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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王牌特工)艾格西的姑媽》作者:Galahanie【完結+番外】

  ☆、亞瑟王

  夏洛特快把自己折騰瘋了。
  哈利鬧起了人間蒸發。
  一開始,他每天至少會打一通電話給夏洛特報平安。然而踏入11月的最後一周,哈利與她徹底失去了聯繫。像這種找不到人的情況以前並不是沒出現過,但最多不超過三天。
  到今天為止,失聯的狀態已經維持整整十天了。
  他把手機掉坑里了嗎?還是他也穿越了?
  夏洛特在心裡開著玩笑。
  不,一點都不好笑,一點都不!
  他會不會遇到危險?
  格陵蘭島有北極熊嗎?
  夏洛特腦海中閃過一幕漫畫男主傑克被一槍爆頭的畫面,讓她驚嚇不已。
  難道她只能坐在這裡乾著急?直到得到什麼壞消息———
  不,她還沒冠上他的姓氏,哪裡會有人像當日哈利上門告知米歇爾丈夫死訊一樣來通知她?
  夏洛特既不想自欺欺人,也不想把自己嚇成失心瘋。她可以向誰求助?
  詹姆斯?
  既然詹姆斯是哈利的同事,他多多少少也會知道哈利的任務行動吧?
  無比鬧心的她馬上打電話給詹姆斯,但也打不通。估計他也在執行任務?
  夏洛特坐在藤椅上一籌莫展。
  「泡菜先生,停下!」
  這時,艾格西追著泡菜先生從房間里跑了出來。
  泡菜先生不知道叼著什麼東西,長長的繩子拖曳在地。
  它停在夏洛特的腳邊,張開了嘴巴。
  夏洛特把掉在地面上的東西撿了起來。
  這是………
  這是那枚在布蘭登家裡發現的勳章?
  艾格西走到夏洛特身邊。「這是哈特先生給我的。」他警告地注視著泡菜先生,後者委屈地嗚咽了幾聲。
  「哈特先生還告訴我,當我遇到無法解決的困難時可以撥打背面的那串號碼,只要說一句‘牛津鞋,不雕花’,就會有人幫助我。」
  牛津鞋,不雕花。
  Oxford,No Brogue?
  國王街上的老裁縫店。Kingsman?
  夏洛特火急火燎地把艾格西和泡菜先生帶到麵包店。
  特麗莎被夏洛特焦急的神色嚇住了。
  「夏洛特,發生了什麼事?」
  「特麗莎,麻煩幫我照看一下艾格西,我很快回來,很快!。」
  來不及解釋更多,安頓好艾格西的夏洛特跑出麵包店門外,攔了輛出租車前往那間裁縫店。
  她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找到能夠確定哈利是否安全的人!
  站在裁縫店門口,她落實了心中的猜測。
  櫥窗上標著‘Kingsman’,還印著與她手中勳章相差無幾的圖案。
  是這個特工機構的Logo嗎?
  夏洛特在哈利的尾戒上見過這個圖案。
  難怪這麼眼熟!
  放手一搏的夏洛特撥通了勳章背後那串號碼。
  「你好,售後中心。」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悅耳的女人聲音。
  「...............牛津鞋,不雕花?」
  夏洛特心跳加速,緊張地攢緊拳頭。質地堅硬的勳章在她的手心裡勒出深深的痕跡。
  「女士,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
  她…她只想知道哈利的安危……
  夏洛特穩了穩心神,堅定地開口,
  「我需要見你們的上司一面。我正好就在Kingsman裁縫店。」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
  夏洛特掛掉電話,一邊推開門走進了這家裁縫店,不安地打量起四周。
  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
  這句話完全可以用來形容這個地方。
  「你好,女士。」前台的招待人員問候著夏洛特。「請問您是要訂做西服嗎?」
  「實際上,我是來找人的。」
  夏洛特看著禿頂大叔晶亮的雙眼,有點退縮。
  這個機構會不會把她滅了口?
  想想吧,突然出現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說要見自己的Boss!
  夏洛特大無畏的勇氣瞬間餵狗。她在內心暗罵自己的魯莽行事。
  希望她今天的舉措不會給哈利惹麻煩。但現在情況已經不能更糟糕了,她能怎麼辦?
  一個年輕男人從樓上匆匆走了下來,鋥亮的光頭微微閃到夏洛特的眼睛。
  「錢寧小姐,請跟我來。」
  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夏洛特更覺心悸。
  不會是要把她給game over吧?
  夏洛特驚疑不定地跟了上去。
  梅林早就知道夏洛特以及哈利與她的戀人關係。
  從哈利連續十天系著同一條領帶開始,梅林就明白夏洛特對哈利的重要性。據說那是夏洛特送哈利的第一份生日禮物,哈利寶貝得不行。
  還有哈利身上與夏洛特同款的薄荷淡香。
  還有哈利與詹姆斯之間的微妙關係。
  一切都逃不過梅林的法眼。
  越看梅林越覺得分外眼熟的夏洛特忍不住開口。
  「先生?請問你是.....?」
  「我是梅林,哈利的同事。」
  梅林?應該不是漫畫里那個和大反派沆瀣一氣裡應外合的教官吧。
  夏洛特暗自揣測梅林與哈利的關係。
  不對,她在海報上看到過他。
  不是主角,不是反派———
  那就是主角的好基友!
  腦迴路非常神奇的夏洛特誤打誤撞猜中了事情的真相。
  梅林掃了眼夏洛特。她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眼下的烏青在蒼白膚色的對比下突兀又驚悚,顯然最近一直處於焦慮之中。
  想起哈利一個小時前發來的訊息,梅林恍然大悟。成為一名頂級特工的女友,幸還是不幸?
  然而梅林首先要問清楚一件事情。
  「錢寧小姐,我能否冒昧問一下,你是如何得知我們存在的?」
  哈利絕對不會透露Kingsman半分消息出去。夏洛特一個平民百姓是通過什麼渠道瞭解到Kingsman的?還直接找上門來了!
  不過Kingsman這個組織在英國上流階層已不算什麼秘密了,和全英上下人民群眾都知道MI6的存在是一個道理。
  所以,回頭他還得告訴哈利一件事。
  你家小女友把你的老底給揭穿了!
  夏洛特語塞。她應該怎麼解釋?
  她對Kingsman的瞭解本就不多,到今天為止她才知道Kingsman原來就是哈利所效力機構的名字。
  她展開手掌心,銅黃色的勳章在壁燈的光線下熠熠生輝。
  「哈利給了艾格西這個。艾格西是我哥哥的兒子,如果你也認識布蘭登的話。」
  梅林當然記得布蘭登。說起來,夏洛特和Kingsman的緣分倒是不淺。
  然而當他們走到會議室門前,梅林忽然意識到亞瑟和哈利最近關係不太好。說實話,他並不認為夏洛特今天的行為是明智之舉。
  他停下腳步,把擔憂的神色收了起來。
  「Arthur will see you now.」
  希望亞瑟不會伺機報復哈利。
  亞瑟。反派3號?
  那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夏洛特惴惴不安地走進室內。
  亞瑟坐在長桌的主位,端著一個紋路精緻的瓷耳杯,拉普山小種紅茶的香氣在室內氤氳飄蕩。
  「錢寧小姐,請坐。」亞瑟拉開了他右手邊的椅子。
  「非常感謝。」
  夏洛特局促地坐下。
  此時的亞瑟沒有海報上那麼多白髮,臉上也還沒有沒那麼多皺紋,乍一看只是個慈眉善目的爺爺。
  但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反派。僅憑這一點,夏洛特就必須謹慎相待。
  「這個位置是哈利的。」亞瑟不無感慨地說。「他就像是我的右手臂,為我排憂解難。」
  然而她只想確定哈利是否安全。夏洛特張了張嘴,但亞瑟好像並未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而是繼續感嘆,「要我說,哈利是我所認識的人里最優秀的紳士之一。特別是在我知道他敢於為自己的錯誤負責,承擔起照顧你和艾格西的重任之後。」
  夏洛特覺得對方所說的每一個單詞她都能聽懂,但組合在一起怎麼就那麼難明白呢?
  亞瑟到底想表達什麼?
  「什,什麼錯誤?抱歉,先生,我想我不太能理解您的意思———」
  亞瑟一臉訝異地看著她。
  「我以為哈利早就告訴你了?畢竟你們已經認識這麼久………他真該為此向你道歉。」
  夏洛特抿了抿唇,攏緊十指。這是她開始感到不耐煩的習慣性動作。
  最討厭別人說話只說一半了!
  而且哈利從來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付出,道什麼歉?
  「先生,我來到這裡只是為了確定哈利是否安然無恙。」
  亞瑟把玩著手中價值不菲的茶杯,眼中閃爍著意味不明的目光。
  「噢,當然。錢寧小姐,我想你一定明白‘知道的事情越多,麻煩來得越快’這個道理。恕我無法告知你更多消息,但就目前而言,哈利很安全。」
  夏洛特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亞瑟縱然老奸巨猾,總不至於拿這件事情來開她的涮吧?夏洛特頗有自知之明。她身上根本無利可圖。
  「那就再好不過了。先生,再次對您深表感謝———」
  「錢寧小姐,」亞瑟好整以暇地打斷了夏洛特的即興發揮,「要我說,儘管在家世背景上有些許瑕疵,你的哥哥仍是一位優秀的年輕人…你知道布蘭登是如何發生意外的嗎?」
  布蘭登?便宜哥哥?
  「他犧牲了自己,輓救了整個隊伍。這點我知道。」
  夏洛特並不清楚便宜哥哥在這個機構里擔任什麼職位。幕前還是幕後工作?
  但哈利既然這樣說了,她只能相信這個說法。
  不知為何,夏洛特預感亞瑟會說出一些她不願聽到的內容。他看起來是如此的不懷好意———
  「對極了,如果沒有他,你坐著的這個位置也不再屬於哈利,而由新人取代。」
  「差點要成為布蘭登上司的我,有義務告訴你一些細節。」
  夏洛特攢緊了手中的茶杯。
  倫敦難得天朗氣清。然而夏洛特此刻的內心像是被蒙上一層厚重的陰翳,心情糟糕透頂。
  她漫無邊際地在泰晤士河南岸走著,一邊對自己不知是第幾遍重復,「不要再想了。夏洛特,不能再想下去了。一切等哈利回來再說!」
  哈利不應該為布蘭登的犧牲負責。
  不,他應該負責。
  如果他再細心一點,艾格西就不會失去爸爸了。
  這不是.........不。
  這不是他的錯。
  她果然不應該去裁縫店的。
  長久混跡於大英政府高層與上流社會的亞瑟開口就是迷惑人心的長篇大論。他前世一定是個陰險狡詐的詭辨家!
  順著人潮,心神不寧的夏洛特走上了倫敦塔橋也不自知。
  她怎麼會來到倫敦塔橋?
  倫敦橋在她視線不遠處,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水泥橋,遠遠比不上倫敦塔橋風光迷人。
  許多遊客因此總把倫敦塔橋誤解為鵝媽媽黑暗童謠里最為人所知的那座倫敦橋。
  記得有一次她和哈利經過這座橋,她還傻傻地問哈利,「這座橋真的會塌嗎?」
  哈利無奈地告訴她腳下的橋是倫敦塔橋,真正的倫敦橋在他們的西面。而且如今的倫敦橋無比堅固,倒塌的幾率非常之小。
  「你真的在倫敦長大嗎,夏洛特?」
  回憶崩裂。
  夏洛特把手搭上欄桿,河上的風拂面吹來。
  她難過,是為尚且年幼的艾格西在失去爸爸之後接連著又失去了媽媽而心痛。
  多少次她自己帶著艾格西出門,不經意間總能看到艾格西痴痴地望著和爸爸媽媽嬉笑打鬧的小朋友發呆。
  艾格西也想被爸爸放在脖子上玩騎高高吧。
  也想和爸爸玩奧特曼大戰哥斯拉的role play吧?
  也想和爸爸玩盪鞦韆,讓爸爸教他騎自行車吧?
  縱然她對艾格西幾乎是補償式的關愛,但依舊無法代替父母的作用,依舊無法填補一些空白和缺憾。對比,她無計可施。
  與此同時,夏洛特開始對一些事情隱隱約約地產生懷疑。負面情緒沈甸甸地積壓在心頭,幾乎讓夏洛特喘不過氣來。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夏洛特喃喃自語,像是唱給自己聽,也像是唱給底下湍急的泰晤士河聽。
  「My lady fair where are u now,」
  「My heart is breaking down.」
  回到麵包店,心事重重的夏洛特更讓特麗莎擔心。
  「夏洛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哈利呢?」
  夏洛特搖搖頭,又馬上強顏歡笑。不能再讓更多的人和她一樣憂心忡忡。「哈利出差了,我沒事。什麼事都沒發生,別擔心,特麗莎。」
  特麗莎知道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而且是不太好的事情。但夏洛特不願多說,她也不便過問。
  「艾格西明天還要上學對嗎?你們今晚要早點休息。」
  特麗莎先一步走進休息室。艾格西幾分鐘後背著小書包跑了出來,泡菜先生搖著尾巴歡快地跟在後頭。
  夏洛特緊緊地握住艾格西的小手,彷彿這個動作能給她依靠的力量。
  「艾格西,」夏洛特揉著小侄子肉嘟嘟的臉蛋。
  「我們回家好嗎?」
  「好…」
  然而艾格西並不喜歡姑媽現在失魂落魄的樣子。這讓他擔憂地皺起眉眼,「哈特先生為什麼還不回來?」
  經過多次對比布蘭登小時候的照片和艾格西現在的樣子,夏洛特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布蘭登的基因太強大了,艾格西的臉簡直是照著他的模子印出來的!
  但如今看著艾格西,她愈發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件事情。
  「你很希望他回來?」
  艾格西點點頭。
  回到家,郵差剛剛離開。
  夏洛特收到了艾米莉的來信。
  潔白的信紙上畫著一朵火紅的木棉花,旁邊寫著一行筆跡稚嫩的小字。
  「A white lie always delights us.」
  善意的謊言總會讓我們幸福。
  艾米莉想表達什麼?
  夏洛特撫摸著粗糙的紙面。
  木棉花的色彩早已風乾。
  木棉花的寓意是……
  珍惜身邊人,珍惜眼前的幸福。
  她可以怎麼做?
  夏洛特在梳妝台前坐下。鏡中的自己愣愣地看著她,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她忽然覺得脖子上掛著的吊墜燙得她發痛。
  夏洛特最終摘下了黑鑽石吊墜,放進抽屜深處。                        
作者有話要說:我忽然意識到,再不更就真的沒時間更了。6月22號—7月10號停更,期末周大家懂的,我恨不得把幾本教科書和幾本法條給吞了。有剛高考完的孩子在看這篇文嗎?熱烈慶祝你們解放了∼作者已經被解放兩年了,時間過得真快!以及,說一千遍也說不完的———你們真的忍心不留言嗎?

  ☆、聖誕節

  注:以下內容節選自《哈利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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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v.4,1998  Rainy】
  到達格陵蘭島的第一天。這個冰雪王國里極致的冰川峽灣景觀,緩和了陰冷嚴寒的極地氣候帶來的不適感。這樣的天氣,真想在開足暖氣的家裡摟著夏洛特喝一杯她親自泡的荔枝茶。
  Miss Charlotte already.
  【Nov.13,1998  Fine】
  今天,偉大的英國探險家哈利·哈特使用一副雪橇橫穿格陵蘭島冰原。夏洛特很喜歡極光,以後有機會再帶她到丹麥或者芬蘭。這裡的氣候太惡劣,不適合她。
  Miss Charlotte very much.
  【Nov.20,1998  Windy】
  偶遇一群北極兔,被我嚇得四下亂竄。我拍了不少帝企鵝和海豹的照片,希望梅林能幫我妥善處理。夏洛特偏愛這些脆弱的生物,作為今年的聖誕禮物怎麼樣?
  才怪,這太寒酸了。
  Miss u,Charlotte.
  【Nov.30,1998  Snowy】
  今天被兩只北極熊前後夾擊,逃跑過程中我不慎摔壞了衛星電話。bloody hell!我得加快任務進程,夏洛特聯繫不上我會很著急!
  【Dec.10,1998  Bad】
  亞瑟一定是看多了科幻小說,比如沃倫在19世紀末所著的《天堂在北極》?還是墨卡托在16世紀製作的北極圈地圖被亞瑟裱起來了?北極不存在Hyperborea,神話終究是神話,這裡沒有所謂的「北方樂土」。
  不過北極這一趟我也沒有白來,我偶然發現了一個剛玉礦場!祖母綠給特麗莎,鴿血紅給外祖母。
  至於送給夏洛特的,就是彩色藍寶石家族里最珍貴的padparadscha,蓮花藍寶石。
  好了,我可以回家了!希望夏洛特不會生氣。
  能夠一起過平安夜,她應該會很滿意吧?
  【Dec.23,1998  Cloudy】
  俄羅斯政府那群瘋子竟然在北極圈秘密設立了「第五軍區」!他們稱之為俄北方聯合戰略司令部。我第一時間用無線電報發射器向梅林發去一段摩爾斯碼披露了這件事情。不幸的是,我被發現了行蹤,差點把小命給丟了。
  我躲避俄國人的追捕順利逃到了冰島———梅林在那裡接應我。上了飛機,我第一時間向梅林借衛星電話打給夏洛特,她早該急壞了!但我最終還是趕上了聖誕節,夏洛特應該不會太憤怒吧?
  然而梅林阻止了我。
  他告訴我,夏洛特知道了一切。
  ————————————————
  聖誕節馬上就要到了,哈利依舊沒有回來。
  不過也罷。
  捫心自問,再次面對他,她能做到心中毫無芥蒂嗎?
  夏洛特懷疑她並沒有那份從容。
  日子漸行漸遠,連布魯斯都發覺了她的不對勁,半開玩笑半關心地和她說,「我曾經去過泰晤士社區的萬花筒戒毒康復中心,給那裡的人做心理疏導。你知道現在的你看起來和他們有多像嗎?」
  不用照鏡子,夏洛特也知道自己看起來糟糕透了。整夜整夜的失眠,翻來覆去的自我折磨。如果她滿口大黃牙,再弄點特殊的味道在身上,倫敦的警察叔叔分分鐘會懷疑她大量攜帶違禁物然後把她帶到小黑屋裡關上十天半個月。
  於是這副嚇人的模樣讓詹姆斯差點認不出她。
  「夏洛特!」
  銀灰色的雙排扣西裝讓詹姆斯看起來更加氣度不凡,校園裡不少學生頻頻回頭偷看他。
  「詹姆斯?」抱著一堆書的夏洛特停下匆忙的步伐。她疑惑地看向來人,「你的任務完成了?」
  原諒夏洛特,近來精神恍惚的她,說話不經大腦和不看人眼色已是家常便飯。
  詹姆斯愣了好幾秒才回答道,「噢,對………」
  「你有事找我嗎?還是在這裡閒逛?」
  夏洛特不準備和他長談,雖然他們許久未見。
  她正要去圖書館趕論文,不過以她目前的狀態來看,寫出來的東西估計也不及格。
  「你過得好嗎?」詹姆斯猶豫地看了看她手中的特大號咖啡紙杯。
  「Not bad.」夏洛特瞪著慘淡的黑眼圈。
  失眠成災的她只能依靠黑咖啡度過校園時光。
  「我聽說你去找亞瑟了。」
  詹姆斯看起來是多麼局促不安,正如當日面對亞瑟的她。
  夏洛特怔了怔。「是的。順便聽他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
  詹姆斯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
  「我———對不起,夏洛特。」
  真好,她的傷口才結了痂,現在又被迫撕開。
  「你並沒有做錯什麼。別再對我抱有歉意,那傻透了。」
  詹姆斯的眼中閃過痛苦,就好像備受煎熬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布蘭登犧牲的時候,我也在場。」
  所以呢?
  夏洛特疲憊地揉了揉眉頭。
  「我不關心你們是去拯救全人類還是暗殺某國政要,我只有我的侄子。況且,假如時光回溯,我也不能改變布蘭登自己做出的抉擇。亞瑟說得對,每一個加入Kingsman的人都要做好赴死的心理準備,包括他的家人。」
  詹姆斯停頓了許久,直到夏洛特開始不耐煩。
  「我不知道亞瑟到底和你說了些什麼,但由於在我們的認知里你本應對Kingsman一無所知,所以之前哈利向你隱瞞大部分事情的同時也是在保護你———他其實一直很自責。你比我更瞭解他,不是嗎?」
  怪我咯?
  夏洛特極力壓抑著從內心深處湧上的暴躁,但不太成功。
  咖啡喝多了,原本不太情緒化的她也容易歇斯底里。
  「我是否應該對你們的保護表示衷心的感謝?或許你們都習慣了生離死別,但我做不到,艾格西也做不到。多虧了他年紀小,布蘭登和米歇爾的離開才沒有對他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最無辜的人不是你們,不是我,而是艾格西!」
  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被怒氣衝昏頭的夏洛特忘了手中握著的咖啡,瞬間捏緊紙杯。咖啡灑得到處都是,她的書,和她的衣服,甚至詹姆斯的黑色漆皮牛津鞋都遭了殃。手足無措的夏洛特呆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一時反應不過來。倒是詹姆斯眼疾手快地掏出緞絨手帕放在她的手裡,幫著收拾狼狽的她。
  其實亞瑟還說對了一件事。
  她和艾格西,還有死去的布蘭登,與眼前的詹姆斯以及遠在他方的哈利,本就不是一路人。
  和哈利在一起的她,多像現代版的《灰姑娘》。
  舊巢共是銜泥燕,飛上枝頭變鳳凰。
  亞瑟就是這樣暗諷她的。
  「我很抱歉,詹姆斯。」
  「夏洛特.........如果沒有布蘭登,我現在也不能站在這裡和你說話,而是和哈利,梅林還有布蘭登手牽著手去見耶和華了。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這個結局的反面也許是整個小組的全軍覆沒嗎?我這麼說可能會有點不妥,但假如犧牲的人是哈利而不是布蘭登,你應該就能明白,這根本就是一道艱難的選擇題,每個選項都很殘酷。」
  詹姆斯不希望夏洛特繼續鑽牛角尖。時間可能是療傷的良藥,也可能讓怨加劇成恨。如果夏洛特一直這樣放任自己鬱鬱寡歡,和她共同生活的艾格西也會受到負面影響。對於已經發生的錯誤,自怨自艾又或是埋怨他人總是徒勞無益的。
  「等哈利回來,和他好好地談一談。讓他知道你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夏洛特沈默不語。
  她沒有生氣的資格,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較勁。
  等哈利回來,一切是否會好轉?
  平安夜過得很簡單。夏洛特今年直接給艾格西買了一套《霍格沃茨的圖書館》,其實也就是三本書,《神奇動物在哪裡》,《魁地奇起源》和《詩翁彼豆故事集》。艾格西和泡菜先生比往常乖了一大半,或許是因為之前籠罩在她身上的低氣壓過於可怕。
  感謝詹姆斯,現在的她好受了很多。這個聖誕節,她給他送了一本小王子插畫集。
  其實裡面盡是些她在閒暇時光對照著原作手繪的圖案。
  Have yourself a merry little Christmas!
  夏洛特努力放寬心態,不去想任何壞的事情。
  就算是為了艾格西,她也得重新開始積極地生活。
  夜已深,連泡菜先生都打起了盹。
  艾格西早就把自己最喜歡的襪子掛在床邊,滿懷期待地進入夢鄉了。
  夏洛特站在臥室窗前。和去年一樣,窗上掛著一束槲寄生。
  然而吻她的那個人今年卻不在了。
  準備把百葉窗拉下來的夏洛特不經意間往樓下望去,卻差點驚叫出聲。
  哈利筆直地站在路燈下望著她,雪花沾在他的發梢和肩膀上,身上的西服落滿了星星點點的白。
  他瘋了嗎?他在那裡站了多久?
  夏洛特慌忙披了件大衣跑出陽台。
  「哈利·哈特!傻了是吧你?」夏洛特氣得語無倫次。
  回來了既不告訴她也不回家,而是站在街頭充當雕塑?要是凍感冒了別指望她會照顧他!
  「還不快點上來?」夏洛特自己也打起了哆嗦。她比艾格西還怕冷,說實在的。
  哈利聞言聽話地進了樓道,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里。
  哈利推開夏洛特家虛掩著的門。
  夏洛特背對著他站在合攏的陽台門前。
  玻璃上倒映出她清瘦的面容和緊抿的雙唇,□□的脖頸上空空如也。
  她把他送給她的吊墜摘下來了。
  哈利眼神黯淡。
  平安夜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預想中的平安夜,是夏洛特在家裡準備好姜餅人曲奇和一瓶泡沫醇厚的健力士特佳烈性生啤,然後用熱吻迎接他的歸來———而不是這番讓他忐忑不安的尷尬境地。
  「夏洛特,我回來了。」
  看似沈靜的哈利先開了口。
  該來的,始終都要面對。
  「你應該沒吃晚餐?我去煮點東西。」
  夏洛特下意識地想逃離哈利身邊。她急促地轉過身向廚房走去,未曾看他一眼。
  「夏洛特。」哈利捉住她的手臂讓她被迫面向他,「我們需要談談。」
  談什麼?
  坦白布蘭登的死和他的失職有關?
  或者談一談他們的關係該何去何從?
  夏洛特茫然地盯著地板,彷彿那裡寫著一個令她滿意的解決方案。
  她不能一直當鴕鳥,不能抱著僥倖心理繞開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這道裂痕。
  「好吧,」夏洛特抬頭,不再回避哈利灼人的視線。「我先說。」
  不如乾脆一點,給他,也給她自己來個痛快。
  夏洛特給哈利正了正被打成溫莎結的蔚藍色斜紋領帶。
  這是她送給他的第一份生日禮物,為此她還特地去學了各種系領帶的方法。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如何成為丈夫的好妻子’就在她的潛意識里扎了根。
  她會在每個工作日的清晨,親自為哈利系領帶,準備好豐盛的早餐,在玄關和他吻別———
  因為幻想過太多美好的畫面,所以當生活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時,她既覺諷刺,又好笑得難過。
  「你為了一樁又一樁秘密任務而找遍理由瞞著我,讓我相信你的確是在出差。這點我完全能夠理解,也能夠體諒。」
  哈利沒有說一句話,靜靜地看著她。
  夏洛特撫上哈利的臉龐,泛青的胡渣刺痛了她的指腹。
  「這些天,看到艾格西的每一刻,我總是不由自主想起亞瑟說過的話。不過那些都無關緊要了,布蘭登和米歇爾早已在天堂安息。到現在我才明白,你從一開始就對我和艾格西熱情地伸出援手,為我們解決大大小小的問題,是出於什麼。」
  她輕輕地觸摸著哈利的眼角。細細的紋路在這裡延展開來,疏疏落落。
  「然而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你是為了償還布蘭登才照顧艾格西。」
  夏洛特把手掌心緊緊地貼在哈利的胸口上。
  「那我呢?」
  這個問題讓她惶惶不可終日。
  對哈利而言,夏洛特到底是一份愛,還是一份責任?
  哈利低下頭輕吻夏洛特被淚划過的嘴角。咸澀的淚也濡濕了他的唇瓣。
  「在北極的日子里,我曾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我本應該被北極熊狠狠地撕碎,或者孤獨地凍死在北極的洞穴里,又或者在俄國人的槍下喪命。但一旦想到在遙遠的倫敦,還有人在等著我回來,我就擁有活下去的勇氣。實際上,自從我確定了心中對你的愛意,原本對死亡毫無畏懼的我變得越來越貪生怕死。我害怕自己在哪一個任務里一命嗚呼,從此見不到你和艾格西。即使可能會有另一個男人在這樣的夜晚里像我這樣吻你,可能會有另一個男人細心教導艾格西陪著他長大,但我不放心,也不能放心,我會以我最大的意願去詛咒那個男人。我嫉妒他取代了我的位置,我嫉妒他能夠親自照顧你們———我希望我可以一直待在你和艾格西身邊,直到垂垂老矣,直到躺進墳墓。」
  四周的空氣凝固在這一瞬。
  夏洛特早已泣不成聲。哈利的臉頰上沾滿了她的淚水。
  「夏洛特,對於布蘭登我無以為報,只能用自己的一生償還。所以,給我這個機會,好嗎?」
  透過朦朧的淚眼,夏洛特依稀看見哈利小心翼翼的眼中夾雜幾分祈求和期許。
  她才是傻透了。她怎麼能懷疑這個男人並不是真的愛她?
  「你的胡渣刺得我好疼…」夏洛特小聲地抽噎。
  ……………………………………
  哈利竟無言以對。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我們分手吧。」夏洛特的語氣冰冷刺骨,痛進哈利心坎。「你怎麼能這麼殘酷無情無理取鬧?」「我哪裡殘酷哪裡無情哪裡無理取鬧了?」「你哪裡不殘酷,哪裡不無情,哪裡不無理取鬧?」夏洛特一臉決絕。「既然你覺得我這麼殘酷無情無理取鬧,我就更加殘酷無情無理取鬧給你看!」—————————————————————這章真是碼了刪,刪了碼,修來修去= =不能虐哈利又不能把夏洛特寫得太矯情,只好委屈詹姆斯了,噢呵呵。忘說了,作者前天晚上去看了侏羅紀世界,好怕怕!屆時填新坑的時候大家一定要多多支持撒!還有封面問題= = 蠢作者會製作封面就是不會上傳怎麼破.........

  ☆、倫敦眼

  在二月十四這一天把艾格西和泡菜先生送到特麗莎家,似乎已經成為哈利和夏洛特的慣例了。
  雖然這只是兩人在一起過的第二個情人節。
  夏洛特懶懶地坐在車里,眯著眼聽電台。機智有愛的主播放了Coldplay的新單《Yellow》,另類的英式搖滾風。說起來,她還在學校里見過主唱Chris Martin兩三次。又是一個青澀的男神!
  Yellow,在英文里其實還有膽怯和怯懦之意。
  夏洛特更願意把它理解成一首鼓勵在愛情面前退而卻步的心上人別再回避自己真實情感的歌。
  「You know…You know I love u so…」
  夏洛特哼著小調,光明正大地偷看正在謹慎駕駛,一臉認真的她司機,哈利·哈特。
  一年前的她心境也是如此,結果反而是一直畏縮不前的她率先踏出一步,捅穿了那層窗戶紙。
  世事難料呀世事難料。
  恰逢紅燈,夏洛特打開保溫瓶喝了一口溫暖的荔枝茶,又遞給哈利。
  Because I love u so.
  「夏洛特,今天你想去哪?」貼心小天使哈利主動徵詢小女友的意見。
  「先去蘭貝斯區吧,銀禧花園和郡政廳那一帶。我想吃意大利手工雪糕……」
  夏洛特下定決心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告訴他一件事情。不過首先她得來點雪糕壓壓驚。
  「你確定要在這麼冷的天吃雪糕?」
  哈利可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但今天說好了要陪夏洛特任性一把,他還能說不嗎?
  「放心,我沒有乳糖不耐症……」
  夏洛特攪緊包包的鏈條。
  裡面放了不少她認為一定要捎上的東西,其中包括一些抑制短時亢奮或受到過大刺激的非處方藥。
  英國版速效救心丸,夏洛特美其名曰。希望今天不會派上用場.........
  「你好,麻煩要四個雪糕球,」夏洛特被繽紛琳琅的雪糕迷得眼花繚亂,「呃…胡蘿蔔芝士奶油,薄荷橘子花苞,覆盆子綠茶巧克力,還有焦糖香草杏仁碎。」 真拗口!
  「夏洛特,等等你會鬧肚子的!」
  夏洛特看了看滿臉不贊同的哈利,扭頭和店員補上一句,
  「還要一壺英式早餐茶,給一個茶杯就好,謝謝∼」
  哈利扶額。
  夏洛特心情頗好地大快朵頤。雪糕雪糕YummyYummy!
  從冷飲店往外看去,正好能看到河岸邊的施工現場。
  倫敦眼的創造者是David Marks和Julia Barfield,一對夫妻檔建築師。1993年,《泰晤士報》與倫敦建築基金會攜手舉辦一場競賽,內容是提出為慶祝千禧年最具野心的建築設計。異想天開的夫妻倆提議建造全球最大的摩天輪,而這個想法打動了英國航空公司董事長,並決定出資使其付諸實現。然而幾個月前,倫敦眼計劃才通過聽證程序,為全英國上下人民所知。
  「哈利,你還記得之前我們打過的賭嗎?」
  夏洛特支稜著頭,指了指窗外初現車輪形狀的建築物。
  「呃,我輸了。說吧,你想讓我做什麼?」
  夏洛特之前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哈利有點納悶,但紳士就應該願賭服輸。
  「輸和贏的結果是一樣的。現在,我要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訴你了。你準備好了嗎?」
  夏洛特把包包里的秘密武器如數掏出來擺在桌子上。
  夏洛特難得嚴肅一回,讓哈利不由發怔。
  秘密?什麼秘密?
  夏洛特埋頭在本子上寫了兩個漢字。
  「夏榕,」夏洛特把本子推到哈利面前,「這個女孩出生於1990年的中國北京,且從來沒有離開過那個地方。兩年前,一覺醒來,她發現自己來到了千里之外的英國倫敦,成為了一個叫夏洛特的女孩,擁有一個叫艾格西的侄子,愛上了一名叫哈利·哈特的特工。」
  哈利愣愣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知道開口,「其實你是在說笑吧?」
  這怎麼可能?
  哈利一直以為夏洛特只是對中國展現出極大興趣和熱情而已。
  她的家裡總是放了不少與那個東方古國有關的書籍,比如《My Country And My People》、《Village Life in China》和《Chinese Characteristics》,還有一些介紹中華古國風土人情的地理雜誌。
  夏洛特常常半是推薦半威逼利誘地讓他閱讀這類書籍,然後和他探討書中內容。
  聽他講述自己看法的時候,夏洛特總是很安靜,也不知道心裡在想著什麼。
  她偶爾也會點評他的看法,特別是涉及到中國歷史的地方,她會認真地指出他的錯誤,然後科普一番。那時,她的雙眼也比往常更晶亮奪目。
  「這太荒謬了,我記得今天明明是情人節,而不是愚人節?」
  夏洛特深知哈利無法保持淡定,但她只能繼續對哈利在精神上進行狂轟濫炸。
  「抱歉之前欺騙了你,不過作為夏榕的我的確不在倫敦長大。我對英國所有的瞭解,都很有限。一開始我以為自己仍身處同一個世界,只是時間從2015變成1997,地點從中國首都變成英國首都,說不定夏榕仍好好地生活在地球的另一端,但後來我才知道這裡完全是一個————」
  夏洛特瞬間住口。
  她不可能告訴哈利,她穿進了以他和艾格西為主角的特工電影里吧?
  「所以你才知道那座玩意兒是倫敦眼?」
  所幸哈利並未注意到夏洛特省略的那半句話。他眉頭緊鎖,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Kingsman曾與HPI(國際鬼魂及超自然現象調查組織)進行合作,調查並收集了全球各地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奇怪現象。這些X檔案至今仍裝訂成冊,放在Kingsman的總部。
  麥田怪圈,伏尼契手稿,巨石陣,百慕大三角,奧梅克雕像...............
  哈利所瞭解的超自然事件真相不太多,但披露其中任意一宗都會震驚世界,其威力不亞於美國人在廣島投下的□□。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縱然過硬,一時也不能接受借屍還魂這種事情,況且還發生在自己的愛人身上。
  然而哈利愛的是成為夏洛特的夏榕,因此他只關心一個問題———
  「會不會有一天,你突然回到原來的地方?」
  夏洛特停頓了許久。她並不知道如何回答才能減輕哈利的擔憂。
  實際上,她自己也曾為此日夜憂心。但陌生又新鮮的生活接踵而至,時間一長,她也把這件事扔到九霄雲外了。
  「我也不清楚。」
  哈利看起來比她著急得多。
  她是不是做錯了?夏洛特懊惱地咬了咬唇。
  今天是情人節,而且是一週年紀念日......
  是時候轉移哈利的注意力了。
  「說起來,哈利,我有一個小禮物要送給你。」
  夏洛特神秘兮兮地從包里拿出一個比鵝蛋還略微小些的綢面布袋。
  沈浸在胡思亂想里的哈利失神地看著她。
  夏洛特松開綁緊布袋的繩結,從裡面拿出一枚手工編織戒指,套上了哈利左手的無名指。
  哈利疑惑地盯著指上的戒指。這種戒指的樣式他從未見過..........等等,這真的是戒指嗎?
  「咳咳,這,這是我自己做的。」夏洛特靦腆中含著期待。
  上個月她一個人跑去中國城淘寶,偶然發現有家小鋪子在賣玉線。
  夏洛特那會兒正在為今年的情人節禮物絞盡腦汁,乍然看見玉線的她頓時計上心頭。
  嘛,感謝老人院的奶奶們教會了她編織中國結。她可以用玉線編兩款紅戒指!
  所以她這些天總是尋覓各種機會抓著哈利的手不放,其實她是在研究哈利的指圍.....
  編了一個又一個平結,不斷對照著自己的手指調整戒指的大小,她終於完成了兩枚史上最柔軟的戒指。其中一枚穿入了珊瑚紅色瑪瑙珠,一枚串進了紫羅蘭翡翠小玉花。
  她給哈利戴上的是後者。
  「你自己編織的?這看起來挺繁瑣複雜的.......」
  全身心接受這份禮物的哈利美滋滋地撫摸著暖暖的小玉花,然後臉上笑容一頓。
  「怎麼了?你不喜歡?」
  夏洛特緊張地屏住呼吸。他如果敢點頭,今年都別想和她睡在同一張床上!
  「當然不是,我很感動也很喜歡!只是,我的禮物與你大同小異............」
  哈利從衣兜里拿出一個純白色小盒子,遞給了夏洛特。
  「我自己也做了兩枚戒指......第一次做,可能有點簡陋,不要嫌棄我手藝不精。」
  夏洛特瞪著盒子,直到眼裡泛出淚光。
  盒子里的戒指光彩照人,紋路精緻如《冰雪奇緣》里Elsa戴著的皇冠。
  為之驚嘆的夏洛特開始為自己簡陋的禮物感到羞憤。
  「這是千足銀?」
  夏洛特決定在雞蛋里挑骨頭。
  「不,千足銀很容易氧化變黑,我選的是抗氧化能力更強的國際標準銀,而且在上面電鍍了一層白金。」
  吹毛求疵失敗。
  夏洛特當然知道製作手工銀戒指實屬不易。顧貝貝和成寧曾經拉上她去西單里一家DIY銀飾的小店做戒指,三人圍觀老師複雜的工序,全程目瞪口呆。
  從褪火、槌紋、鋼印敲字、 把銀線圈成戒指形狀,再到鋸切、焊接整形和研磨、拋光,哪怕是最簡單的樣式,老師自己做一枚戒指都得花上半天。
  哈利真的是初學者?這也太欺負手殘黨了!
  更何況,這枚戒指的花紋是鏤空的。也就是說,哈利所需進行的工作又多了幾項。
  比起哈利的禮物,她的禮物好像只需要幾條玉線和珠子,至多在結尾時用打火機把分開的繩端熔合在一起............
  夏洛特心酸地把玩著戒指,卻在底部摸到兩處細小的凹痕。
  她反轉過來一看,上面刻著‘C·C’。
  「你還刻了字?」
  不用說了,他自己那枚刻的一定是‘H·H’
  突然感覺好幼稚啊怎麼破!
  「錦上添花。」哈利言簡意賅,一臉小得意。
  「這真的只是一份禮物?」夏洛特想起了什麼,半信半疑地看著哈利。
  她送他戒指,單純只是想送一份禮物而已。
  他送她戒指.......男票的心思你別猜呀你別猜!
  哈利放在桌上的雙手交叉托頜,向前傾了傾身。
  他注視著自己的小女友,眼中柔情繾綣。
  「你還記得自己答應過我,在千禧之年嫁給我嗎?」
  ................……………………
  (O_O)
  她什麼時候說過了?一點印象都沒有.......
  呆頭呆腦的夏洛特表示她不記得了。
  哈利的視線突然極具壓迫感。救命!
  不要用這種篤定的目光看著她!
  「我害怕不知哪一天你離我而去,夏洛特。如果我們能在明年的今日舉行婚禮,那就再好不過了。」
  哈利笑眯眯地說著讓夏洛特瞬間認慫的話。
  她的秘密倒成了哈利逼婚的利器= =
  是噢,明年這個時候她的哈利都三十好幾了.......
  #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痘# #匆匆那年的離奇青春痘##無處安放的青春痘#
  但夏榕也早已在奔三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了。
  所以,她怎麼會不情願呢。
  夏洛特在本子上唰唰唰地寫了兩行漢字,遞給哈利。
  哈利雲里霧裡地看著紙上娟秀的字跡。中文真的好難!
  「我知道你看不懂,咳咳,我解釋給你聽。總之意思就是,在我頭髮長到這裡的時候,」
  夏洛特比了比自己的腰處,「我就會嫁給你啦。」
  她的金髮剛剪短不久,長度堪堪及胸。
  哈利一臉高深莫測。
  沒事,他的一眾同事里有接發技術高超的洗剪吹,還有對研制高效生發劑頗有心得的化學狂魔。
  你說梅林?梅林自己想當電燈泡發光發亮,不關他的事。
  所以夏洛特希望婚禮上的自己擁有一把如瀑的金髮?
  倒也不錯,他會為夏洛特親自戴上最精緻的花環,在牧師面前等待穿著嫁紗的她走進教堂.......
  今年一定要盯緊夏洛特,勒令她不准再剪頭髮!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絕不離開你。」
  夏洛特握緊哈利的手掌心。常年握槍的指腹上起了繭,卻意外地給人厚重的信任感。
  她總該做些什麼,來消除哈利心中的不安。
  哈利輕柔地張開她的右手,為她戴上了那枚銀戒指。
  「我也一樣。」
  說起來,夏洛特到底在本子上寫了什麼呢?
  「伴君共看庭前花開花落,望天上雲捲雲舒,惟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待我長髮及腰,你來娶我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竟然忘記慶祝突破十萬字大關.........這篇文永遠也不可能迎來二十萬大關的,噢呵呵。以及,昨天看到消息說Kingsman確定出續集,臉叔會!回!歸!BUT,等續集真的上映了,這篇文可能早就已經石沈大海了.......我想聲明一點,這篇文我犯的最大錯誤就是沒有查清楚艾格西的姓就下筆寫了一大半而且我竟然還不想改!And,關於泡菜先生的品種,一開始我誤認為雪納瑞,現在看來可能不是。哪位親可以指出麼?這個我改,我一定改 = = 還有一點,coldplay的yellow是2000年6月26日發行的,這一章里提前不少 不要PIA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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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比郡

  應老布朗夫婦的盛情邀請,夏洛特陪艾格西回愛丁堡,讓他在布朗家度過復活節假期。
  腐國的復活節假期基本上等於大TC半個暑假,足足二十來天!
  夏洛特沒有在愛丁堡待很久。放假放得很快活,放完假回來扎堆的考試考得她更快活。
  密集的考試安排讓夏洛特只能寂寞地在圖書館復習。
  你問她為什麼不在家復習?對著哈利還復習毛線......
  不過夏洛特也注重勞逸結合。鬆弛有度才能保持高效學習。
  偶爾打電話到布朗家和艾格西及艾米莉聊得不亦樂乎,或者和哈利外出下個館子遛遛狗什麼的———這些都是她每次將近溺死在書海中又滿血復活的神丹妙藥。
  於是,當哈利表示要帶她去一個好地方時,夏洛特欣然前往。
  英格蘭的四月溫和濕潤,盎然春意從明媚的陽光和道路兩旁尋常人家的庭院裡蔓延開來。
  繁郁茂盛的山茶花沿著藤蔓從圍欄里出走見識外面的世界,盛開於草叢中的木春菊假扮向日葵,翹首沐浴陽光。勤勞的小蜜蜂在歡快採蜜之余,不忘恐嚇路過的行人一番。
  除了踢足球和看球賽,研究園藝及侍弄花草也是英國人最普遍的愛好之一。倫敦城遍布大大小小的公園,裡頭的園藝總讓人流連忘返。愛花成痴的英國名人比比皆是,夏洛特數都數不過來。
  比如說報春花。
  報春花以‘英國前首相本傑明·狄斯雷利最喜愛的花’為人所知,並因此衍生出英國的報春花節。維多利亞女王在這位首相的葬禮上獻上了用報春花做成的花圈,並附上自己親自手寫的祭詞:‘他所喜愛的,來自奧斯本行宮的報春花;來自維多利亞女王最深切的問候與悼念。’下議院的保守黨成員在出席狄斯雷利雕像揭幕式時,胸前都佩戴著一枚報春花。
  能與他相提並論的還有種玫瑰種成專家的勞斯萊斯創始人,和酷愛蘭花的「綏靖首相」張伯倫。
  至於英國王室就更不用提,伊麗莎白皇太后把在皇家園林里修剪花草當成愛好之一,經常屈尊跪在地上拔草松土。她還說過一句名言,‘如果你身上沒有沾滿泥土,就不能說自己是個園丁。’
  又比如說盧旺達侏儒睡蓮。
  這個世界上最小的睡蓮品種,在盧旺達因人類對溫泉過度開發而失去了最後的家園,瀕臨滅絕。為此,英國皇家植物園的植物學家潛心研究這種睡蓮種子的萌發條件,花了整整二十年時間才繁殖出新的睡蓮。英國報紙,雜誌和電視節目中有專門的欄目來介紹園藝經驗,推薦出色的家庭園藝,或者讓有名的園丁為觀眾答疑。此外,英國各地總有不同規模的園藝比賽,小到一個社區,大到世界級比賽,無論專業還是業餘園丁都能參加。
  說起來,夏洛特上學期還陪艾格西參加過一個專門為英國小學生舉辦的園藝賽。哈利給了她很多據說是專家級的建議,也不知他的園藝經驗從哪來?Kingsman有培養園丁的癖好?
  「要是我們家也能有一個小小的花園就好了。」
  開車經過正在收拾自家庭院的一對老夫婦時,夏洛特撇撇嘴,艷羨之情溢於言表。
  「當然會有。你喜歡什麼我們就種什麼。」
  哈利表示這都不是事兒。
  「不,在我手下這些生命都會遭殃。植物在我的照顧下不會活過一個月。」夏洛特悲憤欲絕。
  夏洛特對花花草草當然頗有興趣。心血來潮的她在宿舍里也養過幾盆小多肉,然而結局都.......
  成寧和顧貝貝總是大力阻止她繼續禍害這些小植物小生命,上街連花店都不讓她進去。
  「................我會打理就好,親愛的。」
  夏洛特遠眺前方,捕捉到了公路上的指向牌。
  「話說,你要帶我去德比郡?」
  「沒錯。想要感受一下我的童年生活嗎,夏洛特?」
  哈利很是開心雀躍的樣子,讓夏洛特的反應慢了半拍。
  「等等,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你在德文郡長大......」
  關於哈利的親人,夏洛特只知道哈利的父母在美國定居,不常回來英國。夏洛特聽得更多的是哈利已故爺爺傳奇的一生。
  「我的確是,但那裡的家現在正在翻新裝修,改成一家我父母名下的酒店。我的外祖母以及我的舅舅一家住在德比郡,夏洛特。每年我總要到外祖母家住上十天半個月,就和艾格西一樣。不過你今天只會見到我的外祖母,舅舅一家子受迪拜王室邀請遠赴阿聯酋。這會兒可能正在亞特蘭蒂斯酒店看海豚吧?」
  Shut!Up!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夏洛特驚恐萬狀,比置身於咒怨里與伽椰子接吻更甚。
  所以待會兒要和哈利的外祖母見面?
  自己的穿著得不得體?今天應該化個日妝再出門!
  她只能哀怨地盯著哈利,「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能不提前告訴我,讓我準備一下?」
  俗話說的好,醜媳婦也得見公婆,雖然她不醜,見的也不是哈利的父母而是哈利的外婆.......
  「狄波拉想見你很久了,她不會介意的。放鬆,夏洛特。」
  哈利笑出兩個淺淺的酒窩,但夏洛特真想一指頭把它戳穿。你叫我該如何放鬆!
  夏洛特的緊張在車駛入一個莊園時到達最高值。
  「.............這是你外祖母家?」
  她差點把眼鏡跌爛,如果她有眼鏡的話。
  這座莊園有半個倫敦那麼大吧?
  「查茨沃斯莊園。我的外祖母是德文郡第十一世公爵夫人,我的舅舅是第十二世。」
  公......公爵!
  夏洛特合不攏自己的下巴了。
  要知道,公爵是歐洲爵位的最高等級,一般只有皇室的至親才可獲公爵勳銜,平民是與此等爵位無緣的。在英國,公爵是僅次於國王及親王的最高級貴族,受封者要不就是得到統治者的格外青睞,要不就是在戰場上軍功昭著的統帥。對英國作出重大貢獻,政績赫赫的‘鐵娘子’撒切爾夫人,也僅獲得位於五級爵位中最低級的男爵勳位而已。
  瑪麗蘇的不是她,而是他……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場景的樣子。」
  莊園裡的園藝令夏洛特嘆為觀止。不過迎面而來的那座宅邸莫名眼熟呀!
  耳尖的哈利捕捉到女友的喃喃自語。
  「如果你在電視劇上看到過,也不足為奇。這裡是很多古裝英劇熱衷的取景地,最為人所知的應該是《傲慢與偏見》吧,據傳簡·奧斯汀就是以此作為書中彭伯利莊園的原型,所以很多人也把這裡叫做達西莊園。」
  .................................
  「你說的是95年BBC版《傲慢與偏見》嗎?」
  信息量好大,夏洛特內存不夠,腦袋運作不過來。
  「是的。你喜歡看這部電視劇?」
  哈利饒有興致的模樣讓夏洛特差點以為他也是追劇的同道中人。
  不,重點錯了!
  她何止喜歡這部電視劇?
  她愛慘了裡面的達西先生好嗎?
  世界為何這麼小?兜兜轉轉給她來了這一潑狗血?
  等哈利停好車,夏洛特的惴惴不安捲土重來。
  她努力地尋找其他話題來緩解自己的不良情緒。
  「我剛剛看到不少抓著相機的人在瘋狂拍照。難道這裡對外開放?」
  哈利停車的位置離莊園的正門很遠,繞了一大圈。不過這裡沒有背著□□短炮的遊客,而是綠樹掩映,靜謐安詳。
  「well,你也知道英國的遺產稅高得嚇人。很多貴族在生前就分割大片土地,分別贈予不同的繼承人以減低稅率。有些貴族為了避免資不抵稅,乾脆賣掉自己的城堡和莊園,甚至爵位。我的外祖父母花了整整21年才還清稅款,然而他們成功保留了這座莊園。」
  自從19世紀中期以來,英國貴族逐漸在政治地位和財政上江河日下,夏洛特還是有所瞭解的。
  她在大三的時候選修了一門政治課,其中就學到了英國的貴族體制。宣告貴族特權的終結,讓貴族地位一落千丈的上議院改革法案,好像是在去年通過的?議會改革,遺產稅的不斷調整——英國政府不遺餘力地提高遺產稅的起徵點和稅率,讓眾多貴族的入不敷出,紛紛敗落。高達40%的遺產稅讓每一代貴族的離世都成了妥妥的悲劇。你讓繼承爵位的人情何以堪。=_=
  「狄波拉極有遠見,她實在是一個很有商業頭腦的人———她說服了我的外祖父,決定對查茲沃斯莊園實行開放式經營。儘管向公眾開放的部分還不到整座莊園面積的一半,但每天前來參觀莊園的人絡繹不絕,帶來了可觀的收入。」
  哈利細細地向夏洛特述說自己外祖母的故事,這神奇地緩和了夏洛特的不安,狄波拉的形象在她的腦海中變得立體又平易近人。
  「等等,哈利,我還不知道她的姓氏.....」
  哈利有點驚訝地看著她。不要PIA她,她是真的不知道! T T
  「我還以為英國的德文郡公爵名揚中外呢......狄波拉來自米特福德家族,在1941年嫁入卡文迪許家族。」
  卡文迪許...卡文迪許…
  夏洛特看過凱拉·奈特利主演的一部以18世紀的英國為背景的古裝電影《公爵夫人》,平胸女神在裡面飾演來自斯賓塞家族的喬治安娜·卡文迪許。喬治安娜實在是冗長的英國貴族夫人史上濃重的一抹色彩,可媲美那部紅遍中國大江南北的宮鬥劇里的甄嬛。不過,夏洛特順藤摸瓜又瞭解到喬治安娜的直系後代里出了一位名人———威爾士王妃黛安娜。
  英國貴族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真是讓她猜不透。
  而且卡文迪許家族的歷史中也有嫁入英國王室的女眷。
  哈利算是大英王室的遠房親戚吧?
  走進宅邸幾分鐘後,夏洛特認為自己的語言功能失調了。
  在螢幕上看到的貴族生活奢華富靡是一回事,真正身臨其境卻是另外一回事。
  這是一場宏大的視覺盛宴。
  巨大的廳堂里聳立著八座高石柱,柱面上的雕刻栩栩如生,柱頂鍍上了閃亮的黃金。
  被漢白玉包圍的水池中四隻小噴泉清澈湧流,錯落在大廳角落里的雕像紋理斑駁。
  走上樓梯來到一條長廊前,兩側整齊地擺放著各種珍貴瓷器,多是上了年紀的古董文物。
  牆壁上掛著不少價值不菲的名畫,夏洛特懷疑自己剛剛看到的那幅是拉斐爾的真跡。
  這座莊園到底藏存了多少藝術珍品?
  「說實在的,在英國,只有大英博物館和牛津大學的阿修莫雷安博物館能與這裡匹敵。這座莊園歷來以數量龐大,無與倫比的藏品而聞名於世。」
  哈利適時地解釋夏洛特心中的疑惑。
  女僕為他們打開了沈重的紅木大門。
  隨著泛有古老光澤的銅把手往下轉動,夏洛特握緊了哈利的手。
  哈利輕笑,他期待這一天太久了。
  穿著鵝黃色正裝的老婦人坐在墨綠皮質沙發上,微笑著看向他們。
  「Here you come.歡迎來到我的圖書館,親愛的夏洛特,以及我的寶貝外孫。」
  哈利的外祖母看上去有70多歲了,有著深深的魚尾紋和淺淺的雙下巴,但舉止間的優雅無一不顯示著她極好的貴族修養。那個年代的女子是不是都得學習禮儀課什麼的?
  總之夏洛特束手束腳的,害怕自己給對方留下「下里巴人」的不好印象。
  「好久不見,狄波拉。」哈利輕輕拍了拍夏洛特的腰,示意她開口。
  臉上淡定心中慌亂的夏洛特上前問候狄波拉,狄波拉倒是親熱地與她來了個貼面禮。恰到好處的擁抱讓夏洛特稍稍放鬆。
  寒暄之後,她和哈利坐在絢麗的大墩椅上,聽狄波拉介紹自己的豐厚藏書史。這感覺真像小時候圍坐在壁爐前聽外祖母講故事,不過夏洛特終於不緊張了。
  「查茨沃斯莊園藏書四萬冊,這裡只存放了其中非常小的一部分,不過都是我最喜歡的書籍。」
  狄波拉平鋪直敘的話毫無炫耀之意,閱歷極深的她內斂而大氣,讓夏洛特好生崇拜。
  幾千本厚皮書從天花板到地面整齊碼放,書架頂端的兩邊高懸著幾盞壁燈,蠟燭燃燒在花樣繁復的銀質燈托中。十餘盞錯落在書桌和花台上的素雅台燈,照亮了這個昏暗的空間。
  「我聽說你有個正在讀小學一年級的侄子,叫艾格西是嗎?他怎麼沒來?」
  狄波拉向夏洛特的方向傾了傾身,禮貌耐心地等待對方的回答。
  「事實上,他在十天前到了愛丁堡,現在正和外祖父母度過這次復活節假期,夫人。」
  夏洛特有點慌亂,她應該叫哈利的外祖母什麼好呢?
  「噢,叫我狄波拉就好了,和哈利一樣。對了,他告訴我,你不久前答應了他的求婚?祝賀你們。」
  此時此刻,狄波拉眨眼的小調皮和特麗莎當初拿哈利來調侃她的神色竟是如此相像。
  夏洛特一臉呵呵,趁狄波拉不注意偷偷掐上哈利和自己緊挨著的胳膊。
  那叫求婚嗎?哪裡是求婚啊!!!!!
  儘管她自己也覺得在情人節交換戒指其實是私定終身,總之哈利認為夏洛特·錢寧一定會成為哈特夫人沒跑了。
  哈利幸福得快要冒出實體化泡沫了,不過很快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不知不覺,狄波拉和夏洛特聊到了哈利的童年。
  「哈利小時候可混了,不知被他外祖父關過多少次小黑屋。最嚴重的那一次,讓我想想,好像是把安德魯鍾愛的骨瓷花瓶摔了個粉身碎骨,哈哈。」
  哈利臉青了一層。
  「我的天!真的嗎?看不出來啊!」夏洛特哂笑不已,想不到她男票也有熊孩子黑歷史,哈哈!
  哈利臉又青了一層。
  「你知道他多少歲還尿床嗎.......」
  哈利無法再忍,揭竿而起。
  「狄波拉,夏洛特剛來這裡就上來見你了。趁天還沒黑,我還是帶她逛逛查茲沃斯其他地方好,難得來一次。」
  夏洛特表示自己還沒聽夠男友的糗事。她用不滿足的眼神抗議哈利的阻撓。
  「反正以後總有機會給夏洛特講你的故事。別走太遠,記住晚餐時間!」
  狄波拉不置可否,霸氣地揮揮手讓他們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提前更新是用作者的傷痛換來的ˊ_&gtˋ…昨天早上發高燒,下午回家吊點滴,晚上悶頭睡了一覺才退燒。喉嚨痛得不敢咽口水了摔!===================================作者一臉呵呵地用手機碼以下這段文字,算是解釋為什麼鎖文(另,鎖文一點也不好用,總會有人看得到被鎖的章節):為什麼求個留言就這麼難呢?注意我用的是「求」,非要像之前幾章那樣打滾賣萌你們才留言?我是一個沒簽約的、連打榜的概念都不懂的新人作者,讀者想投霸王票也沒得投,曾經有人說這篇文的數據並不好,因此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這篇文的成績亮不亮眼———榜當然上過,但我不需要啊!點擊量多還是少我也不在乎,我只看留言評論!我連看到理性的批評都高興得不得了!退了燒的清晨開始趕工,以為提前一天更新大家會很愉快,結果還真是我打了自己的臉,呵呵。可能有人說,你肯定也看過霸王文啦,這麼玻璃心乾嘛?我把現有的點擊量除以二再四捨五入,折算成三萬好嗎?三萬!我就是從娘胎里開始混晉江也不可能看這麼多霸王文!八輩子欠的霸王債現在早該還清了!而且除了開頭幾章,我哪一章字數不業良?一章能拆倆好嗎?你說我借科普之意湊字數吧,我找資料不費時間?坑是不會棄,可能明天氣消了還是勤奮更文,不過這文本來就甜得溺人,自己幻想一個happy ending也不是不行,反正結局毫無懸念。總之,像我這樣在晉江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作者一撈一大把,好跳的坑遍地都是,大家不樂意留言,我還不樂意更呢,你我一起懶。

  ☆、賽馬會

  哈利和夏洛特在太陽快要下山時才打道回府。
  路上,夏洛特見到了不同種類的灌木和花草。這裡和皇家植物園也有得一拼,真的。除了英國常見的樟子松和落羽杉,這裡還栽種了糖槭!
  「秋天的時候,這裡會鋪滿一地紅楓。」
  不用哈利描繪,夏洛特也能想象出那盛景的美不勝收。不怪得《傲慢與偏見》里的伊麗莎白也醉心於這片莊園,只要是正常人都很難不對這裡感到滿意吧?
  查茨沃斯的公眾開放時間到下午五點半結束,此時遊客已盡數離開。從宅邸的正門進入,夏洛特意外發現一樓有個服裝展廳。雖然這個展廳規模並不大,但其中展出的歐式古代服飾對夏洛特來說吸引力還是不小的。
  #城裡人真會玩系列#
  「這些都是什麼時代的衣服?」
  人體模特上的米色連衣裙有著白蘭花形的短袖,方形領口大而低,外襯咖啡色的短夾克,頭上還戴著頂麥稈帽。呃,有點鄉村田園風..........
  「帝政時代。拿破侖推崇簡潔自然的古希臘風格,這個時期的女裝沒有裙撐,連蕾絲都很少,基本上只有很小的刺繡花紋。那個年代曾一度流行純色的、無裝飾的裙子。最重要的是,女人們不穿束胸。」
  哈利正兒八經地變身西洋服裝史講師,科普束胸時面不改色。於是夏洛特被迫瞭解到束胸是用鯨骨製成的,其實她一點都不想知道啊........
  這些裙子好看歸好看,但夏洛特總覺得有點像孕婦裙。 腰線都高到下胸圍了,裙擺也小得幾乎沒有褶皺。至於泡泡袖,夏洛特一直避如蛇蠍。
  她轉移目標,把注意力放到男裝上。
  「我愛這套!(●°u°●)? 」」
  這是一套藍灰色的燕尾服,前片從腰部橫向切斷,前襟是逼格頗高的大翻領寬駁頭。
  嗯?印象中看誰也這麼穿過的樣子。
  哈利看了看讓夏洛特心動的男裝,繼續認真地,一板一眼地復述自己研究過的服裝史,「這是夫拉克,搭配cravats領巾。cravats起源於17世紀的舊式領巾,是現代領結和領帶的前身。18世紀前葉的紳士都很喜歡這種樣式。」
  「至於這件白襯衫……其實也不能完全說是襯衫,它實際上是修米茲,shirt的原型。你看,領子相當於現在的襯衫竪領。」
  「這是卡里克,即長大衣,肩上有肩托。剛剛我所說的,恰好是那個年代的標準紳士三件套。噢對了,一根文明杖是必不可少的。不過騎馬時會換成馬鞭,以及戴上一頂Top Hat高筒帽。」
  不用說了,這其實是「達西先生三件套」吧?特別是那白襯衫,夏洛特已經無法直視哈利了好嗎!一看到他就忍不住腦補達西先生的□□!
  「到飯點了。我們得趕緊了,夏洛特。」
  哈利低頭看了看腕表,催促小女友快點跟上來。
  夏洛特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地和達西先生套裝說掰掰。
  晚餐開始得早,結束得也早。迪波拉表示自己還要過問查茨沃斯信託慈善基金會的事宜,和私人助理一同離開了飯廳。回倫敦之前,夏洛特到哈利的房間參觀,逗留了一小陣子。
  查茨沃斯莊園有好幾百個房間,至今只對外開放6個,但已足夠遊客一飽眼福,因為每一個都奢華得難以想象。
  夏洛特只想背誦出一篇經典蘇文的開頭:「每天,本公主都從五百平方公里的席夢思上醒來…」
  哈利的房間剛好正對著一片大草坪,目測南北超過五英里長。
  「以前我還小的時候,每天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窗邊看那些身上沾滿泥巴的小肥羊乖乖啃草。」
  「你的童年過得不錯嘛,剛剛在花園裡走的時候我都看到好幾個馬廄了,你一定沒少騎馬。」
  夏洛特打了個哈欠,淚眼朦朧。今天的困意比平時來得早啊,還是快點回家睡覺為妙。
  「童話里的王子都會騎馬………我一直在為遇到生命中的公主而努力………其實今晚我們可以留下來,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煽情時刻來臨,哈利魅惑人心的聲音逐漸降低,人也靠得越來越近,室溫升高了好幾個攝氏度————
  夏洛特一巴掌推開他秒變怨婦的臉,空氣中的曖昧泡泡支離破碎。
  「白馬王子,這是你的高中畢業照嗎?」
  已經過膠的長照片被保存得很好,儘管距離拍攝日期已經十年有多。夏洛特忍住困意定睛尋找著男票的身影,三兩下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個兒高的哈利。那個時候的哈利真是嫩到不可方物......俊秀的青澀模樣讓夏洛特不住感慨時間是把殺豬刀。雖然哈利只是從美少年變成美大叔。
  最底下還有一行小字,夏洛特念了出來。
  「伊頓公學·1987?」
  學霸的世界她不懂。
  伊頓公學!伊頓公學!
  英國最著名的貴族中學,全球排名第一的中學,以「紳士搖籃」聞名遐邇名揚中外歷史悠久的中學!
  哈利你和詩人雪萊是校友,和經濟學家凱恩斯是校友,和貝爺抖森小雀斑是校友啊啊啊啊!
  夏洛特覺得自己的智商和情商都遭到了碾壓。
  時間如瘋狗過隙,很快就來到盛夏時節。
  夏洛特此時正在化妝間對著鏡子小心調整頭上的羽毛。哈利不知帶艾格西跑到哪個疙瘩地方了,可能正在給他科普馬術吧?
  今天是英國皇家賽馬會Royal Ascot舉辦的第一天,他們來到了離溫莎堡不遠的伯克郡雅士谷賽馬場。
  英國皇家賽馬會,一直是世界上最奢侈豪華的賽馬會,自安妮女王在1711年設立起至今已有上百年歷史,傳統的英國人對此非常自豪。這項賽事是英國上流社交圈的大事,從王室貴族到平民百姓都會在這天大肆慶祝。賽程共有6天,每天針對不同年齡的馬匹設有6項賽事,賽事總獎金高達550萬英鎊,單場最高獎金有52.5英鎊。聽哈利說,大賽的第三天是女士最多的時候,賽場簡直成了秀場,堪比倫敦時裝周……很多英國人,包括英國王室,習慣把這一天稱為Ladies Day女士日。夏洛特剛剛還看到頭上頂著巨大煙灰缸的女人自信非常地走過。雖然煙灰缸是用海綿做的,但夏洛特依然覺得這個造型好獵奇....
  所以夏洛特一開始是拒絕的,她實在懶得尋找創意來出奇制勝,但磨不過哈利,她還是來了。
  哈利,夏洛特和艾格西坐在royal enclosure皇家圍場區,往下還有看台區和銀戒區。其實夏洛特對座位這種東西沒什麼概念,只是當她在本就不多的人群中看到布魯斯興奮地向她揮手,才知道坐在這個區的賓客非富即貴。
  布魯斯「噠噠噠」地跑過來和她坐在一起,無視哈利的鐳光射線,不,視線。
  布魯斯最近已經取代詹姆斯成了哈利的新一任眼中釘。
  怎麼說呢,布魯斯對夏洛特沒有異性之間的想法,這點哈利很清楚,夏洛特和布魯斯只是好友,但是………………
  能不能把夏洛特的週末留點時間給他?
  夏洛特和布魯斯聚會的頻率越來越高,帶上艾格西的就是光明正大,不帶上艾格西那就是偷偷跑出去玩。總之,就是不讓哈利一起去!!
  其實夏洛特本人超級開心,她在布魯斯身上終於找到了和顧貝貝、成寧相處的感覺。
  閨蜜不在,有gay蜜也不錯啊!
  一起逛街,一起泡咖啡館,一起看同志電影…
  噢不,與布魯斯聊腐國娛樂圈和UCL校內八卦的畫面太美,夏洛特根本不敢回想。難為布魯斯在她面前徹底失了闊少架子,和她在相互吐槽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夏洛特,今天這身打扮不錯啊!」
  Gay蜜布魯斯作為時尚達人,一直對夏洛特的懶惰痛心疾首。乍一看這個平時連裙子都不願意多穿的女人肯好好收拾自己,布魯斯感到震驚的同時也倍感欣慰。
  還敢說?
  身為平民,夏洛特感受到了來自英國貴族深深的惡意。
  女士如果參加英國皇家賽馬會且坐在皇家圍場區,裙子長度必須過膝,不得露腰,肩帶寬得超過一英尺,必須一直戴著帽子或頭飾,帽沿尺寸也有規定,總之就是各種繁文縟節,而俗稱平民區的看台區和銀戒區根本沒有這麼嚴格的服裝要求。本想自己搭配的夏洛特舉白旗投降,老老實實地上網搜索女王和王妃同款,然後翻箱倒櫃找衣服。不過哈利早就準備好了適合她的禮服,從帽飾到鞋子都是成套的香檳色。咳咳,據說是英國某位已經退休的老設計師的作品。
  至於男士服裝要求,則是燕尾服+黑皮鞋+夾克+領帶+一頂高禮貌,咳咳,最好是黑絲綢質地的。夏洛特給艾格西弄了個領結和小小的文明杖,小紳士的裝扮秒殺了在場不少攝影師的菲林。哈利破天荒地穿了一件在夏洛特看來騷里騷氣的青果領西服。
  「這是你的兒子?你們速度真快。」布魯斯呷了一口賓治,閒閒開口。
  「..........近視如果太嚴重就去眼科掛個號吧,布魯斯。」
  他今天一定忘吃藥了。
  「開玩笑的嘛,我知道他。他不僅長得和你很像,還和哈利有幾分相似的說。」
  布魯斯越過夏洛特向艾格西打招呼,「你好,小傢伙。」
  「我不是小傢伙,我已經讀小學一年級了。」
  艾格西揚了揚小拳頭向布魯斯抗議。
  布魯斯挑挑眉,擺起了風騷的招牌式二郎腿。
  「其實大多數人來這裡都不是為了賭馬,而是喝Pimms聊天曬太陽。」
  夏洛特瞪著死魚眼默默遮陽。幸好室外活動下午五點半就能結束,幸好今天太陽並不毒辣,不然她絕對要用SPF高達150+的防曬乳糊哈利一臉!
  在賽事之前,首先進行的是Royal Procession,即王室入場秀。穿著一襲玫紅長袍,頭戴玫紅禮帽坐在馬車里的是英國女王嗎?
  夏洛特坐得很近,她幾乎能看到女王脖子上戴著3層珍珠項鍊,左胸襟上佩戴著紅寶石胸針。
  女王的丈夫菲利普親王坐在旁邊,笑著向看台上的人揮揮手。坐在女王對面的莫非是威廉王子和哈里王子.....
  兩位王子現在的發際線還是不錯的,也沒有令人堪憂的禿頭跡象。夏洛特表示此行來得很值!
  全場的歡呼在載著女王的馬車繞場一周後仍經久不息。
  女王的馬匹也會參賽。不過,是哪位騎士獲此殊榮,騎著女王的愛駒參賽呢?
  夏洛特遠遠看到那人貼伏在馬背上,後背彎成一道流暢的鐮月弧線,冷靜自持地握緊手中的繮繩。
  側臉有點印象。好像誰也曾這麼堅毅過…
  「那是詹姆斯·格蘭特嗎?馬術不錯,這種障礙賽難度還是不小的。」
  布魯斯適時地說出爆炸性新聞。
  夏洛特及她的小侄子驚呆了。
  那個人是詹姆斯?
  「他去年同時得到了皇家賽馬會的金杯和女王花瓶,今年不知能不能拿到皇家狩獵杯。」
  布魯斯對詹姆斯倒是贊不絕口。
  哈利瞟了布魯斯一眼。沒眼力見的人,羅斯柴爾德家族缺錢配眼鏡嗎?
  「他不應該參加這屆賽馬會的。他的腰部才受過傷,痊癒沒多久。」
  哈利涼涼地來了一句。
  夏洛特不滿地捶了哈利一下。怎麼說話呢!人詹姆斯當初還專門為了你還情深深雨蒙蒙地跑來學校找她解釋,現在不幫人家加油不說還落井下石。
  不知哈利的怨念是不是起了作用,詹姆斯屈居第二。
  賽後,仍穿著一身騎裝的詹姆斯來找他們了。
  詹姆斯解下泛著銀光的玻璃鋼頭盔,額角的汗水順著臉龐流過稜角分明的下巴。亞麻色的緊身馬褲和長馬靴讓這個男人看起來更具有線條美了。嗯?詹姆斯看起來怎麼比哈利還高———
  「Well done, James!」
  「Nice suit, Charlotte.」
  夏洛特和詹姆斯同時開口。看到眼前與肥皂劇中男女豬腳久別重逢的狗血戲碼神似的一幕,哈利臉一黑,讓原本站在他身邊的艾格西和布魯斯不自覺避走幾步。
  夏洛特渾然不知男票籠罩在低氣壓中,她還在腦內苦惱著如何安慰詹姆斯。
  「如果不是因為舊傷,你一定能拿第一名,我相信你!」
  言情小白的節奏,去掉。
  「結果不重要,享受過程才是最重要的!重在參與,友誼第一!」
  好屌絲的趕腳!划掉!
  眼看氣氛即將轉向尷尬,夏洛特只能隨便找個話題,「那個,我還不知道你馬術這麼高超,有空教教我和艾格西唄,呵呵呵呵。」
  詹姆斯看了看哈利黑得快要滴出墨汁的臉色,吶吶開口,「其實哈利的馬術在Kingsman里是最好的,沒有誰能比得上他,夏洛特。」
  納尼!?她不知道呀!
  夏洛特心虛地閉緊嘴巴,打定主意裝啞巴。
  「很高興認識你,格蘭特先生。」高情商大學教授布魯斯向詹姆斯伸出手,「我是布魯斯·羅斯柴爾德,在倫敦大學學院心理學院擔任教授。」
  詹姆斯脫下潔白的手套,微笑著和對方握手,「聞名不如見面。詹姆斯·格蘭特。」
  接下來,夏洛特稀裡糊塗地目睹哈利盛情邀請詹姆斯與他們共進晚餐,外加一名蹭飯的布魯斯。晚餐過程中,布魯斯和夏洛特面面相覷地圍觀哈利與詹姆斯的相談甚歡,旁聽的艾格西乖乖埋頭吃飯。
  「腰傷還好吧?來,給你叉塊豬腰子。」
  「我對內臟過敏,謝了。我可不知道原來你好這一口。」
  「還好。聽說你上個月跳傘時不小心在一個豬圈著陸了?」
  「差一點點。我依稀記得你曾經被一頭非洲大野豬親過?」
  所以說,以後再有這兩名特工同時出現的場合,請不要叫她出場謝謝!給再多的出場費也不行給再多的出場費也不行給再多的出場費也不行!不行!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沒話說 大家粽子節快樂

  ☆、戈澤勒

  仲夏時節的倫敦一周以來陰雨連綿,煩人的雨下個不停。
  在倫敦待了兩年有餘的夏洛特好歹習慣了暖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與溫帶海洋性氣候之間的天差地別,出門可以不帶腦子,但一定要記得帶把傘傍身。
  這一天,積雨雲把倫敦的上空畫成了鉛灰色。
  夏洛特此刻正坐在人聲鼎沸的會議中心裡發呆。舞台上方正掛著一條藍底白字橫幅,上面寫著‘h2.0 conference’。夏洛特不知道這個會議的內容是什麼,只知道倫敦大學學院和麻省理工學院合作舉辦了這個校際科研會議,而她被布魯斯抓來充數。
  反正期末考試也結束了,看在他給了她A+的份上,她勉為其難地從了布魯斯。
  算了,剛好計劃一下暑假的中國行,噢耶!
  長達4個小時的會議即將開始,夏洛特抓緊時間解決生理問題。
  大自然的號召響應完畢,站在鏡前的夏洛特悠哉悠哉地整理儀容儀表。
  嘖嘖,只是過了小半年,頭髮長度竟然及胸了。哈利真的沒有往她的洗發水里摻所謂的高效生發劑?
  夏洛特隨意地撥了撥頭髮,從包里掏出一把牛角梳。
  就在她認認真真梳頭的同時,身後某扇廁所門從後打開,一個黑髮女生走了出來,停在離夏洛特兩三步遠的盥洗台前。
  照著同一面鏡子,夏洛特很難不去注意鏡中的其他人,於是她無意識地用余光瞄了那個女生一眼。
  健康的小麥色皮膚,眉眼間流露出獨立剛強,這應該是個野性的漂亮女子,但這個女生怎麼看怎麼眼熟。
  她是…………
  「戈澤勒?」夏洛特喃喃道。
  黑髮女生略微詫異地偏過頭來看她。
  「你認識我?」
  多久沒聽到這樣的美式口音了?
  夏洛特抓著梳子的手一顫,牛角梳掉落在地,摔出清脆的響聲。
  人的一生中,會對哪些僅僅見過一次的人留下深刻印象?
  答案是殺了你的人,和殺了你的摯愛而讓你痛徹心扉的人。
  夏洛特如墜入深淵與冰窟般渾身發冷。
  是她!
  電影里大反派的女保鏢!
  夏洛特只知道漫畫里的殺人如麻的保鏢是個殘疾人,依靠假肢活動。
  驚疑不定的她低頭看向戈澤勒的下半身,卻見到一雙完好的腿。
  海報上的戈澤勒不是穿著那雙刀鋒削鐵如泥的機械假肢嗎?
  「這是義肢。你好像不認識我?那你為什麼知道我的綽號?」
  戈澤勒疑惑不已。眼前的金髮女子像是目睹外星人入侵地球般惶恐。
  她長得也沒那麼嚇人吧?再說了,她真的沒見過這個女生。
  這裡的人總奇奇怪怪的,英國人都這樣嗎?
  回過神來的夏洛特才注意到自己的失禮。
  「抱歉,可能......可能我在電視上見到過你?」
  話才剛說出口,夏洛特就懊惱地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自己蠢成這樣她也是醉得不省人事,蹩腳的理由遍地都是,她偏偏挑了這個最不靠譜、漏洞最大的。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戈澤勒興致勃勃地問,「你看過1996年亞特蘭大殘奧會?」
  .......殘奧會?
  我只看過奧運會!
  「我記不清了,畢竟是3年前的事情。」
  夏洛特並不想扯出更多更大的謊言,機智地打算中斷這個話題。
  選擇性失憶,萬能好藉口。
  戈澤勒皺了皺眉,低頭查看手錶。
  「我有事先走了。幸會。」
  「再見。」
  夏洛特目送她離開洗手間才松了口氣。
  戈澤勒看起來不像是個保鏢。保鏢應該一天24小時待在老闆身邊,寸步不離。
  至於她有沒有可能是一名職業殺手,夏洛特也不清楚。
  殺手能讓人僅憑三言兩語就撈清楚底細?
  越是不起眼的人越是危險。
  戈澤勒的出現,像是在她心底放置了一顆不□□。
  心煩意亂的夏洛特把自己才梳好的頭髮又撓成了金色雞窩。
  梳了三遍頭髮的夏洛特差點遲到了。
  主持人已經在台上介紹本次出席會議的要員,無非是校長,院長,教授什麼的。
  等等,戈澤勒也坐在台上?
  夏洛特辨認出那個坐在最角落的黑髮女生,正是剛才在洗手間會過面的戈澤勒。
  正當她不停猜測戈澤勒的真實身份時,主持人開口,「.......我們邀請到在美國亞特蘭大殘奧會上刷新了女子100米短跑和女子跳遠兩項世界紀錄的冠軍,索非亞·穆林斯,來為本次會議作開場演講。歡迎索非亞!」
  索非亞·穆林斯?戈澤勒的真名嗎?
  夏洛特連忙記下了這個名字。
  全場掌聲雷動,在上千人的注目禮下,戈澤勒步姿優雅地走向講台,正視前方觀眾席。
  「能受邀參加這個意義十分重大的會議,同時能在此刻站在這裡和大家分享自己的一點心路歷程和經驗感受,於我而言,榮幸之至,已無法用言語抒發。」
  「由於天生沒有腓骨,當我仍在襁褓之中,膝蓋以下的腿部就作了截肢。自我懂事起,從醫生那裡得到的認知就是:我這輩子都無法像正常人般活動。」
  戈澤勒微微頷首,唇邊依然帶著自信的微笑。
  「失去雙腿,是幸,還是不幸?帶著這個疑惑,我學習依靠義肢走路,跑步———是的,我成功了。我沒有坐過一天輪椅,我與我的義肢共生共存。到後來,我主動參加一些國家級和國際級的短跑比賽來證明自己。作為一名殘障運動員,我跑得很快,甚至比一些健全的正常運動員還要快,從而得到了‘瞪羚’的綽號。」
  「瞪羚是非洲大草原的短跑健將,速度僅次於獵豹。在運動賽場上,我用我的J型義肢跑出了我所能達到的驚人速度,因此,跑得比我慢的人都不配叫我殘障人士。在Georgetown雙修歷史和外交兩個專業的我,成為了美國大學生體育協會一級田徑比賽的第一個雙腿截肢的選手。」
  夏洛特看著台上目光堅毅如炬火的女子,屏住了呼吸。
  妥妥的1999感動英國十大人物頒獎禮即視感!
  這勵志的故事可以載入讀者和青年文摘了啊!
  還能不能好好地當忠誠又殘忍的保鏢了?
  「自賣自誇的部分結束了,接下來我想談談我的感恩,這也許比剛剛我所談的東西更符合今天會議的主要內容。能夠突破自己的極限,除了主觀能動的個人因素,也需要一定的外部客觀條件。如果缺失一直在不斷進步的假肢技術,哪怕我個人再如何努力,我絕對不可能做到撒腿跑起來堪比瞪羚羊。
  「本世紀90年代以來,假肢技術一直朝著更精密、更舒適和更符合個人要求的高技術方向發展。在亞特蘭大殘奧會上,我所使用的義肢是用復合材料製成的肌電控制假肢,但目前我所瞭解到的是,麻省理工學院已經研制出採用肌電信號進行路況識別和人體運動圖像實時監測的擺動式雙控智能假肢,並且投入鈦合金進行部分連接件和關節的生產。」
  鈦合金……你未來的老闆會幫你用大自然中最堅硬的稀有金屬來製造無敵假肢,製成金剛狼爪子的亞德曼金屬和美國隊長盾牌的泛合金都比不上你的刀鋒!
  「這為全世界範圍內的殘疾人士帶來了福音。如果說把義肢比作太陽眼鏡,每一天都有無數設計師在為各式各樣的太陽眼鏡前赴後繼地工作,自然地,義肢也應該在相似的過程中被設計、被改良、被完善。」
  戈澤勒的話擲地有聲,但隨即誠懇地說,
  「非常感謝,那些為假肢技術的提高而夜以繼日廢寢忘食地工作的人們,相信在座的很多專業人士都為這項技術作出了相當的貢獻;同時,我也希望能借這個機會告訴全世界範圍內的殘障人士,只要態度堅定,一切皆有可能,就如此時我正穿著一對四英吋鞋跟的義肢在向你們演講一樣。」
  戈澤勒的演講激勵了在場不少學生。坐在夏洛特旁邊的一個理工男默默地紅了眼圈。
  夏洛特倒不是說無感,而是戈澤勒在她的潛意識里仍然是個危險人物,雖然她知道戈澤勒現在只是一個現役的殘障運動員,甚至還沒大學畢業。
  然而作為一個運動細胞極好的短跑冠軍,想要棄文從武並不困難,退役之後給人當個打手殺手綽綽有餘啊!
  夏洛特抿緊下唇,眉頭深鎖。
  不妥不妥,她得趕緊查一下大反派的資料。
  電影里大反派叫什麼來著?瓦倫丁?
  漫畫里的大反派是一個實幹企業家,幾乎壟斷了全世界的手機生產和手機通信事業。
  她應該能從這方面著手,沿著蛛絲馬跡一路查下去。
  戈澤勒目前看起來不太具有威脅性,但夏洛特還是覺得心頭懸起一塊巨石,如坐針氈。
  回家的路上,好司機好男友哈利自然察覺出她的心緒不寧。
  「今天會議不太順利?」
  夏洛特搖搖頭。
  「聽會議而已,不用上台講話。」
  「我只是見到了一個故人。」
  一個在另一個時空殺了你的人。
  漫畫里的保鏢用了一記貓眼殺人法,隔著一扇門把男主一槍爆頭。
  其畫面之慘烈,讓夏洛特根本不敢想象,這事若發生在哈利身上會是怎樣一副場景。
  若戈澤勒將來哪一天受命殺了哈利,夏洛特會用盡一切辦法,竭盡一切力量報復她。
  如果現在可以解決戈澤勒..........
  這個念頭閃過心頭,把夏洛特嚇了一大跳。
  她怎麼能起這種殺人動機?
  一定是今天會議中心的中央空調風口對著她吹了好幾個小時把她吹成神經病了。
  「見到故人不應該很高興嗎?你那故人是你的債主?」
  明明今天送夏洛特來的時候她還心情頗佳,聽了一個會議就這樣了?
  哈利表示他非常不解。
  夏洛特除了大姨媽造訪時脾氣會相對暴躁一些,平時不會這樣情緒化。
  「我很高興,真的。馬上要放暑假了,我怎麼可能不高興?」
  夏洛特在內心長吁一口氣,大力拍拍自己的臉蛋,把郁悒和擔憂全都刪除掉。
  說到暑假,夏洛特第一學年的Term 3只有7周。
  雖然只有7周,但作為Freshman的她早就輕鬆地考完期末考,進入放假狀態。反倒是艾格西的校歷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本學期結束時間—7月7日」。
  回想一下自己從前的大學生涯,閉卷考多出翔的她總是在考試周痛不欲生。
  「考完的學生總是相似的,沒考完的學生卻各有各的不幸。」
  曾幾何時,仍在書海中奮鬥的夏榕和顧貝貝對著在宿舍悠哉悠哉地煲各種地理紀錄片的成寧咬牙切齒!殺千刀的成寧從進大學開始,每個學期都是宿舍里最早考完期末考無事一身輕的人!渣!
  雨後初霽,倫敦美艷的晚霞讓夏洛特暫時忘掉不愉快。
  「哈利,你近期還要出任務嗎?」
  「沒有。亞瑟把我打入冷宮了。」
  哈利話只說了一半。雖然不用滿世界到處飛,留在倫敦的特工也得聽任亞瑟使喚,偶爾幫貴族找找走丟的寵物什麼的。反正在Kingsman,女人當男人用,男人….........雖然哈利並不想把自己比作牲口,但事實上也沒差到哪裡去。
  夏洛特以為自己聽錯了。
  ‘打入冷宮’都出來了。這個詞是誰教他的?
  自從她自曝秘密,哈利對中國的興趣可謂洶湧澎拜,捧著一些連夏洛特都看不懂的□□讀得不亦樂乎。中國上下五千年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大叔!君不見□□少年對歷史這一門學科是又愛又懼嗎?
  不過夏洛特的重點可不是這個。
  她用討好的眼神對哈利明送秋波。
  「話說艾格西也快要放暑假了,應該出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不然下學期開學的時候,要是學校里的小夥伴們問起艾格西去哪裡玩而他又答不上來,大家就會用同情憐憫的眼光看著他———」
  你聽這理由有多冠冕堂皇,叔差點信了。
  哈利如果還猜不出夏洛特的用意都不好意思在Kingsman混飯吃。
  「你想去哪?」
  哈利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蟲!!
  不不不,應該說她家哈利英明神武足智多謀舉世無雙智勇雙全才對!
  夏洛特欣喜地趴在哈利肩頭,輕聲吐出一個單詞。
  「Peking。」                        
作者有話要說:Gazelle在英文里有瞪羚的意思。然後戈澤勒的戲份並不多,下一次出場就要領便當了,所以這一章給她多一點台詞吧。好多天沒見了啊各位∼∼∼∼∼有米有想念我?留言我都有看到,很開心很感動,謝謝大家的??!等一下還有一更,不過大家還是天亮起來再看吧,我也不知道要修改多久。今天才從學校宿舍搬回家,晚上竟然能碼出這一章,我一直以為我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話又說回來,我還是需要一點時間緩衝的,背了半個月的法條,把我的浪漫細胞全都消滅了,我現在寫出來的就是清水白豆腐。再一次謝謝大家的等待,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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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北京

  「女士們,先生們,您本次乘坐的英國航空BA88航班將於7月24日下午兩點抵達中國北京首都國際機場…」
  夏洛特睜開惺忪的睡眼。
  「艾格西,艾米莉,起來把安全帶綁好,飛機馬上要降落了。」
  她拍拍兩個小朋友的小胳膊細腿,把他們吵醒。
  夏洛特偏過頭打算提醒哈利,卻發現他戴著一副斯文秀氣的玳瑁框眼鏡,正在認真地讀一本北京旅遊攻略。
  「哈利,你確定你需要那本東西嗎?」
  這是對一個在北京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女青年赤條條的不信任!
  「有備無患是千古真理。」
  哈利慢條斯理地推了推眼鏡框,坐直了身體。
  沒錯,夏洛特終於正大光明地來到中國,與艾格西,艾米莉和她對象一起喲!
  對哈利來說,反正艾格西這個電燈泡鐵定是要黏緊他和夏洛特了,而泡菜先生又不能來,還不如增加一個能分散他注意力的存在,比如說他的姐姐艾米莉。
  因此,當夏洛特提出邀請艾米莉一起去中國的時候,哈利欣然同意。
  酒店就在崇文門邊上,走路到□□和王府井只需幾分鐘腳程,他們入住的家庭套房還能俯瞰紫禁城。
  艾格西和艾米莉雖然興奮,但身體養成的生物鐘讓他們早早呵欠連天,上床睡覺了。
  夏洛特站在落地窗前,貪婪地把北京的車水馬龍和帝王風景納入眼中。
  回來了,真好。
  哈利從身後環抱著夏洛特,握緊她的雙手。
  不過夏洛特很想問他一個問題。
  「你對北京瞭解多少?」
  哈利只來過北京幾次,每次都來去匆匆。像故宮、天壇、頤和園和長城這種聞名世界的景點他當然知道,而且中國申請過的世界文化遺產和自然遺產他也清楚。
  周口店猿人遺址是不是在北京來著?
  「我去過北京飯店。」
  這是什麼爛回答?
  夏洛特快被氣笑了,只能悶不作聲。但哈利並不打算保持沈默。
  「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個90後。長大後再回頭看童年時光的城市是什麼模樣,感覺應該很不同吧。」
  當然是不一樣的。
  直到雙腳踏上了北京這片生養夏榕的黃土地,夏洛特才對穿越時間的複雜心情有了切身體會。
  1999年的北京,讓她覺得又熟悉又陌生。
  她從來沒想過在成年後能把9歲的回憶倒帶重放一遍。
  人在長大,城市也在變化。
  到底是人非物是,還是物非人是呢?
  幸而夏洛特最懷念的東西是東北糖葫蘆,可惜現在還不到山楂果成熟的季節。
  她和顧貝貝、成寧三個人都喜歡甜食,過年那會兒一定會約個時間坐火車奔赴青島,到海雲庵湊糖球會的熱鬧———糖球,老北京稱之為「糖葫蘆」,不過糖球會上多的是用山楂、軟棗、山藥或者桔寧等製成的各色糖球。
  「說起來,你應該吃過不少中國的美食了。」
  夏洛特知道見多識廣的哈利不時也得到中國轉悠。
  「你吃過最好吃的是什麼?」
  中國的美食?哈利仔細回想。
  啊!有了。
  「幾年前我曾去過台灣追蹤一個神出鬼沒的間諜,那段日子風餐露宿,常常是有一頓沒一頓。又一次,在我餓到受不了的時候,一個老人家給了我幾粒雞蛋,上面還黏了幾片茶葉。嘗起來真的很不錯,很好吃。」
  哈利認為那個老人家是把他當成乞丐了。不過他那會兒的確偽裝成一個落魄的藝術家,好幾個月都不剃鬍子,要是坐在路邊,時不時還會有人扔幾個鋼鏰兒給他呢。
  夏洛特呆呆地看著他。
  中國美食成千上萬種,哈利偏偏對茶葉蛋情有獨鍾?
  夏洛特覺得自己真是半明媚半憂傷。
  太陽當空照,風都去哪兒了?
  「北京好熱啊!」
  艾格西嘟著嘴,小手不停拂著額角的汗。
  艾米莉默默遞了一張紙巾過去。
  「你們———我們好像不太適應北京的高溫天氣。英國的夏天沒有這麼熱,噢呵呵。」
  夏洛特原本還想得意祖國人民耐熱又耐寒,一時大意差點漏了口風。噢漏,小盆友最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幸好她機智!
  「所以我穿了短袖。」
  哈利有點鬱悶。在英國一年365天外出只穿紳士裝的他,也在北京的酷暑面前敗下陣來,選擇穿短袖。
  問題是夏洛特幫他選的顏色竟然還是基佬紫!
  「相信我,這是正確的決定。」
  夏洛特深以為,這種天氣還穿西裝三件套來八達嶺長城,大家都會覺得你腦子有洞的,真的會的。
  兩三天一晃就過了,今天的行程安排是長城一日游。
  夏洛特抬頭看了看剩下的路程,頓時感覺一道晴天霹靂擊中了她的全身心。他們才走了四分之一,為什麼她就累得不行了?
  「夏洛特,你需要休息了。」
  哈利注意到她體力不濟,掩去唇邊的笑意。
  「別以為我猜不到你在心裡嘲笑我!我就是連艾格西和艾米莉都比不上,怎麼樣?」
  夏洛特走得要生要死,簡直到了生存與毀滅的邊緣。她找了個陰涼的地方歇息,艾格西和艾米莉乖乖地分坐在她兩邊。
  「你就站著吧,反正你體力好。」
  夏洛特沒好氣地瞥了哈利一眼。
  「我的體力,的確,當然,好。」
  哈利向她挑了挑眉,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
  「你可以再黃暴一點。」
  幸好她的臉被熱得紅彤彤,不然肯定連脖子都羞紅了。
  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家庭教育,兩個孩子都在呢!
  再回到酒店時,夏洛特只覺雙腿如灌了鉛般重得讓她麻木。
  這殺人的行程她必須得調整了,怎麼另外三個人都一副沒事的樣子?這不科學啊!
  夏洛特在洗澡時一直思索這個問題,然而浴室壓花玻璃外攢動的人頭狠狠地嚇了她一番。
  「是我,是我。」哈利的聲音隱約而朦朧。
  幸虧壓花玻璃透光不透視,不然她得怒了,這是想嚇死sei?
  「他們兩個呢?」夏洛特剛塗完沐浴露,全身都是泡泡,木蘭花的香氣洋溢整個浴室。
  「被我趕去睡覺了。」
  艾格西不是吵著要打電話給泡菜先生嗎?
  艾米莉剛剛還在寫寄給老布朗夫婦的明信片呢!
  她進浴室前後不過十分鐘,哈利你真是好樣的。= =
  「那你想乾嘛?」夏洛特起了疑心。
  她抓著蓮蓬頭,謹防某個圖謀不軌的人。
  「我來幫你洗澡,你今天這麼累。」
  哈利好無辜好真誠的樣子,但她信他才怪!
  夏洛特倒吸一口冷氣。她的確很累,她也不想更累!
  「不行!你不會已經在脫衣服了吧?」
  話音剛落,浴室門從左至右被推開。
  「哈利哈特,你醬紫就不可愛了你造嗎,不是說好了一週一葷咩!」
  飽受驚嚇的夏洛特馬上蜷縮在浴缸的一角,遮住重要部位。
  「我外出兩三周的時候也累積了不少次數呢,寶貝。」
  哈利擰開開關,熱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蓄滿了整個浴缸。
  「你這個約定呢,未經過另一方當事人的同意是不作數的,親。」
  夏洛特表示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這種事情還要累計次數!
  她有種簽了賣身契的不詳預感。
  「這是霸王條款,無需協商。」
  哈利踏入浴缸,拉近了夏洛特。
  事實證明,這只是夏洛特的虛驚一場。原來哈利真的只是想幫她按摩。
  夏洛特愜意地躺在哈利懷中,手邊撥拉著小水花。
  「哈利。」
  「嗯哼?」
  「如果你的生命中出現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人,如果那個人注定會被另外一個人殺害而離開你,如果你提前知道了這一切。」
  夏洛特的指尖撫過粗糲的牆磚,裝作漫不經心,「你會怎麼做?」
  哈利猶豫了片刻。「要看具體情況。我不能貿然地殺掉一個人。」
  意思是你有可能會眼睜睜看著那個人死去?
  夏洛特猛地轉身盯著哈利。
  「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
  她抓緊哈利的手臂,「如果那個重要的人是我呢?」
  哈利沒有別開眼,毫無退縮。
  「答案是一樣的,夏洛特。」
  他誠實而真摯的神情竟然讓夏洛特心口發緊。
  換作是她,即便要逆天而行,她也會奮力一搏,改寫心愛之人死亡的結局。
  哈利生來就是謀大局者,高瞻遠矚,深謀遠慮。
  她該誇他老實巴交還是失望地拂袖而去?
  夏洛特努力平心靜氣,保持臉上的雲淡風輕。
  「我早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我。我真是,問了個無聊透頂的問題。」
  「夏洛特,我不想欺騙你,但我保證一定不會讓你陷入困難境地。」
  哈利眼看夏洛特欲抽身離開,反手握住她的胳膊。
  夏洛特搖搖頭。這種類似「我和你媽同時落水你先救誰」的問題就不應該問出來,傷感情。
  「放心,我是真的不在乎答案。」
  這句話真是違心,然而夏洛特只能在內心苦笑。
  「1999北京深度游」的最後一天悠然而至。
  夏洛特想借此機會到一個地方看看。
  假若夏榕也在這個時空,現在的她應該是在那裡沒錯。
  夏洛特內心彷彿有一千個小人在打鼓,她很緊張。哪怕夏榕不存在也好,至少她還能回到自己生活過的地方,就像前幾天到X大逛了一個下午一樣。如果見到了夏榕……見到再說吧,說不定這具身體的原主成了夏榕呢?
  「這個地方不好玩!」
  艾格西向前看了又看,沒發現疑似景點的建築物。
  「這裡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艾米莉抬頭迷惑地看向夏洛特。
  夏洛特摸摸艾格西和艾米莉的頭,沒有說話。
  哈利心下瞭然。這裡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鎮,道路兩旁都是矮矮的民居,或許是夏洛特曾經的家?
  「這裡是你成長的地方?」
  哈利俯在夏洛特耳邊悄聲問她。
  「你怎麼知道??」
  男友這麼聰明,她的大腦壓力很大的!
  「這個地方叫清河鎮。其實這裡很有歷史厚重感,如果你們瞭解這片土地上發生過什麼歷史事件的話。」
  夏導遊帶著身後三個人一邊往里走一邊給他們科普著清河鎮的歷史。
  清河鎮作為當年的京北第一古鎮,是京北通往南口、居庸關的必經重鎮,出入北京城的第一道門戶。楊家將與遼軍在此地的激戰,明末皇太極的兵臨城下,李自成率農民起義軍紮營於此………
  瞧瞧,這就是生她養她的清河鎮!
  他們停在一條衚衕的入口。
  「清河鎮呢,一共有四條衚衕,即是蔣家衚衕,石虎衚衕、鹽店衚衕和豆腐衚衕。千萬不要亂跑噢,好多遊客跑進衚衕之後就迷路了,再也沒出來過………」
  絮絮叨叨的夏洛特僵住臉上的笑容。
  往里望去,衚衕里的另一端是一片殘舊的紅色。
  這衚衕怎麼……怎麼成了死衚衕?
  不可置信的夏洛特走近幾步,撫上堵在她面前的紅磚牆,手下真真切切的觸感告訴她,眼前的一切並不是幻覺。
  不可能啊,清河鎮兒童福利院佔據了這條衚衕的一半,這衚衕不可能有盡頭!
  她用力拍打著牆面,幾秒之間手掌便是通紅一片。
  「停下!夏洛特你在做什麼?」
  哈利被嚇了一大跳,忙不迭捉住夏洛特的雙手並扳過她的身子,卻發現眼前的人紅了眼眶。
  夏洛特掙脫開他的懷抱,找到坐在路邊乘涼的幾位老人家。
  「大爺您好,請問這鎮上有孤兒院嗎?」
  純正的京腔讓老人們詫異不已。
  其中看起來最為年長的那位老人回答,「我在這裡生活幾十年了,從來沒聽說過孤兒院這回事兒。」
  夏洛特咬了咬唇,還是不死心,「真的沒有嗎?清河鎮兒童福利院,這個名字,您有沒有聽說過?」
  這下幾個老人都紛紛搖頭,讓夏洛特幾乎崩潰。
  向老人們道謝後,她像失了魂般回到衚衕里。
  「發生什麼事了?」
  哈利用眼色示意同樣被嚇得不輕的艾格西和艾米莉保持安靜,小心翼翼地問夏洛特。
  她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太自信,她以為那家孤兒院會像X大一樣,存在於這個時空。
  然而現在她找不到了。
  找不到成寧,找不到顧貝貝,卻連她生活了十幾年的清河鎮兒童福利院都不存在了。
  夏榕稱之為家的地方,在這個時空統統消失。
  哈利晃晃夏洛特的衣角,擔心地看著她。
  「你還好嗎?」
  他的聲音驚醒了夏洛特。
  這個世界或許沒有夏榕,但她已經成為夏洛特。
  她有艾格西和艾米莉。她還有哈利。
  夏洛特一再對自己強調,沒什麼好難過的。
  夏洛特鎮定下來,掩蓋自己的失魂落魄。她用指尖拂去眼角沒有流出來的淚,才低下頭安撫有些畏縮的兩個孩子。
  「我們回家,好嗎?」
  離開北京的時候,天色已晚。
  舷窗外是北京的夜景,萬家燈火通明。
  舷窗上倒映著哈利面向她的臉。
  「我們隨時都能再來這裡,只要你想來。」
  哈利輕聲安慰夏洛特。
  夏洛特淡淡一笑,「我並沒有不捨。」
  飛機承載著所有關於夏榕的回憶,穿越層層雲海, 飛往大西洋的彼岸。
  夏洛特側過頭去,閉上雙眼。
  然而她在這一夜裡失了眠。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開始虐好呢,還是下下章開始虐好呢?作者最近心情好爛,不會太虐,但這篇文能虐男女主的機會就在這裡了。那啥,虐夏洛特就等於虐哈利啊!你們別擔心只有夏洛特被虐而哈利沒有被虐的說……

  ☆、她有病

  回到倫敦的生活遵循著原來的軌跡有條不紊地進行,該上學的上學,該上班的上班。
  但哈利覺得夏洛特這段時間很反常。
  最近她特別粘人,如果兩人能見面,夏洛特總是會纏著他,寸步不離,假如他們分開了,比如夏洛特上課的時候,每隔一個小時她都要發個短信給他,哪怕只是一個微笑的表情。
  不過哈利不得不承認,這是質的飛躍。
  實際上他享受得緊。
  以上是反常的地方之一,以下是令哈利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之二。
  在他和她相處的時間里,夏洛特總是盯著他看。那是一種專注而迷惑,還稍微帶著恐懼的眼神。
  夏洛特以前也會偷瞄他,但絕對不會用此時此刻讓他渾身不舒服的怪異眼神。
  「我臉上有什麼臟東西嗎?」哈利狐疑地摸摸自己的臉。今天早上不可能沒刮乾淨鬍子啊?
  「沒有………」夏洛特愣了愣,別過臉。
  沒有,又是沒有。這種對話每天重復3遍以上。
  哈利在內心默默嘆氣。
  「所以你最近怎麼了?」
  「我怎麼了?我怎麼了嗎?」
  夏洛特偏過頭詫異地看著他。
  「你天天盯著我。」
  哈利超級無辜。
  「有嗎?」
  夏洛特看上去比他還驚訝,不像是在玩惡作劇。
  所以是怎麼回事,夏洛特盯著他看而不自知?
  她對叔已經迷戀至此了嗎?
  哈利強迫自己把這些疑問拋在腦後,因為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大事等待著他們。
  「不說這個了。親愛的,我們可以開始籌劃結婚的事宜,雖然我會搞定大部分瑣碎的東西,但很多細節我還是希望你能參與,比如婚紗……」
  「結婚?」
  正無意識地把玩自己長髮的夏洛特一頓,臉上呈現出一種讓哈利不大高興的茫然。
  「這麼快嗎?」
  儘管不太滿意夏洛特忘記他們的約定,哈利也只能平心靜氣地提醒她,「我們得有時間概念。現在已經10月中旬了。」
  夏洛特更加迷茫地望著他。
  「不是還早著嗎?難道你想在今年跨年夜結婚?」
  她抬頭看了看時鐘,慌忙起身。
  「我得去學校了。」
  哈利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皺起了眉。
  不對勁。
  真是不對勁。
  哈利覺得夏洛特很不對勁。
  明明他們都走到談婚論嫁這一步了,現在徵詢她婚紗的意見,她竟然支支吾吾,然後往天南地北扯遠話題。
  「婚姻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你就這麼想上報紙?」夏洛特曾經這麼問過他。
  哈利對此感到難以置信。夏洛特到底在想什麼?儘管他和夏洛特的成長環境不僅存在中西方文化之間的隔閡,也橫亙著二十年的差距,但不至於在婚姻的看法上有著天壤之別吧?
  一位合格紳士的名字只會在他出生、結婚以及死亡時出現在報紙上,沒錯。
  然而登記結婚之後,他們的婚姻才會得到法律認可,才可以在教堂里舉辦婚禮,才能……
  英國可不比美國賭城拉斯維加斯,在那裡婚姻簡直被當成兒戲,24小時內可以結婚又離婚,也就適合那些想要私奔的名人而已。
  如果可以,哈利真想把她綁到愛爾蘭,直接簽一百年的婚姻證書。
  然而夏洛特竟然說像他們這樣的節奏已經算非常快了,在中國多的是愛情長跑十多年的情侶?
  也不看看叔今年貴庚,如果叔十幾歲就認識你,當然也能來段馬拉松愛情!
  夏洛特從北京回來後開始變得反常。難道是因為最後一天發生的事?
  他很想問清楚這件事,但夏洛特總是閉口不談,他並不想勉強她。
  夏洛特難過到失控的表情在他腦海中仍十分清晰,儘管他們已經回到倫敦兩個月了。
  直至離開哈利身邊,進了房間的夏洛特才松了一口氣。
  太難受了。
  如果讓哈利知道在她眼裡,他隨時都可能和耶和華來個友好會晤,他一定會以為她得了臆想症。
  不過天天胡思亂想也讓她瘋得差不多了。
  從北京回來後,經過一番調查,夏洛特才明白儘管兩個世界的編年史的相似度驚人,且各個地方的人文建築也能逐個對應吻合,但還是存在個別細節不同,比如清河鎮兒童福利院的消失。她也曾安慰自己,可能那家孤兒院只是挪去其他地方了,畢竟她還記得歷屆院長的姓名。然而她把互聯網翻了個遍,也沒搜尋到一點蹤跡。
  雖然漫畫的故事情節是在男主人公的侄子長大後才發生的,也就是說也許等艾格西長大後哈利才可能領便當,但這件事會不會提前,誰知道呢?
  她的穿越本來就是怪力亂神的最佳證明,都能穿越時空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她是信了。
  儘管夏洛特只能以「時空的不穩定性」來解釋一切,但同時她也恨透了「不穩定」這三個字。這相當於給哈利的生命期限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穿越是否會對此造成影響,畢竟她是離兩個主角最近的人,沒有之一。尤其是戈澤勒已經出現在她的面前,多麼像命運給她發出了危險信號的警示?
  是啊,人類在宛如滔天巨浪的命運面前總是分外無力渺小。
  當夏洛特理清楚了雜亂的頭緒,她的腦海中突然產生一個認知。哈利哪一天可能就要離開她了,在她和他還年輕的時候。這個噩夢讓她不得安寧。
  於是她害怕。她怕得要死。
  艾格西和哈利是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試想一個人的心臟被攥得死死的,是什麼樣的感受?
  讓她痛得無法呼吸。
  夏洛特甚至出現一種讓她毛骨悚然的幻覺。她好像聽見了耳邊有個鐘錶在倒計時,嘀嗒嘀嗒地轉個不停,提醒著她,哈利有生命危險。
  說到底,戈澤勒的橫空出現是□□,清河鎮兒童福利院的消失是壓死她夏洛特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希望哈利活得能比她久遠,但也有可能明天他就會離開她而去天堂覲見耶和華。這個設想太可怕了,哪怕是1%的可能性,夏洛特也不允許它發生。
  如果她能夠把哈利縮小,把他放進口袋護他周全就好了…………
  然而這終究是痴人說夢,何況一直以來她才是被哈利保護的那一方。
  無論是作為夏榕還是夏洛特活著的她,都並不堅強。她的徬徨無助已然持續了兩個月,但她無計可施。
  在這種緊要關頭,哈利竟然開始為他們的婚禮忙碌起來。
  被愛人放在心頭的感覺自然是甜絲絲的,哪個女人不這樣想?但現下準備婚禮事宜只會讓她徒增甜蜜的煩惱。
  結婚是件大事,她這輩子只會經歷一次的大事,也是一旦投入準備就需要一心一意的大事。如今她滿腹心事,哪裡有心思去弄這些?
  哈利這麼著急是為哪般,夏洛特也不知道。
  一哭二鬧三抹脖總之就是不想結婚的例子她見多了,猴急著這樣的男人她是聞所未聞。明明結不結婚都沒什麼兩樣,她和他住得這麼近,況且他每周都能吃上肉,這麼早結婚到底想乾嘛?
  然而她也不能把抗拒的意味表現得太明顯,哈利剛剛臉都黑成包公了。
  夏洛特能扯一天就是一天,惹不起,她躲得起!
  這一躲,夏洛特在圖書館從天亮躲到天黑。
  她氣餒地趴倒在圖書館的圓桌上,把眼前的潔白的草稿紙畫得亂七八糟,毀了一張又一張。
  忽然,一個小紙團從側面飛來,打中她的右臉頰。痛倒是不痛,嚇了她一大跳。
  這特麼是哪個缺德的傢伙乾的?
  夏洛特惱怒地打開紙團,上面寫著,「正在讀弗洛伊德的心理系正妹,我關注你很久了。」
  什麼鬼???
  夏洛特警惕地直起身,左右觀望,然後捕捉到保持著思考者姿勢的蛇精病布魯斯一隻。布魯斯向她歡快地招招手,屁顛屁顛地走過來拉來她旁邊的椅子坐下。
  夏洛特直接一拳過去。
  傳小紙條這種幼稚的事情,夏洛特上高中後就沒乾過了,然而在圖書館這種聖潔之地也只能.....
  「你來圖書館乾嘛?—C」
  像布魯斯這種畫風多變的基佬,入夜以後就應該在基Bar出沒!
  「閒著無聊。—剛結束面基的B」
  布魯斯的字跡和他人一樣,由里到外散髮著妖氣,no,騷氣。
  「你覺得我很閒?—忙著構想實踐課題的C」
  有沒有看見她桌上摞著七八本書啊?
  ? ヽ(`Д′)? ┻━┻
  「學習要注重勞逸結合。—來自在25歲取得哈佛大學經濟學與金融學雙博士學位的偉大天才B」
  布魯斯還貼心地在後頭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那你來教心理學到底是為嘛?!—不能與學霸好好玩耍的C」
  倫敦大學學院怎麼會讓這種理工男來教授文史類課程??
  「生活充滿挑戰。—對人文藝術也頗感興趣的B」
  眼看圖書館的人都快走光了,布魯斯從內騷變成外騷,pp在座位上不安分地扭來扭去,讓夏洛特不忍直視。
  「...............所以你只是來我這裡曬優越感?—憤世嫉俗的C」
  夏洛特準備殺人越貨了,不要攔著她。
  「誰知道呢。等等一起吃飯吧,有事找你。—就是在炫耀的名副其實的天才B」
  布魯斯一臉「老子就是那麼膩害?( ′θ‘)ノ」的表情亮瞎了夏洛特的眼。
  「凸。—C」
  天才也有短板,我以我A罩的尊嚴押一車黃瓜賭你不懂這個字的涵義。
  「???????—B」
  被布魯斯一攪和,夏洛特也只能匆匆收拾東西離開圖書館。
  「有啥事不能在電話里說,還要勞您大駕親臨圖書館?」
  夏洛特眯著眼呼吸湖邊的新鮮空氣。
  「夏洛特,我覺得你最近很有問題。」
  布魯斯開門見山,一點緩衝的時間都不留給夏洛特。
  「我怎麼了?」夏洛特一臉翔。 (o_o)
  「你上課走神,好幾次了。」布魯斯很認真,神色是少見的嚴肅。「作為教授,我有義務提醒你專心上課。」
  「………我很抱歉,布魯斯。」
  夏洛特收起臉上的笑容。搞siao,今天是什麼日子,哈利和布魯斯是約好了一前一後來興師問罪?
  「所以發生了什麼事?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子,除了喝醉酒的次日來上課。」
  布魯斯並不是為訓話而來。凡事總有原因,他更想要知道夏洛特變得愛發呆的原因。這個學期以來,幾乎每節課夏洛特發呆的時候都被他抓個正著。如果不是偶然,就說明夏洛特心不在焉的時間長到離譜。
  「我………」夏洛特猶豫著說不說實話。
  「不會是跟哈利有關吧?」布魯斯一擊即中。「你借閱的書無非是關於自控力和心理調節方面的經典著作。」
  「那,那是我為了實踐課題找的資料而已。」
  夏洛特不擅長撒謊,底氣不足的她一眼就被布魯斯看穿了。
  「你不想說也沒事。不過夏洛特,你應該明白醫者不自醫的道理。如果你有需要,可以來找我,或者我幫你找水平更高的心理醫生。」
  布魯斯擔憂地看著她。希望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夏洛特在學習心理學方面得心應手,每一篇學術論文都顯現出她深厚的功底,有時候他都懷疑這並不是一個本科生寫的,而是博士寫的論文。在夏洛特熟悉針對她自己的心理治療方案的前提下,那些心理暗示的療效自然會大打折扣,畢竟她做不到自欺欺人。
  「我怎麼可能會有心理問題。不說這個了,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你好無聊。」
  夏洛特只能努力轉移話題。不管她有病還是沒病,這種本該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事情乍然被人揭穿,簡直比被扒光了衣服赤身裸體還要難堪。
  「噢,你不是在愁著這學期的實踐課題嗎?我給你一個好推薦。」
  布魯斯知道她不想談下去,也順著她的意聊起了別的東西。
  「在哪?關於什麼?」
  布魯斯有這麼好心?一向只會抓她去各種會議活動充人頭充壯漢的布魯斯竟然給她灑餡餅了?夏洛特表示今天天氣真好,呵呵。
  「斯特勞德市,第一次工業革命。怎麼樣,是不是高端大氣上檔次?」
  布魯斯一臉期許,好像她會欣喜若狂一樣。
  「What??要跑到這麼遠的地方嗎?」
  夏洛特打起退堂鼓,哀怨地瞅著布魯斯。
  「這真的是好事?我寧願去南倫敦做問卷調查。」
  「哪裡遠了嘛,到帕丁頓火車站搭個快線就到了。」厚臉皮的布魯斯大言不慚。
  「我考慮一下………」
  夏洛特話音剛落,哈利來了電話。
  「哈利來接我了。明天學校見面再告訴我這件事的細節吧,我該走了。」
  「明天上課別發呆了!」
  布魯斯把手合攏在嘴邊向她吶喊。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我出現了。15號出成績把我打擊得………傷心得無以復加。不過現在已經走出陰霾,嗯。想勾搭我的話,加微博就好啦(微博小號:eleanorrigby17)。下一章來虐了,嗯。

  ☆、帕丁頓

  英國,帕丁頓車站,12號月台。
  斜倚白色柱子的夏洛特手捧著一杯溫熱的卡布奇諾,看形形□□的人來去匆匆。
  拖家帶口的猶太人,有說有笑地推著疊在一起的行李箱走出月台;
  形單影隻的流浪漢,又或者背包客,一邊啃著賽百味一邊仔細地對照詞典看地圖。
  火車站一直是個適合觀察人生百態的地方,無論人們身處近代還是現代。
  說起來,儘管作為倫敦八大火車站之一,帕丁頓車站實際上就是小小的歐洲老式車站。
  不過勝在站內整潔有序,且非上班時段,人流量並沒有夏洛特想象中的大。
  真是個閒暇的週五。
  夏洛特放鬆地眯起雙眼,手中的咖啡很快見了底。
  她隨之捏扁了咖啡紙杯,輕輕一扔,丟進垃圾桶。
  「知道了,翠西。我都快要登車了,放心。」
  有個女生在她身後煲電話粥,溫柔的聲音被掩蓋在短促的汽笛聲中。
  然而這個聲音讓夏洛特頓時汗毛竪起。
  不會是..........?
  夏洛特佯裝淡定地轉過身去,內心敲鑼打鼓。
  果然是她。
  夏洛特心心念念好幾個月的人。
  戈澤勒見到夏洛特,驚奇不已。
  「我的天,翠西,我遇到了一個熟人!先掛了,再見!」
  熟人?
  夏洛特挑挑眉。
  「嗨!好巧!」
  戈澤勒熱情洋溢的笑容讓夏洛特差點招架不住。
  這畫風超級不對。明明女保鏢戈澤勒應該是個高冷妹子?
  「我想,你應該知道熟人的名字叫夏洛特。」
  夏洛特率先伸出手,臉都快笑僵了。
  「夏洛特·錢寧,很高興認識你。」
  「Ok,夏洛特。你要去斯特勞德市?」
  戈澤勒好奇地瞟了瞟夏洛特手上的車票。
  「沒錯。你怎麼從美國跑到這裡了?」
  夏洛特努力平復心中的危機感,掩去眼裡的敵意。
  「去斯特勞德市旅遊嗎?那真的是個小地方,沒什麼好玩的。」
  「不不不,我在里丁那一站下車。我去探望一個親戚,我的姨母在那裡孀居好多年了。」
  戈澤勒捋了捋額前的劉海,有點不自在。
  夏洛特作恍然大悟狀,瞭然於心。
  然而她立馬問了一個讓戈澤勒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瓦倫丁的男人?」
  「沒有。」戈澤勒仔細地回想,搖了搖頭。
  「這個名字蠻特別的,但我認識的人裡面的確沒有叫瓦倫丁的,無論男人還是女人。」
  戈澤勒說的是實話嗎?
  夏洛特握緊了手心。
  戈澤勒應該沒有必要欺騙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人,對不對?
  瓦倫丁是給戈澤勒發號施令殺掉哈利的頭號大反派。
  假如戈澤勒現在還不認識他,她是不是可以……抓住戈澤勒的心,和她建立朋友關係?
  「所以你問這個幹什麼?」
  夏洛特瘋長的思緒被戈澤勒的問題打斷。她抬起頭,只見戈澤勒正好奇地望著她。
  「那個,」夏洛特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地撒謊。「我突然想起來我認識一個叫瓦倫丁的男人。他不僅是一個重度中二癌晚期患者,而且還是一個超級,超級壞的大壞蛋。」
  「真的嗎?」戈澤勒來了興趣,一臉興致勃勃。
  「他怎麼壞了?並且,什麼叫做中二癌?那是一種病嗎?」
  夏洛特語塞。
  整理如雜草般的頭緒後,她在幾秒之內打好腹稿,才再度開口,「試想一下,毀掉別人婚禮現場,殺害別人未婚夫的男人,能不壞嗎?至於中二癌。」
  夏洛特停頓了一下,繼續科普。「它的前身是中二病。俗話說得好,人不中二枉少年,相信你我都有過正值青春期時叛逆又自以為是的心理階段。所謂中二癌,指的是到了中年甚至晚年的人還保持這種幼稚心理,諸如‘錯的不是我,是世界’、‘我生來就是世界之神,與別人是不同的’、‘世界亟待我拯救,你們這些無知的凡人’,等等。這種人是不是很可怕?」
  戈澤勒聽得發愣,下意識點點頭。
  「瓦倫丁就是這種人,儘管他長了一張神盾局局長的臉。記住,看到這種人要立刻報警……不對,立刻告訴我。」
  對自己的演說效果非常滿意的夏洛特嚴肅地警告眼前的女生。
  戈澤勒倒是會錯了意,說出了一句讓夏洛特在內心吐血三升的話,「所以你是在向我索要電話嗎?」
  她爽朗地笑開了,捶了捶夏洛特的肩膀,力度不輕不重。「早說嘛,我給你就是了。」
  夏洛特沈默了至少一分鐘。
  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人的腦洞沒有最大,只有更大。
  良久,她才語重心長地說,「戈澤勒,下次介紹一個倫敦本土高富帥給你認識。」
  你和布魯斯應該會很合拍,相信我。
  戈澤勒一臉歡欣雀躍,「太棒了,我一直覺得英國紳士很可愛!」
  她迫不及待地和夏洛特交換了聯絡方式,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天。
  臨分別時,戈澤勒高興地抱了抱夏洛特。
  「我們是朋友啦,夏洛特。等我結束了在里丁的行程,我到倫敦找你玩。」
  從倫敦到斯特勞德市,沿途的鄉村風景很是迷人。
  這樣的景色,讓夏洛特回憶起和哈利在蘇格蘭旅行的種種趣事。
  其實哈利直到早上送她來車站的路上,都堅持要陪同她一起去斯特勞德市。
  只不過被夏洛特嚴詞拒絕了。
  「老是翹班,指不定哪天亞瑟就炒你魷魚了。你不是說要結婚嗎?沒賺夠老婆本,看誰要你。」
  哈利聽到這裡,笑得差點連方向盤都抓不穩。
  叔笑而不語。
  叔年年都是Kingsman里的黃金單身漢排行榜NO.1好不好,只差沒把一眾特工掰彎而已!
  總之哈利就是各種不放心,就跟她之前一個人過來的那些年都白活了一樣。
  在夏洛特再三保證一到達斯特勞德市就打電話給他報平安的前提下,哈利才放心。
  想起情人如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的神態,夏洛特的嘴角噙滿了笑意。
  只是她從未想過會在這裡偶遇戈澤勒。
  就看戈澤勒現在一副普通花季少女的樣子,很難把她與海報上的刀鋒女戰士聯想在一起。
  她到底是為什麼會在將來變成一個殺人如麻的冷血保鏢兼殺手?
  夏洛特揉了揉眉心,疲憊不已。
  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但哪怕她和她成了好朋友,以後的事情,誰又說得准呢。
  眼看快到終點站了,車廂里的人們都站起來準備下車。
  夏洛特注意到坐在她正對面的老先生詫異地打開懷錶看了看時間,才緩緩起身,向門口移動。
  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夏洛特一向習慣等交通工具停穩後才準備離開,不論是公交車還是地鐵,火車,飛機。
  這節車廂里的人們都挪動到門口,顯得車廂一半擁擠,一半空曠,只剩她一個人的pp還黏在座椅上不肯動。
  這麼著急幹什麼?夏洛特摸摸鼻子,掏出小鏡子。
  定時照鏡子,是女生應該養成的良好習慣!
  鏡中的自己臉上乾乾淨淨,嗯,完美!
  夏洛特正準備合上鏡子,眼角處瞄到身後一輛列車正在疾速靠近。
  大概兩輛列車會擦肩而過?
  夏洛特不以為然,把鏡子放進包包深處。
  然而還未等她站起來,伴隨著列車的猛烈急剎,轟然巨響在耳邊炸開。
  夏洛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整個人狠狠地摔在對面的座椅下方。
  這是怎麼一回事?
  全身各處的骨頭都在尖叫般發出抗議,痛得她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她什麼都不知道,但她唯一清楚的是,這輛列車一定脫軌了。
  車廂向外完完整整地翻滾了三周才停止移動。
  夏洛特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受到不同程度的碾壓,讓她痛到更加動彈不得。
  短暫的耳鳴過後,她聽見了各種雜亂的聲音。
  不分男女老少,大部分人都在歇斯底里地宣洩著自己的恐懼,大聲呼救。
  大家都被困在車廂里了嗎?
  夏洛特沒辦法呼天搶地。她什麼都看不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包圍了她。列車已經被撞得斷裂成塊,大片大片的金屬交疊在她的上方,只有幾絲日光穿透狹小的縫隙落在碎石上。
  儘管夏洛特之前一直盡力護住頭部,她還是滿臉石屑和灰塵。
  幸好自己沒受什麼太大的外傷,最重的傷可能是輕微腦震蕩,還有身上不同地方的青青紫紫罷了。
  她一邊安慰自己,一邊掙扎著爬起來。
  但夏洛特馬上驚恐地發現她的右小腿被死死地卡在嚴重扭曲變形的座椅里,任憑她如何努力,使出全身的力氣,也只是徒勞,無法讓自己脫身。
  與此同時,她感受到一陣強烈高熱向車廂襲來。
  「著火了!救命!」
  車廂外有人在不停地哭喊尖叫。呼救聲不絕於耳,消防車和救護車尖銳的汽笛聲琴瑟和鳴。
  茫然失措的夏洛特聞到了一種奇怪的味道。
  那是頭髮和衣物被燒焦的刺鼻氣味,以及濃厚的柴油味。
  上帝啊,列車的儲油箱一定是被撞得支離破碎了!
  再不設法逃出去,沒被燒死也會因缺氧窒息或者吸入有毒氣體而死!
  這個認知讓夏洛特徹底慌了神。她拼命扳動卡住她的座椅,手掌甚至磨破了皮而痛得她發抖。但一切無濟於事,她的雙腿只移動了幾寸,整個右腳掌完完整整地卡在另一端。
  刺鼻的氣味越來越明顯,她甚至聽見了大火熊熊燃燒時噼里啪啦的聲音。
  夏洛特陷入絕望。她這是倒了多少輩子的霉?
  「Feel me…I’m in the dark deep soil…」
  朦朧的視野里,碎裂的手機屏幕熒起了亮光。
  夏洛特四處摸索,在鈴聲快要斷掉的那一刻執起了手機。
  「夏洛特,你還好嗎?」
  哈利焦急的聲音傳及耳邊,讓夏洛特巨大的壓力與恐懼找到了決堤口,淚水完全不受控制地落下。
  「寶貝,告訴我你的情況,我正在趕過來的路上,不要哭!」
  哈利只恨自己不是超人,沒有飛行能力。夏洛特現在一定怕得要命!
  他得到這場事故的消息時還懷抱著一絲僥倖心理,可能夏洛特沒有搭上這趟死亡列車呢?
  但顯然,與他的幻想相比,現實總是無比殘酷。
  「情況很糟。」夏洛特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而她止不住聲線里的顫抖。
  「我覺得下一秒這裡就會爆炸,而我的右腿被卡住了,我無法逃離這個見鬼的地方。」
  聽到夏洛特無助的抽泣,哈利也失去了一貫的冷靜自持,有點語無倫次。
  「你必須讓外面的人聽到你的呼救。用你手邊的任何有用的東西敲能敲的地方,我們保持通信好嗎?不要害怕,夏洛特,你可以做到的。」
  最糟糕的結果,他不敢想象下去。眼下他至少得花上十分鐘才能趕到現場,時間不等人!
  不知是被自己嚇出來的,還是痛得太厲害,夏洛特打起了哆嗦,連話都說不清楚。
  「我,我不會放棄..........但中國有句老話叫作.......叫作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她費了好大功夫才壓下讓自己加速崩潰的痛哭,不想讓哈利聽見。
  「哈利·哈特,我很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去斯特勞德市做那個該死的調研,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早點答應你然後和你結婚........」
  她已經能看見死神著一身黑袍手持鐮刀來收割她的性命了,真的!
  「甜心,所以等你一得救,我們就舉行婚禮好嗎?別哭了,保存體力,我馬上就到,等我。」
  然而現實再一次以實際行動凸顯了它的殘酷。
  事故現場已經被封,汽車全都過不去。
  哈利咬咬牙,抓著電話下車,直接跑過去。
  「周圍很燙……我怎麼敲?我無法呼吸了,哈利……」
  夏洛特在周邊尋找著能敲打的硬物,好不容易才在碎石堆里摸到了一根類似鐵管的東西。
  夏洛特在黑暗中把手機屏幕對準那個地方,卻嚇得魂飛魄散,連尖叫都來不及。
  是那個坐在她旁邊的女人!上車時還對她點頭示意和微笑的女人!
  鐵管筆直地□□女人的額頭中央,血沿著創口在女人的眉間蜿蜒而下,形成一道血痕。
  女人雙目圓睜,眼裡是滿滿的驚恐與痛苦,而這可怕的景象離夏洛特不過半只手臂的距離。
  「不,不!」夏洛特大口大口地呼吸,卻嗆進了不少濃煙。「咳咳,咳咳......」
  「發生了什麼?」
  正在全力奔跑的哈利察覺出電話那頭夏洛特的異樣。
  上帝,千萬不要讓情況繼續惡化!
  想要呼吸一口新鮮空氣而已,為什麼變得這麼困難?
  夏洛特曾經圍觀別人殘忍地把金魚從水里撈出來暴露在空氣中,看金魚能堅持存活多長時間。
  讓她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尾金魚不停地掙扎,直至兩腮停止一張一合。
  現世報來得太快也太晚。她終於也體會到這種像是被人摁在水里不得呼吸的滋味。
  惡心,出冷汗,缺氧窒息的不良反應樣樣齊全。
  她撐不了太久了。
  「夏洛特?」
  哈利唯恐她就此放棄,只能不停喊她的名字。
  「夏洛特,能聽見我說話嗎?夏洛特!」
  當人的生命走到盡頭,反而會前所未有地冷靜。
  夏洛特疲累地睜開雙眼。淚跡被灰塵糊成團,不舒服地黏在臉上。
  也好,她才不想讓哈利見到她這麼醜的樣子。
  「萬一我的屍體被燒得無法辨認,你就直接放棄好了,知道嗎?」
  這具身體剩下的力氣,倒是用來與正在不停侵佔她頭腦的空白對抗了。
  「如果以後遇到叫戈澤勒的殘疾女人或者叫瓦倫丁的美國企業家,有多遠躲多遠知道嗎?」
  缺氧導致的耳鳴讓夏洛特無法聽見電話那頭哈利憤怒的咆哮,自顧自地說下去。
  「你會照顧好艾格西的,對吧?」
  你要代替我看著他長大,不要提前來找我。
  要是沒等到他成材我就見到你,我就是用踢的也要把你從天堂踢回人世間。
  「你會永遠記得愛你的夏洛特,對吧?」
  沒錯,我正是在用這麼壯烈的方式,讓你一輩子記住我。
  我就是這麼個貪心自私的小人,要讓你在我離開你身邊的所有日子里,都不得安寧。
  夏洛特頭痛得幾乎抓不穩手機,好像腦子里有幾十把馬力十足的電鑽在同時鑽著她的腦幹。
  她還沒有重溫一遍自己的人生,怎麼能就此死去?
  和他在麵包店的初次相遇,和他在平安夜的槲寄生下親吻,和他在凌晨的天空島看流星,和他.......
  雕刻在回憶里的時光,如走馬觀花般歷歷在目。
  如果一切有如果,假若世上有假若。
  她定會不惜一切按下Replay鍵,一遍遍回放這些用心珍藏的美好光景。
  她當然捨不得離開她所愛的兩個人。她捨不得走。
  然而生存的機會如分寸之末,微乎其微。
  大火燃燒所產生的有毒氣體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不停膨脹,伴隨著氧氣的絲絲抽離,高溫幾乎灼燒到她的皮膚,但她已感受不到疼痛。
  手機從松開的指間滑落,夏洛特想要去撿,卻只能有心無力地合攏手心。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同時錯過了幾條竄進車廂里張牙舞爪的火舌。
  哈利發現夏洛特的呼吸聲減弱,心急如焚。
  他發誓,哪怕死神多次眷顧過自己,活了三十多年的他也從來沒有這麼慌張過。
  「夏洛特,我已經到了,你在哪節車廂?」
  再給他兩分鐘,他就能越過這條街道!
  持續的極速奔跑讓哈利的雙腿傳來陣陣撕裂性的疼痛,但他無暇顧及。
  「醒來回答我!求求你,別睡著,想想艾格西!」
  哈利已經分不清糊在眼睛里的是汗水還是淚水,痛得讓他只能半睜著眼睛。
  他已經能看到不遠處的消防車和救護車了,他也看到了滾滾的黑色濃煙。
  讓哈利心驚膽戰的是,夏洛特的呼吸斷斷續續,愈發微弱。
  他能做的,除了咬緊牙關全力奔跑,就是努力呼喚她,讓她保持清醒。
  「夏洛———」
  下一秒,他的呼喊被耳邊震耳欲聾的巨響打斷。
  事故現場發生了一次爆炸。
  哪怕站在幾里地之外,他也能感受到一圈圈向外擴散的熱浪侵襲到他身上。
  何況是近在咫尺的夏洛特?
  哈利呆立在原地。
  他的心臟像是凍結成冰,直直往下墜去。
  映入他眼中的,是漫天的赤紅色火海。
  電話的另一頭,再也沒有任何回應。                        
作者有話要說:不留評論,我就往死裡虐。話說回來,這場事故是真實存在的,1999年10月5日,英國帕丁頓火車大火事故。以及,任性的作者又不想讓戈澤勒領便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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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夜曲

  哈利和艾格西站在重症監護室外,隔著厚重的玻璃凝望躺在病床上的夏洛特。她的臉色因貧血呈現病態蒼白,但面容安詳。
  「為什麼姑媽身上插了好幾根管子?還要戴著那個口罩?」
  艾格西抓抓哈利的褲腿,輕聲問。
  他知道在醫院裡要保持安靜,但還是忍不住打破沈默。
  「那是呼吸機。她現在無法自主呼吸,只能依靠呼吸機來維持呼吸。那些管子也是維持她生命的重要通道。呼吸機管幫助呼吸,尿管排尿,胃管幫助進食或引流,靜脈通道用於輸液,明白了嗎?」
  哈利一臉倦容,青色的胡渣這幾天從來沒刮乾淨過。
  艾格西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為什麼我們不能進去看她,而是站在這裡?」
  艾格西眼巴巴地趴在玻璃窗上,望著他的姑媽,「我想和她說話。隔著玻璃,她會聽不見我的聲音。」
  「因為ICU是一個特殊的病房,醫生不會隨便讓人進去的,哪怕是病人家屬。等夏洛特的生命體徵平穩下來,我們就可以進去了。順道,她現在也聽不見你說話。」
  小孩子問題真多,明明他自己都心力交瘁,還要回答艾格西的十萬個為什麼。
  「那她為什麼還不醒來?」
  艾格西突然怯怯地問。
  「她會像媽媽一樣嗎?」
  哈利摸摸艾格西的小腦瓜,安慰他,也安慰自己道,「她很快就會醒來。夏洛特會和我們一起過平安夜的,不要擔心。」
  但事實上,哈利也不知道夏洛特什麼時候才會醒來。
  醫生說,夏洛特因窒息和血胸導致腦部缺氧,才陷入昏迷。雖然窒息時間極短,沒有對腦部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但若干瀰漫性腦損傷讓她出現暫時性植物人的狀態。
  用最俗的話來說,「能不能醒來,看她自己。」
  夏洛特到底受了多重的傷,哈利至今都不敢回憶事故發生的那一天。
  英國的列車事故不少,但這場事故是大英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列車相撞事故,原因是列車傾覆起火。很多人淒聲呼叫爭著求救,但焚燒著的列車門窗根本打不開。附近整個地區都瀰漫了著火引起的濃煙,現場都是焦黑和扭曲了的車廂。
  爆炸發生在離夏洛特所在車廂七節遠的火車頭,估計是存放柴油的地方。儘管離得遠,爆炸的威力在一瞬間傾覆了整條列車。夏洛特雖然脫離了困住她的座椅,但胸口處的二度重創直接導致她的肋骨骨折,扎破了她的肺部。
  當哈利趕到夏洛特身邊的時候,她已經被救援人員發現,正準備送上救護車。
  觸目驚心的是,夏洛特在無意識地咯血,胸口劇烈起伏,大量鮮血從她的鼻中、口中溢出。
  一位急救醫生冷靜地報告夏洛特的情況,「血壓不斷下降,脈搏每分鐘約130次,病人出現休克狀態。瞳孔有渙散跡象。」
  搶救室的紅燈亮起。
  隔著一扇門,門內的外科醫生全力以赴輓救重傷的女人,門外停留著等待結果的男人。
  男人抿緊雙唇,凌亂的額發下汗漬涔涔。
  路過的護士都習慣了這種生離死別的場景。
  等待的時間太漫長,每一分鐘都像被無限延伸,沒有盡頭。
  生理反應讓哈利仍然不斷喘息。
  這會不會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哈利到了那個時候才明白什麼叫做暗無天日。
  這種內心疼痛比硬生生剜去他的心臟更甚。
  而他不能失去夏洛特。
  臨近萬聖節,醫生才決定讓夏洛特轉入普通病房。哈利總算松了一口氣。
  「艾格西,快來和你姑媽說話。」
  他跟夏洛特一天講千百遍都沒半點回應,說不定只有艾格西才能刺激到她。
  這麼說來,艾格西在她心裡比他重要多了?
  哈利有點心酸,但也只能期盼地望著艾格西。
  「夏洛特,你這個大懶豬。」
  艾格西輕輕推搡著夏洛特。
  「快點起床!」
  見夏洛特毫無反應,艾格西有點沮喪。他從身後掏出一個迷你size的南瓜燈籠,「今年的萬聖節我們做了兩個傑克燈籠。小的給你,大的給我們。」
  他抬頭詢問哈利的意見,「哈特叔叔,放在哪裡她才會知道呢?放在枕邊,我怕燈籠燒到她的頭髮。」
  「放在窗台就好了。但你姑媽眼下也沒頭髮給你燒,艾格西。」
  「噢。好吧。」
  艾格西蹦蹦跳跳地跑到窗邊,踮起腳把傑克燈籠放在床邊,還貼心地把微笑的那一面對準了夏洛特。
  對夏洛特來說,不幸中的萬幸應該是沒毀容。
  儘管夏洛特平日里口口聲聲說內在美才是最重要的,但他知道她臭美起來比一般人更愛漂亮。只是一頭靚麗的金色秀髮被燒焦了而已,醫生動刀子的時候順手把它們剪了個精光。
  「等你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個假小子,應該會大發脾氣吧?」
  哈利倒是希望她快點發現自己頭髮短成這樣的模樣。萬一她真的躺到連短髮變成長髮都還不醒來,他也無話可說。
  探訪時間很快到了。
  艾格西拿濕紙巾幫夏洛特擦了擦臉頰。
  「擦乾淨了,我才會親你噢!」
  他貼近夏洛特的臉頰,送上一個輕柔的晚安吻。
  「再見,夏洛特。」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倫敦從深秋進入初冬。
  然而夏洛特依舊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
  結束一天工作的哈利照例進行每日的自言自語。
  「艾格西的體育老師說他很有天賦,運動細胞很強。你說要不要讓他往這方面發展呢?」
  「我前天去看望錢寧兩口子了。」
  「話說回來,我最近學會了一首歌。好吧,就是你之前鬧著讓我唱的喊樓歌。」
  病房裡一片死寂,只有醫療儀器運轉的聲音。
  「我要開始唱了。唱得好聽,你就醒來給我鼓個掌,唱得不好聽,你也醒來,好不好?」
  The western wind is blowing fair
  西邊的風輕柔地吹著,
  Across the dark Aegean sea,
  穿過暗沈的愛琴海,
  And at the secret marble stair
  在那隱蔽的大理石階梯旁,
  My Tyrian galley waits for thee.
  我的提爾帆船正等待著你的到來。
  Come down! the purple sail is spread,
  下來吧!那紫色風帆已經迎風展開,
  The watchman sleeps within the town,
  守門人在城下睡得正熟,
  O leave thy lily-flowered bed,
  離開你那百合花床,
  O Lady mine come down, come down!
  我的女神,下來吧,下來吧!
  She will not come, I know her well,
  她不會來到,我早已經知曉,
  Lover’s vows she hath no care,
  愛人的誓約她從不放在心上,
  And little good a man can tell
  很少人知悉,
  Of one so cruel and so fair.
  竟有人在殘酷同時又如此美麗。
  True love is but a woman’s toy,
  真愛不過是一個女人的玩具,
  They never know the lover’s pain,
  他們永遠不懂情人的悲淒,
  And I who loved as loves a boy
  愛得如同溺愛孩子的我,
  Must love in vain, must love in vain.
  注定愛得徒費氣力,愛得徒費氣力。
  Come down lady come down.
  下來吧,我的女神,下來!
  「王爾德若是聽到有人把他的詩唱得如此難聽,估計要哭了。」
  無人回答。
  哈利覺得自己像是在跟空氣對話,心中湧上一陣挫敗感和無力感。
  還是說,他應該把Lady come down改成Lady wake up?
  夏洛特有時會半睜開眼睛,但實際上還是處於昏迷狀態。記得他第一次看到夏洛特睜開眼睛時,自己真是欣喜若狂,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哈利把她因過量失血而沒有半點暖意的手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手心裡,不敢錯過她的絲毫動靜。
  這些天,他簡直連她有多少根眼睫毛都數清楚了。
  哈利閉上酸澀的眼睛。
  整整二十天了,夏洛特。
  你為什麼還不醒來呢?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眼皮微微抖動。
  夏洛特是被胸口一陣陣尖銳的疼痛折騰醒的。
  也不給她來多幾劑嗎啡,這是想活生生把她給痛死?
  病房裡沒有其他人。
  夏洛特掙扎著想要按床頭的護士鐘,但她下意識地感覺哪裡不對勁。
  夏洛特竭力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後腦勺。
  凌亂的短髮僅僅到達耳際。
  她的長髮不見了。
  恰恰就在這個時刻,病房門被推開。來者不是哈利,也不是艾格西,而是布魯斯。
  布魯斯看到夏洛特醒來,驚喜得像自己登上全球發行量最大的Gay雜誌最新一期一樣,然而馬上又變成一副做錯事的愧疚表情,不敢看她。
  「抱歉,夏洛特。」
  夏洛特默默翻了個白眼,
  布魯斯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夏洛特的回復,才小心地抬頭看她。
  夏洛特指指自己的喉嚨。眼下她急需一杯水來解解渴。
  布魯斯會意地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又把她的病床調高,讓她坐著喝水。
  「咳咳。這是天災人禍,與你無關。」
  夏洛特的嗓子啞了。好像在K房暴唱24小時一樣,喉嚨痛得讓她直皺眉。
  「我躺了多少天?」
  「整整二十二天。你知道你家哈利有多恐怖嗎,他甚至不允許我來看你!我第一次來探望你的時候被他罵得那叫一個慘,弄得我都對他的臉有心理陰影了。」
  布魯斯委屈得泫然欲泣。當初喜歡上哈利的他,一定是腦子被美利堅的雞尾酒泡壞了!
  「總之我沒有怪你就好,我會勸勸他的。話說回來,我毀容了嗎?你為什麼不敢看我的臉?」
  她就說布魯斯怎麼怪怪的,眼神一直飄忽不定,躲躲閃閃,看天花板和地板都好,就是不看她。
  布魯斯愣了一下,馬上掩飾好慌亂。
  「你哪裡有毀容,只是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醜的樣子而已。」
  賤人布魯斯,不知道病人剛醒來不能受刺激的嗎?夏洛特一時氣極,咳得要生要死。
  「羅斯柴爾德,你在這裡乾嘛?」
  哈利聞聲趕來,黑著一張包公臉。夏洛特不自覺聯想到老鷹捉小雞的滑稽場景。
  「那個,夏洛特,我明天再來看你,不打擾你們了,再見!!」
  溜得賊快的大長腿布魯斯三步兩步逃出了病房。
  哈利這才知道夏洛特醒了。
  他愣愣地看著她,呆了幾秒。
  「開心到傻了嗎?」
  她對哈利挑了挑眉。
  夏洛特特別不滿意自己現在身嬌體弱易推倒的林妹妹模式,說幾句話都得喘氣。細聲細語什麼的,最討厭了。
  她彆扭地清了清嗓子。
  「在這種肥皂劇的經典場景,你應該說,‘我不是在做夢吧!’或者‘你終於醒了!’之類的對白………餵餵餵,別激動!」
  哈利不可置信地衝過來,嚇得她再度開啓跟吃了炫邁咳得根本停不下來的模式。
  「你才別激動呢,我等等就會抱你了,你著急個什麼?」
  哈利心疼地直捋她的背,給她順順氣。
  「咳咳,咳咳…」
  夏洛特眼淚都咳出來了,氣得吹鬍子瞪眼。
  尼瑪,你以為我很想讓你抱我?
  「你見到我的時候,有沒有被我醜哭?」
  夏洛特突然想起這碼子事。
  天哪,這絕壁是她的黑歷史!
  「那時你一直在咳血,止都止不住。我被你嚇得幾乎心跳驟停,誰還會在乎那些?」
  哈利並不想回憶那些可怕的片段。
  她能回到他的身邊,是上天給他最大的恩賜與救贖。他無比感激,同時也心有餘悸。
  「我還咳血了?」夏洛特大張的嘴巴能藏下好幾枚雞蛋,驚訝極了,「我傷得那麼嚴重嗎?」
  哈利不輕不重地瞪了她一眼。
  「三根肋骨骨折,肺部被刺穿,失血過多。你差點就再也無法睜開眼睛了,你說重嗎?」
  夏洛特倒是置之度外,滿臉無辜。
  「人家從小一直很健康嘛。現在可好啦,我的人生圓滿了!」
  哈利哭笑不得。夏洛特好像還很得意自豪的樣子?
  他覺得很有必要讓醫生來檢查一下夏洛特的精神狀況,看看腦袋是不是也一起被撞壞了。
  但夏洛特忽然想起了什麼。
  她嫌棄地抓了抓自己跟鳥窩一樣的亂發,「我的頭髮短成這樣,怎麼結婚?」
  還長髮及腰呢,這下可好了。
  哈利眯起雙眸,湊近夏洛特的臉龐。
  「你以為這能成為你不結婚的理由,嗯?是誰在電話里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後悔沒和我早點結婚的?我的手機好像有自動錄音功能來著……」
  「有嗎?」夏洛特裝傻裝到底。「一定是你幻聽。」
  「不開玩笑了,夏洛特。」
  哈利細心地幫她梳理齊耳的短髮,指間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等你養好傷,我們再談結婚。」
  他有無限的耐心和愛意,等著她成為哈特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連哈利都能復活,我乾啥要讓夏洛特領便當捏。作者其實很不擅長寫這種煽情兼矯情的片段,大家就……放過作者吧。還有還有,作者是學法律的不是學醫的,有些醫學常識可能錯了,懇請改正∼

  ☆、十八彎

  夏洛特並不想在醫院度過平安夜。在她好一番軟磨硬泡之下,哈利終於准許她回家養傷。
  等等,為什麼要由哈利來決定她能不能回家?
  夏洛特表示不服!
  「哼,你還好意思問。」
  哈利對夏洛特好了傷疤忘了疼的行為恨鐵不成鋼。
  「這才醒了多少天,就敢自己偷偷跑到天台吹冬風?」
  是不是想嚇死叔叔?
  幾天前,一下班就往醫院趕的哈利大驚失色地發現病房裡根本沒人.最後出動警衛才在天台發現在蕭瑟的風中搖搖欲墜的她。
  所有人都以為夏洛特想不開,跑去自殺。
  只有哈利知道,夏洛特只是皮癢了。
  「對不起嘛。」夏洛特撓了撓短髮。最近長出來的新發扎得脖頸癢癢的,時不時抓一把後腦勺已經成為她最新的習慣性動作。
  「總之,我今天可以出院了,對不對?」
  她眨巴眨巴閃亮的雙眼,討好地看著哈利。
  再讓她待在這裡蹲病號,一定會悶出抑鬱症!
  實際上,主治醫生的確表示夏洛特近期可以出院,而至少在快要結束的1999年里,哈利也不希望再見到夏洛特的主治醫生。
  「我現在就去辦出院手續。」
  不過哈利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
  「艾格西,別看書了,好好盯著你姑媽,別讓她亂跑。」
  聽到哈利發令,艾格西乖乖合上《哈利·波特與阿茲卡班的囚徒》,小步跑到病床旁守著他可憐卻又自作自受的姑媽。
  走之前哈利還警告地看了欲哭無淚的夏洛特一眼。
  「艾格西,我發現你現在更聽哈利的話。姑媽我對這一點感到非常震怒。」
  夏洛特嚴肅地向艾格西強調姑媽的絕對權威。
  「你還記得大明湖畔—不對,你還記得那些年姑媽為你蓋過的被子嗎?」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是你教我的中國道理。」
  艾格西用夏洛特曾經的言傳身教噎得她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氣鼓鼓地背過身去。
  熊孩子,有本事別叫我姑媽!我不是你姑媽!
  病房門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
  「我討厭死你了,別進來!」
  夏洛特陷入自己在艾格西心中的威嚴領地被侵犯的自我厭棄之中,同時把氣撒在無辜的哈利頭上。
  敲門聲再度響起,這次敲門的人更小心翼翼。
  「哈利·哈特,你給我面壁思過三十…十分鐘再進來!」
  三十分鐘太多了,十分鐘吧。
  夏洛特生怕自己等等遭大殃。
  「咳咳,那個,我是布魯斯。」
  悅耳的男聲里透出幾分尷尬。
  (°_°)
  夏洛特心中千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這讓她的老臉往哪裡擱?
  「…進…進來吧。」
  出乎她的意料,先進來的人竟然是戈澤勒!
  「當當當當,驚喜!」
  戈澤勒頭戴姜色麋鹿針織帽,身穿深紅色姜餅人花紋套裙和米色雪地靴,全身上下洋溢著聖誕的溫馨氣息。
  但夏洛特森森地震驚了。
  「你怎麼還在英國?」
  而且知道她在這裡!最重要的是,為什麼戈澤勒和布魯斯一前一後地進來?
  夏洛特給布魯斯拋去疑問的眼神,誰知布魯斯也是一臉迷惑。
  「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戈澤勒激動得難以自制,讓夏洛特不禁懷疑她眼角那閃爍的亮光是幾簇小淚花。等等,這句話不應該是痴情女人對著負心漢哭喊的經典台詞嗎?
  難道她做出了什麼對不起戈澤勒的過分行為?
  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戈澤勒在里丁站下車之後就搭乘下鄉的電車遠赴郊區,從根本錯過了帕丁頓列車事故,直到晚上在姨母家看新聞才知道夏洛特出事。然而夏洛特的手機永遠地留在了事故現場,戈澤勒打爆了電話都沒聯繫上她。
  無論如何也想知道朋友到底是幸運生還抑或是不幸遇難的戈澤勒,鐵了心要找到夏洛特。生要見人,死要見墳,戈澤勒就這樣踏上了漫漫的尋人之旅。
  「姓名是夏洛特·錢寧…居住地在倫敦,噢對,她是倫敦大學學院的心理系學生…貌似芳齡22,一頭金色長髮,長得清秀斯文…」
  戈澤勒寫尋人啓事的時候突然犯了難。
  倫敦這麼大,街上的金髮美女一抓一大把,而且夏洛特的身材也是蠻普通的,從何找起?
  「或許你可以去她的學校找找,特別是找心理系的任課教授。」戈澤勒的姨母聽她述說煩惱後給她支了這一招。
  吃了n次閉門羹之後,戈澤勒終於在倫敦大學學院的校園裡逮到了純情小白兔布魯斯一隻。
  不過布魯斯也不是吃素的,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將夏洛特的隱私信息透露給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哪怕戈澤勒如何威逼利誘,布魯斯就是不肯將夏洛特的情況告訴她。無奈之下,戈澤勒只好做起最違背道德底線的事情,那就是———跟蹤。
  「你跟蹤我?」
  「你跟蹤他?」
  夏洛特和布魯斯聽得目瞪口呆。
  前者只能感嘆戈澤勒不愧是做殺手的料,再不濟也能做個私家偵探什麼的。後者則是一臉懊惱。眼前的兩位女性同時用著看大草包的眼神來看他,讓他莫名惱怒。
  「小姐,我可以指控你——」
  「算了布魯斯,她是我的朋友。」
  夏洛特連忙救場,傻白甜布魯斯急了也是會咬人的!難為戈澤勒願意為了她這個只見過兩次面的朋友舟車勞頓。換作是她自己,怎麼可能拼到這個份上?
  「那什麼,你們也來認識一下吧。戈澤勒,這就是我想介紹給你認識的倫敦本土高富帥,布魯斯·羅斯柴爾德。」
  戈澤勒臉上的表情頓時扭曲得如同硬生生吞了十隻蒼蠅,伴著顯而易見的失望。
  「謝謝你的好意,夏洛特。但我真的沒有什麼興趣認識一個私生活紊亂且走個路都能絆倒自己的傻———富家子弟。」
  「你,你說什麼?(╯°□°)╯」
  布魯斯覺得自己從小就是根正苗紅的乖小孩,長大後除了偶爾會去泡個吧,哪裡‘私生活紊亂’啦?至於走路絆倒………這是幾時發生的事,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別以為他沒聽到她省略掉的‘傻瓜’二字!
  看著一臉憋屈的布魯斯和一臉嫌棄的戈澤勒,夏洛特在內心噼里啪啦地打起了小算盤。
  這兩個人,很有問題啊。
  難道現實中真的存在Gay與女漢子的愛情故事?
  「咳咳。」
  坐在角落的艾格西適時地發出咳嗽聲,引起了三位大人的注意。
  「Wow,夏洛特,你從來沒告訴過我你有個這麼大的兒子!」
  戈澤勒被金髮碧眼的英國小紳士萌出血,整顆心都酥了。她忙不迭撲向艾格西,卻被布魯斯無情地攔下。
  「呵呵,什麼朋友,連這是夏洛特的侄子都不知道。」布魯斯搶先一步坐到艾格西身旁,化身怪蜀黍,「艾格西,布魯斯叔叔帶你出去兜兜風怎麼樣?要不要吃冰淇淋火鍋?」
  夏洛特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布魯斯到底是有多幼稚?!
  「艾格西,這是我和你說過的運動員姐姐戈澤勒。你不是想見她很久了嗎?」
  夏洛特今年陪艾格西參加校園運動會時,順口跟他說起自己認識一位厲害的美國殘疾運動員,結果艾格西嚷嚷著想認識這位姐姐,而且一定要「摸到人家的腿」。=_=
  艾格西果然變得興致盎然,滿臉躍躍欲試,把冰淇淋火鍋拋在了腦後。
  「你好,戈澤勒。我可以碰一碰你的假肢嗎?」
  「當然!」
  戈澤勒非常爽快,乾脆把自己的褲腿掀起來,讓艾格西近距離看個夠,過過眼癮。
  夏洛特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布魯斯對此非常驚訝。
  「你…為什麼……?」
  布魯斯難得結巴。看來他對戈澤勒失去雙腿是毫不知情,還以為能追著他跑東跑西的女孩一定是四肢健全的人。
  「我從出生開始小腿就沒有長腓骨,只能早早截肢。」戈澤勒對旁人詫異的眼神見怪不怪,也不介意。但對上布魯斯就莫名變得小氣吧啦的她,還是不由自主想刺激他一下,「不過就算這樣,我跑得也比你快。」
  「好炫酷!太贊了!」
  艾格西對戈澤勒的義肢不自覺發出贊嘆,兩只大眼睛眨也不眨,不敢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當然,這是麻省理工學院的最新實驗作品。話說回來,小伙子挺結實的,我喜歡!你想要練體操嗎?姐姐可以教你!」
  戈澤勒已經自動自覺地代入了艾格西的乾姐姐一角,責任感和榮譽感瞬間爆棚。
  「真的嗎?但是夏洛特姑媽說練體操會長不高…她說我會變成小矮人……」
  艾格西原本興奮的神情迅速變成了苦惱。
  戈澤勒和布魯斯難得一致對外,不約而同向夏洛特瞥去譴責的眼神。
  艾格西你這個熊孩子!
  「叩叩,叩叩」
  敲門聲及時解救了囧死的夏洛特。
  她家哈利回來了,噢耶!
  「怎麼這麼多人?」
  乍一見到布魯斯的哈利,話還沒說出口,眉頭先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他只能裝作沒看見布魯斯,把視線轉移到病房裡唯一的陌生人身上,「這位是……?」
  「我是戈澤勒,你一定是艾格西的爸爸吧?你們長得可真像,哈哈!」
  自來熟的戈澤勒向哈利打著熱情的招呼,全然不知後者的臉已經黑掉一半。
  噢,漏。
  夏洛特和布魯斯面面相覷,內心直呼不妙。
  戈澤勒神經也太大條了吧?
  艾格西的爸爸 = 夏洛特的哥哥
  天知道哈利最討厭別人把他們誤認為情侶以外的關係!
  「額,戈澤勒,這是哈利·哈特,我的未婚夫。」
  無奈之下,夏洛特只能主動跳出來打圓場,不然哈利一定會黑化……幸好哈利聽到她的介紹還算滿意,表情從僵硬死板變成禮貌性假笑。
  「你們訂婚了?」疑惑至極的布魯斯渾然不知自己的行為是在添亂,「訂婚戒指在哪裡?我怎麼沒吃上你們的訂婚蛋糕?」
  「呵呵,那個,要不今晚我們一起吃飯吧?就當是慶祝我擺脫霉運,順利出院??」
  夏洛特決定徹底無視傻瓜布魯斯。這尼瑪學的是哪門子心理學,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要不是布魯斯大力慫恿,夏洛特也不會知道布魯斯在海德公園旁邊新開了一家高級餐廳,還主打意大利菜呢。聽說這裡的位子需要提前一個月開始預訂,週末則更加困難。
  這關係戶當的,感覺真是棒棒噠!
  「你是怎麼想到開這家餐廳的?」
  戈澤勒眼中的懷疑快要實體化了。
  她前天才在英國權威雜誌《餐廳》里見過這家米其林三星餐廳,而布魯斯竟然是幕後老闆?
  「因為我本人就是意大利菜的超級大粉絲。」
  布魯斯瀟灑地捋了捋耳邊柔順的頭髮,一股「初戀般的感覺」氣息撲面而來。
  大冬天的,哪來的春意?
  夏洛特不舒服地揉了揉鼻子,哈利連忙給她加了件披肩。
  就因為愛吃意大利菜,所以開了一家餐廳?沒想到布魯斯也是同道中人!
  「那你喜歡吃中國菜嗎?」
  戈澤勒的眼睛一閃一閃亮晶晶。如果她認識一個開中國餐館的朋友,那她就……
  「一般般。夏洛特很會煮中國菜,你可以讓她煮給你吃。」
  聞言,夏洛特瞟了哈利一眼。她男人果然對爆她料的布魯斯異常不滿,眼中的冷箭「咻咻咻」地向布魯斯飛去,可惜聊得正歡的兩人都忽略了安安靜靜進食的美男子哈利。
  「可惜我過幾天就要回美國了,不然我無論如何都想嘗嘗夏洛特的手藝。我真心討厭加州的快餐,你們懂的,薯條和漢堡雲雲。」
  雖然英國的黑暗料理也曾讓戈澤勒這個奉行美食至上的少女痛不欲生,但與她在美國的住所旁常年飄蕩著油炸香味的快餐相比,哪個更讓她反胃,還真是不太好說呢!
  「你要回美國了?」
  布魯斯手中的刀叉停頓了幾秒,但隨即恢復正常。
  「怎麼不在英國待多幾天。」
  應該沒有人發現他裝作若無其事的口吻,嗯!
  「明年悉尼殘奧會的運動員召集令早就到我手上了,我得盡快回美國。」
  正咬著叉子的戈澤勒臉上頓時愁雲慘淡。
  為了夏洛特她實在耽誤了太多時間,回去指定會被教練好好懲罰一頓。噢漏,她只是愛運動和運動細胞發達,但她對那些加重幾倍力度的訓練任務毫無愛意,真的!
  聽到戈澤勒要參加殘奧會的艾格西對她的仰慕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了。戈澤勒姐姐是女神!
  他望向自家姑媽,碧眼中綴滿祈求,
  「夏洛特姑媽,我想去現場看戈澤勒姐姐比賽。」
  這孩子,怎麼想一出是一出?
  「在電視上看不就好了,BBC全程直播。」
  夏洛特估摸著有幾個大人在場,艾格西也不敢大哭大鬧打滾撒潑,便冷酷拒絕了他的請求。
  艾格西果然耷拉著頭,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布魯斯對夏洛特帶孩子的方式非常不滿意。
  「瞧你這酸樣,我親自帶艾格西去觀戰!趁著年紀小就應該德智體美全面發展,你想窩在倫敦不見得人艾格西想長霉呢!艾格西你說是不是呀?。」
  布魯斯揉亂了艾格西一頭小金毛,卻得到了後者的歡呼無數加上香吻一枚。
  夏洛特再次向布魯斯拋出大小堪比樟腦丸的白眼。想獻殷勤也別拿她家艾格西來當藉口啊!
  飯後,布魯斯扭捏地表示願意送戈澤勒回下榻的酒店,然而並不太領情的戈澤勒和他站在車前僵持不下。
  「咳咳,你就從了他吧,戈澤勒。」
  眼見布魯斯淡淡的憂傷模樣,夏洛特悄聲勸說戈澤勒乖乖搭上傻白甜布魯斯的順風車。
  「就當是為社會作貢獻了。你不是參加了學校的義工組織嗎?」
  「好吧…」
  戈澤勒不情不願地坐上粉紅色賓利的後座。這男人是得有多騷包才會挑這種芭比娃娃的專屬顏色啊?!
  目送粉色賓利一溜煙地消失在風中,夏洛特八卦地用手肘捅捅哈利。
  「你覺得布魯斯和戈澤勒有沒有戲?」
  哈利對此完全嗤之以鼻。
  「兩個沒長大的人能有什麼戲。特別是戈澤勒,反射弧比草履蟲還要短上好幾周,你指望她和誰談情說愛?至於布魯斯,我對他毫不關心。」
  額。
  夏洛特沒想到哈利對這兩個人如此不抱希望。
  「戈澤勒很好,布魯斯也不錯,而且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戈澤勒要是能快點安定下來嫁作人婦特別是嫁入豪門,哪還能有未來給反派當保鏢的事兒?
  至於布魯斯這個妖孽,夏洛特曾一度認為此生不會見到誰嫁給他或者他嫁給誰的畫面,不過現在看來,她還是能活著迎接那一天的到來。
  俗話說得好,希望在明天啊!
  「所以你要為他們搭橋牽線?當紅娘?作媒?」
  哈利揚起嘴角,一抹古怪的笑容掛在他360度無死角帥氣逼人的臉上。
  「你先搞定自己的事情再說。」
  霎那間,朵朵不詳的陰雲飄過並籠罩在夏洛特的心頭。
  「什……什麼東西???」
  哈利笑得這麼狡詐,讓她很是惶恐!
  「狄波拉邀請我們去莊園過聖誕節。對了,我的父母從美國回來了。」
  哈利非常不厚道地又補充了一句讓夏洛特心驚肉跳的話。
  「我想,他們是專程回來見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更了…實習加考駕照讓我比讀書時更忙一些啊真是!!幸好這坑快填完了啊!那什麼,都說你們留言多一點,我更文的動力會多一點,哪怕是半夜我也會碼文…而且最近看文的人好少。(′?_?`)我更新還是不更新,會看最新一章的留言有沒有超過10條,沒有的話就看點擊數有沒有超過1000,再不然就看我自己的心情(這種情況一般只在剛挖坑時出現)。是不是想打死作者……

  ☆、瓦倫丁

  平安夜的到來,並沒有使倫敦某街區某幢小樓的某單元得到安寧。
  「你好好瞧瞧我的頭髮,就跟被狗啃了似的,還怎麼見人?」
  而且還是重要的人!
  整整一天,夏洛特都在哀號耍賴。然而哈利不聞不問,並沒有理會她的垂死掙扎。眼下他正蹺著二郎腿,坐在她家沙發上氣定神閒。
  「那邊的火雞都差不多出爐了。我們該出門了吧?」
  敢情她說了這麼多,全是廢話。
  夏洛特如同從頭到腳被噴了一身冷卻劑,靜止了一分鐘。
  「不行,我不能呼吸了……」
  她捂住胸口,似乎下一秒就要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需要我為你做個人工呼吸嗎?」
  哈利涼涼地來了一句。
  夏洛特立刻生龍活虎,連蹦帶跳地進房間翻找起今晚要穿的衣服,動作乾脆利落。
  不過很快她又跑了出來。
  「我不用穿晚禮服吧?」
  如果哈利膽敢點頭,打死她也不去。她沒有在開玩笑!
  哈利哭笑不得。夏洛特今天問了他一百遍諸如「我這樣的妝容ok嗎?」「我應該穿裙子還是褲子?」之類的問題,他應該為她如此重視自己的家人感到高興,還是認為她太未雨綢繆?
  「寶貝,這種家庭聚會並不是上流社會的晚宴,你大可不必緊張。」
  夏洛特松了一口氣,但馬上變得不懷好意與無限諂媚。
  「我親愛的哈利∼∼∼∼∼」
  上次逛街時看到一件墨綠色的聖誕絲帶兒毛衣,她腦子一熱,衝動消費了一把。
  至於這件毛衣的亮點嘛…
  居中的大麋鹿嘴巴咧得奇大無比,擺出一個喜慶又蠢萌的滑稽表情。
  哈利被煩得無計可施,只能穿上與他平日里愛穿的西裝三件套風格截然不同的毛衣。幸虧他是個帥大叔,穿了這麼屌絲的衣服也還是男神。
  面對畫風突變的哈利,夏洛特心理頓時平衡了許多。
  「艾格西,泡菜先生,我們走吧!」
  她哼著小調,目不斜視地從渾身不自在的哈利身邊走過。
  該來的,始終都要面對。
  俗話說得好,醜媳婦也得見公婆。
  儘管以她懂事以來最醜的形象示人,的確是時運不濟,但夏洛特依然要勇敢地踏出這一步,去見哈利的外婆、父母,以及他舅舅一家人。
  噢,真是一大家子,她一點都不怯場,毫不畏懼。
  才怪。
  「如果我現在把你打暈了藏到後尾箱再火速逃回倫敦。」
  眼見莊園的正門出現在視線可及範圍之內,夏洛特不自覺地吞咽口水。
  「我會怎麼樣?」
  「你的三個步驟都無法完成,夏洛特。」
  哈利以輕快的口吻回答,語氣里是妥妥的不可置否。
  「第一,你無法打暈我,忽略艾格西和泡菜先生不計。第二,後尾箱放不下我的身軀,咳咳。第三,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他清了清嗓子。
  「以我對你心理素質的瞭解,還沒逃到半路你就會把我弄醒,然後呼天搶地………」
  夏洛特一臉呵呵地表示她男人真相了。
  「這裡好漂亮!」
  艾格西扒在玻璃窗上,目不轉睛地欣賞查茲沃斯莊園。為了迎接聖誕,這座莊園被裝飾得更為華貴,卻不失溫馨。巨大的灌木叢被頂級園藝專家修剪成麋鹿與聖誕老人的形狀,正中間是一座高達兩米的聖誕樹,琳琅滿目的燈飾正一閃一閃地向外散髮迷人的螢光。
  「這裡是你哈特叔叔的娘家。」夏洛特脫口而出。嗯?用娘家好像有點不對,但說老家就更不對了…
  「好好噢。」艾格西一臉艷羨。他也想要這樣的‘娘家’。
  不過娘家是什麼?
  哈利正了正臉色,坐直了身體。
  「艾格西,如果你姑媽能快點嫁給我,我們每一年都來這裡過聖誕節,怎麼樣?」
  泡菜先生適時地在一旁歡快地嚎了幾聲。
  夏洛特的整個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你現在是在我眼皮底下,明目張膽地,威逼利誘我的侄子?」
  實際上,無需哈利威逼利誘,艾格西也會舉雙手雙腳贊同。
  「只要姑媽和你結婚,我就可以和泡菜先生住在一起了!」
  哈利擺出了一張讓夏洛特無法直視的姚明臉。
  敢情她在艾格西的心目中,還是敵不過泡菜先生的分量......
  明年她一定要買一隻貓!一定!
  是夜,查茲沃斯莊園燈火通明。
  哈利的母親的優雅與狄波拉如出一轍,讓夏洛特想起一句話,’真正的美經得起歲月的考驗’。自信的美人,不會在乎悄悄爬上眼角的皺紋,反而大方地展現給眾人。
  而哈利的父親,則是.....
  哈利和他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是哈利比他不苟言笑,儘管不正經的時候比誰都不正經。
  哈利好像有點害羞。是因為剛剛與父母的擁抱和貼面吻嗎?
  「這是我母親,勞拉·哈特。這是我父親,伍迪·哈特。」
  至於第十一世德文郡公爵夫婦,正和哈利的外祖母狄波拉坐在大廳的另一邊。
  佩雷格林·卡文迪許被哈利的毛衣逗笑了,「這件毛衣好看極了!給舅舅也弄一件吧,哈利?」
  「我倒覺得。」狄波拉向他們走了過來,步伐穩健。「哈利這身衣服搭配,一定是夏洛特的手筆。是吧,夏洛特?」
  夏洛特羞澀地笑笑。噢,這應該不算興師問罪吧……她默默安撫砰砰直跳的小心臟。
  狄波拉摸摸艾格西毛絨絨的小腦瓜,「終於見到你了,年輕人。」
  話畢,她又向夏洛特曖昧地眨眨眼,「勞拉和伍迪今晚應該能把上次我給你講到一半的哈利囧事繼續講完。」
  事實上,勞拉和伍迪對夏洛特本來就有好感。
  「我們對哈利一直採取放養政策,他想做什麼都讓他放手去做。說真的,我們一直在懷疑他的性取向,直到你的出現。」
  伍迪不遺餘力地調侃自己的兒子,然而勞拉的一句話讓夏洛特把正準備嘲笑哈利的笑容又收了回去。
  「真希望下一次回來英國是為了參加你們的婚禮。」
  勞拉和伍迪兩夫妻看向夏洛特的目光炯炯有神,也讓她囧囧有神。」
  餐桌上的氣氛和樂融融,雖然勞拉抓著夏洛特不放,一個勁問她與犯罪心理學相關的趣聞。聽到自己丈夫和弟弟佩雷格林聊起他們在美國創建的事業,勞拉也忍不住向夏洛特透露,「我們今年在紐約成立了一個工作室,專門製作遊戲。」
  「遊戲嗎?電腦,還是手機呢?」
  夏洛特是一些小型手機遊戲製作室的鐵桿粉絲,比如波蘭手機遊戲開發商Artifex Mundi。不過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啦,現在的手機只能玩貪吃蛇和俄羅斯方塊………
  勞拉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奶酪牛肋眼上,專注切肉。「主要是電腦。手機的發展前景巨大,但目前的技術還不足以讓我們大展拳腳。不過我們也和美國幾家大型手機開發商進行了合作,比如瓦倫丁企業………」
  「哐當—」
  夏洛特手中一顫,不慎把湯匙摔在了餐碟上,清脆的響聲引來所有人的側目。她慌忙拾起湯匙,向眾人抱歉一笑。
  儘管這個小插曲很快被拋在了腦後,哈利卻注意到夏洛特在這之後幾乎沒有往口中送任何食物,只是象徵性地碰一碰,連最喜歡的南瓜蛋奶派都勾不起她的食慾。
  哈利暗自思忖片刻,抿緊了唇。
  等他們回到家中,已是凌晨。艾格西困得癱在床上,任憑泡菜先生把他的臉蛋舔得口水漣漣。
  哈利對今年的平安夜很滿意,但眼下一團盤踞心頭已久的疑雲亟待他解開。
  「夏洛特,有件事,我想問你很久了。」
  哈利再三斟酌才開了口。
  「之前在列車上的那通電話里,你說……」
  完了。
  夏洛特心裡咯噔一下。
  她背對哈利站在窗前,內心狂跳不已。
  那個時候,她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有生還的可能,於是她說…
  「看見一個叫戈澤勒的殘疾女人和叫瓦倫丁的美國企業家就躲得越遠越好?」
  哈利一字一句復述夏洛特當日的原話,卻讓她慌亂不已。
  「這個戈澤勒,是那個來醫院看望你的女生?你和她看起來關係挺好的。」
  哈利繼續敲打夏洛特緊繃的心,她的手心甚至開始冒出冷汗。
  「而瓦倫丁…不會是今晚餐桌上我父母提及的那個美國手機開發商吧?」
  「綜上。」
  玻璃窗上倒映著夏洛特素淨的臉龐,哈利卻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是否在瞞著我什麼,夏洛特?」
  見眼前的人低垂著頭沈默不語,哈利輕輕轉過夏洛特的身體。還好,她的臉上沒有淚跡,眼睛里也沒有亮晶晶的可疑物體。
  「好吧,如果你非要知情不可。」
  夏洛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抬頭與他相望。
  「你看過《超人》和《蝙蝠俠》的漫畫,對不對?」
  這兩部經典漫畫可以說是他們這一代人的童年回憶,他當然看過。
  哈利不疑有他,誠實地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這兩部漫畫都被改編成電影了,對不對?」
  在她印象中,DC漫畫公司最早被搬上螢幕的英雄當數超人和蝙蝠俠。早在1948年,由美國哥倫比亞影業公司出品的真人版《超人》就被搬上大螢幕。兩年前上映的《蝙蝠俠與羅賓》里,蝙蝠俠還是由喬治·克魯尼飾演的呢!
  「所以這和你要告訴我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哈利始終不懂夏洛特到底想說什麼,繞來繞去都沒有說到他想知道的重點。
  「我.......我只是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也不知道如何告訴你。」
  夏洛特陷入糾結之中。她怎麼能告知眼前這個活生生的人,他其實是以一部漫畫男主為原型的電影角色?
  「你說吧。我們應該不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我很確定。」
  哈利開了個小小的玩笑來緩和她的不安與緊張。
  「就跟之前我告訴你的那樣。」
  夏洛特決定換一種方式,間接告訴他。
  「當我一朝醒來,我發現自己來到了另一個時空。沒過多久,我再度發現,這個時空是我曾知悉的一部作品.........因為我身邊的人,都是那部作品里的主角。」
  「什麼作品?你是要告訴我,我是一部電影的男主角?那部電影改編自一部漫畫?」
  哈利難得呆愣住了。他是一個卡通人物?就跟超人和蝙蝠俠一樣?
  「無論是漫畫還是電影,名字都叫做Kingsman。」
  豁出去的夏洛特把所有信息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然而故事情節在艾格西長大後才展開。順道說一下,如果按照情節發展,未來你會把我的寶貝侄子拐進了Kingsman。」
  「我有點暈.....」
  哈利難以消化這些信息。哪怕他的心理素質再好,也被眼前的這一切征服。他相信夏洛特沒有在騙她,也正因為他相信夏洛特告訴他的是現實,是事實,他才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某種原因,瓦倫丁命令戈澤勒殺了你。戈澤勒在電影里成了他的保鏢,雖然我現在正努力扭轉這個待定事實,同時我也不清楚你父親口中的瓦倫丁到底是不是這個瓦倫丁。」
  身心疲累的夏洛特揉了揉太陽穴,憋哈欠憋出內傷。
  「某種原因是什麼?」
  哈利的饒有興致讓她啞然。這個人就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完全不在狀況,一點都不著急!
  「瓦倫丁是個想要毀滅世界的大反派,作為正派的你擋了人家的路,當然就被人家乾掉了。」
  原諒夏洛特沒看過電影,只能這樣含糊不清地解釋。
  哈利總算得知這小女人之前反常得如同提前進入更年期的原因。他小心地組織好語言,以免對她的精神上造成更大的傷害與打擊。
  「實際上,假設未來的瓦倫丁沒有毀滅世界,也沒有命令手下的保鏢殺掉我,我也無法保證不會出現其他來殺我的人。畢竟我的工作很特殊。只是,我一直極力避免讓你切身體會特工任務的危險性。」
  「所以你覺得我現在像個大傻瓜?」
  認為自己空浪費情感的夏洛特惱羞成怒,不偏不倚掐緊了他的胸口。
  「你無法想象我那時有多擔驚受怕!」
  「我怎麼可能不理解呢?」
  哈利合攏她的雙手,兩人十指交纏。窗外的月光從指間的縫隙漏下,在窗台上形成斑駁的剪影。
  「就在一個多月以前,你還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那段期間,對我來說正是世界末日。」
  夏洛特這才想起來他們兩個人都經受過死亡的威脅,和死神進行了美麗邂逅。
  「那時候你應該很累吧?簡直像個山頂洞人。我醒來看到你,差點以為自己又穿越到石器時代。」
  愛人心疼的眼神對哈利來說還是很受用的。
  「一切都還好。說起來,我豈不是要擔心你哪一天拋下我和艾格西回到原來的世界?總之,別再擔心了,夏洛特。」
  在他看來,這些憂慮實在是毫無意義,也毫無價值。
  「過好當下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啦。我才不會再犯傻,惹你笑話。」
  她決定暫時把瓦倫丁這個人從腦海中粉碎性刪除。等他確切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自己再想辦法應對吧,就像對待戈澤勒一樣。
  屋外煙花絢爛無比,而她輕撫哈利的臉。
  「你知道我最喜歡你這張臉蛋的哪個部分嗎?」
  哈利撇撇嘴,語氣略帶不滿。
  「難道你不應該喜歡我身上所有地方嗎?」
  「我最喜歡你的眼睛。」
  夏洛特沒有理會他突如其來的自戀抽風。
  看著這雙與她曾對視無數遍的深邃棕眸,夏洛特眼波流轉,溫柔的情意繾綣纏繞。
  「There are stars………in your eyes.」
  謝謝你,讓我成為你眼中璀璨的光。                        
作者有話要說:啥也不說了,欠債還文。正文結束倒計時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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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願意

  1999年12月31日,英國首相托尼·布萊爾為倫敦眼剪彩慶祝其建成,並宣佈倫敦眼將於次日正式開通。
  望穿秋水的夏洛特對此表示喜大普奔。
  不過,乘坐倫敦眼是一個保留項目。她要等到情人節那天的黃昏,和哈利一起登上觀光艙!
  想象一下,在落日咸蛋黃的照耀下俯瞰整個倫敦城,泰晤士河泛起的漣漪折射著七彩霞光……...
  然後他們靜靜地等待夜幕降臨,萬家燈火亮起..........
  帥炸了的計劃!
  千禧之年伊始,夏洛特要求哈利每天都向她保證,情人節當天必須待在她身邊聽任指示。
  「我容許你為了那一整天的自由,而在之前的任意時段離開倫敦,離開英國,甚至離開地球表面。」
  亞瑟再怎麼虐他,她絕對不發表任何意見,嗯。
  作為一名標準的完美主義者,夏洛特希望情人節傍晚之前的時光比起傍晚之後也不逞多讓。
  她決定到倫敦的一些獨立書店走走停停,消遣白天的時間。
  哈利感覺在情人節去逛書店好像有點怪異…不過倒也新鮮!
  「倫敦有好多書店,你想去哪間?」
  問她,她也不知道。夏洛特表示倫敦大學學院周邊的書店裡盡是濃厚的學術氣息,特別是法律和經濟類書目。每次走進這些書店,一股懸梁自盡的衝動打從她心底里油然而生。
  「去你最喜歡的那一間吧。我不要學術型書店!」
  他最喜歡的書店?
  哈利在記憶庫里小心地確認目的地。
  「那我們就去查令十字街?那裡不僅有倫敦最大的綜合型獨立書店,而且整條街上都是各種各樣的書店,你應該會滿意。」
  「那還等什麼?我們快點出發吧!」
  夏洛特迫不及待地系好安全帶,催促著哈利。
  在不久的未來將要為□□少婦的她,一定要抓緊最後的時間靜靜地當個美少女!
  查令十字街在情人節這一天熱鬧非常,街上人頭攢動,接踵比肩。
  「哈利,快來看!」
  夏洛特停在一堵牆的面前。牆上鑲有一塊銅質圓牌,刻著一行字———
  ‘查令十字街84號,因海蓮·漢芙的書而舉世聞名的馬克斯與科恩書店原址’。
  Marks & Co ?
  她抬頭看了看現在的84號。
  櫥窗玻璃上張貼出最新專輯的海報,是Joni·Mitchell的Both Sides Now。
  女人右手支頭,指間夾了一根燃著的煙。
  煙霧裊裊繚繞,女人眉眼含愁,面前的桌上擺著一杯紅酒。
  夏洛特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被畫成油畫的Joni·Mitchell。
  說不定是她本人自己親自畫的?
  不管怎麼說,這裡又是一家書店,叫Love Joys,還賣音像製品呢。
  哈利從洶湧的人群里擠到夏洛特身邊。
  「Marks & Co 始建於20世紀20年代,創始人為本傑明·馬克斯和馬克·科恩。這家舊書店最初在老孔普頓街開業,後來移往查令十字街108、106號,直到1930年遷至這個位置。」
  又來了,哈利常常自動開啓科普模式。她讀的書少,不要騙她。
  「除了經營普通古舊書籍外,Marks & Co對關於狄更斯的圖書收羅之豐沛,當時無其他書店能及。卓別林、蕭伯納、阿蘭布魯克勳爵等名人那時也常來光顧,包括我的爺爺。不過,1977年,主事者的陸續亡故讓這家書店歇了業。」
  讓夏洛特感到好奇的是海蓮·漢芙。這麼看來,這是一位女作家?
  倫敦說書人哈利把書中的內容簡介娓娓道來。
  她明白了,這多麼像.....徽因與志摩?
  「如果你們恰好路過查令十字街84號,請代我獻上一吻,我虧欠它良多......」
  感性的夏洛特在內心偷偷抹了把眼淚。
  為了躲避來此朝聖的愛書人,他們匆忙進了一家設有咖啡廳的書店。兩人在不同的書架來回轉悠後一起到收銀台付錢。直到在咖啡廳里坐下,夏洛特才松了一口氣。
  鬆軟的沙發和木頭的清香,再抿一口柔滑的津巴布韋咖啡,讓人好生愜意!
  夏洛特在打開自己剛得到的情人節禮物前不忘看看哈利的心頭好是什麼。
  她男人手上拿的是一本關於如何調制雞尾酒的書。
  「我記得你喜歡喝金酒?」
  今晚應該能給哈利一個Surprise。想到自己訂的門票,夏洛特內心的愉悅極速膨脹。
  「不是喜歡,而是習慣了它的口感。」
  哈利翻開書的扉頁,開始認真閱讀。
  實際上,具有英倫血統的雞尾酒,與倫敦的淵源遠比人們想象中更深遠。
  「搖勻,不要攪拌。」
  代號為007的特工詹姆斯·邦德對伏特加馬丁尼的要求,和他對邦德女郎的挑選一樣講究。
  一切盡在不言中,只能用裝13來形容。
  不過,沈迷在《薩沃伊雞尾酒譜》之中的哈利忍不住想吐槽夏洛特挑選的書。
  《貓的王國》、《貓的百科全書》、《貓之最》.............
  「你是真的想養貓?」
  哈利頭疼地望著封面上對他張牙舞爪的貓咪。
  夏洛特一臉毅然決然。
  「當然!結婚與養貓對我來說一樣重要,就算你今年不跟我結婚......我.....也要....養貓....」
  她的音量隨著哈利眼神里的威壓自然地減弱。
  在Fortnum&Mason茶室里喝過正統的英倫下午茶後,夏洛特和哈利開車驅往倫敦眼。
  使喚哈利先找好位置泊車後,她徑直奔向售票處。她已經等不及在觀光艙到達最高處時伸手觸摸藍天了!
  Sky,I’m coming!
  然而兌好票後,夏洛特在服務中心左等右等,都沒有在人群中發現哈利的蹤影。
  她默默掏出了手機。
  正當她準備撥打那串諳熟於心的號碼時,哈利來電話了。
  「夏洛特,」
  哈利的語氣既謹慎又沈重,讓她屏住呼吸,
  「我…我不能陪你去倫敦眼了。」
  蓄勢待發的埋怨、撒嬌全都一口氣堵在了她的喉間。
  她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或許是她出現了幻聽?
  「夏洛特,你有在聽嗎?」
  哈利似乎發動了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太分明。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現在被緊急召往總部。」
  不,她什麼都沒聽見。
  「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很快回來。搞完這堆破事我就陪你去坐摩天輪,好嗎?」
  哈利有點著急了。怕她會生氣嗎?
  夏洛特的確氣得渾身發抖,氣得眼眶都紅了。
  「我特意把倫敦眼留到情人節跟你一起坐,結果你現在要放我鴿子?」
  怒火越燒越旺的她恨不得隔著手機也能對哈利拳打腳踢。
  「夏洛特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抱歉,夏洛特。這次任務太緊急了,我無法……」
  哈利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面對夏洛特,他就是有理也說不清。
  意思是她還不能把氣撒在他身上,不能責怪他?
  「我一個人去好了。你去忙吧。」
  哈利還想說些什麼,但話筒里已傳來忙音。
  他第一次被自己的女票掛斷電話………
  夏洛特就近找了一家不那麼人滿為患的咖啡廳,在窗邊坐了下來。
  然而周圍三三兩兩坐了幾對情侶,更顯得她一個人形單影隻。
  好一個情人節。
  虧她還奢侈了一把,選擇最貴最好的門票。
  這票不僅是無需排隊的快速通道票,而且比普通票多一輪乘坐機會。
  他們原本可以在倫敦眼上待大約一個小時。
  更重要的是,每位遊客可得兩杯精心調制的雞尾酒,共有兩款可選:一是用荔枝、玫瑰、佛手柑以及泡泡香檳調製成的An Eye for Romance,二是以黑刺李金酒、血橙和黃油蘇打調製成的City Sunset Spritz。
  還以為哈利看到心心念念的雞尾酒會高興呢,現在可好了。
  空留她一個人在這裡傷心沈默。
  天色漸暗,倫敦眼亮起了絢麗的燈光,在夜色中幻化成一個巨大的藍色光環。
  由於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倫敦眼延長了開放時間,晚上十點才結束營業。
  但這一切現在都與她無關了。她沒心情坐摩天輪。
  放在桌上的白咖啡漸漸冷卻。夏洛特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坐了多久。
  早知今日,還不如帶艾格西去海德公園轉上幾圈。
  她在內心再次嘆氣,換了個姿勢繼續發呆,順便環視了一周。
  前面那桌坐了一對小情侶,不過兩人的表情看起來不太愉悅。
  難道.........?
  「等哥哥再畫多幾張畫賣出去,就能帶你去坐這座世界上最大的摩天輪了。我想想,或許明天去特拉法加廣場擺攤會更好?」
  男孩安慰坐在身旁的女孩,後者一臉沮喪。
  「很抱歉,哥哥沒能滿足你的生日願望。」
  眼見妹妹難過不語,男孩自己心裡也不好受,偏頭看向了別處,恰好與夏洛特對視。
  儘管心情不好,男孩依然對陌生人禮貌地微笑。
  看來是個善良的孩子。
  同時也是一個買不起倫敦眼門票的窮孩子。
  夏洛特略加思索,作出了一個決定。
  她向他們走去,把自己的兩張門票給了這對兄妹。
  「快去吧,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們得趕快去檢票。」
  權當回報社會了。她真是個好人。
  男孩與女孩都呆愣住了。羞澀的男孩結結巴巴道,「不,這不行,女士.......」
  霸氣側漏的夏洛特斬釘截鐵道,「我剛分手。這票對我來說已經沒用了。」
  在情人節分手好像也忒慘了一點。這則謊言讓兄妹倆仰視她的眼神里飽含同情與憐憫。
  儘管欣喜若狂,男孩還是按捺下自己的激動,拿起放置一旁的畫板。
  「女士,我可以為你畫張素描嗎?當作這兩張票的回禮。很快的,給我十分鐘就好了。」
  給她畫畫?
  夏洛特正納悶這兩兄妹怎麼還杵在她面前,男孩卻已執起鉛筆,快速進入畫家狀態。
  好吧,讓她也來當一當蒙娜麗莎。長這麼大,還沒有人給她畫過肖像畫呢。
  兩兄妹手牽著手往倫敦眼歡呼著跑去,那場景就好像傑克和他朋友贏了登上泰坦尼克號的船票在人群里瘋跑一樣。
  夏洛特無奈地搖搖頭,拿起那張畫仔細端詳。
  畫中,捧著一杯咖啡的女人凝眉望向窗外。
  這小男孩的畫功還真是不俗,寥寥幾筆就能把女人美麗(?)的哀愁展現得淋灕盡致。
  跟今天白天看見的Joni Mitchell還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歪著腦袋思考了一會兒,向侍應生借了一支筆。
  幾分鐘之後,畫紙上多了一隻呆頭呆腦的烏龜。
  哈利,你也上鏡了。
  咖啡見了底。夏洛特預感自己今晚會失眠。
  隨著夜色加深,從早到晚不停運轉的倫敦眼也得休息了。
  對情人節曾有多少期盼,現在就有多少失望。
  看著倫敦眼燈光全滅,她起身離開咖啡廳。
  氣早就消了。她現在只想快點走到的士站,然後接艾格西回家。
  正當她漫無邊際地踢著路邊的小石子,手機鈴聲響了。
  是哈利。
  夏洛特猶豫片刻,最終選擇接聽這通電話。
  誰也沒有先說話,她只能聽見兩人頻率不同的呼吸聲。
  「寶貝,我看見你了。」
  哈利率先打破令人窒息的沈默。
  「你在哪裡?」
  背對倫敦眼的夏洛特停下步伐,頓住。
  「我在你的心裡。」
  哈利好像在奔跑,她聽見了呼呼的風聲。
  「你不在我的心裡,我已經打算把你扔進垃圾桶了。」
  夏洛特死鴨子嘴硬,但身邊的路人突然傳來了驚呼聲。
  他們都在指著她的身後,臉上盡是驚訝和不可置信。
  難道哥斯拉橫渡大西洋來寵幸倫敦了嗎?
  她納悶地轉過身。
  出現異樣的是倫敦眼。
  摩天輪重新開始緩慢地轉動,從四面八方射來的鐳光打在觀光艙上,每個艙的玻璃外殼上都顯現出一個字母。32個艙,32個子母?
  C H A R…W O U …
  M A R R Y…
  夏洛特的心跳漏了半拍。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所有觀光艙外寫著的子母拼湊起來,是不是.........
  Charlotte Channing Would You Marry Me?
  「你還捨得把我丟進垃圾桶嗎?」
  溫柔醇厚的嗓音自耳邊響起,下一秒,一雙健碩有力的手臂環上她的腰間。
  「哈利·哈特,你….......你這個.......…這…..........」
  夏洛特的大腦一片空白。這跟她想象中的求婚方式相差甚遠!
  她曾以為哈利能徵求她嫁人的意見已經很不錯了,哪裡還敢奢求驚喜和浪漫?
  畢竟她被吃得死死的,簡直比那被壓在五指山底下的孫行者還要慘!
  「夏洛特·錢寧,」哈利拾起她的雙手,屈起左膝跪在地上,「你願意成為哈利·哈特的妻子,無論境遇是好是壞都與他並肩,共度一生嗎?」
  眼看有人現場求婚,周圍的人三三兩兩圍了過來,不停起哄。
  今天倫敦的人怎麼這麼愛湊熱鬧?
  夏洛特雙頰羞得發燙。
  她手中暗暗施力,想把這個男人拉起來,但哈利整個人就像在地上扎根了,一動不動。
  儘管路燈昏黃,夏洛特依舊能清楚地看到,哈利煜若星光的雙眸正認真地凝視著她。
  成段的結婚誓詞流暢地浮現在腦海裡。原來她早就把它們牢記於心了嗎?
  夏洛特彷彿看見她和他站在牧師面前,相對而立。
  I will love you faithfully,through the best and the worst,through the difficult and the easy.
  我們的愛情忠貞不渝,無論境遇好壞,生活易難。
  What may come I will always be there as I have given you my hand to hold.
  無論面臨什麼,我將與你同在,把自己的雙手交付於你。
  And where you die,I will die there and there I will be buried.
  若你在哪裡死去,我也將埋葬在那裡。
  May the Lord do with me and more if anything but death parts you from me.
  也許主要求我做得更多,除非死亡將你我分離。
  I want to take this man to be my husband,my partner in life and my true love.
  我願意讓這個男人成為我的丈夫,我的生活伴侶和我的真愛。
  這一刻的來臨,她已經盼了好久好久。
  「Yes ,I do. 」                        
作者有話要說:我出現了。你們可以向我盡情拋磚砸鞋…

  ☆、畢業季

  結婚前先在報紙上刊登結婚信息是英國的習俗。作為紀念,哈利心滿意足地把那張報紙貼在了書房一角。看他那鄭重其事的架勢,夏洛特差點以為他想買個最厚最重的實木畫框把它裱起來。
  在正式成為哈特夫人之前,夏洛特準備和好友進行最後的狂歡。這種性質的單身趴踢,估計她這輩子也只有一次吧?不希望浪費寶貴機會的夏洛特把這件事情全權交由布魯斯安排。
  然而。
  「土豪果然就是會玩。」
  夏洛特躺在巨大的Hastens床墊上,兩旁分別躺著布魯斯和戈澤勒………這不是重點。
  「你特麼倒是告訴我,為什麼我的單身派對要在一個半廢棄的教堂里度過,布魯斯。」
  重點是,她們此刻正被一圈白色低矮蠟燭包圍。燭光搖曳,陰森恐怖。
  布魯斯竟然美其名曰‘祈願’。
  天知道她有多想打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面裝了幾公升水?
  「而且外面還有不少亂墳。說不定我們四周飄著好多幽靈。」
  心裡發毛的戈澤勒回想一路上被立得東倒西歪的墓碑,向上拉了拉被子。她需要認真考慮究竟要捨命陪美人還是奪命狂奔回美國,讓她靜靜地思考,靜靜地……
  「這地方挺好的呀。」
  布魯斯拍了拍手,聲控蠟燭齊滅。
  教堂里一片黑暗,窗外的月光恰巧映照在十字架上,讓夏洛特心中湧上陣陣寒意。
  戈澤勒早已放棄糾結,把自己緊緊地包裹在珊瑚絨里,只露出一雙飽含惶恐不安的眼睛。
  「還是說你們想要執行另外一個計劃呢,要知道羅斯柴爾德家族的人從來都會準備Plan B………」
  布魯斯在她們如狼似虎的目光下自動消音。
  跋山涉水之後。
  「其實這才是你真正準備的吧,剛剛那個鬼地方太扯了。你是想給我們製造驚嚇還是驚喜?」
  戈澤勒秉承自己的偵探精神,用懷疑的眼神來回打量布魯斯。像他這種追求浪漫與騷包的人怎麼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招牌?
  靠在老樹旁的布魯斯無辜地聳聳肩。小小的惡作劇而已,他會說嗎?
  他∼才∼不∼會∼呢∼
  懸崖上的草坪背靠森林,下方似乎是某個山谷,傳來湍湍的流水聲。布魯斯好像早些時候佈置了眼前被帳桿支撐起來的雙門帳篷,夏洛特甚至在裡頭發現了一箱冰鎮黑啤,還有,甜甜圈……這搭配……
  想到這是布魯斯的手筆,夏洛特還是見怪不怪好了。
  三支酒瓶在空中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們認識還沒多久,你就要結婚了。」
  布魯斯皺著眉頭點燃了一根薄荷煙,卻被戈澤勒赤手空拳掐滅。後者在前者的怒視下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是啊,我有配偶了。」
  微醺的夏洛特突然對天空吶喊。
  「姐姐有配偶了!」
  「噓!」
  出其不意地,戈澤勒往夏洛特嘴裡塞了個甜甜圈。
  「看那邊。」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縱橫交錯的荊棘叢中,幾只螢火蟲向她們飛來。
  布魯斯關掉了所有光源,任這些小傢伙縈繞在她們身邊。在近距離觀察之下,他發現這些螢火蟲的顏值比他低了百分之兩百。
  「真神奇。天寒地凍的,竟然還有螢火蟲。」
  戈澤勒伸出手掌,嘗試著讓它們停留其上。
  「嗯…這是山窗螢,陸生螢火蟲。」
  似乎覺得很安全,螢火蟲在這一帶待了很久。久到沒有人記得它們是幾時過來的,久到放酒的箱子里冰塊全都融化,久到夏洛特似乎聽見布魯斯輕微的鼾聲。
  在夏洛特快要進入夢鄉的時候,終於放棄捉螢火蟲的戈澤勒抓著她一陣搖晃。
  「夏洛特,我好想念去年聖誕節你做的炸雞!」
  「………一年只能吃一次哈特牌聖誕炸雞喲親∼」
  「你還沒改姓哈特呢錢寧小姐!」
  「哎嘿嘿。」
  螢火蟲漸行漸遠,卻沒有人打開手電筒。
  只有身邊人靜靜的呼吸聲。
  這片黑暗讓夏洛特莫名心安。
  「夏洛特,布魯斯。」
  「嗯?」 x 2
  「我要上廁所。」
  至於哈利在他的單身趴踢上被虐得怎麼樣,夏洛特也不是很清楚。沒辦法,工作單位里太多單身漢,傷心嫉妒總是難免的。而這些鑽石王老五們都到場參加了他們的婚禮,雖然哈利並沒有告知誰是誰,除了詹姆斯。
  詹姆斯把一對郎窯紅釉觀音尊和珊瑚紅釉青花裡瓷碗當作新婚賀禮送給了她。
  夏洛特不懂得鑒賞文物,但上面的精緻紋路確實讓她喜愛不已。然而哈利並不希望她把這些瓷器擺在家裡最顯眼的位置。
  「明天我就把它們送到大英博物館去。那裡才是它們應該待著的地方。」
  哈利的堅持讓夏洛特倍感意外。都結婚了,還把詹姆斯當假想敵?
  不過這些價值連城的易碎品脆弱得讓她誠惶誠恐。夏洛特用了好幾張牛皮紙,把它們里三層外三層包得嚴嚴實實,塞進了保險櫃。
  咳咳,雖然感覺有點糟蹋詹姆斯的一片好意,但哈利看到她的做法,心情迅速多雲轉晴了呢!
  婚後的日子與平常無異。硬要找碴的話……可能只是她和艾格西,從這裡搬到了那裡吧?
  夏洛特還是很高興的,畢竟自己終於有機會佈置一個小花園小天地。她早就計劃要在家門口種一些特別的植物,比如熱帶棕櫚樹和美人芭蕉,最好再搭建兩個鳥屋,說不定會有幾只麻雀成為他們家的常客!
  但是,作為她最信任最親愛的人,哈利竟然潑她冷水,笑她異想天開。
  人們要想在倫敦欣賞熱帶植物,一般只能親自到一些植物園的溫室里參觀,比如倫敦的Palm House和康沃爾郡的Eden Project。又不是不知道倫敦的天氣有多壞,還指望著種棕櫚樹?
  總之哈利覺得夏洛特一定是在逗他。
  夏洛特表示自己都任性這麼多次了,也不差這一回。把小鏟子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賴,死活不肯起來的人是她,沒錯。
  被關在房門外N個夜晚的哈利只能屈服。
  托人專門從熱帶地區空運一乾亞馬遜熱帶雨林風植物的人是他;給每個植物裹上保溫膜,在花園裡安裝中央供暖系統來抵禦寒冬的人,也是他。
  反正他就是收拾哈特夫人牌爛攤子的專業戶。誰讓他是哈特先生呢?
  在為數不多(?)的哈特夫人牌爛攤子里,還有一隻叫做瑪格麗特的小奶貓,是夏洛特和攪屎棍二人黨布魯斯&戈澤勒逛街時買下的。
  到底是夏洛特自己心心念念還是她的好閨蜜極力鼓吹,哈利無從得知。他唯一明白的是,這只貓上輩子一定跟他有仇。
  瑪格麗特一直樂於在牆壁和沙發上留下幾道痕跡,偶爾打碎幾個玻璃杯來提高存在感。原本走簡約絲帶兒的公寓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有一半原因在這只才斷奶的小貓身上。再加上新婚妻子對這只撒嬌本領極其強大的兩面三刀喵星人寵溺非常,也讓他在舊恨之上更添新仇。
  貓是非常敏感的生物,尤其是來自他人的不喜或不滿。作為合格的喵星人,瑪格麗特從來不對哈利撒嬌,倒是常常對他炸毛,甚至動小手腳。瑪格麗特會偷偷鑽進衣櫃破壞男主人的衣服,咳咳。只是他的防彈西服讓它無從下爪,只能把目標範圍縮小到毛衣一類。
  夏洛特一開始對哈利三番兩次的投訴表示懷疑。瑪格麗特才多大,怎麼可能有那個本事讓廚房一夜回到解放前?況且瑪格麗特在她面前從來都聽話乖巧得很,不哭不鬧。
  事實證明,質疑一名特工是錯誤的。大錯特錯。
  不去理會哈利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表情,看著滿牆秀氣的黑腳印和瑪格麗特黑糊糊的腳掌,夏洛特終於知道她的愛貓是有多明目張膽地欺負她的鏟屎君。
  噢對,鏟屎的人也是哈利,並不是她。
  關於蜜月旅行……不好意思,沒有。
  結婚時剛好開學的夏洛特,婚禮結束第二天直接去上課了,呵呵。哈利的工作也忙得抽不出兩周的時間,於是他們乾脆把這種雙人旅行無限期延後,在暑假帶艾格西去澳洲玩了個痛快。是的,他們專程去找了集訓中的戈澤勒,故此,身邊黏了一個充話費送的布魯斯。
  戈澤勒向他們透露了一則石破天驚的消息:這場比賽將是她運動員生涯的終點,而她現在的目標是當一名超模兼服裝設計師。
  夏洛特被嚇得無言以對。這戈澤勒平時看似神經大條,沒想到比誰都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敢於追逐夢想的人真的很勇敢,不過戈澤勒這夢想也藏得太深了,虧她一直以為這位吃貨更想從事飲食行業?
  說起來,布魯斯也要老老實實回家種田…不對,回家接管家族生意了。明年夏天,當夏洛特正式畢業,他也將正式離開教師隊伍,踏入無良商人一行。瞧著布魯斯和戈澤勒越來越默契的無間模式,夏洛特覺得他們離承認xx也不遠了。艾格西說不定這兩年還能再做一次花童,可能,也許,大概?
  當最後一個學期到來,夏洛特需要到校外實習三個月,才得以順利畢業。她如願以償進入Eden Project的市場開發部,儘管專業貌似不太對口,但她愛死了這個地方!
  與倫敦眼類似,伊甸園也是作為千禧年項目而改造的環保工程。從前是一座廢棄礦山的伊甸園,在設計師的化腐朽為神奇之下,搖身一變成了全英最受歡迎的觀光景點之一。數以萬計的植物品種,讓近來文青附身的夏洛特心花怒放,恨不得舉家遷往基地,過上與世隔絕的生活。咳,這當然是不現實的,只是希望她熱愛盎然生機與蓬勃綠意的內心能被理解體會。
  實習期屆滿之時,夏洛特發現了一件事。
  瓦倫丁竟然是Eden Project的投資者之一!
  好吧這個項目的確吸收動用了上億資金但她沒想到一個美國企業家居然會對大西洋彼岸的生態項目感興趣她實在覺得無法接受。
  不過轉念一想,這個邏輯的確符合不按常理出牌的中二病。
  夏洛特並沒有告訴哈利這件事情,等他們的生活與這個人有了交集再來著急也不遲………
  真相是她為自己的畢業論文和即將到來的畢業典禮忙得焦頭爛額。這件事被忘得一乾二淨。
  倫敦大學學院今年破天荒地在皇家慶典大劇院舉行畢業典禮,擺脫了校內速食畢業典禮模式。
  因此,即使被畢業論文整得接近精分崩潰,夏洛特也還是打起精神,著手準備嘉賓邀請的申請、學位服的租賃等工作,來迎接解放。
  典禮舉行那天,倫敦難得放晴。陽光好得讓身著厚重黑袍子的夏洛特想哭,只能一邊圍觀在場的若干妹子瘋狂補妝一邊默默擦汗。
  台上的知名校友正在進行畢業演講。
  夏洛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最近特別容易犯困。正估摸著怎樣通知身邊人這件喜事的夏洛特,從擴音器里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輪到她了。
  布魯斯坐在教師席里向夏洛特丟了個飛吻,後者面不改色地從校長手裡接過畢業證書和獎狀,穩穩當當地走下禮台。
  典禮結束後,身邊的同學們各種打了雞血般激昂激奮,但夏洛特只想在茫茫人海中盡快找到哈利和艾格西。
  就在她眼巴巴東張西望的時候,幾個男生圍住了她。憑借禮袍上的綏帶,她知道了眼前這幫男生是建築系的。
  這是想乾嘛?
  笑嘻嘻的男生們把其中一名看起來很是靦腆內斂的高個子推了出來,低聲喊道,「上啊,麥克白!」
  麥…麥克白。
  這男生的爹媽給他取名時,是不是瘋狂迷戀莎士比亞啊?夏洛特忍住笑意,用詢問的眼神仰望著這個‘麥克白’。
  麥克白滿臉羞澀,只差沒絞手指了。
  不知為何,突然比平時靈敏了兩三倍的夏洛特迅速恍然大悟。
  她早該想到了,畢業典禮是難得的告白機會。
  多好的桃花運,可惜姐姐已嫁作他人婦了喲!
  當哈利牽著艾格西穿越人山人海來到夏洛特身邊的時候,那群小屁孩剛剛離開。
  「那些人對你做了什麼??」
  如果哈利手裡拿了彈弓,他一定會把這些人的學位帽射成篩子。
  夏洛特就知道哈利會不滿,但她決定實話實說。
  「有個男生喜歡我。」
  哈利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真是世風日下,這年頭竟然還有心甘情願當小三的,明明你手上戴著婚戒。他怎麼這麼快就死心?應該像牛皮糖一樣黏著你才對。」
  「因為我跟他說了一句話。」
  那個清秀男生失落的臉色讓夏洛特覺得自己像個十惡不赦的大壞人。
  「我告訴他,我的孩子和孩子的父親正在不遠處看著他。」
  她眼巴巴地看向不遠處,倫敦眼正在愉快地轉著圈。突然想坐旋轉木馬是怎麼回事?
  「所以說,我和你的小侄子成了你的擋箭牌。」
  哈利語氣變得滿意起來,一把打開價值不菲的秘密武器———長柄傘,為夏洛特遮陽。
  「我可沒有拿艾格西來過橋。我說的全是實話。」
  懶洋洋的夏洛特又打了個哈欠,牽著艾格西往劇院走去。
  哈利的反射弧有多長有多短,她真是好奇呢!
  10,9,8,7,6,5.........
  「等,等等!」
  哈利三步跨作一步追上了夏洛特。他努力不去盯著她的腹部看,而是小心翼翼地向她確認。
  「所以說,我………」
  藍天下的泰晤士河波光瀲灧,明媚陽光洋洋灑灑地披在每個人身上。
  輕風意外吹亂了學位帽上的流蘇。
  夏洛特把帽子摘了下來,一鼓作氣扔向天空。
  「沒錯。」
  燦爛笑容綻放在她的唇邊,淺淺的酒窩泯現。
  「哈利,你要當爸爸啦。」                        
作者有話要說:我回來啦。都告訴你們微博地址了,懷疑作者下落不明的時候可以去微博找人嘛真是的。關於我接近三周未更的事情………我把這三周時間花在其他興趣愛好上了,求輕Pia。(′?_?`)而且作者在為新坑作準備了啦了啦了啦,把《侏羅紀公園》原著和電影三部曲來回看了好幾遍,還要瞭解考古和歷史知識,天哪……自己開的坑,跪著也要填完,對吧。夏洛特和哈利都甜了這麼久,我就在結尾安排多點布魯斯和戈澤勒的戲。如果下一章不難產,你們就能見到哈利和夏洛特的孩子啦。至於番外,我確實想寫傲慢與偏見,而且是好幾章,當作一個獨立故事。不過像我這種處女座應該也會把PP的原著和電影電視劇來回看個幾遍再動筆吧…文筆差歸差,能考據作者一定要考據的說。20歲生日快要到了,正好就在普天同慶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週年的那一天。我能否貪心地索求長評呢?我只想知道你們眼中的男女主角是怎麼樣的人,以及我需要改進的地方。同人言情,我希望能一直寫下去,也希望自己每一篇成績都越來越好,真的。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有在看文以及認真看文的親們。有趣的小東西還是在完結章說吧,晚安∼

  ☆、番外2

  2005,英國劍橋。
  碧空如洗的天氣正是划船游河的好時候,不過夏洛特已經不知從何計算自己一再擴大的心理陰影面積。眼看今天走白雪公主路線的女兒坐在對面探頭探腦東張西望,小屁股挪來挪去滿是一副坐不住的樣子,她忍不下去了。
  「夏康妮!你就不能好好聽話乖乖坐著!?」
  她的位置上有刺麼?掉進河裡怎麼辦?
  「夏洛特,我就在她旁邊,不要擔心嘛。」
  與寶貝乖女並排坐在一起的哈利一臉抗議,順手捏了捏康妮肉呼呼的臉蛋。
  以前怎麼不知道夏洛特懂得河東獅吼.......女兒是生來寵的,不是用來吼的!
  夏洛特無語看天,但頭頂傳來的笑聲讓她隨即轉過身子。
  原來是陽光帥氣的船夫被康妮得意機靈的小表情逗笑了而已。
  「你的女兒好可愛!」
  她的心情好了一星半點。
  「謝謝,你的大胸也很可愛。」
  這船夫的胸肌都快把深棕色開衫撐炸了她會說?
  一旁的艾格西聞言迅速坐直了身體。
  聽說女人一孕傻三年.........
  夏洛特剛剛竟然當著老公的面調戲別的男人......
  雖然說她老公這幾年怕老婆的跡象越來越嚴重.....
  不,風太大,他剛剛什麼都沒聽清。
  「夏洛特,我覺得康妮需要一個更可愛的弟弟。」
  哈利貌似對剛剛發生的事毫不知情,一門心思沈浸在家裡再添一口人的美好幻想中。
  「是時候了,親愛的。」
  又來了。
  夏洛特連眼皮子都懶得翻,索性涼涼開口,
  「什麼時候男人也能生孩子了,我們就什麼時候要多個弟弟。」
  每每回想預產期臨近的那段堪比長征的痛苦日子,她真是心驚肉跳。
  夏洛特幾乎沒有孕吐反應,故此一開始還沾沾自喜,以為康妮這麼小就懂得體貼媽媽。
  結果,這娃兒太,能,長,了!
  帶球跑什麼的與她而言簡直是希臘神話,天方夜譚。短短的一段路程對她來說艱難無比,常人半分鐘就能走完的路她要花上十幾分鐘不說,中途還得扶著牆歇一會兒。
  別人以為她懷的是雙胞胎,夏洛特卻懷疑自己懷的是哪吒。哪有這麼折騰人的孩子?
  入了盆之後,她更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孩子擠壓到膀胱,讓她夜裡往廁所跑得更勤快。被折磨得無比暴躁的夏洛特,有時看著哈利真想狠狠地在他臉上抓一抓,或者把他整整齊齊的捲髮撓亂。
  夏洛特也沒能體驗女人一生中最疼的痛——順產。假若當初必須順產,她大概會在產房裡把哈利給掐死吧?總之,辛苦懷胎十月,最後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小公主康妮。
  出於私心,夏洛特總是喚女兒夏康妮。康妮現在寫得最棒的三個漢字,估計也是自己的中文名。
  俗話說得好,皮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們家的屋頂儘管沒有瓦,但常常卡在被康妮的哭鬧聲掀翻的危險邊緣。對於小霸王康妮的教育,夏洛特一直扮演壞人角色,而哈利就是傳說中的「傻爸爸」「慈父」。畢竟是三十好幾才當父親的人,她也由著他陪他女兒鬧騰。
  康妮今年已經四歲了,但印象中哈利只對康妮發過一次火。
  他那會兒真的很生氣。是什麼事情導致的呢?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哈利在花園修剪花草,夏洛特在廚房裡忙著搗騰新學的甜點舒芙蕾,艾格西和小夥伴出去踢足球了。泡菜先生和瑪格麗特在陽台逗麻雀,嗯。
  一個鬼鬼祟祟的小身影出現在哈利書房門前。眼看周圍沒人,她靜悄悄地旋轉門把手,大力地推開門進了房間。
  滿牆的報紙,瞬間映入她的眼中。
  為什麼牆上會貼著報紙呢?
  康妮歪著腦袋絞盡腦汁地想著這個問題。
  一定是艾格西哥哥調皮搗蛋?
  沒錯,就是這樣!
  媽媽說看到舊報紙就要整理起來,給她做好看的乾花束!如果康妮表現好,下午就可以比平時吃更多甜點了!
  「嘶拉—」
  康妮撕得不亦樂乎,碎紙屑在她腳邊積了一堆又一堆。
  結局當然是報紙牆被毀得面目全非。
  哈利花了那麼長時間收集的,具有特殊意義的報紙,一張不剩。聰明的康妮還懂得搬張凳子來撕掉高處的報紙,真是.....
  夏洛特想起哈利看見災難現場後瞬間鐵青的臉色,不知自己該同情還是幸災樂禍。
  不過經過一番嚴厲的思想教育,康妮乖巧了很多。瞧瞧,全是被哈利罕見的黑臉嚇的。
  「叮—」
  夏洛特戴上厚厚的隔熱手套,小心翼翼地把烤好的馬卡龍從烤箱里拿了出來。
  自從當了全職媽媽,尤其是康妮已經到了能打醬油的年齡,她就多了很多空余時間。
  擺弄花花草草,偶爾研究甜點什麼的......她真是一個合格的家庭主婦!
  探頭看看客廳的掛鐘,原來飯點已悄無聲息地到來。
  不過她無需下廚。布魯斯和戈澤勒難得從意大利回來,約好兩家人今天聚餐。
  夏洛特伸著懶腰走到花園裡,打開了門口的信箱。
  是詹姆斯寄的明信片。
  咳,詹姆斯前年被派到她的華夏祖國,去調查據說連名字都查不到的秘密情報機構去了。
  於是她不定期地能收到這些明信片。
  福建武夷山,青島燈塔,竟然還有重慶火鍋?
  寄件人的姓名每次都不一樣,但哈利總是能知道是詹姆斯寄來的。
  畢竟詹姆斯得把收集到的信息發送給梅林,梅林又告訴哈利雲雲...
  夏洛特想起哈利一開始不渝的臉色以及嘟囔著要讓詹姆斯去非洲調研的氣話,笑著搖搖頭,仔細地看手中的明信片。
  一枝玲瓏的白碧桃嬌羞地盛開於紙上,淡淡的白,淺淺的粉,瞧著真是好看。
  詹姆斯竟然去了湖南常德的桃花源?
  「聽聞桃花在古中國寓意著愛情與姻緣。似乎,我也遇到了生命中的桃花,就在這裡,這個地方。」
  夏洛特讀著紙上的話,又是驚又是喜。
  這個好消息,一定要與哈利分享!
  也不知道詹姆斯的桃花是如何的呢?
  「媽咪!」
  嬌裡嬌氣的聲音打斷了夏洛特的浮想聯翩。
  她往外望去,剛泊好車的哈利正抱著康妮走近花園,身後跟著汗流浹背的艾格西。
  隔了五十米,她也能聞到艾格西身上的汗臭味。不用說,定是在足球場上不知翻了多少跟頭才回的家,這孩子現在對足球的狂熱堪比當年的球迷哈利。
  「快去洗澡,艾格西。待會兒我們得出門了。」
  艾格西吹了聲口哨,「OK∼」
  話音剛落,這孩子就像龍捲風一樣掠過夏洛特身邊,躥上了二樓。
  想起什麼的夏洛特又朝樓上喊了一聲。
  「洗乾淨點啊,你那超模戈澤勒阿姨回來了。」
  所以最好再刷個牙什麼的。
  幾句話的功夫,康妮小寶貝就蹦蹦跳跳地來到了跟前。夏洛特一把抱起康妮,卻稍顯吃力。
  再過兩年,估計她也抱不動這個小胖墩了。
  「來,張開嘴讓媽媽瞧瞧。」
  康妮乖乖地咧開嘴巴,展示了自己最新的門牙…洞。
  小孩子最懼怕的,應該是穿白大褂的醫生?
  康妮也毫無例外,對牙醫先生怕得要死。不過兩顆門牙蛀得厲害,平日里連吃飯都成了問題,也只能讓哈利帶她去牙科看醫生。
  「拔了蛀牙是不是舒服多了?這下不喊牙疼了吧?」
  夏洛特仔仔細細地觀察牙肉周邊有無損傷。嘛,好得很,只是這段時間說話會漏風而已。
  「哼,才不好呢,康妮再也不漂亮了!」
  都說孩子的天五月的臉,剛剛還一臉晴天的康妮竟馬上泫然欲泣,一張臉蛋生生皺成了小籠包。
  「牙醫怎麼說?」
  才抱了康妮沒一會兒,夏洛特就兩手酸麻,連忙向哈利使眼色。
  哈利接過康妮,後者隨即像無尾熊一樣扒住哈利的脖頸。
  「小孩子嘛,牙很快會再長出來的。」
  「那是誰說她不漂亮的?」
  夏洛特拾起地上的水管,噴頭對準了哈利。
  哈利立刻認錯。
  「我就是…嚇唬一下…嘛。」
  「呵,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惡趣味,也就你女兒傻,總是被你三言兩語嚇哭。」
  夏洛特放好了水管,轉身向室內走去。
  難道幼稚也是一種會傳染的病?
  總覺得自己在養三個小孩的她心好累。
  「媽咪,我要吃餅餅.....」
  小饞貓康妮老遠就聞到了馬卡龍暖暖的甜香,忙不迭從哈利身上跳了下來,像小尾巴一樣跟在夏洛特身後。
  「我並不覺得這是好主意,你剛拔了牙。今晚的甜點,想都別想了,親愛的。」
  哈利脫了西服外套,跟著進了室內。
  聞言,康妮轉過身朝哈利做了個凶狠的鬼臉。可惜少了兩枚門牙,怎麼看怎麼滑稽。
  「喲,是誰說要寵女兒的?這下閃了舌頭吧?」
  夏洛特輕輕擰了擰康妮的小鼻頭,拿了把梳子開始給她編辮子。
  「馬卡龍呢,媽咪已經打包好了,今晚在餐桌上和布魯斯叔叔還有戈澤勒阿姨......」
  你就看著我們吃吧。
  在這一點上,兩夫妻倒是很齊心地欺負康妮。
  被蒙在鼓裡的康妮渾然不知,仍美滋滋地坐在夏洛特的腿上絞著小手指。
  康妮與夏洛特一樣,一頭長髮是鮮亮的金色。
  儘管這種發色在腐國滿大街都是,但憑借夏洛特的手藝,康妮柔順的金辮子一天一個花樣,走在大街上竟然回頭率不低。
  小孩子愛臭美,康妮也毫不例外,每天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讓媽媽幫自己扎頭髮。
  眼下,她也拿了自己專屬的公主鏡照來照去,比起白雪公主里那個愛強迫魔鏡的皇后更甚。
  「小心別把鏡子給照爆了噢!」
  哈利悠哉悠哉地撂下一句調侃,消失在康妮不滿的視線中。
  「今天又在家做了一天烤夫人?」
  哈利貼近在收拾料理台的夏洛特,抱住她柔軟的腰身。
  認真的女人最美了,他就是喜歡這樣的夏洛特。
  「嗯......還學了學插花。」
  夏洛特最近熱衷於這門手藝,買了好幾本書,勤奮地自學中。
  聽說女人結了婚之後會因為這樣那樣雞毛蒜皮的小事而變得愛計較,心胸狹隘,但她怎麼覺得自己越來越心寬體胖了呢?
  定是試吃甜點吃出來的禍。
  「哈利,我是不是長肉了?」
  哈利心中咯噔一下。
  長肉好啊,摸起來分外舒服。
  但這個回答恐怕會讓他受點小折磨,於是哈利極力否認事實。
  「怎麼可能?沒有的事!」
  「但是我今天稱體重,發現我過百了啊!」
  夏洛特還是有點鬱悶和心塞的。
  「從今天開始我要多做運動,多鍛鍊!」
  「沒錯,晚上多做運動,我也能鍛鍊。」
  眼看哈利手腳又開始不老實,夏洛特一個左勾拳上去,結束了這場最終不純潔的對話。
  一眨眼,連艾格西都整裝待發了。
  聚餐地點離他們家並不遠,哈利提議步行,夏洛特欣然同意。
  然而走出家門五十米,她才倏然想起那盒被遺忘在料理台上的馬卡龍。
  關燈鎖門,獨自歸家的夏洛特再出門時,天色已是全黑。
  遙遙望去,路燈下的三人依舊在等待著她,影子在燈下聚攏而重疊。
  夏洛特忽然想起幾年前,她帶著當時與如今的康妮年歲相仿的艾格西出門逛超市,卻在家樓下偶遇有心人哈利的那個夜晚。
  「媽咪,我們要遲到了!快點!」
  被哈利抱在懷裡的康妮在原地向她擺擺手,小小的身體被包裹在嫩粉色的風衣里,好不可愛。
  站在一旁的艾格西,個子已躥到哈利的腰部,早已不是當年的小人兒。
  她恍然,原來時間都過這麼久了?
  「夏洛特!」
  抬頭,哈利溫和的笑容在燈光的照映下真真切切,眼中是濃濃的溫柔與暖意。
  很久很久之後,夏洛特常想,那一刻,在她內心燃起的,應是從未有過的快樂與滿足吧?
  哪怕時光並不似情人繾綣,而是委實不客氣地點滴侵蝕了她的容貌與健康,纏綿於病榻之上的夏洛特仍覺得,歲月溫和靜好,應是她最大的願,也是上下兩輩子被還得最完滿的願。
  因為暮然回首,那三人依然在她的不遠處,是她觸手可及的幸福。
  「我來了。」
  夏洛特莞爾一笑,傾身往前。                        
作者有話要說:-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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