫌悶著難受,我們可以到府城那兒去聽曲,熱鬧一下。」
  少爺最近死氣沉沉,剛見到蘭薰小姐的喜悅似乎在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之下漸漸散去,雖然見到蘭薰小姐時仍然以禮待之,但是他還是看得出來少爺跟多年前對待蘭薰小姐的方式不一樣。
  他知道少爺深愛蘭薰小姐,卻無法解釋少爺對蘭薰小姐越來越冷淡的緣由,照他看來,蘭薰小姐還是蘭薰小姐,他不懂少爺心裡的想法,也無法理解為何少爺對蘭薰小姐不像以往那般的驕寵。
  西寧看著他,忍不住暗暗歎一口氣。
  夜靜無琴聲,小屋裡的人搬走後,易雲齋也說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照理說左振玉這男人如此無恥的竟然跟他強行男女之事,他當時氣憤欲嘔,可是等心情平靜後,卻又懷念起他的琴聲、他說話的聲音,還有他看自己的神情。
  「好吧,去府城聽曲,我覺得很悶。」
  易雲齋說不出自己為何而悶,但他的心中一直很苦悶,這些日子以來聽不到琴聲,讓他更加愁悶難受。
  西寧立刻起身準備,只要能讓少爺心情變好,要他半夜做苦工他都願意,更何況到溫柔鄉里聽曲,那可是人間一大享受啊!

  ☆   ☆   ☆

  到了府城,易雲齋點了幾個姑娘,純粹只為了聽曲而來,沒像上次一樣要花娘陪侍,西寧在旁邊也聽得津津有味。
  聽到了天方亮,兩人才打道回府,哪知在半路定到一條長街時,猛然見到西寧這一輩子最不想見到的人。
  「這個死怪病的,還沒死啊?」不是西寧愛咒人,而是他真的很氣左振玉。他自己下流也就罷了,幹什麼牽扯上少爺?
  西寧腳步一停,就要易雲齋走別條路,誰知他反而定住身子,目光難以移開的喃喃道:「他好像又變得更瘦了。」
  他管他是瘦是胖,總之見了他就是穢氣,還是趕快走別條路!「少爺,我們改走別條路吧!」
  「他在做什麼?」
  「他擺個攤子,似乎在幫人代寫東西,賺些潤筆銀雨,還有幫人寫寫春聯,他現在正在掛春聯呢!想也知道新年還未到,他寫春聯有個屁用?最好是全部賣不出去。」少爺心真好,還想知道他在幹啥,他可是一點兒也不想知道,只是少爺問起,他只好不情願的回答。
  「天氣這麼冷,他穿得好少!」
  易雲齋想要往前走去,西寧急忙擋住他,氣道:「少爺,你忘了上次你吃了他的惡虧嗎?別再過去了!他不值得你多看他幾眼,管他穿少穿多、管他是瘦是胖,少爺,我們回蕭家吧!蘭薰小姐今早要是沒看到你,一定會大發嬌嗔的。」
  易雲齋聽了西寧的話,沒再往前走,但是他的身子就像被人定住似的一動也不動,西寧見他又像被鬼迷住的神情,想也知道他是不會移動了。
  西寧不甘不願的道:「少爺,旁邊有家酒樓,我們上二樓去,樓旁的窗子可以看見他在做什麼,我們去那裡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少爺昨兒個連晚膳都沒用過,可別餓壞了。」
  因為可以看見左振玉的一舉一動,易雲齋才勉為其難的同意西寧的提議。
  他們上了樓,飯菜也端了上來,但是易雲齋卻沒吃幾口,目光全都集中在左振玉的身上。
  「他又咳嗽了,一定是那藥吃完了!」易雲齋擔憂的望著左振玉彎低著身子咳嗽,「他穿那麼少,身子已經很不好了,為什麼不穿冬衣?」
  「說不定他沒錢買不起……」
  話一說出口,西寧就後悔了,因為易雲齋正瞪大眼睛,忽然道:「沒錯!他說過他阮囊羞澀,在蕭家裡已經喝不上好茶了,現在人在外頭,一定更沒人照顧他。」
  「少爺,天已經亮了,我們快點回蕭家吧!」西寧無奈的勸他。
  易雲齋終於站了起來,但是他不是要回蕭家,而是快步走下樓,往左振玉的攤子走了過去。
  西寧看到此景,哀哀慘叫,他早就知道他家少爺被鬼迷住的表情一出現,鐵定又會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來。
  重重歎一口氣,西寧不情不願的跟著易雲齋的腳步走向左振玉的攤子。

  ☆   ☆   ☆

  左振玉一見有人靠近,熱絡的說:「這位爺要看春聯嗎?或是要請人代寫書信嗎?」
  當他一抬頭見到易雲齋便馬上低下頭,想也知道他是不可能來買東西的,便不再說話。
  易雲齋不在意左振玉的冷淡態度,只在意他剛才咳嗽時的難受。
  他著急道:「你又咳了,我馬上叫西寧送上好的止咳藥給你……」
  「多謝易少爺的美意。不過,不用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會調養。」
  「調養什麼?既然要調養,為何出來吹冷風,擺這什麼攤子?」易雲齋因為心急,所以講話口氣極重。
  左振玉冷冷的說:「我不像易少爺大富大貴,可以隨心所欲,我無以為生,比人家多讀幾年書,還能有一技之長賺些潤筆的費用,易少爺若無要事,請趕快離開,莫耽誤了我做生意。」
  聽他講話冷淡,不像往常對自己那般禮遇,易雲齋也不知是什麼感覺湧了上來,總之他不能忍受左振玉說話時一直不肯看他的感覺。
  「你擺這攤子能賺幾文錢?我一夜聽曲花費的銀兩都比這些多!」他不是故意譏諷他的,只是一時氣惱才會口不擇言。
  「我知我自己命賤,與易少爺富豪之人大不相同,易少爺不必出言相諷。我不知易少爺要到府城來,要不然一定不會在這裡擺攤,傷了易少爺的眼睛,我立刻就走。」
  左振玉捲了為數不多的東西就要離開,易雲齋看得是又生氣又難受;他不是故意要讓他傷心難過,更不是故意要逼他離開蕭家的。
  「蕭家難道沒有好好安頓你嗎?」
  「蕭家貴客要我快走,難不成我還死賴在那裡嗎?」左振玉說到傷心處,強忍住淚水離開。
  易雲齋想要追上去,西寧卻拉住他。
  「少爺,拜託你別再節外生枝了!你都快要成親了,何苦跟這個男人糾纏不清?他們蕭家怎麼處理他,那是他們之間的事情,跟少爺沒有任何關係。」
  「他好瘦,穿的衣服好單薄,你看他剛才咳得那麼厲害,他現在不曉得住在哪裡?蕭家到底有沒有好好的安頓他?」
  見易雲齋又想要追過去,西寧只好安撫道:「少爺,你先在酒樓裡待著,我去查查他住在哪裡,這樣可好?」
  易雲齋飛快點頭,西寧無可奈何的跟了過去,幸好左振玉的身子不好,走路很慢,走沒多久,他就穿進一間破廟裡,然後一直沒出來。
  西寧在破廟的窗口探頭探腦,這一看,不管他對左振玉有多大的厭惡感,也不由得同情起他來。
  看來他好像無以為居地住在破廟裡,而且生活似乎快要過不下去了。
  西寧折返回去,說明左振玉現在的情況,易雲齋聽了之後,又生氣又悲傷。
  「我叫他們遷他出去,不是趕他出去!怪不得他不肯看我,怪不得他跟我說話的態度與以往不一樣!他一定以為是我交代他們這樣做的。」易雲齋惱火的說。
  易雲齋一副要回去找蕭家人拚命的樣子,讓西寧嚇得趕快拉住他。
  唉,少爺只要一扯到怪病表少爺,就失了理智!
  「少爺,蕭家是蘭薰小姐的娘家,以後是你的岳家,你現在這樣子是要去跟蘭薰小姐了斷親事嗎?為了一個姻親,這麼做值得嗎?你等了三年多的蘭薰小姐,難道要因為這樣而跟他們家鬧翻嗎?」
  西寧一句句說得易雲齋氣焰頓失,他頹坐在椅子上,一想起左振玉孤伶伶的住在破廟裡,還得拖著病體出來擺攤,可見生活一定過不下去,他得幫他尋個住處,然後安頓好他。
  西寧歎氣的道:「少爺,他現在以為是你將他趕出蕭家,你們又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想也不宜太過接近;不如我們請人每日來府城買他的春聯,讓他的生活好過些,至少不用住在破廟裡,他有了銀兩之後,也可以調養好自己的身體。」
  這方法並不合易雲齋的心意,但是西寧說得合情合理,他只好勉為其難的同意。
  返回蕭宅後,易雲齋便派自己的一個家僕每日去向左振玉買春聯,還要家僕向左振玉說家裡的老爺欣賞他的文墨,要他多畫些花鳥圖畫,給的賞錢比左振玉訂的價格還要多。

第七章
「他現在的衣服有穿暖一些嗎?有沒有比較不會咳了?」
  易雲齋的問話裡滿是擔憂,他要人不只是到左振玉的攤子上買春聯,還要人注意他有沒有穿暖,身子有沒有比較好。
  聽著僕役回應的話,西寧在一邊收著僕役帶回來的墨畫。
  要命啊!現在這些畫已經堆得滿室都是!少爺原先就不是要這些春聯及墨畫的,所以看都不看一眼,為的只是要幫助左振玉渡過難關,不過少爺的關心似乎已經超越幫助人的界線了。
  他若聽到左振玉今日咳得不嚴重或多加了一件衣服,就會開心喜悅;若是聽到那怪病表少爺今日的身子比較沒有那麼好,就會煩惱。
  這一切,看在他這個貼身僕役眼裡,真的覺得自家少爺又像當日被鬼迷住一樣。
  西寧收拾著這些東西,他雖然有些識字,但是要他完完整整的認出一首詩來還是沒辦法的,不過他真的覺得左振玉的字寫得還真不差。
  左振玉的字端整又秀麗,要能把字寫得這麼漂亮的人,在他腦海裡只有幾個人而已,看來這怪病表少爺也不是腹內無墨水的人,他的字猛一看,還真像當年蘭薰小姐寫的字。西寧不禁看得有些癡了。
  蕭紅兒咚咚咚的跑了進來,看到西寧在收拾紙張,她偏過頭看著,也不知為什麼最近易雲齋愛收集這些,堆得整間房間都是。
  她看不懂索性就不看,跑向易雲齋,拉住他的衣袖撒嬌道:「雲齋,今日我們出去玩好嗎?新年就快到了,我們到街上去買些讓新年更熱鬧的東西好不好?」
  易雲齋差點要撥開她的手,若不是強忍住這股衝動,他早就推開她了。
  他越來越難以忍受跟蕭紅兒在一起,甚至以前與蕭蘭薰在一起的美好回憶,也不能讓他對蕭紅兒有一丁點兒的好感。
  每次看到她,他就越來越不耐煩,她那類似蕭蘭薰的聲音及酷似蕭蘭薰的臉龐,卻令他感覺不到一點兒蕭蘭薰以前嬌柔艷美的氣質。
  與蕭紅兒相處久了,他只發現她嬌蠻、無理及任性,說話時總是喜歡搬弄口舌、出口傷人,教他忍不住想要問自己當初為何會愛上她?這苦等三年多的焦慮,難道只是為了娶這樣的女子進門?
  還是他當初真的是年輕氣盛,毫無識人之明?
  而那些美好的記憶,全都只是自己的想像而已嗎?
  「我爹曾交代要我去見這邊的商客,我正好今日要出去。」他撒了一個謊,因為他根本就不想跟她在一起。」
  想不到蕭紅兒臉泛桃紅,開心不已的跳起來,「那你爹來信了,應該有提成親的事吧?」
  易雲齋還沒收到易老爺的信,他也很納悶為何他爹還未要人傳信過來。
  他淡淡道:「這是臨行前我爹交代的,前些日子陪你貪玩,誤了不少正事,這些日子就要辦正事了。蘭薰,你跟你姐姐一同去玩吧!」
  蕭紅兒噘嘴,可是又不好放肆,只好不情願的問:「那你爹到底何時會來信呢?」
  「應該是這幾日吧!」他隨口應答。
  蕭紅兒信以為真的說:「只要你爹這幾日來信之後,我們就可以成親了吧?雲齋,我好期待嫁給你,我希望日子越快越好。」
  易雲齋一想到要跟眼前的人成親,不知為何寒意上身,竟有百般的不願意。
  他不願多想,只好點頭,等她出去後,西寧忍不住多嘴起來。
  「少爺,你為什麼要騙蘭薰小姐?我們根本就沒要拜訪人啊!」
  「我要去府城。」
  「要去府城作啥?」西寧皺眉,忍不住問道。雖然他知道答案可能是什麼。
  易雲齋不願回答,也沒辦法回答,西寧只好跟著他前往府城。

  ☆  ☆  ☆

  到了府城,不是為了逛熱鬧的街道,也不是為了要去聽曲,而是為了看那得了怪病的左振玉是否過得好。
  他現在有了銀兩,已經沒住在破廟,而是住在一間向人租來的小屋裡,他身形單薄,似乎已經瘦得只剩一口氣在苟延殘喘的活著。
  西寧雖然厭惡他,可是還是忍不住起了同情之心,心想他要是再不去看病,大概活不過今年,而易雲齋則是整個身子劇烈的顫抖著。
  他知道左振玉在受苦,卻又沒辦法跟他見面,畢竟他一直以為當初是自己把他趕出蕭家,更何況兩人還做了那種事,再見面只是尷尬至極而已。
  「少爺,我們回去吧!我們去請府城最好的大夫來看他的病,就說是買畫的老爺聽說他身子不好,特地為他聘的好嗎?」
  易雲齋點頭,要其他僕役去聘請大夫看他的病,才神情恍惚的返回蕭宅。

  ☆  ☆  ☆

  坐在房裡,易雲齋想著左振玉那麼單薄的身子骨可以拖過今年的冬天嗎?
  一陣敲門聲響起,西寧去開門,原來是蕭花兒來訪。
  西寧待之以禮的道:「花兒姑娘,有事找少爺嗎?」
  蕭花兒臉上帶淚,右頰還紅了,看來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正是易家准少奶奶蕭紅兒打的,她們兩人為了易雲齋吵架已經不是第一次。
  但是這次蕭紅兒氣焰高張到說易老爺的家書就要到了,她即將要嫁進易家,根本不把蕭花兒看在眼裡,竟然動手摑她耳光。
  蕭花兒又氣又恨,不甘受辱,更厭惡蕭紅兒那高她一等,像是一輩子自己都會不如她的態度。
  她不信她萬項都勝不了蕭紅兒!蕭紅兒只是臉皮長得像蕭蘭薰,其他的都比不上她,她不會把易雲齋讓給蕭紅兒的。
  蕭花兒一走進來,便走向易雲齋,輕聲的對他說:「易大哥,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她慎重的態度,讓易雲齋提起精神聽,硬把自己的心思從左振玉轉向蕭花兒。
  「怎麼了?花兒?」
  「其實紅兒根本就不是蕭蘭薰!蕭蘭薰出外讀書一年多,但紅兒從小到大一直都待在在家裡不曾外出過,她懶散、自恃貌美,甚至一個字兒也不識得。易大哥,你可出題考她,她一定連個大字都不會寫。」
  易雲齋聽得目瞪口呆,西寧更是全身僵硬。
  「怪不得……怪不得我對她親切不起來,原來她根本就不是蘭薰。」易雲齋呆怔道。
  「對!真正的蕭蘭薰另有其人。」蕭花兒意有所指的說完話,連忙走出去。
  她知道等會兒就會有風暴出現,而她可以在這風暴裡屹立不搖!
  西寧首先怒吼道:「少爺,若是我們被騙,那髮釵在蕭家人手裡,也就代表他們知道真正的蘭薰小姐在哪裡!他們竟敢冒名頂替,真是有夠不要臉!」
  不用跟蕭紅兒成親讓易雲齋心裡的一顆大石終於落下,但另外一股洶湧之怒也湧上心頭。
  蕭家竟敢欺瞞他,這種事他豈能容忍?
  而且正牌的蕭蘭薰一定是受盡苦楚,才會把他的訂情之物交給蕭家人,要不然她怎麼會讓這麼重要的東西離身?
  「到大廳去,請蕭老爺上廳!」
  易雲齋猛地站了起來,臉上的神情霎時變得冷酷。
  他對蕭家以禮相待,想不到他們竟然欺騙他,當真以為他是好欺負的嗎?這件事他非得查清楚不可。

  ☆  ☆  ☆

  到了大廳,蕭家人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知道易雲齋忽然召集他們到大廳。
  「雲齋啊,是有什麼事嗎?」蕭大業小心的問。
  他總覺得易雲齋的臉色不比以往,而且他在蕭家住得越久,似乎對成親的事越來越淡漠,該不會他想要臨時取消婚約吧?
  易雲齋微笑的說:「岳父,由於我爹的壽辰即將要到了,所以我想請蘭薰畫幅八仙過海的圖,順便提上詩句來慶賀。我叫你們來,是要你們看看蘭薰的畫作本事,她的字跟圖都堪稱一絕呢!」
  蕭大業神色大變,蕭紅兒會不會寫字,沒有人比他這個親爹更明白了,看來是易雲齋的心中已經起疑心了。
  而蕭紅兒更是臉色發白。
  易雲齋示意西寧,「將筆墨呈上,我要將這幅八仙過海掛在家中正廳,讓人人都知我有個蕙質蘭心、女中狀元的妻子相伴。」
  蕭紅兒不敢提筆,但她反應極快的嬌嗔道:「雲齋,這種小事請別人做就行了,為什麼我得自己畫?」
  西寧大眼瞪著她,完全沒了以前恭敬的樣貌,「你若是蘭薰小姐,就請下筆。」
  「你這是什麼意思?狗奴才,你這樣子對主子說話對嗎?看我不叫雲齋把你趕出去才怪!」蕭紅兒惱羞成怒,忽然斥罵西寧。
  西寧也毫不畏懼的怒視著她。他的心只向著少爺,沒向著她:她若是假的蘭薰小姐,他對她的態度還會更不恭敬哩!
  「你若真的是蘭薰小姐,豈會連句詩詞都寫不出來?蘭薰小姐愛彈琴,我也沒聽過你彈琴,說不定你也不會彈琴,你根本就不是蘭薰小姐!」
  「你……你這奴才竟然對我這麼凶!雲齋,你瞧瞧他還有把我這未來的少奶奶放在眼裡嗎?」
  她不動棰,卻大哭大鬧了起來。
  此時,蕭花兒慢慢的從內室走出來,她接過筆寫了兩句「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蕭紅兒看得連哭聲都停止了,愕然的看著自己的姐姐。
  「我才是蕭蘭薰,只不過因為我的容貌已經不像當年的模樣,爹說紅兒比較像我當年的樣子,所以才要紅兒嫁給你。我雖然疼惜妹妹,但是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割捨對你的感情,雲齋,希望你能原諒我欺騙你。」
  聽著蕭花兒自編自演,還說得像那麼一回事,竟說自己是假冒,她才是真的,蕭紅兒一張俏臉已經氣到快黑掉。
  蕭紅兒倏地尖聲怒叫:「你胡說!你才不是蕭蘭薰,我才是正牌的蕭蘭薰!」
  蕭花兒的嘴角露出一抹奸笑,「要不然你寫個字來瞧瞧啊!蕭蘭薰外出讀書,豈會連個字都不會寫?」
  「我會寫,誰說我不會寫的?」
  她搶過蕭花兒手裡的筆在紙上亂塗亂抹,更加顯得她的確大字不識一個,根本就不可能是蕭蘭薰。
  「你寫這什麼鬼畫符,只有鬼才看得懂哩!」蕭花兒出言譏諷,走上前去,迫不及待的想投入易雲齋的懷裡,「雲齋,這三年多來,我的容貌雖然稍微有變,但我還是一心愛你的蘭薰。」
  易雲齋冷眼看著這一場天大的鬧劇,此時他已經不相信蕭家人說的任何一句話了。他冷道:「那我問你,蘭薰最愛什麼花?」
  想也知道女孩家愛什麼花!蕭紅兒趕緊回答:「牡丹花。」
  被蕭紅兒搶去先機,蕭花兒怒道:「雲齋是問我又不是問你!當然是牡丹。」
  易雲齋雙拳握緊,這兩個女人根本就不是他至愛的蕭蘭薰,否則不會連這樣簡單的問題都答錯。
  「那她最愛什麼色的胭脂?」
  「當然是現在流行什麼色,就愛什麼色。」蕭花兒這次馬上就回答,以免被蕭紅兒搶先。
  易雲齋的雙拳不只握緊,甚至微微發顫。
  狂怒在易雲齋的心裡猶如旋風般揚起,這些人簡直在污蔑他對蕭蘭薰的鍾愛之情。
  「那我再問你們,蘭薰為何離我遠去?那一夜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冷聲的問著她們兩人。
  想也知道能讓蕭蘭薰不告而別,一定是因為小倆口吵架。蕭紅兒這次搶先回答:「因為我們吵架,我一氣之下就離開了。」
  蕭花兒也點頭道:「對!那一天我們之間有了一些小爭執,所以我才會離開你。」
  西寧在一旁聽得不斷搖頭,就算他不是易雲齋,他也知道這些事的答案。
  蕭蘭薰酷愛梅花,因為梅花在冬令開花,鐵骨寒香,令人敬佩;她不像時下姑娘,她不抹困脂、不上花粉,總是一張素臉。
  最後一夜發生的事情,則是因為易雲齋中了仇家的毒;那毒很奇特,壓根兒無法可救,他們好不容易求助一個隱居的名醫,那名醫說只有把毒引到別人身上,才能解毒,所以蕭蘭薰才會以身解毒,之後卻不見蹤影。
  「蘭薰在哪裡?」易雲齋站起來,走向蕭大業,低沉的聲音只有風雨欲來的凶狠。
  蕭大業被他嚇得全身發顫,比著兩個女兒道:「她們都是蘭薰,你愛哪一個,就挑哪一個!」
  易雲齋拍桌大怒。
  都到了這時候,蕭大業還說這種渾話,讓他的怒火更加上升,他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要不然絕不善罷甘休。
  「她們都不是蘭薰!告訴我蕭蘭薰在哪裡?你有她的髮釵,一定知道她在哪裡!你要是不說,我就告你欺騙易家首富、謀財害命蕭蘭薰,我倒要看這案子有哪個官不接的?就算不接,我也要把你們逼得妻離子散,讓你知道我易家的手段。」
  蕭大業被他恐怖的臉色給嚇得全身發抖。
  事已至此,他再瞞也無用,看來只有告知實情,才能躲過一劫了。
  但是左振玉已不和去向,更何況他若是病死在外地,讓易雲齋知曉他們蕭家將他趕出去,害他無依無靠,病發而亡,等於是間接害死蕭蘭薰,到時候他一樣性命難保,不如……
  乾脆就半說真話半說謊話,自保還是唯一之策。
  「易少爺饒命!這髮釵是小人撿到的!那是一個極像小人女兒的貌美姑娘臨死前握在手裡,我曾見過那幅畫像,就猜想她可能是蕭蘭薰,所以埋了她,拿了她的髮釵,想要叫女兒冒名頂替,替女兒尋一樁好親事,並非對蕭蘭薰謀財害命。」蕭大業隨口胡謅,只盼這番話能瞞過易雲齋。
  易雲齋不肯相信,「你說她死了?你將她埋在哪裡?」
  蕭大業索性亂說:「我把她丟進亂葬崗裡,已經找不到屍體了,但是天可作證,我絕對沒有謀財害命蕭蘭薰,我願意到廟前斬雞頭立誓我絕對沒幹過這種缺德事!」
  他只有將左振玉趕出去而已,真的要做謀財害命這種事,他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也做不出來呢!蕭大業在心中暗道。
  見他一臉膽小懦弱的模樣,易雲齋想也知道蕭大業做不出謀財害命的事情,看來他撿拾髮釵是真的,而蕭蘭薰也早已病逝。
  就在易雲齋恍神之間,遠派到家裡的僕役忽然回來了,西寧接過僕役手中的信件,交給易雲齋。
  易雲齋根本就不想看信,因為這樁親事已經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這封家書也沒看的必要了。
  但他還是將信拆開,仔細閱讀。
  吾兒雲齋:
  爹親這幾日反覆細思,實在不知該如何寫這封信。
  這封信著實難寫,因此我百轉千回,若我說那樁親事是騙局,你必然不信,但請讓爹從頭細說。
  三年多前你中了奇毒,引毒到了蕭蘭薰身上,然而蕭蘭薰不知毒性嚴重,隔日不告而別,你從此之後日思夜想,茶飯不思。
  那毒性是至陰之毒,傳到女子身上,若不在一個月之內解毒,只怕早已香消玉殞,我不忍見你絕望,因此沒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只盼你早日放棄蕭蘭薰。
  縱然蕭蘭薰此刻還活著,那毒性強烈,恐怕她早已面目全非,不再是你所認識的蕭蘭薰,更何況當日救治你的名醫曾私下對我說過這陰毒若在男子身上還可拖個幾年,但在女子身上只怕早已救不活了。
  我不願你被騙,更不願你成親之後後悔,百般思量之後,還定決定把實情說出,願你體諒老父的心思。
  回京來吧!那人必定不是你所愛的蕭蘭薰。
  因為蕭蘭薰早已過世,不知埋葬何處了,名醫的醫術高明,其說法必不會有錯,願你收拾傷心,回家來吧!
  嚴父親筆
  看完信,加上蕭大業的話,讓易雲齋忽然熱淚湧出。
  他苦苦期盼跟蕭蘭薰還有再見面的時刻全在這一刻幻滅,原來他爹早已知道她身亡了,只是不願說出來,讓他心痛如絞。
  但是盼了快四年,他的一切期望全數落空,這個時刻才告訴他蕭蘭薰已經過世,要他怎能接受這樣既痛苦又傷心的實情?

第八章
蕭家欺瞞他們,試圖詐婚,易雲齋豈肯再住蕭家,立刻搬出蕭家,不管蕭紅兒及蕭花兒的大哭大叫,他直接前往府城,住進客棧。
  知曉實情這一夜,易雲齋一夜都不能安睡,西寧略微識字,他看過易老爺的信,自然也知曉信中寫些什麼。
  易雲齋的淚水一滴滴的落在書信上,讓他看得心痛。原來蘭薰小姐已經死了,是老爺不敢對一心期盼的少爺說出口。
  易老爺今日莫可奈何的說出實話,易雲齋的心整個都碎了,但也所幸因此而沒有中了蕭家的惡計,迎娶根本就不是蕭蘭薰卻敢冒名頂替的蕭紅兒。
  「少爺,你睡一下吧,要不然你一夜沒睡,會傷身子的。」西寧忍不住的哀求。少爺若睡了,至少還不會苦著一張臉,他的蒼白臉色讓他這個僕人看了都好心痛、好難受。
  「我們明日就上京城去,立刻就回家去!我不想再留在這個地方了。」易雲齋有氣無力的說。
  西寧知曉他不想繼續待在這個傷心地的心情,便點頭道:「好,少爺,我們立刻就上京。」
  易雲齋回想方纔他問蕭大業蕭蘭薰埋在何處時,蕭大業支支吾吾的也說不清楚,只說那日下了大雨,他將她隨手丟進亂葬崗裡,根本不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現在也想不起來,讓易雲齋更加心痛難忍。
  「蘭薰……蘭薰……」他喃喃呼喚,多麼希望她的芳魂能夠與他相見。
  為什麼她都不肯來尋他?為什麼那一夜之後,她要轉身就走?為什麼與他在一起時,他們明明如此相愛,她卻終日愁眉不展,彷彿心裡有無數個結難以解開?
  她難道不曉得憑他的財力,除了無法為她摘下月亮及星星之外,他可以為她擋去外頭的一切惡風惡雨嗎?
  在他懷裡,她是永遠安全的,為什麼她要離他而去?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他到現在還是無法想通。
  「少爺,既然我們明日要走了,那這些向左振玉買來的墨畫不如都丟了吧?」西寧建議道。
  他心煩意亂的點頭,「丟了吧!」
  西寧很想把這些從蕭家帶出來的畫全數帶走,只是這些東西不方便帶著上京,他見其中有些東西畫得挺美的,很想收下來欣賞。
  「這梅花畫得真漂亮!少爺,我可以收著嗎?」
  一提起梅花,勾起了易雲齋的往事。
  他也曾帶著蕭蘭薰去賞梅,那時蕭蘭薰還笑著依偎在他懷裡,往事令人難以忘懷啊!
  「拿過來給我看看。」
  西寧見他心思移轉了,至少不再悲傷著蘭薰小姐的事,他也高興得急將那張自己覺得畫得很美的畫呈到他手中。
  畫裡是冰天雪地中有一枝寒梅獨立傲冰雪。
  易雲齋忽然全身一顫,「這好像……好像……」好像蕭蘭薰的筆法!他猛地站了起來,「其他的呢?都拿給我看看!」
  西寧不懂他說的「好像」是什麼意思,但見他臉色大變的模樣,他飛快呈上幾張正拿在自己手上的畫跟字。
  「少爺,這個左振玉雖然病得要死,做人也有那麼一點怪,但是他畫的圖、寫的字可真不錯,可惜他長成那副怪樣子,人家不敢去買他的東西,若是他長得正常些,沒得那怪病,我看應該會有不少人欣賞吧!」西寧有感而發的說。
  易雲齋越看這些字畫,臉色越變得蒼白,接著他又把西寧整理好的一疊字畫全都打開。
  他一邊看,一邊掃下看完的,搞得滿室都是紙;他那激狂的樣子,讓西寧以為他是失去蕭蘭薰而忽然發瘋了。
  「少爺,你是怎麼了?別嚇我啊!我禁不起嚇的……」
  易雲齋扯住驚慌失措的西寧,揚高聲調的問:「爹的信呢?收到哪裡去了?快拿出來。」
  西寧被易雲齋嚇得急忙從包袱裡拿出易老爺的書信,他那副瘋樣讓西寧怕得滿頭冷汗,連後背的衣衫部濕了。
  「縱然蕭蘭薰此刻還活著,那毒性強烈,恐怕她早已面目全非,不再是你所認識的蕭蘭薰,更何況當日救治你的名醫曾私下對我說過這陰毒若在男子身上還可拖個幾年,若在女子身上只怕早已救不活了。」
  易雲齋不斷重複念著這段文字,西寧看他身子搖搖欲墜的模樣,急忙扶住他。
  「少爺,你清醒些!人死不能復生,蘭薰小姐雖死了,但是你還是得要面對現實的活下去啊!」
  易雲齋推開他,搖晃的坐在床上,不斷自言自語。
  「毒性強烈、面目全非……不會是我以前見到的蘭薰……若在男子身上,還可以多拖個幾年……」
  「少爺,你究竟念這些要做什麼?」少爺幹什麼一直重複老爺信裡的話?西寧實在不瞭解。
  「為什麼蘭薰當年要不告而別?為什麼我說要去提親,她給我的祖籍都是假的?為什麼她越聽到我說愛她,她就越悶悶不樂?因為她撒了第一個謊,就得撒上第二個謊,撒上第一、第二個謊,就得說上第三、第四、第五個謊來圓謊……」易雲齋低頭喃喃的說。
  西寧聽得一頭霧水,「少爺,你究竟在說什麼?」
  易雲齋一手掩住臉,不斷的拍打桌面,幾近要瘋了。
  「你怎麼敢這樣騙我?我這樣愛你,你怎麼敢?」
  易雲齋站了起來,氣得都快吐血,原來他這幾年來傾心相戀的蕭蘭薰竟不是女子,而是一個貨直價實的男人!
  「怪不得我一見到你就覺得你是蘭薰!怪不得我每次見到你就失了魂!你彈的琴、說話的方式、淚眼瞅我的樣子全都是一樣的!左振玉,你怎麼敢這樣欺騙我?你怎麼敢這樣戲弄我這樣一個癡心的人?」
  「少爺,你究竟在說什麼?」
  「不要跟過來!我要去找人算帳,算這三年多來的爛帳!」易雲齋一臉要殺人的表情,狠狠瞧著他,讓西寧嚇得不敢跟上去。
  易雲齋開了門就衝出去,西寧緊張的追出去時,已經看不見他的蹤影,根本就不曉得他到哪裡去的西寧只能在客棧門口跺腳。

  ☆  ☆  ☆

  易雲齋來到破屋前用力敲門。
  左振玉在夜裡咳了幾聲,從裡面喚道:「誰啊?是街尾的林大嬸嗎?說好明早幫你代寫的,怎麼這麼晚了還到我這裡來呢?」
  左振玉將門開了一個縫,見到來人是易雲齋,他想要把門合上,易雲齋卻用力的推開門,害他差點跌倒。
  他那不懷好意又怒氣衝天的怒吼聲,讓左振玉的心中湧上不祥的預感,他心虛得顫抖不已。
  「易少爺有什麼事嗎?為什麼夜半……你不是住在蕭家嗎?」左振玉怯怯的看著易雲齋。
  「你將髮釵交出去給蕭家時,跟蕭家談了什麼條件?」
  左振玉一愣,他不懂易雲齋為何要不斷搖晃著他的身子,幾乎快把他清瘦的骨架給搖散了。
  為什麼他要這樣對待他?讓他苦苦的愛他,結果卻讓他發現他根本不是貌美溫柔的女子,而是一個男人?易雲齋怒火滿腔,憤怒得幾乎想要殺掉眼前的人。
  「左振玉,你為什麼不說你就是蕭蘭薰?你就是我易雲齋苦苦等待三年多,像個瘋子一樣尋找的蕭蘭薰?」
  左振玉雙唇頭抖。
  他想要用力推易雲齋,但是易雲齋在盛怒之下力氣實在大於他數倍,更何況以他病弱的身軀,根本就沒辦法抵擋易雲齋的狂怒。
  「我……我是男子,怎麼可能是蕭蘭薰?你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易少爺,我這般醜陋,根本不可能是你心目中宛如仙女般的蕭蘭薰。」左振玉慌亂的猛烈搖頭否認。
  「你到現在還在說謊!我為你三年多不娶、為你睡不安穩、為你散家產,就是要尋你!你怎能這樣欺騙我?你為什麼三年多前騙我說你是個女子,你害得我好慘、好慘!」左振玉臉上的淚眼紛飛,易雲齋貼近他的臉怒吼。這些謊言他究竟還要騙他到什麼時候?
  左振玉聽聞他這麼說,知道自己再也瞞不住,忍不住掩面而泣。
  他怎能說他一見易雲齋時就對他一見鍾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說自己是女子,那時的他完全被愛沖昏頭哪!
  也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若是男子,易雲齋根本就不可能會愛上他,所以他才撒了一個小謊,但接連的事件卻不得不讓他一直撒謊下去。
  最終,謊言無法成為事實,他就算再怎麼愛易雲齋,他仍然是一介男子,仍然得眼睜睜看著易雲齋娶別的女子為妻。
  「對不起!雲齋,不要恨我!不要恨我!」左振玉虛軟的嚶嚶哭泣。
  他抬起淚眼,想要伸手碰易雲齋的臉;易雲齋卻忿忿打落他的手,這股恨讓他心痛不已。
  他好恨!好恨!
  「你沒資格碰我!我這一輩子都會恨你!」
  左振玉一聽,哭得柔腸寸斷。
  他早已知道易雲齋知曉事實後,他對自己的反應只會這樣,他會恨他入骨;往日有多愛自己,他現在就會有多恨自王。
  「別恨我好嗎?雲齋,我……我是真的獻出真心愛上你……」左振玉哭得身子骨幾乎要抖散掉,「我沒辦法說出口。我也知你不會理會一個男子的愛,我是不知羞恥的愛上你,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不愛你!」
  「你還敢說得振振有辭?左振玉,你這下賤的男人,但願我這一輩子不曾認識你!」
  易雲齋狠狠的摑了他一個巴掌,然後惡狠的望著他,「我欠你一條命,害你毀容、生病,我會還給你;至於你欠我的,我不會輕易饒過你!」

  ☆  ☆  ☆

  易雲齋把左振玉用力的拉回客棧,西寧正在房裡等得著急,一見他竟然拉著左振玉回來,左振玉臉上的淚痕未乾,眼裡全都是眼淚,易雲齋則是一臉凶狠模樣,讓完全不知發生什麼事情的西寧一時手足無措。
  「不住客棧了!立刻起程回京城!要僕役先行去請當日醫我的名醫在家中待著,我要帶病人回去醫治。」
  「少爺,那名醫醫人要價可是天價啊!為什麼要……要……」西寧不敢直說,但是擺明就是認為易家根本就不需要為了左振玉把那名醫請來。
  「你毋需多問,立刻起程,照我的話做。」
  回京城的一路上,西寧只知氣氛詭異,但不知何因;少爺根本就不與左振玉說話,簡直比往日他被鬼迷住的樣子還可怕。
  左振玉則是終日以淚洗面,默默無言;每日替他送上飯菜,他就眼淚和著飯菜一起嚥下。
  病體瘦弱的左振玉根本無法趕路,但易雲齋卻一律不管,縱然聽到他夜半發出劇咳聲,也不像以前著急要買止咳藥讓他服上。
  「少爺,我看是不是不要趕這麼急,那個左振玉的身子似乎撐不住……」
  「他會撐住的!他知道他欠我的,沒有這麼容易一死了之就還清!」
  易雲齋以冷酷的目光直視著西寧,他那目光讓西寧寒進骨頭裡,他不知道左振玉得罪了他什麼,但是他從來沒有露出過這麼恐怖的目光。西寧嚇得不敢再為左振玉請命。

  ☆  ☆  ☆

  回到易家,易雲齋只對眾人說帶了一個朋友回來,但他並未把左振玉安置在客房,反而另辟後院,將趕路後幾近暈眩的左振玉帶了進去,又請了當初的名醫來為他看病,並且交代名醫不准漏了口風,連易老爺也不懂他在做什麼,只有西寧越來越明白易雲齋為何性格大變。
  因為左振玉被醫治後,他的臉一天天的回復;西寧每次送飯菜過去時,都要先倒抽一口氣,才敢看他的臉。
  因為左振玉的臉越來越像蕭蘭薰,甚至此蕭紅兒還要像,那神韻、靈氣,根本就是正牌的蕭蘭薰。
  雖說左振玉是客人,但是易雲齋把他關在後院,不准他出門,就連易雲齋本人也從沒來看過他,只有西寧一個人在伺候他。
  一等名醫醫治完離開易家後,易雲齋才第一次來到後院,當他見到左振玉時,左振玉淚眼矇矓的看著他。
  他們相對無言,易雲齋就像無法忍受他的臉似的立刻衝出去,回房後,卻是瘋狂的砸毀東西。
  「少爺,我求你了!我們不要再想蘭薰小姐……就這樣算了……算了……就當一場夢吧!」
  西寧立刻想通事情的來龍去脈,怪不得少爺當初在蕭家,只要見到這個怪病表少爺,就被迷得神魂顛倒,也怪不得蘭薰小姐當年要不告而別,不敢與少爺相認,因為他是個男人,根本就不能與少爺成親!西寧想通這一切,只能哀歎造化弄人。
  「要我當成一場夢?那我那些愛戀算什麼?算什麼?」易雲齋生氣的吼叫。
  從此之後,易雲齋過著聲色犬馬的日子,甚至還在妓院住過好幾天;他只要去後院見過左振玉,那一夜他就會像瘋子一樣的跑到妓院去洩慾。
  左振玉的病雖然治好了,臉也回復正常,但是他卻愁著一張臉,只要易雲齋來過,他就會傷心悲泣。
  最後,易雲齋實在日子過得太過荒唐,害易老爺氣得病了,易雲齋才收斂了一些。
  但他不到妓院去,反倒在家裡養了許多美婢美妾,讓她們在後院前頭玩,有時還陪她們玩耍,左摟右抱的大聲嬉戲,一副唯恐左振玉聽不到的樣子。
  左振玉每回聽到笑聲,他就會傷心的流淚,並對著西寧道:「西寧,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家少爺!」
  西寧當然也知道是左振玉害得他家少爺性格大變,但是望著他深情的眼眸中流露出悔恨跟痛苦的眸光,忽然間西寧什麼話也罵不出來。
  因為他能深刻的瞭解到左振玉同樣也深愛著他家少爺,只是左振玉無法說出口,而他家少爺也不會接受左振玉的愛。
  「我只有死了,他才會……才會回復正常。」
  「你胡說什麼?蘭薰小……」他硬生生的改口:「左少爺。」
  左振玉癡癡的望著窗口,默默的流著眼淚。
  「是我害他的!他若沒遇見我,他一定會很開心的過日子。是我愛上他,才讓他那麼痛苦;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撒了謊、是我騙了他的感情,他才會那麼放不下我!如果他知道我死了,他就恨無所恨,這樣子,他就會回復正常了吧?」
  西寧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哪知左振玉話剛說完,忽然用力的舉頭往柱子上敲過去,額頭上都是血。
  他一探他的氣息,竟已沒有氣,讓西寧嚇得立刻打開門,跑到院子裡去呼救。

  ☆  ☆  ☆

  「少爺……少爺……」西寧嚇得牙齒打顫的大叫。
  易雲齋冷冷的看他一眼,「如果是左振玉的事,不用來稟報。」
  「但是……但是……」
  「滾!我不想聽到他的事。」
  西寧忍不住哭道:「少爺,他撞柱子自盡了!左少爺好像不想活了,他說都是他的錯,才會讓少爺過得這麼痛苦;他希望你能回復正常,不要再牽掛他這個人。」
  易雲齋破口大罵:「胡說!他才不可能死,他如此無恥的欺騙於我,怎麼會死?」
  他推開西寧,手卻忍不住顫抖的趕到後院,只見左振玉倒在地上,額頭上不斷冒出血。
  易雲齋大吼:「去請大夫!快一點!快一點……」
  他將他抱上床上,用布巾去擦拭他的額頭及臉上的血痕,那流出來的血太多,彷彿在昭示著他求死的心有多強烈,整個布巾都變紅了。
  「蘭薰……蘭薰……」
  摸著左振玉冰涼的手,易雲齋忽然放聲大哭。
  自己無法承認的愛戀就這樣逼死了心愛的人,而他死前還心心唸唸著自己,還要他回復正常……他難道不知道他再也無法回復正常了嗎?
  他只要看著他,那股刻骨的愛戀就湧上來,他怎麼能回復正常?怎麼能夠?易雲齋痛苦的想著。
  「少爺,大夫來了!快讓他醫治……」西寧帶來大夫。
  在大夫緊急的救治之下,一息尚存的左振玉終究還是活了下來。

第九章
「對不起!雲齋,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
  縱然在昏迷中,左振玉還在喃喃的道歉,照顧他的西寧眼淚都快滾了下來,而他的道歉聲,聲聲幾乎都要斷了易雲齋的肝腸。
  易雲齋痛入骨髓,撫床哭泣。
  他究竟在做些什麼?三年多前,他曾允諾要照顧蕭蘭薰一生一世,要替她擋風遮雨,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他最愛的人。
  而現今他卻是傷左振玉最重、最深的人,他為何違背自己的誓言?為何不再守護他心愛的人?
  「闌薰……蘭薰……」他聲聲輕喚。
  左振玉睜開眼睛,一見到他,便眼中含淚地哭泣道:「都是我把你害得這麼慘!雲齋,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愛我,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事已至此,難不成兩人要弄到玉石俱焚才肯罷手?西寧不想再見到有人自盡,他猛然跪下,求易雲齋放手。
  「少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放左少爺走吧,就當兩人從來不曾認識吧!」
  易雲齋全身一震。
  要他抹去往日甜美的記憶、要他親手送走蕭蘭薰,一想起來,一股戰慄讓他全身驚顫。
  要他再也看不到蕭蘭薰,他做不到!
  這個方法是沒有方法中的唯一方法!左振玉泣音如訴,聲聲悲慟,「是我負了你,我願意這一輩子長伴青燈古佛,一輩子為你祈福,祈求你福壽雙全……」眼淚一滴滴的落入錦被中,「如花美眷相伴。」
  易雲齋怒吼:「我不要如花美眷,我只要……只要……」
  左振玉聽他前一言就知後語,他哭得全身顫抖又暈了過去。西寧趕緊請來大夫,才讓左振玉轉醒過來。

  ☆  ☆  ☆

  後院那麼大的騷動,早已引起易府裡的風聲,傳言說易雲齋將蕭蘭薰關在後院,易老爺自然不信自己的兒子會幹出這種荒唐事,但是大夫接連跑了好幾趟,讓他不得不信。
  這日,他直接來到後院,一見到躺在床上昏睡的左振玉,不由得倒退好幾步。
  「遮……這不是蕭蘭薰嗎?」
  縱然沒有親自見過蕭蘭薰這個人,但是易雲齋曾請名師畫出她的畫像,眼前的人比畫裡更加具有神韻,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就是蕭蘭薰。
  「她沒死?」
  易老爺一見在場的人臉上都掛著淚水,蕭蘭薰額頭上又撞破一個大洞,再加上之前傳言兒子勤跑花街柳巷、在家養了美妾寵婢等等胡作非為的事情,易老爺瞬間瞭解泰半的事情,他即刻下令:「立刻叫人將蕭蘭薰送出易府!」
  易雲齋大驚,易老爺則開口臭罵他一頓。
  「我不知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或恩怨,但是她都已撞柱自盡,那就代表她已不願留在你身邊。你若不愛惜她,何必折磨她?就算老天能夠容忍這樣的事,我也不許易府裡有人受到委屈。」
  見到額頭上的血痕,臉上淚痕未濕,易老爺深知自己的兒子個性衝動,恐怕一切都是他的錯,再讓他跟蕭蘭薰有所交會,只怕蕭蘭薰要被逼死了。
  「立刻將她送出府!不准少爺去見她、動她,甚至碰她一根寒毛,並奉上金銀百兩送至遠處,讓少爺永遠都尋不到她。」
  易雲齋全身發抖,「不……不,爹,別把他送走。」
  左振玉三年多前已經不願見他,現在若是送走他,恐怕自己永遠再也見不著他了!要他再也見不到他……不,他絕不願意。
  「你這樣對待別人家的女兒,你還敢要我不准把她送走?要不然我把你送走好了。」
  易老爺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罵得更加難聽。
  「爹,我錯了!我求你別把他送走,我跟他有一點點誤會,現在我已經想通了,我要娶他為妻,一輩子的愛他……」
  易老爺也知他對蕭蘭薰用情極深,雖然他不知他們之間為何會吵鬧到蕭蘭薰要自盡的地步,但是兒子的聲聲懇求還是讓他心軟了下來。
  「你敢對天發誓?」
  易雲齋立刻對天發誓,「我易雲齋對天發誓我這一輩子只愛蘭薰一人,永遠的疼借、憐惜他,此生不負於他。」
  易老爺聽他發誓發得懇切,怒氣終於平息了一點。
  「將她轉到客房去!她不是犯人,不用被你關著,而且只要她一醒,若是她伯你、懼你、說要離開,你不得阻攔,聽見了嗎?」
  「是。爹,我不會再讓他離開我的。」
  易雲齋抱住左振玉的神情溫柔而多情,教易老爺看了著實不忍。
  「我不懂你們年輕人的事情,但是你既然愛她,有什麼大不了的事能讓你這般折磨她?真要她死了,你才哭泣悲傷、後悔莫及嗎?那你這三年多來何必苦苦追尋?我看她三年多前離你而去,一定也是你的錯。」易老爺忍不住歎道。
  西寧聽了易老爺不明就裡的碎念,又想笑又想哭,不過他家少爺若是能因此想開,可能也是好事一樁吧!

  ☆  ☆  ☆

  「少爺,事已至此,不如將左少爺送出去安置吧!」
  將左振玉移到客房的易雲齋好似打定了主意,不像往常煩亂。
  「少爺,你這樣折磨自己跟蘭薰小……左少爺是何苦來哉?」
  易雲齋望著左振玉嬌美的容顏輕聲道:「爹跟你都說得對,我不應該這樣折磨他跟我,蕭紅兒與他面目相似,一心想要嫁我,為何我與她相處越久越是厭惡,反而是他面目全非,我卻得每日上破屋去見他一面才安心;見著他的淚水,我身如火焚、難以自己,明知他是男子也沒辦法控制我自己……」
  「少爺……」西寧伺候過易雲齋在蕭家的那段日子,也知道那時的他有多奇怪。
  「我愛他啊!我是這麼愛他,就算他隱藏身份、面目全毀,我還是情不由己的愛他、看他、憐惜他,那又何必這樣作踐自己跟他?這世上斷袖龍陽之戀也時有耳聞,我究竟在嫌棄他什麼,弄得他要自盡?我真是太薄倖了。」
  不太懂易雲齋在說什麼,但是西寧還是很用心的聽。
  「我要把他留在身邊,我要娶他!」
  「娶……娶他?」西寧嚇得差點咬到舌頭。少爺又瘋了嗎?
  易雲齋反倒是心念一轉之後,心情霎時輕鬆許多。
  他原本就是聰明之人,只不過是為情所困,才會被蕭紅兒等人騙了這麼久,現在神智清明,一切忽然全豁然開朗。
  「沒錯!我要娶他,他叫作蘭薰,小名叫振玉。我要讓他以女子裝扮嫁給我,這一生一世,我只認他為妻。」
  「等……等,少爺,你是說真的?」
  「沒錯!你好好照顧他,我得去學學龍陽之間是怎麼相愛的,我去打聽消息,一會兒就回來。」
  「少爺……喂……少爺……」
  易雲齋好像放下肩頭重擔的一掃之前的陰霾,但是西寧則是又開始擔心起來。
  少爺又瘋了!沒錯,他鐵定瘋得厲害,才會想要讓男子嫁給他!西寧苦著一張臉哀歎。

  ☆  ☆  ☆

  左振玉醒來,西寧則是把易雲齋曾對他說過的話告訴左振玉,左振玉聽了,心情反而更憂傷。
  該不會是他的存在,讓易雲齋的心智混亂吧?左振玉心想。
  西寧才講到一半,左振玉忍不住要落淚,易雲齋就已開門進來,他一見左振玉一臉悲慼,立刻就瞪了西寧一眼,將他趕出去。
  「振玉,我買了這裡很有名的蓮蓉包,你受傷了,我撕給你吃。」
  易雲齋此刻的一言一行彷彿是三年多前兩人相處的模樣,讓左振玉心痛難忍,差點就要哭出來。
  「怎樣?你不喜歡我對你好嗎?」易雲齋柔聲的問。
  「是我對不起你,你恨我怨我都是應該的,我沒資格讓你對我好。」拭去淚痕,左振玉強自振作,卻又忍不住的哭出來。
  他一哭,易雲齋撕下一小塊包子,塞進他的嘴裡,那又甜又香的味道讓左振玉想哭也哭不出來。
  「好吃嗎?」
  左振玉嘴中全都是甜香的味道,他呆呆的點頭,不知易雲齋今日為何轉性。
  往日對他冷酷的易雲齋已不復見,現在在他眼前的好像是三年多前不知他是男兒身的易雲齋。
  「好吃。」
  「再吃一些好嗎?」
  他怎麼會拂逆他的要求?左振玉飛快點頭。
  易雲齋又撕下一小塊放進他的嘴裡,看著他嚼了幾口才問他:「我可以吃嗎?」
  「當然可以。」
  一得到左振玉的應允,易雲齋忽然靠近他的臉,以自己的嘴品嚐著他甜香的唇齒,讓左振玉嚇得不敢動。
  「你好甜好香,我好像從來沒有吻過你。」
  左振玉氣息轉為急促,因為易雲齋的雙手竟攬住他,並在他耳邊輕吻著他。
  「那一日我喝醉到小屋去,是不是我欺負你的?」
  左振玉的氣息急促到無法回話,但是他淚眼相對,讓易雲齋從他的眼神中已經得到答案。
  「嫁給我吧!振玉,不過要委屈你穿女裝嫁給我,我們永遠的在一起,不要再分開了好不好?」
  「你……你瘋了嗎?」左振玉聽到他這麼說,再也難忍悲傷的淚水滑落,若是能嫁給他,自己何必躲他這麼久?
  「我愛你!除了你,我誰也不要!若是這樣叫瘋,那就讓我瘋吧!」易雲齋深情款款的對他說。
  「你……你……」
  「就算你三年多前實話實說的對我說你是男人,我恐怕還是會愛上你。」易雲齋露出一抹苦笑,對他說明自己的心情。
  他已經想通了,就算左振玉對自己坦誠是男兒身,也許他照樣會無法自制的愛上他。
  「你可知蕭紅兒與你面目相似,我卻越見越厭,每日得去小屋聽一個怪病男子的琴音才能心安;他面目全毀,可是每當落下淚來卻讓我激動得難以抑止,差點就想抱住他,永遠也不想放開他?這種種狀況嚇得我驚恐慌張,不敢再上小屋聽琴,可是還是無法將他忘懷。」
  左振玉聽得目瞪口呆。
  易雲齋繼續說:「我叫蕭家把你遷出去,卻想不到他們竟把你趕出去;一見你在外頭受苦,我心如刀割,才會吩咐下人每日都去買你的墨畫,盼你的生活能好過些。就是那些字畫,才讓我認出你就是蕭蘭薰。」
  「真的嗎?原來是你!」左振玉一聽,不禁大吃一驚。
  怪不得那時固定都會有個僕役來買畫,他若問那僕役他家老爺是誰,那僕役總是吞吞吐吐,看來是被易雲齋吩咐不可說出去。
  握住他的手心,易雲齋摟住他。
  「我只愛你一人,若要我眼睜睜的讓你走,我做不到,我知你也是這樣待我,所以不忍我孤苦,才叫蕭紅兒冒名頂替你的對吧?」
  易雲齋的這番話,讓左振玉感動的含淚點頭。
  「我們成親吧!我不要只因為你是男子,就另娶一門媳婦,讓你心酸痛苦,更誤了那女子的終身。你是我最愛的人,我這一輩子都不願意放開你,我要你幸福、要你快樂、要你永遠陪著我。」
  左振玉感動至極的又哭了出來,只不過這次是喜悅的淚水,而非像往常一般是悲傷不已的落淚。

  ☆  ☆  ☆

  喜堂裡面拜完了天地,易家一片喜氣洋洋。
  易雲齋尋到心之所愛的蕭蘭薰,只是蕭蘭薰在三年多前捨身解毒,面目全毀;此事剛好被她的舅父蕭大業用女兒蕭紅兒肖似蕭蘭薰的面貌頂替。
  但蕭家不以此為滿足,還怕事跡敗露,叫人把蕭蘭薰趕出去,害她流落街頭,險些病死。
  而易雲齋雖然不知她就是蕭蘭薰,但是對她始終掛念著,最終蕭蘭薰終於與易雲齋有情人終成眷屬,蕭家人則受萬人唾罵。
  蕭蘭薰的多情跟委屈,引起詩人作詩讚詠,男人們更是恨不得有這種美貌的女子與自己相愛一生,一時之間,兩人的愛情傳為奇談。
  只有西寧跟蕭家人知道真相,只不過任由蕭家人如何造謠生事地說蕭蘭薰是男人,根本就沒人相信,還以為他們是故意想破壞這樁美好姻緣,眾怒之下,蕭家人只好閉嘴,不敢再多說。
  而唯一知情的西寧,當然不會多嘴的說出真相。
  自從易雲齋跟左振玉和好之後,他便回復正常,彷彿是想要成為一個不使左振玉蒙羞的夫君似的,他比往日更加認真經營家業,讓易老爺也忍不住的讚聲好。
  左振玉則孝順公婆親自理家,兩人已有夫唱婦隨的樣子,看在西寧的眼中,不管再怎麼說,現在這種狀況總比易雲齋隨便娶個亂七八糟的女人,過著痛苦的一生還好。
  一想起若是不幸娶了蕭紅兒入門,易家恐怕雞飛狗跳的慘況,西寧就不停感謝老天,幸好只有自己不長眼,錯認蕭紅兒為蕭蘭薰。
  縱然真正的蕭蘭薰是男的又如何?反正只要少爺開心就好了。
  總之少爺做的事都是對的!西寧是這樣認為的。
  只有易老爺心裡暗暗稱奇,他覺得蕭蘭薰可能是吉人天相,要不然一名普通女子得了這毒早已死去,偏生她還拖了好幾年,因此他認定蕭蘭薰是個有福氣的人,這樣的好姑娘當然配得起自己的兒子。
  洞房花燭夜,偏生一堆人想找易雲齋喝酒,西寧幫他擋了幾回,要他趕緊回去房間陪伴左振玉。
  有了西寧的幫助,易雲齋順利的閃避一些閒雜人等。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深愛的左振玉今晚可以完全的屬於他,怎不教他氣血上湧,恨不得趕快回房呢?
  推開房門,輕聲合上,掀起紅巾,左振玉一臉酡紅欲醉的表情,看得易雲齋更加入迷。
  他這些日子以來讀了不少龍陽文章,為的都是替今夜做準備的。
  他抱過女人,但是從未抱過男子,那兩次抱左振玉時都是神智不清,想來對左振玉而言,也不是一件太愉快的經驗。
  他今夜得一雪前恥,讓左振玉覺得跟他親熱是一件愉快且高興的事情。
  他不想傷了他,更不想讓他痛得悲泣,他已經見過他太多的眼淚,今晚他只想讓他歡喜的在自己身下承歡!

太長了
第十章放不下去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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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易雲齋輕聲喚道:「振玉……」
  左振玉羞極,他從來沒有想過他們兩個人竟可以完婚,但是易雲齋愛他的心是那麼強烈,讓他不忍拒絕他的求親,更讓他心甘情願當他的妻子,就算一生都得要以女裝出現,他也不後悔。
  「你好美!」
  他輕輕的撫摸著左振玉的臉頰,易雲齋的動作是那樣的溫柔多情,讓左振玉羞得抬不起頭。
  輕輕的將他放倒,易雲齋小聲詢問:「你每次與我親熱之際,一定都是痛得咬牙,你會不會怕今晚的事?」
  第一次時的確痛不欲生,第二次時易雲齋碰巧酒醉,剛開始待他極其粗暴,但是到了後來,自己竟也享受到一些歡愛滋味,只是這事羞人,他不敢說出口。左振玉害羞得完全不敢說詁。
  「我會待你非常溫柔,跟前兩次絕對不一樣。」他保證。
  見左振玉臉上浮現紅暈,易雲齋著迷的吻上他的唇,左振玉的衣衫被他漸漸解盡,凌亂的堆在一旁。
  「嗯……嗯……」
  左振玉輕聲的發出喘息聲,因為易雲齋不只吻著他的唇,他的手還不安分的往下一探,握住自己已經挺立的地方。
  他羞得想要拉住他的手,易雲齋的手卻急促的動了起來。
  一時之間,左振玉忍不住張口粗喘,快感湧上全身,只是這快感太過羞恥,讓他強忍著。
  易雲齋看出他的羞赧,在他耳邊輕聲說:「我要你開心、舒暢,我們是夫妻,沒有什麼好害羞的;讓我碰你、取悅你,你只要感受歡樂就好了。」
  易雲齋說得深情,左振玉便不再拒絕易雲齋,完全沉浸在他為自己製造的快感之中。
  「雲齋,我……我……」他紅著眼,強忍住想要發洩的感覺,卻無法制止的不斷輕吟。
  「沒關係,我喜歡看你狂亂的樣子……」
  左振玉用力喘息,忽地全身一顫,在易雲齋的手裡得到高潮的羞怯感讓他羞得差點哭出來。
  易雲齋見他漲紅著臉,一臉就要哭出來的模樣,熱血上湧,忽然低下身子,狂烈的再度吻他。
  「好丟臉……我好丟臉……」
  左振玉驀地掩住臉,根本就不敢看易雲齋,惹得易雲齋差點笑出來。
  「你那麼喜歡我的服侍,怎麼會丟臉?我還覺得你又可愛又迷人呢!」他開心的說。
  左振玉羞得全身都紅了,再也不肯把掩住臉的手拿開。
  易雲齋忽然碰著他胸前的花蕊,伸舌舔弄,還不斷咬嚿。
  才剛止息的熱情,忽然在易雲齋又咬又舔之下,再度有了動靜,讓左振玉紅透了臉。
  他悄悄的低頭望向易雲齋,發現易雲齋手裡不知道塗了些什麼,忽然順著他後背的曲線下滑……
  「雲……雲齋……」
  「抹得濕滑,等一下才不會傷了你。」
  他說得明白,倒讓左振玉又紅了瞼。
  他輕聲道:「我要伸指進入了。」
  「嗯。」他點頭,一張臉又羞紅了。他早已將所有的一切都交給易雲齋。
  感受到略微的壓力,左振玉輕蹙眉頭,易雲齋的手指越竄越深,直到某一個地方時,他忍不住全身一顫,慾望竟又再度甦醒。
  易雲齋喜孜孜的道:「就是這裡了。」
  他不斷的觸動那個地方,引得左振玉氣喘吁吁,身子在快感下不斷的扭動。
  左振玉一點兒也沒感覺到疼痛,只有要命的酸麻,讓他整個身子輕顫不止,恨不得……恨不得……
  恨不得易雲齋進入他的體內!左振玉羞紅著臉,卻難耐身體的焦慮,希望能快點取悅自己心愛的男人。
  「雲齋……可以了……可以了。」左振玉說到後來幾乎快哭了出來。
  他覺得他的身體就像不是自己的,在易雲齋的手裡被他揉捏,令他又羞又喜。
  易雲齋架起他的腿,他羞恥的部位被他看得一清二楚,這種姿勢讓他的臉幾乎要燒起來。
  易雲齋慢慢將他的陽剛挺進,左振玉原本以為這會是痛苦萬分的事情,可他不但感覺不到一絲痛苦,反而還喜悅得全身連連發顫。
  他慢慢進入,像怕傷了他,易雲齋進入得越深,左振玉越希望他能更快填滿自己體內的空虛。
  左振玉緊扣住易雲齋的手臂,易雲齋忽地整個進入他的體內,開始在他的體內抽送起來。
  「啊……啊……唔嗯……」左振玉咬住下唇,但還是忍不住的輕吟出聲。
  他整個身子快被易雲齋給折成兩半,但是他不但不感到痛苦,整個人還快要在無上的快感下暈了過去。
  易雲齋吻著他的唇,他也忍不住地回吻他,在左振玉溫暖的包裹之下,易雲齋猛地全身一顫,在他的體內釋放一切。
  「舒服嗎?沒弄痛你吧?」
  易雲齋問出來的話簡直讓他害羞得想死,但他擔憂的目光讓左振玉不得不實話實說。
  「一點也不痛,還……」他臉紅的說:「還很舒服。」
  他才剛說完,易雲齋在他體內的陽剛竟又轉醒了過來,左振玉驚嚇得睜大雙眼,易雲齋則難以忍耐的吻他。
  「振玉,我可以再一次嗎?我終於可以碰你、愛你,我非常的想要你……」易雲齋語氣急促的說。
  易雲齋說得如此熱情誠實,讓左振玉臉色通紅,下身竟又開始有了動靜。
  他輕點著頭,靠向易雲齋的胸膛,感受著易雲齋風狂雨驟的愛意。

  ☆  ☆  ☆

  「少爺,我可以進去嗎?」西寧先敲了門,然後非常小聲的詢問。他怕打擾了房裡面的人,自從上次的事件之後,讓他知曉可別未經允許就擅自進去。
  一陣慌亂的聲響起,接著響起一陣輕呼聲,站在房外的西寧聽見易雲齋低沉的聲音。
  「別管他,繼續睡吧!」
  然後又聽到左振玉慌亂的聲音。
  「別再……西寧會知曉的……」
  「沒我的命令,他不敢進來的!你看他不是站在門外,不敢進來嗎?」在房內的易雲齋一副理所當然的說。左振玉的美艷只有他可以看,就算是他的貼身僕役,照樣不能觀看。
  「我都不知你這麼霸道。」
  「當然了!上次被他白看,害我真想把他抽上一頓,你沒看他望著你發癡的樣子,要不是我知道你本來就美艷得能讓人失神,怪不得他的話,我早就把西寧打一頓了,至少也要罰他一天不准吃飯。」
  站在門外的西寧聽得是臉色乍青乍白,不過他深知易雲齋說的對。
  就在他們新婚隔天,他捧著洗臉水進門要給他們兩人洗臉,他心想反正都是男人嘛,應該沒關係,可是後來他知道自己錯了。
  這一天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有人明明是男兒身,卻比女人更讓男人酥麻沒力,縱然同是男人,還是不一樣的。
  那天他剛好看見左振玉被易雲齋抱在懷裡,猛地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然後羞得雙臉通紅,急著推開易雲齋。
  那幅畫面他早已看得全身都酥軟了,當場愣住。
  左振玉上身微露,下半身雖被被子給蓋住了,但是他那絕世的艷情,還是讓他差點流下口水。
  他上回雖然在小木屋裡看過左振玉這模樣,但是那時他氣他很無恥,根本就沒來得及細看,哪像這次,他看得癡癡茫茫,直到被易雲齋怒吼一聲,他才回神。
  一想起那個時候擅自進入,可真是尷尬啊!
  他絕不敢對左振玉有什麼非分之想,而且光是想著跟個男人在一起,他就雞皮疙瘩掉滿地。
  但是如果有像左振玉這樣的老婆的話,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只不過他自知沒這個福分,只能空想而已。
  「我得去向婆婆和公公請安。」
  裡面還繼續傳來細碎的討論聲,每日來這麼一段,西寧早就會背了。
  「不用去,我們才剛新婚,睡晚一點是正常。」
  「但是……但是……」
  他的聲音愈加霸道,「沒什麼但是的。」
  「唔……嗯……你做什麼?」
  接著又傳來一陣左振玉的驚慌叫聲,聽到了這裡,西寧知道今早他們都不必他服侍了,立刻掉頭就走。
  他得快走,以免等一下又聽到不該聽到的聲音,他可能又得去喝一大壺降火的青草茶,若是還降不了火,就得喝上那苦得要命的苦茶降火。
  他可不想自找罪受哪!

  ☆  ☆  ☆

  房內,易雲齋抱住左振玉的身子,他想起身,奈何易雲齋一雙手在他身上漫步遊走。
  「不准再動了,要不然我可就不客氣了。」
  易雲齋這麼一說,讓左振玉嚇得不敢動彈。
  他以前不知他這麼霸道,現在成親後,才知道他對他的霸道跟寵愛,比以往更要讓他羞赧。
  易雲齋手指靈巧的在左振玉下身探索,經過易雲齋這麼一調戲,他很快地就有反應輕哼出聲。
  翻過他的身子,易雲齋不斷在他唇上落下吻來,他羞怯的回吻他。
  左振玉現在終於懂得回吻得他,讓易雲齋開心不已。
  左振玉心跳不已的環住易雲齋的頸項,怯怯的探入他的口中吻著。
  吻著易雲齋的同時,左振玉的下身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易雲齋飛快的將左振玉平放在床上,一個挺入的動作讓他差點衝動的大叫出聲。
  雖然掩住了叫聲,但他卻掩不住身軀的顫動。
  「小聲點喔!天亮了,外面會有僕役走動……」
  易雲齋就像要逗他似的說了這種話,讓左振玉羞得槌了他臂膀一下,隨即又被易雲齋給弄得全身無力、香汗淋漓,再也顧不得自己有沒有發出聲音,外面僕役會不會聽見怪聲了。

  ☆  ☆  ☆

  新婚還未半個月,易家卻來了一名不速之客!!蕭紅兒。
  蕭紅兒一見到左振玉一身女裝的打扮,忍不住自鼻孔裡冷嗤一聲。
  「不要臉!搶了別人的未婚夫。」
  易雲齋今早出去談生意,易夫人出外燒香還願,易老爺也陪同她去,易家主事者只剩下左振玉。
  西寧一瞧見蕭紅兒,就對左振玉道:「少奶奶,把她趕出去吧!我們根本不必看她臉色。」
  「少奶奶?」
  蕭紅兒掩著嘴,差點笑出聲,讓左振玉心虛得腳軟。
  「左振玉,別人不知你的底子,我還不知道嗎?只要你叫雲齋收我為妻,我們兩人平大,那我就不把你的身份對易家的人說出去,要不然你的身份一洩露出去,易家可是會很難堪的。」
  左振玉被她說得一驚。他不擔憂自己,擔憂的是易雲齋。
  西寧聽了倒是很想罵人。
  這個無恥的蕭紅兒,竟敢到這裡威脅,仗著左振玉嬌弱,還想當少爺的妻!呸,他們還沒告蕭家就很不錯了,她竟然敢癡心妄想!
  西寧在心裡罵到一半,卻想不到談生意的易雲齋竟然提早回來了。
  他眉開眼笑的走進來,可能是為了能提早回家陪伴嬌妻而喜。
  他一進門,蕭紅兒就立刻跑到他的身邊,嬌聲道:「雲齋。」
  易雲齋臉色一變,「誰准這個人進來的?」
  「雲齋,蕭蘭薰是什麼底子,我們都知道!你若是娶了我,我就願意保守秘密,若是不願意,我就傳揚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蕭紅兒惡毒的說:「讓你易家不容於世!」
  易雲齋冷冷一笑,「好啊,你去說呀,最好說得天底下人都知道!我爹上次還要我向蕭家告欺瞞之罪,我倒要看最後是誰贏誰輸。」
  「你!」她氣結的看著他。
  易雲齋摟住左振玉,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見他擔憂得臉都發白,身體也微微顫抖,他就一陣怒火上湧。
  這個無恥鼠輩竟敢登門讓左振玉受到驚嚇,他以前還念在至少左振玉在她家住了幾年,加上左振玉又一直說是他自己把髮釵交出去,不關蕭家的事,所以他才大事化小,想不到她竟自己上門來求婚。
  「西寧,將少奶奶送進房裡,讓少奶奶休息一會兒。」易雲齋不想在左振玉面前表現出自己是多麼冷酷的一個人。
  見西寧牽著左振玉進入內室,蕭紅兒一喜,以為他同意了兩人的親事,就要上前抱住他,易雲齋卻低沉的道:「蕭紅兒,我看你是愚蠢至極,竟敢威脅我!你不知道我能讓你走出門口就馬上消失,一輩子都在煙花巷裡陪客嗎?」
  他的眼神寒酷如冰,讓蕭紅兒一懼。
  易雲齋大笑出聲,笑聲裡毫無暖意,「告官我還嫌太慢,我真要讓你蕭家活不下去,根本是易如反掌!」
  他接著又說:「你爹沒這麼蠢的找上門來,還懂得明哲保身的閉嘴,你倒是蠢得令人想吐!告訴你,就算當初找不到振玉,我一樣不會娶你的,光是看到你就讓我想吐,縱然你跟振玉的臉皮再怎麼相像,你根本就比不上他一絲一毫!」
  他說得駭人恐怖,讓蕭紅兒氣焰全失。
  易雲齋冷冷道:「是你惹怒了我,非得把你蕭家搞得家破人亡不可,我看你還是趕快回家收拾細軟,準備逃命去吧!」
  蕭紅兒被他嚇得拔腿就跑,再也不敢再踏入易家一步。

  ☆ ☆ ☆ ☆ ☆ ☆

  「振玉,安心吧!我已經曉以大義的將她勸回,她不會再來找麻煩了。」處理完蕭紅兒一事,易雲齋便快步回房安撫左振玉。他相信蕭家除了愚蠢的蕭紅兒之外,沒有人敢再來這裡耀武揚威的。
  「真……真的嗎?」左振玉還是很擔心。
  「當然是真的。來,在我臉上親一個,我為了提早回家,還被人笑說我離不開新娘子呢!」
  他擠眉弄眼的模樣,讓左振玉笑了出聲,剛才緊張的心情似乎也掃去不少。
  他在易雲齋的臉上印一個甜蜜的吻。
  易雲齋的回禮則是把他吻得暈陶陶,一手已經探入左振玉的裙底,揉捏著他雪白的臀部。
  他驚嚇道:「今早才……不行……不行。」
  「有什麼好不行的?你剛才難過,為夫的正在安慰你啊!」
  「你沒正經!」左振玉輕罵,卻腰際一顫,被他挑逗得全身酥軟。
  易雲齋傾下身來吻他,兩個人的愛熱情如火,只盼望天天都能如此。
  「我愛你!振玉,你為我受苦這麼久,我會用我一輩子來愛你。」
  「我也愛你,雲齋。」左振玉摟住他,輕輕在他耳邊吐露這一生永遠也不移的愛意,只是以前吐露時艱困萬分,現在能輕易吐出則是因為他相信易雲齋的愛。
  屋外的西寧正想敲門,忽然聽到裡頭傳來喘息的聲響,他飛快的拔腿就跑。
  天啊!幸好他逃過一劫,要不然上火後,那一壺苦茶可就有得喝了!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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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續前緣系列之三:夜襲
再續前緣系列之四:舊人哭
再續前緣系列之五:野男人

[ 本帖最後由 cathysst 於 2013-4-21 15:5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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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前段好虐

後段好甜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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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個段好好好swe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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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振玉為愛犧牲好大喔!!
還好易雲齋在最後有面對自己真正的心意~~
兩個人從此以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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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好一個曉以大義阿!
跟本硍是威脅加利誘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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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人真是太過分了

左振玉好可憐,好癡情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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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2人總算苦盡甘來
好佳在沒娶到蕭紅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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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 完美結局. 好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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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好難過哦~~
還好小玉玉最後有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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