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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玄幻奇幻] 《白狐Ⅱ》作者：林佩【完結】（冷月篇） [打印本頁]
作者: 梓絪    時間: 2008-7-28 11:23     標題: 《白狐Ⅱ》作者：林佩【完結】（冷月篇）

第一章
乘著蹺、追著風，白色纖長的身影在雲霧之中若隱若現──幫著師父運九鼎、過九轉火練金丹，山中歲月無甲子，轉眼就過了三個月，如今事情告一段落，他終於可以重回塵世，找著他茲茲唸唸、沒有一刻或忘的碧眼情人了。
三個月，白狐想，是否夠對方改變心意，隨自己遁入山林，修仙學道求不死法門，好與自己相伴到天地同老？要如何從那個守口如瓶的情人口中獲得承諾，才能滿足自己總是患得患失的情緒，害怕終有一天抓不住那位不忮不求的凡人？
這次將妹妹玉狐的元真交給了師父，冶煉成了世所難尋的狐丹，就當了了玉狐的心願……只是，當他將元真交給師父流水真人時，卻遲遲不敢開口問出某個禁忌的問題。
玉狐心裡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他隱隱明瞭師父知道那個答案，可是，問了又如何？既然玉狐選擇將秘密帶入黃泉，或者不問是最好的方式？師父裝了傻，白狐決定，自己也跟著裝傻下去。
風雲堂總會就在腳下，捏個訣，止風息雲，一身飄飄的白衣彷若仙鶴的翅，優雅劃過暑悶的夏日空塵，降落在風雲堂大廳外的青石地磚上，邪魅的魔嬈圍繞綽約的仙姿，正在風雲堂內當值的重弟子們抬頭仰望，只有看見九天仙子下凡塵的錯感──
這時陪著父親坐在廳內的皇狐舅侄連心，跑到門口叫道：「白狐舅舅！」
「叫我白狐哥哥，別把人叫老了，你跟阿風兄弟相稱，要是哪天連阿風也叫我舅舅或叔叔，我唯你是問！」白狐皺眉說。
「我是你親侄子耶，居然對我那麼凶！」皇狐也撇著嘴說。
白狐細細打量著眼下的侄子，也就是妹妹玉狐與人間帝王成婚後生下的兒子，不過三個月，他的外型起了極大的變化，不但個頭迅速拔高，女性化的外表也變的英氣勃勃，幾乎沒辦法跟三個月前「揮枝散葉花護鈴」花執法的形象聯到一塊兒。
「侄子哪比得上侄女？你之前的外貌形象跟玉狐一模一樣，我當然把你當親妹妹一樣疼，現在阻礙你正常生長的陰柔元真已經取出來，加上你有一半人類的血統，以後會愈來愈像個男人……」
「真的嗎？我拭目以待……」皇狐說著，往正朝他倆走來的父親楊猶勁瞟了一眼。
「白狐先生……」楊猶勁仍如同以往對白狐敬遇有加，拱著手問禮，臉上有遮掩不住的憂色。
白狐輕點了個頭，對方是孿生妹妹玉狐與侄子的大恩人，所以也對他客氣，接著他問：「阿風呢？人不在嗎？」
「青風已經失蹤一個月了……」皇狐說。
「什麼？」白狐仙風道骨的外表立即變色，成為猙獰的野獸，一把揪住皇狐，問：「這種事怎麼不早說？」
「本來我一見你就要說的，可惜你只關心無聊的稱謂問題……」皇狐也不在口頭上對他客氣，禮尚往來，還用力拍掉拽住自己的一隻手。
「……看來你變的不只是外表，連個性也翻個徹徹底底……」冷冷的說著，白狐不再看他，直接問此地作主的人：「二當家，想必你已經派人去搜尋阿風的下落了，結果呢？」
楊猶勁大大歎了口氣，說：「據當時站在附近的弟子說，他從百丈高峰墜到山下的澗溪裡，事後我派了怒雪及冷月下去搜索，什麼都找不到。」
一股凌虐的鬥氣自血紅的狹長細眼滲出，修練了千年的九尾妖狐此刻卻只有撕裂眼前一切事物的衝動………
看著眼前的氣勢，楊猶勁心知不妙，又加了幾句：「現在冷月還領著三個支會的弟子在當地尋找，只要一有消息就會馬上回報！」
「算了，我來找！」幸好，最後他還是成功的克制怒氣，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將毀天滅地的慾望給克制住。
身手入懷，摸出幾十張符紙，迅速的折成小鳥狀，往天空散去。
「盡你們所能，循著逝去的氣息，能飛多遠就多遠，找出叫青風的男子，是烙刻上我白狐印記的凡胎俗人……」
待所有的鳥兒消失在眼界盡處，白狐想想不放心，拿出兩枚銅錢，往地上扔了幾次，解讀卦象。
「……雖生猶死……這是什麼意思？」極端不祥的預感於此時狂風暴雨般的湧上心頭，他立即轉頭猛烈的詢問：「阿風…阿風墜下的是哪座崖？」
「由此往東300里處有座大山，叫做玄默山，山裡有個情癲崖，青風在通過玄默山往我26支會傳遞秘密訊息時，遇到敵人伏擊，據同行的25支會弟子說，他在寡不敵眾的情況下被逼躍入了山澗裡……」
楊猶勁說著說著，垂下了頭，滿面憂愁。青風跟皇狐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待之如親生骨肉，如今對青風失蹤的事情一籌莫展，最難過的人就是他了，要不是堂裡需要人主持，早就親自到情癲崖找人去了。
「爹，您別擔心，白狐……白狐哥哥回來了，有他在，一定能將青風哥哥安全的帶回來……」
皇狐一邊說，一邊靠近楊猶勁身邊扶著他，順便用眼神向白狐示意，要他別在這裡磨磨蹭蹭，趕緊出去找人是也！
好，皇狐，不愧是我九尾狐族的一員！白狐知道現在對方心中只有楊猶勁一個人，就像自己心中只容得下阿風一個。
「我走了！」聲音還迴盪在夏日綠樹環繞的大廳前院，白狐一揮袖，如來時般瀟灑風流，幾個迴旋後就隱身在緲緲的白雲之中，腳一蹬，往東方的玄默山情癲崖而去。
往東300里，是一片接著一片綿延不絕的青青山嶺，山勢不若蜀郡諸山的艱險奇詭，卻也峰峰相連，搞不清楚到底哪個才是情癲崖──想了想，找個山壁隨意落腳，做了個長而尖銳的呼哨。
沒多久，出現了一位面色凶悍的粗壯男人，隨意披著一塊灰灰的布料在身上，斜斜立在山壁邊，儼然的看著白狐。
「當路君，我乃青丘山九尾狐，有事相詢！」白狐往對方上下看了一眼，說。
所謂的當路君，其實是山中修練成精的狼怪，與仙界九尾狐的等級不可同日而語，白狐其實用不著這麼客氣，但是，牽扯到青風，他連自己一向張狂放肆的性子都硬生生的壓下了。
「仙妖九尾狐？失敬失敬，既然有事相詢，但說無妨！」狼怪見對方客氣，也以禮相應。
「……一個月前，有凡人從這裡的情癲崖上墜落，當路君知道這件事嗎？」
「我不知道，不過情癲崖壁上住著與此地精怪一同修練的仙猿老人，我帶你去問他吧！」狼怪說。
跟著狼怪在山中奔馳，不過一頓飯的時間就來到了某處山谷之間的懸崖，崖上草木不生，站在崖邊往下望去，百丈之下湍急的山澗溪流在兩山回轉之間蕩起白白的水花，看的出來溪水流的很急，從這樣高的崖上掉下去……白狐突然之間覺得自己整個身軀也變的空蕩蕩……
狼怪伸出半個身子朝崖下喊著：「老猿兄！在的話就出來，有貴客上門了！」
就在懸崖與山澗的正中央處，從一個山洞中探出一顆猴子頭來往上看了看，見是熟人，拿著一跟桃木杖，矯健無比的就攀簷走壁起來，迅捷的腳步簡直像是如履平地一般的輕鬆。


第二章
為了找尋失蹤一個月的青風，白狐憂急如焚趕往離風雲堂三百里外的玄默山情癲崖，詢問情癲崖下同為精怪一族的仙猿老人。
「猿老，我是流水真人門下弟子白狐，聽當路君說你長年隱在情癲崖壁下……一個月前的晚上，有個凡人墜下情癲崖，可有印象？」白狐問，語氣平淡，只是血紅的眼裡有掩飾不住的微慌。
「仙狐大人相詢，老猿不敢不答……是有這麼回事兒，當時崖頂有兵刃交擊的聲音，老兒我好奇探頭看，沒多久看見有位年輕人自崖頂一躍，跳入了情癲崖下這條名為剛玉的澗溪之中。」
「為什麼……為什麼不救那個人？」白狐聽完仙猿的描述，表情不見太多變化，只是語氣裡開始有一股含著血味的妖氣蔓延。
仙猿畢竟也是活了幾百年的精怪，早已從這號稱百妖之首九尾狐異乎尋常的氣勢嗅到了不符合外表的狠戾殺氣，忙退後幾步，開口。
「……妖不擾人，人不煩妖本就是紫微天庭為了管束凡間亂象所定下的天規……凡人之間的紛紛擾擾由凡人自行斷之，我等妖怪……不能插手啊……」
「………」白狐沉默了一會，繼續問：「這條剛玉溪可有任何龍鱉魚鮫等精怪駐守？」
「秉狐仙大人，剛玉溪水湍急，淨澈無比，容不得任何妖物生存……」仙猿繼續說。
這時四面八方的天空中飛來翩翩若蝶的小物，往白狐身周慢慢聚集，原來是之前為了尋找青風而折的紙鳥。
「辛苦了…沒有下落？……找不到？……所有的氣息都被剛玉溪給淨化？……也沒有屍首？……」
結束了與紙使們的對話，白狐手一揚，所有紙鳥化為灰燼。
「找不到屍首，人還活著嗎？」白狐喃喃自語，嘴角不自禁浮起一抹笑：「沒關係，阿風，只要你還活著，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根本連浪費時間與狼精猿怪囉唆的機會都不給，他縱身一躍，翩若驚鴻的身形自情癲崖飄飄往下沉入山林間特有的氤氳薄氣中，藉由仙炁的浮托，下墮的速度如同枯葉舞秋風，鼓滿氣流的白色衣裳讓他成為一朵雲，漂流而宛轉。
蕩下、再蕩下∼∼就在離山澗約二、三十丈的距離時，某道金屬的閃光抓住了白狐的視線。
一段鎖子煉孤零零的垂在山壁隙縫中橫生的老樹枝枒間，鎖子煉一端的球形錘纏繞在粗狀的樹枝上，白狐止住直落的墜勢，輕輕解下那段屬於青風的隨身兵器。
推斷的出來，當時青風雖然被逼躍下，卻臨危不亂，估計好距離、選定堅實的樹木後甩出隨身的鎖子煉，藉此阻住了急衝而下的動作。
呵呵，不愧是我的阿風………
只是情癲崖畢竟太險，估計這高度，就算能用工具阻上那麼一阻，只怕效果有限吧？阿風的手臂也會因此受上相當重的傷……想到這裡，憂愁又上了白狐魔魅的臉龐。
繼續往下近到湍急的河水處，水流沖刷過山壁的聲音震耳欲聾，這溪澗比外表看來要更深更洶湧，白狐想，阿風莫不是被這溪水沖到下游處去了？
揚起新的希望，順著溪水流走的方向行進，不放過身邊的任何蛛絲馬跡，隨著蜿蜿蜒蜒的水道穿出了連綿的山嶺，進入泛著油綠色澤的大片稻田，這裡白狐改飛行為疾奔，以免驚世駭俗的舉動嚇壞了附近耕作的農民。
幾乎有五十里路長了，阿風有可能漂到這麼遠的地方嗎？不知道阿風的水性怎麼樣？等這次的事件過後，他一定要阿風退出風雲堂，要他隨時隨地出現在自己眼前，像這樣慌亂無助尋找他身影的經驗太……很難形容這感覺，應該是彷徨、無助、心痛吧……
剛玉溪在進入平原後水勢已趨緩，最後與其它幾條不知名的河水匯入某座大湖，站在湖邊，白狐有些茫然。
接下來呢，接下來該往哪尋找？
問了問附近的漁家，知道這座大湖的名字是堇清湖，湖四周的土地及產業均屬於這附近一家姓傅的望族，白狐打算上傅家打聽打聽，因為在堇清湖上的漁民都是為傅家工作的，若是一個月前出現過某些奇怪的事，或多或少會傳入主人的耳裡吧！
心念已定，循著剛才漁家的指引，往大湖某處的大宅院而去。大宅就建在湖岸邊一片松柏林旁，樹木亭亭如蓋；穿過林木，看見了蓋著琉璃瓦的高大屋宇，圍以紅泥牆壁，一副大戶人家的氣派。
正打算往前要求門口的童僕讓他求見主人，這時一乘紫籐兜轎由兩人抬著出了大門，轎上坐著位年約三十的男子，英氣凜凜，頭戴蟬冠，身穿紫羅衣，腳著朱履，看似練武之人。
轎子才出門幾步，男子突然吩咐停轎，回頭對門內某個人喊：「碧天！」
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從院內奔出，戴著小冠、穿絳色衣服，臉上閃著無憂無慮的神采，他走到前者的軟轎邊，仰著頭問：「大哥有事吩咐嗎？」
「碧天，聽家丁說這幾天附近出現了許多閒雜的武林人士，我擔心那些人來意不善，你好好待在莊子裡，別亂走，等我回來再帶你上湖船逛逛。」
碧天點了點頭，轎子隨即啟程前行。
碧天正要往松柏林的方向去，旁邊一位武師般的人物擋住，說：「碧天少爺，你也聽到剛剛老爺的交代，最近湖邊不太平靜，還是別出莊吧……」
「我就在林子裡走走，不跑遠的……」碧天說：「不放心的話，你就在這裡看著，有事我會叫你。」
武師抝不過他的意思，只好讓他散步一般的走入松柏林內。
早已隱身在林內的白狐等著這位叫碧天的青年靠近，看著他蜂蜜一般的膚色映著陽光而耀燦、看著他矯健結實的修長體型裹在絳色長衫裡而顯得英姿颯颯、看著他深沉俊美的五官上鑲嵌著一雙冷若寒潭的翡翠碧眼………
看著他以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往自己靠近───
正想開口喚叫青風的名，怨懟他既然沒受太嚴重的傷，為何不回風雲堂報到，對方已經來到白狐身前，開了口。
「你是誰？」


第三章
有著翡翠般綠眸的青年以驚艷的眼神看著呆立的白狐，那表情不像是作假，更不含任何心機，只是訝異的有些魂不守舍，像是看見了某樣匪夷所思的東西。
白狐內心的震撼不會比他更少，這個人……明明是阿風，是自己朝思暮想了三個月的人，可為何……為何見到自己卻只脫口一句：「你是誰？」
「阿風……」白狐腦筋空白一片，只喊得出這個魂牽夢縈的名字。
青年一下子從失魂落魄的態度踅回來，笑了，笑的坦誠而真摰，說：「我是碧天，不是阿風……」
「碧天？」白狐重複了一次，明明是阿風的身體，而且這味道……熟悉的味道早就鐫刻在自己體內散不去，不可能弄錯的……
「對，碧天……」阿風突然伸手抓住白狐，把他拉到自己身前，說：「喂，換你了……你是誰？我從沒看過像你一樣……這麼好看的人……」
白狐一凜，難道……阿風忘了我？
阿風繼續說：「……像仙又像妖……讓眼睛捨不得離開……」
說的這麼直白，白狐有些懷疑了，如果是真正的阿風，絕不可能說出這種話，就算阿風心裡確確實實這麼想過，以他的個性也不可能表露在嘴巴上，他……他太善於隱藏自己真正的想法了。
就在思考的途中，對方又說話了：「……我喜歡你……」
不對勁，的確不對勁，以往的阿風太被動又臉皮薄，即使自己用盡各種手段，挨著被打被揍的危險耍嘴皮子，還不見得能軟化他的態度，一直到他受了幾乎致命的傷，才讓自己以救命的房中術接近他，得到他。
可是現在的阿風……也很得人疼……忍不住反客為主，管他承不承認自己是阿風，直接把對方拉到懷裡，道：「再說一遍……再說一遍你喜歡我……」
阿風被他摟著一點也不見羞赧，說：「嗯，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是我喜歡你……」
白狐笑的連清凝似水的仙風道骨樣都維持不了，把阿風摟的又更緊了，說：「再說一遍……再多說幾遍……」
乖的像個孩子，阿風看著他的臉，著迷似的說：「我喜歡……」
話還沒說完，白狐已經堵上了他的唇──日思夜想能從阿風的嘴裡聽到承諾的話，希望對方遲早有一天會拋開世俗的罣礙、將心裡藏著的感覺大大方方說出來，沒想到今天……
在飛掠過山陵平原、飽嘗了失望、以為可能會失去對方後，卻又絕處逢生，整整三個月後重新擁有對方的肉體，竟然有一股想當場跪下來感謝蒼穹的激動。
捧著對方的頭，手掌稍稍用力，將阿風的臉往上仰，探索他口裡的津液，同樣的味道、同樣的氣息，總是在眨眼間就可以挑起自己修練千年後深深埋藏在體內的慾火，這樣的人天底下只有一個，只有一個阿風───
想繼續品嚐下去───
阿風內心也感到奇怪，小小的一座松柏林，為何會出現這麼一位清俊邪魅、像仙又像魔的人物？漂亮到超乎性別的人，一見到就讓自己的心砰砰跳，想要他……對方卻先一步摟住自己、甚至吃了自己的嘴……
由不得自己不回應，舌頭根本就不聽指揮，閉起眼睛順著對方的挑弄迎了上去，自然的像是自己反射性的動作。
接下來應該還會發生什麼事的，如果繼續下去的話……可是，殺風景的喊叫聲自林外傳來，是剛才的武師。
「碧天少爺！碧天少爺！」聽聲音有些焦急。
捨不得離開對方熱火般的親吻，卻又不得不回應叫喚，他回了頭大聲說：「我在這裡……」
武師跑進林子來，見到阿風，說：「少爺，天都陰了，待會只怕要下雷雨，就先回莊子去吧？您頭上的傷剛痊癒，受不得風寒──」
武師的話愕然停止，張大眼看著阿風的身邊。
阿風微微一笑，正打算向武師說明要帶白狐回莊子去，轉頭一撈，火熱的身軀已經消失，白狐不見了，身邊卻立著一頭淡白色皮毛的碩大狐狸，拖著蓬鬆叢長的尾巴，以驚心動魄的美麗姿態倚著阿風的腰際，修長魅惑的狐眼靜靜盯視著前方的武師。
「碧天少爺，這……」武師指著狐狸，疑問的眼神尋著答案。
阿風也嚇了一跳，往四周望了望，剛才那位蠱惑人心的夢幻人物在他稍稍轉頭之際不見了，卻多了只有著剔透淡色毛髮的妖獸──
忍不住低下身來詢問：「小東西，你……你是屬於他的嗎？他到哪去了？」
妖獸的眼閃著情色的魅態，彷彿瞳眸裡反映的影子就是它為之魂授色與的對象。
「還沒告訴我他的名字就走了，卻留下你……看著你就好像看到他似的……跟我來吧，在你主人來之前，你是屬於我豢養的……」
阿風領先走出松柏林，狐狸像有靈性似的跟在身邊，緊挨著對方的腿。
武師有些為難的說：「碧天少爺，這只動物也不知道是否野性難尋……若是就這樣帶到莊子裡……」
「不會的，它很乖，我知道的……」阿風停下腳步，微微彎腰輕撫妖獸的頭：「……叫你白狐好不好？你是隻狐狸吧……」
狐狸輕輕呼叫了一聲。
阿風對於它這樣的回應顯得相當高興，跑著回到了莊子，還不時回頭看著狐狸，這時的阿風神態年輕的像個大孩子，與他平時穩重自持的模樣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
好可愛，從沒見識過少年心性的阿風，化身為狐狸正身的白狐打量著陌生的情人，心思溜轉溜轉著，想著對方莫名其妙的舉止。
自己畢竟是活了千年的妖狐，什麼光怪陸離的事沒見識過？阿風很明顯的就是因為頭上的傷導致三魂去了一魂，七魄散了兩魄，以至於神志恍惚，少了某些關鍵的記憶……很不幸的，白狐自己就是阿風忘記的那一部分。
難怪占筮的結果是雖生猶死，難怪紙使們尋不到自己吩咐要找的人，阿風的肉體雖存，精神卻不全，靈魂猶如消散了一般，就像是這個人已經暫時消失在人世了……成為一個叫碧天的人……
可是，雖然忘了自己，忘了三個月前兩人共享的綺艷春宵，今天再會，他卻改了性子，說出了自己以為還得再奮鬥兩三年的情話……
對了對了，找個紙筆記下日期，在他回復正常之前，把他的一舉一動給記下，到時白紙黑字，要他承認他其實也在乎著自己，然後，逼他夜夜交歡……不、不是〈差點又因色慾熏心而壞了正事〉，要逼他答應自己離開塵世，陪著一起學仙……到時專攻房中養身術……
「白狐兒，怎麼一直滴口水，餓了嗎？」進入莊子後，阿風領著狐狸到了後院一處庭園，在涼亭中，他看到狐狸眼神不正，還猛流口水。
〈我是餓了，可是這種餓感不是凡間任何食物可以填飽的。〉
「我要廚房準備些肉給你……不要啊？傷腦筋，你都吃些什麼呢？哈哈哈，別舔我，我的肉不好吃……」阿風已經跟狐狸玩鬧起來了。
〈哪裡，對我而言，你就是人間唯一的珍饈。〉
「喂喂，別扯壞我的衣服，這可是大哥請來城裡的師父為我做的……」繼續笑鬧中。
〈看吧，這就是當獸類的好處，當場剝掉阿風的衣服他也不會生氣，更不會送我幾顆拳頭……好，我就耐心等到晚上……〉
阿風無來由的打了個冷顫。


第四章
一直到晚上，白天出門的那位莊主、也就是武師喊著老爺的那個人都沒回來，阿風要回到房裡歇息，化為野獸身的白狐亦步亦趨的跟著──事實上，從它出現在阿風身邊起就寸步未離，一開始還將莊內工作的丫環童僕老媽子嚇的要命，後來看這隻狐狸不吵不鬧不亂跑，沒多久就習慣了，連它跟著阿風入房睡覺也沒多大訝異。
阿風掩上房門後才覺得不對勁，問：「白狐兒，你也要睡在這兒嗎？現在天這麼熱，還以為你會喜歡外頭涼快些……」
狐狸哪會依？用身子擋住門，一雙因為欲情而燃火的眼睛緊盯著對方。
阿風看不懂狐狸的眼色，只是轉過身脫下外袍，解了鞋子，剩一件貼身的衣物披著就上了床，還回頭找那隻狐狸，看它打算窩在哪兒睡，這一看不得了……
「你……你……」目瞪口呆的，阿風盯著門邊，原來的狐狸不見了，卻站著白天那位神仙般的人物，笑意盈盈望著自己。
「我的…我的白狐兒呢？你又怎麼來了？」青風真嚇了一大跳。
「阿風，我就是那隻狐狸……」看到阿風驚懼的表情一閃，白狐趕忙說：「……別怕我，我不會害人的……」
阿風的確為這匪夷所思的情形給怔在當地，白天見到的好看人兒突然現身眼前是很好，可是他竟然就是陪自己玩鬧了好一陣子的那隻狐狸……
「你是傳說中的妖怪？」有些惴惴不安地問，右手下意識的往腰部撈……沒撈到該有的東西……
「你在找這個嗎？」白狐伸手入懷，掏出那條阿風隨身不離的武器鎖子煉，藉故走到床沿坐下，遞給他。
「咦，這個……」阿風接過，掌握的金屬觸感及重量非常熟悉，一時間忘了對方是個妖怪：「……你怎麼有這個？好像……真是我的東西……只是我…忘了……」
「你忘了好多事情……」白狐憐惜的輕撫他的頭，白天因為阿風戴著頂小冠，將傷口遮掩住了，現在散了發，把頭髮撥開仔細找，約一指長的疤痕斜斜劃過腦側。
「呃，我不知道……大哥說我受了傷撞了頭，好些個事都記不起來……他要我別慌，總有一天會全部想起來的……」看阿風的樣子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手指從頭髮處下滑到發稍，轉上阿風的臉，俊美而英氣的線條因為碧綠如草原的眼睛增添了幾許柔和感，可是，同樣的一張臉，少了些什麼──雖然比之以往更為乖順，卻……
「……你連我都忘的乾乾淨淨了，阿風……」白狐委屈的說。
「對不起……可是，為什麼你要叫我阿風？大哥說我是傅碧天，你卻叫我另一個名字……」阿風有些混亂了。
「………」白狐聽他一口一個大哥，有些老大不爽，問：「你到底是信任我還是信任那個大哥？」
「當然是信任大哥啊，從我受傷後就什麼都忘了，可是大哥不厭其煩的照顧我，從頭講一切事情給我聽……」沒注意到白狐的臉都綠了，綠的像自己的眼睛一樣。
「他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他一定對你有什麼不良企圖！」白狐的口氣都衝起來了。
「我是他弟弟，他不對我好對誰好？」阿風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生氣，辯解著說。
「他是黑眼珠，你卻有一雙碧眼，你們兩個怎麼可能會是兄弟？他騙你的！」白狐努力要挑起阿風對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哥產生懷疑。
「這哪有什麼？我母親是胡姬，祖父也帶著色目人的血統，你要是仔細看的話，我大哥的眼睛其實是灰色的……」阿風很認真的解釋著。
「嗄？」沒料到有這一步，那位大哥？白狐細想了想，白天沒注意到那麼多。
「我雖然信任大哥，可是……」阿風突然抓住白狐的手，說：「我真的好喜歡你，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見到你我就被迷惑住了……難道……難道你用了妖術？」
「………」白狐沉默了一會，才說：「你不是要問我的名字嗎？我叫做白狐，而你，早就想起來了……」
阿風一聽就笑了起來：「你本來就是只白狐狸，哪需要猜！」
看著他少年心性般毫無猜忌的笑臉，對自己一介不設防的態度，白狐心下火熱，正想抓著他吻下去，結果反而阿風手比較快，先把他抓過來，說：「白狐兒，我喜歡下午那樣跟你親嘴，現在繼續好不好？」
新的阿風總是有太多的驚喜，他居然主動了耶………
先是有些猶疑的碰碰他的嘴，接下來學著白天的動作伸出舌頭舔一舔，然後白狐輕笑著劃開了唇，導引對方生澀的動作翻攪著，偶爾試探般的勾引那條陌生的魚兒到自己的嘴裡探險，兩人的吻像玩鬧，間雜著戲謔的笑聲。
「奇怪了，就算知道你是妖人，為什麼我還是這麼喜歡你？為什麼我會想抱你、想親你？對別人我都不會這樣啊………」稍稍離開死纏活追的嘴，阿風透口氣，又問了。
「……因為我是你的情人……」白狐吃吃一笑，說。
趁著阿風不防備，輕輕褪下對方的衣衫，阿風見狀，也學著開始扯下白狐的外袍，基本上，狐狸這下子幾乎是樂不可支的狀態了，之前每次的合歡都是他連哄帶騙、偶而還得耍些小手段才能脫掉對方衣服，可是現在……阿風一點也不像從前那樣放不開了，還主動的把自己壓在下面……
什麼什麼，好像哪裡不對了，阿風〜〜〜〜〜〜
雖然他要也是可以啦，兩情相悅的話沒什麼絕對不行的，只不過……
順著自己體內最直接的本能行動，阿風將白狐平倒在柔軟的床上，沒有理智或禮教的橫隔，他只知道自己好想親近這個叫白狐的人，與他肌膚相親的渴望指揮著接下來所有的動作，而自己加速的心跳讓呼吸整個激動起來，他開始舔吻著除了嘴之外的地方，讓對方白白的肌膚上開出朵朵艷紅的桃花。
「阿風，阿風，等一下……」淪陷之前白狐還是清醒了過來，指著阿風的右肩膀，問：「你這裡……受了傷對不對？」
正貪婪的咬嚙對方胸前那兩朵比桃花還艷紅的色澤處，男人的本能驅使阿風無厭的以舌頭舔著挑著，聽到白狐問話，只唔唔哼出兩聲，手慢慢由腰側的緊扣放鬆，往下，滑入與自己同樣飽含旺盛精力的地方。
就說嘛，瞧阿風今天的表現，他也喜歡跟我做這檔子事，以往那些羞憤害臊都是假的，現在的所作所為才是他的本性，待會、待會完事之後一定要把他現在的一舉一動鉅細靡遺的抄寫下來，題目就訂為……這個……「白與青」嗎？還是「白狐的秘密日記」？或者「青風性愛白皮書」？
〈喂，還在胡思亂想？你快被吃了啦！〉


第五章
就在白狐被阿風異常熱情的舉止給弄得昏頭轉向意亂情迷之際，突然發現對方的手已經急切的探入自己的慾望蓬髮處，沒有章法的凌亂搓弄起來，像是未曾嘗過情滋味的慘白少年，以有點懂又不是很懂的生澀手法去探索、去取悅情人的身體。
該死，繼續下去的話就會丟臉，已經有三個月沒吃肉了，美食當前，滔滔的潮水洪流馬上就要決堤………
擋住擋住──突然眼睛瞄到青風的右手臂，有些淡淡的捲繞痕跡，即將煞車不住的沖天慾望也平淡下去。
「阿風，阿風，等一下……你這裡……受了傷對不對？」有些心疼的問，白狐腦海裡浮起那段鎖子鏈孤零零的掛在情癲崖下的情景。
阿風正專心的舔弄著白狐的身體，聞言也只輕應了聲代替回答。
「……阿風……」白狐用力把他的頭捧起來：「跟我說右手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仔細一點，我不希望將來你的手會有什麼後遺症……」
阿風輕輕笑了笑，撐著坐起來說：「噢，這個啊，一個月前跟頭一塊受的傷……大夫說好像是被什麼武器捲著抽過一樣，皮肉傷而已，就肩膀嚴重脫臼，現在提重物有些吃力……」
白狐以手探過肩膀處捏弄一翻，還好，沒什麼大問題，等這件事結束以後，得提醒自己要那個一整天沒事就在養父身後轉來轉去的小皇狐，抓幾味最好的養骨生骨藥材給阿風調養調養──對了，聽說南海某個小島上棲著某類奇獸，它的血與骨是最好的補骨聖品，有空去抓一抓……
「阿風，你的手臂暫時別使太多力氣造成負荷……」白狐溫柔的翻個身，拉著他躺在自己身邊，說：「今晚讓我伺候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手臂疼，也不會撞到你頭上的傷口……」
「……也好，我不太懂接下來要怎麼作……」阿風笑著說：「那、你要讓我舒服哦！」
怎麼那麼可愛呢？阿風……雖然少了從前打情罵俏〈單方面被打被罵〉的樂趣，可是毫不矯柔做作的地方也很好──說穿了，就是怎樣的阿風他都喜歡。
「我會讓你舒服，也會讓你想起接下來的步驟……」換成白狐壓上阿風的身體，竊笑著自己的計畫再次成功。
慾火重新在好色淫獸的體內點燃，可是，他得慢著點，失而復得的情人躺在自己懷裡，需要小心翼翼地對待，要顧著他的需要，要先讓他嘗到銷魂蝕骨的感受──這樣一來，以後不用自己再東拐西騙，情人也會自動自發來索討，就像現在這樣──
開始用自己的唇舌品嚐久違的小麥色肌膚，長年練武的身體讓肌肉部分顯得年輕有彈性，手掌滑過阿風全身的每一寸每一分，感覺對方因為自己色情的愛撫而輕輕顫慄著。
抬起頭，看著阿風閉眼享受自己帶來的快感，整個身體冒著細細的汗液，那模樣淫糜至極……
趕緊邀個功：「…阿風……你喜歡我這樣……親遍全身吧……」邊說還邊咬扯著阿風敏感的耳朵。
阿風的意識早被淫獸九尾狐弄得顛沛流離，只剩一些兒掛在身上了，迷迷糊糊地說：「……喜歡……再來……」
哇，這真是……積極的回應！白狐快要把持不住了，慢、慢一點，至少得先讓阿風滿足才行……
開始用手撫觸著對方飽脹的慾望處，每一下搓揉都帶動身下阿風情不自禁的輕和，即使咬著嘴唇壓抑著，靜夜裡那種因慾望抒發而帶起的聲音仍舊穿透空氣的阻隔，毫無遮蔽的鑽入白狐的耳裡。
──是最好的樂音，白狐想：曾聽過紫霄之上天女演奏的韶音，也曾遊歷人間得聞專供帝王宴飲的豪華奏樂，全都比不過阿風因為身體的刺激而吁出的魅浪吟喚………
「……別咬著嘴唇，會痛……叫出聲音來沒關係……」白狐哄著，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嗯…不行……啊…不……會被聽見……」顯然真被白狐的手伺候的很舒服，阿風一面拒絕著他的提議，卻又忍不住放肆的享受那一波接一波的快感。
「我設了結界，外面聽不到聲音的……」保證著。
「……也是…啊…你的…妖術嗎……」就要到達巔峰了，阿風下意識的緊抓住對方的肩膀，身體也開始繃緊，像是一張琴，即將彈奏出最最銷魂的那一頁曲音。
等很久了，等著看阿風的情慾橫流在英挺俊美的五官上，蝕人心骨的春情就由此而從對方的全身散發出來，早在三個月前……早在三個月前白狐就經驗過這樣恣意流滿的誘惑，而且，他還身陷其中、無法自拔。
人都說九尾狐是最懂得以媚亂人心的眼神及外表來勾惑他人，只要願意，他們可以隨意誘引任何一個皇帝或君主，轉瞬間毀掉千百年造就的王朝；其實，白狐喟歎，真正厲害的是阿風這種人，外表冷俊清揚，一旦被慾望所攫獲，連專長於布灑情色的妖狐也會為其神魂顛倒，不能自己──
感覺手中盡情愛憐的部分驀地脹大，接著熾熱的濁白液體噴濺在白狐的手裡，阿風忍不住這樣的快意，抓下白狐的頭，讓自己無法抑制的叫聲回在對方的胸頸間，呼應著對方胸膛下同樣熾烈狂熱的心跳。
慾望釋放後阿風有些失神，空茫的抱緊白狐。
就著那灘濁濁的液體，白狐伸指開拓著阿風臀瓣中那處熱穴，他得作足準備，以免對方在接下來更進一步的交合中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慢慢的一指二指撐開，接下來三指四指──阿風皺了皺眉。
「……好不好，阿風……讓我進去……」啞而沉的嗓音隱含牽動人心的力量，阿風又一個茫然，點點頭。
「你真的變好乖呢，阿風……」俯下頭去親了一口，將對方的臀輕輕一提，自己早蓄勢待發的重點處就又擠又滑的推進到熱而緊滯的部位。
阿風從喉嚨處逸出悶哼，輕聲說：「……有些兒痛……」
「忍著點，阿風……」白狐小心小力的推移著，讓對方慢慢的習慣：「我得順便度一些精神氣給你，因為對凡人而言，仙妖九尾狐才是最極致、最上等的補品啊……」
阿風不懂白狐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現在他全身的感官都凝在倆人的交合之處，除開痛的感覺之外，心底還湧起某種情緒……這種從體內升起的感覺毫不陌生，被充實的飽足感好像……似曾相識……
「……接受我，阿風……陪我回青丘山……」白狐喃喃的說著，親吻著阿風為這淫魅的行為而攀在對方肩頭的腳。
被對方的動作所引導，阿風時而低吟、時而高喊，推進推出的動作雖然單調重複，卻都能帶出體內難以言喻的麻癢感，漸漸地疼痛也消失，接受並習慣了對方粗壯碩大的物體，阿風被說不出口的愉悅擺弄，迎合著進出的行為。
「……你喜歡我這樣對你，是不是……」白狐著迷的看著身下浪亂到不能自己的身軀，侵佔著情人的深處，愈來愈強的衝刺、貫穿，都只為了體現對情人無已的征服與愛戀。
阿風被這樣強悍的佔有慾搖的恍恍惚惚，只能斷續的回著：「…我喜歡……不管你做什麼……我都喜歡……」
千年來累積的寂寞孤獨終於紓解，紓解在一個凡人的真心裡。


第六章
「少爺……碧天少爺………」是郭媽子在門外喊叫。
「……什麼事……」閉著眼迷迷糊糊回了聲，阿風還想睡。
「老爺回來了，還帶了客人，要少爺出去打個招呼呢！」
「呀，大哥回來了！」阿風趕快起身：「郭媽，你等等，我馬上開門。」阿風一邊喊，一邊搖著身邊耗盡一整夜精力的好色狐狸。
「白狐兒，起來了，我要出去向大哥問安……你還想睡嗎？」見白狐很累的樣子，阿風有些擔心的問。
白狐驀地抬起手，一把扯下阿風仍未束起的黑色長髮，硬是討了個纏綿悱惻的長吻去，吻的人家氣喘吁吁的，剛起床的臉因著交纏翻轉的勾引而紅潤起來。
「還給我一點精力，我就能起床了。」白狐慵懶地說。
「現在不行……」阿風搖搖頭，正經的說：「我先打水進來洗個臉，你要就在這裡睡覺，要就變回白狐兒陪我出去見哥。」
「我要陪你！」毫不猶豫，白狐起來了。
阿風下了床跑去開門，專門派來伺候他的郭老媽子提著一盆水及擦拭的面巾進來，阿風突然想到不對，要是讓郭媽子看到白狐怎麼辦？眼睛一轉放了心，白狐又變回了漂亮的一頭大狐狸。
「少爺，你真的很疼這隻大狗呢！連睡覺也捨不得讓它離開。」郭媽沒看過狐狸，以為白狐是隻狗。
笑嘻嘻地接過水盆，放到木架子上，阿風回頭說：「嗯，白狐兒是我最喜歡的人。」
郭媽子呵呵笑著，想說少爺說話真好玩，怎麼把只大狗當成人呢？倒是地下的狐狸眼睛一亮，又撲上來把阿風的頸脖同臉上上下下好好舔了個夠。
等郭媽子走後，阿風趕緊脫下單衣，將一整身愛慾的痕跡都擦乾淨──跟白狐纏夾了一夜，也是他年輕體力好，加上白狐心疼他受過傷，刻意在歡愛的過程中由交合之處度了些陽神過去，否則飽受疼愛的阿風哪可能像現在這樣蹦蹦跳跳的？
換好了衣服，將狐狸也打點好，一人一獸就嘻笑著跑到前廳去，狐狸見到昨天乘軟轎出去的那位青年坐在廳堂的主位上，身邊坐著一位蓄滿短落腮鬍的粗獷男子，想必就是剛剛郭媽子提的客人，不過瞧主人的神態恭敬客氣，想必不是普通的客人。
「大哥！」阿風叫著，跑到青年的身邊，滿是孺慕之情。
「碧天，這位是哥的結拜兄弟，你就喊他……千豪哥，千豪哥，這就是我跟你提過，失蹤了好一陣子的弟弟碧天。」大哥摸摸阿風的頭，對他介紹客人。
阿風乖巧的叫了聲千豪哥，就站在一旁，任狐狸舔弄著自己垂下來的手掌。
鬍子男段千豪打量了阿風好一會，說：「……內地擁有一雙碧眼的人不多，最有名的是風雲堂裡，人稱「輕擺如柳絮、眼綠若碧青」的青風……」
他說這一番話時，刻意的盯著阿風，想從他臉上看出一些什麼。
阿風沒任何的異樣，只用垂下頭，微怒的眼神瞪視狐狸，輕聲說：「白狐兒，別用舌頭舔手掌心啦，很癢呢！」
大哥看著阿風毫無心計的跟隻狐狸玩耍，笑了笑，問：「碧天，我聽孫武師說了，你真的很喜歡這隻狐狸是不是？我看他不像是人養的，怎麼就跟著你了呢？」
「他本來就是我的嘛！」阿風已經蹲下來抱著狐狸嬉鬧了。
大哥寵溺的撫撫他的肩，說：「碧天，你跟狐狸到外頭玩去吧，我跟千豪哥有事要談……別跑太遠！」
阿風應了聲，就帶著狐狸出去了。
段千豪看著阿風的背影，回頭問：「湛海，你確定他真是你的……」
傅湛海是大哥的本名，聽著段千豪問，就說：「沒錯，他真是我離家十二年的弟弟，我是由他左腳板上的一顆長型黑痣及碧眼認出來的。」
聽出興趣來了，段千豪問：「十二年前他還不是個孩子？好端端地怎麼就離家了呢？」
傅湛海苦笑，道：「不為別的，碧天的娘是我父親出外經商時帶回來的，生了碧天後沒多久就病死，我爹是疼碧天，可是等爹離世後，我娘看他不順眼，常找機會藉故打罵……唉，他還只是個小孩兒呢……」
搖搖頭，傅湛海似乎對自己親娘的惡意也無法苟同：「我當時上書院讀書，回來後聽說碧天跟一位父親的故友離開了──從此音訊不明……」
「怎麼就突然回來了？」段千豪對阿風保持懷疑的態度。
傅湛海似乎非常敬重段千豪，對他的懷疑也不忤，回答：「一個月前附近的漁家通知說河裡漂了個死人，我是本地莊主，想說做個好事，把人埋了也是功德一件，過去時發現碧天還有一絲氣息，又看見他腳下的痣………」
「他對自己過去的十二年說了什麼嗎？」段千豪繼續追問。
「碧天傷的太嚴重了，最重的傷口在頭，等清醒時，他什麼都忘記了，只對小時候住過這裡的事情有些印象……千豪哥，你、你不會真認為他就是風雲堂的青風？」
段千豪湊過來，小聲的說：「……我們埋伏在風雲堂的人傳消息來，說執法青風已經失蹤一個月了……別跟我說這是巧合！」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神色有些狠厲，大有咄咄逼人的氣勢。
傅湛海搖搖頭，說：「就算碧天真是青風又如何？我看他是真的忘了一切，如果能就此回到傅碧天的身份也好，我一直對他十二年前失蹤的事耿耿於懷，現在他既然回來了，我會好好待他，不讓他再去淌江湖混水……」
段千豪突然哼哼笑著，說：「你的意思是：江湖混水你一個人倘就行了？」
傅湛海也笑了：「說哪兒話？我既然跟大哥結拜了，也宣誓答應效忠千豪會，當然不可能一個人消遙啊！倒是大哥你，出來好一陣子了，會裡的事放著不管行嗎？放心讓蓁蓁妹子掌權？」
提到了蓁蓁妹子，段千豪的眼裡有些懼意，卻仍舊假裝正經的談論正事。
「……風雲堂竄起的太快，又得到皇帝老兒作後台……我本來擔心風雲堂的兩位當家有野心，打算吞食北方領域，對我千豪會不利……不過到揚州轉了一轉，沒看到可疑的跡象……倒是嶺南百毒門……聽說新上任的門主銀童子有吞併武林的野心………」
「那可真是棘手啊……我們跟風雲堂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這麼久，而百毒門人行事任性，不知道會搞出什麼花樣……得多盯著些……」傅湛海思考了好一會後，說。
段千豪正要接口說什麼，突然間眉頭一揚，腳尖一點、如鷹似的掠到門外，兩隻健壯的手臂一攫，抓進來一個小廝。
「你在偷聽什麼？」段千豪大喝。
抓進來的是一個年紀輕輕、看起來頂多十七、八歲的男孩子，潤潤的娃娃臉上有嚇了一大跳的驚疑──像一隻落入陷阱的小鹿。


第七章
年輕的小廝顯然被嚇壞了，睜著一雙受驚的眼骨碌碌轉著，最後求救似的朝向傅湛海：「……老爺……」
「大哥，別衝動，他是我莊裡剛進來的小廝，不太懂規矩的……小月，剛才為什麼站在門外不進來？」笑著解圍，卻還是問了小月這一句。
「老爺……郭媽子說可以用餐了，要我過來請老爺和客人過去……」微顫顫的說完，小月又怯生生抬頭望著那個比他高出一個頭以上的粗獷落腮鬍男：「呃……客人大爺……可不可以放了我……」
段千豪仍舊不放手，惡狠狠地說：「你還沒回答為什麼要站在門外偷聽！」
又被客人的大嗓門給嚇到，小月都要掉出眼淚了：「你們不是在談話嗎？我怕吵了你們挨罵嘛！」
看這年輕的男孩淚眼汪汪的，讓自己居然有欺負小動物的錯覺──段千豪一愣，放了手。
「以後有事直接進來說就是，不用怕，你先下去吧……對了，順便把碧天找回來吃飯！」
傅湛海個性溫和，不會為著這種小事責罵下人，再加上小月很討人喜歡，人機伶又乖巧，所以手擺擺要他先走。
小月如釋重負的笑了，這一笑，臉頰上就冒出了兩顆酒窩來，更增添了幾分稚氣；他對傅湛海鞠了個躬，又朝段千豪點了點頭，就嘩的一聲溜到門外了。
「才剛進來的下人？你也未免太信任人了，這小傢伙看起來雖然還小，也沒三兩肉掛在身上，可江湖上藏龍臥虎的人太多……」段千豪有些抱怨。
傅湛海打斷他的話：「大哥，你就是疑心病重，連這麼一個小朋友也讓你疑神疑鬼的……好了，肚子餓會讓你脾氣更壞，來，這邊請！」
手往膳廳處一請，段千豪住了口，走出門，卻又忍不住朝小月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話說阿風領著狐狸又跑到莊外那一片松柏林裡，跑一陣追一陣，直到狐狸追上把他撲倒在地為止。
這一撲上不得了，狐狸立即化為人身，找到阿風的嘴又親又咬了起來，好像怎麼舔都舔不夠似的。
阿風笑著跟他親了好一會之後，說：「白狐兒，我沒騙你吧，大哥的眼睛是灰色的，而且他人很好，又很疼我……」
聽阿風稱讚別人，白狐有些個吃味，酸溜溜地說：「就算他有胡人血統也不能代表什麼，為什麼你情願相信他不相信我？」
「你才奇怪呢，白狐兒，一直叫我阿風阿風的，難道只是因為我像阿風才跟我在一起？」阿風有些個生氣了。
「不、不是啦，阿風……因為……你真是我的阿風嘛！你頭上的傷……讓你把我給忘了……」說著說著，白狐有些個黯然消魂起來。
看他這樣阿風也不忍心生氣了，親一下他的嘴，說：「……白狐兒，我告訴你，雖然我忘了好多好多事，可是卻還記得小時候曾經住過傅家莊，對大哥也有很深的印象……所以我能跟你確定他是我大哥……」
「真的？」被情人安撫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白狐振作的速度一向快：「那我要告訴你，在你喪失記憶前，你曾經答應過我一件事……」
「什麼事？」阿風現在純潔的像張紙，根本不懷疑這隻狐狸打算誆他。
「你答應要跟我一起上山學道，修長生之術……唉呀，等不及了，現在就帶你回青丘山吧！」拉著阿風就要走人。
阿風用力把他拉回自己身邊，好奇的問：「我為什麼要跟你上山學道？修長生之術有什麼好處？」
「當然是讓我們兩個永永遠遠在一起，消遙世上作一對神仙眷侶啊………」想到這樣的日子，白狐又笑的眼睛瞇彎起來。
「………」阿風想了一下，說：「不行，大哥對我很好，我不能只因為喜歡你就把他丟下……而且……總覺得你好像在騙我耶，因為我對做神仙一點興趣也沒有……」
阿風雖然變單純了，可沒變笨。
白狐又開始氣呼呼，斟酌阿風講的話，好像在他心目中，那位大哥的地位還高過自己……再這樣下去的話，自己的存在岌岌可危了……怎麼辦？
「想什麼？」扳過白狐的頭，阿風問。
「……我只是在想，阿風，再不趕快讓你記起以前的事，你心裡遲早會只供著一個大哥……聽說某處高山上植著一種花草，專門凝神固心，對你這樣失神的症狀特別有效，欸，叫什麼東東來著？……」白狐努力想了一下，想不起來：「還是得走一趟青丘山問師父才行……」
阿風趕快抓著對方的手，緊張的說：「不要，白狐兒，不准你走！」
「……頂多一天就回來了，阿風，你難道不想知道受傷之前自己是怎樣的人、曾經跟誰住在一起？」白狐問。
「……沒興趣……總之，不准你隨便離開，我太喜歡你了！」阿風突然沒來由的任性起來。
難得見阿風這樣強勢，白狐也開心，畢竟由情人的口中聽到這樣獨佔性的語言，誰都會高興的，所以他笑咪咪的說：「好好，不離開，就陪你！」
氣氛正好的時候，突然聽到腳步聲，白狐刷的一聲變回狐哩，回頭看不速之客，居然見到了某張熟悉的臉孔。
「碧天少爺，老爺吩咐回去用午膳了！」親和秀美的笑臉，臉上還浮起兩顆甜甜的酒窩，是剛剛被段千豪嚇到幾乎剩半條命的小月。
「噢，小月，我這就回去。」阿風站起來，拍拍身上的草葉塵埃，對狐狸說：「白狐兒，我們比賽誰先到莊子裡！」
說著一溜煙就往前跑去。
小月看著阿風奔馳的身影，笑著呢喃：「……青風真是的，要比賽誰比得過他的輕功……」
「說的沒錯……」清清冷冷的聲音驀然傳入小月的耳朵，又把他半條命給幾乎嚇掉。
小月一個警醒，反應卻不像剛才廳堂中那樣的懦弱膽小，轉頭往聲音來源去，原來站著狐狸的位置已經立著個毫不陌生的身影。
「白狐？」是友非敵，小月放下警戒，眼睛溜了溜：「那隻狐狸……是你？」
點個頭算是默認，白狐問：「冷月，既然找到了阿風，為什麼還逗留在這裡？昨天上午我在風雲堂聽二當家說阿風失蹤了，氣的差點沒把風雲堂給掀了，還打算把你們這些派他出什麼狗屁任務的人給丟下情癲崖陪葬……」
冷月吐了吐舌頭，說：「息怒息怒，我一有青風的消息就來了，當時他還昏迷著，我怕傅家莊的人對他不利，就想辦法潛進去……看在我為了青風委屈自己當奴僕伺候他人的份上，你就放過我一家老小吧！」
油嘴滑舌的說著話，這才是小月──原名冷月的真正面目。


第八章
冷月，風雲堂大當家韓秀飛的兒子，身兼月門執法，富心機工巧詐，智計一流，別看他外表純稚童真，像個大男孩似的，其實他的年紀比阿風還大，已經二十好幾了。
至於風雲堂，則是秦嶺淮河以東，勢力分佈黃河以南的堂會，大大小小的分支據點設在各個城市鄉鎮，經手種種明暗生意；總堂設在揚州，最近幾個月因為堂內花門的新門主皇狐與皇族關係密切，還藉此承攬了官輸水陸運一切生意，氣勢如日中天。
千豪會則盤據黃河以北，與風雲堂分庭抗禮，只是兩堂會甚少來往。
現在白狐見到冷月，有些個生氣，說：「既然早就找到了阿風，為什麼不把消息立刻送回風雲堂？害我昨天在情癲崖上心急如焚的……」
還差點把那隻老猿怪給殺了，誰教它居然袖手旁觀我的阿風掉下崖去，受了那麼重的傷，傷到把我都忘了。
冷月察覺到千年九尾狐氣的幾乎要吃人的模樣，心中一凜。
「別怪我，我是混到傅家後才知道主人傅湛海居然是千豪會下朱雀門的主持人，哪敢亂動？要是知道我居然隱瞞身份潛入，一定以為風雲堂懷有不良意圖……要是引得兩大堂會的鬥爭，只怕江湖上一片腥風血雨啊……」陪著笑說。
「誰管你們？你們人間要鬥個你死我活是你們人間事，我只在乎阿風一個人……」白狐不經心的說。
「……要是風雲堂真跟千豪會打起來，白狐大人，你真以為青風會袖手旁觀嗎？一邊是對他義重如山的養父，另一邊可是他貨真價實的親兄長……」冷月嘿嘿笑著說。
「………那男人真是阿風的哥哥？」白狐的眼迷離了，問。
「你以為我在這裡待一個月假的嗎？我可是每天都戰戰兢兢的，一方面要確認傅湛海是不是想藉由青風對付我風雲堂，一方面又要小心不暴露身份……」
白狐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
「現在事情又更棘手了……」冷月搓搓手，有點兒擔憂：「那個鬍子男人是千豪會的現任會主段千豪，武功比想像中還要高，居然察覺得到我在偷聽……真要動手我是不及他的……他不好好待在千豪會，下來做什麼？」
自顧自的說完，冷月陷入了沉思。
白狐根本不在乎什麼千豪會段千豪的，只是經由冷月一提點，知道阿風重情重義，兩邊若是發生個什麼事，他會是第一個衝上火線的人，才不管情人白狐怎麼勸呢！
想到了自己最在乎的人，白狐突然發現阿風已經離開自己的眼界好一會了，真是的，又犯了大錯，三個月內阿風受了兩次幾乎致命的傷，還都在自己離開他身邊的時候……保險一點，最好能時刻都陪在他身邊，絕對不讓他再受第三次傷。
轉個頭打斷正在沉思的冷月，白狐說：「我不管你在想些什麼，總之，我會看好阿風的，真有事我就帶他回青丘山，免得總有一天被你們風雲堂給害慘！」
見白狐正要回去莊內，冷月忙說：「……白狐大人，容我提醒一下，那個段千豪對青風不是很放心的樣子，你多擔代點，他武功可是在我跟青風之上……」
白狐點點頭，冷月繼續說：「那個、他也懷疑我……我若有事，也麻煩你施個貴手救我一救……」
白狐嘴角一勾，冷冷說：「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我都說了，你們要鬥個你死我活是你們家事，除了阿風我誰都不幫。」
正待要走，冷月又開口：「……等青風恢復記憶，成為原來的青風後，我會天天動用三寸不爛之舌，遊說他跟白狐大人上山學仙……就算說不動他修道，也可以三不五時耳提面命一番，讚美白狐大人是多麼好的一個人，要他心甘情願的跟著您，不再有貳心。」
這番話說到白狐心坎裡去了，他立時呵呵一笑，伸手入懷拿張符紙折了個小鳥丟給冷月：「真有事時把紙使往上一拋，我會現身救你！」
冷月早就見識過這小小紙鳥的大大功用了，當下也不客氣，把紙鳥塞到懷裡，說：「多謝！」
白狐微微一笑，白袖一揮，水般的冷霧瞬間籠罩似仙似妖的飄逸身軀，凝聚成一團伏地的大球後，霧立即散去，一隻散著靈氣的淡白色大狐狸就四足著地、站在剛才白狐立著的地方。
冷月第一次看見白狐變身，有些個駭然，又有些個心醉神迷……大凡傳說中的精怪都有其可怖可畏的一面，可是這九尾狐……無論化身為人或獸，自有其魅惑清靈的妖蠱魔力，就算知道本尊的個性多麼惡劣，仍舊忍不住為這世間難尋的美麗而讚歎。
真的，白狐的個性要是再好一些就行了，難道仙狐一族的成員都是這樣嗎？冷月想起以前的飛花是多麼溫婉可人，現在，唉，成了皇狐後個性大轉變，幾乎跟眼前的白狐不相上下了。
狐狸可不理會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評價究竟為何，只是轉個身一溜煙朝阿風剛才的方向去，冷月見狀，也跟在後頭喊：「喂喂，白狐兒，等等我啊──」
要壓抑武功，還得裝弱裝可憐的追著畜生跑，很辛苦呢！冷月打算任務結束後找自己的爹，多要一些銀兩零花來犒賞犒賞自己一番。
不敢提氣用勁，跑步可是相當辛苦的一件事，無須刻意偽裝就已經氣喘吁吁了，好不容易跑進莊內，扶著走道邊的欄杆大口喘氣，還一邊咕咕噥噥地抱怨。
「……鬼狐狸……真的就只關心自己眼中的人……呼，好喘……最倒霉的就是我了……死了都沒人疼……」
跑的滿身都是汗，就著袖子抹抹額頭，順便扇扇風去熱，這時突然一道壯碩的陰影遮住他，冷月猛抬頭，竟然是……段千豪。
「原來你也會抱怨啊，我還以為你只會可憐兮兮的哭呢！」段千豪兩臂交握在胸前，表面上取笑著說，但是，疑惑的神色在眼中一閃而逝。
果然，鬍子男對自己起疑了，這個掌管千豪會的男人能坐上那個會主的位置，的確不是好相與的人物。
站直身體，展開一抹金童也似的微笑，與實際年齡不相符合的純真外表就是自己最大的武器，很少人會對這樣一個鄰家弟弟產生懷疑的。
段千豪是例外，雖然粗獷的外表讓人誤以為他是個老粗，其實，就風雲堂對千豪會總會主的瞭解，知道段千豪行事果決、心思細膩，武功又高強，可以的話最好別與之為敵──就像現在，冷月必須化解掉未來可能產生的衝突。
「客人……客人大爺……我不是抱怨，只是跟碧天少爺的狐狸鬧著玩……」毫無心機的表情配上兩個酒窩，冷月用這模樣不知騙了多少人上當。
「………」段千豪摸摸自己硬硬的落腮鬍，問：「為什麼說自己死了沒人疼？」
冷月咬著嘴唇，有些個難過的說：「……我父母早死，沒什麼可依靠，叔叔為了還賭債，要我簽六年契約工作，然後他把錢都拿走了……」
「這裡不錯啊，有吃有住、工作也不繁重，有什麼好難過的？」段千豪問。
冷月一聽，笑了起來，說：「客人大爺你說的沒錯，真希望我能在這裡工作一輩子呢！」
段千豪不再問什麼，只是煞有介事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輕輕轉身離去，冷月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才放心的呼了一口大氣。


第九章
一整個下午傅家莊都忙忙碌碌的，連冷月都由廚房被叫出去，幫忙準備莊主遠行的事物。
遠行？那個讓人顫顫競競的段千豪也會跟著離開吧？冷月高興起來，做事更加的勤快。
知道段千豪對自己一直保持著高度懷疑，讓冷月總是如坐針氈，小心翼翼，一整天都如驚弓之鳥，就怕那個鬍子男躲在哪裡監視著自己；一舉一動比平常更加的小心，心理壓力大到幾乎要讓他露出本性罵人了。
總之，不敢輕舉妄動……唉，青風要到何時才能回復記憶呢？現在的他根本只聽傅湛海的話，若是強制帶他回去，搞不好會惹出事端──
偷個空，趁青風被哥哥叫進廳堂說話時，他用眼神示意，要那隻狐狸畜生出來談談，到堂院中較為空曠的地方，不用擔心會被偷聽，從遠遠的地方看去，也只像年輕童僕逗弄著大狗一樣。
「白狐大人啊，你不是會一堆神奇的畫符唸咒嗎？趕快把青風的腦袋治一治，帶他回風雲堂，免得我在這裡不上不下的，想跑又不敢跑……」
狐狸瞪他一眼，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沒辦法。
冷月大驚小怪的說：「耶，為什麼？上次青風被人一刀穿心，都被你兩天救回來，現在的傷沒那麼嚴重，怎麼不能治？白狐大人回鄉一趟，難道功力就喪失了？」
狐狸低吼一聲，露出尖銳的牙齒，打算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點教訓。
「別、別生氣，白狐大人不記小人過……要是青風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可怎麼辦？我是很想一走了之，可是突然出現了個段千豪，我如果來個失蹤，只怕會讓他對整件事起更大的疑心……」
冷月又頭疼起來。
狐狸不想再跟他纏下去，阿風跟哥哥都共處一室好久了，真是的，哪有那麼多話好聊？還是趕快踅回去破壞那兩兄弟的感情才是正事……正轉身，發現阿風已經朝著這裡跑過來了。
「白狐兒，原來你在這跟小月玩……」對小月一笑，阿風又對狐狸說：「白狐兒，大哥說明天要帶我坐船上北方玩呢！」
狐狸跟冷月有志一同，用疑問的眼神看著阿風。
阿風呵呵笑，說：「大哥有事要上千豪哥那兒去，得逗留個把月……本來要我留在這裡養傷的，可是千豪哥很熱情，一定要大哥帶我去玩，所以……」
冷月心裡冷笑：段千豪，還是你厲害，因為不放心青風的身份，所以堅持讓傅湛海帶他同行吧……不過，這樣也好，主人及疑心病重的客人不在，他這麼一個小小童僕突然間失蹤，應該沒人會在意……也該是到風雲堂回秉消息的時候了。
「碧天少爺，這太好了，你受傷後整天都悶在莊子裡，很無聊吧，正好趁這個機會散散心、賞賞景……」冷月笑著說。
「……說的是……不過，白狐兒一定要陪我，否則我哪裡都不去！」阿風忍不住又抱起狐狸──抱白狐兒的感覺太舒服了嘛！
狐狸給了冷月一個嚴酷的眼色，要他別在這打擾兩人世界。
冷月吃吃一笑，表示瞭解──在傅家莊一個月，他已經習慣了這樣少年心性的青風，雖然知道這是因為受傷的緣故，可是相較之下，從前的青風太過莊重自持，比較無趣，年紀雖比自己小，外人看來他卻比較像個大哥，也難以親近。
現在的青風可愛多了，雖然，帶來的麻煩也多……
哼著歌走回廚房，快傍晚了，又是大廚房忙碌的時候；冷月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跟這一堆油膩膩的工作說再見，心情愉快的不得了，連碗盤都少打破了幾個。
只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啊───
當晚，夜深人靜，狐狸一等進了房，迫不急待就幻成人身往還在更衣的阿風撲過去，兩人齊齊滾進被窩裡。
「等一下啦，白狐兒，今天下午你是不是在跟小月說話？」阿風睜著漂亮的綠眼睛問。
「………」白狐想想，決定不要告訴阿風冷月的實際身份，以免在傅湛海及段千豪面前說些不該說的話；他雖然不打算插手管冷月的事，可是也沒無聊到想惹事生非的地步。
「小月好像也喜歡你耶……你喜歡他嗎？」阿風見白狐不答，又問。
這下白狐可懂阿風的意思了，眉開眼笑的問：「你擔心我喜歡別人對不對？不會的，我眼裡只有你一個，小月只是好奇來摸摸我的毛髮而已。」
「真的？」阿風放心的呼氣，看樣子他還真是擔心的很：「……好奇怪哦，看到你跟別人靠那麼近，我心裡就不舒服。」
找到機會了，白狐說：「那、阿風，你也別跟那個大哥靠太近好不好？說話就算了，摸頭也算了，就是不能像我們這樣抱在一起！」
阿風笑著敲敲他，說：「怎麼可能呢？我只喜歡抱你，也只喜歡親你……」
「對了……你……」白狐小心的問：「談到那個小月……你對他有印象嗎？我是說……你以前見過他嗎？」
「沒有……白狐兒，你怎麼問了跟千豪大哥一樣的問題？」阿風說。
「咦，他也問了？他果然起了疑心……阿風，你是怎麼回答的？」白狐問。
「當然說沒印象啊，我只說小月很可愛，有空會陪我聊天，還教我怎麼釣魚呢……」歪著頭想了想，阿風又說：「千豪哥說他也很喜歡小月……」
看樣子段千豪果真對冷月不放心，旁敲側擊想從阿風這裡打聽些端倪……不過，冷月的外表太完美，口才也便捷，只要能瞞過一時，等段千豪疑心去除，就沒問題了……
白狐想完，見阿風側著頭看他的樣子可愛極了，好像正等著自己動手……
發現到白狐的手不規矩的亂摸，阿風嘻嘻笑著擋住，說：「……今天輪到我來……」
「不行，你肩膀的傷還沒好，現在又是骨頭癒合最重要的時期，絕不可以牽動到……」白狐駁回愛人的請求，開始進攻。
「這樣啊……」阿風想了想，說：「有好幾個招式不一定要我的手臂用力嘛，就用昨晚那個……」他小小聲的描繪某個動作。
「……那幾個動作有難度，你還不熟做不來……我多示範幾次供你臨摹……」駁回上訴，白狐繼續進攻。
阿風看看好像沒辦法改變再度被吞吃的事實，就說：「那你定個期限，什麼時候換我服事你？」
「先別想那些，阿風……」終於把愛人的衣服盡數除去，色狐狸在對方的臉頰邊嗅來嗅去，享受他青春健美的體味：「……我一定會……把你伺候的好好的，讓你什麼都沒辦法想、什麼都沒辦法說……」
「賴皮………」說完這兩個字後，阿風今晚還真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只顧叫，害得他早上醒來後，嗓子啞的不得了。


第十章
第二天一大早，傅湛海過來找阿風，說準備上船出發了。
「噢，大哥，白狐兒當然能跟我一起上船羅？」照舊跟狐狸形影不離，阿風問。
「……可以，可是你得負起照顧他的責任，別讓他在船上跑來跑去的，很危險。」傅湛海見弟弟碧天自從身邊多了這隻狐狸後，變的開朗許多，自己也高興。
「不會啦，白狐兒很乖，也很聽我話……對不對，白狐兒？」含笑眄睇著身邊毛茸茸的漂亮傢伙。
傅湛海有些驚奇的發現那隻狐狸居然像是聽得懂話的點了點頭。
「碧天……你的狐狸似乎靈性頗高，好像聽得懂你說什麼……對了，你是不是感染風寒？嗓子啞成這樣……」傅湛海問。
「都是白狐兒害的……」阿風臉一紅，轉身逃走，說：「大哥，我去整理行李……」
跑的匆匆忙忙的，後頭的狐狸一見到情人害羞，色心一起，尾巴搖搖也跟在後面，打算上船前來個臨別秋波。
傅家莊是一座臨湖而建的莊院，出莊沒幾步路就是堇清湖，現在湖面上停了一艘畫舫，用木板架了簡單的梯子連結，傅家莊的僕人們正上上下下的搬運遠行的用品及食物。
冷月也幫忙搬，搬的不亦樂乎，一想到那個讓人頭皮發麻的段千豪今天就會離開，連本莊主人也一併帶走，他就高興的哼起歌來。雖然沒辦法如願帶青風回去，而且得眼睜睜看著他被傅湛海帶到北方，沒關係，青風身邊有白狐在，那可是足以抵擋千軍萬馬的超強護衛啊！
對對對，就等這艘畫舫離開，他後腳也要跟著走──這裡離揚州三百五十里，他會先到附近的支會處調一匹快馬，然後趕回風雲堂，報告完該報告的事，他就要好好休息一頓，找皇狐怒雪到城裡最有名的鄄東樓，品嚐久未嘗鮮的廚師拿手菜，還有，晚上去找蔦羅院的小玉娟，她那種滴滴的嬌嗔模樣是目前為止最對自己胃口的……
腳步變的更加輕快，冷月眉開眼笑，沒注意到前方有人堵著他，一個猝不及防，害他撞掉了手中的木箱子──理智幸未喪失，冷月硬是阻住自己的手去抓住箱子，與其被懷疑自己的手施展出的快速動作，還不如讓腳被砸到保險一點。
幸運的是，箱子沒砸上腳，被段千豪眼明手快的撈住了，只是，他臉上還是閃著點什麼的意圖，猜不太透，冷月只好讓自己裝成一副嚇傻了的模樣。
「你也真奇怪，一下要哭要哭的，一下又怨天怨地，現在還高興的像要飛上天……哪有人的情緒可以變的這麼快？」鬍子男段千豪看冷月，眉頭皺皺，說。
「客人大爺……」吶吶叫了聲，接回段千豪手中的箱子，打算藉著忙碌離開，不想跟他面對面交談……。
「喂，還沒回答我，為什麼心情這麼好？」段千豪可不打算放他，追問。
冷月心中罵：渾蛋，我就是因為你要走了才高興，誰受得了好像被監視的感覺啊？再說，我在風雲堂好好的執法不做，來這裡伺候你們這群大爺，早就快幹不下去了，今天找到機會就走！千豪會？打死我都絕不會再跟你們交鋒的！
暗裡罵的嘰哩咕嚕的，臉上還是浮起金童似的笑容，說：「……沒看過那麼漂亮的大船，好像神仙才能駕的船……所以高興……」
「………」段千豪撫撫自己的短黑鬍子，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他好半晌，突然說：「……你說你跟傅家簽了六年的長工契約？」
冷月心一跳，偷眼瞧他，暗裡猜想自己是不是哪兒露了破綻？臉上維持不變的笑容，只是純真的回答：「對，大爺，六年長工，我叔叔先拿了三十兩銀子……」
段千豪退後一步，對著冷月後頭喊：「湛海，湛海，你來！」
冷月第一個反應就是蓄勢待發，雖然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被識破，可是段千豪突然呼喚傅湛海，不就是要聯手攻他嗎？傅湛海的武功聽說大約與風雲堂四執法相當，就是多了個棘手的段千豪，青風又不可能幫自己……
傅湛海聽段千豪喊他，放下手邊點收的工作，快步走來，冷月雙眼逡尋，輕退一步，看好了退走的路線，手指放柔軟，暗器在身上──
「大哥，什麼事？」傅湛海根本沒注意到旁邊的冷月，只是過來詢問。
段千豪指指冷月，說：「我跟你買斷小月的長工契約，讓他跟我回到千豪會。」
傅湛海跟冷月同時間目瞪口呆，傻了似的看著段千豪。
不、不是要叫傅湛海過來聯合對付我嗎？事情怎麼這樣急轉直下呢？還以為對方識破了我臥底的身份，接下來會是一場廝殺……冷月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命保住了……
不對，他這招是以退為進，把我放在身邊掌控行動，等時間一長，我就會自動露馬腳……
傅湛海從訝異中回了神，開口：「……大哥，說什麼買斷，你要喜歡，就把小月帶回去好了，他不是簽終身契，六年後可是自由身……」
「不要緊，你把他的契約給我。會裡專門照顧我起居的長興打算回鄉成婚，這小娃兒又挺有趣的，我剛好帶他回去替補……」段千豪解釋。
嗄，要我伺候他起居？想的美，我可是風雲堂少主兼任月門執法，要是伺候對手千豪會會主穿衣洗澡用飯等大小事的事情傳出江湖，這、這以後還有臉混江湖嗎？
「我……我不要……我想留在這裡……」裝可憐的說。
段千豪瞪他：「為什麼不要？我不會虐待你的！」
「我不能坐船，我會暈船……」眼眶裡轉滿亮晶晶的淚水。
「這麼大一艘船不會晃，要不，我有家傳秘方，保證不讓你暈！」段千豪有些個不耐煩。
「我、我最怕長鬍子的人，我不要！」用力左搖頭右搖頭，一副嚇壞了的小羊模樣。
段千豪被氣的吹鬍子瞪眼，突然大踏步走回到傅家莊。
傅湛海見他氣沖沖離開，覺得有些個好笑，轉頭對冷月說：「小月，其實我大哥人很好的，偶爾脾氣暴躁些，也很能體恤家裡的工人……你跟著他去，以後只需專職打點他的起居，工作會比這裡輕鬆……」
冷月咬咬嘴唇，說：「老爺，我……我不想離開這裡，傅家莊也很好，我不覺得工作多……」
傅湛海見他惹人疼愛、楚楚可憐的模樣，也不想勉強，說：「船還有一個時辰出發，你考慮看看。」
冷月點點頭，垂著眼也回到莊子內，一溜煙躲到廚房裡，想說再挨一個時辰就好，等船離開，他就結束這次的任務，回去過他呼風喚雨的日子。
躲起來躲起來，段千豪，你找不到我的，想誆我到北方去就近監視，門都沒有！
想到門，真巧，廚房的門被砰地一聲踹開，某個俊帥卻又身材粗壯男子站在油膩膩的地板上，氣勢萬千，大喝：「小月，你給我出來！」


第十一章
就在冷月打定主意絕不誤中敵人奸計，躲進傅家後院油膩膩的廚房裡的半個時辰後，門突然被某個人粗魯的踢開，接著是段千豪氣的不得了的聲音迴響在擺滿鐵製鍋具及生鮮蔬菜的空間裡。
「小月，你給我出來！」
冷月幾乎當場就想把身上藏的鐵蓮子通通往段千豪身上招呼去──但是，但是，勸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
站起來轉過身，冷月兩隻手掌立刻將自己潤潤的臉頰擠扁、嘴巴因為太過吃驚而張成圓形，眼睛瞪大大，驚呼：「你是誰？」
強壯的身材加上氣度恢弘的聲勢，即使沒有鬍子了，還是應該很容易的認出來他是段千豪，只是……他的變臉功夫跟冷月簡直不相上下，剃掉了鬍子後，段千豪看來更為年輕，頂多三十歲的樣子，悍銳的稜線輪廓配上弧線柔和的嘴唇，跟原來給人的印象差了十萬八千里。
段千豪因為小月居然第一時間沒認出自己而恚怒，生氣的說：「我還能是誰？找了你很久，沒想到你居然躲在這裡！」
冷月定定神，從對方說話的聲音確認眼前著這個俊到不得了的男人的確是段千豪沒錯，可是……
「你為什麼刮了鬍子？」冷月像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不是你說害怕長鬍子的人嗎？現在我沒鬍子了，你沒理由不跟我回千豪會了吧……走，上船去！」段千豪像拎著小雞似的揪住冷月的衣領。
怎麼會有這麼霸道的人？冷月內裡都快氣炸了，只想趕快逃離，別再管什麼段千豪起不起疑的事……再不走的話，船一動，他可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等下船重得自由時人已經到不知哪裡了……
「我…我回去拿衣物……」裝成認命的樣子，冷月說：「一下子就好……爺，你先上船吧……」
段千豪打量他一會，並不放手，繼續揪緊冷月，拖著他走出廚房，說：「我跟你一起去，免得你東拖西拖，誤了開船的時辰！」
苦──冷月心中怎一個苦字了得！這個段千豪果然不簡單，知道自己正打算來個金蟬脫殼……下人房就在後院圍牆邊，只要翻過牆就可以順著小路離開，等半個時辰後對方想到找人時，冷月早就逃到了附近的省城……
可是，段千豪好像看透了自己的意圖，居然亦步亦趨的跟著，一臉不放心的樣子。
做戲得做足，冷月只好來到傅家莊裡僕人們睡覺的大通鋪，找著了自己的舖位，拿了簡單的一套衣服後包一包，示意段千豪好了。
「你就這麼點東西？沒別的？」段千豪表現的不可思議，問。
「爺，我不過一個小小的下人，衣服只要夠換洗就行，而這裡有吃有住的，我什麼都不缺……」說的是既認命又得體。
實際上冷月本來就沒打算在傅家莊待太久，只跟這裡的管家領了兩套下人的服裝，也沒什麼身外之物帶在身上。
見段千豪仍舊用懷疑的眼神在自己睡過的鋪子上游來游去，冷月知道他對自己還是不放心……跟著來只怕是藉機看看有什麼不對勁吧？這個段千豪，疑心病真的很重，真得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才行……
「……沒關係，等到了濟南城，你要什麼我都買給你……」段千豪突然無頭無腦的冒出這幾句話。
「嗄？為什麼？」冷月嚇一跳，這短短兩天他被驚嚇的次數超過過去兩年來的總合，都是段千豪害的。
「………」段千豪緊著眉，寬闊的額頭都擰出幾道紋了：「……船要出發了，快走！」
冷月只能當個小雞，任段千豪這隻母雞拽著走出傅家莊上船。
夏季，順著風向由南向北，做工講究的大畫舫載著傅家兩兄弟、一隻狐狸、段千豪及原本不在名單內的冷月，由訓練有素的縴夫及船家掌舵，幾乎是如飛的在水路上航行。
阿風一見到冷月也上了船，高興的很，拉著冷月問怎麼了，冷月把段千豪無理的要求說了一遍，阿風聽完，低頭笑著對狐狸說：「白狐兒，你瞧，千豪哥真的很喜歡小月吧！」
冷月聽了臉一白，沒什麼受寵若驚的感受，還是趕忙跪在船艙上，對狐狸說：「白狐大人，我是上了賊船，被那個人盯的很緊，什麼事都沒法做……你有沒有辦法把我給弄走？」
狐狸閉起眼不理他。
「要不，有可以傳遞信息的手段？」冷月不死心的問。
狐狸搖頭。
阿風訝異的問：「小月，你怎麼知道白狐兒他……他聽得懂話？」
「聽得懂話有什麼屁用？」冷月被狐狸這樣的態度惹怒了：「枉費相識一場，什麼忙都幫不上，就一輩子做狐狸好了！」
狐狸冷冽的眼光一閃，撲上去咬他，冷月則是積了兩天的怨氣無處發洩，也不管狐狸有多麼通天徹地的本領，跟著扭打起來，扭阿打的，阿風趕緊抱住狐狸往後拉。
「別打架啦，白狐兒，別欺負小月……」邊抱邊勸，順便在狐狸的兩耳之間親一親，化解妖獸的戾氣：「小月還小……」
小月還小？狐狸心中冷哼一聲，想：這小子年紀比你大，小在哪裡？就會裝模作樣的，現在居然惹到我頭上來，找死！
冷月氣沒消，還想出手，後衣領立刻被熟悉的力道一扯，離開了狐狸的勢力範圍。
「原來你跟碧天一樣，也喜歡狐狸啊……」見冷月跟狐狸打玩笑鬧，段千豪有些不以為然，除了可供馳騁的好馬外，他對其它獸類一向沒興趣。
「是……我喜歡狐狸，尤其喜歡在冬天的時候燉上一鍋狐狸肉……」冷月瞪著阿風懷中的狐狸，咬牙切齒的說。
「……等過幾個月北方大山下了雪後，你跟我到山上獵狐狸，順便剝幾隻有漂亮毛色的狐狸皮給你做衣裘……」段千豪想到了什麼，說。
段千豪沒看見地下貨真價實的狐狸瞪著他，卻發現冷月的驚訝莫名。
「……爺，我…你別開玩笑了，我只是個下僕，哪可能穿上皮裘招搖呢？」冷月暫時忘了自己的身份，開始想像起雪地中搜尋獵物的興奮情景：「不過，你要真上山去打獵，我是很高興陪著去的……」
畢竟是個練武又好動的年輕人，冷月對打獵這等活動當然興致高昂，加上追逐獵物可以順便訓練自己丟擲暗器的準頭，他是樂此不疲──況且，他還沒獵過狐狸呢，聽段千豪這麼一說，他一下子高興起來，忘了處心積慮逃走的事。
段千豪見他不再鬧彆扭，心情也開了，說：「獵狐狸不算什麼，有一種白貂生性狐疑狡猾，更難抓，今年我們就上雪山找找看───」
價值千金的白貂？冷月樂了，臉上兩顆酒窩又隨著淺淺的笑浮了起來，潤潤的臉頰透著喜悅的神采，純真天然……
段千豪看著雲開般的笑臉，有些個怔忡，突然間往艙內去了。


第十二章
段千豪進入擺設雅致的船上畫艙中，沉默的坐在傅湛海身邊，臉色陰晴不定。
傅湛海放下手邊的幾張紙卷，含笑問：「大哥，你的鬍子也留了好幾年，蓁蓁妹子吵了好久要你剃你都不理，這次為了我府裡一個小僕的話你就刮淨了……真難得……」
段千豪瞪他一眼：「……誰說是為了小月？我只是膩了蓄胡這件事……天氣熱，剃了清爽些……」
「去年夏天比今年熱，也沒聽你嫌鬍子悶啊？」傅湛海笑吟吟，繼續追問：「再說，你不是一直覺得有鬍子看來比較威嚴、也比較有統領北方大堂會的氣勢？」
「………」段千豪有些個氣結，臉色不悅了：「怎麼，老拿我鬍子作文章？沒鬍子就不認我做大哥了？」
「哪來的事？」傅湛海已經習慣了段千豪的壞臉色，說：「不過，大哥，你脾氣收斂點，瞧我家的小月老被你嚇的戰戰兢兢，他還只是個孩子呢！」
提到冷月，段千豪忍不住就往艙外看，正巧對上同樣朝艙內投射過來的眼光──清湛如水，靈秀如有神的兩丸大眼，汪汪的像是藏著兩條烏溜溜的魚兒──只是，當兩人的目光一交會，冷月又現出了那種受驚的神情……
「怎麼這樣？」段千豪喃喃怨著：「……鬍子明明沒了，他還是怕著我……」
「誰叫你第一次見到人時把他當成賊？那時你臉上凶狠的像是要殺人一樣……我要是小月，肯定也怕你。」傅湛海倒是不厭其煩的解說。
「……以當時的立場來看，我懷疑他是天經地義的……即使是現在，我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小月他……不太像一般的童僕……」段千豪琢磨著說。
傅湛海呵呵笑：「這我問過也查證過，小月原本家世良好，只是父母親早逝，家產被不長進的叔叔敗光，為了還賭債，他叔叔就透過朋友介紹，把小月押到我府裡工作……」
「你都求證過了，應該沒問題……這麼說來，即使六年工作期滿，他還是沒地方可去……」段千豪的眼開始閃爍不定。
傅湛海斟酌著大哥的表情，若有所思的說：「……大哥，難得看你老是把個人放在嘴上叨念著……當然，小月也的確討人喜歡，若不是大哥你開口要求，我是絕對捨不得把他放出去的，留著跟碧天做伴也好……」
「……是呀，我也奇怪為什麼會跟你要他？總覺得小月比外表看來更有意思許多……想再多看一點……」段千豪已經毫不隱晦他對冷月懷有高度的興趣。
「………呵呵呵，這下子蓁蓁妹子可要吃大醋囉！她喜歡你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要是知道你居然對個小小僕人這麼關心，只怕小月在千豪會裡的日子不好過──」傅湛海臉上掛著笑說，卻帶點語重心長的意味。
「怎麼能把這兩件事牽在一塊？小月是男孩子，我中意他來接替長興照顧我的工作，蓁蓁妹子能對他怎麼樣？她可管不到我用人的事……」
段千豪非常希奇的慌亂解釋著。
傅湛海聽他這麼說，也只是露出詭異的笑，讓段千豪有些個心虛，便站起身來，說：「……我去艙外透透氣……」
冷月一直站在船首，偶爾偷眼看段千豪與傅湛海兩人在艙內嘀嘀咕咕些什麼，心中好奇的要命，猜測兩人是否在談論千豪會內某些大決議，搞不好跟風雲堂有關……也說不定，兩人在討論自己是細作的可能性有多大……
等段千豪筆直的朝自己過來，他心下暗叫糟糕，又來了，這會大疑心鬼又想盤問些什麼？不、不要慌，冷月，什麼樣的大陣杖你沒見過？區區一個段千豪，有什麼好怕的？頂多苗頭不對，就跳水逃生去唄！
故意無心的往船邊靠，等著鬍子男──哦，不對，現在應該稱他帥哥一名──走到身前一尺處。
挨的太近了吧？死人段千豪，要炫耀自己傲人的體魄也不能這麼來……冷月心中罵的恨呼呼，臉上還是一樣，堆起金童也似的笑，叫了聲：「爺！」
段千豪照舊用疑問的眼神將他從頭到腳又看了一遍，把個冷月看的毛毛的，幾乎就想往旁一躍，跳水離開。
「我記得你說過會暈船……現在怎樣？有不舒服嗎？」段千豪問。
冷月想要辨出段千豪問這到底有何意圖？有點可怕，對方好像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記的清清楚楚，毫無疏漏；他應該是等著自己總有一天疏於防範、講話自相矛盾時，一舉抓住自己的狐狸尾巴……不，有狐狸尾巴的是青風懷裡那只……
「……爺，你說的沒錯，這船真的很大，不太晃……我人沒不舒服……」小心的應答，只想見招拆招。
段千豪點點頭：「不暈就好，若真不對勁，跟我拿藥，我順便幫你推推筋。」
對於人家的親切，冷月只有嚇出一身冷汗的份，堂堂一個幫會的大主，怎麼可能真的對個小小童僕關心？想當然耳是試探自己，或是……打算鬆了自己的戒心……
「……是的，爺……」冷月垂下眼，不再說什麼了，多說多錯。
段千豪沒有如以往般突兀的走開，用了個最輕鬆的姿勢靠在船沿，兩手交臂，頗有興味的看著冷月，又問：「……小月，你家裡除了叔叔外，還有些什麼人？」
冷月心中哼一聲，想：果然，又找機會來盤查了，好，我月執法就跟你槓上。
「爺，我說過父母早逝，叔叔又拿了錢逃走，家裡已經沒人了。」淺淺的笑著，一派天然。
「既然如此，就別回南方了，若你願意，我倆簽個終身契誓，讓你改姓段，留在我段家，如何？」段千豪想也不想，這段話脫口而出。
「嗄？什麼？」沒想到從對方口裡聽到這樣的提議，小月還真笑不下去，臉上完美的偽裝破解：「……別、別開玩笑了，爺……」
段千豪也因自己未經深思熟慮的提議而納悶，可是看到冷月那副一點也不想接受的神情他更悶，禁不住生氣起來。
「我不是開玩笑！只是看你聰明伶俐，想說讓你到段家讀些書、學些記帳的工作，將來擔任管事，幫我管理段家的產業……我整天要忙著千豪會的事，早就想找個人來做些內務的事了……」
冷月睜著圓溜溜的眼看他，心中只想：騙人咧！你才認識我多久，就已經打算要我管錢了？擺明著試我嘛！就算我掩飾不住自己的才華洋溢、天賦異秉，也不可能會是你愛才的理由……
這時該裝什麼表情？是受寵若驚、還是喜悅莫名？算了，冷月決定維持一副嚇傻了的模樣。
「喂，你倒是說說話呀！」看冷月遲遲不回答，段千豪要氣瘋了。
「……我不要姓段……」冷月終於擠出一句話。
「姓段有什麼不好？你給我說個理由，說不出的話，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段家人！」段千豪基本上是惱羞成怒了。
「……哪有斷了一半的月亮啊……段月……難聽死了！」面無表情的說完，冷月立刻朝滾在船尾玩來玩去的阿風及狐狸逃難而去。


第十三章
一整個下午，就看見段千豪跟冷月兩個玩起躲貓貓的遊戲；段千豪假裝無事逛到船頭，冷月就故意到船尾牽著阿風的手東玩西玩，順便撥開狐狸咬過來的利齒，等段老大散步似的踅到船尾，冷月就到船下層艙說要找找看有沒有耗子──
段大哥氣了，真堵在下層艙的入口，冷月居然可以找到另一個小洞鑽出去，找船夫老大們聊天……等老鷹覺得不對，跑上船甲板看時，小雞肩膀一聳，溜到艙房裡笑的靨靨，問傅湛海要不要捶肩膀捶背。
這個小月，這個小月，真是氣死我了！段千豪怒火騰騰，也不客氣，壯碩的身軀擠入畫艙，想把傅湛海身後慇勤伺候的可恨小僕給揪出來。
「為什麼老躲著我？我會吃人嗎？」段千豪兩手去抓躲來躲去的男孩。
小月眉頭一擠，眼淚撲窣窣掉下來，害怕似的挨在傅湛海身邊，用可憐到令人揪心疼的表情求著傅家大哥，說：「老爺，老爺，求你讓我留在傅家好不好？你瞧，段爺好凶，好像真的會吃人……」
聽他這麼一說，段千豪臉色一沉，可是見到小月真的很害怕的樣子，段千豪就嘴巴動了動，眼睛闇了幾分，轉過身走出畫艙。
傅湛海見大哥走到船首，其距離應該聽不見這裡的談話聲，才說：「……小月，我知道你並非傅家的終身長工，也勉強不了你作何決定……不過，我大哥真的很喜歡你，想帶你回北方……他不是認真對你凶的……」
冷月有些個呆愣，其實，剛才段千豪轉身離去前的那個眼神，暗沉的有些個酸楚……冷月真的開始反省，自己話是不是說的過分了些？
可是，不知道段千豪這個人是不是也在作戲？冷月到現在仍不敢確定，對方千方百計的要自己跟著走，到底是因為他真的看這個小僕對眼，還是謀略的一種？
江湖上打滾久了，要冷月輕易相信他人是不可能的事，相對的，他認為段千豪也應該如此，尤其是兩人第一次的會面太過詭異，立場換過來，冷月也不會隨隨便便就相信某個突然出現眼前的人。
「小月，我大哥的鬍子蓄了整整三年，相當的引以為傲，千豪會裡我倆的結拜三妹苦口婆心要他剃他死都不肯，可你一句話就讓他剃了，可見你真的很對他的味，讓他一心一意只想討你歡心……」
傅湛海繼續勸說，雖然他也覺得段千豪對小月的態度不尋常，可是見識到原本叱吒風雲的大哥也有如此吃鱉的一刻，他卻樂見其成，想知道若小月真的到了千豪會、或是段家，段千豪會變成怎麼樣……
「老爺，我……」冷月咬咬唇，垂下頭，一副為難的樣子：「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怎麼敢讓人來討歡心？你別笑話我了……那、我試試看，只是我手腳笨，也不知該如何服事主子，過去之後若段爺對我不滿意，再讓我回傅家好不好？」
又是楚楚可憐的委屈模樣，傅湛海笑笑摸摸他的頭，說：「好好，一定，你若回來我就讓你陪碧天讀書，作伴讀！」
擺出安心的樣子，冷月點點頭，出去找段千豪；他想了想，與其因為立場對峙而讓段千豪緊迫盯人，還不如暫時順著對方的意，讓他先行鬆懈下來，到時自己要跑要逃絕對不是難事！
紅的淌血般的夕陽已垂臨在西邊廣闊的平野上，金亮的赭色斜射著段千豪的左半邊身軀，整個人像沐浴在光海裡似的，冷月頭一次仔細看他的五官，發現這男人既俊且傲氣，光是靜靜站著就能感受到某種權威與孤獨氣氛的交融……
冷月沒注意到自己正偷偷嚥了嚥口水。
段千豪聽到了腳步聲，只朝後確認了下，又繼續朝著船行進的北方看去；冷月見狀，叫了聲：「爺……」
段千豪沒應。
生氣來著？冷月偷瞄，知道對方刻意冷漠，忍不住想跟他槓上：一整個下午小爺我不理睬你，現在換你來這套？好，我要不哄得你回頭跟我說話，我就不叫冷月，改名叫冷菜冷飯！
再靠近一點，伸手扯扯段千豪負手身後的衣袖，叫著：「爺……我知道自己說話不知輕重，得罪了你……你原諒我吧……」
發現段千豪的手動了一下，頸部的肌肉也不受控制的緊了起來，冷月偷偷暗笑，再接再厲。
「你在生氣嗎？那、我是個下僕，你真不高興，掌我的嘴好了……」
這次不扯衣袖了，直接搖搖他的手，根據冷月的經驗，每當跟父親談判或是從小跟青風或怒雪搶東西吃時，只要自己先碰碰人家表示親和，都能讓對方快速的軟化態度，百試不爽。
果然段千豪也無能抗拒，轉過身來看著冷月，卻順勢抓著他，好像怕這男孩跑走似的，說：「……我不掌你嘴……可是你確定跟我了，對吧？」
問的認真，氣勢咄咄逼人。
老覺得段千豪說話的用詞怪怪的，什麼叫跟了他？像要討媳婦似的，冷月想，也許這是北方人的慣用辭吧？當下也不計較，反正先安撫了再說。
「爺，我笨手笨腳的，也沒做過服事主子的工作，怕將來惹你不高興，所以才……」展開紅潤潤的笑，兩顆酒窩自動報到，又成功的吸引段千豪的目光轉不開去。
「我不會讓你做粗活的……」段千豪說。
冷月放下心來，可還是甜甜的笑，順便想抽走被大男人緊拽的手，可是用力拉了幾把，無效，大男人的大手不放。
「……我有好多事不會做……」冷月想用腳踢他了。
「哪些事不會？說說看……」段千豪突然喜歡上這遊戲，看冷月用力的想把手從自己的禁錮中脫出，卻老是未竟其功，只漲的整個臉紅繃繃的，可愛極了。
冷月呼呼呼的喘氣，停一下，說：「我沒做過鋪床迭被幫人著衣的工作……」
「鋪床迭被穿衣服？這很簡單，我自己就可以來了。」段千豪心情大好，笑著說。
「我掃地老掃不乾淨，提水又提不動……」冷月看他笑，自己心裡不爽，故意挑釁起對方。
「掃不乾淨的地方我善後，為了鍛煉臂力，我會每天提水到自己房外……」段千豪發現冷月又換了臉色，跟個變色龍一樣，覺得好玩。
冷月不由得不懷疑對方居心不良了：「……那我到底要做什麼？你……你該不會有……有那個……斷袖……斷袖之癖吧……」
段千豪一愣，忙著澄清：「我？我沒有！」
「你姓段，搞不好真有斷袖……」冷月臉紅的說：「喂，你……放手啦！這樣下去本來沒有的都有了……」
段千豪放了手，心下突然間閃過異樣的感覺，知道冷月言者無心，自己卻聽者有意，驀然正視起對冷月的特殊青睞所謂何來。
「………」頓了頓，收起笑容，道：「我說過了，希望能好好栽培你，教你學讀書寫字，等過幾年可以擔負起輔佐我的責任……」
這理由夠力嗎？見冷月的戒心果然去除了，段千豪淡淡地想：這理由足夠讓這喜怒無常的男孩陪在身邊一生一世吧……


第十四章
傅家的大船一路行進，最後接上貫通南北的大運河，待天色將暗不暗之際，將船停到了淮陰附近一處渡口，準備休息了。
停泊在一處長橋邊，幾個年輕人在船上悶了一整天，都想登岸走一走，遠遠看不遠處有個挺熱鬧的大城鎮，阿風就忍不住了。
「大哥，我可不可以帶白狐兒去玩玩？那邊城裡亮晃晃的好熱鬧！」阿風跑去向傅湛海要求，就怕他又為了什麼安全的理由硬要自己待在船上。
冷月在旁一聽，眼睛也亮了，在水面上搖了一整天，他也想到堅硬平實的泥土路上好好踩踩，否則，真的要暈船了。
「碧天少爺，帶我去，我也陪你走走！」不理會狐狸對他投以怨恨的眼光，冷月照樣用他騙了不知多少人的淳樸笑容求阿風。
段千豪一聽冷月的話，趕緊說：「我也去……外頭世道混亂，你們兩個小孩子要是被拐騙就不好了……」
換成冷月偷偷朝段千豪投以怨恨的眼光。
傅湛海一聽段千豪這麼說，暗笑，表面上仍維持一本正經的模樣，說：「嗯，我正不放心讓碧天亂跑呢，小月也沒武功，要是碰上壞人就糟了……大哥，若有你跟著就沒問題……」
從懷裡掏出一些銀錢銀錠子交給阿風，傅湛海說：「碧天，你自己到城裡買些吃的玩的，別玩太晚，要聽千豪大哥的話。」
阿風開心的把零用錢收在懷裡，問：「大哥，要幫你帶吃的回來嗎？」
傅湛海搖頭，說：「我留在這裡顧著船，阿強會幫我準備晚膳……好了，早去早回！」
說著就把阿風推到船夫們搭好的木板子橋上。
阿風笑著登了岸，回頭要狐狸跟上，冷月見狀也滴滴溜溜的追著，非常迫不及待的樣子，把個段千豪丟在身後，像逃命似的。
段千豪一看又氣了，喃喃道：「……都說要跟我了，還老是逃的比誰都快……」
傅湛海這回可真的忍不住笑出來，見段千豪怒瞪著他，訕訕轉過頭去，說：「大、大哥，快去吧，這一路上看來風平浪靜，我一個人守船就行了，你跟年輕人去，玩的開心點！」
段千豪哼的一聲，提起氣，幾個縱掠就下了船趕到前行的兩人身邊，發現冷月在看到自己後，眉頭甩成了倒八字。
「我跟來你不喜歡嗎？」段千豪臉上現怒容，心裡不是滋味。
「………爺，你說話老是怪怪的，我是你的下僕，應該是我跟在你後頭吆喝招呼，要閒人勿近；你買東西我幫你提，你吃飯我幫你伺候湯湯水水，哪有僕人自己說喜不喜歡老爺跟的？」
冷月把問題丟回去，讓段千豪想想自己奇怪的態度。
「既然如此，你就走在我身邊，別老是見到我就想跑！」段千豪不打算深思某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現在他只單純的想讓冷月做到某些要求就行。
「是∼∼∼∼」冷月有些不高興的哼一聲，故意把那個「是」字尾巴拖的老大好長。
說話間，三人一狐已經走到了華燈初上的熱鬧市集裡，今天可能慶祝什麼節日似的，家家戶戶點起了燈，賣好吃好玩的小攤子沿街排滿了一整長串，阿風看冷月及段千豪兩人間老是升著緊張的氣氛，主動解圍。
「噯，小月，有你最愛吃的糖葫蘆……買一串給你吃好不好？」阿風問。
冷月驀地轉頭瞪大了眼看阿風。
段千豪聽到了，對冷月說：「你愛吃？我去買……碧天要不要？不要啊……」
一等段千豪走到賣糖葫蘆的小販身邊，冷月湊近阿風旁，小聲問：「你……你記得我愛吃糖葫蘆？」
阿風愣了一下，說：「嗄，不是嗎？我好像有個印象，剛看到糖葫蘆才想到的……可是……不太清楚是什麼印象……」
冷月苦笑了下，搖搖頭對旁邊的狐狸說：「白狐大人，看樣子還不行呢……」
狐狸只是用憐愛的眼光覽著阿風迷惘卻又若有所思的表情。
冷月細細看著與曾經與自己共同生活十幾年的兄弟，記得他由二當家帶來時也才十歲左右吧？當時的青風有著比之漢人更為白皙的皮膚，一雙從未見過的碧綠眼眸是能懾人心神的漂亮潭水，整個人瘦弱到像是飽經虐待一樣，除了二當家及猶作女裝打扮的皇狐外，他誰也不信任。
現在的他，因為練武及長年在外出任務的原因，鍛煉出一身健美彈性的體格，膚色也不再蒼白無神，而是健康的蜜麥色，只有一雙碧眼仍舊閃著初見時泠若深潭的光澤……
聊感欣慰的是，青風雖然忘了十幾年來共度的歲月，卻還記得自己喜歡吃糖葫蘆，這可是唯有風雲堂四個年輕執法之間才知道的秘密哦，連自己的老爸老媽都不知道──想到此，冷月笑了。
「你真那麼喜歡吃糖葫蘆啊……」段千豪看冷月笑的開心，自己心裡也高興，把手中六串糖葫蘆都遞給他：「吃吧，不夠我再買！」
冷月回過神，瞪大眼：「我怎麼可能吃那麼多？要通通吃完，明天早上我就變糖醃月亮了！」
段千豪不懂，為什麼自己買了糖葫蘆討好他，卻還是讓冷月漂亮的小臉蛋氣呼呼？天地良心，這可是他段大人頭一次買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討好人耶！
冷月見到他有些個沮喪，突然想起自己偽裝的身份，驚覺自己怎麼老在他面前不知不覺的露出本性呢？反省了彈指的時間，從那六串糖葫蘆中抽出一枝給段千豪。
「要不，爺，你幫我吃個一兩枝？」笑的甜甜，想段千豪拒絕不了。
段千豪心一動，腦筋空白，脫口而出說：「吃完了糖葫蘆，我還想吃糖醃月亮……」
說完自己也嚇了一跳，沒想到他段千豪居然會有一天，對個男孩子說出如此輕薄的語言……他當場就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冷月更是目瞪口呆，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有什麼特殊含意？想想對方可是北方第一幫會的會頭，講話應該不會帶著調笑的意味……還是，他說想吃了糖醃月亮真是別有用心？他還懷疑著自己？
末了，冷月小心翼翼地說：「爺，今晚的月亮是下弦月，吃了只怕會割舌頭。」
段千豪不語，默默拿著一枝包著棗子的糖葫蘆啃著──真甜，甜到心坎裡去了，臉上也不自禁地笑起來。
不遠處的廟堂陰影裡，站著兩個男人的身影，他們彷彿貓盯著老鼠似的看著阿風，竊竊私語著。
「……風雲堂的青風不是應該死了？那天我親眼看見他墮下深谷，以那樣的高度看來，粉身碎骨是免不了的……」
「不可能有人命大到這種程度……況且，他若沒死，為什麼沒回風雲堂覆命？說不定這個人只是像而已……」
「今晚跟著他確定一下，如果不放心，殺了便是，門主的計畫已經進行到一半，要是知道我們沒有完成交代的任務，先死的會是我們……」


第十五章
在臨河的城鎮吃吃喝喝的，也玩了一兩個時辰，看看月上中天，段千豪要兩個精力充沛的年輕男孩回去了。
阿風聽話，跟著狐狸就往回跑，冷月則是一想到又得回船上，嘴巴就扁起來，哀怨的瞥了段千豪一眼。
「又怎麼了？」段千豪歎口氣：「你人雖小，鬼心思卻不少……不想回船上？」
冷月訝異的說：「爺，你真厲害，我都沒開口呢！」
段千豪笑出來，說：「我已經漸漸摸出來了，你呀，家道中落之前肯定也是個公子哥兒，還是特別任性驕縱的那種，到現在某些性子就改不了……」
冷月一驚，心想自己的偽裝一向很完美，這次卻總是吃鱉，碰上段千豪這個老是把他嚇一跳的人，害自己破功連連。
「……我家道中落已經很可憐，爺，你就別笑我了，瞧，現在淪落奴僕的我還不是得適應伺候人的日子？」冷月裝出落難公子的樣子。
「………」段千豪又用上那種奇怪的眼神仔仔細細地看他，說：「所以我說你不適合當僕人，要你入我段家你又三推四阻……」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爺，好端端我若改姓的話，將來成婚後小孩不跟本姓，對不起我家地下的列祖列宗……」不得以，冷月搬出老調牙的辭來堵對方的嘴。
「……你本姓什麼？」段千豪突兀地問。
冷月下意識的認為對方又在套自己話了，就回答早就編好的說辭：「我姓楊，嘉興人氏。」
不敢說自己姓韓，所以借二當家的姓氏一用。
「楊月……」段千豪低低念了幾次，說：「……是比段月好聽些……」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走回到停泊船的岸邊，段千豪見阿風及狐狸還沒上船，在岸邊空曠的地方追逐著玩耍，就四處看了一下。
「小月，既然不想那麼早回船上，我們就到那個涼亭裡坐坐好了。」段千豪指著附近長橋邊一座小亭子，說。
冷月突然覺得段千豪對自己好的有點過了頭，好像有什麼……不太對勁……
走了好一段路，腳還真的酸了，段千豪要他也坐在身邊，看著前方的阿風被狐狸撲倒，失憶的人哈哈哈笑的好大聲。
「碧天養的這隻狐狸……不太一樣……有些個怪異……」段千豪自言自語，又像是問著冷月問題。
冷月心跳的撲咚撲咚，忙問：「……爺，怎麼個怪異法？」
「我常上山抓野獸、也到獵場打獵，就沒看過這樣品種的狐狸……嘖嘖，光是這上等的毛色，只怕萬兩黃金都有人搶著要……」
萬兩黃金？冷月承襲了父親對金錢及數字的敏感性，聽到萬兩黃金四個字後，忍不住對狐狸投注更多熱情的眼光。
「……這狐狸似乎也挺通靈的，若有人說牠是修行得道的精怪我絕對信！」段千豪繼續說。
這下子冷月對他五體投地起來，這段千豪不愧於外界對他的評價，心思細膩且不被成見所拘，一眼就看穿了狐狸的本性。
「……你……你真厲害……」冷月頭一次誠心誠意的讚美他。
段千豪一怔，不知道冷月為什麼突然稱讚起自己，可是，雖然今夜是下弦月，但萬里無雲，月光明亮，照在他清秀瑩亮的眼裡，讓段千豪止不住心底竄上一股火熱的苗。
果然，冷月想，有什麼不對勁，段千豪又用著疑惑無比的眼神看自己了，還帶了點什麼……是什麼？好像曾經在誰的臉上看過……
對了，是皇狐！皇狐也老是用這樣奇怪的眼神盯著二當家。
以前看到皇狐這樣默默注視二當家時，他並不覺得什麼，以為只是皇狐對養父的一種孺慕之情，可現在，同樣的眼光由段千豪射向自己時，他才突然驚覺這種眼光不單純。
該怎麼解釋這種眼神？糟糕，皇狐不在身邊，不能立刻解惑釋疑，可是異乎尋常的眼神又讓人覺得心慌意亂的，有點兒如坐針氈。
算了，轉頭當沒看到行了吧！冷月把視線轉向那價值萬兩黃金的漂亮皮毛身上，突然，他站起身來，看見兩個黑衣人撲向空曠草地上跟狐狸玩耍的阿風，手上各自拿了把劍。
冷月一見到阿風危險，想也不想就要去救阿風；結果段千豪動作更快，一個箭步竄出亭，已經奔了出去，卻把身後的冷月嚇出一身冷汗，心想還好沒露了底子，否則段千豪先對付的會是自己。
真是變笨了，冷月敲敲自己腦袋瓜，急什麼？青風身邊有那隻狐狸，現在這世界上有誰能傷到他？
兩名黑衣人一現身就招招狠戾，兩把劍盡往阿風身上的要害招呼去，段千豪伸拳擋住一個，他練的是外家硬派功夫，這一拳把對方震的往後仰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體，段千豪正想對付另一個，卻發現對方已經掠到阿風背後，劍以奇怪的角度揮過去。
「碧天！」船艙上傳來傅湛海惶急的叫聲，他聽到附近不尋常的聲音，從艙中出來看時，卻發現有人正在攻擊自己失而復得的弟弟。
眼看長劍就要刺穿阿風的後脅，阿風卻有些個茫然，雙足在地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像片柳葉似的隨風斜飄而去，避開了劍的來勢；黑衣人一呆，劍再度往阿風的方向追擊，阿風卻面無表情，腰部微微的轉折，整個身軀化為鬼魅般的清幽，順著劍風擺盪，以一種尋常人絕料想不到的角度飄升。
除了冷月外，所有人都為這如飛花落羽的輕功瞠目結舌，沒有人想的到，區區一個凡人竟能使得出這樣神乎其技的絕妙技巧。
彷彿不用思考，阿風人在空中輕盈似葉的同時，也雙手熟練的朝腰身探去，解下了隱在外掛內的一條腰帶……不、不是腰帶，是一條兩端結著球形錘的鎖子鏈。
藉著向外飄去的力道，阿風將鏈球向幾尺外一株古樹上甩去，纏上了橫伸出來的粗壯枝幹，手臂再一使力，人就附著在老樹交叉的枝丫間了。
攻擊的兩個黑衣人見狀，趁段千豪被阿風驚世絕俗的輕功震撼之際，拔了腿奔出，段千豪警醒過來，本來要追，後來不放心阿風，跟著已經躍下船的傅湛海走到古樹下。
「輕擺如柳絮……湛海，今天我可見識到人稱江湖輕功第一的身手了……果然……名不虛傳……」段千豪這麼說。
傅湛海不知該說什麼，只點點頭，朝樹上的阿風喊著：「碧天，你下來！」
阿風仍舊一臉茫然，看樹下狐狸也在，安心了，手腕一抖，熟練無比的將鎖子鏈解下，然後輕輕一躍，身段盈盈的像是風中的一顆塵埃，飄到了狐狸身邊後，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緊抱著不放。
狐狸任他擁著，眼裡卻憂心忡忡。


第十六章
剛從古樹上墜躍而下的阿風到得地上，將鎖子鏈輕輕一甩，往腰間輕轉了兩三圈後扣住，人就坐倒在狐狸身邊，緊抱著，身體微微發著冷汗。
傅湛海覺得他不對勁，憂急的問：「碧天、碧天，你怎麼樣？哪兒不舒服？」
阿風睜大一雙漂亮的碧眼望著傅湛海，卻彷彿不認識他似的呆看半晌，最後將頭倚在狐狸的肩頸處，說：「……白狐，我的頭……好痛……」
瞧他額頭上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粒，眼神也有些個渙散，一雙劍眉此刻擰在一起，像是忍著莫大的痛苦。
傅湛海一急，說：「忍著點，我帶你去找大夫……」
狐狸見阿風痛苦，最是心疼，正打算要在一群凡夫俗子面前幻化真身，施術止痛，突然間阿風又說話了。
「……百毒門人…密謀……挑起…南北混戰……」阿風夢囈似的說著。
段千豪一聽到百毒門的名字，與自己最近得到的消息相比較，留上了心，立刻問：「什麼南北混戰？」
阿風仍舊將狐狸抓個緊，聽到問話，也沒看是誰在問，只是喃喃說著：「……風雲堂…千豪會……一旦打起……百毒門…坐享其成……」
「你是說百毒門正在搞陰謀，打算挑起風雲堂千豪會的爭端？」段千豪臉色凝重的問。
「……義父……二十五支會裡……有內奸……小心……」沒理會段千豪的問話了，阿風只是自顧自地說。
「二十五支會？是風雲堂位在玄默山附近的據點？」段千豪對傅湛海投以詢問，後者點點頭。
阿風的眼神又聚集起些微的焦點，落在身邊的狐狸身上，語無倫次的說：「……白狐…剛才那兩個人……對我下毒……我沒力氣了……只好跳崖……」
狐狸一聽，氣從中來，原來那兩個黑衣人就是害阿風跳崖的元兇！牠起身，打算追上那兩個人碎屍萬段，卻被阿風緊拽不放。
「…別走了…白狐……你都離開三個月……我這樣跳下情癲崖，是不是……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你了……」
狐狸心一痛，乖乖坐下，用舌頭輕輕舔著阿風的臉頰。
「……你本領那麼大……就算我死……你也能到黃泉找我……對不對……」阿風摸摸身邊狐狸半透白的毛色，有些個安心的閉上眼睛。
阿風，原來對我你也那麼的……
段千豪與傅湛海聽不懂阿風最後說的這兩段話什麼意思，面面相覷了會，見阿風似乎疲累了，段千豪略懂歧黃之術，診了診他的脈。
「脈相有些混亂，但是不要緊……可能是剛才那場混亂觸動了碧天的記憶……」段千豪對傅湛海說：「讓他好好睡一晚，等他醒來再問問他還記起些什麼。」
傅湛海憐惜的撫著阿風的頭，說：「……江湖果然是非多……」
段千豪沉吟一會，說：「看樣子百毒門蠢蠢欲動的事並非空穴來風，我想他們本來想要把青風死亡的事賴在我千豪會的身上吧！只是沒想到青風命大，還被自己的親哥哥救了起來……」
「大哥，看來這件事有必要找風雲堂的兩位當家談談了。」傅湛海說：「只是，兩大幫會從來王不見王，他們會相信我們在這件事上沒關係嗎？」
「只要青風能完全清醒就沒問題！」段千豪說：「剛才那兩個人想必是百毒門擊殺青風的刺客，只是沒達成任務……百毒門可能還會再派人來，我兩這幾日戒備些，務必要平安回到千豪會，好從長計議！」
「嗯，待會我修書飛鴿，要整個運河沿岸的支會通通警戒，注意可疑情況！」傅湛海說。
點頭，段千豪想到什麼，突然臉色大變：「糟了，小月……」
衝回涼亭，小月已經不在，段千豪心裡產生了無法言語的恐懼，又衝出涼亭，聽見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由一叢矮木後傳來，冷月隨即出現眼前。
段千豪無法遏抑怒氣，大聲問：「你到哪裡去了？」
冷月嚇的脖子一縮，舉起手中的一截木頭棍子，說：「…我……我看見有人欺負碧天少爺，打算找根棍子打壞人……」
段千豪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說：「小月，最近……最近這河上不太平靜，你千萬別落單，盡量待在船上，好不好？」
冷月微微笑，說：「爺，我是伺候你的人，你到東我就跟到東，到西我也往西，還能上哪兒玩？」
見冷月突然間靜順聽話，段千豪雖然高興，免不了問著：「……你怎麼突然變乖，都不反嘴了？」
展開一抹金童也似的笑，冷月仰著頭對他說：「因為我怕壞人嘛！」
段千豪一愣，粗眉一豎，叫道：「你、你說我是壞人？虧我今晚還請你吃了那麼多糖葫蘆、桂花糕、糖炒栗子、花生豆腐腦……」一口氣又說了三四樣甜食出來。
冷月也呆住，說：「咦，我今晚吃了那麼多東西啊？難怪到現在都不覺得肚子餓………爺，你別生氣，誰說你壞？我說的是剛才欺負碧天少爺的人！」
冷月說著說著，從懷裡摸出一包猶溫溫的炸白糖，說：「你老是凶巴巴的嚇死人，來，吃點甜的你心情就好了……」
段千豪接過，想起剛剛逛街時，發現冷月見到每個甜點攤子都會多看個幾眼，自己忍不住就過去掏銀子東買西買，通通放到小僕人手上，發現對方笑吟吟的全部收下，吃的眉開眼笑，就覺這錢花的真值得。
「怎樣，好吃吧？」冷月見段千豪吃的開心，偷偷吁了口氣，往阿風的方向望去，發現阿風已經由傅湛海抱著上船去了。
三兩口吃完，本來不愛吃甜食的段千豪因為冷月的緣故，今晚吃了去年一年之中甜點的總量，雖然覺得身體不太舒服，可是心裡整個暖哄哄的，不知為什麼。
「……好吃……」段千豪回答，有些個心不在焉，突然想著不知道糖醃月亮的滋味怎麼樣？
忘不了剛才找不到冷月時，自己那種彷惶恐懼的感覺所謂何來？好像……好像只要一想到若是這個小僕人也被襲擊，甚至是被殺了，他就……
根本不敢想下去！
冷月看段千豪的臉色陰晴不定，自己眼珠轉了轉，又問：「……爺，剛才……剛才實在太可怕了，那些壞人都拿著刀子呢！幸好爺武功高強，有你在，壞人一定不敢再來了！」
小僕人居然那麼信任自己，幾句話說的自己意氣風發起來，這小僕人……段千豪開始認真的懷疑有酒窩的小鬼其實跟狐狸是一掛的，都是修煉過的山精鬼怪……


第十七章
傅家的這艘畫舫做工是很講究的，由防潮耐用的木頭將畫艙隔成了兩小間房，主要的空間本來供主客等閒坐聊天品茗賞景之用，名師雕制的木琢桌椅一應俱全，另一間則放置了矮床繡縟可休憩。
青風人不舒服，所以傅湛海讓他睡在裡間的矮床上，自己跟段千豪兩個人在外間打地鋪，反正兩個人都是江湖人士，習慣餐風露宿的生活；至於其它的船夫等工人則在下艙處休息。
冷月搶著跟傅湛海說要陪在阿風身邊照顧，就在阿風身邊蜷著身子，裹在一襲薄被裡；狐狸則一直寸步不離守在阿風旁，一刻都不稍離，跟冷月兩個各據左右一方，挨著他躺。
大約三更天左右，狐狸聽得隔壁傅湛海及段千豪沉沉的鼻息聲，知兩人已經熟睡，立起四足抖抖銀亮的毛髮，氤氳的冷霧旋即籠罩四周，彷若轉換空間的違和感充斥，待假寐中的冷月睜開眼睛時，已經看見邪魅清凝的白狐跪坐在阿風身邊了。
斜著上半身，白狐側著身體由上方注視閉眼睡著的阿風，臉上有無限的憐惜，伸手輕輕撫著略顯蒼白的五官，一聲歎息悄悄逸出。
冷月在一旁靜靜看著這一幕，某種未知的情緒掠過；他雖然靈巧活潑，平常代替父親韓秀飛在外杯酒折衝的機會不少，也善於察言觀色，可是，對於現在白狐臉上的表情他是陌生的，就像他一直解讀不出皇狐看著二當家時那種動人心弦的微妙眼神是什麼……
有一點什麼……令人意亂情迷的東西存在著，吸引著冷月看下去，正因為他不懂，他想更深入去瞭解那眼神的實際意義。
最近，段千豪看著自己時也有類似的情緒，讓冷月自己漸漸的心醉神迷，忍不住會去順應對方的要求，甚至有點兒刻意討好……
為什麼？思緒向來清晰的他居然有這麼混亂的時刻。
冷月也忍不住歎了口氣，讓白狐抬眼看了他一下，隨即低下頭，伸出自己的手指，用利齒在指腹上咬了個口，散著異香的血味立即竄入冷月的鼻子。
將傷口抵在微微開啟的唇間，血液沿著牙齒滲入軟滑的舌尖，一滴又一滴，汨汨不絕；阿風自己想是睡了好一陣而口乾舌燥，察覺到香甜的汁液在嘴裡流散，自動自發的挑著舌在指間游移。
這下變成白狐的臉色怪異了，忍了好一會後，終於垂下頭，在阿風耳邊輕聲低語：「乖，先喝了血……這對你有好處……」
阿風聽到了白狐的話，微睜了睜眼，見到熟悉的臉近在眼前，感到安心，繼續沉沉睡去，臉色變的比剛剛紅潤。
白狐讓他又多吮了一刻鐘，才抽出手指，隨即俯下頭，與阿風雙唇交接，度了一大口仙氣過去。
冷月瞪大了眼瞧，覺得這景象怪異至極──
這是他第二次瞧見白狐吻阿風了，雖然早就知道白狐對阿風喜愛至極，甚至有些個獨佔過了頭，可是再次見到他對同是男人的阿風作出如此親暱的行為，還是受到不小的驚嚇……
盤在心中許久的疑問好像……豁然開啟……
白狐意猶未竟的親完阿風的嘴後，站起身來，斜睨了冷月一眼，示意要他跟著出去。冷月收收心神，暫時拋開所有關於情愛的思索，輕巧的溜出小門，與白狐兩人立在朝北的船頭處。
在南風吹拂的水面上搖晃，兩人小聲交談著。
「……你去追了那兩個人，他們是誰？」白狐問。
「白狐大人，你怎麼知道當時我跟著襲擊阿風的人離開？我回來的很快啊……」冷月不免疑惑的問。
「你身上有那兩個賊子的味道。」白狐淡然地說。
冷月微微一笑，釋懷，心中卻升起更大的疑問：白狐到底是不是一隻狗啊？
當晚那兩個黑衣男子見情勢不妙、倉皇逃走之際，冷月早已悄悄跟在身後，一確定段千豪未隨之追過來，他幾個起伏跳躍，手腕一甩，幾顆精巧的鐵蓮子立即打中前頭兩人腿部的穴道，阻住了兩人逃跑的打算。
冷月，最擅長的就是各類暗器，江湖中人對他神乎其技的手法所驚駭，都稱他為「千手拜月金童子」，只因有人見過他在使用暗器對付一群賊人時，雙手快速到讓人眼花撩亂，像是許多只手同時揮舞，姿勢美妙的像是拈花微笑，金童子則是讚賞他的外貌純真無邪，俊美的像是觀音座下的金童一般。
有類似稱號的是百毒門現任掌門銀童子，據說也是個相貌年輕童稚、卻心狠手辣的角色。
「那兩人由暗器手法認出我是風雲堂的冷月，立刻服毒自殺了。」冷月輕描淡寫的說著：「沒差，我從他們使用的毒藥知道，他們是嶺南百毒門的人。」
白狐接著把阿風今晚說的話也告訴了冷月。
「看來他們前世做了些好事，還能落個全屍……」白狐眼中的殺氣一閃而過：「我本來打算找到他們後，帶到情癲崖上丟下去，嘗嘗粉身碎骨的滋味！」
冷月眼珠子溜了溜，說：「白狐大人，想來你也不會輕饒害了青風的幕後黑手吧？咱們還是合作吧。」
「有什麼好合作的？我直接上什麼百毒門的，用狐火一把燒了就是！」
「你不是學仙修道的九尾狐嗎？這樣濫開殺戒可好？不會減損大人你的修行？」冷月不是殺人不眨眼的壞蛋，只想揪出整件事的始作俑者。
白狐稍稍冷靜些，想冷月的話有道理，他若在人間濫用法力害人，只怕會受到師父的責難，更嚴重的是，若因此遭到天庭那些老迂腐的關注，自己怕也沒辦法在人間消遙下去。
「怎麼合作？」他低聲問。
見白狐態度軟下，冷月微笑，說：「這個月來我一直苦無機會聯絡風雲堂，就請白狐仙人大駕替我跑段路，告知二當家目前的情況，順便問問我既然混到了千豪會會主的身邊，是不是好好利用這機會，看看百毒門與千豪會的互動如何？」
看看天色，白狐說：「……五更天左右我會回來，這之間你好好照看阿風……他剛剛喝下了我的狐血，短期間內百毒不侵，倒不用怕再中毒……」
「嗯，我不睡了，等你的消息！」冷月保證。
這時在艙中睡下的段千豪隱隱約約聽到前頭有人交談的聲音，他長年練武耳音極好，加上警覺性強，即使睡眠中，只要察覺到奇異的風吹草動，都會立即警醒……只是白狐冷月兩人刻意在下風處的船頭交談，聲音傳不太到，唯有段千豪這種武功高深的練家子才會聽到些些的聲音。
躡著腳步走出艙外，朝船頭去，卻見到冷月正跟著一個如煙似霧的縹緲人影私私低語，而那人影邪靈的像是仙人，又帶著鬼魅的幽忽，兩人神態親密的緊，段千豪無來由的心裡一氣，大步向前，不小心踉蹌了一下。
「爺？」冷月的聲音在淺淺的月下迴盪。
半夜不睡找了個人上船來，居然還記得叫我爺？段千豪快氣炸了，穩住腳步後再定睛看時，愣了一愣。
冷月身邊沒有任何人，只有碧天身邊那只形影不離的狐狸。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5-24 22:03 編輯 ]
作者: 梓絪    時間: 2008-7-28 11:24

第十八章
話說段千豪在半夜時分被隱約的說話聲驚醒，躡手躡腳的走出畫艙外，往船頭走去瞧個究竟，卻看見了奇怪的景象。
船頭處立著兩個人，一個穿著僕人的灰色粗布衣服，勻稱纖長的少年體格是早已看熟悉的冷月，與之相對站立的白衣人卻飄忽的有些奇特，不像是個人，似妖……或是仙？
兩人神情親密的說著話，身邊圍繞著某種若煙若霧的氣氛，白衣人衣袂飄飄的宛似正御風而行，而冷月……冷月的神情也怪，怪在哪裡？段千豪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
三更半夜的，船上為什麼會多出個鬼魅般的陌生人？而冷月為什麼又會跟他近到幾乎碰在一起的說著話？段千豪怒火中燒，往前大跨步的想要知道那白衣人是誰，卻被甲板上拉縴的繩子一絆，險些摔倒。
「爺？」聽到冷月叫了聲。
段千豪穩住身形，猛抬頭，呆了，沒有白衣人，冷月身邊只有一頭毛色淡白的漂亮狐狸，正是與阿風形影不離的那隻。
揉揉眼睛，敢情自己睡昏了頭，看走了眼？還是………見鬼？
「爺，怎麼不睡了？夜還長呢！」冷月看著他，輕輕說，臉上有奇妙的神色。
「你自己不睡又做什麼？」段千豪用微怒的語氣掩飾尷尬與不安。
冷月微微笑，撫撫狐狸的毛髮，說：「白狐兒不太穩定，亂跑，我陪牠出來走走。」
段千豪假做不經意的四顧望了望，的確沒有任何白衣人的影子，剛才……是夢……但是，冷月的表情，怪怪的，到底那兒怪……
終於，他知道哪裡不對勁了，現在的冷月成熟冷俊，神色鎮定，這樣的端重不該出現在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孩臉上，專屬於青年人特殊的沉靜風韻，是測不到底的井水……
「小月……你……」想開口問他到底幾歲，可是，冷月一聽他叫喚，立即仰起頭，用星樣燦爛的圓溜眼睛看他，害得段千豪倒吸一口氣，輕咳一聲，轉開話題說：「……你也喜歡狐狸？」
「我只喜歡這只白狐兒，其它還好。」冷月笑吟吟地說。
「為什麼？白狐兒哪一點特別讓你喜歡？」段千豪打算問清楚，等回到千豪會後，一定想辦法找只一模一樣的給冷月。
「是你說的呀，他的毛皮可值黃金萬兩，加上這隻狐狸的血能讓百毒不侵……」冷月轉頭對狐狸說：「白狐兒，沒想到你這麼有用呢，好羨慕……羨慕碧天少爺！」
狐狸低嚎，這可惡的月亮，剛答應幫他做事，立即占起自己便宜來了！
「百毒不侵？狐狸血哪有這種功效？哪本醫書上寫的？」段千豪認定冷月在開玩笑，又說：「你若真的喜歡狐狸……回頭，我們想辦法上雪山頂，抓只更好的來養。」
冷月不回答，只笑著，把狐狸往船後頭一推，說：「……白狐兒，去、去玩吧……別太晚回來，怕…怕碧天少爺醒來看不到你，會發飆……」
狐狸看看冷月，又看看段千豪，隨即一溜煙跑到船尾，到兩人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這狐狸……真聽得懂人話……碧天是哪兒找到這麼一隻通靈的狐狸？」段千豪咕噥。
冷月看段千豪竟然像個小孩子在那裡皺起眉頭，突然間覺得這個段大會主可愛的不得了。
「你笑什麼？」見冷月表情古怪，段千豪忍不住問。
「沒、沒什麼，爺，回去睡覺啦！」說著就用力推段千豪回去艙房裡，結果對方不為所動，抬頭問：「……怎麼，不想睡？」
「現在已經沒睡意了……」段千豪捨不得這麼快放冷月回去，說：「……你也陪我在這裡坐一會兒…」
「噢！」反正今晚不打算睡，答應了白狐要照看阿風，有人陪著聊天也好，即使這個人才認識兩天。
段千豪拉著他在船板邊坐下，仰頭看弦月西斜，過了一會，說：「小月……你應該……不再……怕我了吧？」
「嘻嘻，已經不太怕了，不過，你的鬍子又長出了些，好硬好刺人……」
像是玩兒似的，冷月摸摸段千豪的下顎處，一整片堅硬的突刺感磨挲著柔軟嫩滑的手掌心。
奇妙的感覺透過使用暗器而飽經訓練的敏銳觸感，直達接收訊息的腦際──冷月停頓了動作，開始想著，段千豪現在沒有使用懷疑的眼神，也沒有問莫名其妙的問題，可是自己怎麼……又冷汗直流起來？
心也蹦蹦跳著……是月亮惹的禍吧？還是……對方與月亮同樣柔和的視線？
好像很危險，還是趕緊回到阿風身邊假裝睡著，總比留在段千豪身邊好過些──這男人帶點怪怪的力量，總有一天他會揭穿冷月的真面目，看透自己內心深處藏著的、某個小小發了芽的東西。
心裡這麼打定主意，身體就動作起來，冷月抽回手，以不引起對方注意的最小動作慢慢移動，一寸一寸，挪開屁股……
「又打什麼主意了，鬼靈精怪的小東西……」段千豪怎麼會看不出冷月的小招小式？乾脆一勞永逸，把剛才摸自己摸的舒舒服服的手按回自己臉上，皺著眉頭說：「明明就答應陪我坐一會，還想往哪兒去？」
被抓住了，冷月嘿嘿一笑，手被牢牢按在刺刺的臉上，想拉回來，怎奈人家的勁道如鋼鐵，冷月又不敢使用內勁掙脫，以免練過武的事實被識破。
「爺，放過人家的手好唄？你的臉是針山地獄耶，痛死人了……不走行了吧，我乖乖在這裡陪你聊天……」半開玩笑、半可憐兮兮地說。
可是，段千豪捨不得放，這小僕人的手怎麼恁地軟恁地燙？讓自己涼涼的臉都熱呼起來了，好舒服……連壓在上面自己的手掌心也……
「再一會……再一會就好了……我的臉好冷……」只有段千豪自己知道，這一會是多長的時間。
「手會酸……」冷月嘟著嘴抱怨。
段千豪遷就自己去靠近冷月，把他的手肘放在自己屈起的膝蓋上支撐著，說：「這樣手就不會酸了……」
害冷月忍不住瞪他一眼，說：「傅爺說的沒錯，你是真體恤下人，可是，真要體貼人家，乾脆放了人家的手不是更快？」
把手順著臉頰滑下來，壓在自己的心口上，段千豪故意的，僅按捺著不放，似是開玩笑，卻又很認真。
「總覺得你老想逃走……為什麼？我一切都讓著你了……」段千豪壓低嗓子，迷惑的，問。
「爺……」冷月有些個害怕，這個男人，怎麼老看穿自己的意圖？
「別走，我會對你很好的，把你當成……當成自己的親弟弟看待，就像……就像湛海對碧天那樣……」深刻堅毅的臉龐在潾潾月光下說著溫柔的話。
好不習慣──段千豪，你還是用那種戒備心重、或是有些凶巴巴的語氣對我說話好了，現在這個模樣……像求歡似的……
而且，同樣的眼光──同樣的，白狐凝視阿風的眼神，令人心慌的光……
裝傻，還是裝傻下去吧，我總有一天會逃的，逃開這奇怪的境地、遠離段千豪布下的、深深，深深的網……


第十九章
冷月自己可是遵守了與白狐的約定，整晚沒睡，注意船周圍的風吹草動，段千豪居然也不睡，跟冷月相並坐在甲板上，絮絮叨叨說著話；他沒再就著冷月害怕的話題談下去，只是跟他描述過去幾個月隻身在大江南北遊歷的事情。
好像察覺到小月亮喜歡聽希奇古怪的事，段千豪繪聲繪影的誇張起路途中千奇百怪的風土人情，看到唯一的聽眾閃著亮亮的眼睛盯著自己，他愈說愈開心，比手畫腳的，把個冷月亮逗的樂不可支。
「……是真的，我在鄉下某戶人家借宿時，主人說要下田捉老鼠做鼠菊稵請我，我嚇壞了，哪敢吃老鼠，可是主人熱情的要命……」
「你到底吃了沒？」冷月笑嘻嘻推推他：「要是吃了，離我遠一點，我可不跟吃過老鼠的人坐一起！」
「那家的小女兒還拉著我下田說一起捉老鼠，結果……」見冷月眼睛睜的更大了，段千豪故意坐的更近：「原來鼠菊稵只是一種野菜，他們當地人都把采那種野菜叫成捉老鼠，順便唬唬我這個外地人。」
要不是怕吵醒還在睡覺的其它人，冷月幾乎要捧腹大笑了，只好捂著嘴，把臉埋在雙膝之間抖動個不停。
「……你怎麼老往些希奇古怪的地方跑？蘇州杭州啊還有臨安城的你不去，專揀山中水邊逛……怪胎！」冷月終於順過氣，抬頭取笑他。
「如果不往那些地方去，哪有這麼多好玩的事說給你聽？」
「說的也是……原來除了大城之外，還有那麼多好玩的地方……」
冷月有些個心嚮往之，那些鄉下地方，他平常只有騎馬坐車經過而已，要玩要鬧他都拉著皇狐青風去酒樓舞榭聽小曲、杭州揚州的名山勝景逛逛，或是坐著畫舫遊湖等等，都是些公子哥兒慣常打發時間的行徑。
段千豪看冷月羨慕的表情，就說：「……等這回會裡的事告一段落，我也帶你出去走走……」
「好……」冷月應答的快，也應答的高興，可是一會兒臉色就凝結了，不過他表情恢復的快，快到沒讓段千豪察覺。
對於段千豪的提議，他動心，只可惜……這一晚上的相處其實早將兩人的隔閡消減了不少，所以他可以確定段千豪是真的很喜歡、或是賞識自己……如果換個時空背景，他們可以是很好的朋友吧？但、冷月隱瞞身份在先，坦承相交這一點上他已經失了先機……
謊話一旦說出口，之後不管再解釋些什麼都徒然，因為對方已經認定你不是個誠實以待的人──冷月懂這個道理。
不想留壞印象給段千豪了，冷月私心的想，等百毒門的事情一解決，他要偷偷溜走，千萬別到北方來，不讓段千豪知道這個小僕人其實是個說謊的、賣弄心機的人。
讓他永遠的沉溺於某個假象……
「……怎麼了？」見冷月突然安靜，段千豪問。
「不、爺……我想睡了……」四更天，冷月故意打個小小的哈欠。
段千豪拉著他起身，說：「嗯，凌晨江上的霧氣也重，你被子蓋緊些，別著涼了……船上沒別的事，你睡飽了再起來……」
拋開了這兩天的謹慎戒懼，冷月驀然察覺到段千豪言語裡對自己的關心，有些個怔然。
段千豪以為他累到沒神了，攬著到青風睡覺的地方，要他好好的躺著，還幫忙把薄被蓋緊，連腳指頭一根都不露出來。等段千豪離開小小的室間，冷月坐起來，靠著木板壁，睜眼沉思。
夏日天亮的早，五更左右天已微亮，岸上傳來了隱隱的馬嘶聲。
冷月警覺心立起，練暗器訓練出來的聽聲辨位能力讓他知道隔壁睡著的兩位大哥也迅速起身，並且一骨碌的走出艙外；他輕輕推開小窗戶，看見傅湛海段千豪兩個人躍上岸邊，那裡，有幾個乘著馬的壯漢，一見到兩人下船，恭謹的抱拳行禮。
看樣子是千豪會的人，冷月迅速判斷，只是不知道一大早那些人來做什麼。
接下來，傅湛海跨上了其中一匹最好的馬，向段千豪點了點頭，馬腹一挾往南方而去，段千豪又跟留下的那些人交換著對話。
在搞什麼？岸上裡這裡太遠，聽不到說些什麼，段千豪武功高，耳力不比自己差，所以也不敢靠近竊聽……唉，他冷月一向呼風喚雨，可是到了段千豪面前，什麼手腳都施不開來……
正想著呢，一陣異香撲掠，冷月回頭，卻見白狐已經坐在青風身邊了。
「見到二當家了？他怎麼說？」趁段千豪不在附近，冷月著急的問。
「所有我知道的事都告訴他了……他還交代，要你繼續留在段千豪身邊，到千豪會裡去，順便照顧阿風……」
「百毒門的事怎麼辦……我是說，青風的受傷都是百毒門用來挑起南北兩大幫仇恨的手段……何不……何不兩方來個密會，制定對付百毒門的策略？幹嘛要我留下來？」冷月問。
白狐有些個不耐，說：「二當家說，段千豪這號人物不常待在幫裡，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風雲堂摸不太清他的底，你正好藉此機會瞭解一下，知己知彼！」
「他一天到晚不是去打獵，就是大江南北的到處閒逛，當然神龍見首不見尾囉……」冷月咕噥。
「你已經將對象了解到這麼透徹了……看來，段千豪真被你迷住，就只差沒掏心掏肺了……」白狐意有所指的說。
「什、什麼？」冷月像是被刺探出某些秘密，有些怒意：「他不過把我當成弟弟疼，可不像你對青風這樣……這樣……」
「是嗎……」白狐丟下一個奸險的笑：「……勸你要逃就早點逃，否則就乖乖認命，告訴你，昨天我無聊時卜了個卦，發現你們兩個是彼此命裡的剋星……」
「你、你、你、」冷月握緊拳頭，說：「誰知道你的爛卦倒底准不准？要這麼閒，還不趕快占卜青風何時才會清醒！」
「還用你說？早就佔了，只可惜我對阿風的私心太重，影響了卦理的正確性，只能說一句：時機未到……」白狐憾恨地說。
「……江湖郎中……」冷月不怕死的小聲又咕噥了句。
「……反正不用我教訓，自有人能磨你……」白狐放了奇怪的話後，衣袖無風的輕輕飄動起來，一陣冷煙凝罩，又成為一頭狐狸。
聽到段千豪又上船來了，冷月趕緊窩回被裡，想著白狐奇妙的話。
這只死狐狸，大概見到這兩天我被段千豪壓制的死死，故意取笑我吧？不過二當家也真是的，事情都這麼明朗化了，幹嘛還要我留下來？僕人小月的身份一旦被拆穿，段千豪準會興師問罪，間接也打壞了兩幫的關係。
這樣一來，要是將來有機會與他再相見，會有多尷尬？難不成自己真得躲他一輩子？
其實，真的好想跟他一起上雪山獵貂抓狐狸、也想要他領著自己走過那些他描述過的好玩地方………


第二十章
阿風醒來後，發現冷月睡的香甜，白狐則以人身的樣子盤腿而坐，做著呼吸吐納的動作。
一夜多夢，反反覆覆的出現了許多畫面，夢裡一張張掠過的面孔，似是陌生卻又熟悉──夢裡叫的出所有人的名字，醒來卻又全數忘記……
大哥跟白狐都曾經說過，自己忘了好多事、忘了好多人……不是很在乎，大哥對自己很好，將受傷的自己照顧的無微不至；現在，又有一見就喜歡的白狐陪在身邊，所以，他什麼也不擔憂。
先跑到下艙處跟船夫要了些水梳洗，吃了點粗糧，見船夫們吆喝著要開航了，他又蹬蹬蹬跑上甲板，見到段千豪站在船首，忙打個招呼。
「千豪哥，您早……」阿風轉頭望來望去：「……怎麼都沒見到我大哥？」
「我派湛海到臨安城辦點事，幾天後會到濟南城跟我們會合……你別擔心，回千豪會的這段路上我會照顧你。」段千豪這麼說。
阿風點點頭，並不覺得有什麼好擔心的，段千豪在他眼裡是個相當穩重可靠的人，跟自己的大哥一樣值得信賴。
又跟段千豪聊了幾句話之後，狐狸從後頭撲上，眼裡有稍微的不悅，阿風不需思考就讀出了含意：醒來不叫我就自己一個跑來跟別人聊天，太過分了！
阿風忙低下身摸摸頭安撫：「白狐兒，看你還忙著用功，就不想吵你……別氣了啊……」
看情人有些個慌亂又有些個著急的小聲撫慰，大大的滿足了狐狸的要求疼愛的心理，高興的往阿風懷裡摩摩蹭蹭。
段千豪也蹲下來仔細看看狐狸，看到狐狸自己覺得不對勁，把吃豆腐吃到興高采烈的頭從阿風的胸懷退出，有些個警覺似的，瞪著男人。
「……碧天，你這隻狐狸……在哪兒抓的？漂亮的……不像是人間所有…」段千豪讚美的衷心。
阿風聽見對方稱讚狐狸，彷彿稱讚的是自己，高興的不得了，說：「白狐兒本來就是仙人，世間找不到、也抓不到！」
「你太誇張了，就算有靈氣，頂多算是只妖狐，怎麼會是仙人？」段千豪笑著說。
「嘻嘻，千豪哥，我的白狐兒不一樣，牠又美本領又高，跟仙人一樣，誰都比不上！」
〈狐狸一聽愛人又提起自己的好，二話不說，伸出舌頭幫阿風洗了個臉。〉
段千豪想起昨晚阿風神志恍惚下說的話，忍不住問：「你口裡所說的白狐是……」
隨即住口，想說自己也糊塗，怎麼把眼前的狐狸聯想起阿風口裡的人？昨晚阿風雖然是在意識模糊之下隨口吐言，可是他在提到白狐時，情深意切，即使死了也希望對方下到黃泉去尋他……
想想，阿風可能是下意識的為喜歡的狐狸取了個與那個人相同的名字吧？白狐……奇怪的名，大概是個暱稱……
阿風見段千豪話說一半就住口，覺得好奇，推開狐狸還在自己臉上親來親去的長吻，察言觀色後問：「千豪哥也想要一隻狐狸麼？」
「不、不是……」段千豪搖手說：「我是看小月很喜歡找白狐兒玩，想說也找只一模一樣的給他……」
阿風心領神會的點點頭，說：「千豪哥真的很喜歡小月呢！只可惜塵世間的九尾狐不多，除了我的白狐兒，還有……」
他煞有介事的伸出手指頭數：「……白狐…白狐的妹妹玉狐……還有飛花………」
一人一狐不約而同睜大眼睛瞪著他。
狐狸聽見阿風說出了玉狐及飛花那兩位身為自己親人的名字，一時驚詫，不知道阿風是不是想起了些什麼……
「飛花？」段千豪也愣了一下，問：「風雲堂花門的前任執法？你想起她了？為什麼說她是狐狸精？」
「飛花不是狐狸精，是九尾狐！她是白狐的侄女……咦……」說著說著阿風蹙起了眉間：「……皇狐……飛花……皇狐……」
段千豪知道阿風的記憶又混亂了，就當是閒聊般的問著阿風：「皇狐不是風雲堂的現任花執法嗎？前任飛花明明做的好好的，也沒聽說生什麼病，為什麼突然不干、讓一個頂著皇帝義子名號的男人接任花門？難道……這是風雲堂跟皇帝訂下的條件？」
阿風的眼睛又陷入茫然，喃喃說：「……不對……飛花她……飛花就是皇狐……」
段千豪一凜，忙問：「飛花是江湖有名的美女，皇狐是皇帝義子，怎麼可能會是同一個人？」
阿風沉默了半晌，低頭思考些什麼，良久他抬頭，說：「……千豪哥……對不起，我……我頭有些個痛，想回去……躺一下……」
「………」段千豪不多問什麼，點點頭。
阿風垂頭默默回到冷月猶沉睡香甜的身邊，倒下，凝視對方純真童稚的睡臉，直到狐狸用嘴巴頂了頂他的背。
翻過身抱緊狐狸，將臉埋進柔軟的毛髮裡，阿風閉上眼，好好整理起腦海中翻攪不止的記憶及思緒。
當晚要睡覺時，小月氣呼呼地從有矮床的小間出來，要跟段千豪一起打地鋪。
「怎麼啦，一臉的心不甘情不願？」段千豪表面平靜，心底高興。
「那只死狐狸！說我打擾了他們，不准我睡在……睡在碧天少爺身邊！」冷月把懷裡的枕頭及被褥當成不共戴天的仇人緊拽緊擰的蹂躪著。
「白狐兒會說話？」段千豪當冷月又在談笑。
「牠……」冷月知道自己說溜了嘴，補救：「牠的眼睛會說話！」
段千豪笑笑，小月亮自己的眼睛也會說話，不過本人大概不知道。他率先躺下，用手臂撐起上半身，手掌斜斜支著頭，說：「你也快點躺下，我跟你說去年上長白山找人參的事。」
「人參？找人參有什麼好玩的？」冷月不太有興趣，大把大把的人參在花門的庫房裡多的不得了，沒什麼希奇，不過他還是聽話的鋪好床墊，在段千豪身邊躺下。
「你知不知道人參有靈性，會跑的？」段千豪拋下裝了魚餌的鉤。
果然，冷月眼睛亮起來，主動挨近，閃著晶晶光芒的朣眸問：「哪有可能？人參只是形狀像人，怎麼會跑？」
「人參是吸取了日精月華的藥材，本身有靈性，要是知道有人想採它，會逃走……所以一旦找到了，得用紅繩綁著，讓它逃不了………」
「咦，這麼神！」冷月驚呼。
「……要用什麼樣的紅繩綁住你……」段千豪喃喃問。
「什麼？」冷月沒聽清楚。
「……沒什麼……去年我跟著長白山當地墾荒的人入山找參，結果……」段千豪開始用誇張的表情跟語氣對冷月描述山裡一系列驚險〈？〉的採參過程。
當冷月津津有味的聽完故事後，終於滿意的沉沉睡去，沒注意的自己的手已經在聽故事的過程中抓著對方的前襟不放了。
「原來小月亮喜歡聽說書呢，以後每晚每晚我都說給你聽……說到你離不開為止……」
找到了綁縛鬼靈精怪月亮的紅繩，段千豪也開心的，跟著冷月並肩睡下，嘴角還彎起了一絲、得意的笑。


第二十一章
冷月才憤恨的讓房門在身後摔上之際，剛恢復人身的白狐已經迫不及待地將阿風拉過啃咬起來。
「……怎麼……老喜歡咬我……癢…癢啦……」阿風笑著要躲，白狐才不輕易放過他。
「昨天浪費了一個晚上……今夜罰你……不准睡……」白狐邊親邊說。
「我睡一天一夜了，現在要我睡也……睡不著……」被白狐的吻技撩得心癢難耐，阿風開始反客為主的要剝對方的衣服。
兩人玩鬧似的交纏著，閃過對方攻來的手，比賽誰能先脫掉誰的衣物……阿風玩的興起，氣喘吁吁地認真阻擋，白狐倒不在乎，一方面趁隙解開對方纏得老緊的索子鏈、一方面隨著大片面積的漸漸暴露，在上面燙下一個又一個的個人專屬烙印。
特別故意吻在能騷亂身體慾望深處的地方，讓舌頭在該處輕點、輕婉轉、還利用牙齒在上面咬囓、拉扯，直到對方全身酸軟沒了力氣。
「……白狐兒，你……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施了法？」阿風因為這一陣的嘻笑與躲閃，臉紅撲撲地、全身泌著勾發狐狸慾望的汗水味。
「怎麼這樣問？」白狐抬眼凝視他，細長的星目裡有預備放縱情慾的飢渴。
「因為……每次……只要你親我、咬我……我就沒力氣了……」阿風說，彷彿為了證明所言不虛，他整個人軟綿綿的掛在白狐靠著牆壁坐著的身上。
「那、你也對我施了法術……」白狐在阿風就近湊來的耳朵邊沙啞著嗓音細語：「……只要你抱住我……我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騙人！」阿風嘻嘻笑：「你現在……叫什麼名字？」
「忘了，我只知道自己是……你的狗奴才……」說完，這個名符其實的狗奴才開始彎下身去舔著某根肉骨頭。
躲不了，阿風任自己沉浸於某個自稱狗奴才所帶來的歡悅體驗中，感覺對方既是愛憐、偏又挑逗的吞吐男性最最敏感的部位，溫暖潮濕的觸覺包容著，輕輕的蠕動，讓全身的感官都只集中注意力在充血的那一處……在白狐細心又努力討好的那一點……
知道隔壁睡著兩個人，知道白狐布下了所謂的結界，讓這裡成了獨立於世上的，一個誰也進入不了的小空間……還是不想叫出那樣淫穢的叫聲……可是，快意的情緒傾巢而來，不是任何理智可以阻擋的……
潮水般的快感噬蝕殆盡所有的思考，身體深處就這麼不由自主的放縱、盡情的吟哦，沒多久，阿風扣緊了小腹處努力奮鬥的頭顱。
白狐感覺到對方微微顫抖的軀體，加快了自己吞吐的速度與深度，一會兒，隨著阿風扼抑不住的痙癵與低低的呻吟，火燙的欲液就全數被承接了。
阿風喘息稍止，發現白狐將自己的吃的一干二凈，微微笑，輕輕說：「你……怎麼……老是搞采陽補陽……那一套？」
「咦，你想起來了？」白狐驚喜的問。
「……印象中好像老是看到你……色咪咪的說類似的話……你老愛說……采陽補陽……誰也不吃虧……」
「對、對……」白狐高興的把還是軟綿綿的阿風抱在自己身上，猴急的解下還半掛在兩人身上的衣服，說：「……現在你來采我的……」
找著對方令人銷魂的溫暖入口處，讓自己渴望對方渴望到發疼的部分軀體一點一點探入，緊窒到足以奪去呼吸的火熱肉體寸寸的、毫不害羞的接納，入侵者也彷彿找到了安身立命之處，享受那種將自己全部都溶化的經驗。
「輕一點……白狐兒，不太舒服……」柔嫩的腸壁被迫摩擦著男人堅硬的立挺物，阿風咬著下唇抱怨，卻又捨不得對方離開。
「慢慢的……一點一點把我吞入……」白狐托著阿風軟軟翹翹的臀瓣，讓他坐在自己的鼠蹊之上，肩頭則成為支撐阿風重量及發洩不適時被手指蹂躪的地方。
「……白狐兒……嗯……」閉著眼，阿風除了愛人的名字，幾乎喊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話語。
最深之處被頂入了，契合的如此完美，如此充實，阿風一個顫抖，低頭往白狐的唇咬去，依依不捨的纏綿吻著，吻到下方那個人抑制不住自己，扣住阿風的臀部上下搖晃起來。
由下往上猛烈傾瀉的奔騰情慾讓阿風體會到無力抵抗的興奮，身子整個被焚燬了，思考也是，兩個糾結在一起的漂亮軀體順著體內最原始的韻律，在濃烈氣氛的小空間裡交換著彼此的呼吸，直到……
直到千年妖力的九尾狐也抵受不住、抵受不住身上凡人魅浪翻覆的意亂情迷，最後將自己灼熱無比的愛液噴灑在情人深深的體內，要他義無反顧的接受自己──
就著仍相連在一起、捨不得分開的姿勢，兩人難捨難分的吻著，就像這是世間最有趣的遊戲。
輕啜一口唇瓣，有意無意舌尖靈巧的竄入，笑一笑，膠著的眼神根本離不開彼此的視線，幸好，夜未央………

到天微明，白狐才不甘不願、根本不想答應阿風的請求，讓他睡覺。
「你不是說自己睡了一整天，睡不著了嗎？」白狐哀怨的問，不知情的人要看了，還以為他自己才是被好好疼愛了一整夜的那個。
「哪、哪曉得……做這種事……那麼累……」阿風累到話都沒辦法一氣呵成的說完。
「這表示……你採我的陽還采的不夠……」白狐又想拐阿風了。
阿風趴在床上一聽，把頭翻到另一邊，故意不去看狡詐的狐狸。
「你怎麼……老愛騙我？」口氣悶悶。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愛你疼你惜你憐你都來不及了！」狐狸有一身舌燦蓮花的本事。
「……少來，我已經漸漸想起一些事，過去的我好像……常被你耍的團團轉……」阿風還是不看他，口氣裡卻有明顯的怨懟。
白狐見阿風刻意不看自己，覺得好寂寞，趕緊坐到另一頭，要欣賞那副百看不厭的翡翠眸子。
一等抓住視線，白狐就笑吟吟地問：「……你想起了多少？」
「……有個女孩子……好像一起長大的……叫做飛花吧……」阿風眼裡又出現了茫然迷濛的神色：「還有個……男人……我的義父……」
白狐不敢打斷他的思緒，知道阿風腦海裡的過去正與現在的交相重迭。
「……對了，小月……」阿風突然由趴躺的姿勢坐起來。
阿風將視線投向木頭壁面，像是要穿過這一道牆，將睡在另一邊的冷月好好看個仔細。
「……白狐兒……其實，小月他……是我以前就認識的人吧……」阿風輕輕說：「……我好像瞭解他……比瞭解你……還要多……」
聽阿風這麼講，白狐有些個不悅，但是，他還是不忘提醒：「……別在其它人面前提起這事……冷月跟我……都是為了你而來的……」
阿風點點頭，偷偷浮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第二十二章
江南地區一向富裕，物產豐富，要把南方生產的物資運向北方，主要依靠有「轉運天下」之稱的大運河；大運河不但貫通南北數省的交通，甚至能灌溉沿河流域的大片農田，使向來缺糧的北方也年年豐收。
段千豪這艘船就沿著大運河，沿淮陰、徐州、最後到了濟寧，那裡他們下船改僱車，傅家底下的船家原船開回。
阿風跟冷月是第一次到濟南城，見四周風景跟江南大異其趣，都睜大了眼看；但見戶戶垂楊柳，家家泉水湧，非常有意思。
段千豪一直偷眼看著冷月，見他似乎滿喜歡這裡，自己也高興，在車上拉了冷月到車廂尾處，一下子講這處風景的典故、一下說那邊祠堂的奇聞逸事，把冷月逗的好開心，早就忘記自己到濟南城真正的目的了。
很快到了濟南城裡千豪會的總會堂，不像風雲堂的大門隱在優靜的巷子裡，千豪會是一所坐落於胡同口、朝南大門的高大莊院，門口敞開，幾位護院弟子在入門處盤旋，看見下車的人先是一愣，看了好久，認出是段千豪，高興的迎上前去，另有幾個快步奔入，還聽得到他們的嗓門大喊。
「大哥回來了──大哥回來了────」
阿風跟冷月面面相覷，這、這也太誇張了吧？風雲堂一向門禁森嚴，弟子出入也都安靜肅穆，哪像這裡，一個段千豪回來，弄得像是這家主人離家出走的兒子突然現身似的。
段千豪發現兩個年輕人睜大眼睛看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迎上來的弟子則七嘴八舌問。
「大哥，怎麼鬍子剃了？帥多了……」其中有人說。
段千豪叱道：「天氣熱我就剃了，哪有帥不帥的！」說完又偷偷看了冷月一眼，冷月也看他，有些個惡作劇似的笑，那種笑頂的段千豪心一跳。
「……蓁大姐看了肯定喜歡……她老念著你跟傅二哥不在總堂內，什麼事都丟給他……」另一個年輕的弟子笑嘻嘻地說。
蓁大姐？冷月想了想，知道弟子們口裡的蓁大姐是衛蓁蓁，目前千豪會主要三個當家作主的人物之一，也是武林耆老衛無邊的女兒，跟段千豪身為北方十三省的盟主爹爹段百芳為世交。
當初段千豪為了幫助身為盟主的父親有個方便議事的地方，順便將段家所有的產業統一整合起來，就以自己的名義設立千豪會，並且把少年時結拜的傅湛海及衛蓁蓁請進來，一起幫忙管理。
傅湛海本身也是個地主，有相當多的產業需要親自管理，後來就將大部分的事務交給衛蓁蓁，自己主要定居在菫清湖邊的傅家莊，等段千豪相召才會到濟南城溜一溜，虛應一應故事。
剛想到這裡，一道紫紅色的旋風越過大門，往段千豪身上撲過去，聽那激動的語氣及清脆悅媚的聲音，是位年輕姑娘。
「大哥，你終於回來了，這次可跑的真遠，三個月都不知道回來！」語氣嬌酣純真，紅著臉向段千豪笑，莫地又張口：「咦，你刮鬍子了！」
段千豪小心翼翼地將她從身上解下來，顧左右而言他：「蓁蓁妹子，我們一路舟車勞頓，先讓客人進去休息吧。」
「客人？」聞言，衛蓁蓁往段千豪身後看，冷月是童僕打扮，還垂著頭，她沒多加注意，可是看到帶著一隻大狐狸的阿風時，她也愣了。
「翡翠眼睛？他……他是誰？」豪不客氣的往阿風身上盡情看了遍。
「他是傅碧天，湛海的親弟弟……碧天，她是衛蓁蓁，我跟湛海的結拜義妹，你也叫一聲姊姊得了。」段千豪說。
阿風還算有禮貌，點了點頭說：「姊姊。」
「沒想到……二哥居然有這麼漂亮的弟弟……眼睛也……好美……」衛蓁蓁走到阿風身前，讚賞著說：「……頭一次看見這麼碧綠的眼睛，難怪叫碧天！」說著就想伸手撫撫他的頭。
阿風身邊的狐狸哪容別人對自己的東西放肆？一個低吼，特意對著姑娘露出森森的尖銳白牙。
衛蓁蓁嚇一跳，退後一步，說：「這、這什麼？一隻狐狸……哪來這麼大的狐狸……」
阿風立刻蹲下身去，摟摟發脾氣的狐狸，說：「白狐兒，沒關係的，姊姊也是自己人。」
看著狐狸對衛蓁蓁不友善的眼神在阿風的安撫之下變得柔和，段千豪心想冷月說的果然不錯，狐狸的眼睛會說話。
想到冷月就看向冷月，卻發現小僕人有些個不高興，臉冷冷的瞪著自己。
所以說，小僕人的眼睛也會說話，現在他正向著自己傳達無言的訊息：我不爽，非常不爽！
只不過段千豪哪猜得到對方是哪兒不高興了呢？剛剛在車上明明把他逗的那樣快樂，怎麼下了車就這樣？難道……難道他不喜歡這裡？那可糟糕了……
也或許是累了……段千豪有些個心疼，牽了冷月的手對衛蓁蓁說：「蓁蓁妹子，小月是我跟湛海硬要過來的人，從今天起跟我一起住在凌心苑。」
衛蓁蓁一聽就明白了，說：「他要接替長興的位子？可是，我已經安排了小六過去了。」
「不，我就要小月，小六那邊妳另外安排活給他。」段千豪露出好久不見的霸道嘴臉，握住冷月的手也不自禁加上了力道。
「爺……痛……」被他粗魯的一握，冷月不用裝，眼淚自動噴出。
段千豪嚇一大跳，立刻鬆了手，說：「不要緊吧？」說著還拿起小月的手仔細檢驗著。
同樣的目瞪口呆，衛蓁蓁這時才真正注意到這個年輕童僕──稚嫩的臉龐顯示他是個涉世未深的年輕人，烏黑的大眼靈亮亮，看來是個聰明的孩子，當他看著段千豪手忙腳亂的揉著自己手掌時，笑的喜悅，兩顆深深的酒窩立刻成型在紅撲撲的臉頰上。
好可愛的一個男孩子，不太像個普通童僕，反而像大戶人家裡受盡寵愛的公子哥兒。
而且，衛蓁蓁從沒見段千豪對哪個人這麼體貼過，即使知道自己對他情有獨鍾，也從沒對自己露出這麼溫柔的神色。
「大哥，你……」衛蓁蓁一開口，段千豪與冷月同時轉頭看她，把姑娘預定要說的話通通吞回肚子裡。
段千豪看她不說話，自己開口了：「蓁蓁妹子，就麻煩妳帶碧天到湛海專屬的海天居，好好照顧，等兩天湛海就到了；我有些個累，想帶小月先回凌心苑，晚膳時再派人來叫喚。」
衛蓁蓁愣愣點頭，段千豪對阿風說：「碧天，你也先到裡面歇息一會，咱們晚膳時飯廳見。」
阿風點頭，看著段千豪拉著冷月急匆匆往內走去，還不時的跟會堂裡其它人打招呼，忍不住笑著跟狐狸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段千豪其實不累，只是擔心冷月是個普通人，在連續搭了幾天船，又坐了好幾個時辰的馬車，怕體力早吃不消了，所以他趕快拉著小童僕回到位在總會裡最優靜的一個場所，也是他個人專屬的別院，想讓他好好的休息。
冷月倒是別有心思，任著他拉，順便把經過的路線及景觀都牢牢記在腦子裡，有備無患。


第二十三章
千豪會佔地比想像中的還要大，冷月隨著段千豪從各個會堂穿進穿出，腳酸的不得了，心裡起了逃跑的念頭──段千豪好像猜到他又不高興了，在矮木圍成的籬笆前停腳。
「這裡是我獨自居住練功的凌心苑……我一向怕吵，平常不會有人來打擾……你……你喜歡這裡嗎？」段千豪問。
「喜歡啊，就太遠，走的腳痛！」冷月撅著嘴抱怨。
段千豪笑著說：「這裡算後院，往後出去只要溜後門走就行了……來，我帶你進去……」
凌心苑是青瓦粉牆的三開間小樓，獨自佔著一個深院。庭院裡有山石孤花，別具清雅的意境。湘妃竹製成的簾子、桃木桌椅、整個房間素靜整潔，一點都不像是統領北方第一大幫會會主的個人居室。
深院的另一個邊角獨立了一間小房，原來是侍候段千豪的僕人長興住的，只不過段千豪私心的不想讓冷月離自己太遠，騙他說那間房太老舊了，正打算拆，要冷月睡到自己的臥鋪來。
「這樣不合規矩，會受人非議！」冷月不是傻瓜，當場拒絕。
「這裡我最大，誰敢非議？晚上我叫人搬張竹床來，擺書房裡給你……既然是服事我起居生活的人，當然要待在我隨時看得到、叫得到的地方。」段千豪振振有詞的說。
「這樣說也有道理……」冷月小聲沉吟。
才不讓小僕人有什麼機會翻盤自己的理由，拉著他就往寢居去，要他躺上自己的臥床，還幫他把被拉上。
「我知道你累了，睡一會吧；等這幾天我忙完了會裡的事，帶你上蓬萊山的蓬萊閣玩玩！」哄著說。
「蓬萊山？聽過耶，好像可以看海上日出……」冷月眼睛又亮了。
唯有聽到自己講有趣的故事或談論名山勝景時，冷月才會有真正喜悅的光芒從身體整個透出來，段千豪很喜歡看這樣的他，感覺自己的心再度被溶化了。
「除了日出，還可以看海上波濤，遠眺更可以找到長山、大竹、大黑那些島……」段千豪接下來又用上誇張的語氣來描述當地風景的壯闊秀麗。
「好想……好想跟你……跟你一起去……你走過的那些地方……」冷月邊說邊慢慢垂下眼睫，在聽了對方一番的天花亂墜後，終於撐不住睡意而跌入深深的夢鄉。
「可以呀，小月亮，只要你想，哪兒我都帶你去。」段千豪輕輕說，手撫上那百看不厭的、有酒窩的臉蛋，摩挲了會，才依依不捨的放開。
站起身，出門，三個月不在，段千豪先跑去前門會堂召集幾位主要管理千豪會事務的各門門主，包括衛蓁蓁，先聽取各門主的相關會務簡報，以及各地支會是否發現轄地內各種不尋常的異狀，最後段千豪將百毒門可能正覬覦南北兩大堂會的不軌行為說明了一遍。
「幾天前我派了湛海火速趕往臨安城內的風雲總堂，一方面澄清對方風門執法青風的失蹤與我無關，另一方面，我打算與風雲堂的兩個當家秘密商討些事項，以免面對百毒門時自亂陣腳……」
「乾脆直上嶺南百毒門，找門主銀童子算帳就好，何必這樣拐彎抹角？」外表看來溫婉，其實骨子裡個性極烈的衛蓁蓁站起來說。
「要砍人也得找到理由！」段千豪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總之，敵在暗、我在明，千萬別中了對方挑撥離間的詭計……」
衛蓁蓁點點頭，坐下。
「我們與風雲堂各據南北兩方、相安無事這麼多年，就是彼此都有個共識，得讓人處且讓人，絕不為利權兩字撈過界……只不過這回遇上的事不簡單，以往壁壘分明的態度只怕得先打破，讓兩堂會有實質性的接觸……」
段千豪又向各門主說明未來的行動方針，分派各項任務，等大致交代完，堂會外的天色都暗了。
悄悄隱身在會堂建築上屋簷底部陰影遮蔽處、冷月為段千豪鉅細靡遺的思考及包含整個層面的策略性計劃讚賞不已，不愧為一會之主，面對可能襲來的危機，他不但從大處著眼，還顧及各項細節來作推演──幸好，冷月想，他是友非敵。
之前凌心苑他聽段千豪說書似的講風景，本來就被催眠的快睡著了，可是沉淪夢鄉前，感覺到段千豪因為練武而粗厚的手掌憐愛似的摸著自己的臉，心情一個震顫，神識立即無比清明。
簡直……簡直把自己當個女人似的……
一等對方闔上門，聽到腳步聲離開了凌心苑，他立即起身，不知是憤是怨的情緒塞滿整胸口，因為那個動作……那個小動作……他已經確信段千豪對自己抱持了何種想法……
他騙人！他說自己沒有斷袖之癖的，一路上對自己那麼的好算什麼？到頭來不過是個對自己存了非分妄想的男人而已，居然想把自己當成女人！
怎麼可以？自己可是風雲堂未來的堂主，絕不容人任意糟蹋掉尊嚴！
難道不能當朋友嗎？冷月本來暗暗思量，等眼前的事情一過，只要自己找得到理由，或許會登門拜訪，賠個罪，然後兩人可以成為無所不談的朋友，秉燭夜談，相邀到各地遊玩……
還是趁早收手，現在就走！這境遇糟糕到自己都理不清頭緒，怎麼能完成二當家交代的任務？乾脆就此失蹤，對段千豪而言，不過就是失去了一個狹臠的對象而已，卻能將自己解脫的徹徹底底！
為什麼？心底有些個痛………
冷月起身，打算找白狐說一下，要他好好看著青風，自己先回江南了；出了凌心苑，想找到海天居，記得段千豪說那是傅湛海的居處。這千豪會真大，九彎十八拐的容易迷路，冷月一路上問過去，就在海天居的門口聽到會裡的弟子說話。
「……到大門口準備，另外茶水備妥，大哥要在至誠堂召開緊急會議，各個門主馬上就要到了……」
緊急會議？這個段千豪，才剛回來，椅子都沒坐熱就要開個什麼會？難道是針對百毒門嗎？搞不好會牽涉到我風雲堂……
反正小爺我想走立刻就能走，誰也攔不住！冷月主意打定，跟著那些個匆忙的弟子，找到了至誠堂悄悄繞行了一圈，發現堂前雖熱鬧，堂後卻因為倚著幾株大樹的原因，安靜無人。
冷月的輕功雖及不上青風，卻也不差，輕巧的攀上大樹，又挨著枝枒如貓般的無聲上了屋頂，找到了兩進交接處的屋簷空隙鑽進去，隨即大氣不敢喘一聲的凝神──
要小心，段千豪的功力不可小覷，不能靠的太近，幸好冷月從小就專練暗器，耳力練的極好──他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將數百顆擲向自己的暗器一一接住，靠的就是憑借耳朵來抓住風聲的波動，辨明暗器的方向，大小，數目，從沒有過漏網之魚。
將會議的內容聽了個大概後，其實對段千豪的想法又有些個不同了，既臣服於他統領下屬的氣概，又為他縝密的心思欽佩不已……
想走、不想走，兩股力量拉扯著他；想跟段千豪相處久一些，可是討厭他將自己當成未來可能撫慰他的女人，這感覺……相當窩囊……
───可是，白狐跟青風兩個，看不出來誰是誰的女人啊？兩人在一起，好像根本沒什麼性別的問題……
他們看起來總是很快樂的樣子，為什麼？有什麼是自己不懂的？


第二十四章
幾個會主猶在討論些細項事務，段千豪耐心的聽著，時不時給予一些意見，沒多久天完全暗下來，千豪會各處點上了燈，亮晃晃的，冷月仍然棲身屋頂，心中把那個喋喋不休的什麼分會會長罵到臭頭。
你們大哥不是都作好了裁決嗎？你幹嘛個人意見這麼多？就連我也想不出比段千豪提出的更好辦法……
想到段千豪，一陣焦躁──到底該不該走？走了，搞不好就此南北永遠相隔，再也見不到面了；不走，又氣憤他眼裡竟是那樣的看自己……兩難……
突然間，幾名守候大門的弟子匆急的奔到至誠堂前，向內大聲秉告：「大哥，有兩位自稱是風雲堂月門執法的冷月、雪執法的怒雪，率領一大批人前來說要討個公道！」
段千豪冷冷一笑，問：「冷月怒雪？討什麼公道？」
其中一名弟子回答：「他們口口聲聲說我千豪會的人用計害了風雲堂的青風，要大哥你出去說個明白。」
段千豪偏頭對衛蓁蓁交代了些什麼，後者點點頭，迅速出了至誠堂，段千豪接著揮了手示意，率先往大門去，其餘各門門主跟在身後。
躲在屋頂上的冷月也冷笑，從兩難的無解問題解脫出來，開始猜想門口所謂的冷月怒雪究竟是何人？
見大部分的人都跑到門口去看熱鬧，他不慌不忙的輕鬆下樹，好整以暇的踱步到門口的一堆人中，確定站立的角度是段千豪視線的死角，就開始找門外手持火把的另一群人。
來了約幾十個青壯年呢！每個都凶神惡煞似的，臉上明顯的寫著壞人兩字──素質明顯就比風雲堂差多了──冷月心裡嘲笑一番，眼睛繼續朝兩個正跟段千豪說話的人看去。
真、真是，水平也太糟糕，要冒充也得找個氣質相當的人……帶頭的那兩個年輕人，其中之一看來人模人樣，像是讀過幾天書，手上擲一把長劍，外形倒是跟傳說中的吹霧寶劍有些個類似。
吹霧是風雲堂怒雪從不離身的絕世寶劍，聽說是以上古的寒冰玄鐵製成，劍刃所過之處會帶起一片片的冰霧，隨著劍風擺盪，這是吹霧名稱的由來。
另一個年輕人則白白淨凈、笑容可掬，沒帶任何顯眼的兵器，同樣一張娃娃臉，只可惜，冷月沒好氣的想，這樣也敢冒充千手拜月金童子？丟人！
只見段千豪客氣的拱手為禮，說：「……不知風雲堂的月雪執法連袂前來我千豪會有何貴幹？」
假冷月說：「哼，我堂裡的風門執法青風已經失蹤月餘，根據可靠情報顯示，一個月前你千豪會派人將青風逼上玄默山的情癲崖逼跳崖，這事已經由青風同行的弟子為證，段千豪，你賴也賴不掉！」
「……兩位想必誤會了，風執法此刻正在我千豪會裡作客，怎麼有逼他跳崖的事？」段千豪正正經經的回答。
沒料到段千豪會這麼說，假冷月及假怒雪對望一眼，認為對方不過是虛張聲勢，因為根據百毒門人回傳的消息，青風已經確實的跳下高崖，江湖上一個月沒消沒息，就連風雲堂也還在當地持續搜索中……
本來已經將青風被千豪會暗害的消息想辦法散播到江南，沒想到風雲堂竟然不為所動，未如預期的挑起兩大堂會的嫌隙──銀童子按捺不住，乾脆主動出擊，派了得力手下扮成冷月怒雪，至少先惹火了千豪會，讓段千豪主動對風雲堂不利。
「……段千豪，青風都失蹤了一個月，怎麼可能會在你這裡？若還活著，早該回我風雲堂報到了！」假冷月說。
段千豪冷冷笑，轉頭看衛蓁蓁已經領了阿風前來，狐狸也趨前趨後跟著，就招手要他們過來。
衛蓁蓁近身後，猶不解地追問：「大哥，你特地要我帶著碧天來做什麼？對方這麼大個陣仗，要打起來傷到碧天，對不起二哥啊！」
段千豪搖搖頭，要衛蓁蓁別多話，卻問阿風說：「……風執法，這兩位說是風雲堂的冷月怒雪……你認為呢？」
阿風一怔，勾起嘴角微微一抿，說：「……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恢復記憶了？」
「就這兩天在船上，你開始對我的靠近有戒心時……」段千豪說。
阿風輕輕點頭，看了看那兩人，說：「真正的冷月跟怒雪比他們好看多了！」
當阿風出現時，兩個假冒者就知大勢已去，「輕擺如柳絮、眼綠若碧青」，一雙翡翠眼睛是風雲堂青風的註冊標記，加上他腰間圍著的一條鎖子練，是正主的可能性八九不離十……
兩人互相丟了個眼色後，假冷月雙手一揮，袖中飛出數十隻袖箭，分朝段千豪衛蓁蓁及阿風過去，段千豪眉頭一皺，搶過身後某弟子手中的鐵鞭，向前急跨兩大步，只聽鏗鏗啷啷，幾十隻短箭簇已盡數被鐵鞭擋下。
冒名者搶到短短的時間向兩旁竄出，身後的手下也隨即作鳥獸散，段千豪低喝一聲：「抓那兩個帶頭的！」
其餘弟子沒有大哥大姐的命令，不敢妄動。衛蓁蓁去追假怒雪，段千豪則躍向假冷月，假冷月眼看對方大手就要抓到自己，又丟了一把鐵蒺藜，阻住了對方的來勢。
假冷月想想這樣不是辦法，遲早會被段千豪抓到，眼睛瞥見大門邊的梧桐樹下站著一位年輕童僕，想也不想，避開了段千豪，再度發射袖箭，只不過這次目標一轉，朝那年輕的僕人射去。
袖箭是裝有彈簧的中空短管，利用彈力射出鋼鐵製的短箭，射程遠，也具有強大的殺傷力；假冷月從剛剛幾次的經驗得知，以段千豪的身手要避開暗器是易如反掌，可是為了不讓身後的人被殃及，他都選擇親自將暗器彈開，所以這次假冷月乾脆攻擊另一方向的人，估計對手一定會為了救人而放棄自己。
「小月！」段千豪大喝，他在發現假冷月的手朝樹下甩時就已經反射性的拔腿，想也不想，朝冷月的方向撲過去。
樹下的小僕人正是冷月，他原本躲在一堆弟子中，後來為了看清楚那個假冷月發射暗器的手法，向旁邊挪了挪，到了比較空曠的梧桐樹下，卻沒想到成了假冷月引開段千豪追擊的目標。
冷月一愣，他是有把握避開這連發的袖箭，輕輕扭個身子就行，事到如今哪管得到形跡敗不敗露的問題呢？
見段千豪手中的鐵鞭脫手飛出，成功的打掉好幾枚短箭，有幾支卻順利的穿過鐵鞭，繼續朝冷月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段千豪龐大的身軀從側邊將冷月擠下，自己卻無可避免成為袖箭的標的，冷月這時像是普通人反射性的防止摔跌，兩手抓住端千豪往旁同時倒下，間不容髮之際，躲過了所有的暗器。
段千豪根本管不了那個假冷月了，看著被他壓在身下的冷月，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覺得心跳的很快，幸好、幸好自己武功高，救下了冷月……
冷月跟他對望著，眼神清明澄澈，一剎那間段千豪以為自己又看錯了，這時的冷月有超乎年齡的冷靜與睿智，就像幾個晚上前，他曾在夜半時分看到的那樣，彷彿，冷月的體內其實還棲住著另一個神秘莫測的靈魂。
這樣的冷月，有另一種更吸引自己捨不得眨眼的風華──
「爺……你差點就受傷了……」冷月靜靜的說，眼裡有疑惑。
段千豪微微笑，說：「……你沒事就好了……」


第二十五章
當冷月看到段千豪向自己撲來時，腦筋空白了一個剎那，發現他竟然為了推開自己避掉危險，卻讓本身整個暴露在袖箭飛勢的範圍之內，心中忍不住罵了幾句：傻瓜！傻瓜！大傻瓜！
故意裝的腳步不穩，雙手伸出抓住段千豪的臂膀向後拉，砰的一聲雙雙倒在地上，讓兩人在間不容髮之際堪堪躲過了所有襲來的暗器。
連同段千豪的重量整個撞在青石磚道上，冷月對背上傳來的痛楚恍若未覺，只是怔怔的問：「爺……你差點就受傷了……」
這時段千豪看向自己的眼神非常溫暖，帶著寬慰，帶著欣喜，一點都沒有冷月想像中打算輕賤自己、或是狎弄自己的意圖。
他只是綻開嘴角，微笑著說：「……你沒事就好了……」
冷月有的只是疑惑，為什麼？這個笨蛋，捨命救人是只有傻瓜才會作的事，不過一個相處短短幾天的小小僕人，有什麼好救的價值？
可是，不能否認，有種熱熱的熔流脹滿了整個胸口，知道有人願意為了自己放棄生命，居然是這麼快樂的事，臉上當下有抑制不住想笑的衝動。
為了不讓段千豪知道自己竟然非常高興，他趕緊開口說話：「…爺……好重……」
段千豪終於從對方帶著魔咒的神秘魅力中驚醒，發現自己還壓在冷月身上，心下一蕩，不想起身，可是四周傳來的刺眼視線提醒他，此時此刻某些情緒是不恰當的。
輕歎一聲，他拉著冷月起來，冷月則拍拍自己身上沾惹的塵土，向身後看了看，說：「……壞人……逃走了……」
「不要緊，還會回來的。」段千豪說完，轉頭找衛蓁蓁，不知她有沒有順利的抓到另一個假怒雪，卻見她娥眉蹙起，俏眼滿含怒意，直衝衝向這裡過來。
她本來正要往假怒雪逃逸的方向追去，卻聽到段千豪以前所未有焦急的聲音大喊小月，自己關心則亂，回頭望去，竟然見到救人那一幕。
姑娘也不知道哪不對勁了，只是發現自從大哥帶回小僕人後，整個心思都花在他身上，沒見大哥牽過任何人的手，今天下午他卻像照顧著某個萬金之軀，小心翼翼牽著人回去休息。
衛蓁蓁雖然在處理會裡的事務上非常強悍，面對從小心儀的段千豪，仍不免有些個兒女嬌羞，兩家又是世交，心想兩人成婚是遲早的事……可是對於突然出現的冷月，女人與生俱來的第六感開始發揮作用，這時整個怒氣上升，衝到冷月前給了他火辣辣一個耳刮子。
事情突如其來，連段千豪都愣住了。他發現到衛蓁蓁的怒意不尋常，本來只以為是因著敵人跑掉的緣故，等見她揚手時已經來不及了，啪的響亮又清脆的一聲迴盪在帶著夜氣的風裡。
「不知天高地厚的僕人！我們這裡拼著命與敵人周旋，你沒有武功跑來湊什麼熱鬧？懂不懂下人的規矩？」衛蓁蓁罵的狠，罵的不容情面，不過是找理由教訓冷月：「大哥為了救你差點喪命知不知道？要是他死了我絕不讓你好過！」
不愧是練過武的女人，冷月被她這一巴掌打的頭暈眼花，臉都偏向了一邊，衝擊力之大讓牙齒咬破了自己的舌頭，鹹腥鹹腥的。
身為風雲堂大當家的長子，加上自身的聰明伶俐，學武讀書一點就透，冷月從小就受盡寵愛，哪被人打過耳刮子？這次居然猝不及防被個女人打的兩耳嗡嗡作響，冷月也氣了。
可對方是個女人，怎麼回手打？這裡還是別人的地盤，真要動手，只怕那一群同樣被衛蓁蓁的脾氣嚇壞的弟子們也不會放過自己。
只能摀著臉忍氣吞聲嗎？冷月深呼吸，看著腳下的青石地磚，知道此刻最為難的人應該是段千豪──雖然知道他喜歡自己，不過為著大局著想，他應該會先選擇安撫衛蓁蓁的情緒──對，他必須這麼做，換成自己也會這樣。
腦筋飛快的轉著上述念頭，突然間尖銳的金屬破空之聲響起，聽慣了千萬遍的聲音，冷月不用猜，也知道是阿風的索子鏈以雷霆萬鈞的速度飛掠而來。
「居然打了月！就算是女人我也不饒妳！」伴著索子鏈的來勢，阿風憤恨激切的說。
衛蓁蓁也不是簡單的人物，意會到殺氣直撲向自己，轉個身抽出腰間慣用的兵器，藉著軟劍活如靈蛇的婉轉姿態，纏勾住了長長的鎖鏈，借勢一拉，想將躍在半空中的阿風拉下來。
阿風手腕一抖，索子鏈幾個翻轉就鬆脫掉軟劍，衛蓁蓁再度向前，軟劍更為狠戾的朝即將落地的阿風要害處進攻，因著傅湛海的弟弟竟然也為一個區區僕人攻擊自己，讓她更加氣憤，不自覺的用出殺著。
幾位門主及弟子躍躍欲試想出手幫忙衛蓁蓁，卻瞥見段千豪神色不動的看著打鬥的兩人，不知在想什麼，也就不敢亂動。
卻見阿風輕輕往衛蓁蓁的軟劍劍頭上一點，彷彿劍風帶起了落葉翻飛，像是整身的重量都不見了，隨著劍尖斜挑，他也身形飄若流風回雪，幾個微細的轉折，踩上了路旁一株大樹的新枝，細細的枝幹有幾苞嫩綠的新葉，奇跡似的支撐著男人，隨著風勢一上一下的輕輕搖擺，似凌波的飛仙。
千豪會一門裡的武功皆以外家硬功見長，著重的是穩紮穩打的拳勁腳力，幾時看過這樣擺手如飄柳、憑虛若御風的仙姿杳然，眾人的驚呼聲此起彼落。
衛蓁蓁更氣，面對阿風鬼魅般飄忽的輕功根本束手無策。
就在這時，段千豪開口了：
「人稱江湖輕功第一的碧眼青風果然名不虛傳，這場比試真是讓我千豪會的眾弟子開了眼界，也讓他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阿風仍隨著細枝在風中蕩漾、微微頷首。他之所以動手，是因為從小與冷月等一起長大，感情比親兄弟還親，一見到他居然被打，還顧忌到自己隱藏著身份，估計不敢為自己討回公道，忍不住就出手了。
「風執法，看在我段千豪的面子上，就當與我三當家的打了個平手如何？」段千豪繼續說。
經過這一番短暫的交鋒後，阿風憤怒的情緒平息了不少，也知道段千豪說這一番話完全顧到了大局，給兩方個台階下。
往冷月處看了一眼，見他輕點了點頭，似乎要自己也沉著氣──阿風當下對段千豪說：「段大哥，小弟太躁進了，請您見諒！」
說完，看也不看衛蓁蓁一眼，從樹上輕輕躍下，領著狐狸穿過堵在門口的眾人，回到海天居。
衛蓁蓁依舊氣憤難平，大眼望著段千豪。
段千豪輕歎一聲，說：「……蓁蓁妹子，我願意救誰是我自己的意願，根本不關別人的事，妳又何必打小月出氣？」
「大哥，我……」衛蓁蓁咬咬嘴唇，欲言又止。
段千豪突然間轉向公事公辦的態度，說：「百毒門開始積極出手了，我要東北十三省所有分支分會的頭兒兩天內到這裡，三天後的下午至誠堂見！」
知道大哥辦理會事時嚴謹的態度，衛蓁蓁也不敢怠慢，在轉身要求給各門主各弟子回到至誠堂好交代相關的任務前，仍舊先恨恨地瞪了小月一眼。
小月只是垂著頭，不發一語。


第二十六章
等大門口淨空一片，只餘幾個弟子在門內鬼頭鬼腦的往外看，段千豪低著頭問：「小月，痛麼？」
冷月避開他的眼光，搖頭，望向完全被黑夜吞噬的街尾。
面對衛蓁蓁嫉恨交加的表情，他似乎有些個懂了，只不過，冷月隱隱覺得，事情已經朝自己不能控制的地方去了，還是逃………
「你又想逃走了！」段千豪眉間糾了一團怒氣。
「嗄？」冷月再度被他成功的嚇了一次，轉頭愕然，不解，他明明沒將想逃的念頭說出來啊……
「……你的眼睛跟白狐兒的一樣，都會說話！」段千豪乾脆一勞永逸的抓住冷月的手：「再要想逃，別怪我用霹靂手段囉！」
「你……你會怎麼做？」冷月沒來由的心驚膽跳，趕緊問。
「別忘了你簽給傅家的契約在我這，要是你逃了，我就通報官府抓逃奴……」段千豪說。
冷月心中放下石塊，哼哼，那張契約？上面立約打印的人是楊月，可不是他，再說，冷月本姓韓，官府再厲害，也找不到風雲堂的冷月身上去。
段千豪繼續煞有介事的說：「還有，你可別小看我千豪會分佈東北十三省的人脈勢力，就算你逃到碧落黃泉，我都有辦法將你追回來！」
冷月一顫，東北十三省的人力不算什麼，可是段千豪卻說的信心十足，好像就算自己死了，他掘地三尺都能將自己的屍骨找到。
唉，認了，冷月嘟著嘴，咕咕噥噥說：「……好嘛，不逃就不逃……」
段千豪終於紓解了眉間的怒氣，大手撫向冷月微腫微紅的臉蛋，關心的問：「還痛不痛？先回凌心苑幫你用冷水敷敷好不好？」
同樣是撫臉憐愛的動作，冷月卻沒有之前在凌心苑內那樣的憤恨，好像在段千豪跑來救自己的同時，心中某個小小的芽也茁壯了起來。
那株芽已經完全忽視主人的意志，開始生枝長葉，逐漸盤據冷月的心房。
「怎麼不說話？」見冷月呆愣著，段千豪問。
冷月抓下段千豪的手，低頭說：「爺，別這樣……有人在看……」
段千豪往大門看去，果然幾個弟子一臉好奇的往這裡指指點點，不由得有些個火，開始懷念這幾天船上的日子；沒什麼多餘的人在旁邊吵吵嚷嚷，擾亂他跟小僕人的開心嘻鬧，阿風在不在都沒差，光是狐狸就夠佔據他整個心神了。
突然之間，想跟冷月獨處的渴望如火如荼，想將所有煩人的瑣事一一拋在腦後，想乾脆一走了之，帶著他遊山玩水。
帶著小月亮一起逃………
「爺……爺……」冷月拉扯著段千豪晃阿晃，問：「……怎麼突然神遊天外了？」
段千豪正在腦海裡規劃未來幾年的旅遊行程，見冷月擔心著自己，也高興，說：「我正在計劃一些好玩的事……」
這麼一提，冷月反射性的眼就亮了起來，問：「好玩的事？」
「嗯，回凌心苑去慢慢跟你說……」段千豪微笑，知道小月亮絕對會上鉤。
冷月這回學乖，不讓段千豪牽手了，一路上還東張西望，怕那個衛蓁蓁又出現找自己麻煩。
段千豪又讀出冷月的心，知道他左顧右盼的原因，邊走邊說：「……我那個蓁蓁妹子本來脾氣就暴，千豪會裡只有我管得住她……你在凌心苑裡儘管安心，除非我的傳喚，否則沒人敢踏入裡面一步。」
「真的？」冷月放心似的吐出一大口氣，說：「那我就放心了。」
兩人經過海天居，阿風從裡面匆匆跑出來，手裡還拿了個東西。
「段大哥，段大哥！」阿風叫喚著，轉瞬間來到兩人面前，把手中的東西遞過去：「這個、給小月敷敷臉。」
段千豪接過，沉甸甸地，用一塊棉帕包著，刺骨的冷意穿過棉帕啄蝕肌膚：「是冰塊？現在是盛夏，哪來的這個東西？」
「我讓白狐去找的。」阿風微微一笑。
冷月對剛剛阿風的失控有點兒過意不去，靠近小聲說：「……碧天少爺……謝謝你剛剛為我出頭……」
阿風點頭：「……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小月，你多忍耐個幾天，有事立刻來我這……」
見冷月對阿風的話展開了放鬆的笑容，段千豪有些個不是滋味，忙接口說：「小月是我的人，我不會讓他再遇到那樣的事了！」
阿風斜斜睨著段千豪，眼底有一絲疑問，看的段千豪有些心虛。
所以，雖然對冰塊的來源起了疑問，段千豪卻不敢繼續追究手中的冰塊到底從何而來，急急忙忙的扯著冷月回到凌心苑，剛好見到另一個年輕的僕人從裡面走出。
冷月瞪段千豪：「爺，不是說沒你的傳喚，沒人敢進來？」
「那是小六，我讓他交代小廚房作了一些飯菜送過來，好跟你一起在這裡吃。」段千豪趕快澄清，免得冷月誤會自己說話不實在。
「噢……」小月應了一聲，知道段千豪處處為自己著想，不自禁笑了起來，兩顆深深的酒窩終於又掛在他潤潤純真的臉上。
〈冰塊後續事件實況報導〉
送走段千豪小月，回到海天居裡，狐狸立即化身為人形，從後頭一把抱住阿風，嘴反射性的咬向對方的後頸部，手也不安分的往衣服裡摸了進去。
「阿風，我千里迢迢幫你上雪山採了冰回來，給個獎賞吧？」
阿風氣哼了聲，久未使用的義父親傳二十四式擒拿手再度往色狐狸身上招呼，扣住手腕一扭，身體錯開，縱是千年修行的狐狸也禁不住這百發百中的一招。
「痛……阿風，我不敢了……」白狐哀求。
「你怎麼老是……」阿風又氣又怒，可是看到白狐痛到臉都冒冷汗了，又暗自心疼，手勁就鬆了。
白狐抽回自己的手甩了甩，抱怨著說：「阿風，怎麼你一恢復記憶就對我那麼凶？之前明明那麼可愛，還會主動對我那個那個……」
阿風臉一紅：「你騙人，我哪會主動那個那個？你又想拐我了！」
白狐大大方方地解開上衣，指著身上的斑斑點點，說：「還抵賴？這些可都是你一口一口親出來的哦！」
「………」阿風臉有些發燙，說他完全忘了那段「荒唐」日子是騙人的。
「你身上也有啊！」白狐這次手快，迅速將阿風衣襟大敞，露出胸前的斑斑點點：「看，這是我咬的，那邊也有……還有背後……」
一邊用手指東點西點，一邊故意往阿風最脆弱、最麻癢的某幾個定點輕輕撓撓。
「住……住手啦！」面對賴皮又技巧性的攻擊，阿風很快就棄械投降了，任他拖著上了牙床：「別再碰……嗯……」
「不行，我怕你記憶恢復的不完全，忘了最近對我特別好的事……我決定把這幾天咱們玩過的花招通通再做一遍……」
「我……我都記起來了，所以不用……」面對來勢洶洶的攻擊，阿風的聲音軟的不具任何說服力。
「我不相信……」白狐奸奸地說：「……你做給我看吧……」
「………」阿風沉默了一會，說：「好吧，我就把你用在我身上的那幾招通通使出來吧！」
結果，一整個晚上，兩年輕男子從一開始的互相角力，到最後碧眼的那個終究敵不過耐纏耐打的千年狐狸，又好好地被伺候到全身乏力，第二天起床才發現嗓子又啞了。


第二十七章
段千豪一俟進入自己的房裡，立即讓冷月安安穩穩地坐在最舒服的椅子上，又三步並作兩步的趕緊提了桶水來，拉過另一張椅子坐在一旁，把冰塊放進桶子，將棉帕用冰水打濕，柔柔貼在冷月仍略顯浮腫的臉頰上。
「……小月，剛剛蓁蓁妹子那樣打你，我沒能幫你出頭……怪我不？」大手按壓著對方臉上那塊布，段千豪輕輕盯著冷月、問。
冷月眨眨眼睛，沒答話。
「蓁蓁妹子平常時候不會這樣的，她對會裡的眾弟子及僕人也很好，為什麼會出這麼重的手打你呢？她應該知道你是我的人呀……」
冷月想：就是認為你對我青睞有加，她嫉妒，才會出氣在我身上！
「……我情願……她打的是我……因為，看你挨這耳刮子……」段千豪期期艾艾地說：「……我心痛的要命……」
冷月一個臉紅心跳，忙說：「……別這樣，爺……我懂自己下人的身份……也瞭解……你的立場……」
冷月是真心這麼說，也知道當時的段千豪立場為難──再說，他為了救自己連命都可以擺一邊，區區一個巴掌又算得了什麼？
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際，要是為了個小小僕人卻讓千豪會的大當家三當家翻臉，讓躲在暗處的敵人有可趁之機，反而會得不償失。
再者，要報復那個衛蓁蓁，隨時都找得到機會，可不急於一時、壞了大事。
聽了冷月這麼識大體的話，段千豪反而激動起來，看著他的眼睛說：「小月，我……我一直不把你當下人的，我………」
「嗯，我知道，爺說過會把我當弟弟一樣……」冷月心裡也有些慌，不知道段千豪接下來又會說些什麼奇怪的話，只好裝的天然，小心地回答。
段千豪一怔，想起自己的確說過類似的話。
發覺棉帕不冷了，取下來放在冰水裡浸一會，擰去多餘的水分後，重新貼在冷月的臉上，接著問：「餓了沒，先吃點東西？」
「我舌頭咬破了，好痛，不想吃東西……爺，你吃吧，我喝點水就好。」
段千豪一聽之下更為心疼，知道一定是剛才衛蓁蓁那一巴掌下去，打得冷月的牙齒磕破了舌頭。
「嘴巴張開，我看看傷口……」慌急的問：「要是口子大的話，我幫你上些藥，會好的快些……」
冷月依言將嘴張開伸出舌頭，段千豪審視過後，放心的說：「傷口不大，還好……不想吃東西的話，喝些冷湯也好，不會弄痛傷口……」
「不要，很痛呢，還是幫我上藥吧！」冷月有些個故意，他發現段千豪居然會為了自己身上的一點小傷口而著急，覺得很有趣，也很享受這麼被人捧在手心理的待遇。
「好啊，藥粉彈上去會有些苦，待會可不要哇拉哇拉哭哦！」見冷月稍稍回復了少年一般的任性，段千豪開心了，故意嚇他說。
「苦的？難道就沒有甜甜的藥？」有些個淘氣的又伸出了舌頭：「像桂花糕核桃酥之類的？有了這些我的嘴巴就不痛了！」
小小的舌尖帶著紅艷的色澤，冷月不知道自己一個小小的動作看在有心人的眼裡有多麼的誘惑；段千豪的心裡像被雷打中似的，低頭就往冷月的嘴親了下去。
冷月沒動，身體被定在椅子裡也動不了，眼睛大睜，感覺對方先是小鳥般的輕啄，接著，慾望被催發了，他開始加深吻的動作，用自己的舌頭輕輕在門邊游移。
冷月並不缺乏與女人親熱的經驗，相反的，臨安城裡高級青樓內的許多名牌紅袖他都成為入幕之賓，不過，他沒跟人親過嘴。
現在他發現，段千豪親嘴的動作並不會帶來任何反感，反而有種被憐愛的錯覺，心熱熱的，嘴巴也在對方輕柔的愛撫下不自覺開啟，鼓勵著段千豪，讓他的舌放心的長驅直入，想盡辦法欋住冷月生澀的反應。
終於、冷月想，逃不掉了，終於掉進了段千豪張設的網裡，嘴裡交纏的動作如此舒服，至此他終於認命，閉上眼睛。
知道冷月並不排斥，還學著自己的動作回應，段千豪一遍一遍的親著，身體已經難以自持，怎麼樣也捨不得分開兩相纏綿的唇齒，直到冷月一聲抑制不住的呻吟，用力的推開了自己。
不是拒絕，慌亂潮紅的臉色透露出冷月悸動的慾望。
「小月，我真的很喜歡你……你知道嗎？」比平日更為低啞的聲音，帶著渴求、帶著隱隱渴望征服的力量。
冷月點頭，突如其來的灼燒感讓自己驚訝的說不出話，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段千豪的親吻撩起了如火如荼的慾望。
這情況詭異之極，超出他所能控制的範圍之外……
段千豪卻是有千言萬語想說，情思脹滿了胸口，可一看到冷月沉溺的神情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乾脆將他從椅子裡拉出來，攔腰一抱，就往竹簾隔著的內室走去。
冷月知道現在對方想做什麼，被他這樣抱著好舒服，想拒絕的話說不出口，況且他也沒心去拒絕了，雖然對方跟自己同樣為男人，如果對方是段千豪的話，他也想……
已經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喜歡對方，自然而然的接受他親膩的動作，接受他無言的要求。
段千豪的身材壯碩，長年練外家硬功的身體孔武有力，抱起冷月的少年體型毫不費神，加上察覺他乖乖的將頭枕在自己的肩膀上，沒有抗拒，心下更是火熱，就直接將他放在床上，自己也斜在另一側，繼續剛才的吻。
這次冷月積極的環住段千豪的肩頭，用牙齒輕咬著對方的下唇，他知道自己不習慣去親吻別人，段千豪卻是例外，這個男人帶著讓自己耽溺情慾的力量。
「……原來……糖醃月亮的味道這麼甜……怎麼嘗也嘗不膩……」像是呢喃，段千豪邊親邊說，手也順勢輕撫對方看來敏感的頸背。
被他的話逗弄的忍不住微微一笑，俏皮的表情重回臉上：「你就愛說笑話……明明不愛吃甜的……可我拿什麼給你……你都吃……」
被冷月可愛的話語撩撥的熱血難耐，自己也輕薄起來：「原來你知道啊……就因為是你拿給我的，我才吃……」
肢體相觸醞釀的熱情燃燒了，為了某個原因，冷月主動解開纏腰的黑色布腰帶放在一邊──那是條特製的口袋布，裡面其實裝滿了密密麻麻質薄體輕的特製暗器，外表看不出來異樣，但要是被段千豪在寬衣解帶的過程中去揉弄或纏繞，以他的江湖經驗，絕對會知道其中不對勁的地方。
擔心讓對方發現自己底細的動作卻成了無言的邀請，段千豪敞開小僕人的衣矜，灰色的粗布衣裳裡包裹的瑩潤肉體彷彿破布裹著的珍珠，少年特有的柔軟與韌性吸引著對方的眼神，貪婪又專注，想要擁有這具漂亮身體的慾望狠狠襲來──
更想要、更想要聽的是小月亮同樣刻切需求自己的聲音。


第二十八章
夜已深，幾尺外的小桌上點著孤零零的蠟燭，兩具幾近全裸的身體在床上交迭成姿勢曖昧的一具。
冷月是第一次嘗到這種被壓在身下的滋味，雖然跟自己以往的經驗矛盾，可是一旦對方赤裸壯碩的身體呈現眼前時，天生男性想壓制別人的心態就被轉換的徹徹底底，而對方在自己身上做的一切事情也就變的順理成章。
從主動成為被動的另一方也帶來某種新鮮感，冷月等著看段千豪會怎麼對待自己，而且到目前為止，他都很滿意，光是親吻一個項目就已經將他的情緒帶到最高點了。
知道對方為自己飢渴，也感覺到對方胸膛下那顆猛烈跳動的心是怎樣的為自己顫動著，冷月忍不住輕輕開口。
「爺……我…我也好喜歡你……」
「真的？」從段千豪簡短兩字卻高昂的語調聽來，他聽到小月這麼說，肯定非常高興，還立即把整個人壓上小月，讓兩個人赤裸的肌膚相互接觸，像兩團火。
「真的……所以，要是以後我做了……做了讓你不高興的事……你要原諒我哦……」說到底，冷月還是不吃虧，被吃之前，先討個免死金牌。
段千豪哪想得到冷月指的是欺瞞身份這件事？只以為對方在撒嬌。
「只要你不離開……任何事我都會讓著你……」
說完保證似的話，段千豪不再浪費口舌，全心全意去熟悉身下這具身體，在燭火明明滅滅的映照下，原本純真潔淨的臉容及身體異樣的染上妖魅惑亂的色彩。
冷月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腰，堅實的肌肉觸感在在表現出對方強勁有力的完美體型，讓冷月自己都愛不釋手。段千豪同樣沒閒著，為了讓小僕人先到達意亂情迷的境界，他用嘴、用舌頭盡力的咬嚙身體的每一個曲線處，從線條優美的下巴到不甚明顯的喉結處，往下到頸窩──
聽到冷月一聲聲遏抑不了的呻吟伴隨著受刺激的身體蠕動著，段千豪摸索著他喜歡的方式，一隻手也在悄無聲息之中覆蓋上他已經微漸昂揚的慾望上，手指愛撫著敏感的頂端。
冷月的眼神迷濛了，無意識的將段千豪抱的更緊了些，表達出要他更進一步下去的渴求。
這樣無言的誘惑考驗著段千豪的耐力，強忍著自己急欲噴發的渴望，只是耐心的摩搓冷月的硬挺處，用指腹在上頭繞著小圈圈，嘴唇還時不時的攻擊身體所能伸展的範圍……
那感覺是如此的銷魂甜美，冷月不自禁的弓著身子，忍不住的輕呼：「不、不行了……」
激盪的情緒配合著熱流宣洩在大手上，段千豪暫時停止動作，靜待冷月享受蝕骨般的快意過去。
情慾熏染著臉龐成一片紅，眼裡霧般的水氣遮蔽了視線的焦距，那模樣淫穢至極，微啟的唇輕輕喘著氣，看在段千豪眼裡簡直不能自己，身體簡直要爆開似的。
他是頭一次與同性作出如此親膩的交流，沒想到被激發的熱情竟是強烈如斯，出乎意料之外；不過，也拜他博學多聞，沒跟男人交歡過並不表示不懂如何做，在自己的慾望瀕臨崩潰之前，他用手臂將自己的身體撐起，用手指混著柔滑的體液，為自己的進入做好準備。
在冷月還來不及反應什麼之前，他就挺入那溫熱的地方，感覺到身下的人僵住了，他停下動作等小月亮適應，輕吻著他，喃喃細語著，緩和他的緊張。
「疼呢！……」冷月因著從未有過的巨痛從迷茫中回神，可憐西西地咬著嘴唇向身上的人抱怨：「……真的好疼……別進去了好不好？」
「……再、再忍耐一下……」段千豪看他都掉了眼淚，自己也不忍，只是自己已經是箭在弦上，根本無法停止，況且，小月亮的身體裡如此的溫潤潮濕，已經欲罷不能了。
狂野的律動推兩人上了高潮的巔峰，彼此頹靡的呻吟聲不斷，段千豪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進入他的體內，讓火焰般的歡愉淹沒所有的感官，冷月無力的只能將頭後仰，弓起身體迎接他的衝刺……
事後，段千豪把水提過來，細心的幫小僕人擦拭身體，看著他粗獷的身軀做著細細的動作，累壞的冷月也覺得有趣，半瞇著眼取笑他。
「……好像你變成了我的僕人……」
段千豪一愣，不過看到淺淺的酒窩出現在冷月臉上，心裡一個火熱，呼吸又急促起來，手再度朝對方柔韌兼備的肉體摸去。
冷月微微一顫，皺皺鼻子說：「不要了啦，我沒力氣……」
「我來就好，你不用動……」段千豪哄著說，順便將冷月翻過來，讓他趴著。
冷月側過頭，看看逃不過，斜眼看著他，那一眼既艷且魅，滿載無限風華，把個段千豪弄得骨頭都軟了，只想把自己壓在他身上，讓俏皮的月亮再也逃不出自己的掌握。
「……再答應我一件事……」冷月說。
「你說。」段千豪一邊緩緩將自己的慾望從背後送入小月亮那處令自己流連忘返的中心，一邊回著他的話。
「下次、下次你那個妹子再要對我出手……不管我怎麼作……你都別干涉好不好……」
「………」段千豪說：「還說不怪我……你其實……不太高興吧……畢竟被當眾打那一下……」
「真的不怪你啦，你其實都夠維護……維護碧天少爺跟我了，否則碧天少爺出手攻擊你們千豪會的三當家，你這個老大居然裝沒看到，也沒護短……」冷月輕輕說。
「……只要你瞭解就行了……」段千豪頓了頓，又對冷月說：「……將來，我會給你個交代……」
冷月嘻嘻一笑，說：「誰要你給交代？總之，將來要是我做出對衛姑娘不知輕重的行為，你也要裝沒看見，知道沒？」
見他俏皮的神情如頑童一般，段千豪忍不住將自己完全沒入冷月的體內，突如其來的痛讓冷月驚呼出來。
「輕、輕一點啦……不然再也不跟你玩了！」臉都氣紅了。
反效果！看他紅鼕鼕的臉蛋漾滿春意，收到的絕對是推波助瀾的加乘效果，段千豪又控制不住，讓自己恣意的品嚐身下這具青春的氣息，怎樣都停不住。
「你……你捨得不跟我玩？」懲罰似的輕咬了月亮的耳多。
從後頸處漸漸舔舐向下，察覺小月亮因為這樣酥酥癢癢的刺激抑不住破碎的低泣，於是加重了力道，要讓身下的人知道，自己是多麼喜歡他，喜歡到願意犧牲自己的命，也要護得他周全。


第二十九章
天已大亮，習慣短眠早起的段千豪見身旁的冷月仍熟睡著，紅撲撲的臉蛋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人更為天然純真，心裡有一道熱烘烘的暖流通過。
想起第一次見面，雖然對他為何會隱在門後靜聽自己與傅湛海兩人說話、半天都不吭聲，可是揪住他後，他察覺年輕童僕的眼睛裡有著不同於常人的定靜熟睿，之後自己就有意無意的追逐他的身影。
年輕的小僕人其實有著多樣面貌，喜怒哀樂變換無常，百看不膩，可是每當抓住他眼睛的焦點時，總是失望的發現裡面藏著閃躲的意圖。
他是在害怕自己嗎？難道真如傅湛海所說，因為第一眼自己凶狠的表情嚇壞了他，所以之後小月亮老是警戒著自己，只要一接近，他那雙烏溜滴溜的眼珠子就開始亂轉，好像正在查找哪條路逃生最為方便……
昨晚，大門口，當所有人都散去，冷月游移不定的表情彷彿再次默默宣告著：這次一定要走！
不行，絕不容你走！
天性好動，走過了大江南北，玩遍了三江五嶽，從沒有任何一樣事物、像小月亮這樣、這樣的縈繞於心，縈繞的如此深刻。
──明明相處只幾天的功夫，卻從一開始，在自己都還搞不清自己到底想什麼的時候，就已經千方百計的想留他在身邊了。
著了魔………
沒錯，著了魔，中了他的蠱惑，這就是唯一的解釋。
可還是擔心，得到了他的身體，意味著能得到他的心嗎？小月亮能從此不再想逃，乖乖待在自己身邊嗎？
總害怕月亮隱藏著某種魔力，會在自己不小心的時候回到天上去。
「……不管什麼辦法……我都要留著你……」喃喃地，在冷月的耳邊說。
冷月睜開了眼睛，朦朦朧朧的，昨晚的歡愛累壞了他，也暫時削去了平常該有的警戒心，發現到身邊是段千豪，一股安心感油然而生。
「唔……我還要……再睡一會……」酣酣不清的口齒。
低下頭，段千豪輕輕說：「沒關係，你睡，我先出去巡個堂，讓小廚房做點東西給你吃……想吃什麼？」
「八寶……桂圓粥……」提到吃的，冷月笑了，伸手抓抓段千豪的衣袖，撒嬌似的說。
「一大早就吃甜的，不太好……燉個雞蓉粥……」段千豪也笑了，發現冷月還真不是普通的愛吃甜食。
「可是我在家裡都……」住嘴，看了一眼段千豪，立即改口：「……我忘了自己僕人的身份……還是清粥就行了……」
身體的疼痛加上剛睡醒，注意力未能完全集中，讓冷月差點就露了餡。
「都跟你說我不把你當下人的，要你做我弟弟你又一堆歪理……到底要怎樣你才願意名正言順的跟在我身邊？」段千豪有些個氣、有些個無奈。
「我現在不就在這裡？昨晚你讓我痛成那樣我都沒怪你，你還想怎麼樣？」說話的語氣是挺怨恚的，可是配上冷月挑眉促狹的笑意，感覺反而像是情人間的打情罵俏。
讓段千豪的心情一下好了起來，說：「……我打算一輩子不娶妻，你也就一輩子跟了我好不好？」
冷月一愣，沒想到段千豪說出這樣的話。
「你家裡……不是還有兩位高堂？他們怎麼可能容許你胡鬧？不孝有三，無後……」
段千豪打斷他的話：「我不是胡鬧，我是認真的，小月，雖然我爹老逼著我去衛家提親，說段衛兩家是世交，蓁蓁妹子也為千豪會如此盡心盡力，聯姻是理所當然的……可是，我對她產生不了兒女私情，也不想為了無聊的理由就限制了自己…」
「限制自己？」冷月眼裡打著疑問。
「……可是，我卻這麼想把你綁在身邊，讓你永遠逃不了……」說著，手也不由自主地輕輕撫著冷月的頭。
「我……」提一口氣想說很多話，冷月止住，想起任何事都不能說。
就算能說又如何？很喜歡兩人這樣相處，可是怎麼可能永遠在一起？他段千豪要不要成婚是他的事，自己可是風雲堂未來的接班人，雙親也開始為自己物色門當戶對的人家，路、鋪好在前方……
當然，如果自己僕人的身份不揭穿、不說破，也許真可能一輩子都在一起。
在心底重重歎了一口氣，冷月微微笑，金童也似的，說：「……我餓了……」
「好，你先起來洗個臉！」
段千豪又抓抓他的頭，親自打了水給他洗臉，還拿了件自己的衣服要他穿上，慇勤伺候到根本分不清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主子。
冷月找到自己的內著穿上，原來灰色的僕人衣裝昨天在大門口一摔，早沾上了灰塵，讓段千豪扔了，要冷月別再穿那粗糙的衣裳，先拿了幾件素淨卻過大的衣服給他，還說等兩天帶他上衣莊量過身後再裁縫過新的給他。
不在意，冷月隨身的保命暗器都縫在自己的腰帶裡，就算身上沒趁手的暗器，隨手抓都是；雖然沒練到傳說中那種飛花落葉均可傷人的程度，但即使一顆小石頭配上多年習來的陰柔內力，威力都大於普通的刀劍，自保是足足有餘。
段千豪離開後過了又半個小時辰，由窗戶處看到昨天那個年輕僕人小六提了個食盒穿過小院，推門進來。
本來好奇的神情看到冷月懶洋洋的躺在段千豪的床上後，小六的臉立即難看起來，還明顯帶著蔑視，將食盒砰一聲放在桌上就跑出去了。
冷月轉念想了想，明白了，知道小六認為他是靠出賣身體來討取主子歡心的臠童，鄙視自己來著。
苦笑，他又何嘗料到如今會是這樣的境地？
如果自己也沒動心，事情會更單純………
起身下床，肚子真的好餓，昨晚沒吃東西就跟段千豪上了床胡天胡地，折騰了整晚，現在腹部空虛的難受，還是得吃些東西，保持最佳的體力，才能應付接下來的事。
揭開食盒的蓋子，笑了，段千豪還是順自己的意，要廚房煮了自己愛的甜粥，還放了兩小塊千層糕，擺明著討自己歡心。
唉，段千豪若是女的就好了，冷月回家就一定會央求父母，將他明媒正娶，從濟南城給八人大轎抬回家！
喝著粥，即便是想起剛才小六的眼神就心理不舒服，讓他當下沒食慾──不過，他得吃，一來這是段千豪疼自己的表現，二來，他必須補充甜食，這東西讓他神志清明，尤其當他需要大量運用心思去思考事情的時候。
幾口解決一大碗粥，連千層糕也吃的乾乾淨淨，這時，幾道細微的腳步聲靠近了，憑訓練有素的聽力判定，來者是三個人，其中一個武功底子不錯，步履輕而穩定；另兩個則普通，練過些武。
段千豪到底有沒有騙自己啊？他不是說沒他的傳喚誰都不敢來的？怎麼不速之客比想像的多？


第三十章
砰的一聲推開門，進來的是衛蓁蓁，身後帶著兩名孔武有力的千豪會弟子，瞧神態，來意不善。
冷冷一笑，冷月連假裝恭敬的表情都懶的做了，反正看對方這等神情，表明著來抓奸，而且還趁主人不在時才敢過來，欺負自己的用意不喻而明。
衛蓁蓁看看四周的情形，雖然冷月已經衣衫整齊，可床還亂著，房間裡溢滿某種奇異的味道，那是種……能勾起淫亂想像的味道……
「小六說的……果然沒錯……你、你跟段大哥……」衛蓁蓁的臉又紅又白，她雖是未出嫁的姑娘，但處理事務眾多，也算見多識廣，一看也明白了。
「小六？」冷月想一想，微笑說：「我想起來了，他原來是你派過來凌心苑的小廝嘛！原來還兼具奸細的重責大任……八字都沒一撇，就想將丈夫的一舉一動都掌握在手裡？」
衛蓁蓁一吸氣，萬萬沒想到這僕人會回嘴，還回的如此尖酸。
「你、你這個下僕居然沒大沒小，對我這麼說話！別以為段大哥喜歡你就可以連我都不放在眼裡，不過是個下賤的男妓，等段大哥膩了，還不把你丟回勾欄院？」
「我到哪裡去還輪不到你說話，有本事你當著段千豪的面要他拈我走，當然，如果他真聽你的話……」冷月叉著手笑。
平常他對任何人、尤其是姑娘們都客客氣氣的，可是衛蓁蓁昨晚打了他一巴掌，手勁還真重，打到眼冒金星就算了，可是打到讓自己咬破舌頭吃不下飯，這罪過就大了。
還有，這女人憑什麼一副段氏媳婦的模樣來管自己？要是惹火了小爺，直接把段千豪給拐跑，你這女人就永遠待在千豪會賣命賣到死吧！
衛蓁蓁被冷月的話氣到幾乎失去理智，可一會兒她就壓抑了怒火，說：「……段大哥只是一時失去理智，被鬼迷了心竅，才會容你這奴才爬到頭上……」
她向一同前來的兩名弟子使個眼色，那兩人會意，一左一右的架住冷月。
要掙脫很容易，只不過，冷月一方面不想武功洩了底、一方面又很有興趣的想知道衛蓁蓁要對自己做什麼。
是浸豬籠、把自己賣進窯子、還是要這兩個中看不中用的傢伙把自己帶到荒郊野外去殺了埋起來、再回頭報告段千豪說自己成了逃奴一名？
然後，段千豪會相信嗎？他說過即使自己逃了，不管逃到哪兒，碧落黃泉都會將自己找出來………
忍不住微微笑著，那模樣可愛的讓衛蓁蓁幾乎一時心軟了起來。
「你、你笑什麼？知不知道我要帶你去什麼地方？」為了段千豪，衛蓁蓁咬咬牙，還是硬下心腸。
「不知道，可是，你其實心腸不壞，只是恨我奪走了段千豪的注意力吧……」冷月好整以暇的說。
衛蓁蓁眼大睜，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段千豪遲遲不上門去提親，你也急了，好不容易盼到他回來，身邊卻多了個我……你就想：這麼多年盡心盡力的為他賣命，毫不怨悔，就只是為了他身邊夫人的位置，沒想到一個程咬金出現，事情完全翻了……」
冷月說，依舊笑的天然。
衛蓁蓁的臉完全沉下，不想聽他再說，手一揮，兩名壯弟子隨即將冷月架出去，姑娘在前頭開路，小心張望，就怕段千豪突然現身壞了好事。
應該不會的，那男人正在前廳跟幾位分支的會主談話，按照他以往的習慣，他會耐心的等所有討論都得到個共識後才會離開，回到這個一向不讓人打擾的個人空間。
凌心苑離千豪會的後門不遠，衛蓁蓁也事先支開了守門的幾位弟子，一路上沒受到任何阻礙，不過她還是訝異，冷月居然不吵也不鬧，一路行來都胸有成竹的樣子。
走了好幾條街，直到轉入一條幽深的巷弄裡，冷月突然停下了腳步，這一停，兩名壯弟子居然也走不動，被纖瘦身材的冷月給拽在當場動彈不得。
衛蓁蓁聽後頭腳步聲停住，立即回頭，只見兩個孔武有力的得意弟子汗流浹背的緊緊扣著刁鑽僕人的手臂想往前，可是僕人只是輕輕鬆鬆站著，腳步微微前後分開，意態極其悠閒。
「你們兩個怎麼啦，中邪了？」衛蓁蓁隱隱察覺不對勁，可還想不到冷月身上。
「衛大姐，這、這小子的確邪門……動不了他……」
衛蓁蓁立刻警覺起來，仔細注意冷月的樣子……不可能，這僕人太年輕，不像是武功高手，可現在眼前這情況……
「……我知道你想帶我上哪兒了，只可惜，我不想再陪你玩這場鬧劇。」冷月說。
從身上抽出軟劍，由不得衛蓁蓁嚴陣以待：「哦，你知道我想帶你去哪？」
「聽說段千豪的父親、北方十三省的盟主段百芳也住在濟南城裡，離千豪會不遠……你想把我這個妖惑段千豪的禍首交由他老子發落，對不對？」
冷月滿眼蘊著笑意，彷彿正說著閒話。
「你到底是誰？」衛蓁蓁有些慌了，這小童僕不像他原來外表看來的那樣簡單，現在的他，完全像是個工於心計的成年人，就好像……
一隻小貓咪突然間蛻變成老虎的那種感覺。
「一石二鳥呢，衛小姐，將我這個男妓帶到段百芳面前發落，讓段千豪以為這一切都是他老子的主意，不至於對你產生恨意；另外，又間接提醒段家的兩老，得為兒子收收心，最好的方式就是趕緊娶你過門……」
顯然被說中了圖謀，又駭然於冷月的老神在在，衛蓁蓁抽出身上的軟劍，直覺的，她已經知道這小僕人不是小僕人，搞不好……敵人……
冷月搖搖頭：「……我不喜歡你，笨女人，在百毒門覬覦千豪會大塊版圖的當下，你卻為了私情搞這種小手段，不在乎段千豪會不會為這種事影響判斷……」
「別胡說了，段大哥怎麼可能會為了你影響自己？就算他喜歡你，你也只是個僕人，就算不見了，他也不會傷心到哪裡去！」
冷月嘿嘿一笑，像是突然厭倦了某種遊戲，兩手手腕一翻，同樣得自於風雲堂二當家親傳的二十四式擒拿手將身邊兩個壯漢翻倒在地，握緊拳頭，只突起中指指節，在兩個人還搞不清楚狀況時，就點了兩個人的昏睡穴。
這麼一來，衛蓁蓁已經知道對方是個武林高手，不管是友是敵，兩個人梁子是結定了，當下毫不遲疑地舉劍直刺。
「還來？」冷月劍眉一挑，不耐煩地說了句。
昨晚衛蓁蓁與青風過招時，冷月已經將對方軟劍的招數看了個大概，知道對方劍術不弱，狠戾有餘，勁道不足，算是好手，只可惜，不是青風、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相信段千豪昨晚也看了出來，知道衛蓁蓁若再與青風對招下去，劣勢會立即顯現，所以適時打住了兩人，也免得千豪會的三當家在眾弟子面前丟不下臉。
此時軟劍劍尖已經近在眉睫，冷月收回無聊的心思，往後一躍將距離拉遠，衛蓁蓁以為對方是怕了自己的攻擊，高興的乘勝追擊，沒想到冷月仍舊回以一個金童也似的微笑，嫩白無暇的雙手輕輕一揮，幾十顆銀亮的鐵彈子如雨般散出，鏘鏘數十聲，每一顆都準確無誤地擊中靈蛇般不定向的劍身。


第三十一章
大凡練武之人，其手掌或拳面之處都會因為執持武器及擊打物品而產生厚繭，冷月卻因為專攻暗器一門，為了保持手掌手心絕佳的觸感，以便在支配暗器更為得心應手，所以從小每晚睡前他都會抹上據說是宮廷保養秘方的香膏保養雙手。
根據風雲堂眾弟子偷偷流傳出去的小道消息說，月門門主冷月手心的敏感度能夠分辨出隨手一抓的金針銀針各有幾枝，甚至、給他一根頭髮，他可以準確無誤地指出頭髮的主人是誰。
傳說或許言過其實，不過，冷月雙手的確柔嫩滑軟的不像話，一點也不像個練家子，這個特點再搭配上他純真天然如金童的笑容，每每喬裝改扮都能得到絕佳的效果，這回，連見多識廣的北方大主段千豪都栽在他手裡了。
現在，同樣一雙手正拈花般亂舞，鐵彈子雖然質輕、但是佐以冷月修習的陰柔巧勁，每一顆都帶著穿木破石的力量，全數往衛蓁蓁的軟劍上招呼。
也算冷月顧忌衛蓁蓁的身份，不希望因為傷了千豪會三當家的緣故而讓南北兩大堂會交惡，每一顆暗器都針對軟劍，並非直擊衛蓁蓁；饒是如此，軟劍承受數十次的交擊，其力道如此之大，大到持劍者整個手臂受到直接的衝擊，抓不住，鏗鏘一聲軟劍跌地，連握劍的虎口處都崩了血。
「暗器？」衛蓁蓁眼中的驚駭擋不住，瞪視著眼前的男人。對，男人，氣質與散發的態勢跟昨晚悶不吭聲的小童僕截然不同，是個男人。
武林之中誰能使用暗器到這種出神入化的地步？不多，但是若以年齡來篩檢的話，只有……
衛蓁蓁咬咬牙，若是那個人，就算使用暗器的功夫如何高明，近身搏擊不一定厲害───
棄劍就拳，衛蓁蓁是名門之後，家傳的武功中最為武林津津樂道的就是一套叫做風揚柳的拳掌之術，甚少在外人之前露面，此刻被冷月百發百中的彈指之手嚇到，連壓箱底的武功都搬了出來。
見到她的起勢有些訝異，看似抬足輕靈、兩手輕浮飄柔，卻以急疾之勁朝自己要害襲來。
「……原來不是花拳繡腿……」冷月哼一聲，說了一句不知是嘲諷還是讚賞的話。
近身相搏，暗器施展不開來，冷月倒也不慌不忙，剛才的二十四式擒拿手他才施展了一招、撂倒兩名有武功底子的壯漢，還有二十三招呢！
外人並不知道，風雲堂的二當家楊猶勁本為皇城禁衛軍統領，能站上這個位置、成為百萬禁軍總教頭的他當然有其非凡的本事，其自創的二十四式擒拿手融合了各家各派武術的精華，截長補短，去除成為破綻的多餘動作，轉變為猛而有力、不拖泥帶水、一擊必中的必殺技。
〈其招式厲害到連千年妖狐都甘拜下風，每每遇到青風使用在自己身上都痛不堪言。〉
面對衛蓁蓁襲來的尖尖葇荑，冷月不避反進，一手定住她的上臂、另一手則以奇詭的方向攻來，瞬間扣住頸處脈門。
衛蓁蓁的家傳武功雖然厲害，但是，一來臨敵經驗不夠，二來那套擒拿手在某方面來說的確更勝一籌，只一動手，勝負立見。
「我說你啊，班門弄斧！」冷月說，維持姿勢不動。
姑娘也動不了，整個性命操在冷月的雙手上，又不願就此示弱，只好睜大一雙眼睛怒視對方。
「你殺了我吧，否則我回去後，一定告訴段大哥你是個臥底的奸細！」
「好哇，要不要說說是誰先打壞主意，把他的男妓強制送走呢？」冷月臉上帶著諷刺的笑意。
「你到底……到底是不是那個人？」衛蓁蓁切齒問。
「哪個人？」冷月笑了：「我什麼人都不是，只不過是個相貌比你好看，搶了你未來相公的小小僕人罷了。」
衛蓁蓁又羞又怒，喝道：「少給我打哈哈，你不知道，段大哥最恨欺騙他的人，要是知道你耍了他，一定會恨你一輩子！」
「恨我一輩子……」冷月喃喃，眼睛裡的幽火一閃而逝，隨即微笑說：「那麼、衛家小姐，你就不怕他知道你自作主張帶我走？」
「我……」衛蓁蓁銀牙幾乎咬碎，聲音從齒縫中出來：「我是為他好！」
「……為他好……」冷月愣了一會，放開了箝制衛蓁蓁的手，突然說：「我……我要離開了，才不在乎你回去會怎麼說……」
衛蓁蓁有些個不相信，這人……居然就這樣放了自己？
「你要離開，為什麼？之前……你待在段大哥身邊……難道……不是別有用心？」揉揉發疼的脖子，衛蓁蓁還是不信任他，問。
「……東問西問的，你這女人怎麼那麼囉唆？最近濟南城裡不平靜，你還不快滾回千豪會幫幫段千豪？」冷月已經不耐煩了。
「你……你真的要走？」論武功衛蓁蓁打不過他，連話也講不贏！如今眼裡的刺自動求去，她高興是高興，還是不放心的確認一次。
知道衛蓁蓁這麼問的原因，冷月不知為何，全身像洩了氣。
「………已經不需要我了………」轉身走出，將衛蓁蓁丟在身後。
事情突然間變成這樣，冷月不否認自己有些個意氣用事，就這樣離開，段千豪會怎麼想？
衛蓁蓁也許會、也許不會說出真相──
與段千豪糾扯到這種地步，也不是自己願意的啊，可是，它就是發生了，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讓自己每離開千豪會一步，心也更痛幾分。
越過猶自昏睡的兩名壯弟子，走出幽深的小巷弄，站在人來車往的大街上竟有些不知何去何從之感………
有什麼好猶疑的？往南方走便是，這裡有青風，傅湛海也將抵達，以段千豪的能力來看，要對付百毒門不是難事，尤其因為對方的沉不住氣，讓千豪會提早做了準備，看來百毒門根本討不了什麼好去。
真奇怪，腳步居然沉重的抬不起來，走不出任何一步……
中毒了？冷月心下大驚，忙深吸一口氣，讓真氣流轉全身──運行無礙啊，不是中毒……
難道…原來…唉，是自己捨不得走吧？走了，說不定就永遠見不上一面了。
從遇上段千豪後，任何事、任何決議，都舉棋不定。
「腿啊腿，我都用了你二十五年，你居然為了個段千豪背叛我？」遷怒。
就在這時，擦肩而過兩個人，低著頭，形貌不尋常，冷月卻留上心；雖然看不清楚全貌，但那兩個人經過時，半邊臉被冷月看到了──偏巧是他絕對不會忘記的、昨晚上扮成自己、到千豪會鬧事的假冷月怒雪！
太好了，上天助我，若是跟蹤這兩個人，說不定可以順利的找到百毒門目前隱身於濟南城的巢穴處，到時再通知……別通知段千豪，告訴青風就行了，然後自己躲在一旁靜觀其變……
因為屆時，段千豪已經知道自己是誰了，可千萬別笨到讓他活逮……
正當事情出現轉機的時候，沒料到千豪會的三當家回復精神後，竟也發現了那兩個人，更糟糕的是，她把冷月的如意算盤都打亂了。


第三十二章
正當冷月嘗試舉起腳、打算在段千豪發現之前離開濟南城時、卻發現自己的四肢生平頭一遭不聽主人的使喚時，還意外看見了兩位似曾相識的人。
昨晚才見到面，被自己品頭論足半天、嫌了半天的人當然印象深刻，誰叫這兩位冒牌貨的相貌比之正主是天差地遠；哼！差自己一大截就算了，可委屈了怒雪──
江湖上對怒雪的評價可是一等一的，人稱「冰魄玉魂怒霜雪，傲骨潔品霧吹劍」，其氣質清雅外貌無暇可是全江南知名的──百毒門居然找了個爛貨來頂替，太侮辱人了！
幸好，那兩人對自己一點印象也沒有，昨晚他泰半都躲在眾弟子身後，誰會注意一個小小童僕？就是假冷月為了牽制段千豪的行動而朝自己動手，距離太遠，大概也記不得自己的相貌……
這兩個假冒者此時此刻會出現在這裡，要嘛就是觀察千豪會有無異動、要嘛就是拋丟出誘餌，引誘著像衛蓁蓁這種偶爾憑一時衝動作事的人。
果然，衛蓁蓁一見到那兩人，立刻執劍追上，根本忘了雙拳難敵四手這句話，只是一心想將兩人擒住，送到段千豪身前去邀功。
歎氣，搖頭，段千豪，你不娶她是對的，這女人留在會裡管管事還可以，要是出了門，那種衝動的個性遲早闖禍，就像現在………
轉身，剛剛定住的四肢又能活動自如了，冷月一面往衛蓁蓁與假冷月怒雪交手的地方走去，一面暗罵自己的腿。
「說你背叛你還背叛個真徹底，現在我不打算離開，你又能動了？」
〈明明是自己的心不想離開，關腳什麼事啊？〉
罵完了，心情也好一些，抬頭看前方，衛蓁蓁不知為何而軟到在地，冷月想，百毒門應該是使用了最擅長的毒物制住了她，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本來是最穩當的，但是，入虎穴得虎子也不錯，他打算使用險招──
將剛剛被他點了昏睡穴的兩個壯弟子拉到一邊，弄醒，說：「快回去告訴段千豪，說衛蓁蓁被百毒門抓走了！」
兩個弟子大驚，左右張望，那模樣大概是想先救了衛蓁蓁。
「笨蛋，叫你們回去就回去，逞什麼英雄？別忘了，要風雲堂的青風跟著段千豪來，他知道怎麼找我們！」
「你們？」兩弟子有些個搞不清狀況。
冷月眼一翻，也不廢話了，腳一踹，凶狠地道：「還磨蹭什麼？再不走當心我拿針戳你們！」
被其氣勢所震懾，兩弟子對望一眼，匆匆往千豪會方向奔跑；冷月當下又朝假冷月怒雪追過去，見其中一個背著衛蓁蓁，他忙上前，扯著她無力垂下的手。
「蓁蓁姊姊，你身體不舒服啊………」說話的，是純真天然的年輕男孩。
假冒者為此嚇一大跳，回頭，不知道冷月是誰，狠戾地問：「你是誰？」
「我是小月，段千豪的表弟啊……你們帶蓁蓁姐上哪兒？帶她找郎中嗎？」一派的純真，閃亮的眼睛毫無心機。
假冷月怒雪對望一眼，交換過心照不宣的眼神後，說：「對對，三當家的突然不舒服，你……小月，跟我們一起去找郎中，好不好？」
笑的燦爛，冷月點頭，說：「當然好……」
話未說完，一道香風撲過耳面，冷月也隨即閉目暈去。
話說千豪會內，段千豪結束了與第一批到達的支會主議談，想著冷月不知道吃完了他特地交代小廚房熬煮的八寶甜粥嗎……
那小傢伙昨晚被自己折騰的累壞了，可是，這不是他能控制的，平常看來那麼天真可愛的人，沒想到一旦投身情慾之中，居然變的如此妖魅動人，一次又一次的撩撥自己內心的慾望，好像，怎麼要、也要不夠，怎麼佔有、也填補不完不了內心熊熊燃燒的火……
匆急慌張的、像是初嘗情滋味的少年，連路上許多會內的人向他問好打招呼他都顧不得點頭示意了，回到凌心苑，卻、靜默的可怕──小傢伙還在睡嗎？
床上沒人，怎麼回事？膳食倒是吃的乾乾淨淨──真是的，早上看他明明都累的一副天昏地暗的樣子，怎麼現在就不見了人影？
找碧天去了？他知道小月跟那位實際身份為風雲堂執法之一的青風聊的很來，也三不五時會故意去逗弄那隻大狐狸……
用同樣匆急慌忙的步履奔向海天居，那是分配給義弟傅湛海的園捨、目前讓碧天──不，現在該改叫他青風──及那只寵物狐狸居住的地方去。
「小月，你在這裡嗎？」站在海天居外，段千豪喊。
阿風帶著白狐兒出現，見到段千豪，打了個招呼，說：「段大哥，小月沒來……他怎麼了？」
「我上前堂議事，留他在凌心苑裡……現在，找不到他的人……」段千豪顯得有些懊惱。
阿風想想，猜測冷月是不是趁段千豪不在身邊時，又犯了到處打探的老毛病。
「別急，小月很乖，不會亂跑的……」天知道，阿風想，搞不好現在的冷月已經把千豪會內部的地形弄得比段千豪還熟。
段千豪有點心不在焉，說：「我……我去別地方找找……」若有所失的神情，一點也不像是統領千豪會的大首領。
轉身正要走，兩名面色慌亂的壯碩弟子從後院的方向跑來，氣喘吁吁臉色蒼白，見到段千豪立即過來。
「段大哥，大姐……大姐被抓了！」
段千豪立即回過神，問：「抓？被誰抓？在哪裡？」
兩名弟子面有難色，突然間吞吞吐吐：「在……就在千松巷裡……」
「千松巷？那不離我段家祖宅很近？蓁蓁妹子上那兒去做什麼？誰有膽在千豪會的地頭上抓走她？你們怎麼又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抓？」接連幾個問句，段千豪問的冷靜。
「我們，我們打算要救，可是大哥的那個……那個僕人……要我們先回來……秉告這事……還說風雲堂的青風……找得到他們……」
「小月？」段千豪的眼神晃動了，沉著聲問：「蓁蓁妹子跟小月怎麼跑到千松巷去了？她想做什麼？」
兩名弟子想是沒見過段千豪這樣陰鬱的表情，嚇壞了，支支吾吾地把整件事說了一遍，不過，由於一早就被奇怪的點穴手法弄昏，這兩弟子沒見到衛蓁蓁與冷月交手，也不知道他其實會武的事實。
阿風在旁聽著，心知肚明，冷月一定是假裝被俘，卻在沿途作了只有風雲堂人才看得懂的暗記，然後要兩弟子傳話，讓自己循線追過去，說不定能找到敵人在濟南城中的根據地。
「為什麼……小月要你去？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段千豪驀然狐疑地轉頭問阿風。
「我們默契好……」阿風回以一個微笑：「事不疑遲，段大哥，麻煩你帶我到那個千松巷好不好？」
嫉妒的情緒竄上了段千豪的心頭。


第三十三章
段千豪匆匆向幾位會裡地位頗高的門主及執事交代了事情，立即領著阿風到了千松巷──也就是剛剛冷月跟衛蓁蓁過招的幽靜小巷弄。
狐狸依舊忠心的跟在身邊，阿風也不在乎段千豪時不時投來的疑問眼神，到了千松巷後就四處查找，首先看到地下散著數十顆鐵彈子，接著前方的路口轉角處，他看到牆腳邊插了根角度奇特的銀針。
這是冷月特殊的標記，斜插的角度代表他前往的方向。
「銀針？這是你們風雲堂的東西？」沒放過阿風的一舉一動，見他端詳著類似醫者用來針灸的細細長針，段千豪問。
「……是的……是我風雲堂四執法其中一個的隨身用具……」阿風模擬兩可的回答。
「莫非是花門執法的飛花……或皇狐？他來了？」段千豪沒忘記阿風曾經提過這兩者是同一個人。
之所以這麼猜測，是因為銀針的長短大小跟一般醫者用的灸針相似，他理所當然的往醫術一流的花門執法那裡想去，根本沒考慮到那小小的東西其實是暗器。
「……也許吧……」阿風再度打著哈哈。
之後幾個叉路口都出現了同樣的東西，讓阿風幾乎是馬不停蹄的急奔；回頭看看段千豪，心中暗暗佩服──心急冷月的安危，又怕段千豪追不上自己，一開始他只用上了六分的速度，可段千豪居然能若即若離，毫不見疲態……
再加上兩成功力──對方有些個吃力了，而且眼裡出現了較量的意味──阿風不知道，段千豪的確有些個逞強，他察覺出阿風跟冷月之間曖昧的交流，有將自己屏除在外的嫌疑……
段千豪憑著從小練過的流星步，硬是勉強跟上以輕功見長的阿風，至少，在營救冷月方面，他絕對不想輸給風雲堂的青風。
〈好像根本沒人想起衛蓁蓁也是被俘者之一。〉
很快的，兩人一狐出了城，沒多久到了近郊的某棟老宅院，宅院的大門邊一個被陰影遮蔽的牆腳處，銀針斜斜的指向安靜的院落內。
當衛蓁蓁在某個偏僻院落的石砌牢房裡悠悠轉醒時，看見一張無邪純潔的臉龐正睜著骨溜溜的大眼望著自己，著實嚇了好一大跳，立即坐起身來。
「你、你怎麼也……在這裡？」
「笨女人，要不是你，我幹嘛委屈自己待在這又臭又髒的地方？」悠哉靠牆半躺半坐的冷月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被抓來表示你自己學藝不精，關我什麼事？」衛蓁蓁反唇相譏。
「你才笨到沒藥醫呢！明明知道對方是百毒門的人，還傻到與他們近距離過招，中了他們特製的軟香散，三天內都沒辦法用功……要不是我擔心你一個女孩子家吃虧，誰會傻到裝作也著了道、一起被擄來？」
軟香散？衛蓁蓁聽過這藥，立即手指捏訣運勁，果然丹田之內空蕩蕩地，無法聚合內息。
所以，他罵的有理，衛蓁蓁咬著下唇，一時無言以對，可是細想冷月那番話，卻發現對方有照顧自己的意味存在。
「我對你那麼壞，你、你大可不理我，直接離開啊……」衛蓁蓁小聲的說。
「像你這麼笨的女人很難找，死了多可惜啊，我還等著以後看你的笑話呢！」冷月說的滿認真。
衛蓁蓁氣的柳眉豎起，罵：「你你你，裝模作樣的時候還挺可愛，為什麼說的話可以氣死人？我段大哥肯定就是被你騙的才會喜歡上你！」
「喲，原來你沒笨到離譜，知道段千豪被我唬的一愣一愣的……」冷月笑著說，心裡卻疼。
「你又為何要欺騙段大哥？你到底……是不是那個人？」衛蓁蓁小心地問。
「放心吧，我是友非敵……再過一會支持的人手就到了，你先養精蓄銳，若有機會出得牢房，一番廝殺可夠你受的。」
說完，冷月閉起眼睛，往下一躺，將手臂曲起枕在頭下，大有當場睡下去的處變不驚。
「喂喂，這種時候你居然睡得著……」看不慣冷月的吊兒郎當，衛蓁蓁伸手去搖他。
冷月猛然睜開眼睛，坐起上半身，側耳似乎傾聽著什麼；然後迅速地，他靠著衛蓁蓁的耳朵小小聲說：「噓，有人來了……千萬別露我的餡……」
衛蓁蓁還搞不懂冷月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就見到石牢的門已被打開，當先進來的是見了兩次面的假冷月怒雪，接著又走進來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看來是二十歲左右的啷當年紀，白白淨淨的，像是不知世事的溫文讀書人，可就是一雙眼睛犀利過了頭，洩露了這人其實不如外表的單純。
見假冷月怒雪對他恭敬的態度，顯然這年輕人正是他們的頭子。
冷月心裡暗道糟糕，希望自己的猜測不要成真……希望這個年輕人不是那個相對於自己、有「百毒無悔銀童子」之稱的嶺南百毒門主。
年輕人陰鷙的雙眼往地上兩人掃過幾回，最後將視線停在衛蓁蓁身上，問假冷月：「殘雲，她是千豪會的三當家衛蓁蓁？確定沒抓錯？」
假冷月本名殘雲，恭謹的回答：「昨晚我們就在千毫會正門之處交過手，不會錯的。她身後的小孩說自己是段千豪的表弟，我們也就一併帶回，多一個人質，也就讓段千豪多一份忌憚。」
年輕人點點頭，對冷月興趣不大，只盯著衛蓁蓁，那眼光有若毒蛇般狠酷，姑娘被她盯的毛毛的。
「抓了人也沒用，我千豪會的大當家會以大局為重，絕不為了我而亂方寸；相反的，你這是逼他痛下狠招、除惡務盡！」衛蓁蓁不甘示弱，撂狠話威脅年輕人。
年輕人似乎不屑跟她說話似的，只轉頭對身邊兩人問：「千豪會的段千豪、傅湛海、衛蓁蓁三人是少年時就結拜的義兄妹，情誼深厚是不是？」
「聽說是這樣沒錯。」殘雲回話。
「那就沒問題了。」年輕人冷酷的一笑，說：「讓段千豪選一樣，看是要他義妹的屍體回去、或是選擇吃下我精研五年特製的秘藥「過眼繁華」……」
衛蓁蓁一凜，問：「「過眼繁華」是什麼？」
讓冷月也好奇的要命……花了五年的秘藥，名字還這麼好聽……百毒門這項新毒藥究竟有何玄妙之處？
年輕人終於正眼望向衛蓁蓁了。
「……不過是個會讓練武之人一輩子再也運不上內勁的東西……讓所有苦練得來的功力都會消失的無影無蹤、成為過往雲煙的化功藥……」
笑的得意，像是孩子炫耀剛得到手的寶物一樣。
「……身為東北十三省的盟主段百芳少了武功高強的兒子做後盾、千豪會的會主又是個紙老虎……這樣就夠了，偌大的版圖就等著我來接收……」
衛蓁蓁聽了，忘了自己內勁全失，正想上前跟他拚命；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幾聲煙花炮火的聲音。


第三十四章
冷月被俘所處的莊院位於寧靜的郊部，讓突然出現的幾聲煙花炮音更顯突兀，那位眼神陰厲的年輕人臉色一變，要殘雲及另一個本名叫卷風的人架著俘虜一起出石牢。
冷月假做不經意的偷看衛蓁蓁，發現她眼底的喜色，心下更是確定這煙花炮火的確是千豪會遞送消息的工具之一，想來，段千豪及青風果真找來了。
段千豪啊……才分別兩三個時辰呢，怎地就突然想見他，跟個女人似的……
此時此刻由不得他多想，跟衛蓁蓁一起兩手反架在身後，被殘雲等推著，跟在年輕人身後走出石牢。
石牢位於莊院西邊幽深的一隅，出來就是大片的園林，聽見前邊傳出嘈雜的人聲，讓年輕人的表情更是陰暗。三人二囚走出沒幾步，就有人過來秉告消息。
「門主，有個輕功不錯的小子擅闖前廳，抓不住……」頓了頓，那人繼續說：「闖入者的眼珠子……是綠色的……」
「風雲堂的青風？……把所有人手都叫出來，我不相信只有他一個人……」年輕人冷冷地說。
來人又匆忙回到前廳，這時一道粗獷的熟悉身影就從旁躍出，強勁的掌風直襲殘雲卷風，年輕人眉頭一蹙，朝著勁風來處雙掌一揮，化解來勢，姿勢漂亮，不過偷襲而至的掌風比想像中來的有力，年輕人還是被其後勁震的往後跌了兩三步。
「你……是誰？」年輕人穩住身型後，倒也不慌不忙，陰鷙地問幾步外壯碩體型的青年。
「……段千豪……你又是誰？武林中能接我這一掌的人並不多……」段千豪臉色凝重，全身蘊滿功勁，隨時準備第二擊。
年輕人突然笑了，雖然這笑裡含著算計的意味頗多：「段千豪？我正想著找你出來呢，沒想到你卻這麼快就自投羅網……說千豪會的三位當家兄妹情深果然不錯……」
段千豪看過一眼被挾作人質的衛蓁蓁冷月，內心雖急，卻還是淡淡地樣子，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百毒無悔銀童子──這答案你滿意嗎，段大會主……」年輕人、銀童子說。
果然就是百毒門現任門主銀童子，冷月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聽他當場承認，還是暗叫糟糕……全身是毒的銀童子可不好惹啊，段千豪，你可千萬別近他身……
段千豪盡量克制自己不去看眼下被俘的兩人，尤其是冷月……天知道他是多麼心急如焚，一直擔心小月亮受了傷害……
雖然知道自己對衛蓁蓁是薄情了些，可是沒辦法，同樣是擔心，擔心的程度卻不同，這點他無法自欺欺人，甚至起了某種不同與以往處理事情的想法：若是小月被害，他絕對……絕對會親手殺了銀童子、毀掉百毒門！
幸好，小月看來無恙，圓圓黑黑的眼珠子一樣晶瑩透亮；衛蓁蓁卻有些個病厭厭，怕中了毒……
「銀童子，你找我做什麼？有事相見來千豪會即可，何必綁了我妹子，徒傷兩家和氣？」段千豪沉著嗓音說。
銀童子負著手，狀態悠閒地說：「段千豪，既然你都來了，我就明人跟前不說暗話──這次挑撥南北兩大堂會的計畫失敗的徹底，我認栽；只不過為了給百毒門那幾個老不死掌權的長老們有個交代，我還是得帶點戰功回去……」
見他直接挑明了話講，段千豪也就不再裝傻，問：「你想怎樣？」
銀童子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紙包，拋給段千豪，說：「你把裡邊一顆藥丸吃了，我二話不說放了千豪會三當家，哦，還有你的表弟……」
「表弟？」段千豪瞄了瞄冷月，眼裡不自覺地洩漏了滿滿的憂心，這點被銀童子盡收眼底。
「段大哥，別吃，那是永久化掉內力的藥……」衛蓁蓁突然大喊。
段千豪有些個動容，抬眼問銀童子：「永久化掉內力的藥？」
「沒錯，我剛研製成功的「過眼繁華」，正想找個內功深厚的練家子來試試藥效……聽說你一身內外功都臻小成，倒是不錯的試藥對像……」
說完，銀童子得意的笑起來。
「……不是覬覦千豪會的勢力嗎？何不給個毒藥讓我死了乾脆？」段千豪問。
「直接跟北十三省盟主段百芳作對、讓整個武林恐慌而圍剿百毒門？我沒那麼傻，本來想借刀殺人、讓風雲堂及千豪會兩相互砍，我坐收漁翁之利……」
「這一點你的確失算了，風雲會的當家者可不是毛頭小伙子，隨便挑釁就會上當。」段千豪說。
銀童子同意的點頭：「……也罷，這是我失算之處……不過，讓你失了武功就像是削了千豪會的翅膀，而段百芳年事已高，盟主之位也坐不過幾年……我還年輕，更有的是本錢等段家勢力衰微……」
突然之間，剛才向銀童子秉告消息的手下再度慌張前來，說：「門主，院外被千豪會的人包圍住了，領頭的人自稱是傅湛海……」
銀童子臉色變了，問：「來了多少人？」
「……好幾百個……」來人說，臉色蒼白。
「強龍壓不動地頭蛇啊……事不宜遲，段千豪，吃了「過眼繁華」，我二話不說，退走！」銀童子說。
衛蓁蓁此時哼了一聲，說：「你有談條件的本錢嗎？都已經兵臨城下了，你還敢威脅段大哥？倒不如放了我們，讓段大哥饒你一條狗命！」
銀童子臉色更為陰沉，驀地後退兩步，握緊一把小匕首的手掌貼緊冷月的胸膛。
「……若我猜的沒錯，與其傷了千豪會的三當家，還不如用這個小表弟來要脅你比較有效果吧……」他陰惻惻地說。
段千豪果然再也掩飾不了心底的憂慮，慌急地叫道：「別、別傷了小月！」
銀童子知道這著棋走對了，喝道：「吃了「過眼繁華」！」
段千豪看著匕首的尖銳抵著冷月的胸口，一個心熱，想也不想拆了紙包，拈出裡邊一顆朱紅色藥丸。
「段大哥，不要！」是衛蓁蓁的喊聲，冷月至始至終沒發出半點聲音。
是自己不好，複雜的江湖人身份把純真的小月亮捲入了這場是非之中，他大概還搞不清楚面對的是什麼事吧？瞧他的眼神一直晶亮的毫無驚懼之色，不懂遇到了危險嗎？
武功內力什麼的他也不在乎了，今天若有幸能帶著小月亮回去，他也不再管千豪會的事，乾脆就藉著這機會，向父親稟明退出江湖，帶小月亮遊山玩水去，不計人間是非多……
所以，段千豪幾乎是微笑著將藥丸送到嘴裡。
細小的破風聲朝自己接近，段千豪聽到了，不理會，聽方向是由銀童子處來的，這銀童子搞什麼？我都要乖乖吃藥了，還來暗算我做什麼？
大錯特錯！圓潤的小鐵珠雖以疾快的勁道而來，卻未朝段千豪身上的要害處去，反而打中了他持藥的手臂穴位，讓手指因突如其來的酸麻甩掉了「過眼繁華」這麻煩的藥丸。


第三十五章
看著名為「過眼繁華」的藥丸掉在地上，段千豪怔了半晌，抬頭往銀童子方向看去，有些個不能理解。
銀童子原來白淨的臉更為蒼白，拿著匕首的手已經垂下，背後靠著冷月的胸膛，細長的脖子血行處抵著一根長約寸許的銀針，銀針握在冷月柔滑的手裡。
那姿勢要多曖昧有多曖昧。
架著俘虜的殘雲及卷風已經無知無覺的倒在地上，被人點了重穴昏迷過去，衛蓁蓁則驚愕的站在一邊，突如其來的情勢逆轉讓她一時無法接受。
「我一直等著你主動接近呢，銀童子……近到一步之內的距離……」冷月在銀童子的耳邊輕輕說，溫柔的像吐露愛語：「……好抓住你……」
銀童子定了定神，卻也臨危不亂，問：「我身上的布料都餵了毒，你這樣靠近有什麼好處？放開我，否則一時三刻毒發了，連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風雲堂花門早就煉製出解毒丸，專門克制百毒門各式毒藥……挺有效的，改天送你一顆……」冷月繼續低柔的說：「不過，「過眼繁華」太不厚道了，你應該自己試試看………」
銀童子突然僵住，斜眼看著那個將頭擱在自己肩膀上、狀似親密的年輕人。
冷月輕輕一笑，將視線挪了挪角度，向仍舊有點恍神的段千豪說：「……喂，發什麼呆？把藥撿起來……不是左邊，在右邊、你腳下……」
段千豪──粗獷豪邁的千豪會主──動作呆愣的像根木頭，撿起了藥丸朝冷月走過去，眼神卻逐漸精厲，不知是怨是怒的死死盯著他的小僕人。
冷月恍若未覺，自動忽略掉對方想吃人的目光，等段千豪走近，就用原來抓緊銀童子另邊肩膀的手環過來，扣住對方下巴，一等嘴巴因吃痛而不得不張之時，提醒段千豪。
「…爺，傻了啊？餵藥啊……用丟的，准一點，手指別沾到他口水……他全身是毒的……」冷月諄諄告誡著。
段千豪倒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將小小的藥丸丟進打算全力抗拒的銀童子嘴裡；等藥確實無誤的進去了，冷月手掌往上一抬，合上銀童子的下巴，順道讓頭後仰，等食道成一直線，藥就下滑到肚子去了。
「……銀童子，別怪我啊，因為你打算廢了段千豪的功力來削弱北方的實力，我就只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功力盡失，以後就做個安安份份的普通人……江湖……不好待……」
低低柔柔的語氣，加上從後頭摟緊的親密姿勢，若不是聽了確實的談話內容，看到的人都會以為兩個人是親密的愛侶。
連一旁的衛蓁蓁都臉紅了，目瞪口呆的忘記自己身在險境；段千豪臉上更是難看，他已從極度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只是用噬人的眼神盯著冷月。
他心裡氣著冷月：箝制人有許多方式，有必要抱的這麼親密嗎？
銀童子知道大勢已去，只是他個性倔強，咬牙切齒的對身後人說：「……敗者為寇，別再用好聽話敷衍我！你留個名吧，讓我知道究竟是栽在誰的手裡……」
「……金童子……」冷月嘻嘻笑，在對方耳朵邊吐出這三個字。
同樣三個字卻在段千豪心裡爆開，霎時間明白了一切。
冷月接收到了段千豪無以形容的怒氣、恨意、無奈、卻又明明白白的交織著憐愛……他收起嘻笑輕浮的態度，回望段千豪，不語。
段千豪向前一步，冷月臉色大變，原本持著銀針按在銀童子頸上命脈的手突地一揮，段千豪身後幾丈處一個偷襲者應聲倒地。
段千豪回頭看，也驚出冷汗，心中暗罵自己竟連平日該有的警覺心都失去了，這小月亮居然讓自己心神大亂到這種地步……
小小插曲給了銀童子翻身的機會，一等脖子上的威脅解除，他雙袖一揮，白色的煙霧從袖口發散而出，眨眼間圍住了全身；冷月哪敢小看毒門門主的煙霧？顧忌到衛蓁蓁功力暫時喪失，只怕行動被阻滯而中毒，他忙往旁一躍，抱住衛蓁蓁避開煙霧。
段千豪見銀童子向旁竄出，正想追去，卻被冷月喝住：「別追，你受不了這白煙的……」
「你……」段千豪還想開口問什麼，突然間後頭陣天價響，一群陌生的百毒門人攻了過來。
此刻還是先除了外敵要緊，段千豪歎口氣，想知道些什麼，想問小月亮些什麼，等這件事結束後再說吧……
百毒門人不擅長拳腳等功夫，卻向以煉藥製毒見長，段千豪皺皺眉，想說找件趁手的武器，別讓手腳碰觸到那些百毒門人的身體比較安全；冷月看看他的臉色，知道他的顧慮，讓衛蓁蓁躲在一邊，走到段千豪身邊。
「我來。」不是淳樸天然的小僕人說的，簡短一句話，帶著堅定沉冷的語氣與表情，這是二十五歲的冷月開的口。
段千豪看著他，風雲堂的冷月，雖然小了自己半個個頭，可是他看著自己的方式卻幾乎是平行的，他終於找到了，找到那個一直藏在冷月身體裡的成熟靈魂，那種專屬於青年人的沉靜風韻，美極了。
外患當頭，段千豪居然發呆起來──大笨蛋，還想不想離開這裡呀？冷月斜他一眼後將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幾十個虎視眈眈的敵人身上。
聽前院仍擾擾嚷壤，斗的正激烈，而估計這裡己方只有三個人，衛蓁蓁，沒戰力；段千豪，只顧把人看穿一個洞；那麼，自己吃虧一些，能者多勞，一併解決這些小嘍囉算了──
上前一步，擋在段千豪身前，手指拈花掄葉般的舞動，流暢如水，瀟灑若雲，隨著手臂的翻飛，一顆顆鐵彈子鐵蓮珠、一根根金針銀針天女散花般激射而出，準確無誤地正中每一個敵人的重要穴道，帶起聲聲哀嚎及倒地聲。
段千豪簡直看傻眼了，如此美不勝收的漂亮動作居然是那個小月亮使出來的，他想到了江湖中人給他的評語：「千手拜月金童子」………根本不切實際，應該叫他做「千手千眼玉觀音」才對，瞧那模樣美的……像菩薩一樣……
等冷月收拾了眼前幾十個嘍囉後，回頭看看，段千豪仍瞪著自己，他心有愧疚，後退了幾步。
段千豪也驚醒，想起自己應該生氣的，這個風雲堂的冷月，明明不是敵人，為何欺騙自己這麼久？有話好說不是嗎？難道他耍著自己玩？
現在居然還退步避著自己？
「……你又想逃了？不准你逃！」段千豪聽到自己說出了憤恨莫名的話。
冷月猜不出段千豪想著什麼，該怎麼解釋？看他噬血的眼神，好像打算把自己當場給拆肢解骨──自己從出生起就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每回看到段千豪就有種腿軟的感覺……
看他漸漸向自己逼近，不逃才怪………怎麼逃？
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早被壓的扁扁、幾乎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小紙團，冷月將之往上一扔，喊著：「白狐！」
白狐？段千豪又是一愣，這名字很熟悉，風雲堂青風養的那隻狐狸叫做白狐兒，他昏迷時喊著的也是這名字，而自己早也認定那是青風情人的名字。
冷月喊白狐做什麼？
答案立時揭曉！隨著話語聲落，一襲似仙似妖的軀體驀然現身，鬼魅般幽忽的外型似曾見過……淡色的長髮，魅惑清靈的容貌，那是……想起來了，某個深夜時分，段千豪曾在傅家船頭處見到與冷月低頭說話的男子。


第三十六章
白狐之所以會回應冷月的叫喚是有原因的。
當阿風白狐冷月都還待在傅家莊時，冷月因著畏懼段千豪對自己產生了懷疑，曾向狐狸討了個保命符，一向不管他人閒事的白狐被他灌了迷湯，說會盡其所能勸阿風陪狐狸上山學道，狐狸高興起來，拿出符紙折了個紙鳥給冷月。
「真有事時把紙使往上一拋，我會現身救你！」
之後冷月一直將紙鳥放在身上，時刻不離，總想著哪天大難臨頭就能使用了。
此時不用更待何時？他早被段千豪盯的心虛不已，雖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大局著想，段千豪不該有為難自己的理由，可是……
一想到該怎麼跟他解釋事情的起因、中間的心境變化、以及自己為何會選擇一路欺瞞到底，冷月就頭大啊！要是段千豪再追問起兩人日後的相處之道……這個……連自己也為難……
所以，非逃不可！
可是，段千豪並非泛泛之輩，自己的腳又在他的瞪視之下有些個軟……突然想到了白狐……
對，白狐！那傢伙雖是個千年妖精，不過在阿風的調教之下已經跟個奴才差不多，冷月跟阿風又情同手足，是可共享一床一褲的好兄弟，借他一個奴才用用又何妨？
掏出懷裡被壓的扁扁、連鳥形狀都看不清楚的紙使，往天空處一拋，叫：「白狐！」
白狐現身的快，他也記得曾經答應過冷月什麼，尤其是他給了冷月紙使，這表示妖與人之間的一項承諾，非實現其要求不可。
儘管他正欣賞阿風用著精妙的功夫隨同親哥哥傅湛海在前邊收拾敵人，根本不想離開，可是冷月用上了紙使，他也只好立即離開親親阿風，飛來冷月身邊。
「什麼事？」白狐以人身現形，詢問冷月。
「……帶我離開這裡，回去……風雲堂……」冷月靠向白狐，低聲說。
白狐迅速瞄了一下現場，看見段千豪射向自己帶著千百怨恨的視線，突然有些個明瞭。
本不關自己的事，偏巧這時白狐腦海裡想起段千豪是個喜歡獵狐狸的人，還曾經為了討好冷月，說出要帶他上山獵狐狸、順便剝幾隻漂亮的毛皮做衣裘……
可惡，當著千年狐妖的面說要宰了他的親戚朋友，太不上道了，他瞪了段千豪好幾眼，只可惜獵人沒看到，只顧著求取冷月歡心。
小小的惡作劇阿風應該不會生氣吧？所以，白狐故意曖昧的將冷月攬近自己，還示威性的向段千豪瞪回去，然後對冷月說：
「閉上眼……我會如你所願……」
冷月往段千豪那裡看一眼，見他打算把自己給攔下，有些個慌，立即閉眼，說：「走！」
白狐輕輕一笑，不打算在這件事上浪費太多時間，趕緊結束趕緊回到阿風身邊才重要，怕他找不到自己著急。
一揚手，帶起迴旋的氣流，重重包裹住準備乘蹺追風的兩人，也順便將段千豪擋拒在外；冷月則感覺腳離地了，不敢睜眼，卻聽到段千豪氣急敗壞的喊聲。
他在喊：「小月，你給我回來！」
昨晚上歡愛的感覺仍留在身上，想起他對自己的百般疼惜，所以，更加害怕聽到他對自己的責難，怕見到他指著自己罵騙子……
腳上傳來踏著實地的觸感，聽到白狐說：「到了。」
這麼快？頂多幾個彈指的功夫？冷月睜開眼，眼前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景物，風雲堂的正門口。
而白狐，已經消失不見了。
接下來的幾天，藉著飛鴿傳書以及風雲堂各支會快馬加鞭傳來的消息，冷月知道千豪會加上風雲堂特地北上支持的人力，將百毒門人趕回了嶺南之地，不過，聽說銀童子失蹤了，沒回去百毒門。
七八天後，阿風帶著白狐回來，向義父楊猶勁報告自己在情癲崖上是怎樣遭到二十五支會裡潛伏的百毒門人襲擊，中了毒而跳崖，幸好大難不死，還被自己的親哥哥救起，又輾轉到了北方的千豪會云云。
楊猶勁想起往事，喟歎說：「……你的父親傅長嵐是我好友，當時我帶著皇狐去拜訪他，沒想到人已辭世，又發現你被正妻欺負，才把你一併帶回風雲堂……世事難預料，你會被哥哥救起，又幸好他對你心無芥蒂，還絲絲念著你，更沒想到他就是千豪會的二當家傅湛海……」
「義父，冥冥中自有天意……」阿風說著，還偷眼看了白狐。
「傅湛海為人正直，對你也兄弟情深，若是你想回到傅家去，我不會攔你……」楊猶勁雖也疼愛義子，卻還是勉強自己這麼說。
「義父對我恩重如山，我怎麼可能會離開……〈白狐一聽此言，偷偷捏了一下阿風，用怨恨的眼神訴說不滿，卻被阿風一眼瞪回〉要我離開，至少也得等找到了風門的接班人再說……」
皇狐倒是很開心的過來摟著阿風的手臂，說：「太好了，我就捨不得你走……」
「放開，你這只不成氣候的狐狸！」說話的是白狐，他把阿風給扯回來，怒目瞪視自己的侄子，大有別亂碰我所有物的威嚇在。
皇狐哼哼斜睨一眼，見楊猶勁準備回內廳，又一屁股急急跟在後面走。
冷月也在一旁聽著阿風說明事情，許久不吭聲。自從回到風雲堂後，他就不再像以往那樣的飛揚佻脫，人變得沉默起來。
見到大部分的人都走了，他把阿風拉過一邊，小聲問：「那個……段千豪……他好不好？」
「段大哥？他很好啊，忙著處理會裡的事務呢，還說等過一陣子忙完，要南下風雲堂拜訪，親自向大當家二當家感謝幫忙對付百毒門的事。」
「嗄，他要來！」冷月嚇壞：「什、什麼時候？」
阿風看看他，又想想段千豪，心裡覺得好笑：這兩個冤家！
「可能要等上好一陣子……他說至少還需要三個月才能解決許多大大小小的事……」阿風正色說。
「喔……」冷月低低頭，好一會，問：「他……他有沒有問你，我……我為什麼隱瞞身份……」
「當然問了，我對他說你是愛護我，怕湛海哥哥對我不利……不過，他一直問那天帶你離開的白狐是誰，是不是你的情人什麼的，我解釋老半天他都不相信，煩死了！」
「情人？怎麼可能？那個豬腦袋怎麼會想成這樣？」冷月瞪眼開罵。
「對呀，我被他三天兩頭的追問，最後受不了，乾脆讓白狐在他面前回復人身，才終於耳根清靜。」阿風無奈的說。
「……那個笨蛋……老注意這種小事做什麼？他應該要向你指責我的欺瞞、或者是罵我才對呀……」冷月訝異的說。
「段大哥喜歡你，才不會罵你……雖然你離開後頭一兩天他是有些個失魂落魄的……不過他很快就振作起精神，說要先把手頭上的工作忙完……」
失魂落魄？那傢伙沒中到百毒門的毒吧？
阿風想到了什麼，又續道：「……對了，段大哥要我跟你說，他還想吃糖醃月亮……冷月，我知道你愛吃甜食，可也從沒見你拿過糖…月亮什麼的……那東西好吃嗎？段大哥一直對我說那東西好吃，回味無窮的……咦，你怎麼臉紅了……」
冷月逃回自己的寢室。


第三十七章
從冷月回到風雲堂，也才過了一個月之久吧，時序已經進入初秋。
每個人都覺得冷月不對勁了，以往總是帶頭玩耍起鬧的人現在做什麼事都沒興趣，從前三天兩頭往外跑，關都關不住，現在可好，每天乖乖在風雲堂裡晨昏定省，讀書習字練武，連最愛的冰糖山楂葫蘆都不吃了。
害得他爹娘憂心忡忡，考慮該不該給他討房媳婦。
「爹、娘、孩兒還想趁年輕時多為風雲堂打點未來的根基，暫時不想談兒女私情。」這是冷月千篇一律的回答。
「不過，你年紀也不小了，成家後立業是天經地義的事啊……」娘想抱孫子，極力的勸說。
娘說的有理，可是他卻老是想到段千豪對自己說過的話。
他說：「我打算一輩子不娶妻，你也就一輩子跟了我好不好？」
如果是兩個不娶妻的光棍湊在一起，好像也不錯……不用煩什麼妻子兒女的事，人生，或許也可以有另外一種方式……
總覺得，如果他現在答應了父母親娶妻，就背叛了段千豪，雖然當時，他並沒有肯定的給予回答，可是心……早就明明白白向著他……
這該死的心……
這天上午，他正在風雲堂某處專為練習暗器的靶子場上東丟西擲時，阿風跑來找他，說：「冷月，義父要你去前廳。」
「什麼事啊？如果是要我陪皇狐上京城去見他那個皇帝老爸，我可不去。」冷月懶洋洋地說。
「不是，好像是有新的任務了，要找你一起商量商量。」阿風說。
「……也好，我還是找些事來做，日子過的比較快……」冷月喃喃說：「知道是關於哪方面的任務？」
「好像是怕嶺南百毒門不安分，義父說我們其中一個上嶺南查探查探、順便監視動靜。」阿風想了想，說。
「這種事幹嘛要我們出人手？百毒門上次跟千豪會直接挑釁，也由千豪會處理乾淨，輪不到我們雞婆吧……」冷月不以為然。
阿風拍拍他的肩膀，說：「千豪會的確派了人下來，說南方的風土人情不太熟悉，所以才要求義父幫忙，要我們派人同行。」
冷月立時警覺起來，問：「段千豪派誰來？不會是他本人吧……」
阿風心道：就是他本人！不過段大哥交代不能說，免得冷月一聽就逃走。
「不是，段大哥忙的不可開交，沒空來江南，所以派了我哥哥來討論這事。」阿風很辛苦的忍住臉上的笑，正經八百的說。
冷月壓根沒想到阿風會幫著外人騙他，所以就放心的跟著他往前廳去了。
進了前廳，人不多，只有自己的父親大當家、二當家、皇狐、怒雪、白狐、然後……傅湛海站在二當家身邊，恭敬的對二當家說著話，阿風則一進門就習慣性的往白狐方向去。
看到傅湛海，冷月其實有些尷尬，不過發現他看著自己的眼光溫和，放下心來，立即向前去握拳行禮。
「傅二當家，關於我隱瞞身份混入傅家的事……」
傅湛海笑著打斷他的話，說：「這沒什麼，冷月門主，總之你是友非敵太好了，也多虧你處處為碧天著想，我感激都來不及呢！」
冷月只是輕輕的笑。
「對了，還有件事……」傅湛海出現了為難的臉色：「……我不知道如何啟齒……由大哥跟你說好了……」
冷月腦中轟然一聲平地驚雷，暗叫糟糕，中埋伏了！
猛然回頭已經來不及，壯碩的身體用飛影般的速度來到他身邊，一隻強壯的手臂已經如山壓頂往他肩頭按下，勾肩搭背的看來就像是跟冷月稱兄道弟的好哥兒們，呃，至少，在風雲堂大、二當家的眼裡是如此。
只有冷月知道，段千豪用了暗勁將他牢牢扣著動彈不得。
冒著冷汗，冷月聽身旁那個人對自己的爹說：「……韓大當家，我跟令公子一見如故，這次百毒門的事件更讓我見識到他卓越不凡的計智及當機立斷的能力，所以這次下嶺南的行動希望能由冷月門主陪我同行……」
大當家聽到北方會主段千豪如此大力讚揚自己的兒子，真是與有榮焉，根本沒注意到冷月不對勁的表情。
「這太好了，冷月一向玩世不恭，我一直擔心這樣下去他要如何接掌風雲堂……若是能藉由這次的行動，從段大當家身上學到掌理一個大堂會的氣度，就是我風雲堂之幸了……」
「哪裡哪裡，我也有許多可以向冷月門主就近求教的事……」段千豪偏過頭，終於正眼望著手下的冷月，說：「……就請冷月門主不吝賜教羅……」
臭青風，騙人！不是說段千豪喜歡我、不會罵我嗎？可這直射向自己的眼神陰森森地、像當場就想把人海扁一頓的樣子。
苦著臉，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冷月有氣無力的對自己的爹爹說：「爹……我……我風寒……怕沒法下嶺南去……」
二當家一聽，忙對自己的愛子說：「皇狐，你幫冷月診診脈，開些最好的藥……最近冷月都無精打采，怕是月前那一陣奔波累的……」
二當家愛護冷月的心態卻讓對方心裡叫苦連天，暗暗跺腳。
段千豪又說話了：「二當家不用擔心，我有一套家傳的推拿之法，可以緩解身體上的奔波勞累，還可帶動體內自身的陽火，驅走風寒……不如現在就幫幫冷月門主……」
冷月一顫，斜眼看向段千豪，果然見他笑的惡意。
那個阿風不知是兄長授意還是得了段千豪什麼好處，這時又主動靠過來，推著勾肩搭背的兩個人出廳堂。
「那個、太好了，冷月，就帶段大哥去你的窩居處，讓他幫你推拿……段大哥，真的要麻煩你了，他啊，這個月來都魂不守舍的，老是怕有人來罵他打他……」
聽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阿風出賣自己，冷月基本上成了行屍走肉。
段千豪加重力道，推著冷月努力往前走，等離開了眾人耳目，才輕輕笑，低下頭在他耳邊道：「……你把我耍得團團轉，千手拜月金童子……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把你好好揍一頓……」
冷月這時按住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發勁順勢一轉，卸掉他的壓制，隨即向前躍出，拔腿狂奔。
段千豪沒料到他居然如此就發難，而且一擊就中，著實愣了會，接著他迅速回過神，追上去。
「今天我要再讓你逃走，我就不姓段，改姓韓！」他氣急敗壞的在身後喊。
作者: 梓絪    時間: 2008-7-28 11:25

第三十八章
話說冷月因為一時大意，在眾目睽睽下被段千豪扣住動彈不得，他倒能忍，直到被段千豪帶出大廳外，才用上百試百中的無敵擒拿手，將了段千豪一軍，掙脫他的鉗制。
「今天我要再讓你逃走，我就不姓段，改姓韓！」段千豪邊喊邊追。
「才不給你用我的姓，除非你嫁過來！」冷月邊逃邊佔人家便宜。
段千豪很難得的牛脾氣都上來了，腳踩流星步緊追不放；冷月輕功雖也不錯，卻還差青風那一大截，很快就被段千豪拉近距離，再幾步就抓到了……
牙一咬，掏出懷裡所有大大小小的鐵珠鐵彈往段千豪身上非要害處招呼──不過算他有良心，沒拿出針型暗器、帶刺的鐵蒺藜也不敢用，怕真的傷了後面那個人……
沒想到，段千豪對他這一招早有準備，幾個竄高低伏，避開了所有的暗器。
冷月來不及多想，眼見段千豪又逼到，可是安全的暗器又都沒了，手一探，把早上父親塞給他的一大包碎銀子通通往後面砸去。
「幹嘛跟錢過不去？」段千豪皺皺眉，從身上取出一個大羊皮袋，上下一揮，套住了前方飛過來的所有小金豆小銀豆。
冷月被他這出神入化的抓錢一招弄得目瞪口呆，居然自動停下腳步，張著大眼問：「……沒想到你那麼愛錢……」
「我不是愛錢，只是接下來要帶著你遊遍大江南北，旅費當然要帶夠……」他看看羊皮袋，咋舌：「聽說風雲堂的韓大當家做生意手腕一流，瞧瞧，他兒子居然把銀子當暗器甩……」
冷月被他的話逗笑了，吐吐舌頭，說「……沒辦法啊，暗器丟光了……」
段千豪見他停住，機不可失，立即又一個箭步往前，牢固地制住小月亮的手：「……怎麼每次一見我就逃？我有那麼凶嗎？」
「誰讓你每次見到人就想抓？不逃是笨蛋！」
「是你老想避開，我才想抓住你……」
「…………」
最後兩人相視，哈哈大笑。
「……我記得……你答應過，不管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你都會原諒我……」冷月不放心，提醒段千豪。
「沒忘啊，我說過只要你不離開，任何事我都讓著你……」段千豪故意靠近，在他耳邊用低沉的聲音說：「……我還記得是什麼時候答應你這件事的……」
就是冷月待在千豪會凌心苑的唯一一個晚上。
憶及那晚的放浪形骸，冷月臉就紅了，看看四周有些閒弟子好奇的往這裡窺探，他忙轉著話題。
「那個……我們……真要一起南下查看百毒門動靜？」
段千豪笑了，拍拍手中的羊皮袋，說：「旅費充足，理由正當，我想把風雲堂的冷月拐走個幾年，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拐我？有什麼好處啊，我已經回復了大少爺的身份，可沒辦法像之前一樣、唯唯諾諾的跟前跟後服事你了……」皺著眉頭，冷月說。
「那、換我跟前跟後服事你……」段千豪笑的特具深意：「我不在乎做你的僕人……做一輩子也沒關係……」
「亂說話，誰敢讓千豪會的大當家來伺候啊……話說回來，你要真的跑來做我僕人，千豪會怎麼辦？群龍怎麼可以無首？」冷月好奇的問。
「千豪會的事我通通丟給蓁蓁妹子了，反正她還不急著嫁人，能壓搾多久就多久，誰叫她居然想把你交給我爹娘……等幾年後，她若真的嫁人，把千豪會這個大包袱丟給誰都無妨，我只要跟你身邊就行了……」
展開金童也似的微笑，冷月開心的說：「你的意思是說要加入我風雲堂？」
「不可能，我爹一定頭一個反對……所以啦，別管那麼多，咱們先過個幾年逍遙自在的生活……趁這次南下，我們往武夷山走走，聽說那裡的丹霞地貌跟一般看慣的不同，有什麼玉女峰虎嘯巖……」
冷月眼睛大亮，主動靠近他，問：「那景致好看嗎？」
段千豪一樂，順著勢頭又搭上他的肩，說：「我爹去過，說那裡的各式奇峰都是經由萬年的風雨侵蝕，有天趣橫生、唯妙唯肖的造型……還有如詩如畫的碧水金湖……」
聽著他比手畫腳的描述著，冷月一顆心早就飛往南方去了。
看看已經將小月亮給收服，段千豪放低聲音，說：「……對了，剛剛你不是說……受了風寒……」
冷月都忘了隨口編的理由，此刻心無芥蒂，嘻嘻笑著說：「風寒、對，你不是有段式家傳推拿術？真的有效？」
「試試看就知道了……不過，此推拿術最忌進行時有外人打擾，你找個安靜的地方……」
「……我的寢居處很安靜……」冷月說完，低著頭就拉著段千豪往某個幽僻的小徑走。
「痛死人了……怎麼你從主子當了僕人，動作就粗魯起來……」被翻紅浪的床上，冷月抱怨的聲音從某人身下傳來。
「都一個月了，忍不住……我太想念你這糖醃月亮的滋味了……」段千豪忙個不停，手動腳也動，舌頭嘴巴都沒閒著。
「還說啊你，跟青風提那有的沒有的，他老問我哪兒有賣糖月亮，還問是不是跟糖葫蘆同樣的東西……要我怎麼解釋？」冷月氣呼呼。
「那就別解釋了……等一下，別亂扭……我受不了……」
冷月停下動作，摟著對方的腰，側頭斜瞄上方人一眼：「……我不亂動……可你要答應我件事……」
見到冷月似笑非笑的表情，段千豪忍的更是辛苦，滿頭大汗的。
「只要別說離開……什麼……都好商量……」
「……不入風雲堂也可以……等我將來接掌當家的位置，你得過來幫我……」冷月很清楚何時提要求是最能達到效果的。
「……好，白天我幫你……晚上你幫我……」段千豪也不是省油的燈。
冷月高興的要死，沒想到段千豪答應的乾脆。只要有他在旁相助，冷月會輕鬆許多，雖然這也意味著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樣遊戲人間、邀朋呼友上青樓或畫舫玩耍什麼的。
但是，值得，有段千豪在身邊，比一千個豬朋狗友都還要棒，況且，根本不用自己出力，他就把人給服務的舒舒服服，比上天了還享受。
好吧，就定下來，也不逃了，反正怎麼逃，都翻不出段千豪的手掌心；白狐當初對自己說過，如果逃不了，就要乖乖認命，因為他跟段千豪兩人是彼此命裡的剋星………
最後，當冷月迷迷糊糊在段千豪懷裡睡著前，口中兀自喃喃念著：「……不逃了……」
「……你當然逃不了的，小月亮……我已經認了你父親韓秀飛為義父，還奉上三艘可供風雲堂運貨的大船當作見面禮，他可不知道，那其實是我的聘禮……」
段千豪微笑著，輕輕對著陷入沉眠的冷月說。
「……二當家那裡有湛海打點，而你那些好兄弟青風怒雪皇狐什麼的，我也建立了良好關係……總之，布下了天羅地網，讓你無處可逃……」
幾年間，北方的千豪會完全由衛蓁蓁接管。她情場失意，就一心一意壯大千豪會的事業，沒幾年贏得鐵娘子的稱號，成為雄據北方江湖的一方大勢力。
往後的歲月裡，冷月也壓根沒想到什麼離開段千豪的念頭，兩人除了忙風雲堂的事務外，閒暇就山南水北到處遊逛，日子倒是過的挺快活。
兩方家長雖然對這兩人好到過份的兄弟情誼頗有微言，也催促他們趕緊各自成婚，生兒育女──只可惜，耳邊風。
管到後來，不管了，任他兩人整天膩胡在一起，隨心快意的過日子。

——全文完——
作者: GOOSE    時間: 2008-7-31 10:20

[發帖際遇]: GOOSE玩小豬樂園, 獲得現金50Ds幣.


我比較好奇青風和白狐最後如何~
唉呀呀
真希望有番外
作者: 酒紅精靈    時間: 2008-8-1 12:24

沒想到段千豪都不計較的說

被小月迷昏了ˇ
作者: 小狗嘟嘟    時間: 2008-8-2 22:35

好別出心裁的故事, 好好玩,
反正二人終其一生要相依相隨...
作者: 天火燎原    時間: 2008-8-28 09:53

沒想到小月那麼強呀！！
不過小月跟段千豪在一起應該每天都是好玩吧（？）
作者: alldaylong    時間: 2008-8-28 13:48

[發帖際遇]: alldaylong獲得本周補貼現金41Ds幣.


就差怒雪沒故事了哩
他的出場好像比較少
哈哈哈，總之白狐三部我看完哩！
作者: ~Scat~    時間: 2008-8-28 14:57

[發帖際遇]: ~Scat~獲得壇主賞識,壇主送出現金8Ds幣.


好好玩的兩個人唷!!~

不知第三部會是誰的故事呢?!......

也許是.....風雲堂的二當家和皇狐....兩人的情事喔!!~

呵呵!~

好文一再地與您推推!!~

~^o^~
作者: iun818    時間: 2008-9-17 22:56

雖然中途有著互相隱瞞

但幸好不是悲劇

真精彩呢
作者: 隱若≧﹏≦    時間: 2008-10-7 02:36

這算腹黑受嗎？？＠＠
作者: serahim    時間: 2008-11-14 18:19

可別小看了小月，他可不是一般人
果然他的另一半也是非、常人∼∼∼∼
哈哈哈
good..........
作者: 琰月    時間: 2009-3-27 20:37

[發帖際遇]: 琰月不小心在路邊揀到一個信封, 發現裡面原來有現金20Ds幣.


青風和白狐最後到底怎麼瞭~~

作者: jfghijd    時間: 2009-7-13 18:21

我還以為是青風兩人的後續，
原來是新的，
感謝分享，
繼續看第三部去~
作者: 雨星    時間: 2009-10-7 13:24

呵呵~~好看~~小月真有趣~跟段千豪上演你追我逃~~
作者: 逍遙部員    時間: 2009-10-13 14:53

謝謝分享~~很好看的文~
林大寫的文都很讚呀~~
作者: 幻蘭    時間: 2009-10-15 17:22

有一也有二了那何時會有三呢~
我還蠻想看的耶~
月 月好可愛~丫雪又是我的菜~
我好想知道誰配的上丫雪~
作者: 殷若月    時間: 2009-11-5 06:51

再看第二部,
12萬分的確定...
我果然已經看過了....
但是...
回憶一下也不算是壞事~~
謝謝分享~
作者: hiukwan    時間: 2009-11-19 22:42

很好看的二人呢
很窩心
作者: u83xjp6    時間: 2009-11-21 19:04

幸好不是悲的XD
還不錯看唷！
段千毫真不是蓋的！！
謝謝分享！
作者: 小紫〞★    時間: 2009-11-30 12:47

真好看!!

冷月真可愛!!

謝謝分享︿＂︿

作者: 慕輕梨    時間: 2010-2-5 17:24

林佩的小說好甜...= = 快受不了了
作者: 阿Fe    時間: 2010-2-7 02:05

好玩~
兩人你追我跑的...
很精采~
作者: ULONELY    時間: 2010-2-19 04:09

好好玩的兩人喔
不知會不會有第四部
作者: withoutlove    時間: 2010-3-21 00:57

本偏失意ㄉ清風
本性怎ㄇ跟原來ㄉ差那ㄇ多= =
我還是比較喜歡腹黑得冷月說
作者: jean3906    時間: 2010-8-6 20:21

看起來很不錯喔!!!
先下載再說
大大謝啦!!!
作者: 果妞    時間: 2010-8-6 23:23

想問一下  
白狐III 是不是跟I.II的主角不同阿0.0
如果是的話我就沒很感興趣了0.0...
比較喜歡I.II的主角們ˊˇˋ
作者: tina700119    時間: 2011-1-19 17:24

為什麼我看不到文???
作者: 田木子    時間: 2011-1-22 14:51

好看
謝謝分享
作者: ∼迷。。。    時間: 2011-1-23 16:06

顆顆
糖醃月亮真的也好甜納ˇˇˇ
趕快去看第三部嚕ˇˇˇ
感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poemsano    時間: 2011-1-25 11:13

真是長篇阿∼不過很好看^O^
作者: YUCHUN    時間: 2011-5-12 23:32

白狐Ⅰ(青風伴狐眠)http://ds-hk.net/viewthread.php? ... mp;page=1
白狐Ⅱ(冷月篇) http://ds-hk.net/thread-58223-1-91.html青風失憶白狐重新追求

白狐Ⅲ 皇狐飛來http://ds-hk.net/thread-58224-1-1.html青風和白狐修練千年與皇狐重聚皇狐與爹爹再續前緣
作者: semisan    時間: 2011-8-6 00:26

小月最後能和段千豪在一起~~幸福
只是兩位都是大人物說~~只能說以後的事誰曉得呢??
希望能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啦!!期待!!
作者: 悠以    時間: 2012-2-11 21:02

好好看~~我要趕快去找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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