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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煉情沙漠》作者:冰筑【完結】(時空繫情系列之一)

《煉情沙漠》作者:冰筑【完結】(時空繫情系列之一)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夜靈玥 您是第15409個瀏覽者
楔 子

   「鬼子、鬼子......」在一聲聲帶著鄙視的嘲笑中,一顆顆大小不一的
   石塊毫不留情的從一群惡童手中扔向被圍在圈內,一名年僅七、八歲
   的男孩身上。

   瞬間,男孩身上的傷痕又增多,斑斑血跡令人觸目驚心,但攻擊他的
   惡童們似乎不打算停止手中攻勢,再一次撿拾地面上的小石塊,一波
   接著一波攻擊著男孩。

   雖然嘴角磨破了,受傷的額頭也流下血漬,遭受拳打腳踢的新舊傷口
   也疼痛不堪,但男孩那雙銀眸依舊綻放著更深的寒意,化不去內心不
   斷累積的憎恨。

   被那道冷酷目光嚇到的惡童們紛紛放下手中的石塊,臉上浮現出懼怕
   的神情。

   他們害怕那雙銀眸的主人。

   絕不是因為他們沒有膽量,也不是他們沒有勇氣,而是在冷寒的眸光
   逼視時,他們被那雙銀瞳所折服。

   一道銀色的目光如同千年寒冰,漾出令人戰慄的恐懼感,觸發人類原
   始本能──害怕。

   「不再打下去嗎?」男孩嘴角溢出血絲,仰起頭凝望著所有人的同時
   ,薄唇勾起一抹倨傲而又輕視這群惡童的淺笑。

   「我們走!」不敢再對他扔石頭的惡童們一哄而散,飛也似的逃跑。

   「膽小。」男孩拍拍補丁的褲管,早已破爛不堪。

   由遠而近傳來的憲箏聲讓他再次提高警覺。

   又折回來了嗎?他揚起雙眉,雖處於弱勢,但眼神依舊銳利。

   「嗨,兄弟。」一名年紀與他相仿、身著華衣的男孩對著他微笑,男
   孩的身旁又站著另一名同齡孩子,是他從未在這條街上見過的兩人。

   「你們是誰?」華衣男孩後方站著的一群人又是誰?他直覺這名對他
   微笑的男孩身份極為特殊。

   「我是來接你的,兄弟。」一回生、二回熟,只需再叫幾聲兄弟,華
   衣男孩就認為可以跟他攀上一點關係。雖然其他人害怕這雙銀眸的主
   人,但他卻一點也不在意,蹦蹦跳跳的跑到他身旁。

   「誰是你兄弟來著?」他本能的往後退一步。這類達官貴人的子弟只
   會欺負人為樂,他犯不著跟那些人攀上關係。

   「你呀!」華衣男孩指著他,「阿冱特雷,我是來接你的。」

   阿冱特雷?他的心中一震。

   那是他的名字嗎?男孩的眉峰緊鎖著,仿若打不開的結。

   「對,這是你真正的名字,阿冱特雷。」

   華衣男孩想伸手牽著阿冱特雷,但卻被他惡狠狠地撥開;華衣男孩低
   頭看著手上微微的紅腫,卻沒有感到一絲痛楚。

   「離我遠一點!」他不需要名字,也不需要朋友。從瞭解世事以來,
   旁人只會對他投以鄙視的眼神,及用那個最令他痛恨的稱呼──鬼之
   子叫他。

   「阿冱特雷,你真小氣。」華衣男孩兩手一攤,表情極為無奈。
   「科洛蒙,你倒是說該怎麼辦?」華衣男孩的目光又轉移到另一人身
   上。

   「那是你的事。」可以肯定的是,名為科洛蒙的男孩並不打算參與其
   中。

   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這是他處理大小事的一貫作風。

   「唉,連你都這麼說。」他可是為了所有人好耶,竟然連小小的援助
   都吝惜給他,看樣子小氣的是科洛蒙而不是阿冱特雷。

   「我是來接你的,帶你回去屬於你的地方,也是重新定義你生命價值
   的好地方。」華衣男孩眸中閃爍著一道稍縱即逝的狡黠光芒。

   「跟我走,你的身世,以及全部你想要知道的事,我都會一五一十的
   告訴你。你會跟我走,對吧?」

   華衣男孩的話像是在蠱惑著阿冱特雷般,此時在他心中所有想法全都
   因為華衣男孩的那句話而產生莫大的變化。

   我的身世?全部我想要知道的事?他決心探究。

   華衣男孩似乎可以感受到阿冱特雷原先堅決的態度明顯改變,他又笑
   著道:「希望我們會是好朋友,兄弟。」

   這次的相遇隱約牽動著阿冱特雷的命運,粉碎了原先的阻礙,也從此
   改變他的一生。

第一章

   一雙晶燦的黑眸眺望著窗外的天空,天空是淺淺的藍色;心情有點煩
   、有點焦慮,這正是靖柳羽和兩位好友此刻最真實的心聲。

   現在時間是星期天的早上十點零八分,假日本該邀三五好友騎著機車
   到郊外享受高速奔馳的快感,可天殺的教授卻臨時通知他們不准亂跑
   ,得乖乖回到學校,要完成一個為校爭光的實驗。

   狗屁實驗!還不是打算犧牲他們可貴的假期,擺明了就是欺負他們三
   隻可憐的小綿羊!

   「教授,你這次又有什麼新發明要問世?」靖柳羽這麼問無非是為了
   保護自己和兩位好友的安全,誰都知道這糊塗教授每每實驗都會鬧得
   雞飛狗跳。

   比如最近的一次實驗──時光旅行,要命!差點害得他們三個無辜少
   男困在羅馬,變成競技場餓獅的食物。

   好在他們聰明,早先落跑,不然還真不曉得往後每年祭日該到哪兒祭
   拜。

   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請不要隨便硬加上去,竄改歷史的後果是歷史老
   師知道後肯定會剝他們三人的皮。

   「當然是上次的時光旅行。」老教授拂了拂長鬚,一副「我辦事,你
   放心」的模樣,真教在場的三名男子背脊一陣冷颼颼。只恨當初他們
   選了這堂怪課,害得他們每一次只要一接到教授的急電,便如同又走
   近鬼門關一步。

   「又是上次的時光旅行?」坐在窗旁陽台砌磚上的金髮男子不禁哀號
   著。早知道這次是來赴死的,今天他就向教授請病假,至少不用被荼
   毒。

   「不是失敗了嗎?」另一名頭髮挑染成紅色的男子問道,表情與金髮
   男子幾乎相同。難道老教授真是以實驗為幌子,背地裡卻以殘害他們
   三人的身心為樂?

   該不會上次他們沒將「時光穿梭飛行機」解體成功,被教授修復了?
   真後悔當初沒將那破銅爛鐵賣給廢鐵場!

   「嘿,失敗?在我的字典裡絕對不會有這兩個字。」

   「哼!又在臭屁了。」靖柳羽冷哼著,一雙深邃的黑瞳迎上其他兩位
   同伴的目光,認同著彼此對老教授的評語。

   真是怪老頭一個,而且還很臭屁呢!

   經靖柳羽一講,其他兩人也同意他的說法。這在間學費貴得嚇死人的
   「名城私立大學」中,也唯有老教授才會如此臭屁,他們都是過來人
   ,經過一個學期的相處後,早已摸透這老頭子的個性。

   說穿了,就是一個死要面子的老人,拼了老命也要証明自己的能力。

   何必呢,都幾十歲的人了,棺材也進了四分之三,何不安分一點?

   「這次可不是在臭屁。」對於三名愛徒的冷嘲熱諷,老教授當然也聽
   進去了,但結果還是跟以往一樣,他想送這三名小毛頭到另一個時空
   ,並相信這一次的實驗肯定成功。

   不成功便成仁,這詞兒他老早就想好了。

   「哦?」靖柳羽、方月城、言仲飛三名怨男豎起耳朵,準備聽聽老教
   授是不是要像隔壁的老王伯伯般,天花亂墜地說些盤古開天的老故事
   。

   只見老教授眼中閃爍著激昂的熊熊火光,將藏在身後的布簾掀開,一
   台古怪的圓形機器便呈現在三人眼前。

   「我偉大的發明即將問世。」老教授高興得手舞足蹈,模樣像極了一
   個得到大人讚賞的小孩。

   相對於老教授的歡喜,其他三人則鐵青著俊臉,彷彿天即將塌下來似
   的。

   與之前被他們破壞的時光穿梭飛行機相比較,這次的看起來頗有派頭
   ,受損的零件補齊了,設備似乎也增添不少,想必這次老教授一定會
   要挾他們三人再做一次時光旅行。

   「那......再見。」三人同時簡潔地說了道別的話,準備腳底抹油溜之
   大吉。如果再答應老教授做時光旅行的實驗,他們三個也甭混了。

   到底是性命要緊,還是學分要緊?當然是自身安危比較重要,沒了命
   ,往後他們還能作怪嗎?

   「等等,你們這三個小混蛋!」眼明手快的老教授趕緊拖住其中一人
   ,「這次絕對不會像上次一樣,肯定能平安地將你們從過去帶回到現
   代,如果不行的話......」

   「如果不行的話如何?」三名怨男紛紛露出哀怨的眼神,夾帶著埋怨
   一起瞟向老教授。

   想坑他們?先去挖個洞吧!這類毒誓他們少說也聽了一打以上。

   「如果不行的話,教授就切腹自殺!」反正信口雌黃、胡謅幾句騙愛
   徒也不致遭天打雷劈,若閃電當真劈下來,他自會先找個替死鬼當擋
   箭牌。

   切腹自殺?他們真是受寵若驚,一個僅剩不到十年壽命的老人家,能
   抵得上三個少年的命嗎?

   算了吧!這份差事可不輕鬆,搞不好他們根本就回不來也說不定。

   但又看老教授一臉誠懇的模樣,真教他們三人狠不下心來拒絕一個年
   過六旬的老人;但他們的性命也很保貴,如果真回不來,不就得老死
   在遠古的恐龍世界?

   「拜託,就當是完成我未了的宿願。」像個老頑童的教授鼓著紅通通
   的腮幫子,眼眶中打轉著盈盈淚水。

   別擺出那副神情,六旬佝僂老人還眨著一雙水汪汪的淚眼?看在他們
   三人眼中直是胃酸大作,險些送醫急救。為求自保,他們只得頷首,
   使老教授這一波哀求的攻勢終於有了回報。

   「這是最後一次。」他們是答應了,而且也無法再反悔。

   「來來來,裡頭有三張舒適的座椅,你們各挑一張,等你們睡醒,把
   我交代你們的事情辦好,就可以搭機返回現代了。」

   被推上時光機的三人只好照著教授的話選了一張座椅,順便向老天祈
   求這次的旅行真能平安順利。

   他們真的有點白痴,就算真要死也得先將教授拉下水,不然死得多冤
   枉!

   「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教授拍胸膛保証你們絕對安全無事。」

   教授關上時光機的門後便偷偷竊笑著。

   這一次他不過做了些小修改,在儀器上動了些手腳,理應不會有太大
   的問題才是。

   「是嗎?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們可不認為會像你說的那麼順利。」他
   們很怕被晃點,尤其怕被這只老狐貍晃點。「羽,我們這次要去哪裡
   ?」只要不是降落在食人族部落,那一切都好談。言仲飛希望老天爺
   有聽見他的祈禱,讓他能活著回台灣。

   「不知道。」靖柳羽一臉茫然,這次他們好像沒先問清楚要到哪個時
   代、哪個國家做時光旅行。

   他們真是白痴,居然忘了問。

   「那我們會不會掛點?」意即站著走出去,死的抬回來。

   「你可別烏鴉嘴!不能活著回來的是你,絕對不會是我們。」靖柳羽
   狠狠地瞪了好友一眼。敢詛咒他?言仲飛真是七月半鴨子──不知死
   活。

   都是教授啦,做什麼爛實驗,雖然他們三人一致認為老教授是個怪老
   頭,但他仍有可取之處,只是這次實在有些過分,又要他們三人去送
   死。

   靖柳羽三人並不知道,這次的時光旅行,將會改變他們三人的命運。

   如果他們三人當初堅持回家的話,或許這等烏龍事就不會發生在他們
   身上。

   要怪誰呢?他們也不曉得。

   ※ ※ ※

   荒涼的沙漠一望無際,滾滾黃沙隨著熾熱的空氣飄揚,酷熱的溫度令
   人難耐。而在此刻,本無人跡的荒涼大漠卻多出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在一望無際的黃沙之中只有他一個人,可笑的是他身邊連一隻蒼蠅都
   沒有,此時的他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求助無門,著實令他
   心灰意冷,只是酷日烈陽依舊。

   「死教授,你又坑我了!」靖柳羽拖著蹣跚的步伐,頭頂上是一顆熾
   熱的大火球,再加上舉目所及之地皆是一片荒涼沙漠,他哪裡料想得
   到這次時光穿梭飛行機會將他帶到這鳥不生蛋的蠻荒之地。

   更好笑的還在後頭,他的另外兩名同伴也不知身在何處。

   一切都要怪教授,這次他設計的飛行機上座椅換了不同的機關,靖柳
   羽只曉得自己被送到沙漠,其餘的一概不知。

   為什麼他必須待在這該死的地方?

   如果能離開這片沙漠該有多好,要不也請老天爺賞幾朵烏雲、下場大
   雷雨,否則他不出幾步就會倒下。

   不過,在臨死之前他一定要詛咒笨教授。既然要做時光旅行,他們當
   初就應該要求教授先身體力行,至少等他平安回來後再讓他們這三個
   小毛頭乘坐。

   「我會死嗎?」他自認為問了個白痴問題,那是因為他的腦子已經快
   混淆不清、處於一片空白的狀態。

   「月城、仲飛,你們在哪兒?」用最後僅剩的力量踏出一步後,承受
   不了熾人的熱度與極度的幹渴,靖柳羽終於癱下,倒臥在滾滾黃沙中
   。

   連神都遺棄他,這樣死掉不知道會不會很痛苦?靖柳羽腦中不斷浮現
   出自己死亡時的畫面。

   躺在酷熱的黃沙上,等待傳說中的血蟻來吸食自己的血液,還是待及
   夜幕來臨時,不知名的沙漠食腐或肉食性動物來啃蝕掉他的屍體?

   好可怕喔!這兩種死狀他都不要,快來個人救救他吧!

   好累,眼睛快睜不開了。

   正當靖柳羽不再做最後掙扎,準備放棄所有生存希望時,眼前一片酷
   日當頭的景象卻被遮蔽住,映入他眼簾的是擁有一雙冷似冰霜的銀眸
   的男人。

   他看不清楚男子的長相,因為銀眸男子全身緊緊包裹著白色的長布,
   密不透風,他能看到的只有那雙帶著詫異及不解的銀眸。

   包成這樣好像埃及木乃伊。呵,看樣子他沒得到─天的垂憐,否則怎
   麼會派一個木乃伊來救他?至少也派個像樣的,比如說是雙翼天使。

   只見靖柳羽微微露出最後一抹笑容便昏死過去,銀眸男子冷睇了他一
   眼,表情像是在凝思。

   他在想一個問題,一個簡單且容易抉擇的問題──他到底該不該救眼
   前這個陌生男子?擁有銀眸的男人低頭沉思。

   「少主,我們還要趕路,而且這人恐怕活不了了。」

   他們的旅隊大老遠地就看到這男子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迷失在沙漠中,
   本想繞過他,但少主卻一時興起救人的念頭,使得他和其他下屬摸不
   著頭緒。

   「真的死了嗎?」男子眼中透出一絲冷意,他不同意下屬的話,明明
   還活著的人,豈可輕易說是死的?

   「少主......」盡責的侍從只想勸主子遠離是非,誰知他們救的是不是
   一名逃走的奴隸?

   「古涅,現在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男人犀利的眼一瞟,剛剛那
   名阻止男子的壯漢馬上噤聲。

   他曉得自己已惹得主子不太高興,如果再執意勸說,恐怕待會兒躺在
   這裡的不會是那快死的男子,而是他!

   男子伸手抱起靖柳羽,絲毫不理會其他人訝異的視線,跨坐上馬背後
   ,狠狠揮著馬鞭疾馳而去,最後還是馬兒痛苦的嘶鳴下才喚回眾人失
   魂的思緒。

   大伙兒都曉得主子的性子,或許主子只是一時興起,想將那名男子帶
   回府中當個小廝或奴僕使喚。

   但他們只會可憐那男子,因為在大汗的統治下,漢人與南人的地位永
   遠是最低的,與其被主子救回,還不如死在荒漠中,或許這樣對他比
   較好吧!

   ※ ※ ※

   趕了一整天路程的旅隊,此刻正在沙漠中的一處綠洲紮營,銀眸男子
   則坐在馬背上緊摟著昏睡中的靖柳羽,垂眼觀察著他。

   到底他為何要出手救他?是因為一時好奇嗎?

   他無法理解自己的舉動,更無法理解這男子凝望自己的眼神,那又代
   表著何種意義?

   不過,既然他會伸出援手救這男子,就代表他對這個陌生的漢人男子
   有極大的興趣。

   「少主,請到裡頭避風,外面開始變冷了。」古涅盡責的想要抱下男
   子中的靖柳羽,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銀眸男子卻不想放手,不讓古涅抱
   走靖柳羽。

   「少主?」

   就在男子猶豫之際,懷中的靖柳羽早已因一整日下的奔波與疲累得到
   充足的休息調養下清醒,他馬上意識到自己被個人抱住,而且氣氛還
   有點不太對勁。

   現在是什麼情形?他不是在那該死的沙漠中嗎?

   慌亂的靖柳羽急著想離開男子的懷抱,而發覺懷中人已清醒的男子則
   是雙手一鬆,讓靖柳羽從馬背上摔下。
   痛,好在是摔在沙地上,要是摔在水泥地上,那他肯定要屁股開花。

   靖柳羽抬起疑惑的雙眸,直盯著眼前那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他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張熟悉的面孔......對了,就是那雙眼睛,他記得
   自己快昏死過去時,殘存的記憶中曾閃過一個熟悉的眼神,剛好就像
   現在這白衣男子看他時一模一樣。

   這伙人幹嘛這樣盯著他瞧?好可怕喔!

   「喂,你是誰?是你救了我嗎?」靖柳羽拍掉附著在褲子上的沙塵,
   對著銀眸男子眨著一雙幽黑的瞳眸,但男子的無語卻無法讓靖柳羽立
   即得到答案。

   反倒是男子身旁的侍從古涅護主心切,立刻拔出腰際的掛刀,準備制
   伏可能對主子不利的靖柳羽。

   但他的舉動卻引來白衣男子的不悅。

   「古涅,退下。」

   如果他沒有及時喚住古涅,恐怕靖柳羽的腦袋與身體早已分家,再也
   拼不回來。

   「少主......」著急的古涅被白衣男子怒視一眼後,才悻悻然地收回佩
   刀,退至白衣男子身後。

   靖柳羽從這兩人的談話與互動中看出一點端倪。看來這穿白衣的木乃
   伊一定是這個叫古涅的主人,否則這大漢怎麼會乖乖的把刀收回?

   那把大刀是用來對付他的嗎?拜託,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非得用武力
   解決問題嗎?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這人難道是看不起我,不然幹嘛不回答我
   的問題?靖柳羽的態度與語氣開始顯得煩躁。

   白天的沙漠熱得要死,入夜後的沙漠卻冷得教人直發抖,原來他被救
   之後還是身在沙漠裡。

   「阿冱特雷。」男子在回答的同時也躍下馬背,利落地站在沙地上,
   不像之前的靖柳羽是用摔的。

   「阿冱特雷?」好奇怪的名字。靖柳羽仔細消化著他所給的答案,他
   敢肯定的是這名男子不會像剛才那名壯漢,動不動就對他拔刀相向。

   主人就在身邊,這乖得像隻狗的下屬敢拿他開刀嗎?絕對不會!

   「你的名字好怪,可不可以請問現在是誰當家?」靖柳羽的第二個問
   題考倒了白衣男子。

   誰當家?阿冱特雷與古涅各自瞠著一雙大眼,像是無法理解靖柳羽的
   第二個問題。

   究竟他救的這個人是打哪兒來的?為何他會聽不懂他的話?更糟的是
   他們正在雞同鴨講、無法溝通。

   瞧見阿冱特雷那雙銀眸又開始出現困惑的神色,靖柳羽這才曉得他的
   話必須經過多層又多方面的解釋,不然這群草包可能會聽不懂。

   「少主,請您先進去吧,這漢人就由我來處置。」這男子身份低微,
   不可以與血統高貴的阿冱特雷親王同居在一座帳篷內,這是他古涅萬
   萬不能答應的事。

   身份卑微的漢人理應被捆綁在外頭,忍受沙漠夜晚的嚴寒,這是他們
   對待漢人與南人一貫的方式。

   「你打算怎麼做?」聽見古涅對他另有安排,靖柳羽不禁要問,這大
   塊頭想做什麼為他打從心底不相信古涅會安排他住進那溫暖的蒙古包
   。

   想想,他時空旅行的地點可能會在哪個朝代?

   ※ ※ ※

   「漢人只能睡在帳篷外。」

   古涅一把抓起比他瘦小的靖柳羽,阿冱特雷卻撥開古涅的大手,將靖
   柳羽擁入懷中。

   「他是我救的,所以屬於我。」古涅必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不要惹
   他生氣,今天古涅已經讓他有三次不悅的經驗。

   「什麼?我屬於你?」這笑話實在有點冷,難道阿冱特雷沒聽過「救
   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靖柳羽有些哭笑不得。

   有沒有搞錯呀!他是很感謝阿冱特雷救他一命,把他從可怕的鬼門關
   給拉了回來,但他可沒答應以身相許啊!

   但被阿冱特雷緊抓的手已經受不了這等劇痛,這才讓靖柳羽曉得阿冱
   特雷到底多有力,恐怕他一個巴掌過來自己就會倒地不起。

   「放手,我很痛耶!」

   他的手腕都快發紅,臉色也已發白,但阿冱特雷仍不放手,還拖著他
   進休寢的帳篷。

   「放手!」既然他好說歹說也換不來自由,那麼就用行動來表示他的
   不滿。

   想一腳踢倒阿冱特雷的靖柳羽卻忽然被甩開,重重地跌落在舖好的軟
   墊上。

   「虐待狂!你是豬──」話才一出口,靖柳羽立即住嘴。他後悔了,
   因為有好幾把利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這種狀況實在緊張得今人心臟快
   從口中蹦出。

   想像著這幾把大刀只要輕輕一劃,自己的腦袋瓜子不知會飛到哪兒去
   ,所以他還是閉嘴的好。

   阿冱特雷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像是在嘲笑靖柳羽的有膽量放話卻怕死
   的模樣。在他眼中看來,靖柳羽跟怕死的漢人沒有什麼差別。

   解開白色面罩與頭巾,揮掉滿身塵沙的阿冱特雷鬆了口氣,這也讓靖
   柳羽有幸能一窺他的廬山真面目。

   這......真的是阿冱特雷的真面目?他真的被嚇呆了!

   那張像是被火焚過的半邊側臉就像是長滿蛆的腐肉一樣可怕,令他背
   脊不斷滲出冷汗,如同外頭刮起的陣陣冷風襲進他的身軀一般。

   「怕了嗎?」阿冱特雷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嗯!」靖柳羽傻愣地點頭,但仔細一瞧,其實阿冱特雷並沒有想像
   中那般恐怖,雖然那張原本俊美的臉破了相,但還是無損阿冱特雷本
   身所散發出的王者氣息,另一邊沒被火燒過的臉則顯現出原本俊偉的
   混血輪廓,深邃而柔美的狹長細眸是在靖柳羽的時代最吃香的電眼美
   男,如果自己跟他相比較,怕是連個邊都構不上。

   「怎麼,我很恐怖嗎?」他指的是自己的長相。他詫異靖柳羽只是驚
   訝,並未像之前那些人一樣嚇哭或是逃開。

   這是繼他從在沙漠中見到靖柳羽後,第二次對他感興趣。

   見到阿冱特雷走近自己,靖柳羽並沒有本能的往後退,反倒往前靠近
   ,直到兩人近距離接觸、四目交會,他才讚嘆出聲:「真是可惜,如
   果這半邊臉沒有被火燒過,那麼你一定是最今天下女人傾心的男人。
   」靖柳羽向來實話實說,絕不逢迎拍馬。

   傾心?阿冱特雷對於靖柳羽的稱讚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該如何回應他?因為他從未聽過有人對他這麼說,靖柳羽是第一個
   。

   「還有,你一定是混血兒。」忍不住想觸摸阿冱特雷臉上傷疤的靖柳
   羽才一伸出手就被阿冱特雷擒住,這般靈敏的程度,動作之快讓靖柳
   羽錯愕。

   「你很奇怪。」阿冱特雷皺著眉,「你到底是誰?」這才是他亟欲知
   道的。

   「我?對喔!我還沒自我介紹。」靖柳羽晃了晃頭,但隨即停下。「
   我幹嘛告訴你?」就算他真的講出他是誰、他的身份,阿冱特雷會相
   信嗎?如果阿冱特雷認為他是在騙他的話,會不會因為不高興而當場
   賞他一刀?

   這種事很難說,不如先裝傻吧!

   「這是你對救命恩人應有的態度嗎?」阿冱特雷一雙銀眸綻出冷霜,
   探出去的手掌直逼向靖柳羽。

   這身奇裝異服不像是中原人士,到底眼前的男子是打哪兒來的?

   「喂,放手,不要脫我的衣服!」阿冱特雷真是變態,真將他當作隨
   便的男人嗎?

   「你說不說?」阿冱特雷再給他一次機會,若答案不能讓他滿意,那
   他便有必要好好拷問這救回來的奴兒。

   「好,我說。」卑鄙,竟然用這種爛招式來對付他。

   靖柳羽拉緊襯衫的袖口才緩緩啟口:「我叫靖柳羽,我知道你一定對
   我很好奇,老實告訴你,我不是你這個時代的人,所以請你不要以非
   人道的手段對付我。」千萬不要像古埃及王派人將他們丟入尼羅河裡
   喂飢餓的鱷魚,也不要像羅馬帝國的凱撒大帝不顧他們的意願,把他
   們三人當成禁讚。

   但阿冱特雷卻無法瞭解靖柳羽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什麼叫作不是我這個時代的人?什麼又是非人道手段?他快被靖柳羽
   搞糊塗了。

   「喂,你懂不懂?不准靠過來,不准再將手伸進我的衣服裡。」他真
   遇到野蠻人了。靖柳羽拚命撥開阿冱特雷襲來的手掌,但兩人相差極
   大的體格與力量,注定靖柳羽贏不了阿冱特雷。

   見靖柳羽不肯配合,阿冱特雷直截了當地用自己絕對強勢的力量制住
   靖柳羽,並毫不留情地撕毀穿在靖柳羽身上的白色襯衫。

   「我不是說不要脫我的衣服嘛!」

   阿冱特雷是沒有脫,但他用撕的。感到一陣涼意襲上心頭,全身因刺
   骨的寒意而發抖著,靖柳羽真想搶下阿冱特雷身上的溫暖棉襖與獸皮
   。

   救命啊!他好冷。

   「不要亂摸我的身體!」快住手,他是聾子嗎?就算警告他,他還是
   充耳不聞。

   將靖柳羽壓在軟墊上的阿冱特雷張大雙眸,帶著饒富興味的眼神打量
   他的奴兒。

   他曾在南王府中見過洛科蒙的一名屬下當著他的面侵犯一名臠童,然
   阿冱特雷卻無法將眼前的靖柳羽與那名臠童聯想在一塊,畢竟那名臠
   童才十多歲單薄的身子,在他看來手無縛雞之力。絕大部分的漢人都
   是這樣嗎!

   但眼前的靖柳羽卻不像他所想的,雖然骨架稍嫌纖弱,但還算及格。

   「你最好快放開我,否則......」

   「否則怎樣?」阿冱特雷用手指輕輕觸摸靖柳羽時,便愛上了那彈性
   絕佳的肌膚,完全不像他所見過的漢人男子一副鬆垮垮的模樣。

   「你很變態耶!只有豬才聽不懂我的話!」靖柳羽死命抵抗,他雖沒
   把握能掙脫,但至少得盡全力保護自己,若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他
   很難想像自己能否活著回台灣。

   「柳羽,你講的話為什麼我一個字都聽不懂?」凝望著他倔強的臉,
   阿冱特雷嘆了口氣,鬆開束縛靖柳羽的手,起身走向掛著皮裘的架勾
   ,將極為昂貴的銀貂皮裘丟向靖柳羽。

   「你得記住,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奴兒,等回到庫親勒王府後,
   你可不能像現在一樣,不然犯了錯我可沒辦法再原諒你。」國有國法
   ,王府中也有其規定,況且靖柳羽的身份敏感,他不得不先提醒他。

   「我才聽不懂你說的話。現在我要去找我的同伴,你最好放我走。」

   靖柳羽才穿好皮裘,下了軟墊準備大方地從阿冱特雷眼前經過,離開
   這惱人的鬼地方,但隨即又被捉了回來。

   「你是不是笨蛋?我不是跟你說了我要離開嗎?」被阿冱特雷緊抓住
   的手腕喀喀作響,靖柳羽真擔心他的手會被阿冱特雷過強的手勁給扯
   到脫臼。

   「你先睡一會兒吧!有事等回到王府中再說。」

   不讓靖柳羽有抗議的機會,阿冱特雷一記手刀劈在靖柳羽的頸上,使
   得措手不及的靖柳羽當下眼冒金星,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癱在阿冱
   特雷懷中。

   將靖柳羽安置好後,阿冱特雷徹夜無法入眠。他不是不曉得擾他不成
   眠的原因其實是靖柳羽,是他無意闖進自己的世界,使得自己對他產
   生興趣。

   如果這消息傳回庫親勒王府、傳回南王府,甚至傳到可汗那兒,會不
   會造成震驚?

   他救了一個在蒙古人眼中身份低賤的漢人,他的好友們又會作何感想
   ?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誰。」阿冱特雷的雙眸不曾從靖柳羽的身
   上移開過,他想靜靜地看著靖柳羽在他面前安睡的模樣。

   他擁有足以引以為傲的俊顏,但當阿冱特雷觸摸自己的臉龐時,原先
   滿心的期待全然破滅。

   呵,他最引以為傲的俊顏早已佈滿凹凸不平的疤痕,難看至極,火神
   留下的証據教人不敢目睹。

   「柳羽......」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以及他所給予自己的感受讓阿冱
   特雷無法不正視他。

   他想問的是,為何自己會對一名陌生的漢人有這種莫名的感覺?但他
   無法回答自己的問題,甚至也無法拼湊出一個完整的答案。

   篷外的風依舊狂襲著沙漠的每個角落,將萬物的聲音都掩沒,連同他
   的心一起遮蓋住。

第二章

   頭好暈。在睡意逐漸退去的同時,靖柳羽益發覺得頸部還有些疼痛。

   那個白痴阿冱特雷真是手下不留情,害得他脖子上還隱隱作痛,不知
   睡了多久才清醒,如果能逃得出去,他鐵定先燒香拜佛,答謝大慈大
   悲的觀世音菩薩。

   「醒了嗎?」突兀的低沉嗓音嚇醒了靖柳羽,而此刻的他正緊巴著阿
   冱特雷的身子不放。

   不可能,這是他嗎?真是該死的反應!靖柳羽只想放開雙手躲得遠遠
   的。

   就在他下意識的行動即將付諸實行時,只見阿冱特雷往他身上一靠,
   逼近他的是一張大得離譜的臉。

   幸好他的心臟夠強,要不被嚇死可就找不到申請理賠的對象了。

   不過他真的很好奇,阿冱特雷這張俊邪的容貌為何會遭火神紋身?

   照理來講他應該先擔心自己的安危吧,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的頭髮跟我所見過的漢人不一樣,太短了。」這是他見過除了和
   尚外頭髮最短的人。

   「夠了吧!我的短髮礙到你了嗎?」靖柳羽有股想揍扁阿冱特雷的衝
   動,但他根本動不了,光是被阿冱特雷雙目盯住時,他就感覺身體背
   叛了自己。

   他喜歡阿冱特雷那雙銀眸。

   「還有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是怎麼辦到的?那如黑曜石般的顏色。」
   阿冱特雷被靖柳羽那雙深邃的瞳眸所迷惑,他能清楚的看到映在黑眸
   上的影子是自己。

   拜託,他快吐血了!這白痴是打哪兒來的?宇宙的另一端嗎?

   他的眼睛是黑色又如何,他才想詢問阿冱特雷那雙銀眸是怎麼來的呢
   !

   當然是父母遺傳的嘛!阿冱特雷到底懂不懂中國人的一句話──龍生
   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

   「我快被你那無厘頭的問題給打敗了。」這人若活在二十一世紀,肯
   中會被捉去人體解剖,瞧瞧他的腦子到底是如何運作的。

   「你還沒告訴我。」在沒得到答案之前,他不准備放開他對靖柳羽的
   束縛。

   「好,我告訴你,但你得答應我,聽完後立刻放了我。」他來個條件
   交換應該不算過分吧!

   「奴兒,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放你走嗎?」驀地,阿冱特雷瞇起挾帶危
   險的雙眸,隨即甩開靖柳羽,吆喝著守在外頭的古涅。

   慘了,談判不成,他該不會要那個大塊頭一刀解決他吧?靖柳羽的臉
   色逐漸轉為蒼白,雙手緊拉著覆蓋在身上的毛裘。

   「少主?」古涅一進帳內就瞧見靖柳羽坐在他們為阿冱特雷所準備的
   臥床上,霎時火氣上升,但礙於主子在一旁,他是敢怒不敢言。

   「少主有何吩咐?」他靜待阿冱特雷的指示,當然最好是要把靖柳羽
   棄之荒漠,但是阿冱特雷的指示卻差點讓他駭掉下巴。

   「幫柳羽找件適合的衣裳、皮裘。」靖柳羽的衣服早在昨夜被他撕毀
   ,他總不能讓靖柳羽光裸著身子示人吧!

   「少主?」古涅遲疑,他希望主子是在與他說笑,而不是真要他為一
   個漢人準備衣裳。

   「沒聽見嗎?」阿冱特雷的目光微微一瞥,飽含慍怒之色,連鮮少瞧
   見少主發怒的古涅也嚇了一跳,迅速頷首離去。

   「他好像很怕你。」不可否認的,他剛才也瞧見阿冱特雷怒視古涅時
   的模樣。

   「幹嘛那麼兇?古涅又沒惹到你,常常生氣的人小心得高血壓喔!」

   「你說什麼?」唯有後句他聽不懂,但仍知道那是靖柳羽影射性的諷
   刺。

   「沒、沒什麼。」嘖,那麼精明!看樣子他不能在阿冱特雷面前講他
   的壞話,否則當場就會被抓包。

   「我......」靖柳羽低吟著,猶豫著到底該不該提出這個不禮貌的問題
   。但好奇心使然,他根本顧不得那麼多身份問題。

   「什麼?」靖柳羽的聲音細小到有如蚊蚋之音,如果不是他屏氣凝神
   注意著靖柳羽的一舉一動,恐怕剛才的聲音會被他視為喃喃自語。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靖柳羽起身,卻覺得不太對勁,不對勁的原因就是他赤裸的身子。

   瞥見阿冱特雷冰冷的眸光突然轉變為熾熱,靖柳羽直覺大事不好。

   男人不該對男人產生情慾,希望眼前的阿冱特雷不是那種性取向的人
   。

   當然他並不歧視異性戀以外的人,不過靖柳羽從不希望這般離譜的事
   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畢竟他是個正常的男人。

   趕緊抓起擱置在床旁的皮裘披覆在身上,靖柳羽惡狠狠的怒視著阿冱
   特雷,傳遞出的訊息是──你若再看一眼,我就挖了你的雙眼。

   注視著這一切的阿冱特雷當然一眼就明瞭靖柳羽眼中的警告。

   或許真在那瞬間他迷惑了,對眼前這白淨的身子起了慾念。

   然而不該是對他,阿冱特雷自嘲著,熾熱焚身的慾望瞬間冷卻,回復
   到之前寒若冰霜、不可侵犯,他所要的只是武裝起自己罷了。

   哇!這是另類變臉嗎?靖柳羽看傻了眼,不過一眨眼,阿冱特雷的臉
   色說變就變,直逼紅牌演員的演技。

   就在兩人處於靜默的狀態時,古涅適時的走進帳內,手中捧著幾件衣
   物。

   「少主,這些衣服......」

   「放下、離開!」阿冱特雷冷冷道,並接過古涅捧在手中的衣物。

   「你未免太酷了吧!」擺著一張臭臉,好像每個人都欠他錢似的。靖
   柳羽覺得很頭痛,他最看不過去的就是這種表情。

   「穿上它!」阿冱特雷不為所動,一雙冷眸迴避著靖柳羽。

   穿就穿嘛!阿冱特雷能不能用「請」這個字眼?說個請字也不會死人
   ,幹嘛這般惜字如金。

   靖柳羽瞧了瞧兩人之間的距離,索性再將按覆在身上的皮裘將自己包
   裹得密不透風,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的走到阿冱特雷面前。

   「你很怕我?」靖柳羽的反應似乎有點過頭。

   「對呀,怕你突然撲到我身上。」那我就貞操不保了。後半段硬生生
   地卡在靖柳羽的喉中,他不是那般不識相,畢竟他還是害怕眼前的阿
   冱特雷。

   「你太瘦了。」就阿冱特雷的標準而言,靖柳羽的身材與體力處於不
   及格階段,想必狂風一陣,靖柳羽便會被吹得飄遠。

   若真要靖柳羽當他的奴兒,恐怕不到三天光景,他就會因受不了折磨
   而消失在世上。

   「你是在侮辱我!」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雖然不算很高大,但至少他
   已經很滿足,再加上籃球校隊出身的他竟然還被阿冱特雷批評太瘦了
   ?

   要他吃胖一點,然後競選相撲選手,成為台灣的貴乃花嗎?

   「這是侮辱?」阿冱特雷瞇起細眸,微怒的表情上帶著一絲不悅。

   他是在關心靖柳羽,所以才把他所見的缺點一一點明,不過是要靖柳
   羽能盡早達到他的標準,可是他換來什麼?靖柳羽的不領情。

   「難道不是嗎?」別看他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真要拚命他可不輸任
   何人。

   「我只是想說你應該......」阿冱特雷怔住。現在的情形好像愈描愈黑
   ,他的原意早就變了質。

   「算了,我原諒你。」靖柳羽不再計較,趕緊將阿冱特雷手中的衣衫
   抱在懷中,「可不可以請你先出去?」他要的其實再簡單不過,換衣
   服的時候不希望背後有一雙監視的眼睛。

   請他出去?阿冱特雷又傻住了。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靖柳羽終於捺不住性子,獻上他的
   第一次,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換衣服。

   嘖,這件衣衫也未免太大了點,他穿上好像有點不太合身。靖柳羽也
   不能抱怨,阿冱特雷既然肯幫忙為他找來衣物,他就該偷笑了。

   其實還是要怪阿冱特雷,若不是阿冱特雷昨晚把他的襯衫撕毀,現在
   的他用得著一身狼狽嗎?

   「看什麼?沒看過男人換衣服啊?」討厭!又是那雙偷窺的眼睛,赤
   裸著一雙腿的靖柳羽面對阿冱特雷可沒什麼好脾氣。

   「有,但你換衣的速度特別慢。」由呆茫中回神的阿冱特雷不禁調侃
   著靖柳羽,但說老實話,他是鮮少看過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妄為
   。

   「特別慢?謝謝誇獎。」靖柳羽冷嗤著,套上褲管,將腰際的絲繩綁
   上,轉過身子問向阿冱特雷:「怎樣,還不錯吧?」若給自己打分數
   ,勉強只有六十分,但尚能接受,至少他不用光著身子。

   「什麼不錯?」靖柳羽又在問他一些怪問題。阿冱特雷忽覺自己今日
   的腦子特別遲鈍,像是被千斤重的大石緊壓著般疼痛不堪。

   「什麼跟什麼?你怎麼一點審美觀念都沒有?」他知道自己這身打扮
   是不怎麼入流,但他也不用睜著眼睛說瞎話,他靖柳羽到底還人模人
   樣吧!

   「審美觀念?」阿冱特雷發覺自己再也無法忍受靖柳羽以他一貫的溝
   通方法與自己進行最惡劣的對話,生平從未有人令他感到如此訝異及
   挫敗。

   「老實說,我一點都不明白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他似乎已經
   開始後悔救了靖柳羽一命,這只是增添自己的麻煩。

   「我才不瞭解你咧!」他是哪一世紀的產物?竟然連最基本的美學常
   識都不了?靖柳羽真想大哭一場。

   驀地,阿冱特雷銀色的瞳眸中閃現一道光芒,嘴角牽扯出一抹完美的
   弧形,銳利的眸光投射在靖柳羽身上。

   就在那瞬間,靖柳羽只覺得背脊發涼,厄運似乎已降臨在他身上,想
   躲也躲不掉。

   「相信你應該不會讓我失望才是。」回府的路上有靖柳羽陪伴,算是
   老天爺賞賜給他的禮物,他也欣然收下。

   老天!他到底來到什麼奇異世界?阿冱特雷所指的失望又是什麼?但
   任憑靖柳羽絞盡腦汁極力想拼湊出一個大概,卻也無從解釋出阿冱特
   雷話中之意。

   不過為了活下去,靖柳羽告訴自己必須死賴在阿冱特雷身邊。要離開
   這荒涼之地,除了靠阿冱特雷一行人別無他法,因為他是個大路痴!

   就這樣,一場詭譎多變的命運正在前方等待著他,無聲、無息、無止
   境。

   ※ ※ ※

   眺望著眼前滾滾黃沙飛揚,靖柳羽的心情每況癒下,糟得無法再糟。

   「再過不久我們就能到最近的驛站。」阿冱特雷緊摟著身前的靖柳羽
   。

   好不容易等靖柳羽換完裝才起程的他們,早已離預定回到王府的時間
   晚了將近六日,因為這一路上某個人一直與阿冱特雷作對,擾亂了他
   們既定的行程。

   但跟隨在阿冱特雷身邊的古涅只曉得此時此刻靖柳羽最大,他若想傷
   他一根寒毛,恐怕會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正因如此,靖柳羽才免於像其他奴隸一般曝曬在烈日之下。

   靖柳羽難過地道:「我可不可以自己走?」騎馬坐得他身體都快發麻
   了。

   憑什麼他得乖乖聽從阿冱特雷的話,與他共騎一匹馬?

   Shit!就算是他撿回來的奴兒,可依他的身份地位,照理來講應
   該跟後方那幾位仁兄一樣套上鎖鏈、腳鐐被人拖著走,而不是窩在阿
   冱特雷的懷中享福。

   世界真的顛倒了,他弄不懂阿冱特雷的想法,究竟他這麼做對自己有
   何好處?

   「不行!」阿冱特雷並沒有應許。好好的陪他共乘一匹馬有何不好?

   「為什麼?」靖柳羽微慍地道。「你不是說我是你救回來的奴兒嗎?
   那麼我所接受的待遇應該不是這樣。」只要能離開阿冱特雷的懷抱,
   要他做牛做馬他都甘願。

   其實靖柳羽只是想趁阿冱特雷疏於防範時偷偷從大隊人馬中溜走,但
   這如意算盤並不成功,從阿冱特雷不肯妥協的態度就能得知一二。

   「那應該是怎樣呢?」阿冱特雷裝傻問道。

   他給了靖柳羽無上的殊榮,讓他能與自己享有同樣的待遇,難道這樣
   還不夠好嗎?是不是真要他將他丟進奴隸堆裡,任其自生自滅?

   但他卻做不來。為什麼?被族人稱為鬼子的他該是狠心的、殘忍的,
   不管對人、對事、對物都一樣,他該回復到他的本性,那個殺人不眨
   眼的銀鬼。

   究竟為何他遲遲不肯動手?靖柳羽的存在只是讓他再產生許多無法解
   答的疑問,而他就這麼放任靖柳羽?

   阿冱特雷幹嘛動不動就靠過來?他的心又怎麼會無緣無故亂跳個不停
   ?靖柳羽甩甩頭,厘不清心中的煩悶。

   「就把我丟進奴隸堆,然後折磨我呀!」哇拷!我到底在胡言亂語什
   麼?哪有人要別人折磨自己,又不是被虐狂!

   靖柳羽只覺得自己的回答全都帶有語病,而且極容易被阿冱特雷看穿
   他的企圖。

   「你是我所認識的人當中最奇怪,也是最坦白的人。」就因為他的一
   句話,靖柳羽竟也相信?

   當我的奴兒──那隻是他無意間脫口而出的一句玩笑話罷了!

   庫勒親王府已有眾多的奴僕,根本不缺靖柳羽一人。

   但他留下靖柳羽的動機何在?難道自己還無法透析出來嗎?

   應該有個絕對的理由,只是他不敢去正視它。

   什麼嘛!原來阿冱特雷沒有看出我的企圖。靖柳羽在心中大大的鬆了
   口氣。

   「你為什麼要戴著那副鬼面具?」很可怕,他道不出心中的極度恐懼
   ,但阿冱特雷與那副面具兩者間的搭配卻又如此吸引人,有著渾然一
   體、分不開的誘魅詭異,教人願意盲目跟隨著他。

   的確,那是一種獨特的吸引力,就像阿冱特雷吸引他便是他的那雙銀
   瞳。

   「這是象徵。」

   是的,那隻是個象徵。不祥的鬼子不被宗族的人接受,但他們卻又不
   得不對他低頭,所以他便以這副面具示人,讓這份禁忌永遠徘徊在族
   人心中。

   阿冱特雷雙眼凝視著遠處,散發出森冷的眸光,像是被拉回過去的記
   憶中,又彷彿將回到他尚未救靖柳羽的時候。

   他擁著孤獨與寂寞,在世人面前永遠是深不可測,他的過去並非是謎
   團,卻也如魑魅般令人畏懼、膽怯;就如同現在的他,同樣讓人害怕
   。

   「阿冱特雷?」靖柳羽企圖喚回沉思中的他。此時阿冱特雷的表情早
   已不是他認識的他。

   雖然他與阿冱特雷相識的時間不算長,但他卻不願意見到阿冱特雷那
   雙銀眸中顯出難以言喻的孤單、痛苦。就算他不懂阿冱特雷究竟為了
   何事而使心情產生莫大變化,但過去已成過去,他毋需緬懷。

   「象徵?我才不曉得你這鬼面具代表何種意義,我只曉得你不戴它的
   時候比戴上它的時候快樂。」他向來實話實說,如果阿冱特雷不愛聽
   的話,大不了捂起耳朵。

   「是嗎?」靖柳羽覺得戴上面具的他不快樂?他的觀察如此大膽而細
   微,就如同他幾位好友一樣。

   難道不是嗎?「你這樣以面具示人,只讓人誤認為你不懂得尊重別人
   。」阿冱特雷實在犯不著為臉上的傷疤而想遮掩,以真面目示人又沒
   什麼大不了,這樣才活得像他自己呀!

   「你的話涵義太深,我無法完全明白。」如果戴上面具是另有原因的
   話,靖柳羽可能會換個角度站在他這邊,進而支持他。

   「好吧,那你就當我隨口胡謅,反正我向來多嘴。」哼!他的好意阿
   冱特雷竟然不領情?靖柳羽突然感覺心中酸酸的,還微微揪痛起來。

   他是怎麼了?幹嘛為這種人感到難過?又不是病了!

   「我喜歡你的多嘴,至少你讓我覺得世上還有個真誠的人存在。」阿
   冱特雷愛憐地說道。原本冷淡的眸光霎時轉柔,令靖柳羽看得目瞪口
   呆。

   呵,他還滿會安慰人的嘛!起初停留在靖柳羽心底的痛也漸漸消失,
   他開心的望著前方。

   由前方迴轉而來的古涅,駕馭著馬兒來到阿冱特雷身邊。

   「少主,趕了一整天的路,想必您也累了,待進城後古涅會吩咐下人
   找間旅店住下,等明兒個太陽升起,我們再繼續趕路。」

   「嗯,回到大都還需多久的時間?」阿冱特雷問著,銳利的目光掃射
   四周,看得所有人身上頓時打著寒顫。

   不過古涅倒是很冷靜,因為這才是他所認識的少主原本的面目。

   「還需二天,屬下已飛鴿傳書到南王府,而──」

   「夠了。二天嗎?」這一路耽擱了不少時間,原因全出在靖柳羽一個
   人身上。到底他該不該罰罰這目中無人的小傢伙?

   倏地,阿冱特雷低頭望著懷中的靖柳羽。

   充分感受到灼熱目光洗禮的靖柳羽當然是如坐針氈般難受。

   「你幹嘛這樣看我?好啦、好啦!我知道是我耽誤了你們的行程。早
   教你放了我,不然現在你應該已經回到燕京了。」

   燕京?那是什麼?地名嗎?阿冱特雷並沒有很仔細的聆聽靖柳羽的懺
   悔。

   天吶!「我說的燕京就是你們所謂的大都。」難道不是嗎?中國歷史
   上元帝國首都不是燕京,也就是所謂的大都嗎?

   阿冱特雷聞言只是笑了笑,扯著馬韁猛力踢著馬腹,馬兒突然躍起的
   舉動讓靖柳羽嚇得又直巴著阿冱特雷的身子不放。

   嘶嘶的馬鳴聲中,夾雜著靖柳羽一連串的咒罵,以及阿冱特雷的狂笑
   。

   ※ ※ ※

   「大個子,我想出去。」可惡的阿冱特雷,出門後還派個人來監視他
   的一舉一動,害得他不能逃跑,早知如此,他也要求跟著。

   唉,失策、失策!

   「我不叫大個子!」古涅氣呼呼的鼓起腮幫子,濃眉大眼的他在此時
   看來極為嚇人,加上那勇壯的體魄早嚇昏了一行人。

   但他靖柳羽可不是隨便就會被人唬住的。

   「哦!我知道你叫古涅,對吧?」靖柳羽突然興起捉弄古涅的想法。

   不如他先將這大個子耍得團團轉,然後再一腳踢開他逃得遠遠的,這
   樣阿冱特雷不僅找不到他,他還能想辦法找尋方月城跟言仲飛。

   說真的,那兩個爛人到底是降落在什麼地方?該不會跟他不同時代、
   不同地點吧?

   倘若真是如此,那他才真的欲哭無淚。

   好好一個休假卻換來一趟痛苦的地獄之旅。

   「你在想什麼?」見靖柳羽喜上眉梢,一副賊兮兮的模樣,古涅警覺
   心大起,開始提防著靖柳羽會想脫逃。

   少主出門時已交代過他必須嚴加看守靖柳羽,若是一個不小心看丟了
   這小子,他無法想像自己會受到何種嚴酷的懲罰。

   不過是一名漢人,少主為何會如此在意他?古涅深思後仍舊得不到一
   個能夠解釋這一切不合理現象的解答。

   「沒有呀。」他不討厭這大個子,雖然他視他為下等人。

   稍微不注意,靖柳羽又開始不安分,這樣一個人怎會得到少主的歡心
   與信任?他實在想不通。

   「古涅......」靖柳羽收起玩心,正襟危坐。「你放了我吧!」這夠簡
   單明瞭吧?

   「不行!」古涅回的話也確實夠簡單,當場拒絕了靖柳羽的要求。

   由天堂雲端摔落地獄的感覺何等難受,靖柳羽的如意算盤再次被人狠
   狠砸碎。

   「喂,你不是很討厭我嗎?現在正好給你一個機會,趁阿冱特雷不在
   ,你趕快放我走。」動之以情應該是一個不錯的辦法,可惜仍勸不動
   古涅。

   古涅的鐵石心腸讓他可以對任何人置之不理,就算是有人受了重傷,
   他也懶得瞧上一眼,而靖柳羽面對的就是這種窘境。

   「絕不可能!」古涅冷冷的關上門並迅速合上眼,乾脆來個眼不見為
   淨,這樣他就可以完全不受靖柳羽的影響。

   「可惡,混帳、小氣鬼!」放他走真有那麼難嗎?不過是舉手之勞罷
   了,也怕得像隻過街老鼠。

   「古涅,你不是男人!」哼!非得再罵他個兩三句。靖柳羽清了清喉
   嚨,準備將心中怨氣借由這次罵人的機會盡情的宣泄而出。

   「你說夠了沒!」該死的漢人,竟然罵他不是男人!

   靖柳羽的一句話已嚴重觸犯了古涅的禁忌,畢竟在族中他可是名勇士
   。

   門被猛力劈開,成了支離破碎的碎片,沉悶的空氣中浮動著一層化不
   開的濃厚殺意。

   「難道不是嗎?」靖柳羽根本不想理會事後究竟會受到何種處罰,他
   只曉得自己非離開這裡不可。

   「你有膽再說一遍!」他非得扭斷靖柳羽的脖子不可!

   只見古涅粗壯的手臂上冒出青筋,古銅色身體因憤怒而散發出一絲危
   險的氣息。

   ※ ※ ※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阿冱特雷接獲一名屬下的通知趕往現場。

   若非他急速制止古涅,今年此地又將添上一座新墳,而新墳的主人就
   是在老虎嘴裡拔牙的靖柳羽。

   「這是怎麼一回事?」趕到房內的阿冱特雷冷冷地問道,犀利的雙眸
   凝視在古涅與靖柳羽兩人身上。

   「少主......」一見到阿冱特雷出現,古涅只得勉強告訴自己斂下滿腔
   的怒氣,暫時與靖柳羽休戰。

   古涅恭敬的拱手退至一旁。

   「說!」

   阿冱特雷只需嗅嗅空氣中充滿即將爆發的火藥味,就能大約知道個底
   。

   靖柳羽可能惹怒了古涅,因為就他所認識的古涅,絕不會無緣無故擊
   碎大門、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也由於他曾吩咐要古涅不准傷害靖柳
   羽,所以古涅絕不可能違背他的命令。

   除非靖柳羽趁他不在時挑起古涅的憤怒,進而以破壞之名,行逃脫之
   實。

   「請少主下令誅殺這名漢人!」有靖柳羽在,古涅便擔心阿冱特雷的
   安危。

   以前的阿冱特雷不會對任何人產生感情,所以他得以殘忍、得以冷酷
   無情、得以令族人害怕畏懼。

   阿冱特雷是他心中最崇高的主人,是他所見過最偉大的人,也是唯一
   令他信服的勇士。

   阿冱特雷是銀鬼,是宗族人人恐懼的鬼之子,也是可汗最得力的助手
   ,誰都無法推翻他效忠阿冱特雷的想法。

   「原因?」阿冱特雷又冷冷問道。

   一雙深邃的眸子迸射出一道寒光,直直嵌進靖柳羽心中,令他產生無
   比的震撼。

   他明白阿冱特雷因為這件事在生氣。

   「不需要原因,你要殺就殺,反正被老教授坑來這裡受罪,我已經受
   不了了。」他豁出去了!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訝異於靖柳羽一反以往的態度,古涅正處於呆若木雞的狀態。他萬萬
   沒想到靖柳羽會開口要求......受死?!

   「古涅,你先出去。」聽到靖柳羽的一席話,他又該如何做出決定?
   但無論如何,阿冱特雷得先讓古涅和靖柳羽分開。

   「是的。」一臉悻悻然的古涅只能遵守阿冱特雷的命令退下,且不管
   待會兒房裡頭會發生何種熱鬧情況,他開始有點擔心靖柳羽。

   那想法是突然產生的,讓他找不出半點理由,但它確實在他腦海中產
   生了。

   希望少主不會真將那臭小子的話當真。古涅祈禱著。

   對立的喧囂一下子變成無聲壓力下的沉靜,噘著一張嘴,靖柳羽靜待
   阿冱特雷接下來的行動。

   要不就殺了他,要不就放他走,這麼簡單的二選一,阿冱特雷還沒法
   子挑出一個最理想的選擇嗎?

   屋子裡的安靜當然也格外引人關切,躲在一旁的古涅像個賊兒似的偷
   偷窺探著裡頭人的一舉一動。

   「不說話嗎?」沉靜終於被打破,阿冱特雷首先開口。

   「哼!」不料,靖柳羽卻打死不願再迸出一個字,一雙明亮的黑瞳中
   跳躍著幾簇火光。

   他就是不認輸、也絕不低頭,畢竟所有錯不該怪在他一人身上,難道
   阿冱特雷就沒錯嗎?

   當初是誰要阿冱特雷救他?沒有人!

   然而這個無聊的人卻以恩人的身份自居,然後脅迫他當一名奴隸,這
   才是教他最氣不過的地方。

   「不說話嗎?」這次阿冱特雷的聲音更加冷冽,令人血液為之凍結。

   「說,我說!」靖柳羽怒瞪著阿冱特雷。「我想回台灣,不想留在這
   個鬼地方,不想待在你身邊。這樣可以了吧?」氣呼呼地講完一連串
   的話,靖柳羽撫撫胸口。說累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二他一古腦兒就坐
   在床旁,不發一語。

   時間好似再次靜止,接下來仍是無止境的沉默。

   不知又過了多久,阿冱特雷才緩緩道:「除非你還我一條命,否則你
   永遠無法離開我。」他做事從不要求報酬,但這次他卻向靖柳羽索取
   。

   「好,那你告訴我怎樣才能還你一條命?」靖柳羽問道。

   很好,他終於得到一個較為肯定的答覆。

   「我想你永遠沒法子還我一條命。」沒人能傷得了他,更沒人能取走
   他的性命,所以靖柳羽只能永遠待在他身邊。阿冱特雷嘴角揚起一抹
   邪笑,加上銀白色的面具的襯托下,看起來更加危險。

   「阿冱特雷,你......」他必須忍耐,千萬不能掉入阿冱特雷所設的陷
   阱中。

   穩著點,柳羽,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就暫且聽阿冱特雷的話,等到
   時機成熟時,逃跑的機會就來了。

   「想通了嗎?」阿冱特雷並沒忽略靖柳羽眼中那一閃即逝的狡黠,他
   之所以要如此問,只想讓靖柳羽疏於防備。

   「想通了。」能不想通嗎?

   「古涅,你還用得著躲在外頭偷聽嗎?」他的下屬實在愈來愈不像樣
   了,居然學起小賊躲著偷聽他和靖柳羽的談話。

   糟糕,被發現了!

   「少主。」古涅靦腆地笑著,緩緩由隱密之處步出。

   當然,他也瞧見靖柳羽一副「你敢偷聽」!的氣煞模樣,而他理應是
   該大笑的那個人。

   「房間的門既然被你破壞,就該由你負責修理及善後。」這就是他給
   古涅的懲罰。賞罰分明是他最重視的一件事。

   「活該!」靖柳羽幸災樂禍的說,殊不知阿冱特雷也給了他一個懲罰
   。

   「而你......就負責今晚的晚膳。古涅,待會兒吩咐廚子把廚房裡所有
   的工作全部交給柳羽處理。」這個懲罰也不算太重,他最終還是希望
   靖柳羽能夠乖一點,少給他惹麻煩。

   「什麼?叫我做菜?」他的惡夢來了。

   台灣有阿鴻,但他可沒那本事,他最得意的一道菜是水煮蛋,要不就
   是油煎荷包蛋,而且上桌時還是破破碎碎的令人慘不忍睹。

   請問這樣的菜色能見人嗎?有誰敢吃?

   據他瞭解,也唯有他的好友言仲飛最有義氣,硬是吞嚥下去,只是然
   後急急忙忙衝到盥洗室大吐特吐一番。

   見靖柳羽面有難色,阿冱特雷挑了挑眉。他想知道此時的靖柳羽腦袋
   瓜子裡在想些什麼。

   「少主?」不可能,少主要這臭小子掌廚?若是他心起歹念在菜中下
   毒,他們這伙人不就要翹辮子升天了?

   「由你監視他。」

   說完,阿冱特雷便冷笑著離開,留下屋中兩人四目相襯、哀聲四起。

   最後的結論──後悔,兩人捅了個大樓子。

第三章

   一雙晶燦的黑眸眺望著窗外的天空,天空是淺淺的藍色;心情有點煩
   中國人有句話──君子遠庖廚。但這句話對靖柳羽來講似乎沒有多大
   的意義,因為此刻的他正在廚房裡頭。

   「大個子,你該不會真要我煮飯燒菜吧?」饒了他吧!弄得一身油膩
   不打緊,待會兒阿冱特雷要是吃得不高興,怒火一起,他能躲往何處
   ?

   「少主要你煮你就得煮。」可憐的應該是他才對,靖柳羽不過是要煮
   飯燒菜,哪像他如此歹命,堂堂一個大蒙勇士卻得看守靖柳羽這臭小
   子,想來可悲。

   「打個商量,我不煮行不行?」拜託,要他學母親、老姐下廚做羹湯
   也為時已晚,更何況他連烹飪底子都沒有,要他如何發揮?

   「怎麼了?」阿冱特雷大老遠就聽見廚房內靖柳羽與古涅兩人的對話
   ,他明白這小傢伙想討個情,希望躲過這項懲罰。

   「少主,這地方很髒,請您──」

   「無妨。」阿冱特雷根本不放在心上,他的一顆心全放在靖柳羽待會
   兒的表現與今晚的晚膳。

   「你還沒動手?」灶火都還沒點燃,一堆青綠蔬菜還擺在水槽裡,柴
   米油鹽依舊各擺各的位置,可見廚房裡的大工程現在尚未動工。

   「阿冱特雷,你是來看熱鬧的嗎?」準是這樣沒錯,阿冱特雷特地來
   瞧他這身狼狽樣。

   「古涅,你先下去。」如今靖柳羽的氣也消了一大半,該是他好好跟
   他談談的時候了;不過,有另一個人在場,就算話講再多也都是廢話
   ,不會有任何效果。

   「少主──」但見阿冱特雷的眸子瞬間射出冷光,古涅就算有再大的
   膽子,也只有走人的份。

   「你很喜歡威脅人。」靖柳羽大嘆,「他都走了,你是不是也該走了
   ?」古涅,這裡的空氣似乎乾淨些,若再少了阿冱特雷,此地將天下
   太平、六畜興旺。

   走?阿冱特雷搖了搖頭,卸下臉上的鬼面具開口道:「我是來看你的
   工作進度的。」意思即他是監工,專門盯著靖柳羽將份內工作處理妥
   當。

   什麼?工作進度?這人真是陰魂不散,似乎他走到哪兒阿冱特雷也跟
   到哪兒。

   「洗米、煮飯、撿菜、煮湯。」阿冱特雷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簡單而
   又不會太匆忙,靖柳羽該有充分的時間完成。

   「是。」這是他逃不過的命運,即使他想學孫悟空飛出如來佛的五指
   山,也只能悲嘆徒然。

   靖柳羽挽起袖子將水槽裡的菜洗淨,再滿意的看著自己努力的成果。

   嘖,原來他還滿有天分的嘛!不經意的,他露出幾日不見的笑容。

   但展現出高興及愉悅笑容的他,哪曉得阿冱特雷正留意著他的一切舉
   動。

   柳羽笑了?像是久旱逢甘露般璀璨動人的微笑,令他的心怦然一動,
   他從不會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某個人。

   甚至在那瞬間,他冀望著此景永遠停留、時間永不流動,將靖柳羽此
   刻的笑容凝結,如同深藏於雪地中的千年雪蓮,永遠將其純美封住。

   「再來是放油炒菜。」油鍋中放了少許的油後,靖柳羽菜也沒切就直
   接從水槽內撈起,一古腦兒的往鍋裡扔。

   未料,油水本是仇家,滾滾熱氣助長下,轟的一聲,水氣油煙直撲而
   來;更慘的是靖柳羽搞不清楚狀況,臉往前一探,被濺起的滾燙熱油
   噴得滿臉,發出一聲哀號。「好痛!」

   靖柳羽的一聲尖叫,將神遊太虛中的阿冱特雷喚醒。

   「柳羽?」怎麼回事?柳羽趁他發呆的空檔做了什麼?要不怎會捂著
   臉直喊痛?

   看到那鍋菜,阿冱特雷立刻將靖柳羽的頭往水槽內按下,讓沁涼的水
   滲進靖柳羽的皮膚,減少燙傷的程度。

   「你幹什麼啦!」突然被水嗆到的靖柳羽猛力推開他,眼睛仍是一陣
   刺痛。

   該死的!他活該倒了八輩子霉,竟然會碰到這種事!

   「別揉!」抓下靖柳羽一雙想搓揉眼睛的手,阿冱特雷急忙撕下袖子
   ,將布沾濕,摀任靖柳羽的雙眼。

   「你要做什麼?」他眼睛好痛,想揉揉它難道不成嗎?

   「如果你還想見到明日的太陽,就聽我的話。」

   阿冱特雷緊急喚來古涅等人處理善後,他則帶著靖柳羽回到房內。

   ※ ※ ※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阿冱特雷感到莫名的心疼,似乎是因為靖柳
   羽受傷,他著急的程度更甚。

   「古涅,大夫呢?」他不希望靖柳羽出事,雖然他是過度擔心,但他
   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此時的阿冱特雷並不是其他人見過的那冷然
   絕情的銀鬼。

   「阿冱特雷,你放輕鬆點,我不會有事的。」是他太笨,一個沒注意
   才會受傷,阿冱特雷根本沒必要為他擔心。

   不過就因為如此,靖柳羽心頭注入一股暖流,同時也詫異阿冱特雷的
   舉動。

   他在關心他嗎?經由那塊濕透的布、手指與皮膚的接觸,以及他身上
   傳來的體溫,靖柳羽感覺自己與阿冱特雷的距離縮短,甚至能清楚感
   覺到阿冱特雷鼻息間所傳來的熱氣撲到他雙頰時所產生的迷眩,心跳
   不知不覺加快許多。

   「誰說的?若是你瞎了──」

   「呸!別詛咒我。」誰瞎了?他還好好的,只是眼睛感到一點點刺痛
   ,冰敷一會兒應該就會沒事,這點常識他還曉得,是阿冱特雷太操心
   了。

   「你......」阿冱特雷一時間不曉得該不該放聲大笑。他真的覺得靖柳
   羽是一個奇特的人,以往他所接觸的人當中不曾有類似的。

   「眼睛還會痛嗎?」早知道他就不會對靖柳羽提出這種懲罰,但卻為
   時已晚。「早知道」只是人們脫罪的一種藉口。

   「嗯,一點點,現在好多了。」要說實話嗎?現在的情形遠比剛才要
   好上幾百倍。假如沒有阿冱特雷,恐怕他早就不顧一切死命的揉揉眼
   睛,就算不瞎掉,恐怕也得多當幾天的瞎子。

   「你現在可以放開手了。」靖柳羽道,重見光明才是他目前亟須的。

   「再捂久一點。」感覺還不夠久,所以阿冱特雷並沒有放開的意思。

   「為什麼這般不小心?」語中似乎帶著些許責備,也透露出些許關愛
   靖柳羽的心意。不經意地流露,只是阿冱特雷並未注意。

   「對,我就是不小心!」以前在家裡他可是大少爺一個,身為靖家最
   小的兒子,平常他根本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連廚房也沒進去過,
   一點做菜經驗都沒有,可以說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

   他本毋需煩惱生活,家中有幫傭的大嬸,還有整天黏在他身邊,像隻
   黏身蒼蠅的管家,他所有的精神都放在自己活動的範圍內。

   比如交友、課業,和那不和諧的家族關係。

   而親情間的融洽更是他生活的重心。

   哪像現在淪為奴隸,得乖乖巴結、承奉著阿冱特雷。

   但與生俱來的強烈自尊才不許他向任何人低頭。

   還不是你害的,誰教你要我進廚房,我根本就沒學過如何切菜、如何
   煮飯、更何況你不怕我在飯菜裡下毒嗎?」

   其實阿冱特雷並不討人厭,只是打從心底不服輸的靖柳羽就是不願承
   認自己會向一個卑鄙的人低頭。

   他聽得出靖柳羽的不滿,他又何嘗不是一開始就下定決心要放走靖柳
   羽?假如現在放他走還來得及嗎?

   但他心中卻又充斥著許多矛盾想法,在放與不放之間,他變得難以抉
   擇。

   他不放的理由為何?是因為靖柳羽本身,還是因為他自己?

   他該曉得留靖柳羽在身邊只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他本身就是災厄的
   象徵,何必再扯進一個靖柳羽?

   或許他該仔細考慮古涅所說的。

   「我從不想那麼多,因為你是我認為可以信任的人。」阿冱特雷再次
   不經意地說出他心中的想法。

   是的,這是一個留下靖柳羽的理由,他可以視靖柳羽為一個朋友;但
   若傳出去,不利他的謠言很快就會傳遍整個京城。

   不過那也無關緊要,反正他的身份早就令那些眼紅嫉妒的人們有充分
   的藉口排擠他,也不缺靖柳羽──他新交的朋友一個。

   信任?這個詞兒有點牽強,但也由於這句話,令靖柳羽對阿冱特雷的
   看法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阿冱特雷必定視他為朋友,不然哪來的信任可言?不過這會不會是他
   想讓他開心的戲言?靖柳羽又陷入兩難的膠著狀態。

   「少主,大夫已經請來了。」加快腳步尋找城內大夫的古涅匆忙的回
   到客棧,身後跟了一個氣喘吁吁的老人,拎著一隻看似沉重的大藥箱
   。

   「我命令你醫好他,不然────」

   「阿冱特雷,你口氣好像是在威脅大夫。」就算靖柳羽不用眼睛瞧,
   也曉得此刻大夫絕對是嚇得直發抖,哪裡還有心情醫治他。

   「是的,老夫絕對盡力醫好這位公子。」靖柳羽的好心被老大夫擊碎
   ,他所想的只是為了活命必須盡力醫好靖柳羽;至於眼前這名傷者的
   好心,他只能心領了。

   這老頭真那麼怕阿冱特雷?阿冱特雷的地位很崇高嗎?只聽古涅喊他
   少主,他該不會是大戶人家的子弟吧?靖柳羽只能這樣揣測。

   不過靖柳羽只猜對了一半,阿冱特雷的身份豈是大戶人家所能比擬,
   倘若當他知情阿冱特雷真實的身份,能用平常心來看待他嗎?

   ※ ※ ※

   微升的黃暈月輪已漸移腳步、高掛夜空,天上的繁星一會兒發出紅光
   、一會兒閃爍著青藍的冷色,數不清的點綴著今晚的夜空。

   傍晚的涼風輕微,又突然驟變為狂風,今夜的天候不尋常。

   今早熱鬧的市街如今不見人潮擁擠的盛況,只有零星幾人對著掌心呵
   著熱氣,借此保暖;輕移腳步趕回家中,似乎一刻也不願逗留在這為
   黑暗所籠罩下的佇寂小城。

   至於待在客棧內的阿冱特雷等人,似乎早已習慣這樣的情景。

   人們總是害怕,不僅是擔心自己的生命,也須顧慮家室及財產的安全
   。所以夜晚一到,家家戶戶像是躲避惡鬼般的深鎖自家大門。

   最終仍歸究於他們這一行人。他的銀眸又害了他一次,若非古涅事先
   付了銀兩,這家客棧可能也會視他們為不受歡迎的客人。

   「這裡好靜。」怪了,古人難道沒有夜生活嗎?那豈不悶斃了?靖柳
   羽不解地想。

   他的雙眼剛上好藥,蒙著一層白絲布,那是一種極為昂貴的綢緞,摸
   一摸它的質感就知它價值不菲;但為這一塊上好布料,他可真嘔死了
   。

   隨便用一塊粗布不就好了,幹嘛這般大費周章?阿冱特雷是吃飽了撐
   著沒事幹嗎?還命令人到附近的布莊找這種高檔貨。

   才剛走不久的老大夫只說他需要幾日的療養,也就是說幾天後他又可
   以生龍活虎、為非作歹了。

   哦,這詞用錯了,他可不是古龍大師筆下的十大惡人,所以絕不會為
   非作歹。

   「夜深了當然靜。」畢竟人們需要休息。阿冱特雷攪拌著陶碗內的熱
   粥,湯匙與陶碗相碰撞的響聲傳進靖柳羽的耳中,有如輕快的樂章。

   「那是什麼?」他雖雙目不能視,但嘴巴還能動,至少要問清楚阿冱
   特雷手中的玩意兒是什麼。

   「肉粥。」阿冱特雷老實的回答。原先熱氣騰騰的肉粥逐漸因攪拌而
   變涼,已可以送入靖柳羽的口中而不燙傷他。

   「我不想吃。」他沒啥胃口,只想回家。這是靖柳羽心中唯一的牽掛
   。

   「不行!」阿冱特雷堅決反對。

   為什麼不行?他不餓呀!況且他多年來的習慣一定是先洗完澡才會用
   餐。

   說到這兒,他好像有好幾日沒有沐浴。風塵僕僕地在荒漠中趕了好幾
   天的路,今夜他已嗅到自個兒身上傳來陣陣的汗臭,或許他最無法忍
   受的是不能洗澡。

   「阿冱特雷......」他開口想詢問,卻又遲疑地打住。

   「怎麼了?眼睛還痛嗎?」靖柳羽話才講到一半,為何又吞吞吐吐?

   「我......」靖柳羽絞了絞手指才緩緩道:「我想洗澡,也就是你們所
   謂的的沐浴淨身。」用這一連串的解釋,阿冱特雷應該會明瞭。

   可惜的是靖柳羽無法瞧見阿冱特雷此刻的臉全皺成一團。

   濃眉微蹙的他大感意外。靖柳羽說他想淨身?難道他不明白自己現在
   的狀況,如果真想淨身,就非得找個人幫忙,不然哪有法子淨身。

   除非靖柳羽願意讓他碰他,讓他幫忙。

   「我想洗澡。」他全身上下快癢斃了,此刻只想洗個熱水澡,好洗去
   連日來的奔波之苦。

   「古涅!」阿冱特雷對門外的人喚道。

   看不見一切的靖柳羽只聽到阿冱特雷在古涅的耳畔道了幾句,隨即傳
   來錯愕的低吼,那是古涅驚訝時才會有的聲音,然後房內又歸於沉寂
   ,仿若從未發生任何事。

   「阿冱特雷,剛才你對古涅說了什麼?」他好奇的問。

   「要他準備一大桶熱水,用來幫你淨身。」這下子靖柳羽高興了吧!

   「真的?」鬆了口氣的靖柳羽站起身,卻在踏出第一步時險些摔了個
   狗吃屎,若非阿冱特雷眼明手快扶住他,恐怕他額頭上會撞出一個大
   腫包。

   「謝......謝。」靖柳羽結巴不清的道謝,然而令他驚訝的事卻還在後
   頭。

   一個不注意,一雙有力的手臂伸向他,將他抱起;靖柳羽還來不及反
   應,便直覺地緊摟著那雙大手的主人──阿冱特雷。

   將靖柳羽輕放在床褥上的阿冱特雷一句話都沒講,就開始解靖柳羽腰
   上的繫帶,這個工作對阿冱特雷來說像是再理所當然不過。

   有人卻不以為然。「你......做什麼?」這次靖柳羽口吃的毛病明顯加
   重,額上沁出的冷汗顯示出他的惶恐。

   「幫你寬衣,順便幫你淨身。」他可不認為依靖柳羽現在的情形可以
   自己淨身。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洗。」靖柳羽急忙緊抓著身上的衣物,拒
   絕阿冱特雷的好意,就是不讓阿冱特雷為他寬衣。

   「不行!」阿冱特雷一把抓住靖柳羽的手,「是你自己說要淨身的,
   我不准你出爾反爾。」他的語氣中淨是霸道之意。

   阿冱特雷的脅迫對靖柳羽而言本是不痛不癢,但在氣勢、體力他都略
   居下風的情況下,若不識時務,肯定又會惹得阿冱特雷滿腹怒火,屆
   時他們兩人間的友好關係又將被破壞殆盡。

   「你不准......」

   「我只幫你淨身,什麼都不會做。」靖柳羽究竟是不是個男人?兩個
   男人一同淨身又沒什麼大不了,他何必表現出一副防備的姿態。

   有誰會相信你說的話?靖柳羽喃喃道。不過這話他相信阿冱特雷絕對
   聽不見,因為他的音量之小,有如蚊蚋之聲。

   「少主,您吩咐的事我已經辦好了。」

   兩人的僵局在古涅洪亮的聲音下暫告停休,阿冱特雷命命令侍從將浴
   桶抬進房間,安置好後立即離開。

   「現在這裡連一個人都沒有了。」

   「難道我們兩個不是人嗎?」靖柳羽鼓著雙頰,指出阿冱特雷用語錯
   誤。

   「站起來。」寬衣才進行到一半,如今浴桶與熱水全都送過來了,靖
   柳羽應該沒話說了。

   「我警告你,不可以亂碰我的身體,不可以隨意瞄我身體的任何一部
   位,不可以──」霎時,阿冱特雷用手掌摀任靖柳羽的唇瓣,不想再
   聽任何廢話。

   他迅速脫下靖柳羽一身衣物,並將靖柳羽抱進浴桶裡;而靖柳羽卻聽
   見像剛才阿冱特雷為他寬衣時所發出的聲響。

   他該不會想跟我共浴吧?這個疑問逐漸在靖柳羽的腦中成形,直到水
   聲擾醒了他。

   「這個浴桶很大,兩個人一起淨身應該沒問題。」一絲不掛的阿冱特
   雷緩緩地走進水中,不過靖柳羽卻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阿冱特雷笑道:「你不來我身邊,我如何幫你淨身?」靖柳羽躲得這
   般遠,別說是碰,他連撈都辦不到。

   「可不可以不要過去?」靖柳羽心中百般掙扎著。

   他到底在怕什麼?阿冱特雷雖是有點可怕,但他也不是殺人放火的惡
   徒。是不是因為他此時蒙著雙眼看不見的關係,所以無法立即做出對
   自己有利的反應?

   這合該是正確的答案。

   「我說過不會對你產生任何非分之想。」阿冱特雷給了保証,即刻用
   手將靖柳羽拉至身邊,用浸濕的布巾在靖柳羽的背部緩緩擦拭。

   倘若古涅瞧見這光景,他會做何感想?阿冱特雷可以想像得到古涅臉
   上的驚慌以及憤怒。

   驚慌他尊貴的少主竟會為一名漢人淨身拭背,憤怒名播京城的銀鬼不
   該變成這副德行。

   無妨,反正他已經做了,更何況古涅也看不到。

   透過阿冱特雷細心擦拭著背部時的溫柔,靖柳羽感受到一股自體內升
   起的熱流,令心情極度愉悅。

   身體所有毛細孔全舒張開來,如同置身冰涼的海中一般暢快無比。

   「累嗎?」阿冱特雷執巾輕劃著靖柳羽的肩膀,順勢滑至他的手臂。

   「嗯。」恣意享受這種特權的靖柳羽微微點頭,不知不覺將身子靠向
   後方阿冱特雷的身軀。

   他才不管那麼多!舒暢的喜悅使他眷戀,尤其是阿冱特雷那雙溫熱的
   大手,教他不舍離開那撩人的熾熱。

   心頭彷彿燃起一把熊熊烈火,火紅色的光伴隨著一間即逝的銀白冷光
   ,勾勒出一幅奇妙的景象。一名面戴銀色鬼面具的男子緩緩向他走來
   ,只見男子四周的寒冷氣息逐漸被驅散,微青的火燄跳躍取代他的冷
   然。

   這類意境靖柳羽道不出個所以然。

   但心中的景象、景象中的男子,像是阿冱特雷的化身,一雙冷然的銀
   眸透進他的內心,直視他的心靈;冷色的眸光是吸引他的源頭,那是
   千年不化的寒冰才能萃練出的璀璨光芒,銀白色的雪透析出人類本能
   的慾望,也道盡他的悲哀。

   「那是什麼?」靖柳羽微啟唇瓣,追尋著內心繚繞的源頭。

   他的樣子很奇怪,阿冱特雷心想難道是因為太舒服,所以他才開始胡
   言亂語?

   「阿冱特雷......」靖柳羽突然由困頓中驚醒,發現自己的怪異舉止。

   「怎麼了?」阿冱特雷凝視著靖柳羽光滑的頸肩,目光洒落至他的全
   身。

   不像漢人特有不乾淨的蒼白,那是健康的小麥膚色,又透著微白,彷
   彿可以清楚看見白皙中微弱的脈動;與他微古銅色的膚色有些差別,
   但他仍欣賞著靖柳羽不為人知的美。

   不經意的,他違背了與靖柳羽的約定,伸出手指輕劃著剛擦拭乾淨的
   肌膚。

   喜悅突然湧上心頭,在觸摸的那一剎那,阿冱特雷清楚感受到這份莫
   名的喜悅,心中的悸動,再次被點燃爆發。

   「阿冱特雷!」靖柳羽感受到後方之人違背了他倆的約定,身體給了
   他最明顯的証明。阿冱特雷手指上的熱源經由他的皮膚滲進他的體內
   ,造成一連串戰慄般的快感,如同劃過天際的隕星瞬間綻放的光芒般
   。

   不該出現的原始反應讓他很惱怒,他不該沉醉在這種幻夢中。

   靖柳羽往前移動身子,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一見此種反應,阿冱特雷卻沒說什麼。

   「我能問你一些事嗎?」靖柳羽雙手環抱著自己溫熱的身體,窩在浴
   桶的角落。

   ※ ※ ※

   時間又在兩人間靜止。

   「問吧,你想知道哪些事?」靖柳羽很少在他面前提出關於他的問題
   ,就算有,也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

   「古涅喚你為少主,你的地位一定很高。」假如他真來到元朝,據他
   瞭解,這裡的種族歧視與紛爭應該很嚴重,怪不得古涅當初會那樣對
   他。

   在蒙古人統治下,實施鐵律政治與絕對的等級之分,若以他現在的身
   份,肯定會被列為第三或第四等子民,至於職業則是最下等的奴隸。

   「能告訴我你的故事嗎?」既然短時間內無法回到台灣,他不如先依
   靠阿冱特雷所賜予的庇護,免得在這異族統治的時代死得不明不白。

   「你想知道些什麼?」

   阿冱特雷的語氣好像有些冷淡,靖柳羽不禁微微蹙眉。

   阿冱特雷不喜歡他人談及他的身世問題嗎?阿冱特雷心情的起伏使靖
   柳羽警覺心大作,知道自己必須要步步為營、小心為妙;一旦觸及阿
   冱特雷最不願意提起的回憶,那他就等著為自己挖個坑,好埋葬自己
   的屍首了。

   「身世嗎?」阿冱特雷冷笑。冷若冰霜的面容彷彿正在嘲笑自己,何
   必回答這個令他困擾的問題。

   「你不說也無妨。」阿冱特雷一定是生氣了。雖然眼睛看不到,但靖
   柳羽又不是笨蛋,敏銳的他早嗅到一股殺氣,那是血的味道,駭人、
   震魂的戾氣。

   「銀鬼。」突兀的聲音發自阿冱特雷口中。

   咦?什麼?銀鬼是指阿冱特雷嗎?

   「你曉得我的身份嗎?」阿冱特雷揚起笑,無聲無息地緩緩靠近靖柳
   羽。

   靖柳羽發現自己已無退路,而兩人的距離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靖柳羽連後退的餘地都沒有,就只能呆著。

   「告訴你,我──」正當阿冱特雷貼近靖柳羽的唇瓣,吐著熾熱的氣
   息,像是無法控制似的順著他的本能親近靖柳羽時,殺風景的事驀地
   發生。

   大門被人推開,來者帶著戲謔,從容不迫地盯住浴桶內的兩人。

   「嗨,阿冱特雷。」高亢的音量拉回阿冱特雷的心神。「抱歉,打擾
   你和心上人共浴的美妙時光,你該不會想延後回京的日子吧?」

   他的面貌很普通,像是普通人那樣大眾化的面孔,如果不認真瞧,真
   會在人群中忽視他的存在。

   但他也使人對他產生一股莫名的畏懼,除了好友外,任何人見到他只
   有兩種反應──阿諛諂媚,要不就像見到魑魅般閃得遠遠的。

   他穿著一襲黑衫袍,對微慍的阿冱特雷一笑,彷彿不為自己的冒失感
   到抱歉。

   「你來做什麼?」阿冱特雷倏地站起身,披上掛在架上的衣物,表情
   甚為不悅,兇狠得像是要將此人抽筋去骨。

   「當然是接你!唉,真是掃興,好歹你也裝出一副興奮的神情,竟什
   麼都沒有表示,真是對不起我。」男子講得很輕鬆。

   而後方的古涅則一臉無辜,低著頭不敢望向他的主子。

   他敢發誓自己絕對是無辜的。早在男子衝進來之前,他就極力阻止,
   奈何自己的身份不能違逆男子,所以只好放行。

   「退下去!」斂去眸中的兇光,阿冱特雷下達命令。

   「兄弟,你太兇了,這樣古涅會難過的。」面對此景,男子依舊不改
   其本性三言兩語調侃著阿冱特雷;最後他轉移陣地,注視著浴桶裡不
   知所措的靖柳羽。

   「漢人?」男子掛在嘴角的笑容仍未退去,就算見到靖柳羽也一樣。

   他好奇的是阿冱特雷何時撿來這個小東西,而且還是個異族?
   非我族類皆為蠻夷,這是他秉持的觀念。

   「兄弟,你撿了個寶?」若無特殊意義的人事物,阿冱特雷皆不關心
   ,所以男子肯定他對那漢人有獨特的感情。

   對這從小到大的童年玩伴,他可說是瞭如指掌,所以別想在此刻蒙騙
   他。

   「阿冱特雷......」打從陌生男子入門至今,靖柳羽不知該如何是好,
   坐立難安的心情有誰能體會?他現在只求阿冱特雷趕快幫他穿上一件
   乾淨的衣服,免得他春光外泄。

   「喂,兄弟,可愛的小東西在叫你。」男子笑著退出房間。

   他不急著馬上知道那漢人是誰,反正阿冱特雷待會兒就會來找他,他
   不必在此刻妨礙兩人。

   眼前繁星閃爍的夜景才是他該追求的。男子的笑聲繚繞在廊道,久不
   散去。

   面對男子的大膽妄為,阿冱特雷只是恢復一貫冷冷的作風。

   「算了,既然你不幫我,那我就自己動手。」他就不相信不靠阿冱特
   雷的幫助他便無法著衣。

   靖柳羽才想踏出浴桶,突然感覺自己騰空而起,立刻料到又是阿冱特
   雷的傑作。

   抱著他上床的阿冱特雷只是悶著聲,動手擦乾靖柳羽身上的水漬,順
   手撈起舖在一旁的潔淨衣物,溫柔地為靖柳羽穿上。

   「這不用你幫忙了。」對於那雙探進他胯下的手,靖柳羽可是敬謝不
   敏,他自會想辦法解決。

   「既然你這麼說,那剩下的就由你自己解決,待會兒會有人來收拾一
   切,你若累了就早點上床休息。」第一次,阿冱特雷丟下靖柳羽一個
   人。

   首次嘗到這種滋味的靖柳羽心中泛起一股酸澀,好像缺少阿冱特雷,
   他就變得很奇怪。

   但心酸隨即被另一個問題所取代,他對那名陌生男子感到好奇。

第四章

   臨近靖柳羽房間的另一間客房內,空氣中充滿了濃厚的火藥味,對立
   而視的兩人是好友也是勁敵,迎視對方的目光在交會的瞬間無形中激
   出熾烈的火花。

   「為什麼要來這裡?」快馬加鞭來到此城的他肯定沒安好心。

   從容不迫的笑容堆滿在他臉上,更加燃起阿冱特雷心中不滿的怒火。

   「見你囉!」他微微啟口,脫下佈滿沙塵的外袍,如釋重負地端坐在
   椅上;目光依舊,從頭到尾不曾從阿冱特雷身上移開。

   「唉,你又生氣了。」他搖著手中摺扇送來幾許涼意。

   見阿冱特雷悶不吭聲,男子也無意多言,不過他認為最重要的事還是
   必須向阿冱特雷提醒一下,否則接下來可就玩不起勁了。

   「你很寵那小東西?」他只是猜測,不過肯定的成分居多。

   不對任何人感興趣的阿冱特雷既冷漠又殘忍,要他救人一命,比登天
   還難。

   不過這日卻讓他感到十分意外,由古涅口中得知消息,他一時間無法
   相信他的好友阿冱特雷竟會仁慈到這種地步,還親自替那小東西淨身
   ?這事若傳到另一人耳裡,那人恐怕也會像他這般詫異。

   「呼皝兒!」阿冱特雷直呼眼前男人的名字,泛著銀白光芒的面具下
   ,隱藏著嗜血的衝動;銀色的瞳孔迅速縮小,發出一道懾人的寒意,
   但卻傷不了抿嘴而笑的呼皝兒。

   該死的!他問這無關緊要的問題只是想激怒他嗎?

   「沒事。」呼皝兒聳聳肩,暫時打住這個令阿冱特雷發狂的話題。「
   這次回到京城,可不許你再恣意逃跑,若是惹怒了可汗,誰都保不了
   你的項上人頭。」

   「我不打算娶麻洛亞。」

   他們不是很歧視他體內流有另一族人的血液嗎?那又為何命令他娶個
   血統高貴的蒙古公主?簡直是極度矛盾。「兄弟,你這麼講就不對了
   !麻洛亞可是真心希望成為你的女人。」唉,又勸不聽,他費盡唇舌
   最後只得到一句話──我不娶麻洛亞!

   「難道他們就不怕我的血污染了他們自視甚高的尊貴血統?」
   他的語氣愈來愈激動,可知阿冱特雷更覺焦躁煩心。

   「那群老糊塗的話你別聽,反正賜婚的是可汗,你大可以安穩的當麻
   洛亞的駙馬爺。」

   「阿冱特雷,你要娶妻嗎?」一路上跌跌撞撞、偷溜出房的靖柳羽緊
   靠著長廊的牆壁,來到阿冱特雷與呼皝兒交談的客房。

   他的出現霎時引來兩道目光;一道是驚訝,一道是等著看好戲。

   「柳羽,你怎麼跑到這裡來?!」沒人看顧著靖柳羽嗎?古涅一行人
   都睡昏頭了嗎?阿冱特雷小心翼翼的扶住靖柳羽。

   「我沒腳可以走路嗎?」連走路都不行,那豈不成廢人?

   「呵,說得好!絕妙,絕妙!」靖柳羽真是出乎他的意料,這等辣脾
   氣當然能得到阿冱特雷的關注,若換成是他,大概也會對靖柳羽產生
   極大的興趣。

   「我可不可以把眼罩拆下來?」壞東西,害得他在轉彎的時候撞到額
   頭。

   「不行!最快也要兩天。」

   阿冱特雷的目光不經意地露出淡淡溫柔,但仍逃不過呼皝兒的法眼。

   阿冱特雷對這小東西有興趣?該不會是所謂的龍陽之癖!呼皝兒只曉
   得阿冱特雷往後的日子可能會慘得很精采、熱鬧非凡。

   「兄弟,你盯著小東西的眼神真溫柔,這可是我頭一次瞧見。」呼皝
   兒笑道。

   「呼皝兒!」

   「好好,別生氣,都怪我多嘴,我向你陪不是。」說著,呼皝兒便起
   身來到靖柳羽的身旁。「小東西的眼睛怎麼了?他是瞎子嗎?」

   「什麼瞎子!我只是受傷了。」呼皝兒才是瞎子咧!沒瞧見因為上藥
   的關係,他得把雙眼蒙起來嗎?

   「受傷?」此時呼皝兒的語氣帶著些許曖昧。小東西是為誰而受傷?

   隨即,他眼神往上一瞟,瞄了瞄怒瞪著他的阿冱特雷。

   呵,或許是阿冱特雷這小子惹的禍也說不定。

   「我帶你回房。」倘若再讓靖柳羽留在此地,阿冱特雷才真的要擔心
   。因為呼皝兒可能會騷擾靖柳羽的安寧,甚至還會向靖柳羽透露有關
   自己的秘密。

   「這麼快就要走啦?我覺得......」接收到阿冱特雷最後一次警告的眼
   神,呼皝兒只好作罷,反正一回到王府,他要接近靖柳羽還怕沒機會
   嗎?

   「我抱你。」待靖柳羽起身,阿冱特雷便伸出手臂想摟住他,可是所
   得的卻是拒絕。

   「不用,我自己會走。」兩個男人抱來抱去,總讓他覺得心底毛毛的
   ,靖柳羽發覺自己不喜歡這樣的感受。

   「怎麼走?四處撞壁嗎?」不管靖柳羽如何反對,阿冱特雷仍霸道地
   將他抱起,也不理會身後那帶笑的雙眸如何窺探自己的想法。總之,
   立刻帶著靖柳羽離開才是上上之策。

   「保重啦!小東西。」呼皝兒目送著他們離去。

   「阿冱特雷,你該曉得什麼才是對你最有利的決定。打從我認識你之
   後,就明白族人們的醜化根本不會影響你真正的實力,就算你擁有一
   半漢人血統,但另一半卻是蒙古人的血統,抹煞不掉的事實會永遠跟
   隨著你。我只要你記得當初被稱為銀鬼時的情景、那時的自己以及那
   時的殺戮,我希望你再次變成族人所懼怕的鬼之子──銀鬼。」

   呼皝兒的眼中閃爍的複雜神色,在合上雙眸的瞬間遮掩住他內心的想
   法,仿若再次睜開雙眼,他已將那些想法藏在心底。

   阿冱特雷,做出你的抉擇吧!

   ※ ※ ※

   「阿冱特雷......」

   靖柳羽偎著阿冱特雷的肩頭,睡意已襲上大腦,但他仍有些事尚未搞
   懂,尤其是那名叫呼皝兒的男人。

   「什麼?」他真佩服靖柳羽的體力,像是一輩子也用不完似的;而且
   他的問題還很多,常常有令他意想不到又感到挫敗的疑問。

   「你還沒告訴我很多秘密、很多事情,還有呼皝兒......」靖柳羽突然
   感到一股濃濃的睡意,全被他的意志力驅離。

   阿冱特雷並沒有回答。回到臥房裡,將靖柳羽安置在床上,才關上房
   門。

   「幹嘛不說話?我在問你耶!」像這種靜悄悄的情形肯定沒好事,或
   許他的問題剛好碰觸到阿冱特雷的禁忌;不過,通常愈秘密的事他就
   愈感興趣。

   可不是嗎?人們喜歡挖人隱私,要不香港的狗仔隊怎會如此有名?

   「呼皝兒是我的朋友。」一個喜歡笑的傻子,真實的身份是皇族的一
   員,雖然不是正室所生,但他的叔父、元帝國的可汗卻十分疼愛他。

   「只是這樣嗎?」似乎還不只這些,靖柳羽的敏銳度遠比一般人還要
   強,除了阿冱特雷所講的,他認為還有更大的隱情存在,尤其是關於
   阿冱特雷本身的事。

   「不然你還想知道些什麼?」阿冱特雷眼角的餘光突然掃到桌上一個
   熟悉的物品──那碗已經涼掉的粥。

   靖柳羽沒有聽他的話乖乖喝下嗎?

   「柳羽!」這次該他生氣了。不溫不冷的音調暗藏著微怒,可惜靖柳
   羽未能早先發現。

   咦?他的聲音怪怪的。不過靖柳羽卻佯裝出一副「我什麼都不曉得」
   的神情。

   「桌上這碗粥怎麼還在?」他手捧著盛著粥的陶碗問。

   「我不餓。」

   糟糕,被發現了。靖柳羽突然有所領悟,原來剛才阿冱特雷喊他的名
   字是生氣的前兆,他竟笨到這種地步。

   少了一雙眼睛的輔助,他察言觀色的神技就根本起不了作用。

   「這不成理由!」阿冱特雷並不滿意這樣的藉口。

   「真的嘛!我不......」腹中突然咕嚕一陣,粉碎了靖柳羽的謊言,大
   唱空城計的腸胃忠實地表達出他的飢餓。

   知道自己的謊言被拆穿,靖柳羽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白。

   丟死人了,沒用的傢伙,就不能為我稍微忍耐一下嗎?難道就不能等
   阿冱特雷回房後再抱怨嗎?

   「你的身體很誠實,比你的嘴巴還要誠實。」阿冱特雷輕笑道,只是
   沒想到靖柳羽會這麼快就露餡,一戳就破。

   「我吩咐人再去──」

   「不用了,現在都那麼晚了,大家早就睡了。」廚房裡的灶火也早熄
   了,阿冱特雷當每個人都不用睡覺、不用休息啊?

   「那只有委屈你了。」話中之意,靖柳羽還是得吃下這碗粥。

   咦?一定要吃嗎?都已經涼掉了,他哪還吃得下去!

   不過肚子還是不停吵嚷著說它要吃飯。靖柳羽有點後悔剛才沒先喝完
   這碗粥,如此鬧笑話真是尷尬呀!

   「我喂你。」天底下可沒有人像靖柳羽這般好運氣,因為阿冱特雷根
   本從不照顧他人的起眉飲食。

   「不用......」靖柳羽的口中硬是接下阿冱特雷的關愛,塞滿冷掉的肉
   粥。

   「你、你想謀殺我啊!」可不可以先通知再行動,否則他沒餓死也會
   被阿冱特雷給噎死。他當他嘴闊吃四方啊?餵他這麼一大口。

   「吃慢點,小心噎著。」阿冱特雷充耳不聞,開心的再舀了滿滿一匙
   給他。

   該怎麼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一種喜悅,不,稱不上是喜悅,但卻暢快
   無比,看著靖柳羽悶悶地咀嚼著,他所欣賞的就是這樣的表情。

   「拿來,我自己學著吃!」他還有雙手,用不著阿冱特雷的關愛餵食
   ,這會讓他認為自己是個廢人。

   「不行!你看不到。」這回他不用多費唇舌,就贏了靖柳羽一局。

   抬眼瞧著靖柳羽雙頰泛著怒光、十指關節緊握得喀喀作響,彷彿他的
   刺激已經深深的傷了靖柳羽。

   其實阿冱特雷見此景並不見得多高興,靖柳羽生著悶氣,他照樣不好
   過。

   「再吃一口。」

   「不吃!」雙方你來我往,就為爭奪主控權。

   看樣子,今晚將是個漫長的夜。

   在兩人爭執不休的情況下,冷戰持續著。

   ※ ※ ※

   晨間朝露當日頭升空後被緩緩蒸發,最後一絲夜色也消失在天的另一
   頭;大地活絡的氣氛再次展露,街道上的人群也逐漸增多,熱鬧的一
   天又將展開。

   在客棧內,由於昨晚纏鬥一夜的結果,靖柳羽早已累得不支倒地,癱
   在大床上,而阿冱特雷也沒佔多少便宜,雖然他昨夜與靖柳羽折磨一
   晚換來一夜共枕,讓他今早得以看清楚靖柳羽的睡姿。

   真是天下難看,而且還很糟糕。他雙眼才睜開想起身,就發現一隻大
   腿擱在他的上腹,一隻手放在他的胸口,耳邊則傳來靖柳羽淺淺的鼻
   息。

   他是很想叫醒靖柳羽,但又怕吵醒睡夢中的靖柳羽後得不到他的諒解
   ,到時他若大鬧起來,他可吃不消。

   就在阿冱特雷煩惱之際,靖柳羽一個翻身,又換了個舒適的位置,整
   個人緊黏著阿冱特雷的身體,像隻八爪章魚般攀附著。

   隱約的,阿冱特雷感覺到臉旁襲來一陣熱氣,猛然一看,是靖柳羽的
   睡顏大特寫,逼近、而且真實的呈現在他眼前。

   不像蒙古人粗獷鮮明,也不像南方男子瘦弱飢黃,或是白淨如女子的
   臉,靖柳羽的臉是偏中性的,揉合男性獨有的英氣及少許傲然。

   那一瞬間,阿冱特雷只想仔細的凝望這張面容,將一切雜念拋諸腦後
   。

   「嗯......」靖柳羽的身子稍稍顫了一下隨即平復,他並不曉得自己的
   臉正貼覆在阿冱特雷的左頰。

   阿冱特雷則不怎麼輕鬆,可是心中卻又產生矛盾的想法,希望靖柳羽
   不要轉身。

   內心的希望似乎不得老天垂憐,靖柳羽發現自己抱住的硬東西擠得他
   非常不舒服,而又換了個位置,整個人趴在阿冱特雷的腹部。

   軟軟的,很像PO──他心愛的小狗。

   「PO那是什麼玩意兒?一聽見靖柳羽口中低喃著不清不楚的夢囈,
   阿冱特雷直覺胸口泛起一陣酸,是醋罈子打翻了的味道。

   他該如何解釋這種情形?為什麼聽到靖柳羽口中陌生的詞句他會氣成
   這樣?

   難道他在妒嫉?

   「仲飛,不准你搶我的雞腿!」禍又從口出,靖柳羽將夢中追逐著言
   仲飛搶奪食物的話脫口而出。

   「仲飛?」那又是誰?阿冱特雷的臉開始因憤怒而扭曲,變得十分駭
   人。

   不僅胸口,就連腹中也燃起熊熊怒火,皆由於靖柳羽夢囈中的陌生人
   。

   「兄弟,你醒了嗎?」

   一大早就醒來的呼皝兒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飛奔到阿冱特雷的臥房,
   不過古涅說阿冱特雷整夜未歸,可見他必定睡在某人房裡,呼皝兒便
   闖進了靖柳羽的房中。

   看來他闖禍了。瞧阿冱特雷那張鐵青且抽搐不止的臉,以及由濛濛睡
   意中驚醒、仰頭不解的靖柳羽疑惑的表情看來,他確實打擾到某人的
   好眠。

   「誰呀?」靖柳羽搔了搔頭,當他抬頭一看,巨大模糊的影子開始凝
   聚成形。

   感謝老天,他的雙眼能看見了!昨晚粗魯的睡姿,他早就把那煩人的
   布給扯下,沒想到老大夫的藥這般靈光,能讓他在短短一天之內重見
   光明。

   真是太──呃?阿冱特雷!

   靖柳羽呆住,模糊的影子凝聚後竟是阿冱特雷。

   張著口不敢置信的他本能往後一退,卻砰的一聲撞到後方牆壁,哀號
   聲立即傳遍整個房間。

   「我怎麼那麼衰,」一大清早就見鬼,還害他撞到後腦勺,靖柳羽敢
   肯定這只是今天厄運的開始。

   「你沒事吧?」來不及拉住他的阿冱特雷只能眼見事情發生,無法阻
   止。

   「你別靠近我!」只要與阿冱特雷在一起,他的霉運便會一連串地接
   踵而至。阿冱特雷該是他命中的衰星。

   「好個甜蜜的兩人世界。」毫無悔意的呼皝兒臉上堆滿笑意,直盯著
   床上衣衫不整、又拉又扯的兩人。

   呵,每天總有新鮮事,今早的就特別有趣。

   「呼皝兒,你來這裡做什麼?」混帳!難道是得知他在靖柳羽房裡,
   特地前來騷擾他們嗎?

   「帶你們回京呀!」從容的一句話當場震醒兩人。

   ※ ※ ※

   一雙眸子在打探著他的臉、他的全身,而且還帶著令人疏於防範的笑
   意。

   他真想挖了那雙眼睛的主人──呼皝兒。

   坐在馬車上的靖柳羽一大早就氣沖沖,全身散發出近千瓦的電光以及
   熾熱火燄。沒人敢靠近他,除了不怕死的呼皝兒。

   「倘若你再盯著我,我絕對會挖出你的眼珠子!」不怕死就來,他可
   不會顧及呼皝兒和阿冱特雷的交情。

   「好啊!」但呼皝兒卻愈靠愈近,使得話說出口的靖柳羽不知該作何
   反應,一雙睜大的眸子只能蘊藏著噬人火光。

   別再惹毛他,不然他真會一腳將呼皝兒踢下馬車。

   「別生氣,當時我真不曉得你倆會同寢共眠。」呼皝兒極為無奈的聳
   著肩,好像所有的錯誤並非他一手造成。

   「算了!反正我又不是心腸狹小的人。」他可是宰相肚裡能撐船,今
   日之事就暫且不和呼皝兒計較。

   「你們倒是很親熱?」坐在另一隅被兩人冷落的阿冱特雷則十分不諒
   解呼皝兒的所作所為。為何他能得到靖柳羽的原諒,自己卻不能?這
   實在太不公平,

   「你別靠過來,誰要是碰到你,下場一定很慘。」親身經歷這些大小
   災事的靖柳羽可不想再與阿冱特雷扯上關係。

   「小東西,你別這麼對待阿冱特雷。你說他捉你為奴隸,可我卻不這
   麼認為。」主人會抱著奴隸共枕,並且體貼照顧嗎?

   「誰說的?他就不放我走。」這才是靖柳羽最不滿的地方。

   呵,這小東西曉不曉得阿冱特雷是在保護他?若讓靖柳羽獨自一人走
   在街上,在他眼中如此瘦弱不堪的靖柳羽仍舊逃不過被擄的命運。

   難道阿冱特雷不曾告訴靖柳羽,外頭的蒙古士兵及貴族是如何對待漢
   人的嗎?

   「唉,兄弟,我想你是被人誤會了,尤其是小東西完全不瞭解你的好
   意。」

   「我曉得了,你跟他是同一國的!」道不同不相為謀,他與呼皝兒所
   有的溝通看來也是雞同鴨講、對牛談琴。

   「先撇開我和兄弟兩人間的友誼不談,光是他救了你,你就該知足;
   說要收你做奴隸其實也是假的,他若不如此做,又怎能保護你的安全
   ?」沒見過世面的人恐怕不知世途險惡吧!

   「他可以明講呀!」難道真是他誤會了阿冱特雷?

   「他呀?」呼皝兒冷哼一聲,再揚起眉瞧瞧他的好友。

   不說?說了雖不能証明什麼,但至少讓靖柳羽能瞭解你的想法和初衷
   。

   「我不管你了,兄弟,你和他的事就由你倆自己解決吧!不然你又要
   怪我多管閑事了。」呼皝兒可不想再當別人口中的好事者。

   「這空間就留給你們,外頭那些人可沒法子駕馭我的愛駒『鳴風』。
   」他再不出去,古涅他們可能會被鳴風整得半死不活。

   然而,呼皝兒的離開並未有明顯的效果,不發一語的阿冱特雷依舊冷
   睇著靖柳羽。

   「喂,我是欠你錢是不是?」他看慣也看膩了阿冱特雷的招牌表情。

   冷酷就算了,還冷望著他,他哪裡得罪他了?

   靖柳羽甚至開始懷疑阿冱特雷童年是不是過得不快樂,或者另有隱情
   ,被虐、自閉、還是過動?希望統統都不是。

   「你真的想回去、想離開我?」他想留住靖柳羽,只是想單純的留住
   他。

   「老實說,能不能回去我也沒把握。」靖柳羽只是實話實說,要他丟
   下另外下落不明的兩名同伴獨自一個人回台灣,他也辦不到。

   「若真的回不去,你有何打算?」他擔心這個問題。

   「賴定你。」這話還用問嗎?阿冱特雷應該會看在他可憐的份上收留
   他。

   「我?」此刻他該欣喜、該歡愉嗎?阿冱特雷搖搖頭。

   「不會吧!你不肯收留我?」搖頭的意思是嫌他太麻煩,是個到處闖
   禍的人?

   「不是,我只是一時無法厘清思緒。」如果靖柳羽想永遠待在他身旁
   ,他當然高興。

   「那還不簡單。」靖柳羽眨了眨眼,輕鬆的道:「我們做個約定,假
   如我真的回不去,那就賴定你、吃定你,反正一切開銷由你負責;但
   如果......」

   「但如果你回得了你的故鄉,之前的約定就不具任何意義。」一想到
   這裡,阿冱特雷並沒有因為靖柳羽所提的約定感到興奮,因為最後靖
   柳羽仍會離開他。

   「不然我再給你一個保証。」靖柳羽朝阿冱特雷伸出手,「打勾勾。
   」

   呃?「打勾勾?這是遊戲嗎?」

   「這是承諾。」靖柳羽笑道:「你曾救過我一命,所以在我還沒有報
   答你之前,絕不會不告而別。」他向來有恩報恩,有仇當然是還人十
   倍。

   「就這樣說定了。」靖柳羽伸出小指勾住阿冱特雷的小指,許下這個
   承諾。

   既然說定,他當然不會出爾反爾;但是一旦他報完了恩,阿冱特雷就
   不能強迫他留在這對他而言人生地不熟的國度。

   「笑一個嘛!」假如阿冱特雷學著在人面前展開笑容,那該有多好。

   「我笑起來不好看。」殘缺的側臉只會影響一個人的外貌,這也是他
   不喜歡笑的原因。

   「不會,你只要笑給我一個人看就行了。」怎樣?他夠義氣吧!靖柳
   羽突然伸出手將阿冱特雷的面具扯下。

   「倘若你不笑,面具就不還給你。」他只要求能看到阿冱特雷的微笑
   。

   「我笑起來不好看。」

   阿冱特雷重申,伸手欲奪回他的面具,卻被靖柳羽很機靈的躲了過去
   。

   「還給我!」

   「不要!」小氣,在人面前露出笑臉真有那麼難嗎?阿冱特雷真是固
   執。

   「還給我!」最後,動作比靖柳羽快的阿冱特雷輕鬆控制局面,將靖
   柳羽的雙手反剪其後。

   「你真小氣!」是因為臉上的傷疤,所以阿冱特雷容易產生自卑感,
   以至於他每天都要戴面具見人?但這是他個人的臆測,事實上,阿冱
   特雷戴著面具原因為何他並不曉得。

   「這不是小氣的問題。」阿冱特雷反駁。

   「那你就笑一次給我看。」他不放棄地道。

   無法拒絕靖柳羽的要求,阿冱特雷只好一把拉起靖柳羽,將他擁入懷
   中,近距離與他接觸,兩人的目光交會時,看到彼此的面容以及靖柳
   羽所期待的笑容。

   阿冱特雷僵硬的咧開嘴角,展露過於緊張的表情,想像中該屬於柔美
   線條所展現的笑意完全變了樣,令靖柳羽大失所望。

   「我看你還是不要笑好了。」不好看,令他好失望,前幾次見阿冱特
   雷的笑都比這次好得太多了。

   瞬間,阿冱特雷的心彷彿被澆了盆冷水,掛在臉上的笑意蒙上一層冰
   霜,像是能立即凍結人的血液般使人打了個寒顫。

   「你肯定沒交過女朋友,所以不懂得如何笑。」這只是他胡謅的假設
   。

   男孩子想討女孩子歡心,不是該常逗她笑嗎?雖然在他們那時代的女
   孩喜歡的偶像中有些總冷酷到極點,擺出一副冷傲的姿態,但有些總
   是帶著陽光般的笑顏,女孩子為他們瘋狂的程度絕不是阿冱特雷能夠
   想像得到的。

   女朋友?「是指女人嗎?」

   「對呀!如果我想追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孩,就會想盡辦法逗她開心,
   她一開心笑容就會更加燦爛,然後我就有辦法走進她的世界。」彼此
   間有好感才能進行到下一步,倘若第一關就失敗,那就只有說拜拜的
   份。

   「逗她開心?」阿冱特雷怔住,臉上佈滿奇異且複雜的神色。

   他緩緩的靠近靖柳羽,在他耳畔低喃著:「假如我想逗你開心,是不
   是也要照你剛才所講的那樣?」與之前的冷酷神態相比,此時的他看
   起來更溫柔,沙啞的嗓音中帶著蠱惑魔力。

   「呃......我不知道。」男人對男人溫柔,還想逗他開心?他從未嘗試
   過這等滋味。他只能說他不敢想像,也不敢相信,阿冱特雷該不會只
   想尋他開心吧?

   誰知靖柳羽才想撥開緊抱著他的有力雙手、掙開阿冱特雷的束縛,可
   是卻被由頸後方伸出的手掌扳過臉頰,還來不及掙扎,阿冱特雷熾熱
   的舌尖便探進口中;而他則瞪著一雙眼睛,心中默念著「不可能」三
   個字。

   吻?!阿冱特雷吻他?那絕對是幻象!但探伸進口中的証明卻是如此
   有力,將他自以為是的臆測全部擊碎。

   阿冱特雷身上所傳來男人特有的熾熱以及一股淡淡的麝香,與他所認
   知的的完全不一樣。

   與女人接吻時完全不一樣!他所處的地位完全顛倒,一向主動的他在
   此時卻成了被動的一方;原先處於享受地位的他,所有權完全被剝奪
   ,只能被動的等待阿冱特雷主動且強勢的攻勢。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更加氣憤阿冱特雷對他所做的一切,在沒有獲得
   他首肯時就侵犯屬於他的一切。

   他的身體做出了最直接的反應,靖柳羽毫無預警的一拳擊中阿冱特雷
   的下腹,悶痛使他不舍地撤離眷戀的唇瓣。

   靖柳羽懊惱、氣憤─佈滿血絲的雙眼射出一道道殺人的目光,彷彿能
   穿透阿冱特雷的身體殺他個幾千遍。

   假若目光真能殺人的話,阿冱特雷的身體早已千瘡百孔,哪能像現在
   還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你對我做了什麼好事!」偷吻他?真是罪大惡極!這下子他不可能
   會原諒阿冱特雷了,報恩的想法暫且丟到一旁。

   「我不曉得......」當他凝睞著靖柳羽裸露的頸肩時又恍惚失神,嗅到
   靖柳羽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體香時,他便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喚起他
   人類最原始的慾望。

   下腹竄燒出慾火,燃起埋在體內深處的衝動因子,此時他最想做的是
   擁著靖柳羽,貼覆著那張檀口,品嚐其中的滋味。

   但當他意識到那股僨張的情慾已違背人類規範,卻已無法制止了,更
   沒有把握自己不會傷害靖柳羽。

   究竟是何種動機誘引他失去理智、放肆妄為?

   是因為靖柳羽?那些不合理的舉動全是因為靖柳羽?而他又將如何自
   處?

   他無法確定自己是否喜歡、甚至說愛上靖柳羽,畢竟他的感覺告訴他
   自己,他還沒有愛靖柳羽愛到瘋狂,他只是在意他。

   或許連他自己都尚未意識到這一切輸矩的行為,是由於內心逐漸興起
   的情潮,而開始在意、開始不經意的關心;或許再更早些,就因為靖
   柳羽那笑容、那雙深邃凝望他的黑眸,他便在那時失了心。

   就因為不敢確定,所以他才遲疑、才不敢承認。到底他該如何看待這
   份逐漸醞釀成形的愛意?

   而這份愛意極有可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他不曾問過靖柳羽的感受,
   甚至擔心得到的回答會讓他失望。

   他在害怕,令人不敢冒信的是他在害怕,所以一切才變得如此不自然
   。

   「你不曉得?」好惡劣的回答,這是他頭一次聽見這麼不負責任的回
   答。倘若阿冱特雷沒有給他一個滿意的回答,他絕不善罷甘休。

   「你吻了我,還裝作一副不曉得的模樣?你覺得我能接受這種爛答案
   嗎?」他沒有雅量容忍這種事情不斷髮生在自己身上。

   「不要問我。」在靖柳羽面前,他變得如此膽怯。

   這樣的極端變化不僅令他驚訝,連靖柳羽也感到詫異。阿冱特雷何時
   變得如此膽小?他不過想要一個確切的原因,他要的只是他吻他的理
   由。

   「能否告訴我愛上一個人時的心情及感受?」那是何種滋味,像他此
   刻的心情嗎?

   靖柳羽啞口無言,一雙緊蹙的眉透露出一抹困惑。他有認真聽進阿冱
   特雷的問題,並思考著該如何回答、如何解釋,找出能令自己及阿冱
   特雷滿意的答案。他只是不敢相信阿冱特雷會問這樣一個笨問題。

   「愛人的感受及心情應該是很快樂的一件事,有時像是一見鐘情,第
   一眼就愛上對方,但這成功和發生的機率不大;通常是單戀居多,還
   有一些則是青梅竹馬,相處時間比別人久,自然有可能會產生情意...
   ...」呵,他在當愛情咨詢專家嗎?

   不過向來都是被女孩子倒追的他,哪曉得愛有分哪些類型,不過是看
   書讓他大概瞭解,至於是不是真是這回事,他也不敢保証。

   「如果沒辦法厘清呢?」他此時就遇上這種困難,亟欲尋找出解答。

   「沒辦法厘清呀?」阿冱特雷是單戀哪個女人,還是根本就不曉得愛
   情這玩意兒?靖柳羽下意識地抿著嘴。

   不過這些已經偏離他的正題,他該問的是阿冱特雷為何要吻他,而不
   是充當一名愛情咨詢師。

   「阿冱特雷──」

   「我想我開始對你產生剛才你所說的情意了。」阿冱特雷輕描淡寫地
   說,冷湛的銀眸逐漸轉柔,凝睇著傻怔的靖柳羽。

   晴天霹靂!靖柳羽腦中一片空白。

   阿冱特雷在向他告白?不,不可能!

   從那一刻開始,「不可能」三個大字就不停地在靖柳羽的腦中盤旋著
   ,臉上以沒有表情來表現此刻的心情。

   他很嘔,嘔得連句話也說不出來。

相關系列:


時空繫情系列之二:天降男僕       
時空繫情系列之三:冷君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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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古涅一行人快馬加鞭,使得他們趕回京城的時間又明顯的縮短兩天。

   此時,他們已抵達距離大都不遠的一座繁榮城鎮,只需再行幾里路,
   就可抵達較近的南王府。

   「兄弟,小東西他真是太奇怪了。」小東西在發呆,而且不管是誰想
   喚醒他,就像是碰了個軟釘子,連人都不理會。

   是不是阿冱特雷趁他不在時欺負小東西?

   「不用你管,你最好給我滾遠一點!」阿冱特雷怒目相向,只想趕走
   煩人的呼皝兒。

   「我這是關心你耶!兄弟。」不管他使盡全力、用盡方法,阿冱特雷
   還是老樣子。

   不和任何人打交道還不打緊,樹立了一大堆敵人那可是既糟糕又麻煩
   的,到時他和科洛蒙都不得不跳出來解決這些事端。

   「我不需要你的關心。」只會到處挖人隱私,整日遊手好閑的呼皝兒
   會關心他?天大的笑話!

   「我明白了,你此時需要的是小東西的關心吧?」瞧阿冱特雷整日魂
   不守舍的模樣,一顆心全懸掛在靖柳羽身上了。

   這樣的現象只有一種可能──阿冱特雷可能愛上這來歷不明的小東西
   了。

   「你別胡說。」他得先拿針線將呼皝兒的嘴巴縫起來,不然待會兒一
   進南王府,這喜歡說人閑話、像長舌公的呼皝兒鐵定會像三姑六婆一
   樣,大肆談論起這件事。

   「兄弟,你臉紅 !」想騙他?

   「我戴著面具,你怎能看得出我臉紅了?」就算真的臉紅,他也要死
   不承認。

   「別抵死不承認,你若喜歡小東西就大膽追求他。」若阿冱特雷能幸
   福,他也會很開心。

   畢竟,阿冱特雷悲慘的童年享受不到一絲快樂,當時的他總是被人欺
   負。

   可是呼皝兒清楚的知道,阿冱特雷並非弱者,就算童年的不愉快,也
   無法掩蓋住屬於他的光芒,阿冱特雷天生就是站在上位的王者。

   「這都與你無關!」

   阿冱特雷掀開馬車上的帳簾,看到南王府近在眼前。

   「唷,到了。」呼皝兒率先跳下馬車。

   入夜之後,南王府的守衛逐漸森嚴,防守的工作十分徹底。當駐守在
   王府外圍的士兵一見到有陌生人接近時,即刻將他團團圍住。

   「你們不認得我了嗎?」

   一發現他們所包圍的陌生人是呼皝兒後,士兵們紛紛退了開來恭敬揖
   禮道:「拜見呼皝兒大人。」

   「告訴科洛蒙,就說我帶阿冱特雷回來了。」他的任務到此結束,接
   下來就看科洛蒙的了。

   「是的,呼皝兒大人。」接獲指示的士兵急忙入內通報。

   「兄弟,他該怎麼辦?」若讓科洛蒙看到靖柳羽,事情的發展將變得
   難以控制。

   阿冱特雷不答,走近靖柳羽身旁輕輕喚著:「柳羽,該回神了。」任
   由靖柳羽發呆也有好幾個時辰,算算該讓他回神的時候到了。

   回神?聽到阿冱特雷的話,靖柳羽先是慵懶的抬起眼,直到看見阿冱
   特雷,呆滯的臉龐才有了一絲表情。

   該回神?他發呆多久了?連阿冱特雷這麼靠近他都渾然不覺。

   「你別靠我那麼近!」霎時間,靖柳羽急忙推開阿冱特雷,決定與他
   保持一定距離。

   發現到靖柳羽的態度過於冷淡,阿冱特雷只有苦笑。

   見阿冱特雷臉上難掩痛苦神色,靖柳羽覺得自己似乎太過於緊張。阿
   冱特雷並沒有犯任何錯,他又何必給他臉色看。

   「這是你家嗎?」也未免太大了點,像是拍攝古裝戲用的佈景,他想
   這王府絕對佔地極廣,數百坪絕對跑不了。

   「不,這是南王府。」見靖柳羽的注意力又轉移到其他地方,阿冱特
   雷暫時鬆了口氣。

   也好,他暫時毋需煩惱之前的事。

   「怎麼不是你家?」靖柳羽有點泄氣。日以繼夜、馬不停蹄的趕路,
   他們卻沒抵達阿冱特雷的什麼親王府。

   「你累了嗎?」阿冱特雷關心的問。

   「當然!」靖柳羽打了個大呵欠,伸了伸懶腰。

   坐在馬車上一路顛簸,他的骨頭險些沒被震散。

   天色都快黑了,這一路上也不曉得到過哪些城鎮。有一大半的時間,
   他不是在發呆,就是與阿冱特雷槓上,耍了好幾日的嘴皮子。

   「阿冱特雷,他們好像不是很歡迎我。」那一雙雙迎視的趕人眼神快
   讓他站不住腳,讓他忽覺自己被列為最不受歡迎的人物。

   別再瞪了,難道不怕眼珠子瞠大後收不回去嗎?小心變成金魚眼!

   「跟在我身邊,他們不會阻擋你前進。」誰都不許碰靖柳羽,也不許
   傷害他。

   「哦!」靖柳羽點頭應允,趕緊挽住阿冱特雷的手臂,再各睨了守衛
   一眼。

   反正他手中握有阿冱特雷這張王牌,毋需懼怕任何人。

   什麼叫作一入豪門深似海?光看眼前這一望無際、燈火通明的庭台樓
   閣、流水花園,與彎彎曲曲像羊腸小徑的步道走廊,已教靖柳羽雙眼
   發暈。

   好大!這是他第一眼看到時的想法。

   「跟緊我,別迷路了。」既然是靖柳羽自動靠過來,那他就有藉口握
   緊他的手不放。

   阿冱特雷的掌中傳來一陣高溫,傳進他的體內,令靖柳羽顯得有些不
   自在。

   「你的手掌好燙。」雖然不至於融化,可是他還沒被男人握過手。

   「你呢?」靖柳羽的掌心也傳來微微熱度,連帶地使阿冱特雷的身體
   產生某種反應,還有想抱住靖柳羽的衝動。可惜這裡人實在太多,他
   無法放任自己的輕率。

   什麼你呀我的,難道只准阿冱特雷掌心發熱、發燙,他就不行嗎?

   都快滲出汗水了,還握得如此緊。反正他又沒翅膀,飛不上天,根本
   逃不出這嚴密如天羅地網的監視。

   當靖柳羽低吼著不滿情緒時,一抹桃紅色的身影突然由樹叢中竄出,
   直撲向他身旁的阿冱特雷懷中,還差點絆倒他。

   「雷......」嬌弱甜膩的女聲傳進靖柳羽與其他人的耳朵。

   撲入阿冱特雷懷中的是一名年約十七的少女,綁著兩根麻花辮子,髮
   尾繫上五彩的玲瓏碎玉;閃亮的一雙明眸柔情似水,綻放出如朝陽般
   的氣息;微微啟口的紅唇吐吶出一絲香氣,屏息一看,天人似的五官
   極具特色,鮮明而深刻,活脫脫是一個美人胚子。

   當然,瞧完了這名少女的臉蛋,靖柳羽想問的是她到底在做什麼?

   很像盲目追求偶像的花痴女!他給了初次見面的少女一個評語。

   靖柳羽並未發覺他此刻如此憤怒的原因在於他在吃醋。見少女一臉幸
   福的窩在阿冱特雷懷中,他第一直覺是想砍人。

   「雷,我好想你。」少女微微一瞠,秀麗的臉龐寫滿無盡相思之情。

   噁!他快吐死了,全身雞皮疙瘩早已掉滿地。

   「放開我!」阿冱特雷眼角餘光瞄到靖柳羽正老大不高興的怒瞪著他
   ,心中立刻發出警訊,做出明智的決定,掙脫少女的擁抱。

   被猛力推開的少女哎喲一聲,跌進呼皝兒懷裡。

   「柳羽,我──」阿冱特雷亟欲澄清,事情真相並非如靖柳羽所見。

   「雷,我好想見你。哼!」靖柳羽才不管眾目睽睽,一個勁兒推開阿
   冱特雷,氣憤的獨自前進。

   他在意些什麼?不過是個女人,更正,是名少女,他何必與她吃醋,
   也毋需讓人看笑話。

   「柳羽......」

   阿冱特雷怒視著少女和呼皝兒一眼,隨即拋下一臉錯愕的眾人,追上
   前方的靖柳羽。

   「呼皝兒哥哥,我做錯什麼了嗎?」阿冱特雷好像在生她的氣。這麼
   一想,少女的鼻頭一酸,黑白分明的杏眼泛著一層晶瑩淚光。

   「你什麼都沒做錯。」呼皝兒怎敢明講就是因為她的出現,搞僵了氣
   氛。

   這事本來就很麻煩,現在又多出一個麻洛亞來湊熱鬧,這淌渾水可是
   會愈攪愈亂,如同黃河般混濁不清。

   ※ ※ ※

   「柳羽,等等我!」

   阿冱特雷三步並作兩步的急忙跟在他後方,一古腦兒向前奔跑的靖柳
   羽則捂著雙耳聽而不聞,步伐愈走愈快。

   「等等!」阿冱特雷一個飛撲,由後方擒住靖柳羽的手臂。

   一時不察再加上力道過猛,靖柳羽整個人往後仰倒,不偏不倚地跌落
   在阿冱特雷的懷中。

   「你快放開我!」手腕很痛,心也異常地揪痛著。

   「你為什麼要跑?」難道沒聽見他的呼喊嗎?

   「我自己可以一個人走,你幹嘛跟來?你快回去找剛剛那個女孩子呀
   !」多嘔,他開始發覺自己在吃閑醋,頭一次對一名陌生女子大開陳
   窖醋罈。

   「女孩?麻洛亞?」阿冱特雷扶起他。

   一聽見阿冱特雷口中所喊出的名字,靖柳羽的心又開始痛了起來。

   麻洛亞?叫得多親熱,她和阿冱特雷是青梅竹馬的戀人嗎?就算不是
   又如何,從第一眼就瞧出麻洛亞喜歡阿冱特雷,他會說他完全沒有感
   覺嗎?

   試圖找出靖柳羽生氣的原因,阿冱特雷這才恍然大悟。

   原因出在麻洛亞的身上,他在對麻洛亞吃醋。

   這只是他的揣測。「你在吃醋?」這是不是一種表達情意的方式?

   靖柳羽矢口否認:「沒有!」否認到底、絕不承認。

   「說謊!你說謊時耳根子會變紅。」被他抓到把柄了,這次換他來考
   驗靖柳羽對他的感情。

   「才怪!我耳朵才沒變紅!」趕緊捂著耳朵,靖柳羽一直往後退到抵
   住欄桿,才發現自己被阿冱特雷困住,沒了退路。

   「是嗎?那你為何要搞著耳朵?」他想吻他,因為那不做作的自然神
   態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

   「我......」

   「無話可說?」阿冱特雷凝視著他。

   不發一語的靖柳羽依舊轉動著一雙靈活的黑瞳,想找個瞞騙的藉口。

   「沒有,我只想早點......」靖柳羽支支吾吾,像極做壞事被逮到的小
   孩,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只想什麼?」阿冱特雷解開面具兩端的絲線,任憑它滑落,出現一
   張曾經完美無缺的俊顏,但今日卻多了一道可怕的傷疤。

   他要靖柳羽正視自己。「看著我的眼睛回答。」無疤的另一邊臉龐帶
   著狂狷的笑意,剛硬的線條逐漸柔化,引出一個魅惑人心的表情。

   「我......」靖柳羽不由自主地凝睇著阿冱特雷的銀眸。

   不可否認的,他喜歡阿冱特雷那雙看似冰冷無情的銀眸,喜歡看著倒
   映在阿冱特雷眸中的自己。

   「不許你講話。」阿冱特雷伸手貼覆住靖柳羽的唇瓣,「我們換個方
   式溝通好嗎?」輕柔的低沉嗓音繚繞在他的耳畔。

   靖柳羽輕輕頷首,他的目光依舊鎖定前方男人的雙眸。

   「剛才你在生氣對不對?」他的問話換來靖柳羽遲疑一瞥,然後點頭
   。

   「因為麻洛亞偎在我懷裡,所以見到此景的你不知不覺吃醋,然後想
   轉身離開我?」

   沒錯!這句話深深地打進靖柳羽的心中,他在抉擇自己該不該誠實回
   應。

   在喜歡與不喜歡之間、在愛與不愛之間、在普通朋友與戀人之間,他
   該做出抉擇。但他們似乎還不到戀人的地步。

   「我想吻你。」阿冱特雷隻手優雅地倚著欄柱,另一隻手則托起靖柳
   羽的下顎,噙吻著他的唇。

   熾熱的舌尖在柔軟濕熱的唇中不斷探索,尋找著回應;瞬間,它得到
   了回應,極盡纏綿、不願放開。

   一股濕淫的熱氣由阿冱特雷的身上傳來,空氣的味道夾帶著危險的誘
   惑與慾望,像是沾了蜜的成熟果子散發出甜蜜誘人的味道,使人著迷
   、想親手擷取它。

   送入口中的同時,芬芳擴散,甘甜滋潤喉間、刺激著舌上的味蕾。

   就是這種滋味,與阿冱特雷親吻時就像這樣。

   親近他的同時會懷著一絲惶恐,生怕自己墜入纖細的蜘蛛網。

   他害怕幻滅,因為痛苦隨之而來;他害怕被緊緊纏住,因為得不到自
   由。

   心情既矛盾又複雜,他是該推開阿冱特雷,還是任由自己往下沉淪、
   恣意享受這一切?

   但是他的身體不吝於回應,回應著阿冱特雷的熱情、回應著他的纏綿
   溫柔,甚至忘了自己與阿冱特雷同樣是男人。

   這才是最大的敗筆,他不敢用同是男人的身份愛上阿冱特雷;這與他
   不會有女人溫柔美麗的胴體,以及生育的能力一樣,使他不配擁有阿
   冱特雷的愛。

   這份愛的負擔太重,他承擔不起。

   倘若他能放開一切,那該有多好。

   「阿冱特雷......」靖柳羽企圖拉回自己一絲自制的能力。

   「別說話。」專注於一件事情的他不希望、也不答應因某些阻礙而暫
   緩熱情。

   他想觸摸靖柳羽的肌膚,或許那不像女人有著光滑的觸感,然而透過
   一層薄衣傳來的高溫卻激化為情愫的誘因。

   如果可以不顧一切的話,他願意將想法轉化為實際的行動;假若半途
   不殺出程咬金的話,或許他會繼續深吻靖柳羽,將他狠狠的吻昏。

   他看到了不該看的景象,少主吻了靖柳羽!?趕來的古涅呆愣住,一
   雙瞠大的黑瞳中只有驚訝,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不曉得該不該迴
   避一下。

   遠比一般人還要敏銳的阿冱特雷一發現古涅的出現,只好不甘願地離
   開那片紅潤的唇瓣。

   「你來做什麼?」阿冱特雷將靖柳羽的身子按在懷中,使其背向古涅
   。

   這樣一來,古涅也不可能看到靖柳羽此刻的表情;不過阿冱特雷能確
   定的是,靖柳羽整張臉全部通紅,實在不宜見人。

   「少主......」古涅又完全愣住。

   他來此為何?通知少主,科洛蒙等人此時正在大廳候著。

   「科洛蒙大人在大廳候著少主。」好不容易吐出一段話,古涅覺得突
   然間鬆了口氣,但一瞧主子似乎不太高興,是嫌他在此地太多餘嗎?

   「倘若沒事,懇請少主讓古涅退下。」他不想死得莫名其妙。

   「退下吧。」幸虧古涅反應機靈,否則他絕難赦免古涅的大意。

   「人走了嗎?」懷中之人發出微微聲音。

   羞死人了,他和阿冱特雷接吻的畫面被人瞧見,但他怎麼感覺不出阿
   冱特雷有反省之意?「你最好快放開我。」再讓其他人瞧見,他鐵定
   含羞得去撞牆。

   不明白他的態度為何轉變得如此快,難道他不喜歡這樣的擁抱嗎?

   「我......」潔白的貝齒緊咬著下唇,靖柳羽看起來格外緊張。

   「我們該進去了。」靖柳羽硬是要求自己掙脫阿冱特雷那溫暖的掌心
   。

   他不想因為眷戀而沉淪,那會像是上鴉片的癮,很難戒除。

   不要去想他,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這件事。

   沒什麼大不了,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誰都別想影響他。

   ※ ※ ※

   冷!

   不,比冰還要沁寒。

   就是這種氣氛,偌大的廳室裡籠罩著一股超低氣壓。

   除了他認識的人之外,其餘看向他的目光皆透露出一絲不屑與輕視,
   跟剛才外頭那些守衛的表情簡直一模一樣,看樣子他真的很不受歡迎
   。

   同樣是黑髮、黑眼的他,也能被人瞧得出不同嗎?

   「阿冱特雷,那個人好像很不喜歡我。」他接收到很多的敵意,就像
   前座那名男子眼中所迸射出的光芒,像把利刃似的能刺穿他的身體。

   原來眼神也是能殺人的。

   「咦?科洛蒙?」

   阿冱特雷回眸凝視著靖柳羽,嘴角輕揚起一抹笑,與此時的氣氛成對
   比;更何況他還緊握著靖柳羽的手,這便是足以讓人驚訝的大事。

   阿冱特雷笑了?除了呼皝兒,所有人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瞠著雙眼,就
   連科洛蒙也不例外。

   科洛蒙那雙毫無生氣的灰眸霎時閃過一道光芒,像是亟欲隱藏他的震
   驚,快得讓人來不及搜尋。

   不管是對任何人,阿冱特雷幾乎不曾給過好臉色、賞過笑容,然而一
   名陌生人竟有如此能耐,難道真如呼皝兒所說,阿冱特雷對他動了情
   ?

   但他會竭盡所能阻止這件事發生,更不可能使它成真。

   阿冱特雷擁有的應該是像麻洛亞這樣的女人,那刺眼的靖柳羽會是他
   們的絆腳石。

   不知不覺中,科洛蒙對靖柳羽的厭惡感有明顯增加的趨勢。

   「我能不能現在先離開?」再不走的話,靖柳羽怕待會兒他會被那些
   憎恨的目光傷得體無完膚。

   「不行!」阿冱特雷給了他一個很明確的答案。

   「他要你來開會,我來做什麼?」當花瓶嗎?一點都不好玩。

   「但我要你陪我。」他開始想親近靖柳羽,相信時間會改變他對他的
   看法,進而接納自己。

   那份愛已有大概的雛形,他要讓它繼續成長;等到時機成熟,它便會
   証明自己是對的。

   呼皝兒看不過去的輕咳一聲,企圖將阿冱特雷與靖柳羽由兩人世界中
   拉回來。

   他怕眾人等得不耐煩,到時若是因為靖柳羽的出現導致一連串的問題
   與紛爭,恐怕會引發眾怒。

   「阿冱特雷,我相信你應該接獲了消息,可汗準備將麻洛亞賜婚於你
   ,所以我和科洛蒙該恭喜你。」阿冱特雷好像不太高興,剛才有說有
   笑的表情又開始僵硬起來,呼皝兒直覺開始頭疼。

   「我不會娶麻洛亞!」可汗這麼做的原因不外乎是想拉攏他,這是一
   樁政治聯姻,到時可汗會更信任他,而他也會如可汗所想的對他忠心
   不二。

   要他娶麻洛亞,辦不到!誰都別想用婚姻、用孩子綁住他。

   聽見阿冱特雷簡單的拒絕,麻洛亞原本的期待突然破滅,像是跌入地
   獄般痛苦;她仰慕已久的阿冱特雷說不娶她,而且還當著所有人的面
   大聲宣佈,這教她情何以堪?

   麻洛亞整顆心都碎了,不顧眾人安慰的神情,便掩著臉、泣不成聲的
   奔出大廳。

   「阿冱特雷,你很傷女孩子的心耶!」就算想拒絕也不能當著這麼多
   人的面啊!阿冱特雷的腦子是不是生鏽了?「是因為他的緣故嗎?」
   科洛蒙指著靖柳羽,剛毅冷冽的臉龐讀不出任何一絲狂怒的跡象。

   麻洛亞是他的小妹,照理來說他應該會為麻洛亞抱不平,甚至怒拳揮
   向阿冱特雷;但他沒這麼做,他只想瞭解阿冱特雷不娶麻洛亞的原因
   。

   霎時,眾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靖柳羽身上,而靖柳羽只感覺這些紛紛
   投射而來的目光非常可怕,像是被萬箭穿心,今晚他不知被這些眼神
   殺過幾百次。

   「阿冱特雷,你最好跟他解釋清楚我們兩人的關係。」阿冱特雷是他
   的救命恩人,他則是得向阿冱特雷報恩的奴隸,他們之間才不是科洛
   蒙所講的那種關係。

   「沒錯!」

   又是一次晴天霹靂,靖柳羽嚇傻了,連忙倒退幾步。

   冤枉啊!大人。靖柳羽心中不停吶喊著。

   他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會喜歡上阿冱特雷啊,好吧!他承認他是有那麼
   一點點喜歡他,但要先聲明,他喜歡的是阿冱特雷的銀色眼睛,絕非
   他本人,何來因為他的關係,破壞這段好姻緣?

   靖柳羽快笑不出來了,他拚命的用眼神向前方的呼皝兒求救。

   呵,可憐的小東西,這次可被阿冱特雷害慘了。

   呼皝兒不為所動,他所等的就是看一出精采的好戲,他這個看戲的戲
   迷怎能臨時串場跑龍套?這樣一點敬業精神也沒有。

   「你別信他的話,他最喜歡騙人了。」還是自己跳出來澄清比較快,
   否則他一世英名就要全毀在阿冱特雷與呼皝兒的手中了。

   「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科洛蒙對他冷冷一睇。

   那沉啞的嗓音聽進靖柳羽耳裡,好像替自己敲響了喪鐘。

   「他是我救回來的人,誰都不許動他。」原先靜觀其變的阿冱特雷倏
   地站起,以身體護住靖柳羽。

   可惜有人並不領情,因為他不願再被人誤會。「阿冱特雷,你快閃一
   邊,我來解釋!」就算讓他跳進太平洋也洗不清了,倒霉的他又被捲
   入漩渦中。

   要到何時,深陷愁雲慘霧的他才能撥開雲霧見青天?

 ※ ※ ※

   「討厭、不討厭......」靖柳羽扳著自己的手指頭,不是因為無聊在打
   發時間,也非學懷春少女般數花瓣來判斷自己喜歡的人。

   因為今天阿冱特雷竟當著眾人的面詢問他:難道你討厭我,甚至沒有
   一點喜歡我?

   這簡直像是在逼迫他做出愛的告白,阿冱特雷此舉實在教他很難做人
   。

   「怎麼,不睡嗎?」背後傳來熟悉的笑聲,那是全世界最最無聊的人
   ──呼皝兒才會有的笑聲,只差沒比白鳥麗子還可怕。

   「睡不著!」老實說,他怕半夜被暗殺,這才是他睡不著的原因。

   「哎呀,睡不著的話我陪你不就成了。」呼皝兒倒是很樂意當一個保
   母。

   「你?少來!」剛才不幫我,現在才來鬧我,這像話嗎?靖柳羽滿腹
   委屈。

   「我猜阿冱特雷可能真的愛上你了。」雖沒十足把握,但九成九的機
   率鐵定跑不掉。

   「他愛我?」別再害他心跳兩百、血壓驟升到一百八十了,他已無力
   招架那三個字。

   「難道你不曾喜歡過他?」阿冱特雷若是單相思,他這個做朋友的可
   要加把勁,撮合他與靖柳羽了。

   「你別人家在吃米粉,你卻在一旁喊熱好不好?」這麼熱心,不如去
   當義工。

   「什麼意思?」好奇怪的詞。呼皝兒一臉茫然。

   「意思就是要你別多管閑事!」他好想一腳踢開呼皝兒,幹嘛那麼多
   話。

   呼皝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目光一瞟,黑暗中的一抹熟悉人影距離他
   們不遠,而且還逐漸靠近。

   腦中突然靈機一動,呼皝兒迅速由後方抱住靖柳羽,反觀靖柳羽則一
   臉莫名其妙,傻傻地任由呼皝兒緊摟著。

   黑暗中閃爍著危險的目光,那是憤怒的神情、暴雨將至的前兆,危機
   一觸即發。

   「你做什麼?」呼皝兒抱得他好緊,是要他喘不過氣嗎?

   「我想吻你。」嘻,瞧靖柳羽全身發抖的緊張模樣,迫使他快憋不住
   的笑了出來。

   「我不喜歡你。」又是一名無聊人士,吻來吻去很好玩嗎?他開始痛
   恨接吻這玩意兒。

   「既然你不喜歡阿冱特雷,不如跟著我,我會代替他照顧你的。」

   愈說愈起勁,呼皝兒便更靠往靖柳羽的頸窩,微微一嗅,臉上露出陶
   醉的表情,雖然是佯裝的,但令人難以分辨真假。

   「誰說的,我最喜歡他了,所以你不能喜歡我。」為求自救、先行撒
   謊,否則他將難逃魔掌。

   「真的?」呼皝兒揚起嘴角的笑意,抬頭望著黑暗中模糊的人影。

   之前的妒意突然轉弱,冰寒的眸光燃起─一簇火燄,像是欣喜、像是
   感動。

   呵,他的計謀得逞了。呼皝兒不由得佩服自己的聰明。

   「那你就証明給我看。」緊扣著靖柳羽的雙手突然往前一推,將靖柳
   羽推向黑暗中那人的懷裡。

   什麼東西?硬硬的。靖柳羽還分不清楚東南西北,連站也站不穩地貼
   在某人胸前,而且那人身上還傳來他熟識的味道。

   猛一抬頭、四目交會、雙唇緊覆,連喘口氣都來不及的他才明白剛才
   呼皝兒突然的舉動全是有預謀的,而他還自作聰明的演出一場他喜歡
   阿冱特雷的戲碼。

   他真是蠢吶!

   「非禮勿視!」呼皝兒執扇遮住雙目,口中哼著愉快的曲子,步離此
   地。

   再來要解決的應該是麻洛亞和科洛蒙兩人。麻洛亞還比較好處理,但
   另一個人可能沒這般好說話,除非阿冱特雷所給的答案令科洛蒙滿意
   ,否則科洛蒙是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第六章

   一雙晶燦的黑眸眺望著窗外的天空,天空是淺淺的藍色;心情有點煩
   中國人有句話──君子遠庖廚。但這句話對靖柳羽來講似乎沒有多大
   阿冱特雷終於放開靖柳羽,讓他有片刻喘息的機會。

   「你和他......聯合起來......」氣喘吁吁的靖柳羽連一句話都說不好。

   「我沒有。」那是呼皝兒故意搞的鬼,但最後的結局他倒很樂意接受
   。阿冱特雷淺淺一笑。

   該死的!不要裝出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爛表情。靖柳羽握緊拳
   頭,伺機想一拳撂倒阿冱特雷。不過,他隨即打消這幾近愚蠢的自殺
   行為。

   「還說沒有!」原來他一直躲在暗處偷看兼偷聽,那剛才那些話不就
   ......

   糟了,他有一種天快塌下來的預感,而且還是很強烈的預感。

   「你喜歡我。」

   「請不要當真!」靖柳羽怯怯地喃語。

   「什麼?」他聽不見,他的聲音小得讓他不悅地蹙緊眉。

   「沒事,你就當我在自言自語。」處於絕對的弱勢,他不得不低頭默
   認。

   但他還是老話一句,他不喜歡阿冱特雷。

   「這麼晚了,你還不睡?」隨意在南王府走動,很容易讓人誤認為是
   賊子或刺客,難道靖柳羽不曉得他會為他擔心嗎?

   「月亮很圓,所以我不想睡。」天呀!關月亮什麼事?他不過是想躲
   著阿冱特雷,但他的藉口總是如此差勁,連三歲娃兒都能識破。

   「那,假如月亮缺了個角呢?」阿冱特雷所戴的面具凝聚著月光的妖
   艷光輝,四周的黑暗襯出它,如同所有鮮艷光彩都集聚在他身上。

   帶著微微邪佞、及一抹勾人的淺笑,但又撲朔迷離,仿若置身幻境中
   ,虛虛假假,使靖柳羽難以辨別眼前的阿冱特雷到底是人、抑或是神
   。

   「不知道。」他單獨待在這裡,此時又冒出阿冱特雷......靖柳羽腦中
   突然浮現許多畫面,社會新聞中不是常常有什麼之狼夜襲單身女子?

   雖然他非女子,可是在阿冱特雷面前,他像隻三兩下就能被輕鬆擄住
   的小貓。

   阿冱特雷往前踏出的腳步,踩著地面的枯葉,發出響音,震醒了靖柳
   羽。

   「我該回房了!」慌於迴避阿冱特雷的靖柳羽,匆忙越過阿冱特雷身
   旁,躡手躡腳的逃開。

   若讓好友見著他臨陣脫逃,準會被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與嘲弄他的笑
   柄。

   「等等!」

   剛踏出去的腳懸在半空中,要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可難為他了。

   「還有什麼事嗎?」靖柳羽不敢回頭,低聲問道,但背後那道熾熱的
   目光依舊注視著他。

   「你走錯方向了。」靖柳羽必須和他共睡一間臥房,這是為了他的安
   全著想。

   「呃?我的房間不是在另一邊嗎?」誰說他走錯了?與他正準備離開
   的相反方向才是阿冱特雷的臥房,鬼才想進去一探究竟。

   「我說你走錯方向就是走錯方向。」阿冱特雷伸手一扯,抓住靖柳羽
   的手臂,拖著他走,顧不得後方的靖柳羽大聲叫救命。

   反正就算守衛趕了過來,也只有摸摸鼻子走人的份。

   ※ ※ ※

   兩人折騰了一夜,阿冱特雷不但沒佔到任何便宜,臉上、身體全是微
   紅的咬痕;而靖柳羽也沒撿到好處,累了一夜換來一雙熊貓黑眼圈。

   今早,阿冱特雷先清醒,雖然喚了靖柳羽好幾聲,但仍宣告失敗。

   靖柳羽有賴床的好藉口,他需要乘機補眠。

   日正當中,靖柳羽仍然不打算下床,現在整間房都是屬於他的,自由
   得很。

   然而,不速之客卻前來擾他清夢。

   是誰?他揣測著來者的身份。仔細一聽是女人尖銳的嗓音,而且還不
   只一人。

   「你瞧這漢人長得白白淨淨,阿冱特雷大人要他做什麼?」

   「對啊,瞧他瘦弱的模樣,就怕狂風一掃,他就被風捲走了。」

   當靖柳羽的意識逐漸清醒時,便聽見身旁有女人的聲音,而且談話的
   內容似乎是針對他而來。

   什麼漢人、什麼瘦弱?他就是吃不胖,難道不行嗎?

   靖柳羽靜觀其變的拉長耳朵準備再一探究竟,沒想到聽到的還是這兩
   個女人不停的數落與鄙視。

   他在這裡好像不怎麼討人喜歡,要不這兩個惡女幹嘛一直說他壞話?

   想他在名城也是個風雲人物,受到多少少女的仰慕,只差沒將班上的
   大門給擠破,現在卻淪落到得忍受這兩個三八在他耳邊嘰嘰喳喳。

   「我猜他一定是色誘阿冱特雷大人,所以大人才會著了他的道,搞不
   好是喝了他所施法的符水。」

   你們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如果有空喂阿冱特雷喝下了咒的符水,
   他寧願計劃如何落跑比較實際些。

   這兩個女人來這兒幹嘛?絕對是吃飽撐著沒事做,淨說人閑話。

   但她們接下來的話使得靖柳羽額上青筋直冒。

   「說得也是,像他這種人只有當奴才的份,不然就以色侍寵,阿冱特
   雷大人一定會娶麻洛亞小姐,他很快就沒戲唱了。」

   另一名女子尖銳的笑聲,將已經處在憤怒狀態的靖柳羽推近爆發的臨
   界點。

   「你們兩個惡女!」什麼叫以色侍寵?當他牛郎啊,早已氣醒的靖柳
   羽馬上起身,硬推開錯愕中的兩名女子。

   南王府裡沒一個好人,全都是一個樣專挑他的毛病!

   正當靖柳羽想走出房間時,不巧地卻迎面撞上一個堅硬的物體,令他
   反被彈回跌坐在地板上。

   是哪個人走路不長眼睛?剛剛他到底撞到什麼了?花崗巖嗎?害得他
   額頭腫了個包,屁股也差一點開花。靖柳羽揉了揉額頭,才勉強抬起
   頭,打量的眼神掃視前方站著的魁梧男子。

   「原來是你,」每次都是他被撞倒,能不能換其他人?「阿冱特雷,
   我要求道歉。」他撞倒自己應該先陪個不是。

   豈料當靖柳羽一說此話,就引來阿冱特雷身後兩名壯碩隨從的怒目相
   向,兩把散發出冰冷寒意的大刀立刻架在靖柳羽的頸邊,像是等不及
   要一刀砍下這不尊敬偉大主子、大逆不道之人的頭。

   「你們做什麼?不要動不動就持刀威脅我。」靖柳羽不服氣的想撥開
   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兩把利刀,但他還是打消主意,不然稍微一偏,他
   這張可愛的臉就花了。

   當他不願服輸的眸光迎向阿冱特雷時,只見俯視他的阿冱特雷嘴角揚
   起蝕人心魂的淺笑。

   幹嘛這樣對著他笑?看得他心底直髮毛。不過靖柳羽終於明白為何阿
   冱特雷身上總是散發出一股王者氣息,那是天生的、與生俱來的,誰
   都無法改變。

   瞧他一身白色錦袍繡著精細龍形圖騰,可說價值不菲,衣擺還有金色
   滾邊,像極了古時貴族之人才會有的穿著,與之前裹成個木乃伊的模
   樣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

   阿冱特雷全身上下充滿迷人的氣息,足以令後頭兩名女婢為之傾倒。

   「把刀收回去。」阿冱特雷抬手示意,犀利的眼神瞄向靖柳羽身後的
   女婢。

   「是誰允許你們兩人進來的?」還好是手無寸鐵的女流之輩,若換作
   是科洛蒙,他能來得及保護靖柳羽嗎?

   「我們......」支吾其詞的女婢連忙低下頭,不敢望向阿冱特雷,生怕
   說錯了話小命會保不住。

   「她們是來叫醒我的。」這種叫人起床的方式真是奇特,不過他真的
   醒了。

   「叫醒你?」他不解,想找出靖柳羽的語病。

   「對呀!你們說對不對?」救人一命,佛祖會誇獎他的。

   聽見靖柳羽為她們解危,兩名女婢拚命地點頭,誰還敢罵靖柳羽以色
   侍寵。

   「我們該回去了。」阿冱特雷只想趕緊將靖柳羽帶離南王府,領進自
   己能給予保護的勢力範圍。

   「這麼快?」一天到晚不是坐馬車就是趕路,能否換點新鮮的玩意兒
   ?

   「難道你不想早點離開?」阿冱特雷的音量不知不覺提高許多,他該
   一掌打昏靖柳羽,免得他自找麻煩。

   「當然想啊,」這廢話在他耳裡聽來格外刺耳,誰說他不想離開這鬼
   地方,只是不告而別好像有點不太對,總得跟主人打聲招呼吧!

   突地,後方傳來一道女聲──

   「我不許你走!」

   經過昨晚一夜思考,麻洛亞決定改變自己,讓阿冱特雷重新喜歡上她
   。

   以前她總裝作嬌柔的小女人,這次她決定大膽的追求阿冱特雷。

   「麻洛亞!」她還不死心嗎?昨夜他已講得很清楚,不可能娶她當妻
   子。

   「我全聽呼皝兒哥哥說了,但我不會放棄。」她對眼前的靖柳羽產生
   莫大的敵意,像是個爭風吃醋的女人。

   「科洛蒙曉得嗎?」科洛蒙才是重點,她則完全改變不了阿冱特雷的
   初衷。

   「哥哥當然曉得,從今天開始,我要跟你住進庫勒親王府。」近水樓
   台先得月,她有把握能贏得阿冱特雷的青睞,她永遠相信勝利女神會
   站在她這邊。

   「是嗎?」阿冱特雷並不想阻止,反而持讚同意見。有個想法逐漸在
   他腦海中醞釀,那必能突破他與靖柳羽此時所面臨的窘境。「那就一
   起跟來吧。」

   阿冱特雷向前將靖柳羽摟進懷裡,無視於麻洛亞嫉妒、氣煞的模樣,
   大方地往前走。

   「你幹嘛拖我下水?」難道他連一天的安寧也無法擁有嗎?

   「我沒有拖你下水,你本來就屬於我。」好強硬霸道的說法。

   他會執著自己喜歡的,不管是人事物,只要認定是他的就一定會是他
   的。

   「你還好意思說沒拖我下水,」阿冱特雷到底有沒有瞄到麻洛亞一副
   想置他於死地的兇狠模樣?會被女人嫉妒,他可是頭一遭。

   「不久她就會死心。」無論麻洛亞花再多的心力,他也不可能愛上她
   。

   假如他不曾遇見靖柳羽,或許他會選擇這場政治聯姻,但他絕不會因
   此愛上她,她是這場婚姻下的犧牲者,以後所生下的孩子也只是為遴
   選出繼承者罷了。

   他所有的情只給一個人,他的愛也只為一個人,但絕不會是麻洛亞。

   ※ ※ ※

   「別以為雷喜歡你,我就拿你沒轍。」

   這小妮子公然向他挑釁?靖柳羽勉強扯出一抹無辜、被冤枉的苦笑。
   「麻洛亞,我......」

   「不准喚我的名!」麻洛亞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活像是個千金大小
   姐,還用命令的口氣對他說話。

   「那請問我得叫你什麼?」除了麻洛亞這個名字外,她難道還有小名
   ?

   「叫我公主。」

   都什麼時代了,還有公主?「是的,公主。」靖柳羽忍氣吞聲地叫道
   。

   古人有云:好男不跟女鬥。更何況他所秉持的原則之一就是不揍女人
   。雖然眼前的麻洛亞實在很過分,但看在她是女流之輩的份上,他還
   是強忍著怒氣。

   「你們兩個倒是滿有話聊的嘛。」阿冱特雷掀開馬車內的簾幕笑道。

   「才怪!」兩人異口同聲反駁,隨即面面相襯,又各自撇過臉。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與我搶雷。」她喜歡的絕不讓給其他人。

   「我想你最好先搞清楚是誰纏著誰。」阿冱特雷才是整件事的原兇!

   「是你纏著雷!」為了愛情,她寧願盲目了雙眼。

   「你是白痴嗎?」她該罵的應該是外頭騎著馬、優閑自得的阿冱特雷
   。

   「你罵我?」從小到大被家人捧在掌心中疼愛的麻洛亞簡直不敢相信
   自己的耳朵,靖柳羽罵她白痴?

   「因為你欠罵。」都說得這麼明白了,這女人怎麼還將矛頭指向他?
   真受不了這白痴女。

   「雷,他罵我!」她要搬救兵,第一個搬出的就是她的未婚夫。

   「我不是說你們兩個不准再鬥嘴嗎?」看樣子勸導已經無效,這兩人
   的戰爭可能還在持續加溫中。

   「你偏心!」她愛他呀。

   「對,你很偏心!」沒想到靖柳羽也站出來為麻洛亞撐腰。「她是你
   的未婚妻,請你好好看著她,別讓她再來毒害我的耳朵。」都快長出
   厚厚的繭了。

   「雷......」

   「夠了!」阿冱特雷目光冷冷一凝,猛踢馬腹,率先奔離古涅所駕馭
   的馬車。

   他需要靜一靜,才有辦法想出更好的計策,將靖柳羽永遠留在自己身
   邊。

   「你看,都是你氣走雷的!」麻洛亞怒聲指責著。

   「又是我!」這女人真是賴皮,明明是她自己氣走阿冱特雷,又將所
   有過錯推得一幹二淨。

   少與女人為敵,他從這次經驗中學到了教訓。

   他非逼阿冱特雷娶麻洛亞不可,否則他很難逃離阿冱特雷的勢力範圍
   。

   ※ ※ ※

   東苑的別館是阿冱特雷為靖柳羽所準備能自由活動的區域,那是一大
   片種植著許多奇珍花卉與古齡鬆木的寧靜之地。

   但他卻將麻洛亞安排住在東苑的另一隅、離靖柳羽臥房只有幾步距離
   的廂房。

   而他也住在東苑,一切都照著他的計劃進行著。

   他早猜出靖柳羽的出現會震驚王府內所有人,何況他還如此護著府內
   之人最瞧不起的漢人,使靖柳羽與自己同住在東苑,令他們的反應更
   為激烈。

   「阿冱特雷,你為什麼讓一個漢奴住在你的別館?」他的同父異母兄
   弟鐵律哥前來向他興師問罪。他認為靖柳羽的身份低微,不配享有這
   種待遇。

   「憑我是府內握有主事大權的人。」

   鐵律哥一向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殺了他好奪取繼任的權利
   ,所以這次靖柳羽的事情只是鐵律哥為剷除他的藉口。

   「但他只是個奴隸!」氣到雙目熾紅的鐵律哥隱忍著一口怨氣。

   王府內的確是阿冱特雷在主事,而他在阿冱特雷面前不過是條看門狗
   。

   那雙銀眸,他恨死那雙銀色的瞳眸,那是災厄之神的化身。

   但阿冱特雷卻如天之驕子,擁有原先該屬於他的地位以及可汗的信賴
   ;而他卻什麼也沒有,只能委曲求全,看阿冱特雷的臉色過日子。

   「我曾說過他是奴隸嗎?」就算有,那也是以前的事。

   「不曾。」阿冱特雷並沒有在大家面前宣佈靖柳羽是個用錢買來的奴
   隸。

   「那麼請你滾出去!」

   他的不悅嚇得鐵律哥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帶著悻悻然的神色逃離此地
   。

   但他發誓,他所承受的難堪會在往後連本帶利一併討回,絕不輕饒阿
   冱特雷。

   「等著瞧吧!阿冱特雷,你再得意也沒多久了。」鐵律哥的眸中閃爍
   著一抹濃厚的邪念,準備伺機掀起一場大風暴。

   ※ ※ ※

   「啊......好無聊。」靖柳羽發瘋似的扯扯髮絲。一整天都被迫待在屋
   中的他覺得自己快發霉了。

   阿冱特雷為什麼要對他下禁足令?要他整日對著一面銅鏡嘆氣,這無
   聊的把戲他已經玩膩了,不如找個可以拌嘴的人聊天。

   「嘻,麻洛亞是最佳人選。」他正有此想法。

   靖柳羽才想踏出門檻,卻又折了回來。

   不對!他幹嘛為打發時間去找麻洛亞拌嘴?看來他的腦子已經變得遲
   鈍了。

   「你在發什麼呆?」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緊接著就是麻洛亞踢開他
   房門的聲音。

   粗魯女,跟之前在南王府嬌貴的小姐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瞧她怒氣沖沖的模樣,難道是吃了炸彈不成?

   「我就是喜歡發呆,你能拿我如何?」這小妮子也未免太愛管閑事了
   吧!

   「我要和你決鬥。」麻洛亞仰起小臉,以輕蔑的口氣道。

   「決鬥?」虧她想得出這種爛方法。請問贏的人有獎品嗎?假如大獎
   是阿冱特雷本人,他可沒興趣膛這渾水。

   「我們兩個一對一,贏的人就能擁有雷。」她有絕對把握能贏靖柳羽
   。別看她嬌小玲瓏,其實她也是很有力氣的。「我討厭暴力,更不會
   出手揍女人。」就怕他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那你就當我是個男人!」靖柳羽講這話實在太瞧不起她了,難道女
   人就注定輸給男人嗎?

   「男人?我橫看豎看你都是個女人。」這傻丫頭是想嫁人想到發瘋,
   所以才出此下策嗎?

   「不管,我一定要決鬥。」氣死她了,靖柳羽真的如此看扁她。

   「好吧!」話說的同時,靖柳羽迅速轉身掠過障礙,就將被他的動作
   嚇傻、呆住的麻洛亞雙手反扣,另一隻手則用力按下她的頭,輕鬆地
   制伏她。

   「卑鄙!」還沒數到三,他怎麼可以先攻擊。

   「小姐──」

   「叫公主!」麻洛亞不服道。

   「是,公主。」靖柳羽覺得自己快虛脫無力了,「是你自己說要來一
   場決鬥,我從頭到尾都沒逼過你。」他是個和平主義者,絕不像阿冱
   特雷老是強迫他。

   「但你應該要讓我。」她是女人耶!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耶
   ,有沒有搞錯?打架還需要讓,這算哪門子決鬥?他可不是被人耍著
   玩的猴子。

   「出去吧,我沒有心情再和你拌嘴。」一整日下來,他快被煩悶的心
   情給打敗,哪有美國時間理會麻洛亞。

   「你不高興?」被放開的麻洛亞張大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像極了一尊
   美麗的搪瓷娃娃,黑色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尤為傳神。

   「對,我很不開心。」他好想回台灣,但矛盾的是他又有點捨不得阿
   冱特雷。

   「是不是因為我的關係?」若是如此,她會非常自責。

   「不是。」她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他煩心的主因另有其人。

   「是因為雷嗎?」與靖柳羽相處了幾日,麻洛亞發現自己並不討厭他
   ,只是一想到最愛的阿冱特雷不喜歡自己時,她總忍不住想將所有過
   錯推到他身上。

   她看得出阿冱特雷對她只有兄妹之情,何來她朝思暮想的男女之愛?

   她只是氣不過,無法當上阿冱特雷的新娘是她的遺憾。

   「你很聰明。」他默認。這段不可能會發生的戀情竟能發展到現在,
   身為當事者的他還死不承認,說自己不可能會喜歡、甚至愛上阿冱特
   雷。

   「你真的很喜歡雷?」雖然有些心痛,但她開始學著放開心胸;雖然
   她得不到阿冱特雷的愛,但她仍由衷希望他得到幸福。

   「我不曉得。」他依舊不敢誠實面對。

   「你要有信心,我絕對支持你!」她看破逝去的戀情,反正世上不只
   一個好男人,總有一天她會覓得一個疼她、愛她的好郎君。

   「我沒聽錯吧?」靖柳羽突然有想放聲大笑的衝動。麻洛亞說要支持
   他?希望他的聽力正常。

   「我一定會支持你,雖然大哥想派人殺你。」

   她脫口而出一個秘密,科洛蒙準備派殺手取靖柳羽的性命;而她也曉
   得這件事的後果有多嚴重,所以已經飛鴿傳書至南王府,希望大哥收
   回成命。

   「你是說那天的冷面人?」果然!難怪他一直感覺到四周有著窺探的
   目光,還夾帶著濃濃的殺意。

   「嗯!」大哥應該已經收到她的親筆信了。

   「他也未免太小題大作,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上阿冱特雷?他無
   法吐出後半句話,因為那之中有一半是謊言。

   「你是喜歡雷的,否則你的目光為何一直追隨著他?」她的觀察力可
   是很細微的,連靖柳羽這點小動作她都沒有遺漏。

   「你真是觀察細微。」在他的年代很適合當一名女偵探。

   「我喜歡看他那雙眼睛,它總是令我著迷。」靖柳羽相信麻洛亞會是
   一個很好的聽眾,所以也放心與她分享自己的一切。

   「我也一樣,但鐵律哥卻老說雷是雜種。」哼,不過是身上流有一半
   漢人的血,阿冱特雷還是她所喜歡的阿冱特雷。

   雜種?難道阿冱特雷真如他所想的是混血兒?

   「雷沒告訴你嗎?」見靖柳羽一臉疑惑,看來他並不曉得這件事,麻
   洛一驚,臉上佈滿詫異的表情。

   「他來不及告訴我。」或許該說他不想與自己分享這個秘密,不然他
   早該在客棧時就老實告訴他了。

   麻洛亞傻怔地盯著靖柳羽,「就我所知,雷是前任王爺與一名妾室的
   所生,因為他的母親是漢人,所以王爺的正室就以這為理由將雷趕出
   去,後來是呼皝兒和哥哥帶著雷回到王府;可府內每個人都很討厭他
   ,因為......」

   「因為那雙銀色的眼睛?」怪不得阿冱特雷的眼神時常流露出悲傷之
   情,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咧!

   「嗯,他們稱雷為鬼之子,又叫他銀鬼,那是一種不祥的象徵。」但
   阿冱特雷戴上面具後依舊十分迷人。

   銀鬼?他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句話......客棧!那時他和阿冱特雷正在...
   ...

   回憶起那段往事,他不禁耳根子發紅、發燙。

   「你的臉好紅喔!」

   「才怪!」原來他心虛的時候真的會臉紅,就連麻洛亞也瞧得出來。

   男人臉紅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幹嘛死不承認?她噘起小嘴疑惑地
   望著他。

   「那你曉不曉得為何阿冱特雷要戴上那副鬼面具?」他最好奇的是這
   個盤旋在他腦中好久的問題。

   「不曉得。」雷從不在她面前解下那副面具。

   「你不曉得?」難道麻洛亞不知道阿冱特雷的臉受過傷?

   「怎麼了?有什麼好奇怪的嗎?」難道雷有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你們好像聊得很開心?」站在門外好一段時間的阿冱特雷也想進屋
   來同樂。

   「麻洛亞,你不生我的氣嗎?」她是個堅強的女孩,他也佩服她的勇
   氣。

   「當然生氣!但我又不像那些女人老纏著你不放。」她的愛向來純潔
   ,不像那些女人想一躍枝頭變鳳凰,貪圖阿冱特雷的地位與權力。

   麻洛亞指著靖柳羽的鼻子道:「我現在就把雷交給你,如果讓我知道
   你欺負雷,我一定會找你算帳。」此時,該是她退出這屬於他倆空間
   的時候了。

   「我欺負他?」阿冱特雷不欺負我,我就阿彌陀佛了,麻洛亞到底曉
   不曉得這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麻洛亞俏皮地回眸凝望著阿冱特雷,隨即像個小粉蝶似的輕巧溜走。

   「她走了。」阿冱特雷淡淡地道。

   「那又如何?」靖柳羽坐回原位,刻意裝得泰然自若,其實心裡一團
   亂,像是打了好幾個結的毛線球,一時間很難解得開。

   「你不能對我再好一點嗎?」他希望靖柳羽能表現出喜歡他的感覺,
   就算是一點點也無所謂。

   「我對你不好嗎?」他向來很聽話,也很少惹阿冱特雷發怒,這還不
   夠嗎?

   「我希望你能說愛我。」在靖柳羽面前,他不想掩飾自己內心的渴望
   。

   「這是今年最流行的冷笑話嗎?我不想說。」愛要出自真誠,而他一
   點心裡準備都沒有。

   「是因為這張臉嗎?」是他的缺陷才使得靖柳羽不肯愛他?

   「你別老將這件事掛在嘴邊。」阿冱特雷該知道,他從不因為他臉上
   的缺陷而看不起他,為什麼還要找這種無聊的藉口來試探他?

   「你對我真的沒有感覺?」愛人難,而希望被愛的他歷經的路程更難
   。

   「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唯獨冷血動物才沒知覺,他可是熱血男兒
   。

   「那就是還有一點點?」希望再次點燃,他依舊懷抱著信心。

   「你怎麼會喜歡我?」他的長相實在很平常,一張絕不會讓人誤認為
   女子的男人臉蛋,為何會得到阿冱特雷的青睞?

   他要漂亮順服的女人到處都是,為何只要他?

   聞言,阿冱特雷只是靜靜地凝視著他。「因為你對我而言很特別。在
   我眼中你是最特別的,特別到我只想看著你,也希望你只看著我、只
   愛我一人。」

   「那叫作自私的愛。」真正的愛是需要包容與時間的歷練,才會更加
   成熟。

   「我不管是不是自私的愛,我只曉得要永遠留下你。」假如靖柳羽再
   逼他的話,他會不惜毀掉他們當初的承諾;就算他怪他也好、罵他也
   罷,他就是不肯放手。

   「我不要!」為何阿冱特雷不稍微替他想一想?他本就不屬於這個世
   界,勉強留下他又有何意義?

   「我要你永遠留下。」他絕不放手,就算要用鎖鏈捆綁住靖柳羽的雙
   手雙腳、限制他的行動,他也會那麼做。

   「不可能!」既然如此,他也給阿冱特雷一個明確的答案,要他留下
   來──門都沒有!

第七章

   「若你違背我們之前的約定,我會討厭你,甚至不當你是朋友。」靖
   柳羽如此野蠻的行為全因阿冱特雷的霸道所激發。

   「柳羽,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你是我救回的人,如果沒有我的允許
   ,你哪兒也去不了。」阿冱特雷罕見的銀眸迸射出令人畏懼的寒光,
   卻無法嚇阻靖柳羽。

   「又是這句話,你救我只是為了要我報恩嗎?」不管是任何人,只要
   看到比自己弱勢之人難道不會有惻隱之心?「別以為你救了我就能強
   迫我為你做任何事,要我當你的奴隸,一句話──別想!我是個人,
   跟你和麻洛亞一樣是個人,別把我當成物品。」

   最教他氣不過的就是阿冱特雷那幾近愚蠢的想法,他要求的只是公平
   的對待。

   「看樣子你還是聽不懂我的話。」阿冱特雷輕移腳步,以沉穩而凝重
   的眼神打量著靖柳羽。

   「別以為我會打輸你!」事實上,靖柳羽正在拚命往後退。

   面對阿冱特雷與生俱來的王者霸氣,身為平凡人的靖柳羽難免會驚懼
   ,依著保護自己的本能,尋得減輕壓力的方法。

   「不會有人來救你,沒有我的命令誰也進不了這間房間。」冷寒的眸
   光不摻雜一絲情感,理智早被憤怒所掩蓋。

   「你想做什麼?」再靠過來就別怪他不客氣。

   靖柳羽的頭皮發麻,他所提出的問題似乎無法分化阿冱特雷的企圖。

   那雙透著冷冷寒霜的銀眸像是擄掠生命的強大漩渦,他發現自己竟無
   法抗拒阿冱特雷;原先一直後退的他停了下來,張著一雙晶亮又帶點
   莫名恐懼的眸子直盯著阿冱特雷看。

   「我不想做什麼,只想教你該如何乖乖聽話,做一個稱職的奴隸。」
   阿冱特雷貼近靖柳羽的耳畔低語著。

   「不用,你不用教我,我什麼都會做!」要當個稱職的奴隸還不簡單
   ,電視上常有播古裝劇,當奴僕下人的要每天清掃庭院、挑水、砍柴
   ,舉凡家中大小事都得親身去做,不是嗎?

   「哦?你什麼都會?」阿冱特雷那雙帶著疑惑的銀眸像是企圖看透靖
   柳羽的心虛。

   「對啊!像是挑水、砍柴、洗衣、抹地我都會,你不用教我了。」

   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就是他現在的寫照。沒有兩名同伴在身旁幫忙,
   他就像是螃蟹少了一對大螫,哪還能威風得起來?更何況阿冱特雷已
   經失控,他哪還有辦法逃出這間房間?

   挑水、砍柴?阿冱特雷睜大雙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接著他笑了,嘴角微微勾起。

   「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如果我是女人,大概會......」他又被迷倒了
   。

   「大概會怎樣?」阿冱特雷細瞇起眸子,打算聽聽靖柳羽接下去會講
   出哪些令他意想不到的話。

   「大概會......」他熱昏頭啦!幹嘛要講那句話?靖柳羽在心底咒罵自
   己一番。他鐵定是在沙漠熱昏頭了,所以開始語無倫次,講起話來都
   覺得那並非由他口中說出來似的。

   「會怎樣呢?」阿冱特雷略帶惡意的輕啄著靖柳羽的唇瓣。或許,在
   那之前他只想捉弄這個他撿回來的男子,想瞧瞧他臉上是否會出現難
   堪的表情。

   但卻在不受他控制的情況下他輸了。

   接觸到靖柳羽濕軟的唇瓣後,他的心驟然狂亂熱騰起來,無形的電流
   由體內竄出,直教他脈流振奮。

   雖然已經被吻了好幾次,但靖柳羽始終討厭阿冱特雷這種霸道的行為
   ,令他有種想撞牆的衝動。但他的身體仍有反應,而他又不得不承認
   這該死的身體反應;雖然抗拒,但依舊迎合著他。

   我一定得甩開他,不然就永遠無法逃離阿冱特雷!

   最先清醒的靖柳羽毫不考慮就一巴掌甩了過去,火辣辣的巴掌印硬生
   生烙印在阿冱特雷的左臉頰,分明而鮮紅。

   驟然,整個房內開始凝聚一股沉重的壓力與暴風雨將至前的寧靜。

   「從今天開始,你必須從階級最低的奴隸開始做起,這也是你傷了我
   必須付出的代價。」他的話是絕對的命令,不會有人敢有一絲反抗的
   念頭,除非那人厭倦了活著而選擇以死解脫。

   「你和野人有什麼分別──」

   尚未講完,靖柳羽就被阿冱特雷一把扛起,邁出房門,被丟到台階下
   。

   「古涅,從今天開始他必須當一名奴隸,沒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幫他
   !」他的憤怒掩蓋住愛靖柳羽的心意。

   接獲指示的古涅只是瞥了少主一眼,隨即拉起滿臉錯愕的靖柳羽迅速
   退下。

   而在他帶著靖柳羽走遠的同時,不甘的靖柳羽仍在做困獸之鬥。「阿
   冱特雷你不守信用!我最討厭你了!」

   沒多久,兩人便消失在阿冱特雷眼前,雖然外頭的人並不知道剛才阿
   冱特雷與靖柳羽在房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但從主子全身
   上下散發出的冷冽寒氣、那張俊美的臉上的一記紅色掌印看來,靖柳
   羽不單單只是當個奴隸就能了事。

   「雷......」聞訊趕來的麻洛亞戰戰兢兢地望著她所喜歡的阿冱特雷,
   而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可怕到她幾乎不認得他了。「他呢?」靖
   柳羽怎麼不見蹤影?

   「別問我!」阿冱特雷突然變得面目猙獰,完美的俊顏扭曲。

   「從今天開始不准有人再提起靖柳羽這個名字!」不要再想靖柳羽,
   他告訴自己不去想他,就怕自己又後悔傷害了他。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麻洛亞開始擔心起阿冱特雷與
   靖柳羽,難道在她離開之後靖柳羽拂逆了阿冱特雷嗎?

   ※ ※ ※

   「該死的!別......」為什麼每次他的話都還沒說完就被人狠狠的往下
   扔?他前輩子跟這群人有仇嗎?

   好痛!靖柳羽惡狠狠的怒瞪著古涅。

   真可惡!為什麼他們就長得比他高大?重挫了他身高一百七十公分的
   威風。

   迎視靖柳羽那雙正冒出熊熊烈火的眼,感到無奈的古涅依照主子的意
   思將靖柳羽丟進一群手腳被捆著鐵鏈的奴隸堆中,並交代看守著他們
   的士兵。

   「看好他。」古涅厘不清心中複雜的思緒。

   少主不是很關心靖柳羽嗎?何時說變就變,讓靖柳羽淪為下奴?

   「古涅,你給我站住!」

   靖柳羽才一起身,還沒拍掉褲管上的灰塵,又被另一名壯漢拎起,腳
   鐐手銬硬是套在自個兒身上,隨即又被丟回原處,只能傻愣愣的看著
   古涅已走遠的背影。

   怎麼那麼快為他都還沒反應過來呢,他竟像只用來觀賞的動物,被銬
   上一堆枷鎖。

   「你──」

   「別說了。」窩在他身旁的一名小男孩趕緊摀任靖柳羽的嘴,「你可
   別自找麻煩,外頭這些人要是一生起氣來,大伙兒的日子都不好過。
   」那時他們又免不了要挨一頓毒打。

   是這樣嗎?「那我更應該──」

   「更應該什麼?你瞧瞧,我們原本也反抗過,最後還不是乖乖的任憑
   他們處置。」小男孩指著手腕上的青紫傷痕,說明自己也曾走過的路
   。

   聽到壯漢的吆喝,小男孩等人迅速起身,各自扛著沉重的鐵具,照順
   序跟在手執鞭條的壯漢身後。

   而靖柳羽當然也不例外,他被小男孩緊緊拉住,被身後的人擠到前方
   。

   他們怎麼這麼聽話?這麼大一群人團結起來反抗,難道還會怕這幾名
   蒙古兵不成?就在靖柳羽低聲咕噥的時候,站在外圍的蒙古兵突然叫
   住他。

   「你,出來!」生硬且咬字不清的話讓靖柳羽深蹙眉頭。

   瞧他好像在叫自己過去,但靖柳羽仍舊站在原地,沒有打算照士兵的
   話去做,這讓士兵當場臉色一變。

   顯然,靖柳羽這不要命的舉動已惹怒了他,他不加考慮的執起手中長
   鞭便往靖柳羽身上狠狠揮去;但士兵似乎不瞭解靖柳羽的個性,他絕
   對不會乖乖的任人處置。

   靖柳羽利落的閃躲,避開了毒辣的長鞭攻擊,卻也害得無辜的人被連
   累。

   沒躲開的人硬是挨了一記毒打,痛得抱頭亂竄,一時場面極為混亂。

   「哈!打不到。」靖柳羽開心的舞動雙臂,以輕蔑的眼神嘲笑著揮汗
   如雨卻始終奈何不了他的蒙古兵。

   「該死的!我非得打死你不可!」氣憤到臉紅脖子粗的士兵又揮動手
   中的鞭子,他偏不信邪,就不信他永遠打不中靖柳羽。

   前院的騷動引來許多人的注意,而在不遠處的鐵律哥也看見靖柳羽輕
   鬆閃躲士兵的怒鞭,搞亂了所有的秩序,使得奴隸們群起鼓噪與吆喝
   。

   他就是阿冱特雷帶回來的人,但為什麼會在奴隸堆裡?眼見蒙古兵居
   於劣勢,鐵律哥不由得大為光火,他的手下竟然連一名手無寸鐵的奴
   隸都打不過?

   鐵律哥體內歧視的血液在翻滾,額上也隱約冒出青筋。

   靖柳羽那利落的身影穿梭在迎擊而來的鞭子間,不管士兵再怎麼努力
   揮鞭、企圖拿下靖柳羽,卻只換來失敗的結果。

   「笨蛋!」靖柳羽抬起下顎、抿起一道迷人的唇形,微笑中帶著一絲
   頑皮,而他卻沒發覺想對他不利的鐵律哥正一步一步接近,直到他發
   現情況有異時,才猛然驚覺自己可能又惹禍上身了。

   慢慢轉回頭,靖柳羽只瞧見一個壯碩魁梧、面目猙獰的男人。

   「你是誰?」他看起來好兇。靖柳羽相信他的目的不可能是來為他鼓
   掌叫好。

   「你們連一名奴隸都打不到?對付他應該要像這樣!」鐵律哥突然抬
   起右發拳狠狠地向靖柳羽揮去,筆直的命中靖柳羽的左臉頰。

   而靖柳羽則被這股強大的力道震飛,呈拋物線跌落地面。

   眼冒金星的靖柳羽勉強仰起臉,他瞥見鐵律哥想置他於死地的模樣,
   似乎與他有著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但他不記得自己曾經惹過這個陌
   生的男人。

   靖柳羽擦拭著嘴角的鮮血,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們曾經見過面嗎
   ?」就算要他死,也得有個充分的理由,別讓他死得莫名其妙。

   「沒有!不過就算我隨手打死一名奴隸,阿冱特雷也不會在意。」趁
   著阿冱特雷不在此地,他得好好把握機會,一旦讓靖柳羽跑去告狀,
   那他就很難脫罪了。

   錯就錯在阿冱特雷這樣對待他,而靖柳羽便成了一名替死鬼。

   鐵律哥搶下守衛的佩刀直劈揮下,想要盡早解決靖柳羽以滿足自己的
   殺戮慾望的同時,背後挾帶著強烈殺戾的身影隻手奪下差點劃開靖柳
   羽頸部的大刀。

   丹紅般的鮮血沿著刀鋒滴滴滲落,落至泥土、滲進鐵律哥的袖子,也
   震驚了在場所有人。

   為什麼沒有動靜?自認閃躲不了的靖柳羽只有閉上雙眼等死,或許只
   有短短的一剎那他會覺得痛苦,但再來就不會痛了。

   可是,在他死之前,想再見一個人。

   他緩緩睜開雙眼,刀鋒就停在他頸邊,映入眼簾的是觸目驚心的畫面
   。

   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但不是他的。

   「阿冱特雷?!」靖柳羽大感詫異地叫著。他又被阿冱特雷所救。

   至於逞兇鬥狠的鐵律哥在見到阿冱特雷時,內心升起一股冷意、腳底
   發寒、全身上下冒出冷汗。

   「是誰准許你傷他的?」傷口雖淌著血,但他卻感覺不到任何痛楚;
   他唯一害怕的是見到靖柳羽受傷,所以他才會不顧自身的安危猛然接
   下那一刀。

   「阿冱特雷,這小子只是個奴隸。」鐵律哥小聲道。

   「滾!」趁他尚有理智前快滾得遠遠的,他不想再見到鐵律哥。

   而鐵律哥則像隻未打先輸的喪家大,悻悻然地逃離現場。

   「你快放開刀子!」天!阿冱特雷的手掌全都是血。靖柳羽急忙奪下
   還被阿冱特雷緊握住的大刀。

   「你沒事就好。」多虧有人及時通報,不然他就要永遠失去靖柳羽了
   。

   「但你受傷了。」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般劇痛著,那一瞬間他多
   希望阿冱特雷別為他受傷。

   「進屋去,我幫你包紮。」多說無益,還是趁早處理阿冱特雷的傷口
   要緊。

   ※ ※ ※

   「為什麼要救我?」他心裡充滿矛盾。

   原本在房內忙碌的一群人全都被阿冱特雷的吆喝嚇得離開,阿冱特雷
   只允許靖柳羽靠近他。

   在偌大的房裡,靜得連細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我怕後悔。」失去靖柳羽,他也會跟著失去一樣東西,那就是他的
   心。

   「後悔什麼?」靖柳羽擤擤酸澀的鼻子,強忍住眼眶中打滾的淚水。

   哭什麼?不准哭!他才不會為阿冱特雷掉一滴眼淚。

   「不要哭。」他不想見到靖柳羽落淚的模樣,那比死更令他難受。

   「誰會為你哭!我才不是愛哭鬼。」

   「答應我,別離開我。」他不要失去靖柳羽,祈求上天能留下他。

   「不可能,我不屬於這裡。」他該回去真正屬於他的地方,那片他懷
   念的故土。

   「你說你會為我做一件事當作是報恩。」他著急的想留下他。

   「你別那麼固執。」靖柳羽怒斥。他也想留下來,但如果教授派人來
   接他回去呢?他還是得放下一切、拋下阿冱特雷,回到他的世界。

   他不是沒有家人,雖然他們對他而言好像陌生人一樣,但他依舊無法
   割捨下那份親情,所以他不得不拒絕阿冱特雷這般無理的要求。

   「難道我想留下你有錯嗎?」想留下心愛的人在自己身邊,這可能是
   他一輩子唯一的一次奢求。

   阿冱特雷從不求人,在他眼中沒有解決不了的事,但他卻為留下靖柳
   羽而遭到生平頭一次的挫敗。

   「沒有,你沒有錯。」靖柳羽低語,默默地將一層白紗布裡覆著阿冱
   特雷受傷的手掌。

   「我不該遇見你,更不該答應教授來這趟該死的時空之旅。」就算真
   的回到他的世界,恐怕他也會在這個古老的時空遺落他的心、牽掛以
   及思念。

   「但上天注定我們會在沙漠相遇,並讓我救了你。」那是機緣,無形
   地牽引出兩人的命運。

   「是呀,假如你沒救我,我還會活蹦亂跳的惹你生氣、害你受傷?」
   或許真是上天的安排,他是不是該默默接受?

   「答應我不要走。」阿冱特雷伸出另一隻手輕撫著靖柳羽的髮梢。

   「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難道還要繼續勉強?」他不懂阿冱特雷執
   著的原因。

   「只要能多一天與你相處的時間,我就覺得很開心了。」他是真的瘋
   狂愛上靖柳羽了。

   「我不曉得你為何因為我的存在而開心。」阿冱特雷受傷只讓他覺得
   心痛、難過。

   「就如你之前所言,我喜歡你,所以想看見你開心的笑容。」觸摸髮
   梢的的手掌逐漸往下移,輕觸靖柳羽微微紅腫的左頰。

   「很痛,對不對?」他絕不饒恕鐵律哥。靖柳羽臉上的傷痕再次令他
   的傷口微微扯痛著。

   「會比你還痛嗎?」逞什麼英雄?靖柳羽的心情逐漸平復中,開始往
   常與阿冱特雷嬉鬧的本性。「害我得照顧你這頭大笨牛。」光是為阿
   冱特雷包紮傷口就浪費他不少時間。

   「不生我的氣了?」阿冱特雷興奮的語氣微微顫抖。

   「我又不是吃飽了撐著。」老是生氣,皺紋遲早會爬滿他的臉。

   「那讓我親一口。」他想偷香,好想。

   「少來!」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

   靖柳羽靈敏的一閃,卻沒料想到阿冱特雷會重心不穩的向他壓下來,
   害他成了最不幸的墊背。

   「你壓得我好痛!」阿冱特雷該減肥了。

   「我想睡在你懷裡。」死纏爛打的招術不知道現學現賣靈不靈光?阿
   冱特雷緊貼著靖柳羽的胸口說道。

   「那你去睡豬圈,那裡有很多母豬。」此時正需要他這隻發情的公豬
   。

   「借我靠一下。」阿冱特雷故意撒嬌道。

   聖母瑪利亞,想必天堂就在不遠處!靖柳羽笑得很勉強,他好想一拳
   揍飛這乘機吃他豆腐的登徒子。

   「讓我靠一下。」聽,是心跳的聲音?他依戀著這沉穩的生命節奏、
   眷戀著這撩人情慾的體溫,雖然他亟欲克制體內湧起的慾火。

   「一下下而已喔!」看在阿冱特雷救他的份上,今日特別通融。

   「啊!你做什麼?」阿冱特雷果然是超級大色魔,開始對他伸出襲胸
   的魔爪。

   「摸你。」他很大方坦承他的行為,雖然此刻靖柳羽正在發怒中。

   「找死!」他決定不再容忍阿冱特雷,管他是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
   都先砍了他再說。

   為世間除去一名大色魔,相信佛祖大人會原諒他一時憤怒的殺生。

   ※ ※ ※

   「該死,都是阿冱特雷那小子壞了我的好事。」回到房中,鐵律哥怒
   掌一拍,震得桌子差點解體。

   難道我得一輩子當個窩囊廢,老是跟在阿冱特雷後頭?

   不,他絕不甘心!他才是家族的繼承人,何以讓一名身上流著漢人血
   統的雜種奪走屬於他的一切?他就是不服。但今日,他不僅僅是傷了
   靖柳羽,同時也出手傷了阿冱特雷,現在他必須暫時去避避風頭,順
   便想好計策來對付阿冱特雷。

   既然阿冱特雷這麼疼那小子,他不如先下手捉住靖柳羽,再威脅阿冱
   特雷。

   這是一個好辦法,但必須詳加策劃,如果像今日如此草率行動,恐怕
   阿冱特雷絕不會留他活口。

   「等著瞧吧!阿冱特雷,我絕對會讓你嘗到失去最寶貴東西的痛苦。
   」

   邪惡的計謀正在醞釀中。

   ※ ※ ※

   「啊,我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靖柳羽痛苦地仰天長嘯,絕對沒有
   人的處境會比他更慘。

   「你不要再叫了!」都好幾天了,她的耳朵快被靖柳羽的聲音給震聾
   了。麻洛亞不禁晃了晃小腦袋。

   「你懂什麼?」沒瞧見他心情惡劣到極點嗎?靖柳羽嘆口氣又坐回原
   位。

   「對,我是不懂,但這幾天你好像很幸福耶!」哼!雷又丟下她不管
   ,卻拚命找靖柳羽玩親親。

   麻洛亞輕啜了口剛泡好的茶。好歹她也是來作客的,他怎能將客人丟
   在一邊卻忙著自己的事,這會讓她心理極度不平衡的。

   「你都看到了?」阿冱特雷這隻色狼,要偷吻竟然不先把窗戶關好。

   等等,麻洛亞既然曉得,該不會整個王府裡的人都知道了吧?他突然
   感到身體一陣虛脫無力。

   「對呀!」他們既然如此大方的讓她觀摩,她豈有不看的道理。

   原來阿冱特雷那麼熱情如火,她也好想試試兩個人親嘴時的滋味到底
   是何種感覺?但會不會很噁心呢?

   老天!被她發現了,這下子靖柳羽真想當一隻駝鳥,挖個洞把頭伸進
   去,不要見人。

   「那、那種嘴對嘴......」哎呀!她是女孩子,要學著矜持一點。麻洛
   亞滿臉潮紅地幻想著,想必那一定很甜蜜。

   「喂,你神遊到哪兒去了?」靖柳羽免收錢,好心為她招魂。

   「我是想問你和雷嘴對嘴......」哎呀,好糗。

   「嘴對嘴?」他和阿冱特雷?靖柳羽看著眼前的麻洛亞目光瀲灩、閃
   閃發光,那是一般懷春少女才會有的表情。

   「嗯,快告訴我嘛!」她可是忍痛割愛,不然哪有可能放棄完美的阿
   冱特雷。

   「小姐──」

   「叫我公主。」她不滿地一瞠,靖柳羽只好急忙改口。

   「是,公主。」要他說老實話嗎?「和他嘴對嘴很......」

   「很怎樣?」她的小心肝正怦怦地跳著,緊張死了。

   「沒什麼。」他幹嘛向別人吐露接吻的感覺?麻洛亞自己去問阿冱特
   雷就曉得了。

   「沒什麼?你怎麼可以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分明存心吊我胃口嘛!
   」麻洛亞氣呼呼地說道,害她原本期待的心情一下子由雲端跌落谷底
   。

   「你自己去問阿冱特雷不就得了。」她幹嘛那麼好奇。

   「不要,雷不會說的。」阿冱特雷就是不肯告訴她,否則她何必拐了
   這麼大一個彎,死纏著靖柳羽不放?

   「那不就得了。」既然阿冱特雷不想說,他也樂得閉嘴。

   「你們欺負我。」她決心要討救兵,呼皝兒以及科洛蒙哥哥鐵定會站
   在她這一邊。

   「我何時又惹你了?」曾聽人說過:惹熊、惹虎,但千萬別惹上恰查
   某。就算他膽子再大,也不可能跟天公借膽,笨到招惹麻洛亞。

   「有,你不告訴我就是惹到我。」她的蠻橫不講理到哪兒都行得通,
   誰教她是人見人愛的公主。

   「跟你講道理的人最後一定會吐血身亡。」不死也殘廢!瞧他快氣成
   腦中風的模樣就能略知一二。

   「那是因為你不告訴人家。」她心裡萬般不服氣,為什麼他們的秘密
   不能偷偷透露讓她曉得?讓她感覺她是外人似的。

   「公主,雖然我們那年代有句話:好東西要與好朋友分享。但剛才那
   件事我可不能與你分享。」不要太過分,不然他可是會生氣的。

   「你賴皮啦!」她惡人先告狀。

   「那你是小賴皮!」就算修養再好的人也會有發飆的一天,這小妮子
   難道不曉得她根本就是在無理取鬧嗎?

   「你......大賴皮!」麻洛亞氣得差點掀桌子,企圖顛覆靖柳羽觀念中
   的淑女形像。

   「好,我賴皮,這樣公主的氣應該可以消了吧?」他還是趕緊安撫這
   顆不定時炸彈要緊。

   「沒有!」麻洛亞噘高小嘴。

   「那我不管你了。」靖柳羽懶得再理會麻洛亞的驕蠻無禮。

   家庭教育失敗才會塑造出麻洛亞這般大小姐的蠻橫個性,若麻洛亞是
   他的小妹,二話不說,他鐵定先來一頓毒打,再好好訓訓這不受教的
   女孩。

   「不要!」麻洛亞急忙往靖柳羽身上一撲,兩個人纏在一塊。

   「麻洛亞!」傳來一陣尖銳嗓音,是某人發飆的前兆,看來有人討打
   了。

第八章

   「你們在做什麼?」那雙滿載嫉妒的眼像要噴出噬人的火燄,低沉的
   嗓音透過空氣,傳來危險的訊息。

   兩雙帶著詫異驚訝的眼睛紛紛往上一瞟。

   阿冱特雷憤怒的怒火開始燃燒,還來不及講明一切,麻洛亞就被輕輕
   一拎,重重地往外扔去。

   門被憤怒地鎖上,而她也不敢再多做逗留。

   阿冱特雷在生氣,那是她不曾見過的另一面。

   她不曾見過解開鬼面具的他那佈滿可怖傷疤的側臉。

   來不及問,來不及思考,她只想趕緊拔腿就跑;雖然她擔心靖柳羽的
   安危,但她更不敢再面對那樣的阿冱特雷。

   「你嚇到她了。」靖柳羽一臉無所謂的爬起身,拍掉褲子上的灰塵。

   阿冱特雷不語。如鋼石般冷俊的臉龐讀不出一絲訊息,陌生得令人對
   他心懷畏懼。

   發現到不對勁時,靖柳羽連跑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阿冱特雷一把擒住
   ,狠狠地往臥床一拋。那雙冷驚如鷹的雙眸緊緊盯住靖柳羽下一步的
   舉動。

   「你瘋了不成?」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就想判他死罪嗎?

   「你知道我有多嫉妒麻洛亞嗎?」阿冱特雷緩緩走向前,沒有留給靖
   柳羽一絲逃脫的空隙,他早就被嫉妒掏空了理智,取而代之的是滿腔
   狂怒。

   「你真的瘋了!」靖柳羽看不到他所認識的阿冱特雷,眼前的是另一
   個他所不認識的人,陌生又危險。

   「我是瘋了。」倏地,阿冱特雷撲身向前,撂倒靖柳羽。

   他擁有絕對的力量,也擁有絕對的自信,靖柳羽不可能掙脫得了他的
   掌控。

   「阿冱特雷!」出奇強大的野蠻力量讓他招架不住,靖柳羽拚命推抵
   著。

   刷的一聲,完好無缺的衣裳被阿冱特雷強大的力道撕裂,五指深深陷
   進他的肩頭,有如利器刺進皮骨般的劇烈痛楚麻痺他的知覺。

   「我是瘋了,我是為了你而瘋的。」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愛他,當然
   也可以不顧一切傷害他。

   「你不是為我,而是為你自己!」雖然身體劇烈的疼痛幾乎讓他無法
   使出任何力氣,但靖柳羽明白,倘若他屈服於阿冱特雷,後悔的會是
   他自己。

   轉了個念頭,他出手攻擊阿冱特雷還未復元的傷口,促使阿冱特雷因
   疼痛而分心;接著再一記側踢,拉開他與阿冱特雷的距離。

   白色的紗布再次染上紅色的鮮血、滲出斑斑血漬,也染紅了靖柳羽的
   手指。他的表情有些木訥、有些呆滯。

   反觀阿冱特雷因憤怒攻心而喪失理智,此刻的他逐漸冷靜下來,濃厚
   而沉重的喘息聲回盪在整個房內。

   他的眼神不再因憤怒而污濁,變得清澈許多,那是靜下心來的結果。
   阿冱特雷緩緩地揚起雙眉,注視著臥床上的靖柳羽。

   一身狼狽,他手中還留有剛才所撕裂的碎衣,而靖柳羽則冷睇著他。

   「你清醒了嗎?」靖柳羽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醒了。」面對自己突然瘋狂的惡行,阿冱特雷懊惱地坐在椅子上,
   現在的他只想知道如何才能求得靖柳羽的諒解。

   他不是故意的,但這無法充當藉口,連他自己也無法視它為傷害靖柳
   羽的藉口。

   「你知道剛才自己所做的一切嗎?」靖柳羽失笑,隻手搗著雙眼,像
   是在隱隱啜泣,全身微微發抖。

   但他是在笑,他在笑一個差點變成事實,且是他親身經歷的難忘經驗
   。

   他差點就被侵犯,就跟那些社會新聞一樣,受害者是抵抗了,但仍舊
   被侵犯。可是他很幸運,不是嗎?至少他沒讓阿冱特雷成功佔有他的
   身體。

   「柳羽......」阿冱特雷低喊著。

   「別叫我、別理我!」靖柳羽只希望能一個人靜一靜,「請你出去。
   」他暫時不想再見到阿冱特雷。

   「我不會出去的。」阿冱特雷知道自己理虧,再怎麼想為自己辯解都
   得不到靖柳羽的諒解,但他不認為一走了之事情就能順利解決。

   禍是他惹出來的,就該由他收拾。

   「你不出去,是想看我哭嗎?」他該哭嗎?身為一個男人,他該為這
   件事痛哭一場嗎?

   「我並不想......」

   「一句不想就可以將這一切視為合理嗎?」他討厭這種不負責任的說
   法。

   靖柳羽突然抬起頭凝望著阿冱特雷,眸中沒有任何感情,既空洞又冷
   漠。

   「你想解釋我就讓你解釋。」他不會像阿冱特雷,霸道得不讓他有解
   釋的機會。

   「我無法忍受任何在你身邊的人......」阿冱特雷激動的說道:「就像
   麻洛亞,她是個女人,而我就必須每天擔心我所愛的人會背叛我愛上
   她,或者愛上其他女人。」他變得如此歇斯底裡,到底該怪誰?

   他的回答令靖柳羽眼中閃過訝異。「就因為這樣?」他再試探一問。

   就跟他上次一樣,原來都是吃醋惹的禍。

   上次他也是因為麻洛亞的關係而吃阿冱特雷的醋,只是這一次出乎他
   的意料。

   「這個理由就足以讓我瘋狂。」阿冱特雷垂下頭來。

   「你實在很笨。」他該高興的大笑一場嗎?不過他還是有點生氣,想
   要臭罵阿冱特雷的衝動脾氣一頓。

   「你不怪我了?」阿冱特雷起先是仰起臉一驚,但見到靖柳羽擺出一
   副「誰說的」表情,他又心虛的低下頭。

   「我該怎麼怪你?」阿冱特雷為他吃醋,他該吃驚、高興才是,就算
   是誇張的演戲也無妨。

   阿冱特雷啞口無言,變成被動的一方。

   「再給你一次機會。」靖柳羽走下臥床,蹲在阿冱特雷的前方,「以
   後不准你像剛才那樣不分青紅皂白就想......」呃,要講侵犯嗎?

   「侵犯你?」阿冱特雷替靖柳羽接腔。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靖柳羽點點頭。沒想到阿冱特雷的反應還滿
   快的。

   「那麼你已經決定原諒我了?」他好想擁住靖柳羽,但又怕嚇到他。

   「可以這麼說。」靖柳羽再次頷首,「好啦,別裝出一副死人臉,笑
   一個!」不管在任何時刻,他糟透的心情總能迅速恢復,所以就算天
   真的塌下來,他也不怕第一個被壓死的人會是他。

   「你說你喜歡我,那我就罰你每天都要笑,還有不准再戴著那副面具
   。」阿冱特雷該拋開那些束縛他已久的假相,那個跟隨他多年的影子
   。

   「這......」要他每日大笑幾次都無所謂,但必須不戴面具見人,他無
   法立即答應。

   「不答應?」見阿冱特雷開始動搖,靖柳羽聳聳肩。

   他那「沒關係,你以後就別來找我」的表情,逼得阿冱特雷不得不點
   頭。

   「這可是你自個兒點頭答應的,我可沒在你的脖子上架把刀逼迫你。
   」先講好,他所做的都是正當合法,絕對不會是非法的行為。

   「不答應你行嗎?」阿冱特雷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此刻他好想抱住靖
   柳羽。

   「想抱抱我?」他早猜出阿冱特雷的心思,就像他也渴望對方的撫觸
   。

   「能嗎?」阿冱特雷遲疑了一下。

   靖柳羽抿嘴的微笑像是一劑強心針,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回覆。

   「只準抱一下。」他只想暫時充當絨毛娃娃,但不是永久。

   阿冱特雷伸出手臂,溫柔地將靖柳羽摟進懷中,恣意嗅著屬於他的味
   道;淡淡地,類似陽光溫暖的拂入心扉、像大地之母的柔情擁抱。

   「以後不准你再胡亂吃醋。」靖柳羽輕聲道。

   對了,麻洛亞呢?她該不會嚇跑了吧?

   靖柳羽總認為事情還不到收尾的時刻,阿冱特雷惹出來的麻煩再次証
   明一件事──災星總是無時無刻跟隨在他左右,像是陰魂不散的魑魅
   。

   ※ ※ ※

   「公主,你在不在?」撇下看守他的侍衛,靖柳羽急忙趕到麻洛亞的
   臥房。

   靜悄悄的,果然如他所料,麻洛亞根本是怕得不敢開門。

   「那個笨女人在不在?」他故意這麼說,目的是釣出麻洛亞。

   「誰是笨女人!」裡頭有了動靜,是一道嬌嫩的熟悉嗓音,夾帶著麻
   洛亞的氣憤,化成一道尖銳的音符。

   「那個自個兒承認的人。」他只問裡頭有沒有笨女人,可沒明講誰是
   笨女人。

   靖柳羽推開大門,只瞧見麻洛亞從棉被中探出小小的頭,整個人都躲
   進被窩裡,像是一座圓滾滾的小山。

   「今天有寒流嗎?」眼前的她像極了冬天吃火鍋的小丸子,整個人窩
   在暖爐桌底下。

   「什麼意思?」麻洛亞又將頭縮回被中。

   「很冷嗎?不然你躲在裡頭不悶死才怪!」外頭艷陽高照,分明是個
   晴朗的好天氣,麻洛亞的交感神經打結了嗎?不然好好的一個人幹嘛
   躲進被窩裡?

   「我怕......」她怯怯地小聲說道。

   「怕阿冱特雷?」好幾日沒見到麻洛亞的出現,他早該猜到她被嚇壞
   了。

   麻洛亞幻想中的白馬王子阿冱特雷像是脆弱的玻璃娃娃,隨著可怕的
   現實震碎瓦解。

   「嗯,為什麼他會變成那樣?」

   她只以為戴著面具的阿冱特雷是神 的完美化身,沒想過隱藏在面具
   底下的那張臉竟是如此可怕,一想及此,她不禁又打了個寒顫。

   「你不是最喜歡他嗎?」女人真是善變的動物,一會兒說愛、一會兒
   說不愛,難以捉摸其心態。

   「是呀,但......」麻洛亞又探出頭,「把門關上啦!」她好怕阿冱特
   雷突然闖進來嚇她。

   「關上了,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阿冱特雷此時不在府內,暫時
   不會騷擾到他們。

   「你知道的!」她早該料到靖柳羽曉得阿冱特雷面具底下的秘密,她
   的腦子又不是紙糊的。

   「對,我早就知道了。」靖柳羽坐在床邊,一臉悠哉的望著麻洛亞。

   「你不早對我說。」害她被嚇到,靖柳羽不是個好男人。

   「我以為你曉得。」他在說謊,其實他知道麻洛亞根本就不曉得事情
   的內幕,就達阿冱特雷也從未告訴過他臉上的傷疤因何而來。

   「騙人,」麻洛亞氣得冒出頭,惡狠狠地怒瞪著眼前捉弄她的靖柳羽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除了疼她的呼皝兒及科洛蒙哥哥。

   「是你自己不去問個明白的。」為何要怪罪全天下的男人?一竿子打
   翻一船人,未免太說不過去。

   「我有問呀,但呼皝兒哥哥說雷喜歡戴鬼面具。」她被騙得好無辜。

   「那個叫呼皝兒的人所說的話全都是假的。」連一句都聽不得,麻洛
   亞還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虧他還認為她應該是冰雪聰明。

   「哪有?要不是呼皝兒救阿冱特雷回來,現在你還能站在這裡嗎?」
   凡有血緣關係的皇族,她都要拼死捍衛他們。「那你現在應該不怕阿
   冱特雷了吧?」雖然那道傷疤很駭人,但久而久之就會習慣的。

   「嗯......一點點。」希望幾天之後,她會忘了這恐怖的回憶。

   「麻洛亞,你會騎馬嗎?」他問得無聊,想找樂子玩玩,趁著災星不
   在,他就能作怪。

   「你是說......」拋下受驚的心情,麻洛亞整個人又活了過來,朝氣十
   足。

   「沒錯!」

   兩人的眼神閃閃發光,決定一同偷偷溜出王府、大玩特玩。

   反正阿冱特雷不在,就他們兩人最大。

   玩樂至上,是他和麻洛亞一貫的堅持;但他似乎忘記到時該如何安撫
   發飆遙阿冱特雷,也不知窗外有人正在偷聽他們談話的內容,按捺此
   時極為欣喜的心情,準備付諸他預謀多日的計劃。

   ※ ※ ※

   「他們人呢?」此刻,處於爆發邊緣的阿冱特雷沉著一張臉,像是千
   年不化的寒冰,冰冷地令人心底直髮寒。

   他才出門辦事一會兒,回來卻發現靖柳羽和麻洛亞兩人不在東苑,親
   王府內這群人是瞎子嗎?竟然沒有一個人知曉他們的行蹤。

   「少主。」古涅面有難色地站在一旁,他在遲疑著該不該說出靖柳羽
   和麻洛亞此時的行蹤。

   「說!」

   冷冷話鋒一出,每個人的心情頓時都七上八下,冀望古涅能帶來幸運
   解脫的好消息。

   「麻洛亞公主和他......」天啊!希望別出事。

   「怎麼?」他討厭話說到一半的人,阿冱特雷冷脯著古涅。

   「他們騎著『黑颶』出府了。」

   黑颶是阿冱特雷的愛駒,平常除了阿冱特雷外,誰都無法馴服它。

   可誰知靖柳羽竟有天大本領,黑颶竟乖乖的讓他上馬,還帶著麻洛亞
   一同奔出王府。

   他們得知消息時,人馬早已消失在大街的另一端,連想追也來不及。

   「黑颶?」阿冱特雷心中一驚,差點喘不過氣來。難道靖柳羽不曉得
   黑颶不喜歡其他人接近嗎?

   「少主,請您別懷疑,古涅所言屬實,若有虛假,願遭天打雷劈。」
   黑颶是自個兒願意載著他倆出府的,他也沒轍。「還有,屬下一整天
   在府中都沒看到鐵律哥的蹤影。」這有可能是巧合嗎?

   鐵律哥不見蹤影?阿冱特雷不多想,立即披上裘袍奔向馬廄,挑了一
   匹馬,迅速跨騎,頭也不回的離開王府。

   發生了何事?少主的臉上佈滿慌張神色,難道是怕靖柳羽和麻洛亞出
   事?還是因為鐵律哥不見的關係?古涅的腦子裡不斷盤旋著這向個問
   題。

   突然,他像是預感大事不妙,緊急也駕了一匹馬跟在阿冱特雷身後。

   ※ ※ ※

   「都是你太重了,所以它才跑不動。」麻洛亞該去瘦身。

   「才怪!是你自己太重,還怪我?」她身輕如燕、標準的美人胚子,
   何時與臃腫畫上等號?

   「那它為何不走?」賤馬,才繞城兜了一圈就嫌累,這樣還叫作千里
   駒?這可會讓黃泉下的伯樂氣得從墓地裡跳出來大罵後人不識千里馬
   。

   「它可能不高興吧!」麻洛亞無奈地聳肩,嘆了口氣。

   馬兒不跑關她何事,她只負責玩樂,可不負責畜牲心情高興與否。

   聞言,靖柳羽惡狠狠地瞪著一旁低頭喝水的黑颶。「笨馬,你喝夠了
   沒?」再喝下去,天都快黑了。

   只是他還未發覺不遠處有一雙帶著殺意的目光正鎖住他。

   動物天生的敏銳在此時發揮了作用,原本還低頭猛喝水的黑颶立即抬
   頭、放聲嘶鳴,引起靖柳羽的注意。

   「怎麼了,有事嗎?」靖柳羽向前安撫著黑颶的狂躁不安。

   「它怎麼了?」馬兒突然放聲嘶鳴,這不是好的預兆。麻洛亞微微蹙
   眉。

   身上流有祖先好戰之血的她不經意的隨處張望,離城不遠處的荒郊根
   本見不到半個人影;但她就像黑颶一樣,似乎也能嗅到空氣中有一股
   不尋常的味道。

   「你怎麼了?」馬瘋了,她也要跟著瘋嗎?靖柳羽拉著韁繩、牽著不
   安的馬兒。

   「我們快回去。」她的心裡亂成一片、毫無頭緒。

   「你不是想再逛逛?」這跟開車到市街想逛街的女人沒什麼兩樣,不
   到三秒鐘又嫌逛街麻煩。

   「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她不像男人有著如野獸般敏銳的感應,但至
   少她還不是後知後覺的傻瓜。

   「哪兒不對了?」

   聽麻洛亞這麼一提,靖柳羽又警覺地望著四週一大片綠草及茂密的樹
   叢,他並不認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只要我瞄準你的心窩,你就必死無疑。躲在暗處的鐵律哥露出陰險的
   狠笑,弓在手上,塗抹劇毒的利箭上了弦,瞄準不遠處靖柳羽的心窩
   。

   遠處飛揚的塵沙使鐵律哥分心,暫時打消放矢的念頭。

   他凝視著前方的模糊身影,體內的血液頓時熱騰騰地翻攪。

   是阿冱特雷,他報復的時機到了。

   鐵律哥舔了舔乾渴的唇瓣,表情是等待獵物上門時才有的極度興奮。

   阿冱特雷怎麼來了?靖柳羽望著策馬奔來的阿冱特雷。

   「雷還是一樣迷人。」雖然知道他的面貌,但麻洛亞仍拜倒在他的魅
   力下。

   花痴女人又要開始瘋癲了,想必麻洛亞已經忘了前些時候的事情。

   「你來這裡做什麼?」靖柳羽一副惡人先告狀的模樣質問著趕來的阿
   冱特雷,這對他比較有利。

   「你們又來做什麼?」靖柳羽必須給他一個合理的交代,否則他很難
   平息此刻的怒火。

   「我們......出來玩。麻洛亞,你說對不對?」

   靖柳羽拚命對麻洛亞打手勢,可惜現在麻洛亞的眼中只有阿冱特雷一
   人。

   喂,女人,你是植物人不成?他捏了麻洛亞的手臂一把,終於發揮了
   功效。

   「你捏痛我了!」她可愛的手臂出現一小塊紫色的瘀青。

   「不這樣做,我怎麼招回你的魂魄?」好色的母狼,一天不看男人你
   會渾身發癢難止嗎?

   「你們出來玩?」阿冱特雷冷哼著,他從不信這一套。

   「對呀,全都是他啦!是他說要騎黑颶出來透透風。」她真是聰明,
   把所有的責任一下子撇得一幹二淨。

   女人,你的名字是謊言!這只披了羊毛的小惡狼,不知是誰答應和他
   一同出門的?

   「是這樣嗎?」很好,他終於揪出始作俑者,阿冱特雷對靖柳羽冷笑
   著。

   「怎樣,不行嗎?」他認輸了,阿冱特雷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要挾他就
   範的把柄,真是在劫難逃。

   倏地,不遠處發出一道一閃即逝的閃光,冷冽的殺氣驟然升高;感受
   到這突如其來的殺氣,阿冱特雷想躍下馬背撲倒站在前方的靖柳羽。

   可惜慢了一步,突然出現的暗矢劃破空氣、射中靖柳羽的左肩,衣襟
   瞬間染血。

   剎那間,靖柳羽像是全身貫穿數千道劇烈的電流,刺痛麻痺了他的知
   覺。

   收縮的瞳孔裡,有著阿冱特雷驟狂直撲而來的身影,但他聽不到阿冱
   特雷口中所說的話。

   他怎麼了?身體好痛,腦子也不聽使喚。

   「羽!」靖柳羽中箭的瞬間,阿冱特雷覺得天地彷彿在自己眼前崩裂
   、大地失了顏色。

   他緊摟著癱軟的靖柳羽。「你不會有事的。」雖然他這麼說,但靖柳
   羽的身子卻逐漸發冷,他的衣襟沾染了斑斑血跡,在黃昏的夕陽光輝
   下漾著刺眼的色彩。

   「肩膀......好痛......」靖柳羽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受傷。

   「雷,怎麼辦?」是誰躲在暗處放箭?麻洛亞緊靠著阿冱特雷。

   突兀的笑聲傳至三人耳中,緩緩由暗處策馬走出來的是心頭狂喜、臉
   上帶著勝利笑意的鐵律哥,他的手中仍握著弓與待發的箭矢。

   目標瞄準阿冱特雷的胸口,這一次他要一次解決麻煩的人。

   「是你!」鐵律哥跟蹤他們?麻洛亞驚呼。

   「沒錯,我等今天已經等很久了。」

   只要他一放矢,阿冱特雷就有喪命的可能。

   「箭的尖端已經塗抹上毒藥,再過幾個時辰他就能見到閻羅王;但你
   放心,我會送你與他一同赴黃泉,讓你倆在路上好有個照應。」鐵律
   哥醜惡的臉龐因狂笑而扭曲,像是破碎的人皮面具,笑得極為詭魅。

   正當鐵律哥要拉弓射向一動也不動的阿冱特雷時,古涅及時出現,比
   他快一步一箭射中鐵律哥的手腕,使鐵律哥痛得由馬背上跌落。

   淒厲的慘叫聲劃破天際,鐵律哥痛苦的呻吟著,完全沒料到古涅會適
   時出現,使他吃了一場敗戰。

   「幫我照顧他。」阿冱特雷將懷中的靖柳羽托付給麻洛亞。

   一雙冷湛的銀眸顯得空洞無神,展現不出生命的光彩,那是深沉的幽
   黑,是死亡掙脫幻殼時所透露的唯一光芒。

   鐵律哥瞧見阿冱特雷不帶生機的眸光,頓時回憶起曾見過阿冱特雷領
   兵攻下一座叛亂之城時的模樣。

   當時的他與今日相同,仍舊戴著銀色的鬼面一樣,但此時的神情更令
   人膽戰心驚,那是死神才會有的神情,不屬於人類。

   鐵律哥急忙爬起,想上馬逃離此地,但只覺身上傳來刻痛,血液彷彿
   被抽空,感覺不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以及脈流的跳動,頹然倒臥。

   阿冱特雷以極快的速度拔起腰際的佩刀一劃,銳利的刀鋒劃破鐵律哥
   的皮膚、解離他的骨肉;就這樣,鐵律哥的身體裂成兩截,發出銀色
   光芒的刀鋒滲出鮮血,沿著冷冷的刀鋒滴落至黃土上。

   「少主!」趕來的古涅看見鐵律哥慘死在阿冱特雷手中,雖然他沒有
   靠近阿冱特雷,但他全身的寒毛卻不由自主的豎起。

   那是極度的害怕、膽懼,雖然他是阿冱特雷的貼身侍衛,與他一起打
   過無數場戰役,但卻沒有任何一次比今天更令他的血液為之凝結。

   阿冱特雷冷冷的轉過身,眼神無法聚焦,像是擁有軀體卻空無靈魂。

   他的靈魂正淒厲的哭泣著,淌著紅色的鮮血。

   「你會沒事的。」

   阿冱特雷蹲下身,使力抽出箭頭,傷口溢出大量的血水,加上毒性發
   作的關係,血色變得不再是深紅色,而是藍紫色,是不乾淨的污血。

   「我會不會死?」靖柳羽勉強張開雙眼。他好累,但卻捨不得閉上雙
   眸。

   「不會的。」阿冱特雷保証,但他的手卻止不住顫抖,感覺摟在懷中
   的靖柳羽好像在下一瞬間便會消失似的。

   「雷,快帶他回府啊!」他還愣在這兒幹嘛?難道要眼睜睜看著靖柳
   羽毒發身亡嗎?

   麻洛亞著急的一叫,才喚醒處於失神狀態的阿冱特雷。

   不要死、不要離開我。他好怕失去靖柳羽,回程的路上,他的心忐忑
   不安。

   ※ ※ ※

   好痛,身體好痛,好像快裂開似的。靖柳羽在朦朧的夢中不斷呼喊著
   。

   為何他走不動?眼前的路還很漫長,但他的雙腳卻像紮進地底生了根
   似的無法移動半步。

   阿冱特雷,你在哪裡?四周到處黑暗無光、伸手不見五指,他好想早
   點逃出這個密閉的空間。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是不是在做夢?他自問。

   然而,夢中依然只有他一人。就在他想放聲大哭時,黑暗中一道微光
   乍現,由微光中逐漸步出兩道人影。

   熟悉而令他心碎,是阿冱特雷和麻洛亞幸福的相摟著對他微笑。

   但他聽不見他們口中所說的任何一句話,只能不斷大聲吶喊,要阿冱
   特雷不要走。

   夢魘纏繞住他,令他無法掙脫。

   「他是怎麼一回事?」阿冱特雷緊張的抓起大夫的衣襟質問。

   麻洛亞出聲制止阿冱特雷的瘋狂舉動:「雷,快放開大夫。」這長鬍
   子大夫眼看就要翻白眼了,再任阿冱特雷繼續鬧下去,靖柳羽還沒翹
   辮子,老大夫就先行歸天了。

   「那為什麼他還不醒來?」他一刻也等不及,想要靖柳羽的身體趕緊
   復元。

   他昏睡了一天一夜,他就像發瘋似的找來城內所有大夫以及大都的御
   醫。

   靖柳羽的命因為珍貴的千年雪蓮暫時保住了,但卻沒有人能向他保証
   他能平安無事,教他原本燃起的希望頓時滅絕。

   他不要一輩子看著靖柳羽徘徊在夢魘中,他要的是活生生的靖柳羽。

   「你先出去吧。」麻洛亞急忙吩咐可憐的老大夫離開。

   「他為什麼還不醒來?」阿冱特雷怕靖柳羽這麼一睡,就會永遠丟下
   他。

   「雷,你振作一點。」他的表現令她失望,這份愛似乎比她所想像的
   還要深刻許多。

   「振作?你要我振作?」沒了靖柳羽,他該如何讓自己振作?

   「難道你想讓他難過嗎?」靖柳羽只是陷入昏迷,沒有人肯定他活不
   過明天。

   「難過?柳羽會為我難過嗎?」他不要他為自己難過,那不值得。

   「會,他還沒死,不是嗎?只要找到解藥,他就會跟之前一樣每天跑
   來找我玩,或是待在你身邊。」這世上哪來的解藥能救得了靖柳羽,
   她也沒有絕對的把握;只是為了顧全大局,她必須先讓阿冱特雷激昂
   的情緒穩定下來,否則她怕阿冱特雷會以自殘來增添更多麻煩。

   解藥?是的,只要派人找到解藥,就能救羽,他為何沒想到這一點?

   「古涅,快派人,不管派多少人都必須找到可以醫治羽的解藥。」阿
   冱特雷命令著,原先蒼白的臉龐終於有了一絲血色,逐漸恢復正常。

   「是的,少主。」古涅微微欠身,但他又開口:「少主,有件事......
   」

   「出去,我不要這麼多人守著他,羽只要我就夠了。」他要這樣看著
   靖柳羽、守護著他。

   「這件事非常重要。」有可能影響到靖柳羽的性命,所以古涅絲毫不
   敢大意。

   「你就直說無妨。」阿冱特雷無心處理,告訴她也是一樣的。

   「府外的小婢趕來通報我,說有一名青年想要見他。」古涅指著躺在
   床上不停夢囈的靖柳羽。

   「想見柳羽?那人是誰?」聞言,阿冱特雷猛然抬起頭來。

   「我已命人帶他至大廳,等待少主的吩咐。」如果阿冱特雷不想理會
   的話,古涅大可命人將此陌生男子轟出大門。

   「我去見他。」阿冱特雷倏地站起身。

   他的心狂跳不已,直覺引導著自己踏出步伐,感覺得出那名陌生人對
   他、對靖柳羽都有幫助。

   麻洛亞問道:「古涅,你能形容一下那個人的長相嗎?」王府內的人
   好像沒有一點危機意識,如同這次的鐵律哥事件,簡直是養虎為患的
   最佳証明。

   一想到鐵律哥與自己流有相同的血,麻洛亞不禁厭惡起那份血緣關係
   。

   「臉蛋有點相似,但脾氣比靖柳羽更差。」古涅一改常態大肆批評著
   。

   能讓古涅發火的人,她倒想見識見識。

   他到底是誰?

第九章

   當阿冱特雷一見到這名陌生的年輕男子優閑地道出他來此的目的後,
   他的憤怒不亞於驚訝。

   「我不會答應你的要求!」

   這個男人要帶走靖柳羽,說什麼他都不會准的。

   約過了半個時辰,那男人一直仔細地觀察著眼前發怒的阿冱特雷。

   靖思林眼中浮現笑意,像是在嘲笑阿冱特雷根本拿他沒轍,那是充滿
   了輕蔑的目光。

   他從大老遠的未來折騰到古代,可不是為了郊遊野餐,他是為了帶回
   一名令家人頭疼不已的問題小子。

   「倘若你不答應,小羽就救不回來了。」他輕聲說道。

   靖柳羽怎麼會來到這個鬼國度,還遇到這個有點怪異的傢伙?他實在
   搞不懂靖柳羽的腦子到底是如何運作的,他真是他的親人嗎?

   「你別想騙我!你能証明帶羽回去你的世界,他就能活過來嗎?」阿
   冱特雷激動地說道。

   他怎能聽了靖思林的幾句話,就任他帶走靖柳羽。

   但有關於靖柳羽的每件事,靖思林都瞭若指掌,彷彿他真是靖柳羽的
   二哥。

   「當然可以,我總不能看著他死在這一團亂的世界吧!」愚蠢的小弟
   ,淨為他惹來這些麻煩事。

   「那我也要跟去。」去看那個柳羽生存的年代,那個奇異的世界、神
   奇的仙境。

   「抱歉,你不能上時光穿梭飛行機。」他可不願意帶個古化石回台灣
   ,這牽涉.到許多問題,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

   「那你就別想帶走羽!」阿冱特雷的態度突然轉為強硬。

   「我看最後後悔的一定是你。」他倒無所謂,只不過是少了一個可以
   吆喝跑腿的小弟。

   說他見死不救嗎?也不是,他可是好心的趕來此地,願意伸出援手,
   小羽就應該在心中偷笑了。

   「我......」

   阿冱特雷怔住,他在抉擇、在考慮、在兩難中徘徊著。

   若他不答應此人的要求,柳羽生存的機會幾乎為零;但如果他答應讓
   他帶走柳羽,他同樣也會失去柳羽。

   「不要考慮那麼久,我的時間有限。」

   再過十分鐘,他就得搭上那台破銅爛鐵回到自己的世界,遲了,他可
   是會殺人泄憤的。

   「沒有商量的餘地嗎?」阿冱特雷頹然問道。

   「你以為這是商品買賣嗎?」還能喊價?這古化石可真可愛,他微微
   一哂。

   「外頭還有朋友在等我,你最好快點做出決定,他的生死掌握在你手
   中。」現在他只靜待阿冱特雷的答覆。

   「好,我答應你,但等他好了之後你必須再將他送回我身邊。」這是
   無奈下的決定,也是他最後的讓步。

   「這我不能先答應你,小羽想不想回到這兒,我沒有十足把握。」

   腳生在靖柳羽身上,他就算用繩子綁牢他,也阻止不了他的決定,所
   以現在說這些似乎太早了。

   「你保証他會平安無事?」阿冱特雷再次確認。

   「Shit!,他是我老弟,你還怕我會殺了他?」泯滅人性的壞事
   他可沒做過。

   「跟我進來吧。」再怎麼說,阿冱特雷終將要放手一搏,他不希望因
   為自己一時的衝動而耽誤靖柳羽痊癒的機會。

   他雖不捨,但終究得放手,靖柳羽曾答應過會還他一命作為報答,而
   這一次該是他放手的時候了。

   能再見到他嗎?能再擁抱他嗎?能再多一天,甚至更短暫的時間與他
   在一起嗎?

   不能失去他,阿冱特雷很清楚的告訴自己,他承受不了失去靖柳羽的
   打擊。

   雖然靖思林從他面前帶走了靖柳羽,但他的惡夢仍持續著。到何時才
   會停止?

   ※ ※ ※

   好想見你,好想......

   黑暗的空間裡回盪著熟悉的聲音。

   他的心像是被細針紮到般刺痛。

   那你為何不出來見我?

   他問著,心在哭,像淒厲的風聲呼嘯過耳邊。

   我想見你,但我卻到不了你那兒......

   聲音依舊蘊含著某些情情。

   可以的,你能過來的,不是嗎?他多企盼著他的到來,當他被黑暗困
   住的時候,有誰曾想過他?

   我決定放開你......

   聲音聽起來摻雜著痛苦,聲嘶力竭的呻吟著這份痛苦。

   放開我?我不懂。他好想觸摸聲音的主人。

   羽,我好想你,但我不想失去你......

   在黑暗角落的他開始大叫:騙人,既然你不想失去我,就帶我離開這
   裡。

   好熱,身體好燙,像是被熊熊烈火灼燒般。

   你不可以丟下我,你說過會愛我的!

   空間裡只有他的回音,他又被孤獨的留在黑暗之中。

   ※ ※ ※

   「喂,你該醒了!」已經睡了將近一個星期,靖柳羽還嫌睡不夠嗎?

   「雷......」靖柳羽的身子微微一顫,像是聽到靖思林的話而緩緩張開
   雙眼。

   陌生的病房、單調的白色,這裡是醫院?

   「我沒死?」他吐吶著平順呼吸,無神的雙眼直視著前方。

   「閻羅王不收你,又把你退回人間。」想死?有沒有先問過他這個二
   哥呢!

   「阿冱特雷呢?」他感覺得到身體還殘留著阿冱特雷擁抱他時的餘溫
   。

   「老天!你的魂魄難道還留在那裡不成?」人是救回來了,但怎麼變
   笨了?

   「二哥!」靖柳羽瞪著一雙大眼,不敢相信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竟是他
   二哥。

   他回到現代了,那阿冱特雷不就......

   「老教授真是大膽,敢騙你們三個人做這趟鬼旅行,害得家裡差點鬧
   革命。」好在老教授曉得如何找回靖柳羽,不然同時會有三個家庭通
   緝這個老頭子。

   「雷,我想見雷!」靖柳羽匆忙起身,身子卻一軟癱下。

   「還去?你差點在古代喪命耶!」靖思林毫不客氣的數落他這不要命
   的舉動。小羽還想玩第二遍?他的心臟可禁不起再次打擊。

   「我回不去了嗎?」他有一絲絲的失落感。

   救命呀,早知道他就不救小羽回來了。靖思林無力的癱在沙發上。

   「從今天開始你就好好過你的日子,過去的事就付諸流水。」只要日
   子一久,小羽應該會忘懷過去曾發生過的事情。

   「你不屬於那個時代,不要陷在那段回憶的囹圄。」

   只是,靖柳羽並未將所有心思放在靖思林這段話上,他將自己的意識
   放逐到很遠的地方,一個拾不回的秘密之地。

   那片初遇的荒漠、那雙沁冷的銀眸,以及那段遙遠的記憶......

   他已經回不去了。

   ※ ※ ※

   靖柳羽輕靠在往常打瞌睡的陽台邊,懶洋洋的往下一睨。人們豐富多
   變的表情在他眼中看來全都是單調的,他一點也快樂不起來。

   他的人是回到現代了,但心卻遺留在古代。很難想像他是如何活下來
   的?渾噩的現實生活中,他只有苟延殘喘的份。

   為什麼他還願意待在烏煙瘴氣的現實世界?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嗎?
   為何還期待著能回到阿冱特雷身邊?

   「唉!」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在出院後兩天,他的身體已經復元七成
   左右,本來想待在家中繼續請病假,但他卻悶得發慌,從家裡偷溜了
   出來。

   「你又嘆氣了。」這是第九十一次,他都快聽煩了。

   前些日子同樣被兄長搭機到古代尋回的言仲飛則是一臉茫然,看樣子
   他的情況也不比靖柳羽好多少。

   「你呢?」還不是那張不變的苦瓜臉。誰不曉得言仲飛同樣也在過去
   遺失一顆心,他們倆真是同病相憐的患難兄弟。

   「我跟你不同!」言仲飛撇過臉,迴避著這個尷尬的話題。

   「月城還沒找到嗎?」不回來也好,要是讓他瞧見他們兩人一副要死
   不活的模樣,滋味挺難受的。

   「昨晚就回來了,老教授還差點被月城的大哥吊起來毒打。」都是那
   老傢伙的錯,假若他沒搞什麼時空旅行,他也不會跟柳羽一樣,人回
   來心卻回不來。

   「現在老教授人呢?」靖柳羽一改一臉倦怠的慵懶,眼中迸射出一道
   奇異的光芒,像是想將計劃已久的事付諸行動。

   「你該不會是想再做一次時光之旅吧?」言仲飛嚥了嚥唾液。

   「邀月城一起去,你說如何?」靖柳羽想改變現況,他不要活得如此
   痛苦,決心回到過去找回他的心。

   「但我們的家人怎麼辦?」就怕再被捉回來,那不就白費功夫?到頭
   來終究是一場空。

   「難道你想一輩子當個沒有心的空殼子?」他可不願意。

   「當然不想。」他好想回到那個人的身邊。

   「這不就得了,我們邀月城再去找老教授,至於家人的問題就丟給教
   授處理。」現在該他們大玩不負責任的遊戲,代罪羔羊就是以整他們
   為樂的老教授。

   這叫作現世報,老教授躲也躲不過。

   ※ ※ ※

   「少主,您還是忘了他吧。」不管古涅如何勸導,阿冱特雷仍舊無動
   於衷。

   他不進食已有一段時間,每日只知灌醉自己,以酒來麻醉自己。他怕
   再任由阿冱特雷這樣下去,他會無法向少主的兩名友人交代。

   「你別管我!」

   房裡充滿酒味,濃厚的程度令人快無法忍受。

   悶在心中的苦澀與痛楚無法得到釋懷,他像個掙脫不出困境的迷途人
   。

   他可以什麼都不要,甚至放棄他的地位,但卻無法喚回靖柳羽。

   回到他的身邊。他渴望這句話有所回應,親耳聽到靖柳羽的回應。

   「要我別管您?」怠忽職守的事古涅可做不來。「少主,他不過是您
   生命中的一名過客。」

   「你瞭解什麼?他是我的愛,像是我的另一半!」阿冱特雷醉醺醺的
   抬起頭,「你們誰都不瞭解,誰都不瞭解......」

   「看您變得如此頹廢,古涅就算冒著生命危險、拼死也要將您再變回
   以前的您。」他不願瞧見阿冱特雷變得如此墮落,他心目中完美的阿
   冱特雷已經變了樣。

   看他現在這個樣子,整日買醉、借酒澆愁,跟廢人有何不同?跟快死
   的人又有何差別?

   他還活著,但心卻不在這裡。彷彿古涅所看到的阿冱特雷還能動,只
   不過是個沒有靈魂的軀體。

   「變回以前?怎麼變?」阿冱特雷傻笑著,「你告訴我,我該如何才
   能回到從前,變回從前那個我?」他想見的人已經不在這裡,他又該
   向誰訴苦?

   「這......」古涅無言以對,他不曾愛過任何人,無法道出相思的滋味
   。

   「你愛過人嗎?」阿冱特雷笑問,像是反諷古涅沒有資格來教他如何
   看開。

   「我......」

   「沒愛過對不對?」阿冱特雷瞇起雙眸,「真好,這樣你就不用感受
   到痛苦的滋味,心如刀割,你懂嗎?」

   「當然不懂。」門外傳來一道聲音。接獲古涅消息的呼皝兒趕來探望
   ,事情還挺嚴重的。

   「看你這樣子教人為你心痛,這種感覺與心如刀割又有何差別?」他
   們和阿冱特雷一樣是血肉之軀,絕不會有人想見到這樣的阿冱特雷。

   「我用不著你們關心!」阿冱特雷開始胡言亂語、借酒裝瘋。

   「那是不是連他的關心你也不要?」他可是特地帶來一個可以為阿冱
   特雷解相思之苦的人。

   「他?誰來都一樣!」他誰都不想理會,現在唯有酒才是他的知己。

   「小東西,他說連你來也一樣,照我看你大老遠跑回來是白跑一趟。
   」

   呼皝兒回過頭對臉色有些蒼白的靖柳羽說道,卻沒瞧見酒醉的阿冱特
   雷突然整個人清醒過來。

   羽?唯有呼皝兒會稱靖柳羽為小東西。

   阿冱特雷想也不想地想衝到門外,但卻腳步不穩地一路顛簸、跌倒在
   地。

   「喂,小東西,你別急著離開。」

   「羽,羽呢?」

   阿冱特雷拎著呼皝兒的衣領,滿嘴酒氣醺得呼皝兒緊捂著口鼻。

   呼皝兒伸手指著後頭。「跑走了。」

   好臭!他快被這熏天的酒氣給謀殺了。

   「羽,等我!」他回來了?阿冱特雷的心狂亂不已,就算是呼皝兒隨
   口胡謅,他也要一探究竟;就算是假消息,他也甘願被整。

   就當它是真的,希望是真的,他不斷在心中吶喊著。

   ※ ※ ※

   混帳東西!他幹嘛要回來?丟臉嗎?阿冱特雷根本不想見他!

   原本期待的心情像是被人狠狠踩在地上,一點價值都不剩。

   好不容易威脅老教授讓他們再搭乘時光穿梭機回到過去,他多希望能
   盡快見到阿冱特雷,所以馬不停蹄的一路趕來。

   是見到阿冱特雷了,但卻令他失望。

   酗酒!還說誰也不見、誰也不理,用不著任何人關心他?

   好呀,那他就立即呼叫老教授派機接他回去,再也不到有阿冱特雷的
   地方。

   「羽──」

   在後方追趕的阿冱特雷不停地呼喊他的名字。

   不聽、不聽、我什麼都聽不見!靖柳羽捂著耳朵。

   「站住!」

   阿冱特雷大叫著,這一路上被兩人追逐的身影所吸引的人全將目光焦
   點冱特雷與靖柳羽身上。

   靖柳羽終於停下腳步,他知道自己正背對著阿冱特雷,那雙他所鐘愛
   在閃爍著惑人的光芒,但他告誡自己,不准再回頭。

   「你回來為什麼不馬上來見我?」阿冱特雷緩緩向前靠近。

   「你別再走過來。」靖柳羽企圖穩住自己呼吸的節奏,但卻不知不學
   來。

   他明明是這麼想見阿冱特雷,卻又在這緊要關頭如此膽小。

   「我就是要走過來、靠近你,然後緊緊摟住你。」阿冱特雷溫柔的說
   ,並真的那麼做了,他閃爍揚起的眸光震撼在場所有人。

   他們的主子在向靖柳羽示愛?他們不敢相信,原來近來的傳聞是真的
   。

   「你不是不想見我?」好臭的酒味,離他遠一點!

   「抱歉,我以為呼皝兒是來勸我的。」真的是他,阿冱特雷眷戀的嗅
   著靖柳羽的髮絲,吸入他熟悉的味道。

   「他是來勸你的沒錯,而我只是來看你一下就準備走人。」好緊,他
   被摟得好緊,快透不過氣來了。

   「不准你走,我不准你再離開我!」當初放開他是逼不得已,而這次
   他絕不會再傻到讓靖柳羽從他眼前溜走。

   「為什麼不准我走?」看著阿冱特雷如此喪志,他倒寧願回去現代,
   來個眼不見為淨,省得他難過。

   真是不值得,他幹嘛為這個醉生夢死的男人難過?而且還像個白痴似
   的跑回來,他究竟在想什麼?

   「不准你走,我要永遠綁住你,把你綁在我身邊一生一世。」阿冱特
   雷說。

   「什麼一生一世!我才不......」

   靖柳羽才想轉過身大喊著反對,卻被阿冱特雷一把擒住手臂,接著令
   他錯愕不已的是──阿冱特雷當著所有人的面吻了他。

   眾人看到此景紛紛走避,那是因為太過驚世駭俗了,使得他們每個人
   都以為自己眼花了。

   是的,他們寧願自己眼花了,剛才的吻戲就當作一場幻想出來的白日
   夢。

   鳴......你偷吻我!

   好喘,快吸不到空氣了!

   「別說話。」趁著四下無人,他要好好吻個夠,補償前些日子飽受相
   思之苦,就當是靖柳羽欠他的,而他不過是先向他索討。

   靖柳羽雖然掙扎著,但他從不曉得阿冱特雷的吻功比他還要高超、還
   要溫柔、還更令他痴迷。

   總之,他已無可救藥,愛上這個霸道的情人。

   但在之此前,他會先被吻昏、會先被酒氣熏昏,接著會......

   ※ ※ ※

   「他把我們全都趕出來了。」呼皝兒拍拍古涅的肩膀說道。

   瞧愛人一回來,他這群患難兄弟全都變成最不受歡迎的人物,相偕愛
   人回到愛巢,而他們呢?全都被踢出來。

   阿冱特雷說是要罰他太晚帶回靖柳羽,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必須
   暫代阿冱特雷的職務。

   「聽說打仗這玩意兒好像一點都不好玩?」呼皝兒問道。

   只見古涅先是瞠大一雙眼睛,懷疑地瞪著眼前的呼皝兒。

   「別怕,雖然我一副吊兒郎當、不可信任的模樣,但你何時見我打架
   輸人?」呼皝兒睨了古涅一眼。

   是的,只輸過少主一回。但古涅怕在心底,不敢對呼皝兒明講。

   「走,我們去喝兩杯慶祝、慶祝。」這是貪杯的好藉口。

   我看是呼皝兒自己想喝酒吧!古涅只好苦笑著點頭。

   但無妨,他們所期待的結果很明顯,喜劇收場當然是最好;但如果有
   人覺得還不夠,可以再往下瞧瞧,就明白他為何要這麼說了。

   ※ ※ ※

   「你的嘴好臭!」都是酒味,還有胡髭紮得他臉頰好生難受。

   阿冱特雷到底幾天沒洗澡、刮鬍子了?現在他好想推開正吻著他的阿
   冱特雷。

   「別吵......」他急於解開靖柳羽的衣扣。

   「你要幹嘛?」該不會......

   「抱你。」阿冱特雷的眼裡滿載著足以焚身的慾火。

   呵呵,好冷的笑話,可惜的是他現在不想被抱。

   「不要!」原因在於他不願當受方,那很痛耶!

   「我說過了絕對不會放開你。」這折騰他許久的小東西遲遲不向他示
   愛,靖柳羽難道不曉得他多希望得到某些回應嗎?

   「我說不要嘛!」冷汗直流的靖柳羽幹笑幾聲。

   大門在哪兒?他好想趕快逃離阿冱特雷的魔掌。

   「我不會弄痛你的。」阿冱特雷抱起他,將靖柳羽輕輕置於臥床上。

   可是會痛的人是我又不是你!靖柳羽有想哭的衝動,他到底有沒有衡
   量過,阿冱特雷或許不需要柏拉圖式的愛情?

   男人是以行動表示的動物,雖然他現在怕得要命,像隻膽小的羔羊。

   「我不會再放開你了。」阿冱特雷微微貼覆著靖柳羽的唇,滑入他柔
   軟的內壁、輕撬開他的貝齒,給予他無限的柔情。

   此時,靖柳羽舒服得像是處於恍惚中!又像被柔軟的羽毛層層包裹著
   、徐徐飄浮著,完全忘了他想逃的理由。

   「舒服嗎?」他的吻一向溫柔,但這要看他所愛的人來決定。

   「嗯......」

   好討厭,他竟然會這麼回應阿冱特雷!但真的是很舒服,身體不由自
   主的竄出快感的舒暢電流。

   解下靖柳羽身上的障礙物後,阿冱特雷才仔細的觀察懷中的他。

   「你瘦了。」他低身吻著靖柳羽的腰。

   熾熱難耐的靖柳羽不禁微微呻吟著。「啊......」

   不行,他快舉手投降了。

   靖柳羽的腦中一片空白,容不下任何東西。

   「我愛你。」阿冱特雷溫柔地愛撫著他所經臨的聖地,這一塵不染的
   身子將完全屬於他一人,永遠都將屬於他一人。

   「我知道......」

   ※ ※ ※

   「他又溜回古代?!」靖思林怒瞪著全身顫抖不已的老教授。

   他何其可憐?受那三個小壞蛋的威脅,不得不做此決定。

   「沒事的......他們說很快就會......帶另一半回來......」瞧他緊張得連
   話都講不清楚。

   「另一半?」帶那三個古化石回來幹嘛?開展覽會嗎?靖思林全身無
   力的癱坐在沙發上。

   一旁的男人輕拍著他的肩道:「放心吧,他們曉得分寸的。」

   「希望如此!」靖思林累得癱在男子的手臂上。

   「教授,如果他們這次又沒按照時間回來,我會再來拜訪您的。」

   靖思林露出一抹惡魔似的微笑,像是伸出手臂歡迎老教授的死神,令
   老教授嚇得頻頻點頭。

   「你們這三個小王八蛋記得一定要回來啊!」不然他就會被人剝皮去
   骨,熬成一鍋老人湯。

   他只能在心底大嘆:老天呀!自作孽、不可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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