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某個春日(下)
楊昇昊最後還是沒有讓張賢貹如願以償,而是壞心眼地把他安排到了天動和孫東沄中間。張賢貹抗議無效,悶悶不樂地站了過去,可是輪到傳紙開始的時候,楊昇昊從李凖那裡接過紙片,扭頭就和左手邊的mir吻得難捨難分,mir還很配合地一副小鳥依人狀靠在楊昇昊的懷裡。vixx就算對賣腐有瞭解,這麼生猛的場景也是第一次見,當即全體崩潰。在這樣的氣氛下張賢貹不好太特立獨行,也扭過頭用手捂著臉,掩蓋了他輕鬆的表情。
他不是那麼排斥在鏡頭前做些賣腐類的舉動,可是能不做的話當然更好,他的吻技這輩子都沒在金泫雅身上實踐過多少次呢。
十二個年輕、相貌也還算不錯的男子偶像湊到一塊,不發生點什麼簡直暴殄天物。不一定非要很明顯地迎合腐女,打打擦邊球就夠了。比如說vixx中最為積極的隊長n、也就是車學淵,開始就很勇敢地一直向楊昇昊示好。等到兩兩組合的環節時,卻又站在了天動的身後,楊昇昊當時臉就黑了,表情跟被帶了綠帽子一樣。
這個配對的環節有點像《情書》,mblaq和beast的人先後背對著vixx成員坐下,想和這位元前輩組合的話,vixx的成員們就要上前,如果有競爭者,還要發散一下魅力什麼的,跟《情書》裡男嘉賓向女嘉賓求愛沒什麼兩樣。
mir是最先坐下的,和韓相赫組成了一對。輪到天動的時候,除了車學淵,門面李弘彬和主唱ken也上前了。不過焦點還是在車學淵那兒,誰讓之前他眉來眼去的物件是楊昇昊呢?
車學淵的理由很簡單粗暴——因為sandara前輩。
喜歡姐姐所以要和弟弟在一塊什麼的……張賢貹咽了下口水,及時地制止了自己的腦回路向奇怪的地方延伸。
最後天動選擇了李弘彬,張賢貹適時地冒出一句:「長得好看的果然只和長得好看的一塊玩。」然後孫東沄很配合地歎了一口氣:「那我怎麼辦?」
vixx剩下的成員:這是在說我們醜?
李凖和vixx的rapper——ravi的配對是一對一的,接下來楊昇昊坐下,已經做出了「紅杏出牆」這種事的車學淵不打算再去自取其辱,而鄭澤雲和ken雙雙上前。對於如何達成「全場不說一句話」這個成就,鄭澤雲有自己的方法——唱歌。
對於一名嚴重認生在鏡頭前說話很困難的主唱來說,唱歌是應付這種魅力發散才藝展示單元的不二利器。
配對環節似乎是將「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發揮到了極限,除了李凖和ravi看上去沒有多少相似之處,mblaq的老小mir和vixx的老小韓相赫一組,天動和李弘彬兩個組合中的門面在一塊,第一眼給人印象很可怕的楊昇昊選擇了第一眼給人印象很可怕的鄭澤雲,高鼻深目長得很有異域風情的孫東沄也和高鼻深目長得很有異域風情的ken組成了「外國人組合」。
「我們有什麼相似的地方?」做完總結以後張賢貹疑惑地看著「剩」到最後自動與自己成為搭檔的車學淵。
單看長相實在找不出什麼相似的,車學淵往其他的地方發散思維:「都很擅長跳舞?」
這會兒孫東沄來了一句:「體質都不行。」
——天底下的弟弟都是神補刀。
張賢貹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裡,卻只能和車學淵訴苦:「現在的孩子們越來越放肆了。」
車學淵點點頭:「尤其是長得帥的孩子們。」
正在和天動說話的李弘彬:我怎麼感覺怪怪的?
只能說這孩子挺自覺……
張賢貹與車學淵的「體弱二人組」苦逼地迎來了對抗*的環節,雖說給最後贏了的組合獎設置了獎品,就算不在意為了節目也要表現得積極一點,但是先天條件太不給力還表現得積極,那就是違和了。
第一個環節是枕頭大戰,兩組面對面跨坐在滾筒上,用枕頭互相攻擊,後落地的那一方勝利。開始的時候張賢貹與孫東沄所在的cp「自相殘殺」,對競技運動煩得要死的張賢貹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了上去,但也沒忘了給車學淵現場教學:「如果在運動這個領域不是很擅長的話,碰上類似的情況就要打出氣勢來,輸贏無所謂。」他對著空氣揮了揮手裡的枕頭,努力展現出「兇悍」的樣子來:「要不要坐我後面,他們兩個都比我小,我無所謂。」對面ken還沒搞准該怎麼反應,孫東沄已經很配合地低頭看地面了。
雖然整天嚷嚷著要造反要提升存在感,孫東沄實際上是做事很配他那張成熟臉的弟弟,說好聽點叫「外冷內熱」,說難聽點叫「外強中乾」。
「哥」,車學淵弱弱地提醒道,「我比東沄前輩大」。車學淵與鄭澤雲同歲,都是90年生,而身為前輩的孫東沄卻是91年生人。
張賢貹用「你不說我還忘記我們居然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的憂傷目光看了車學淵一眼:「那你去前面?」
車學淵打量了下身材用「強壯」描述毫不為過的孫東沄,聲音更弱了:「輩分小。」
張賢貹扶額,車學淵雖然聲音有點尖,但是他平常絕對沒有在鏡頭前那麼娘!不過車學淵後來在綜藝領域表現很好,這種「大媽」風格看來還是被大多數人接受了的。想到這裡,張賢貹也沒有了那點不適感,面上還是無奈地抬了抬下巴:「上來。」
孫東沄則用行動證明了他不僅會在關照哥哥的同時時不時地坑一下,ken作為後輩也沒有逃過被坑的命運——他把ken推到了前面,讓他直面張賢貹去了。孫東沄的理由還很冠冕堂皇:「你沒有惹過賢貹哥他不會用力打你的。」
沒辦法和孫東沄比對張賢貹的瞭解的ken無言以對,張賢貹卻微笑了,和顏悅色地跟他講:「你把頭低下來,我只打他。」
:我到底該不該聽前輩的話?
藝能新手表示無所適從。
最後他屈服了——前輩們之間的碰撞,他觀摩就好。結果現實給天真的藝能新手上了殘酷的一課,ken低下頭以後,張賢貹履行承諾,一隻手按著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拿著枕頭狂扇孫東沄,可是……可是張賢貹背後還有一個車學淵!
「大媽」車學淵非常愉快地用枕頭從各種角度砸自己組合的弟弟,架勢就像媽媽在教訓調皮搗蛋的兒子一樣,ken這個幾乎趴在滾筒上的姿勢還不好反擊,只能一邊哀悼自己被弄亂的髮型一邊小聲地給張賢貹打商量:「前輩,能讓我坐起來了嗎,我這樣一直在被n哥打。」
反應還挺快的嘛,張賢貹想,他充耳不聞,繼續和孫東沄對打,讓旁邊的人笑得前仰後合。等又你來我往地打了幾回合,才甩給ken一個殘酷的真相:「你要是坐起來的話,就是我打你。」
:我現在能哭一哭嗎?
孫東沄看己方太過被動挨打,開始煽風點火:「反擊啊,他是你前輩比你大就要忍著的話,節目就沒法做了,鏡頭面前不要管這些,這樣綜藝才會好看。」
張賢貹愣了一下:「你是東沄?」這不像是你會說出來的話啊。
孫東沄:……
一時不知道應該聽誰的。他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被車學淵用枕頭打,現在腰有點酸,想調整一下,但是滾筒的平衡相當脆弱,他這麼一調整,平衡就被破壞掉了。滾筒轉動起來,孫東沄眼疾手快地八爪魚一樣抱住了滾筒,車學淵與ken都是試圖掙扎一下,但都沒抓住,張賢貹壓根忘記滾筒還會轉了,猝不及防之下被直接甩了下去,坐起來的時候一撮頭髮被壓得翹了起來,看上去分外滑稽。
「這方法不錯。」他緩過勁以後,對著ken說道。ken頓時繃緊神經,準備應付接下來的「狂風暴雨」,誰知張賢貹只是隨口一說,說完了以後就站起來,走到孫東沄那兒,用手推動滾筒,讓孫東沄也摔了下來。
做了無用功的ken:我想偏了嗎?
最後韓相赫與mir的組合在這個環節獲得了勝利,95年的韓相赫是唯一一個從滾筒下方爬回到上面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年輕就是可能性。」張賢貹感慨道。
在年齡問題上吃過虧的車學淵難得沒有話嘮,孫東沄卻接過了話題:「所以哥能不能更看好一點我?」
「你在這裡算小?」雖然說你在beast中間確實是最小的,但也只比哥哥們小兩歲好吧,更何況長得還這麼老。
孫東沄:……「哥,你是不是對年齡有點執著了?」
接下來的環節對抗性要更加強,每個人都穿上一隻長襪子,兩兩對抗,先把對方的襪子都脫下來就贏了。
這回張賢貹和車學淵的命運仍然很慘烈——他們第一輪就碰上了楊昇昊和鄭澤雲的組合。
看到楊昇昊寫著「讓你小子紅杏出牆現在落到我手裡了吧」的目光,車學淵立即就腿軟了,小聲和張賢貹打商量:「哥,一會兒我和leo對上行不行?」楊昇昊就交給你了。
張賢貹看了楊昇昊一眼,雖然知道在真正的技術上鄭澤雲要勝過楊昇昊,可是很明顯楊昇昊下手的時候會更狠好嗎?自認為誰都打不過的張賢貹,對如何「兩害相權取其輕」有著他自己的想法。不過他也不想對弟弟太無情,於是他只是揭露了一個事實:「你覺得這個是我們能決定的嗎?」
對抗剛開始,車學淵就被撲過來的楊昇昊乾脆俐落地放倒了。
張賢貹這會兒在和鄭澤雲周旋:「澤雲,對哥下手別太狠,會被罵的。」
孫東沄在旁邊愉快地拆臺:「哥在休息的時候不是說leo那樣的要想做綜藝就要發揮勝負欲嗎?」
喂喂喂我還說了對我下手別太狠!
張賢貹還沒來得及想好怎麼開口,就又一次整個人摔在墊子上。
我是不是應該感激你沒給我一腳?足球運動員出身的,來一下我就該報廢了。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張賢貹只能這樣自我安慰。
事實證明面對比自己大一歲的前輩,鄭澤雲是有顧慮的,在張賢貹躺在地上不停撲騰的情況下,他只能不斷地調整著角度爭取一擊必殺把襪子扯下來,而不是再施加什麼暴力手段。
另一邊的場景則要淒慘的多,對於楊昇昊而言,虐車學淵是首要的,贏得比賽反而是次要任務,他雙手把車學淵的手臂制住,兩腿則卡住對方的腰,車學淵差點被夾斷氣,本來就尖的音調再度提高,向「悲鳴」靠攏:「誰能幫忙把我的襪子扒了?」
贏已經不指望了,先保命吧。
楊昇昊威嚴的聲音響起:「誰敢過來?」
mblaq剩下的三個人抱著手臂在一旁看戲——終於不是只有我們被大哥虐了,真好啊。
絞盡腦汁和鄭澤雲耍賴的張賢貹愛莫能助,車學淵在意識到自己孤立無援的事實之後只能自力更生,上半身全在楊昇昊的禁錮之下,他尚處在自由狀態的兩條腿不停地蹬來蹬去,竟然硬生生地靠著自己就把足足拉到膝蓋高度的襪子給弄了下來。
看著表示自己已經出局就滾到一邊喘氣的車學淵,楊昇昊為「獵物」竟然如此沒有挑戰性感到十分不盡興。
看到這一幕的張賢貹臉都白了,楊昇昊一邊舒展筋骨一邊站起來的時候,他也不再轉著圈和鄭澤雲周旋,麻利地伸手把自己的襪子也脫下來塞鄭澤雲手裡了。事實證明,在「生命威脅」面前,不論是車學淵還是張賢貹,不論先前他們表現得有節操還是沒節操,最後結果都是一樣的。
拿著襪子的鄭澤雲:……
他竟然成功地用那張沒有表情的面癱臉表達出了「無奈」這個微妙的情緒!
當在決賽中看到鄭澤雲一上來就熟練地放倒了李弘彬並來回地把他翻來覆去好幾次的景象後,張賢貹終於平衡了些。而當天動和李弘彬靠著運氣和腦子戰勝了楊昇昊、鄭澤雲這兩位元屬性為獅子的傢伙贏得了最終的勝利,張賢貹更加平衡了。
力量的作用是有限的——至少他願意相信這一點。
「以後就是在歌謠節目上見面了」,節目錄製結束以後張賢貹說,「到時候不准墊增高墊,聽到沒有?」
「前輩這兩個月會回歸嗎?」車學淵問。
「應該不會,巡演完了才開始準備呢」,張賢貹眯起眼睛算了下日子,「你們新人回歸比較頻繁,還是碰得上的」。
mblaq已經先行離開,孫東沄也上了保姆車坐著,張賢貹卻落在後面,和車學淵鄭澤雲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這話。
「哥看現在的vixx,覺得怎麼樣?」沒有了鏡頭的存在,鄭澤雲整個人要自然許多。
「出道時候的樣子,估計會和beast差不多」,張賢貹說,「黑歷史」。
「因為造型?」車學淵說。
張賢貹點了點頭,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忍不住道:「你們現在的定位太模糊,出道的時候想紅是很難的,不過你們畢竟是jellyfish的第一個偶像組合,公司不會輕易地放棄你們,我覺得早期好好鍛煉一下,把實力方面的口碑比較好。」
等到上車的時候,等在那裡的孫東沄隨口問道:「哥和他們說什麼呢,敘舊?」
「有什麼過去的事可以說,我去學校的次數不多,平常聯繫也斷斷續續的。」張賢貹坐下來,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
「我看哥專門過來錄綜藝,還把我帶上,以為你和他們真的很親呢。」孫東沄說。
「很親算不上,不錯的前後輩吧,不在一個公司,總感覺有個瓶頸,沒法更親密一些」,張賢貹說,「不過對他們,我還是有個類似想做一個好前輩的心情」。
這種心情在前世的這個時候是很難有的,到今生卻慢慢地強烈起來,也許是想再不會帶來風險的情況下,盡可能地嘗試一些過去沒有做到的事情吧。他曾經從前輩和長者處受到過很多照拂,卻鮮把這些關心與善意傳遞下去。原因固然有徐晟宇點出的「技巧」問題,但這應該是可以克服的。
「我們公司的後輩們聽到你這句話會哭的,哥」,孫東沄開玩笑道,「師弟們的出道你可什麼都沒有幹」。cube的子公司cubedc剛剛推出了七人男子團體btob,說是子公司,其實只是一種模糊帳目的手段罷了,運營團隊和管理層都是同一撥人。
「他們」,張賢貹歎了口氣,「我想幫也幫不上忙啊」。
「怎麼了?」原本懶洋洋地靠著的孫東沄聽到這句話,坐直了身體,「哥不看好他們?」
「競爭越激烈,對於特色的要求越高,我們那個時候已經站穩的團體還不算非常多,有陽光活潑或者冷酷強硬之類比較寬泛的概念就可以,從去年開始,特色不夠的男團就不好混了,反而像b1a4、blockb那樣,一提起來就能聯想到一個獨特風格的更受歡迎些,今年開始更是這樣,bap是外星人概念,歌曲全都反社會,s.m.推的新團,連星星超能力什麼的都弄出來了」,如果時間進行到13年,vixx的成功轉型與防彈少年團的興起將會為張賢貹的話提供更多的支援,但現在他只能說這麼多,「師弟們的特色是什麼,如果和我們還有這樣的不能明顯地區別開,粉絲為什麼要喜歡他們?現在又不是09、10的前輩們過氣的時候」。
「有了特色不一定就能紅,沒有特色也不一定紅不了,我只是覺得不樂觀」,張賢貹扭過頭,對孫東沄說,「這些話你聽聽就算了,別到處說,我不想師弟們說我烏鴉嘴」。
「我明白。」孫東沄點了點頭。
第59章
當2012年的夏天到來的時候,beast輾轉14個國家、21個城市的35場世界巡迴演出,終於畫上了句號。
演唱會還會有的,所以他們基本上沒有什麼捨不得的情緒,演唱會結束以後就都留在宿舍裡躺屍,開巡演賺的確實多,對於舞臺上的人各方面的消耗也確實不小,其中以龍峻亨為甚,他體力本來就是beast中間最差的,巡演期間又一直與帶傷上陣的李啟光同房,工作人員畢竟不如室友用著方便,按龍峻亨的話說,他在不知不覺中因為李啟光多了不少體力消耗。
而其他人的感想是:「照顧」這個詞你說不出口也不要學張賢貹嘴硬啊……
巡演結束到下一次回歸還有兩三個月的時間,再除去專輯的籌備階段,beast就有了一段不長不短的空白期,龍峻亨好辦,他窩在錄音室裡一邊寫歌一邊繼續回復元氣,張賢貹和孫東沄也好辦,張賢貹早就計畫好了,他爭取到《莫札特》的出演,已經代班好幾次的孫東沄就能正式接棒,完美得很。
但對於他的決定,beast內部是存在異議的。
「你要去演音樂劇我沒意見,可是為什麼是《莫札特》?」尹鬥峻說,「這部劇之前在韓國演出過,主演的金俊秀前輩也是偶像,你再去演,到時候粉絲肯定會把你們拿來比較的」。
「賢貹你的唱功當然不差,放在任何團裡都足夠當主唱,可是和俊秀前輩比……會吃虧的。」李啟光表達了與尹鬥峻相似的意思。金俊秀是公認的韓國男子偶像歌手中唱功第一,而拿張賢貹和金俊秀進行比較的人可不會管這個,他們得到的最直接的結論就是,張賢貹唱的不如金俊秀。
那不是自討苦吃嗎?
「我知道,被比較是什麼感覺,你們不會比我更清楚」,beast紅了以後,有多少vip在擺事實講道理證明當初刷下他而不是勝利是楊賢石的英明決策啊,張賢貹理解她們維護自己偶像的心情,卻還是挺怨念的,「可是《莫札特》對我的意義很特別」,張賢貹停了一下,「我是因為它領會到音樂劇的魅力的,有機會出演的話,我不想錯過它」。
「對其他的沒有想法嗎?」李啟光說。
「暫時沒有。」
尹鬥峻和李啟光都沒轍了,「你個固執的傢伙」,尹鬥峻歎了口氣,「好好演啊,演不好你的唱功還要被低估」,《trouble maker》的成功使張賢貹的實力得到了一致的好評,但指的是「唱跳實力」,其實單論唱功的話,張賢貹那經過二十餘年的打磨的功力自然不會弱,然而由於沒有合適的展示平臺,在尹鬥峻看來,它還沒有得到應有的認可。
音樂劇本來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途徑,可偏偏要選《莫札特》,到時候就會被拿來和珠玉在前的金俊秀作比較……孩子你怎麼就這麼倔呢?
又上了一層樓,李啟光一個人去練習了,張賢貹懶洋洋地把手裡拿著的咖啡喝完,空的杯子扔到樓梯口的垃圾桶裡,問尹鬥峻:「你去哪?」
「找教演戲的老師」,尹鬥峻斜挎著的包拿下來,當著張賢貹的面用手掂了掂,「劇本太多,讓他幫忙先篩選一下,如果角色我演起來實在彆扭,就不去試鏡了」。既然cube和sidushq已經相親相愛了,beast賺來的錢中相當一部分更是成為股權持有者sidushq的收益,用起這位影視界大佬的資源,成員們自然毫不客氣。張賢貹已經去試鏡《莫札特》並且通過了,就差最後確定以及向外公佈的環節,李啟光則是以前砸的資源已經夠多,外加空白期裡最好把腳傷徹底養好,數來數去,劇本就全送尹鬥峻那裡了。
「我一起去看看?」剛好沒什麼事,看看這個時期的尹鬥峻演戲怎麼樣,順便……也許能給些建議呢?
「行」,尹鬥峻沒意見,「賢貹,你要不要接個客串?《秘密花園》到現在都快兩年了,一直不在影視作品裡出現,感覺有點浪費」。《秘密花園》中「肖恩」這個角色,就算是對正統的新人男演員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開端,更別提張賢貹這樣的歌手出身了,有了那麼好的一個開始,因為組合的活動而沒能乘勝追擊本來就是件很遺憾的事,2011年beast完成了由上升的二線團體到根基穩固的一線組合的蛻變,成員們都沒有多少精力在個人活動上,至於現在,如果不是張賢貹要出演《莫札特》,cube絕對會安排他和尹鬥峻一塊試鏡去。
「有時間的話我沒意見。」張賢貹說。
到了教授演技課的教室,尹鬥峻卻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鄭恩智,你怎麼在這裡?」
難怪他會這樣問,鄭恩智本來是apink中間唯一一個不用去上演技課的。93年出生的她生在釜山長在釜山,直到2011年才到首爾,在聲樂老師那裡訓練了三個月,就作為apink的第一主唱出道了,那口濃重的釜山口音到現在都沒扳過來,影視作品基本都是用標準語的,鄭恩智口音沒改過來,去演技課自然是多此一舉。尹鬥峻還回憶了一下他最近一次見到鄭恩智是什麼情況,得出結論:還是一口釜山腔。
「前輩沒接到那部叫《請回答1997》的劇本嗎?」鄭恩智說。
「好像有點印象……噢,我想起來了」,尹鬥峻恍然大悟,「故事發生在釜山的那個是吧?」
「是的,要求演員用釜山話,我想試試看。」
「剛好利用你的優勢對吧,釜山出身的女藝人不多」,尹鬥峻把包放在旁邊的桌子上,一通翻找後找到了《請回答1997》的劇本,「那樣的話我還把它帶過來幹什麼啊」。
「給我看看」,張賢貹從尹鬥峻手中把劇本拿過來,翻了一下,「裡面不是有個首爾出身的角色嗎?」
「噢,沒錯,可我覺得……」劇本那麼多尹鬥峻又只是粗略地翻了一下,一時記不起來也不奇怪,張賢貹這麼一提,他就有了印象,「這個角色不是很適合偶像演吧?」
「表面猥瑣實際純情」,張賢貹把尹鬥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還可以吧」。
「張賢貹你什麼意思,我看起來很猥瑣嗎?」話是這麼說,尹鬥峻在從張賢貹的手中拿回劇本後,又認真地把與「道何燦」這個人物相關的內容看了一遍,「行,我試一試」。
「要我做陪練嗎?」張賢貹笑道。
「道何燦的對手戲基本上都是和女二號毛友珍的,要不要來?」尹鬥峻瞪了他一眼。
最後張賢貹做了「陪練」,鄭恩智的,演技課的老師來了以後看到張賢貹也在,堅持要檢查一下他的演技退步了沒有,張賢貹想溜之大吉也晚了,好在人家老師還比較有節操,或者說腦洞沒那麼大,張賢貹分別拿著男一、男二和男三的劇本,和鄭恩智對詞。
對完詞鄭恩智感慨:「前輩還是演江俊熙最自然。」江俊熙是這部劇中的男二號,暗戀男一號鄖雲宰。
張賢貹:……鄭恩智你是想死啊還是想死啊還是想死啊?
尹鬥峻還在一旁起哄:「要不我去試鏡的時候賢貹也一起去試試看?」
「尹鬥峻,我找你麻煩可比對付鄭恩智容易……」張賢貹說到這裡,突然發現了重點,「你要去試鏡?」
「對啊,老師說這個角色在我能消化的範圍內」,尹鬥峻說,「而且你不是挺看好的?」
碰上好劇本好角色本來就是一個運氣活,既然直到現在張賢貹都沒有看走眼的記錄,那麼聽一下他的意見也不錯。
尹鬥峻的試鏡成功了。
《請回答1997》不是一部被看好的電視劇,有線電視臺tvn出品,綜藝節目作家出身的新人編劇,釜山背景,導致的結果就是影視界的大公司沒幾個把精力投在這上面的,鄭恩智和尹鬥峻的表現過關之後,不復往日榮光的sidushq稍稍運作一下,cube出身的歌手拿下女一號和男四號毫不困難。
至於其他演員,演男一號的是jellyfish旗下的徐任國,歌手出身,演男二號的是成員hoya,歌手出身,一部電視劇裡能聚集那麼多歌手出身的演員,其中女一號和男二號的扮演者還都是徹頭徹尾的新人,除了演員要說釜山話這個要求有點高,更加本質的原因當然是題材本身的不被看好。
尹鬥峻本人倒頗為樂觀,雖然他也覺得《請回答1997》大受歡迎的希望不大:「新人那麼多,我的表現相比之下就不會差了,重要的是積累經驗和建立口碑,不能指望運氣都像賢貹一樣好,對了賢貹,我和公司提意見了,公司說會在這部劇裡試著幫你爭取個客串。」
「嗯」,張賢貹應了一聲,「你還是注意一下,鬥峻,男一男二女一特點都明顯,小心被搶風頭」。
「我本來就是個男四號有什麼搶風頭的……賢貹,問你個事。」
「嗯?」
「你去年存的那些片子還在嗎,我硬碟裡的刪了」,尹鬥峻笑得十分奸詐,「我演的道何燦是一個小電影愛好者,你懂的」。
想起《trouble maker》活動時期張賢貹的窘態的beast成員們一塊笑癱,張賢貹深深吸了口氣:「不是說道何燦口味非常重片子裡連動物都有嗎,我的那些恐怕不夠,用不用給你找些更刺激的?」
鬧過這一陣之後,張賢貹就離開宿舍、去公司繼續練習了。他看過《請回答1997》,但當時泛泛一看,這麼多年過去,只對其中幾個經典鏡頭還有印象了,因此對於「道何燦」這個角色,他給不了什麼有價值的建議。
實際上「道何燦」在這部劇中不是什麼特別鮮明的人物,演他的人由三十代的殷志源換成二十代的尹鬥峻,他也不知道會不會煥發出新的光彩來。然而出色的作品畢竟有限,還要考慮有沒有資格和能力爭取的問題,好演員固然有能力超出劇本的局限把人物演得鮮活出彩,但那需要深厚的功底,也需要一點點運氣,與其寄希望于此,張賢貹覺得還是幫尹鬥峻選一個大熱劇更好一些。就算尹鬥峻表現一般,混個臉熟也是不錯的。
能為別人做的事他已經做了,接下來張賢貹要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莫札特》這部音樂劇上。
《莫札特》對張賢貹而言,有著複雜而深刻的意義。
這是他出演的第一部音樂劇,因為這部音樂劇,他第一次領會到了表演、歌唱結合在一起在加上舞臺的烘托,帶來的感覺是如何地妙不可言。出演《莫札特》的經歷讓張賢貹對舞臺表演有了新的認知以及那時更深入的理解,也讓他當時唱功方面高音不穩定的情況有了大幅度的改善,更讓他徹底地愛上了「音樂劇」這種表現形式。
然而與收穫相伴的,是種種遺憾。當時的張賢貹有著種種的不足,儘管捫心自問在《莫札特》的籌備和出演期間他已盡了最大努力,可是需要學習音樂劇的唱腔、本身唱法的問題乃至舞臺表演方面的生疏,一大堆要解決的事情中,他最後只解決了有限的一部分。《莫札特》演出時他的表現,只能說是差強人意。後來在接受採訪時他說過如果能再有出演音樂劇的機會,一定會拼命地去做,然而在《bonnie&clyde》中第二次踏上音樂劇的舞臺,已經是兩年之後的事了,而且是最後一個被選中的,張賢貹覺得,2012年在《莫札特》中的表現,恐怕對於後面的事產生了些影響。
——這也是他在拍《秘密花園》時執著於要給影視圈業內人士留一個實力層面的好印象的原因。
每一個機會都是寶貴的,在經過二十餘年緩慢、但從未停止的積累後,重新回到2012年的夏天,出演自己前生接觸的第一部音樂劇,更是珍貴到令人感動的機會。
張賢貹的興奮與激動即便他自己努力控制了,別人沒和他說幾句話,還是察覺了出來。「你很高興?」與張賢貹一樣演繹「莫札特」這個角色、只是場次不同的樸恩泰問。
張賢貹點了點頭:「是,能在這部音樂劇中出演。」
「很喜歡?」
「是。」
「我也很喜歡」,樸恩泰說,《莫札特》在2010年被韓國人改編成自己的版本,那時他就是莫札特的演繹者,兩年過去,當初一起出演的金俊秀去演迎接新的挑戰去了,來了一個同樣是偶像歌手出身也同樣沒有音樂劇出演經驗的新人,樸恩泰卻仍然在演莫札特,「如果喜歡的話,就好好做吧,我教你的時候會拿你和金俊秀比較的,你應該輕鬆不了」。
樸恩泰演「莫札特」這個角色已經有兩年了,給大家眼裡的菜鳥張賢貹傳授些經驗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樣的事在前世也曾發生過,但持續的時間不長——那時張賢貹有很多問題都相當基礎,勞動樸恩泰純屬大材小用。
今生卻不一樣。
張賢貹沒有任何藏拙的打算,樸恩泰在音樂劇領域的水準是頂級的,金俊秀與他一起出演《莫札特》時都有「金俊秀負責人氣,朴恩泰負責實力」說法,多出來的二十三年間的努力固然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縮小差距,卻不足以讓差距不存在。
不藏拙的後果就是他按照樸恩泰的要求唱了一小段之後,對方的眼睛就眯了起來:「你學過音樂劇?」
這件事音樂劇舉辦方負責的人知道,畢竟張賢貹是試鏡過後才被選上的,當時看到他的表現,那些人也問過他類似的問題。但作為演員的朴恩泰並不知情。
張賢貹就又說了一遍:「學過一段時間。」
「多久?」樸恩泰問。
「自己練過一年多,2009年到現在的公司以後開始跟著老師學。」張賢貹說,實話是不能說的,他盡可能地把時間說得長一點,沒必要讓自己顯得多麼天賦異稟,不然以他那與「優秀」一點也不沾邊的領悟力,到時候肯定得露餡。
樸恩泰用手指算了一下時間,點了點頭,練的時間不短,基礎也非常扎實,看來是下過一番苦功的:「你運氣不錯,自己摸索也沒有搞出什麼壞毛病,如果你現在的狀態能夠一直保持的話,直接上臺也夠了,我是說唱歌方面。」舞臺表演的水準他還沒看呢。
「啊?」眼光要不要這麼准?張賢貹都被嚇到了。
樸恩泰卻會錯了意,作為音樂劇演員中的頂級人物,媒體和觀眾口中「瘋狂唱功」的擁有者,來指導一個歌手出身的音樂劇菜鳥卻要對他說「我在唱法方面沒什麼可教你的」這樣的話是一件有些丟臉的事,傳出去豈不是讓那幫偶像看輕了他們音樂劇演員?樸恩泰思索了一下,往四周看了看,「這裡人太多了」,用於舞臺排練的場合地方很大,能裝下的人自然不少,「找個安靜點的地方,你把你練過的唱段都對我唱一遍」。挑出張賢貹的毛病並給出切實可行的教導,看來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成的事情了。
朴恩泰和張賢貹一塊走了,旁邊正在和bada說話、與樸恩泰一樣從10年就開始演《莫札特》的任泰京奇怪地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他來真的?」
bada不解地看著他。
任泰京笑了笑:「看來這次來的孩子有些特別之處啊,讓恩泰覺得有些東西只有他能教了。」如果存在的問題太低級,樸恩泰指出來以後讓對方自己去慢慢練就行了,讓其他人教也可以,現在這個情況……總不可能是張賢貹比之前的金俊秀唱功還好吧?
任泰京撓撓頭,一時半會兒想不到這是怎麼回事——樸恩泰和張賢貹一見如故這種事壓根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最後他轉頭去問bada:「那個孩子的唱功怎麼樣,你知道嗎?」他一直以來都是演音樂劇的,而bada曾經是頂級女子偶像組合ses的成員,雖然不做偶像很多年了,但論歌謠界的瞭解應該是比他要強的。
bada搖頭:「不大清楚,他沒有solo過,好像也沒有單獨上過歌唱類節目,噢對了,《trouble maker》裡的男聲是他唱的。」
「《trouble maker》?」這首歌太火,任泰京不怎麼聽流行的舞曲也有所耳聞,他回憶了一下,結果越發想像無能了。
唱《trouble maker》的人……唱音樂劇會是什麼樣?
第60章 通話連接聲音
有本事的人都有著自己的驕傲,樸恩泰不是個例外。
所以他不會對張賢貹雞蛋裡挑骨頭隨便找個小瑕疵然後就完事了,那只是面子上過得去的一種自欺欺人而已,實際上誰都騙不了,包括眼前這個歌手出身的後輩,也許還會因此而更加的看不起自己,樸恩泰不能容許這種情況出現。
然而張賢貹在音樂劇方面的基礎在他看來確實非常扎實,採用的唱法和本人的聲音條件契合度很高,而且是正確的音樂劇唱腔,因為練習的次數不算多或者對於唱段不是非常熟悉而稍稍有些不熟練什麼的並不能成為問題,樸恩泰要樹立自己作為前輩的權威,還真的不是很容易。
讓張賢貹連著試了五六個唱段,樸恩泰才有了些感覺:「你是不是……在後來人為地拓寬過你的音域?」
「是的」,張賢貹點頭,「做過開音」。
樸恩泰把他的手機拿出來,上網搜beast的現場,聽了幾首,抬起頭說:「你的音域比原來擴大了一點,唱流行的時候,你在處理高音時會利用這個改變,但是唱音樂劇的時候,你用的還是對應你原來狀況的唱法,有的音你不用打開喉頭也是唱的上去的,但是你還是打開了,輕易不要這樣做,那樣能唱出圓潤的高音,卻不利於你接下來的演唱。」
「來,看著我的手,一個音一個音地往上唱」,當張賢貹的音調升到一個高度時,樸恩泰收回了手,「就是這裡,你的唱法可以改一下」。
於是,張賢貹除了正常的排練之外又多了一個任務——進一步完善自己的音樂劇唱腔。
樸恩泰說得沒錯,經過專門的訓練後,他的音域比原先高了兩個音,先天條件改善後,張賢貹又花了三四年的時間,完善了自己在高音部分的演繹方式,但僅限於流行唱法,音樂劇那塊卻沒能顧得上,用的還是上輩子遺留的方式。樸恩泰願意指導,他自然樂意之至。
樸恩泰卻發現自己似乎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張賢貹的領悟力比他想像的要差,唱法一做改動,原來已經找好的共鳴就怎麼聽怎麼不對勁,然後又得重新找,孩子你原來是怎麼唱的,不能隨機應變地自己做一點調整嗎?
幸好張賢貹有句話沒說錯,他確實很喜歡《莫札特》這部音樂劇,樸恩泰看得出來,張賢貹不止是對音樂劇方面,單單對這一部劇,他也下了不少功夫。唱法正確,感情把握正確,舞臺走位正確,在見識過張賢貹學習時的表現之後,樸恩泰只能用之前下的苦功來解釋張賢貹排練時的表現了。既然其他方面問題都不大,那麼唱腔完善上出點問題也算可以接受吧,樸恩泰想。
不接受又能怎麼辦呢?他坑都挖好了人也跳進去了,不填好土硬要爬出去的話就會帶上一身泥,啊?說了要教導後輩結果教一半就把人家扔那了?
張賢貹卻不知道樸恩泰的種種內心活動,無論是正常的排練還是排練之外樸恩泰開的「小灶」,他都在非常認真地對待。
重新在《莫札特》中出演,了結以前的那些遺憾,他已經期待了六年了。
工作人員調好了音響的音量,按下播放鍵,伴奏與伴唱的聲音便從中溢了出來。
《無法逃避的命運》是《莫札特》的主題曲之一,它不是一首容易演唱的歌,難點不在於要飆多高的高音,或者需要在音域的邊緣進行咬字,而是在本來就強烈的背景音下,演唱者需要表現出更加強烈的氣場與情緒,這對於習慣了流行音樂演唱方法的人來說尤其困難,因為容易顯得氣息不足。樸恩泰氣息渾厚,在演繹時加入了美聲唱法,聲音厚重、華麗又圓潤。金浚秀靈活地運用呼吸,感情滿溢,彌補了技巧上的不足。
張賢貹呢?
好的歌手可以分為兩種,用心唱歌和用腦唱歌,用心唱歌的人將自己完全投入到音樂裡,先把自己感動了,再去感動別人,用腦唱歌的人相比前者要少得多,他們看透聽眾脆弱的地方,然後合理地運用自己的聲音直擊要害——其中典型就是能把觀眾唱得涕淚滂沱自己卻淡定依舊的老牌歌手李善姬。
張賢貹已經可以稱為一個好的歌手了,但他兩種都不是。他喜歡在舞臺上投入放肆的感覺,然而並不是所有的作品都能讓他投入,音樂感動不了他的時候,張賢貹要裝作被感動了是有難度的。至於用腦唱歌,他的智商沒那麼高。
所以他最後將這兩種方式結合了起來,用心和用腦的能力都不足以支撐他成為一名出色的歌者,那麼就把兩種能力疊加在一起試試看。
張賢貹的聲音是很有磁性和辨識度的,漫長的歌手生涯教會了他怎樣發聲怎樣控制氣息怎樣加入呼吸怎樣調節音調,以及他這樣做會帶給聽眾怎樣的感受,憤怒、迷茫、溫柔、歡喜,種種的情緒用什麼樣的方法表達會得到最好的效果。將這些探究出來以後,再習慣它,習慣到唱歌的時候會自然而然地採用的地步,就像人生氣了會提高音量,開心了會微笑,都是為了讓他人感受到自己的情感而產生的自然而然的反應。
「不需要,我再也不需要任何人,再也不需要這白色的假髮。我渴望真正的人生,它有著豐潤的紅唇,酒的芳香,溫暖著我的身體,對我低語。」
這個部分相對舒緩,莫札特彷徨著喃喃低語,訴說著他的期望。他愛的不是作為宮廷音樂家的人生,不希望自己的人生被無休止的作曲和演出所填滿,想擁有正常人的生活,想決定自己的命運,想得到自由。張賢貹最大限度地調動了頭腔和胸腔的共鳴,尾音和轉音處有著輕微的顫動,既不歡喜,也不悲傷,僅僅是在訴說一種憧憬而已。
「我想知道,如何才能擺脫影子,去拒絕命運。該如何才能脫胎換骨,重塑自我。該向誰發問,如果連自己都不瞭解。又如何拋開影子,去尋找自由?」
伴奏進展到了旋律鏗鏘的交響,張賢貹的歌聲也一下子激昂起來,他的聲音合著伴奏中的節拍,考慮到偏低的音色,他沒有輕易地拉扯聲帶,而是用氣息把聲音向上托高了些,在這個音調附近進行咬字,發音基本用氣,音色中自帶的沙啞感在這樣的情況下被適當的放大,又轉化成壓抑的悲傷。
「你究竟是誰,不要再束縛著我,只要能夠自由的生活,我別無所求。讓我淚流滿面的交響樂,如同美麗的愛人肌膚。與我擦身而過,讓身體禁不住顫抖。」
莫札特始終無法擺脫的「影子」,便是在舞臺上那個與他形影不離的音樂神童——莫札特的「魂」。音樂束縛著他,禁錮著他,他也憎惡著音樂給他帶來的這一切,然而創作天賦驅使著莫札特身不由已地不斷進行作曲,直至耗盡生命。張賢貹在之前用氣息把音調托高,當莫札特又一次開始低語時,他必須適當地放鬆,讓氣息回流一部分,胸腔處的共鳴因此難以把握,他適當地加重了鼻音,構建出一種哽咽的效果。
「我想知道,該如何才能擺脫影子,如何才能一切盡拋。該如何才能驅走良心,逃離自己。如何才能生存,在自己的道路上。又要如何擺脫影子,去尋找我那自由?」
「讓人窒息的恐懼,壓抑的雙肩,在疑問中沉默著,不給我任何回答。無形的刹那,令人窒息的瞬間,追尋著我的影子,總會有一天置我於死地。」
現實的音樂劇演唱不是站在原地不動的,雖然不至於像舞曲歌手那樣要邊唱邊跳,適當的動作仍然必要。唱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把唱詞記得爛熟的張賢貹乾脆扔掉了手裡的譜子——反正他身邊也沒站人,旁若無人地加上了動作,他跪在地上掙扎著,從悲憤的怒吼,到絕望的嚎哭。一個又一個的高音撕裂了伴唱組成的交響。
「難道要接受命運?」
「我做不到,我無法離開。」
一段唱完之後,旁邊的工作人員集體開始鼓掌。
張賢貹的表現對於一個音樂劇演員來說可以稱為「不錯」,放在一個流行歌手出身的新人身上,則是「驚豔」了。張賢貹之前自己學過三四年音樂劇唱腔的事也已經傳開,對於一個認真對待音樂劇、而不是將其當做撈錢混認知度或者乾脆是跳板的新人,他們不吝惜給予一些鼓勵。
張賢貹眨了眨眼睛,然後微笑了,他向前彎腰行了一個紳士禮。
「好了,表現得是不錯,然後有點小問題要問你」,樸恩泰雙手盤在胸前,也微笑著,「你後來高音唱到後面沒氣了,是為了情感表達那麼處理,還是氣息不夠了」。
「氣息不夠了,就那樣唱了」,張賢貹說,「要再練一下氣息嗎?」
「不用,唱這部音樂劇沒問題就行」,樸恩泰說,「我管不了那麼多」。
「因為已經管得夠多了,是吧?」任泰京插話道。
唱完了張賢貹又和飾演莫札特的「魂」——也就是那個音樂神童的小演員李信信一起練舞臺走位,這對於李信信來說難度不大,他的存在有點像莫札特的「背後靈」,張賢貹走到哪他跟到哪就是了,就是要記得有些時候與張賢貹互動一下,張賢貹比他要多注意一件事,就是在舞臺上轉悠的時候別撞到人……
畢竟人家孩子那麼矮,是吧?
他們一塊把第一幕的走位排練了三四遍,然後排練就差不多結束了,李信信還是小學生要保證睡眠白天也要上學,排練完了就被家長接走。張賢貹坐在休息室的長椅上閉目養神,打算一會兒出去吃點東西,然後看看時間夠不夠他再回來練會兒。
手機再這時響了起來,張賢貹一看,是金炫雅的來電。
這段時間他和金炫雅難得地都在韓國,雖然都有工作要忙,偶爾還是能見上幾面,電話打得就多了,不用考慮國際長途的收費問題嘛。所以張賢貹絲毫沒有感覺奇怪,接通了電話,把它放在耳邊,一邊往外面走去。
「喂。」
「js。」對面傳來金炫雅的聲音。
嗯?張賢貹很喜歡用藝名沒有錯,但是trouble maker時期所用的藝名js接受度並不是那麼高,人們基本上還是叫他張賢貹,包括金炫雅也不是很習慣喊他藝名。張賢貹愣了一下:「噢。」
「你在做什麼?」金炫雅問。
「音樂劇啊。」我最近一直在忙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現在很忙嗎?」
「不,還好,怎麼了?」不對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嗯,你現在沒法出來對吧?」可以聽出來,金炫雅開始有點小猶豫。
「稍等一下。」張賢貹不走了,他停下來,開始回想……他想起來了!
原先他在拍《莫札特》的時候金炫雅跟著組合一塊上《披頭士密碼》,中間為了完成任務給他打過電話!
張賢貹嚇出了一身冷汗,手機都差點沒拿住。當年他和金炫雅還只是互有好感來回試探沒有正式確定關係,就算那樣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說出的話都讓金炫雅不得不主動放棄任務以防露餡,現在他和金炫雅都交往這麼久了,開始他又沒有意識到這是電話連線,沒說出什麼有私密性的話真是幸運啊。
要是露餡了他會掐死自己的,在權志龍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已經栽過一回,何況金炫雅已經盡力地在電話裡提醒了,更重要的是!這個電話連線他上輩子經歷過啊啊啊啊……
「喂,哥哥在嗎?」
金炫雅可不知道張賢貹的內心有多崩潰,她在錄節目不能這麼一直拖著時間,等了一會兒就又問道。
「我在想一件事。」張賢貹說。
金炫雅眼皮動了一下:「什麼?」
「你這不是電話連線吧?」
金炫雅的心裡浮現出一個大大的「bingo!」,主持人提的要求她不能不做,實際上金炫雅也很擔心露餡的,既然張賢貹說了這話,金炫雅就可以光明正大、自然而然地掉鏈子了,她捂著嘴,一下子笑倒在桌子上。
主持人們見狀,也只能熄滅了讓金炫雅繼續睜著眼說瞎話蒙張賢貹的念頭,把電話接過來:「你好,這裡是de。」
「你好,我是beast的賢貹。」張賢貹後背靠在牆壁上,感覺自己的心跳還沒有平靜下來。
這節目裡的那什麼「」環節坑他兩回了都!上輩子就把他嚇得夠嗆,這輩子也是。
「賢貹是怎麼發現這是電話連線的呢?」
曾經被坑過一回算是個好理由嗎?張賢貹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再翻《每天每夜》時的黑歷史,結果那邊金炫雅心有靈犀地拆臺:「可能因為賢貹哥哥之前被電話連線整過一回,然後就變得更敏感了。」
張賢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算敏感,炫雅之前從來沒有有事叫我出來的情況,我就隨便問了一下。」
金炫雅眨了眨眼睛:張賢貹的撒謊本領好像見長啊。
「不那樣我怎麼辦?」張賢貹說,「當時真的被嚇死了」。
「我也一直很緊張好不好,就怕你太遲鈍,然後不小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金炫雅說,「為了防止這樣的情況再發生,以後我每次給你打電話,如果喊你js就是電話連線,記住了哦」。
「我的藝名……」張賢貹捂住臉悲鳴了一聲。
金炫雅不厚道地笑了:「不然我該怎麼叫你啊,要不寄希望於以後再也沒有節目讓我給你打電話?」
「對,反正都被我看出來一次了。」
夜晚的停車場裡,兩個人手拉著手靠在一起,透過車前的擋風玻璃仰頭看著夜空。不算非常有情調,對於他們來說,卻是一種比較安全的方式。
「哥哥,你說如果我們有一天真的被發現了,該怎麼辦呢?」
「公開?」張賢貹說完又搖了搖頭,「你要當多久藝人?」
「和這有什麼關係?」
「你如果做藝人到三十五六歲就差不多隱退,暴露了以後暫時分手也能接受,十年我等得起」,有過切身經歷的張賢貹表示他這話一點也沒誇張,「如果你要做一輩子的話,那到時候還是公開吧」,他偏過頭,看著金炫雅的臉,「你又不可能一輩子不戀愛,是吧?」
「說不準。」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話在很多時候都是非常精闢的,比如金炫雅其實也有那麼一點嘴硬屬性。
張賢貹繼續笑:「啊,女王大人很厲害啊,不要戀人,要跟班嗎?」
為什麼總說讓我感動的話!金炫雅咬了咬牙:「不用,我要做到無論我跟誰戀愛都不會影響我的地位的程度,然後……我覺得哥哥還是挺好的。」
「我走到那一步好像有點難,難道是要吃軟飯了?」玩笑到此為止,「與其擔心這個我們以後還是更小心點吧,公開了以後就算能得到粉絲祝福,到哪裡都有人盯著多麻煩,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能勾起一堆聯想」。
「沒錯」,金炫雅深表贊同,她盯著張賢貹帶著溫柔笑意的眉眼,「我們就這樣偷偷地談戀愛,一直到能結婚的年齡,好吧?」
「好。」
張賢貹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如同木鋼琴的敲擊聲,在狹小的空間裡彈出優美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