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卯時初刻,鐘聲穿過楓橋在古運河上迴響繚繞打破了清曉的寂靜,揭開了一天的序幕。隨著鐘聲落下,原本灰濛濛的天空也透出了幾絲曙光。
「如是我聞……」正是早課時間,寒山寺裡傳來陣陣僧侶們念頌經文的聲音,特殊的梵音旋律,規律的木魚聲和鐘聲不時點綴其中,構築成寶相莊嚴的樂章,令人心清意靜。
在這片祥和安寧之中,佛塔後院的一個俗家男子更讓氣氛增添禪意,他的穿著還算整齊,然而衣襟、腰帶卻有些飄飄然;束著的頭髮也有幾縷迎風飛揚;活像個走錯時空的魏晉逍逸之士。
男子正為一棵梅樹澆水,那是他親手栽種的,枝椏上已經可見幾個花苞。他的身材高大,動作卻小心翼翼,彷彿深怕對梅樹造成任何傷害。口中喃喃自語,不知是和梅樹說話、還是哼歌;零星的聲音點綴在經文旋律中,竟然有些奇特的協調。就這樣當男子悉心照料梅樹之後,便一派悠閒,大方地晃進佛塔的一扇門中。
「施主請留步,此處是謝絕香客參拜的。」一個正在打掃的方臉小和尚看見闖進來的不速之客,嚇了一跳,有些尷尬地說道。
「是嗎?」男子隨口應道,卻依然神色自若的到處觀看,全然不在意小和尚的勸阻。
小和尚剛到寒山寺不久,只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在寺裡借住修行的施主檀越,似乎叫豐四。聽說他出錢修繕大殿、重鑄大鐘,被住持奉為上賓,「豐施主,這讓小僧十分困擾……」
「喔。」男子的態度不變,反而更囂張的站在佛龕前仔細的端詳著上頭供俸的佛像,還不住的點頭稱讚:「嗯、嗯,好。」
「怎麼樣,小師父……」男子手指著一尊木雕佛像說道:「這尊蓮座觀自在觀音像讓給我好不好?」
「啊?」小和尚愣了一愣,哪有人到寺廟裡要佛像的?聽師兄們說過他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施主,但是這也實在太超乎常理,「豐施主,本寺的佛像是不讓的。」小和尚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這個奇怪的回答:「這是佛寺、又不是佛具店。」
「小師父,把這尊木雕佛像讓給我,我出錢為貴寺再打造一尊金佛,此像是像、那像也是像啊。」豐四繼續說:「信眾祭祀在於心中虔誠與否,與佛像無關;祭拜此佛像或祭拜彼佛像,一樣都是佛像,不是嗎?」
「話不是這樣講……」小和尚一急,「施主,這、這尊自在觀音在本寺的佛寺已經很久了,師父說,它有法力可以渡化……」
「小師父,不是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嗎?」豐四搬出「金剛經」裡的偈句,搖頭晃腦的說道:「也就是說,只要小師父的心中有如來,有沒有這尊木像並不重要;何不轉讓給我,渡化我這個凡夫俗子呢?」
「這……」小和尚搔搔頭,覺得這個難纏的豐四施主說的似通非通,似是而非的道理,卻又找不出什麼話反駁,越著急,一顆顆的汗珠越從頭頂上不斷冒出,「我也不知道……」
「小師父,佛渡有緣人,讓給我吧。」眼見目的就快要達成了,豐四更是催眠般的在一旁鼓吹,「渡化一人勝造七級浮屠。」
「渡能,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去伙房幫師兄們的忙。」在門口,一個濃眉細眼、身材壯碩健朗的和尚說,中氣十足的聲音,如當頭棒喝般化解了小和尚的危機。
「啊,淨定師伯!」渡能看著這個緊要關頭終於出現的救星,放下心中大石,連忙往門邊跑去,「淨定師伯,弟子這就去幫師兄們的忙……」話沒說完,渡能就飛也似的逃離這個「瘋」施主的魔掌。
「阿彌陀佛。豐施主,佛門淨地,請您自重。」淨定雙手合十,一字一字緩緩說道。
「差一點就讓我到手了,功虧一簣。」豐四右手握拳輕擊左掌,發出一聲輕響,搖搖頭,微笑著說道:「你怎麼不晚一點出現?」
「施主,您到本寺是為了靜修參禪、消災解厄……」淨定一臉無奈,「還是為了盜騙佛像?」
「什麼盜騙?」豐四繼續嘻皮笑臉的調侃,「出家人四大皆空,執念別那麼深!」
淨定被這個豐施主似是而非的巧辯惹得頭上青筋直跳,轉念一想,若是和這個人語言反譏的話未免太幼稚,有損修行,於是決定忍下,他歎了一口氣,「總而言之,豐施主,住持有令,請諸位寄宿香客暫且避在後院,不要出去。」
「怎麼?」豐四挑高眉頭,半譏諷的說:「明吾住持昨天輸了棋局,怕我到處宣揚;還是看我喝酒太多,所以想把我軟禁在這?」
「非也。」淨定看了豐四一眼,故意歎了口氣,「這是寺裡的私事,原本不該告訴施主。住持大師不希望涉及無辜。」
豐四斜睨了淨定一眼,越是這麼說,越代表希望旁人插手管閒事,於是豐四雙手一攤,「那麼我更不該多問,立刻迴避便是。」說完轉身就走。
「請留步。」淨定果然立刻攔住他,並試探的問:「施主不想知道發生什麼事?」
「非禮勿聽。」豐四一臉不在乎,「豐某又不是野蠻放肆之徒。」
淨定左右張望,看見四下無人,於是壓低聲音說:「早課剛結束,就有一隊錦衣衛緹騎上寺裡找麻煩,封鎖了所有的出入口,說要捉拿欽犯。」淨定上下打量著豐四,「那個欽犯……該不會就是豐施主您吧?」
豐四錯愕的看著淨定,「真是謝謝淨定兄的提醒,豐某的確素行不良,卻真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欽犯。」
淨定搖搖頭,「錦衣衛根本是東廠的走狗,行徑越來越猖狂;就算沒有真憑實據,他們也能編造罪行判人入獄,豐施主,還是小心為妙。」
看來自己真的被認為是欽命要犯,豐四心中哭笑不得,淨定又接著說:「這次帶頭的官階還不小,是個千戶,叫什麼……梅留雲的。」
豐四臉上的表情頓時僵硬,「梅留雲?」
淨定並沒有注意到豐施主的反應,還繼續說:「聽說是個很有手段的傢伙,已經一路從山東捉拿不少欽犯歸案,哎,可以想像怨聲載道、人人自危……」
豐四已經完全聽不見淨定所說的話,那麼多年來,他原本以為自己鍛煉了金剛不動之心;沒想到簡短的三個字卻依舊激起波濤洶湧,他深吸一口氣,天增歲月,世事已非,當年留不住的,現在更不可能擁有。
「總而言之,豐施主,住持要我特別轉告您還是暫留佛塔裡參禪,本寺一定會盡力維護您的安全。」淨定的語氣非常誠懇,而最後依舊不忘叮嚀:「只要別盜走這尊宋代的木雕佛像就行。」
伙房裡,渡能正滿頭大汗的蹲在灶旁生火;當火苗逐漸燒旺,他又急忙跑出去挑水。他是個孤兒,被遺棄在嶺南鄉下的一座小佛庵裡;數月前佛庵的老和尚過世,於是包括他一起的四個小和尚被分別送到其他的寺廟裡,他也因此才來到寒山寺。
寒山寺比以前嶺南的小佛庵來得大,寺裡的出家僧人或修行俗眾也多,但是渡能卻覺得更寂寞。除了怕生加上師兄們的促狹捉弄之外,最主要還是因為想家。偶爾當渡能看見到寺裡進香的一家大小,常常教他羨慕;為什麼別人都有父母、有家,而他卻這麼不幸?想著想著,渡能忍不住哭了起來。
「小師父,給寺裡送菜來了。」聽到有人叫門的聲音,渡能趕緊跑去打開後門,一個瘸了腿、滿臉鬍渣的人,肩上擔著兩大簍的青菜,一跛一跛的走進來。
「白大叔。」渡能作了個揖,大家都叫送菜的「白二」,是古運河道上打零工的水手,也兼做些雜活,白二看到渡能的臉上掛著縱橫的鼻涕眼淚,立刻關心問:「小師父,誰欺負你了?」
雖然大家都說白二是個孤僻的怪人,渡能卻認為他很親切,「別看白大叔這樣……」白二指著自己的腿,「功夫也有兩下子,快說是誰欺負你,讓白大叔替你出氣!」
渡能搖搖頭,有些哽咽的說:「沒、沒什麼,是、是我自己……想、想……」
「想家?」白二拉著渡能在伙房的門邊坐了下來,「想你爹娘嗎?」
渡能點點頭,又哭了起來。白二歎了一口氣,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輕拍著渡能的肩膀安慰他。
淨定離開之後,無所事事的豐四也走出佛塔,既然得不到自在觀音,繼續待在那裡自然毫無意義,他在內院後廂到處閒逛著,沒有遇到半個人,果然就像淨定所說的,寺裡的僧眾都聚集到前院去了。豐四於是回到廂房拿了圍棋用具,然後大方的往前殿走去,難得的機會,他當然得湊個熱鬧。
寒山寺大殿上供奉著釋迦牟尼佛為主尊,侍側迦葉、阿難,兩旁列著十八羅漢鎏金像。明吾住持手結「施無畏」印、盤腿坐在禪座上;在他前方,包括淨定等的首座弟子們則行列整齊的各自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的參禪,其餘的僧眾則全部聚集在側殿裡,不斷的唸經祈禱。
在大殿之下,站著一隊穿著赭紅色官服、身上各自佩帶著刀劍武器的錦衣衛緹騎,威嚇而警戒的觀察著僧人的一舉一動。在他們之中,卻有一個容貌端嚴秀麗但表情冷峻的人,正氣定神閒的坐在官帽扶手椅上,不著血色的肌膚在赭紅服裝的映襯下,更顯得接近透明的白淨。
「千戶大人,這是明前龍井。」一個站在官帽扶手椅右後側的青年端了一杯蓋碗茶,恭敬的遞給被稱作千戶大人的人。千戶接過青年手上的茶杯,掀開茶蓋,一股馥郁的清新馨香撲鼻而來,他輕啜了一口明亮清翠的茶;輕輕一點頭,將杯子往旁邊一擱,左側的另一個青年立刻伸出手當作茶几接過茶杯。
「快為住持大師奉茶。」千戶命令著。他的聲音清亮悅耳,溫和中卻帶有不得違抗的犀利。聽到命令之後,一個緹騎立刻準備沖茶。
「諸位遠來是客,應該由本寺盡力招待;千戶梅大人這般多禮,老衲哪裡受得起?」明吾立刻回應,言下之意暗批錦衣衛反賓為主,有失厚道。
「住持大師言重了。」千戶坐著向明吾作了個揖,溫文儒雅的氣質看起來更像個書生,怎麼樣也想不到竟然是個統領數千緹騎、飛揚跋扈的北鎮撫司千戶,「晚輩們敬仰明吾大師的佛學修養已久,這次前來純粹為向大師請教禪學,別無其他。」語畢,錦衣衛的緹騎們同時向明吾大師雙手合十的行了一個禮,動作看似禮貌,然而眼神氣勢卻充滿威脅感。
「錦衣衛若是單純為了參禪而來,為何包圍整個院寺?」淨定忍不住出聲反詰,聽到這句話,幾名緹騎立刻眼露凶光瞪著淨定;淨定也不示弱的回瞪,「淨定,不可無禮。」明吾立刻制止,「老衲……」正當明吾想打圓場緩和氣氛,突然從大殿之後傳來乒乒砰砰的腳步聲,「好一股茶香,明吾大師未免太不夠意思,有好茶竟然私藏著!」所有的人不禁同時往聲音的方向望去。
「豐施主?」淨定驚訝的看著豐四手臂下夾著棋盤、雙手托著兩個放棋子的棋盒,旁若無人的走進大殿,「您怎麼來了?」
竟然有人如此膽大包天,對錦衣衛視若無睹,千戶也彷彿被晴天霹靂擊中似的從官帽扶手椅上彈起來,原本已經極淺的膚色更變得慘白帶青,看著那個不修邊幅的身影,他在瞬間心跳停止,頓時僵立不動。錦衣衛緹騎們看到千戶的臉色驟變,都猜想著一定是對這個不速之客氣惱到了極點,紛紛手握兵器、劍拔弩張,只等千戶一個眼色就要衝上前去拿人。
這時,一名顴骨嶙峋眼神陰沉的男子,從官帽扶手椅右後方走到千戶的旁邊,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千戶又坐了下來,男人接著迅速的一揮手,要大家按兵不動,緹騎們才不甘願的又站回原來的姿勢。
堂下的首座弟子們看著事情的演變不禁心驚膽顫,同時為這個瘋癲隨性的豐四施主緊張起來;而當事人卻一點也不在意,好像就算緹騎們一起飛撲上來捉拿他也無所謂。
「明吾大師昨天輸了棋,今天豐某給大師一個扳回顏面的機會。」他一面說著,一面把棋盤在明吾大師左側擱下、自己席地而坐,「來來來,不過今天豐某和大師下棋要賭注。」他捲起袖子,露出頗為結實的膀臂,「如果我贏了,明吾大師,您可得把佛塔裡的自在觀音像讓給我。」
「阿彌陀佛,出家人戒賭。」明吾說:「豐施主想要佛像就拿去吧,不需賽棋了。」意思似是希望豐施主快離開是非之地。
「不,這會兒我的棋癮犯了,非下不可。在座的各位都是人證,我贏了就可以拿佛像的。」
「說到在座諸位,老衲還未引薦,真是失禮。」明吾雙手合十深深作揖賠罪,「豐施主,本寺來了貴客,這位是北鎮撫司的千戶梅留雲大人。」梅留雲微微低著頭,彷彿自恃身份不想理睬,「另一位……」明吾指著之前揮手要緹騎們按兵不動的男人,「是東廠檔頭王昆公公。」
「梅大人、王公公,這是在本寺借住修行的檀越豐四施主……」
豐施主故意誇張的吐了舌頭,打斷明吾的話,「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北鎮撫司千戶,久仰久仰。」對旁邊的王公公根本置之不理。接著,他又轉頭對著明吾好像說悄悄話似的,其實聲音頗大的說:「其實也談不上『久仰』。這個『久』字,如果根本從未謀面,怎麼『久』呢?而豐某是何許人也,從沒聽過千戶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哪裡有名,所以也不好說怎麼仰慕。」這個豐施主竟然敢開錦衣衛千戶的玩笑,寒山寺的幾個弟子忍不住偷笑起來。
「……我可不是說千戶大人沒名氣,是我沒福氣高攀千戶大人。」豐四故意欲蓋彌彰的對偷笑的佛門弟子們解釋,接著站起來走到梅留雲前面,大大的連續鞠了好幾個躬,雙手作揖:「豐某是個不入流的人,還請千戶大人海涵,大人不記小人過。」
梅留雲別過臉,閉上眼睛、緊咬著牙,左手用力抓著官帽扶手椅的扶手,錦衣衛緹騎們狠狠的瞪著豐四,這個放蕩無禮的傢伙,根本是欺人太甚。連王公公也瞪大眼睛,搞不懂這個豐四到底在耍什麼花樣。
「千戶大人為什麼不說話?該不是生氣了?」豐四盯著梅留雲的臉,接著他故意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哎呀,是我不夠周到,該給千戶大人奉茶賠罪才是。」他於是走到旁邊裝模作樣的拿起旁邊青年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本來想借花獻佛,沒想到茶都涼了,快讓我再沏一杯。」然後把茶一口氣喝光,無禮至極。緹騎們看著豐四自己一個人大唱獨角戲,都露出鄙夷又厭惡的表情,梅留雲也終於皺起眉頭,隨即說:「還不快給豐……四爺沏茶。」
「千戶大人終於還是和豐某說話了。」豐四回頭瞟了梅留雲一眼,一抹淡淡的淒然從臉上一閃即逝,很快的他又別開臉,慢慢走回棋盤旁邊坐下,不一會兒,一個緹騎端上兩杯茶,冷漠而近似粗魯的分別遞給明吾和豐四。
「好個『明前龍井』,茶還是喝熱的好。」豐四拿起茶杯,掀開茶蓋,慢慢的喝了一口,「東坡有云『白雲峰下兩旗新』,這個『明前』可比蘇軾的『雨前』好上一級。」他從茶杯裡挑出一片茶葉,「明吾大師,您看看,這『葉似彩旗、芽形若槍』,是旗槍,不過,『旗槍』未免刀劍氣太重,不太適合論禪吧。」
明吾點點頭附和,豐四又說:「要論禪,還是要從獅峰所出,葉扁色翠,葉形光滑的『雀舌』適當點。」
梅留雲不動聲色,王公公也冷冷的瞪著兩個人,看看這兩個人相聲說到什麼時候,想搞出什麼名堂。
「不過,明吾大師,太湖不也有『一嫩三鮮』的碧螺春嗎?可不次於西湖龍井。」豐四邊問著,邊從棋盒裡拿出黑子擺在棋盤上。
「豐施主走黑子,那麼老衲只能走白子。」明吾也拿出白子放在棋盤上,「太湖碧螺春『嚇煞人香』,不過卻是民間俗茶,怎麼能拿出來在京裡來的大官面前獻醜,而且現在茶期未到,想要也沒有。」
梅留雲和王公公對看一眼,琢磨明吾話裡的弦外之音。
「還不是時候嗎?撲了一頭空!哎,明吾大師,您看我在後院裡種的那棵梅樹,怎麼還是不開花呀?」梅留雲的眉心輕佻了一下。
「那棵梅樹……是施主從外地帶來的,和這裡水土有異,花期自然晚了。」
「是嗎?看來那棵梅樹還真是遲鈍的緊啊,哈哈……」
梅留雲心裡一怔,這根本是拐著彎罵人,他轉頭和王公公交換了一個眼色,從官帽扶手椅上站起來,朗聲道:「時候不早,請容晚輩改日再來造訪論禪。」
「還不快送千戶梅大人!」明吾當然不多留客,立刻派了幾個弟子送錦衣衛緹騎們離開寒山寺。臨到門口,梅留雲微微側頭一望,瞥見豐四全神灌注的盯著棋盤,甚至懶得瞄他一眼,梅留雲又轉回頭,大步邁出寒山寺,多少歲月,他盼到的竟只有冷眼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