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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青溟界II(穿越时空)----楚寒衣青

青溟界II(穿越时空)----楚寒衣青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s021084 您是第9673個瀏覽者
青溟界

青溟界II

文案
嗯,一個人類投身到一頭龍身上的故事......最近手癢,想寫一個靈異神怪的故事^_^
輕鬆有趣的文,不算小白,但有適度YY,純粹為了放鬆身心的創作,所以不會虐。




第一章 理由
神龍歷35124年,辰灤率眾叛變,據楚若離成年禮不過五年。
神龍歷35128年,龍族大皇子成為新一任龍皇,開始大刀闊斧的改革。
神龍歷35176年,鳳凰族族長退位,傳位給自己的三子,同時,君莫邪撕去翎羽,脫離鳳凰族。
然後,是神龍歷35619年,楚若離成年後的五百年。

墨風鎮,因幽冥界的墨風森林而得名的一個小鎮,雖每日的人流量不少,但常駐人口卻不過幾千之數。而在墨風鎮東北方的一個角落,則開著一間不大的酒吧。因為時間尚早,所以酒吧裡基本沒什麼人,除了吧台邊的幾個常客外,便只有在靠近牆壁的地方坐了一個人。
一個有著黑色長髮,神情高傲冰冷的男人。只不過,這個男人眼下正微微皺著眉頭,手指也不停的敲擊著木製的桌子,似乎正在煩惱著什麼的樣子。
時間慢慢過去,酒吧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而坐在那裡的男子,也開始頻頻向門口探望,就像是在等什麼人一般。

喝掉了杯中的最後一口酒,男子緊緊皺著眉,正想再招呼一杯的時候,酒吧的門口,走進了一個人。
燦銀色的頭髮在腦後挽起,鬆鬆的綁了一個結,其餘則柔順的垂下,披散到腰間。同色的眼眸光華流轉,明亮耀眼。來人外貌雖精緻,但那身乾淨明朗的氣質卻不會讓人錯認他的性別。而淡色唇邊含著的那抹溫和的笑意,則更是讓看到的人覺得被和風拂過,心裡為之一鬆。

走進門裡,那人掃了一眼酒吧,在視線移到坐在靠牆位置的人時,他臉上蕩出一抹真誠的笑容,腳步輕快的走到對方身邊,坐下。
"抱歉,我來遲了,莫邪。"
"不,是我早了。"見著了來人,君莫邪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眉眼柔和,絲毫沒了有之前的不耐煩,"我還擔心這麼突然的找你你會沒空呢,若離。"
"怎麼會。"啞然笑道,楚若離說,"都是到處走走,哪會沒有空......何況,這裡剛好是我最近要來的地方。"
最近要來的地方?君莫邪一怔,問到:"墨風鎮?"
"不,是幽冥界。"拿起侍者遞上來的綠色樹汁,楚若離微微啜了一口,說,"這幾年走了其他四界,也差不多該來幽冥界看看了......何況,我還要見一個人。"
"是......墨曦嗎?"想了想,君莫邪猜測的問。
"嗯,本來早該來了......只是每次都錯過,才一直拖著,不過這次恰巧你在這裡找我,所以我簡單的處理一下手頭上的事情,就收拾東西過來了。"

"嗯......"應了一聲,君莫邪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摩擦著杯沿,有些猶豫的問,"那......打算在這裡住下?"
仰頭略想了想,楚若離說:"......不算吧?不過應該會住幾十年。"
"......嗯。"又是一聲,君莫邪摩擦杯沿的手指動得更快了,眼裡的猶豫之色也顯得更重了些。

"......莫邪?"對方眼中的猶豫之色實在太嚴重,嚴重到讓楚若離忍不住輕輕叫了一聲。
"......嗯。"還是一聲,君莫邪緊皺著自己的眉心,近乎無意識的敷衍。
"卡!"好笑的看了對方一眼,楚若離拿起面前的杯子,輕輕的磕了桌子一下。
"!"迅速的回過神來,君莫邪看著楚若離,反射性的問了一句,"怎麼了?"
"這話該是我問你......你在想什麼?還有,這麼急著找我有什麼事?"隨口問了一句,楚若離又抿了一口杯中綠色的樹汁。

"......若離,"微微皺眉,短暫的沉默過後,君莫邪慢慢的開口,"五十年前,我去過青溟界。"
"......找你。"抬起眼,君莫邪低沉著聲音,"你不在,我看見青煈和另一個人在一起。"
"嗯,"點點頭,楚若離神色自然,"是夜染......我知道。"

"......"眉心皺得更緊,君莫邪幾番欲言,最後卻都止住。半晌,他才問了一個和之前沒什麼連繫的問題,"青煈會和你一起來幽冥界嗎?"
被對方的問題弄得一怔,楚若離回答:"......應該不會吧?夜染不太喜歡幽冥界。"
--這當然是托詞,事實上,幽冥界出身的夜染應該比任何人都適應幽冥界的生活。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因為夜染不喜歡的是他,如此而已。

臉色一沉,君莫邪的聲音驀然冷了下來:"那麼,那件事是真的了?"
"什麼事?"實在跟不上對方的思維轉換,楚若離老老實實的開口問。
"夜染告訴你鎮東元帥不是你的父親,要你離開的事情。"君莫邪開口,臉色已經變得陰沉。
"你是怎麼知道的?"困惑的皺起眉,楚若離問,但旋即就說,"這件事是沒錯......但你似乎有點誤會了,莫邪。"
"我誤會什麼了?"君莫邪冷笑一聲,問,"早知道事情如此,那次我就該殺了......"

"夜染愛青煈。"提高了聲音,楚若離打斷君莫邪的話,神色雖然依舊溫和,但其間卻隱隱透著不贊同。看著君莫邪,他斟酌著開口,"夜染愛青煈,很愛,幾乎到了不顧性命的地步......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他受到傷害。"
一下子噎住,過了半天,君莫邪才開口,帶著些許不可置信:"就算這樣又如何?就因為他喜歡青煈,你就......"話音頓住,他恨恨的看著楚若離,臉上滿是不贊同。
輕輕敲著桌子,楚若離的神色有些無奈,想了想,他問:"如果今天,我和夜染的身份換過來,那......"
"我還是會殺了夜染。"雖不明白楚若離的意思,但對於這個問題,君莫邪甚至不用思考就可以回答,"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快樂。"
簡單的說著,君莫邪的邏輯很直接--強盜的邏輯。

不是對這種事本身不接受......只是不希望我委屈?苦笑了一下,雖不太贊同對方的觀點,但楚若離卻還是為對方的回答而高興:"莫邪,事情不是那樣......夜染確實有那麼和我說過。但我離開青煈,不是因為青煈可能不是我的父親,而是......"

"我不確定,我的愛,是夜染的愛。"
這麼說著,燦銀頭髮的人臉上,有了些許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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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那鎮東元帥呢?也由著你這麼做?"抿著唇,君莫邪臉上有著三分惱怒和不解。
"青煈......"說道這裡的時候,楚若離的臉色有些奇異,"他不同意,所以我翹家了。"這麼說著,楚若離眼裡帶著三分笑意,但口吻卻又有些認真,讓人一時不好判斷他到底是說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徹底僵化了,好半晌,君莫邪才磕巴幾聲,說,"假的......吧?"

不是假的,但也不完全是真的。在一直感覺著夜染近乎憎恨的目光的時候,楚若離就已經開始疑惑了。而當夜染告訴楚若離青煈並非他的父親時--其實這件事也並非什麼秘密,只是卻一直沒有人告訴楚若離,也才導致他直到夜染說的時候才知道......
只是,楚若離卻真的不在意這件事--不論如何,這幾百年來,青煈對他的寵,他都看在眼裡,也明白青煈對他的好,可以說不會比任何一個真正的父親差。只是,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應該好好想想......

"不算是假的......"這麼想著,楚若離臉上的笑容收起,說,"在夜染和我說過之後,我找青煈聊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
"......"搖了搖頭,君莫邪越發不解起來,"既然鎮東元帥不想讓你走,那為什麼......"猛然間想到了一種可能,他微微瞇眼,語帶危險,"還是他想腳踏兩條船?"
正在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樹汁的楚若離一下子被嗆個正著,咳嗽了幾聲,他說,"別亂想,青煈才不是......"

"那就是他依舊愛你。"打斷楚若離的話,君莫邪下了一個簡單直接的結論,"那麼,到底為什麼離開?"
輕輕放下手中的杯子,楚若離靠在椅背上,神色間慢慢浮起些許猶豫:"我只是......沒有看過那種愛。"
那種......彷彿炙熱到可以毀滅一切的愛......

"......你是不信鎮東元帥還是不信你自己?"眉頭狠狠的打了一個結,君莫邪實在有些無力--在和楚若離談之前,他實在沒有想到問題會如此複雜。
微微低頭,楚若離沒有回答,反而問:"莫邪,你有因為愛一個人而恨一個人嗎?"
"......大約......沒有吧?"稍微想了一下,君莫邪有些猶豫的說,"不過因為某些事殺人倒是經常。"
這倒是大實話--就在剛才,他還盤算著什麼時候去處理了那個夜染。

"夜染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想殺了我。"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楚若離緩緩的說,"然而,他在看到青煈的時候......熾熱異常。"
一開始見到夜染時,楚若離很吃驚--不是因為對方對自己的殺意,而是對方看青煈時那毫不掩飾的......慾望。
舉起手,制止了君莫邪的問話,楚若離微皺著眉,繼續說:"我一直沒有想過,愛......也可以熱烈到那種程度。就像是......"
......在燃燒生命一般。

楚若離離開,並不是因為青煈對夜染好。恰恰相反,在知道夜染對青煈的感覺後,青煈對夜染的態度,已經近乎嚴苛了。但就算這樣,楚若離也沒有看見夜染眸中的激情褪去分毫......
也是自那時起,他才開始......

"莫邪,你沒有看過青煈的態度......"垂下眼,楚若離說。就算是現在,只要一想到青煈當時對夜染的態度,他還是不由得感覺到胸口發悶......那種態度,分明不是對他。但......就連他這個只是聽的人都這麼覺得了,那直接承受的夜染......
定定的盯了楚若離半晌,君莫邪神色古怪的說:"你在......同情夜染?"

沒料到君莫邪會這麼說,楚若離呆了一會,才搖頭:"別亂說,夜染要是聽到的話,一定恨不得殺了我。我離開......不過是因為確定自己根本做不到夜染那樣罷了。如果青煈那樣子對我的話,我......根本不確定自己能堅持多久。"
"只是這樣?"挑眉,君莫邪依舊不覺得楚若離這個理由足夠支持他離開。
"......啊,"這次,楚若離真的苦笑了出來,垮下肩膀,他按著額頭,臉上滿是複雜,似乎有慶幸,又似乎有迷惘,"我不會恨......不,甚至不怎麼排斥夜染。所以,在看過夜染那種態度後,我不知道自己這種到底算不算......"
......愛。最後一個字,被楚若離嚥下,帶著些許苦澀。

知道了問題原來在楚若離身上後,君莫邪苦了臉:"鎮東元帥並不在意吧?那你為什麼......"
"莫邪,"抬起頭,楚若離正色說,"青煈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青煈,所以,我不希望到了以後哪一天,青煈會......後悔。"

頭痛的遮住了臉頰,好半天,君莫邪才有氣無力的說:"好吧,就算這樣......那為什麼夜染會和鎮東元帥在一起?依鎮東元帥的個性,應該不會讓夜染這麼放肆......"
"咦?我沒說麼?"一怔,楚若離說,"夜染是夜铘喜歡的人的孩子。"

而夜铘,是青煈的監護者,更是為保護青煈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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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楚若離、青煈、夜染三個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麼回事了,默。
另,下面有朋友說轉的詭異......嗯,看了下半章之後還會如此?如果還是這麼覺得的話,我會考慮修改。



第二章 對不起
"嗯、嗯......好,我知道了,青煈。"微微笑著,楚若離對水鏡裡的青煈點頭。
"在外面要多小心......也別委屈了自己。"千篇一律的叮囑著,青煈看著鏡中的熟悉的人影,突然低聲歎息,問,"若離,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臉上的笑容一僵,楚若離不由沉默下來--他離開青煈身邊近八十年,卻還是頭一次聽到對方這麼問。

楚若離沒有回答,青煈也不催,只是用愛憐的目光看著那個跟自己生活了數百年的孩子,縱容著對方的一切任性。
"......抱歉,青煈,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回去。"略微踟躕一下,楚若離說。
--是的,他會回去。不論如何,那裡始終是他唯一的......家。

靜靜的看著楚若離愧疚的樣子,半晌,青煈輕笑出聲:"好了,別那樣子......我沒有怪你。"這麼說著,青煈伸出手,似乎想像以前一樣,摸摸楚若離的頭安慰他。然而伸出手,卻只有指尖碰到水鏡,濺起一陣輕微的漣漪。
眼神微微沉了一下,青煈收回手,繼續溫言:"在一個地方呆久了出去走走是不錯的選擇......注意不要讓自己遇到危險就好了。"
沒有看漏青煈的微沉的眼神,楚若離心中不由略微難過,但隨即,他就重新掛上笑臉,乖乖的點頭。
"嗯,那就......"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青煈正打算切斷法術,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臉上有了些許猶豫,"若離,你最近有和曜曄王聯繫嗎?"
"嗯?有。"雖然有些不解青煈為什麼會突然問到這件事,但楚若離還是老實回答。
"......是麼?"微微皺眉,青煈長出一口氣,說,"如果有時間,你就多和他聯絡吧......他應該蠻喜歡你的......"

"好了,下次再說,記得凡事多注意些。"說完之後,青煈不待楚若離回答,就切斷了法術。
"......"見青煈這麼急著離開,楚若離不由呆怔。愣愣的看了已經沒有了畫面的水鏡,他搖搖頭,心裡有了一絲不解。

"叩叩!"突然,門外傳來了輕輕的敲擊聲。
"青藍?"站起來,楚若離打開了門,見到外面站著的人,不由問,"東西都準備好了?"
"嗯,差不多了......"見楚若離出來,青藍明明是在看著對方,眼神卻顯得飄忽異常,讓人感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裡一般。

蒼白的臉,空洞木然的表情,高瘦卻單薄的身子,還有那大多數時候死氣沉沉,但卻偶爾會流露出瘋狂的灰色眸子......

"我該走了。"突然,青藍開口,聲音低啞。
"......"聽到對方這麼說,楚若離皺眉,並沒有立刻開口。
三天前,他在門口撿到了青藍。那時候,青藍傷得幾乎只剩下半條命,然而僅僅過了一天,他就能站起來,再過一天,他身上的傷就已經好了......真是一個不用考慮,就能知道會帶來麻煩的人......
這麼想著,楚若離不由微微苦笑,但卻並沒有放棄自己之前的打算。
"青藍......"斟酌著開口,楚若離問,"你有沒有要去的地方?"

"沒有。"很簡單的一句話,卻透著死寂般的感覺。
"那麼,留在這裡如何?我需要一個幫手。"唇邊的的笑容擴大,楚若離問,笑容熱情燦爛。
然而青藍卻像是根本沒有看見一般,依舊只是冷淡的近乎木然的回答:"我有麻煩。"
"我知道,"這幾乎是不用確定的事情了,楚若離點頭,臉上笑容不變,"如果到時候你不擔心和我一起在五界裡逃跑的話。"

聽到對方這麼說,青藍飄忽的眼神開始集中在楚若離身上。
一樣的笑臉,一樣的說辭麼......心中一陣恍惚,站在眼前的人也似乎開始和記憶中的人相疊,漸漸變成了......
"絲--"一陣輕微的響聲將青藍驚醒,面無表情的瞥了一眼扣緊石門的五指,青藍看著楚若離,慢吞吞的說:"......好。"

"真的?......"眼睛驀然亮起來,楚若離喜笑顏開,才剛想開口說什麼,卻突然轉向了門外--不止楚若離,甚至青藍都轉了過去,速度還比楚若離快了三分。

"楚若離......閣下?"視線在楚若離和青藍之間兜了一個圈,接著,門外進來的黑衣男子彬彬有禮的向楚若離行了一個禮。
"我是,請問有什麼事?"壓住心下的詫異,楚若離問。
"是這樣子的,我們的王聽到閣下有意在幽冥界停留,感到很高興,並希望閣下能去王的宮殿裡聚一聚。"男子臉上的笑容儘管舒緩,但其間卻多少透著些許不容抗拒的味道。
--事實上,作為幽冥界三大天魔之一的墨曦開口請人,還真的沒有人不去的。

"......墨曦?"低聲喃喃著,楚若離的話音剛剛落下,就看見男子臉上的笑容淡了三分。
"抱歉,我會去的,請問,是什麼時......"立時醒悟過來,楚若離連忙道歉。
"那麼,請閣下現在就動身,馬車已經備好了。"重新掛起完美的笑容,男子再次行了一禮後,就退了出去。看那樣子,竟是根本不擔心楚若離會拒絕一般......或者,他其實是對楚若離的拒絕有著那麼一點期待?
--至少,門外那刻意放出的幾道強大氣息絕對足夠將楚若離綁了去。

明白對方意思的楚若離微微苦笑,隨即對青藍說:"我先離開一下,很快就會回來。"
"......走得了。"收回了看著黑衣男子的視線,青藍淡淡的說。
略呆了一呆,楚若離才明白對方的意思:"沒事,這次只是去見一個朋友,很快就能回來。"
微笑著安撫了對方之後,楚若離稍微整理了一點東西,就走了出去。

而在楚若離身後,青藍那空洞的灰眸卻直直的盯著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半晌,只走了一個人,卻立時冷寂下來的院落裡,響起了青藍的聲音。低啞,像是自很遠的地方傳來:
"他......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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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嚴、沉寂、以及......森冷。這是楚若離對眼前空蕩蕩的大殿的第一印象。
沒有僕人、沒有擺設、甚至沒有傢俱,足以容納千人的大殿裡,被晶瑩剔透的堅冰所覆蓋。而大殿的正中間,則有一個和周圍的堅冰連成一體的寒冰王座--這周圍的擺設,竟一如楚若離之前幾次見到墨曦時的那樣。

"......千載玄冰,能鎮壓心魔,對修煉尚淺的人也有些好處。"低沉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明明說話的人距離楚若離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但聲音卻像是就在楚若離耳邊響起一般。
抬起眼,楚若離看著大殿中間的王座。
由於王座是背對著楚若離的,故此,楚若離只看得見那搭在王座扶手上的一隻手臂,以及那散落在手臂上的青碧髮絲。
搭在扶手上的五指修長,膚色略帶著些蒼白,稱著黑色的衣服,越發透出幾分詭異。而那散落下來的青碧髮絲,則......
很柔軟。微微閃神,楚若離不由聯想到之前,自己陪在墨曦身邊的時候。
雖然不長,但卻......

"若離?"聲音再次清晰的響起,而這次,卻是真正在楚若離耳邊說了--不知何時,楚若離已經直直的站在了墨曦面前。
愣愣的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孔--其實也並非熟悉--那對在他記憶裡一向空茫的碧綠眼眸,早已在不知何時變為深沉得看不見底。
張了張嘴,在那一瞬間,楚若離有很多話想說--其實,有些話,在五百年前就應該說了。只是......眼神略帶著些茫然,楚若離心中掠過一些模糊的感覺。
--不是什麼其他的東西,只是略微的愧疚。
--自己擅自決定的某些事,是否一定是對方想要的?
--就算是,自己什麼都沒問,就為對方決定的行為,又真的好嗎?

"......王。"腦子裡轉悠著好幾個念頭,楚若離的身體卻已經自行動了起來。慢慢的單膝跪下,他垂下頭,深深的行了一個禮。
大殿之間,猛然寂靜了下來。時間緩緩走過,坐在王座上的人,既沒有動作,也沒有讓楚若離起來,只是那麼看著--就算沒有抬頭,楚若離也能感覺到那道游移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略微感覺到不自在--不止是那道始終在他身上流連的視線,還有那已經自小腿侵入了體內的寒氣--楚若離的身子稍稍動了一下身子。
然後,楚若離的頭頂上,傳來了聲音,略帶著些漫不經心:
"你以前可沒有這麼多禮......若離。"
抬起頭,看著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見習慣了的樣貌,楚若離忍不住微笑:
"那是以前......王。"這話說來,卻是實在。就是現任的龍皇或者鳳凰族的王者見到了幽冥界的三大天魔也要叫 一聲王,何況是他......這麼想著,楚若離不由有些惆悵。
五百年,對任何一個悠長的生命來說,都不算太長。只是......卻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是啊......五百年。"用指尖輕輕的敲打著,墨曦微有些晃神,但那對碧綠色的眸子,卻依舊沉得見不著底,讓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半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對還跪在地上的楚若離點點頭,說:
"先起來吧。"

"嗯。"應了一聲,楚若離卻沒有立時起來,而是看著墨曦,面上帶著些許踟躕。
"怎麼?"微一挑眉,墨曦問。
微微低下頭,復又立刻抬起,楚若離深吸一口氣,說:"......對不起。"



第三章 血
眼中的色澤似乎變深了些許,靜靜的看著半跪在面前的人,過了一會,墨曦才開口:"為什麼?"
"......我不應該什麼都不說就擅自決定。"微垂下頭,楚若離吶吶的說。
墨曦眼神深沉,卻沒有開口,只是輕輕用指尖敲著把手。
"還有......"深吸一口氣,舔了舔乾燥的唇,楚若離說,"我不應該走。"
是的,不應該。就算當時是因為危險--其實,他本可以在那之後回來的--回來倒是回來了,只不過,是在五百年之後。

"......是嗎?"微微閉眼,隨後睜開,墨曦開口,聲音柔和了不少,"好了,起來吧......地上涼。"
這次,楚若離非常乖巧聽話的站了起來。只不過,在站起來的時候,他趔趄了一下,卻是剛才跪在地上時侵入體內的寒氣還沒有全部消褪。
眼神一凝,五指搭上楚若離的腕脈,驅散了對方體內的寒氣,墨曦卻並沒有立刻放開,而是若有所思的說:
"若當年你這樣,我必不會放手......"

抬起眼,茫然的看著墨曦,楚若離一時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這樣說。
"不明白便罷了。"淡淡一笑,墨曦並不解釋,只是問,"你打算在幽冥界呆一陣?"
"嗯,大約會呆十幾二十年。"點點頭,楚若離說出了他之前在別的幾界呆的時間。

然後......是回去嗎?這麼想著,楚若離心裡一跳,一時有些彷徨。

"這樣子......新店開幕,應該會比較忙吧?"突然,墨曦轉了一個話題。
早已不是幾百年前的孩子了,在聽到墨曦的話後,楚若離立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於是,他笑著隨口扯了兩句,便彎腰告退。
而墨曦,卻始終注視著對方的背影,直到那稍嫌消瘦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

『你打算在幽冥界呆多久?'不,他想問的不是這個,而是......
......為什麼離開青煈?
微微閉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墨曦緩緩張開眼,碧色的眼眸裡,似乎燃燒著什麼東西。
"不行......還太早。"喃喃著,他輕聲自語,"還太早......"修長的指尖不自覺覆上薄唇,他緩緩勾起一抹笑,淡,卻掩不住其間的霸氣:
"別把他嚇跑了......"

悠哉的在街上逛著,楚若離並不急著回去,反而是饒有興致的左瞄瞄右看看,直到,他發現前面的街道被一群人堵著為止。
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楚若離才確定自己即將開張的店就在前面。而前面圍著的人......在心底呻吟一聲,雖然不願承認,但楚若離確實無法忽視眼下那個最有可能的情況--他的店有麻煩了。
認命的歎息一聲,楚若離加快腳步,擠進了人群。

眾人圍著的圈裡,三兩個人站在楚若離還沒有完全佈置好的店前面,其中一個,還正拿著匕首向青藍刺去。
很熟悉的情景。看了第一眼,楚若離在心底這樣評價。然而在他看到第二眼時,他卻微變了面色--不是為青藍,是為那個拿著匕首的人--他的手背,在不知不覺中多了幾點烏青的圓點,而楚若離,又恰好知道是什麼樣的功夫能讓人的手背上顯露出這樣的圓點。
不再旁觀,楚若離一晃身,直接插進了青藍和那人之間,鉗制住那人拿著匕首的左手。

在聽到風聲的一剎那,青藍眼裡不覺流露出殺意。而當看清出現的人後,他眼裡雖依舊翻湧著殺氣,但垂在身側,微微伸出的手卻已經收回。

身後的人放出的殺氣讓楚若離如芒刺在背,緊繃著身子,楚若離扣著對方的手越發用力,連帶著語氣,也變得冰冷了:
"你想用這隻手傷人是嗎?......那麼我就要你這隻手了。"
而此刻,烏青的圓點,已經蔓延到對方肘部了。

言罷,楚若離掌中紅光一閃。接著,他放開對方的手,退後一步,神色平淡的看著對方的左手漸漸膨脹、炸裂、化為血糜。

"啊......啊啊啊!--"一瞬間,淒厲的慘叫響徹天際。
但此刻的楚若離,卻已經沒有力氣注意眼前的人了--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身後那個瞬間爆發出極強烈的殺意的男人身上。
--強烈到甚至讓楚若離覺得,對方想殺死自己。

冷汗不自覺的自額際滑落,楚若離僵著身子,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在楚若離已經聽不到面前人的慘叫--或者他一開始就沒有聽到--時,青藍的殺氣終於淡了下去。

"......他會來找麻煩。"低啞的聲音在楚若離耳邊響起,隨後,是青藍離去的腳步聲。
僵直的身子慢慢鬆懈下來,這時,楚若離才發現,周圍的人已經在不知什麼時候全都走光了。

"真是......麻煩。"感覺著被汗水濕透,緊緊黏在身上的衣服,楚若離微微苦笑,喃喃自語。
□□□¤□自¤由¤自¤在□¤□□□
幽冥界
低垂著頭,楚若離正將手中的藥草整理分類,忽然一陣涼風吹起,還伴隨著一陣空靈的聲音--似流水叮咚。
"你好,請問......"微笑著抬起頭,楚若離看著進來的人,卻在下一刻失了聲。
而走進來那人,一個相貌平凡的人,卻好似沒有看到楚若離的失態,只是逕自走到櫃檯面前,一邊左右看著,一邊問:
"這裡有什麼?"

"這裡......"剛打了一個頭,楚若離就重新沉默下去,只是直愣愣的瞪著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嗯?"瞥了楚若離一眼,那人略提高了聲音。
"不,我......"一下子驚醒過來,楚若離看著那人,踟躕了一下,才小聲的詢問,"......墨曦?"
一挑眉,那人微微瞇眼,半晌才勾起一抹笑,"怎麼認出來的?我可是換了全部你熟悉的氣息。"
沒有認錯人,楚若離一下子鬆了口氣,這才抓抓頭髮,笑著說:"算是......感覺吧?你一開始進來的時候,我就這麼覺得了。只不過你變得太徹底,我還以為是自己感覺錯了。"
"是麼......"輕聲自語著,墨曦已經變成沉黑的眼眸裡,開始流轉著一些說不清楚的光華。而這份光華,也讓原本平凡的臉變得不可逼視。

"那麼,有沒有興趣出去走一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這麼說著,墨曦的眼神,卻移向了角落--在不知何時,青藍已經走出來,正站在角落裡。
是個高手。僅對視了一眼,墨曦就移開眼,繼續看著楚若離,只是心裡,卻有了一絲疑惑。
這個人......

"好。"而這一邊,楚若離卻已經一口答應了下來。隨意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東西,他向著青藍交代了幾句後,就跟著墨曦離開。
而留在店裡的青藍,卻對著空無一人的店舖自語:
"和你......一點也不像呢。不過,你也應該來了吧?......曜曄。"

"......墨曦?"雖然覺得墨曦應該不會害自己--要害也不用那麼麻煩,但置身於一條冗長的,完全靠著蠟燭帶來光明的甬道裡,楚若離還是微微皺眉,有了些許疑惑。
"快到了。"走在前面,墨曦並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說著,低沉的聲音在似乎看不見頭的甬道裡,顯得有些飄忽,聽不真切。
"要去......"倏然停頓,楚若離的臉色一沉,眉宇間也染上了些許嚴肅。

是......血腥味?這麼想著,楚若離看了一眼依舊不緊不慢的走著的墨曦,略一思索,身子一晃,已然穿過對方,向著血腥味最濃的方向掠去。
"......還是和以前一樣嗎?"在楚若離身後,墨曦停下了腳步,微皺著眉,自語,"不過,總會改變......不,"慢慢的笑了起來,他輕聲的,像是在對身旁的什麼人說話一般,"應該是,總要改變呢。"

滿目的斷肢殘血,青綠色的草,在鮮血的暈染下,也有了沉沉的暗。在柔和的陽光下輕輕擺動,似乎在諷刺著什麼。
而草地上,除了橫七豎八躺倒的人外,還有一群極力搏殺的人。
沒有規矩、沒有章法,每個人都攻擊著身邊的人,每個人都防禦著身邊的人攻擊。
--那個圈子裡,只要是能動的,都逃不過攻擊。

"這就是幽冥界。"慢慢自楚若離身後走出。墨曦伸手搭在楚若離肩上,也不知是防著他衝出去,還是讓他藉著自己的手支持著身子。
"不需要理由的......殺戮。"同樣看著場中的情景,墨曦平淡的說。
握著拳,楚若離試圖別過頭,卻發現自己已經沒辦法移動身體分毫--墨曦搭在楚若離肩頭的那隻手,徹底封住了楚若離行動的能力。
愣愣的看著眼前--在各界的幾十年,楚若離不是沒有看過殺人。只是,卻真的沒有看過眼下這麼赤裸殘忍的殺戮。
半晌,他垂下眼瞼,聲音有了些緊繃:"生命不是應該值得......珍惜麼?"
如果是,那為什麼眼前的人如此恣意的毀滅它?如果不是......

"是。"意外的,墨曦點頭,承認了楚若離的看法,"但並不是所有。"
一下子轉過頭--在不知何時,他已經能動了--楚若離壓低了聲音吼道:"生命不都是一樣的嗎?"
"一樣?"這麼重複著,墨曦牽起了一抹笑,淡薄到無情,"那對於你而言,眼前人的生命和青煈一樣重要了?"
"......"楚若離啞然,一時說不出話來,"不......只是,就算如此,也不該這麼糟蹋。"半晌,他深吸一口氣,說道。

"......嗯,其他四界應該不會有這種情況。"轉頭看了楚若離一會,墨曦點點頭,"只不過,對於在幽冥界生存的人而言,生命不過如此。"
言罷,他不再多話,轉身向來的方向走去。

"為什麼?"身後,一向清朗的聲音裡,帶上了些許憤怒和不解。

"嗒、嗒!"空寂的走道裡,除了越發清晰的腳步聲,就只剩那飽含著濃烈感情的質問。
"為什麼?"自語著,墨曦臉上多了一抹笑,帶著些許興味,"只不過是......不希望你死罷了。"
因為,想把你留下來。



第四章 憑什麼
"絲絲--"手腕間冰涼的觸感,讓楚若離恍然回過神來。
微皺著眉,他靠著牆,放鬆身子,臉上帶著些許頹然。
"他說的沒錯,可是......"可是,卻不是他想要的。不自覺的用手指撥弄著纏在腕間的黑蛇,楚若離瞥了一眼徹底被血染了色的草地,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髮:
"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只是......"

"絲--"突然之間,懶洋洋的吐著蛇信的黑蛇咬了楚若離一口,不太用力,但能讓人覺得刺痛。
"唔!"悶哼了一聲,抬起手,和縮小了掛在他食指上悠悠晃蕩的黑蛇大眼對小眼的瞪了一會後,楚若離才感覺到手鏈上輕微的震動。
懊惱的呻吟一聲,手一翻,瞬間在面前布了一個小型陣勢。完成之後,看著顯示在面前的虛影,楚若離微帶疑惑的開口:
"曜曄王?"

"若離?你在哪裡?"曜曄的聲音透著水鏡傳過來,斷斷續續的,甚至連顯示在水鏡裡面的圖像也有些模糊。
看著眼前的情景,楚若離心下大奇--既然是法術,那自然和施術者的能力相關。尤其是水鏡這等聯繫法術,更是和施術兩者相關。一般而言,施術者的能力越高,水鏡就越清晰。而目下著模糊斷續的表現,卻是施術者實力不濟的體現--這對曜曄自然不可能。
那就只剩下一個原因--除了水鏡外,曜曄還在準備著什麼法術--且是一個極為大型的法術。

心下訝然,但畢竟不好問。於是,楚若離略微躊躇一下,只是說:"在幽冥界極北主城的郊外。"
"是嗎......"低低的回了一聲,那邊就沒有了動靜。
等了一會兒,見曜曄既沒有回話,也沒有結束法術,楚若離忍不住開口:"曜曄王?"
"......"那邊沒有回應,倒是隱隱約約的傳來了些嘈雜聲。
"曜曄王?"略微提高了聲音,不知怎麼的,楚若離心底有了些不安,儘管,這不安來得莫名其妙--曜曄的實力,就算拿到五界裡比,也是排得上號的,本不用他多餘的擔心。只是......

"若離,你在幽冥界有一家店?"這次,曜曄說話了,只不過說的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
"嗯?嗯......"下意識的應是,還沒等楚若離再想到些什麼,曜曄就接著開口,聲音冰寒,就是透著水鏡,也能讓人清晰的感覺到其間森冷的殺意。
"暫時別回來。"

短短的五個字之後,水鏡閃了幾閃,就徹底沒了法術的波動。而楚若離,也完全的愣在了原地。

"絲絲--"在楚若離手臂間遊走著,黑蛇絲絲的低鳴,還不時用自己小小的三角腦袋撞楚若離的手臂,試圖拉回對方的神智。
在黑蛇鍥而不捨的努力下,楚若離終於晃晃頭,小聲嘀咕了一句:"莫非我最近犯太歲?"

--也只是說說,那個理由實在太過荒誕。
微微閉眼,楚若離長出了一口氣,然後拍拍黑蛇的身子,自語:
"好歹先回去......"
至少,看看發生了什麼。
帶著些許不安,楚若離撫著手腕上的黑蛇,朝著來時的路走去,步伐略快,似有些心急般。

只是,事實似乎不像人想像中的糟糕。

"怎麼了?"看著急匆匆趕回來的楚若離,青藍問,聲音依舊沒有太多起伏。
"呃......"看著眼前的一派平靜,楚若離怔了半天,才問,"沒事?"
"有什麼事?"青藍平靜的反問,反而噎得楚若離說不出話來。
"......不,"動了動嘴唇,楚若離本想說些什麼,然後最後,他只是用手捂上臉,無力的回答了一句,"是我的問題......我先進去休息了。"呆滯著臉,楚若離拖著步子往裡間走去。
--在短短半天之內,經歷了墨曦和曜曄兩個人的事情,再加上自己本身也一堆問題,一時之間,楚若離只想好好洗洗睡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沒有看見青藍透過他身子,注視著後面的眼神。
--也沒有注意,身後那刻意壓抑了的熟悉波動。

"你來了。"在楚若離進去後,青藍站在原地,看著曜曄走進,平靜的說。
"......怎麼,不躲了?"和對方比起來,曜曄明顯沒有那麼鎮靜。用力的握了握拳,他冷聲說,金色的眸子裡,似乎在醞釀翻湧著什麼。
"嗯......是啊,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仰頭略想了一下,青藍說,聲音裡還是沒什麼起伏,就像是在說什麼極為尋常的事情一般。
金色眸子裡翻湧的東西一下子黯淡下去,微微閉眼,他吸了一口氣,壓下自心底升起的煩躁和......冷意。

"那麼,之前的事也是你做的?"輕聲說道,曜曄的聲音似乎有些不穩,"我找了他近三百年,我的孩子,你的--"
"我會殺了他!"突然提高了聲音,青藍死寂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凌厲,隨即又沉寂下去,"沒有差別,我會殺了他......"偏偏頭,青藍平靜的如同在陳述一個事實:
"--和你有關的,我都會處理掉。"

周圍在一瞬間變得沉寂,似乎連空氣,也暫時停滯,無法流動。

"......好,"動著嘴唇,曜曄說,他看著青藍,金色眸子裡一直翻湧的東西,終於徹底沉寂下去,再也不見一絲波瀾。微笑著,他說:
"--很好!"
------
"哈......"夜,帶著一雙微黑的眼圈、連連打著哈欠的楚若離剛走進店裡,就被一個呆在店裡的人驚得忘了出聲。
"怎麼了?"許是楚若離的樣子過於搞笑,那人竟微微一笑,問。
"......曜曄王?您怎麼......"磕巴了好幾聲,楚若離才回過神來,驚訝的問。
"只是來看看罷了,不歡迎?"淡淡的說著,曜曄隨意撿了一張椅子坐下。
"是嗎?之前我聽曜曄王你那麼說,還以為......"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楚若離看著曜曄的眼神,是全然的喜悅。
注意到楚若離的樣子,曜曄不覺握緊手上的東西,半晌才說:"你擔心?"
臉上微微一紅,楚若離有些尷尬的點頭:"我只是......不自覺,呃......"
越解釋越奇怪--其實依曜曄的實力,他擔心本就是一種奇怪的事--楚若離索性閉嘴,

"是嗎?......"喃喃著,曜曄的身子一點一點放鬆,到了最後,他一直保持著淡然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深深的疲憊。
"曜曄王?"從沒有看過曜曄這個樣子的楚若離睜大了眼,一時愣然。
然而接下來曜曄的動作,卻讓他真正的手足無措。

扣住楚若離的手腕,曜曄輕輕一帶,便將人拉進了懷裡。
雙膝撞到地上,楚若離還沒感覺到痛,就為腰背上的力道僵直了身子--曜曄環著他的肩,將他整個人摟進懷裡。
沉默的任由曜曄動作--其實不過是說不出話來罷了--楚若離慢慢放鬆身子,等徹底平靜下來後,他才小聲開口:
"曜曄王?"

"若離......聽我說一個故事?"攬著懷中的人--事實上,這是他很早就想做的--曜曄開口,問。
試著動了一動,在發現曜曄無意放開手之後,楚若離也不再掙扎,而是乖乖的保持著眼下這有些奇怪的姿勢,點頭。
"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慢慢的順著楚若離長髮,曜曄的聲音有些飄忽,"差不多千年前,有個將軍奉命帶兵剿滅一個勢力,但在沒人知道的情況下,遺漏了一個孩子。百年之後,那孩子長大,回去找將軍,得到了對方的信任和感情後,開始暗自計劃謀害對方,只是最後被識破。"
"那將軍呢?"聽到這裡,楚若離不由抬頭問。
"他放了他。"撫摸著楚若離頭髮的手一頓,曜曄淡淡的說,"那時候,將軍已經有了孩子,他和他的。"
"然後?......"看著曜曄的神色,楚若離問,直覺認為故事應該還沒有結束。
"然後那人走了。而在將軍孩子出世的時候,他的孩子卻失蹤了......是被那人帶走的。"說道這裡,曜曄將楚若離拉的更近了一點,視線卻越過楚若離的身子,看向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的人。

一團濃濃的夜色裡,來人一襲青衣,卻奇異的融入周圍的黑暗,渾若一體。

"帶走孩子?"楚若離啞然,"那關孩子什麼事?"
"是啊,本不關孩子的事。"淡淡的說了一句,曜曄便沒了下文。
"然後呢?"等了一會兒,見曜曄沒有接下去說,楚若離不由問。
"沒有了。"斂下眼,曜曄回答。
"呃?......"今天晚上的事情實在古怪,所以,楚若離在愣了半天後才反應過來,"這個故事......沒有完?"
"對,沒有完。"曜曄的語氣還是一如之前,但眼裡卻多了一抹凌厲。
這是一個個聽起來很簡單的故事--也只有當事中的人,才明白這個故事裡的人,經歷的到底是何等的絕望和悲傷。

"那麼......"皺著眉,楚若離並沒有立刻說話。
"你覺得呢?聽完之後的感覺。"此時,曜曄卻拉起了還跪在地上的楚若離,問。
"......那人本可以不用這種方法......"張了張嘴,楚若離最有不太確定的說。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下,背後就傳來了另一個聲音。

"若是那人本打不過將軍呢?難道就此罷休?--幾萬條命,就此罷休!?"從後面慢慢走來,青藍看著曜曄,陰沉著臉。
--是頭一次在楚若離面前表現如此明顯的情緒。

見走出來的青藍,楚若離忍不住低叫了一聲,聲音裡滿是驚訝:"青藍?"隨即,他下意思的反駁,"但就算如此,也不該用這種方法......而且,這和那孩子根本沒有關係。"
"這種方法最快、最有效......"看著曜曄,他短暫的沉默了一下,旋即冷笑,"還有,這怎麼和那個孩子無關了?父債子嘗,天經地義。況且,那本就是最能打擊到將軍的方法了。"
"可是......"不贊同的搖頭,楚若離剛開頭,就被對方打斷。
"那個故事,剛才曜曄王漏了一段,你想聽嗎?"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青藍臉上的笑容很冷,還夾雜著些許惡意嘲弄。

"不......"看著青藍的表情,再看到曜曄一瞬間沉下去的神色,楚若離心下一跳,下意識的拒絕--然而青藍,卻已經開口了。
"那人並不是只把孩子偷走--他是打算殺了那個孩子。但後來由於將軍帶人追得緊,所以那人只是輸入了一道破壞力極強的內勁後,就封了孩子的氣息,將他丟在路邊......不過,那個孩子的命似乎比較硬,竟然沒有死。"

身側人在一瞬間爆發出的殺意讓楚若離除了一聲冷汗。用力的呼吸著,他身子搖晃,幾乎連站都站不穩。
費力的轉過頭,楚若離剛想開口,就被曜曄拉進懷裡。
按著楚若離的頭,不讓他看到自己近乎扭曲的臉,曜曄身子微微顫抖著,週身的殺氣也越來越濃烈。
而站在曜曄對面的青藍,卻始終只是沉默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閉眼、張開;閉眼、復又張開。好半晌,曜曄終於收斂了自己的殺氣。
"若離,你先進去。"言罷,他也不等楚若離開口,直接在他身上布下了一個法陣,將他整個人送了進去。然後,他上前幾步,走到青藍面前,說:
"最後一次......若是下次我再在若離身邊看見你,我就殺了你。"
"憑什麼?"微微側頭,青藍帶起一抹略顯輕佻的笑容,"真要說,我也是--"

幾乎在一個剎那,曜曄原本垂在身側的手龍化,佈滿金色鱗片的粗大龍爪扣在了青藍的喉嚨上。直視著對方,他一字一句的說:"憑我能殺了你。"
接著,他微頓一下,退後一步,說:"還有,你是什麼?--你也配?"
淡淡的說著,他慢慢帶起一抹笑。但那分笑意,卻半點沒有沾染上那幾乎冷到骨子裡金色雙眸中。



第五章 身世
被別人強行瞬移到了另一個地方,在落地的時候,楚若離身子微微一晃,胸中泛起了一陣噁心。
不顧身體上的不適,楚若離急急踏步,正待去找曜曄。然而當真正踏出一步之後,他卻又立在原地,面上泛起了一絲猶疑之色。
"絲--"一聲細響,黑蛇受到剛才的振蕩,清醒過來。晃了晃腦袋,他順著楚若離的手腕游到他肩膀上,不住吐著蛇信。
但此刻,楚若離卻沒有功夫搭理黑蛇,緊緊皺著眉,他看向透著光的前方,慢慢抿直唇,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周圍的景色十分熟悉,前方的光線也很柔和,現在他站的位置,距離曜曄也不過是幾步的距離。但不知怎麼的,楚若離卻始終無法再向前邁出一步。

在原地站了半晌,直到被一陣冷意驚醒,楚若離才動了動似乎已經僵硬的身子,邁步--卻不是向曜曄的方向,而是向相反的,自己的房間走去。
一進屋,楚若離也不顧眼下的時間,扯下還掛在肩膀的黑蛇,手一翻,便擺出了通訊的法陣。

半個身子大小的水鏡升起,在半空中略頓了一下,便倏然亮起。然而出乎楚若離意料的,顯現在水鏡中的,並非他以為也希望見到的青煈,而是另一個男子--他根本沒有預料到的人,夜染。
深紅色的眼、深紅色的發,甚至連身上的衣服都是一襲深紅。水鏡中的男子嚴格說來,倒並非絕色,甚至還輸楚若離幾分,更遑論那如天人一般的辰灤了。
但男子臉上那紅得彷彿能燃燒起來的眼瞳和他那始終掛在唇邊,一刻也未消失的透著譏削的的笑容,卻讓那男子張狂耀眼得讓任何見過他的人都無法忽略。

只可惜,眼下的楚若離卻沒有那欣賞的心思。

頭一下子疼了起來,連帶著分去了集中在心頭重壓上的注意力,楚若離張張嘴,帶著幾分遲疑:
"夜染?"
眉峰一挑,夜染唇邊譏削的笑更刻骨三分。似乎懶得和楚若離多說什麼,他的手稍稍一抬。
"等等!"一下子猜到了夜染的意圖--不猜到也不成,他面前維持的水鏡已經有了崩潰的跡象--楚若離連忙提高了聲音,"等等--我找青煈有事,"這麼說著,他眉間有了幾許焦躁,"很重要。"
"他不在。"冷淡的說完,夜染還待結束通訊,卻見楚若離一下子加大了法術的傳輸,透過水鏡,生生的切斷了他的法力。

臉色剎那變得陰沉,對方既斷了自己的法術,夜染也不客氣,可以放出強大的殺氣,透過水鏡直接傳到對方身上。
嚴格說來,夜染和青煈年齡差距不大,倒算是一個輩分的。再加上夜染之前一直生活在幽冥界裡,這一身能力就是連自然不在話下,就是真打起來,大約也不過輸青煈半分。
此刻,他雖沒有起殺心,但卻是含怒出手,力道自然不小。而楚若離卻是怕夜染切斷通訊,只小心的維持著水鏡。

一來二去,高下自然立判。

只一剎那,楚若離的臉色變得緋紅,然後又立刻白了下去--慘白。
身子不穩的退後幾步,額上冒出點點汗珠,一直用法術維持的水鏡也在同一時間劇烈的顫抖起來,像是要碎了。

負手站立,夜染平靜的注視著面前的一切,唇邊笑容依舊。只是那火紅色的眸子,卻沉得讓人發冷。
直冷到心底。

水鏡的振蕩,慢慢平復下來;水鏡裡面的人影,也再一次顯現,只是卻比之前淡了許多。
見楚若離竟然還能維持水鏡,夜染抬抬眼,算是表示驚訝。
"什麼事?"雙手在胸前交疊,夜染雖不耐煩,但倒沒有再一次切斷通訊,"青煈不在,你要找他就過一會再來。"

見夜染說話,楚若離剛鬆了一口氣,就忍不住咳嗽起來。
偏過頭,他用手捂著唇,身子微微顫抖。
而夜染,卻只是漠然的看著,甚至在看見沿著對方指縫滴落的紅色後,勾起了一抹冷笑。

半天,楚若離壓下了在體內亂竄的能量,抬起頭說:"......你也一樣,夜染。"
這麼說著,他踟躕半晌,才繼續開口,"你知不知道,我真正的父親是誰?"
"現在在乎了?"哼笑一聲,夜染臉色轉冷,"我不知道,青煈估計也不知道--他巴不得你生生世世當他的寶貝孩子,怎麼可能會去查?"
"你不知道?"一下子提高了聲音,楚若離似乎想要說什麼,然而最後,他卻只是握了握拳,說,"好,我知道了,謝謝......替我向青煈問好。"
說罷,楚若離帶著掩不住的疲憊收回了法術。

冷冷的瞪著面前緩緩消失的水鏡,足足過了半天,夜染才牽起一個稍嫌扭曲的笑容。
讓他代他向青煈問好?他--

"夜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夜染的沉思。
轉過身,夜染看著從外面走進來的青煈,唇邊又帶上了之前那譏削的笑容。
"你的孩子剛才找你--"
"你做了什麼?"一下子打斷夜染的話,青煈臉色不受控制的沉下去。
還真是寶貝啊......這麼想著,夜染懶洋洋的,帶著些輕佻的說:
"你說呢?我可是從來巴不得他去死。"

臉色已經變得森寒,青煈看著夜染,咬牙問:"你真道我不敢殺你?你--"
倏然住口,似乎是懶得再說什麼,青煈微閉一下眼,直直的從夜染身邊走過,看也不看對方一眼。

眼神閃了閃,懶散的靠在柱子上,任由從屋外吹進的冷風捲起身下深紅色的衣擺。
須臾,一隻全身烏黑的夜鴉穿過重重迴廊,停在了夜染的肩頭。
稍稍偏頭,他伸出手,撫摸著夜鴉的羽毛,慢慢勾起了一抹笑,很淡,似乎有些不真實:
"殺了我?這才圓滿,不是麼?"
------
閉目喘息片刻,楚若離睜開眼,稍稍猶豫後,便隨意收拾了一下東西,轉身向曜曄所在的方向跑去。
燈光依舊,連站的位置也差不多,只是卻已經不見了另一個人。

"曜曄王......"低低的叫了一聲後,楚若離走到曜曄面前站定,手足無措,臉色也有些蒼白,不知是因為傷勢還是其他的什麼。
"怎麼了?"見楚若離的模樣,曜曄冷凝的神色鬆動一下。執起對方的手,輸入一股能量,曜曄問,"誰傷的?"
"沒事。"不願多談夜染的事,楚若離只一搖頭,就問出了梗在心頭的問題:"曜曄王,你--"
說道一半,楚若離又倏然住口,一時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問。
--你是不是我的父親?
--我是不是你的孩子?
不管哪一個,都實在......這麼想著,楚若離扯扯嘴角,忍不住苦笑。

然而曜曄卻依舊神色平淡,只是點點頭,平靜的說:"是。"
"嗯,是......"對方的表情實在太過自然平淡,讓楚若離也忍不住跟著點點頭,回答。但緊接著,他就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問:"是?!怎麼--"
"不管你信不信、承不承認,這都是事實。"打斷了楚若離的話,曜曄的神色似乎冷了幾分,依稀間,好像還夾雜著一絲黯然。但不過轉瞬就消失,快得像是楚若離起了錯覺一般。

心下一沉,幾乎沒有考慮的,楚若離張口:"我很高興。"
"若離?"沒有想到竟然會聽見這麼一句話,曜曄不由一怔。
既然第一句話說出了口,剩下的話也簡單多了。
深吸一口氣,在最初的無措過後,楚若離已經鎮定下來,且多少釐清了自己此刻的一些感覺。
略帶這些遲疑,楚若離上前一步,拉住了曜曄的手,斟酌著、十分認真的說:"如果能有您這樣的親人,我很高興,曜曄王。"

面對著誠懇的望著自己的楚若離,曜曄神色一點點放鬆。中古,他微微點頭,雖沒有說話,但眼裡已經有了幾分淡淡的笑意。
見曜曄的樣子,楚若離不由鬆了一口氣。然後,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個疑問:"曜曄王,青藍他--"
"若離!"驀然提高了聲音,曜曄打斷楚若離的話。
"曜曄王?"極少聽見對方大聲,楚若離一時愣住。
而此刻,曜曄卻絕不止『大聲'而已。剛才的溫柔已經全數褪去,神色間滿是厭惡和憎恨,反手握住楚若離的手,曜曄一字一頓的說:"他的任何事,都和你無關。"

頭一次見到曜曄如此樣子的楚若離訝然,一時甚至忘了說話。
看著對方,知道自己過於激動的曜曄微閉一下眼,緩下語氣,說:"他和我之間有一點恩怨,若離,這件事你不必知道。"
皺起眉,楚若離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當看見曜曄冷肅的神色後,他動了動嘴唇,還是沒說什麼,只是點頭:"我知道的,曜曄王。"

"嗯。"神色柔和下來,曜曄撫了撫楚若離的頭髮,說,"我該走了,若離。"
"這麼快?"掩不住神色裡的驚訝,楚若離問。
搖搖頭,曜曄淡淡的說:"這次出來本就有事,只是因為某些原因才拐到這裡來,現在事情結束了,我也該回去了。"
這麼說著,曜曄伸手,替楚若離拂去眼前碎發,說:"這次事情完了之後,我會回到天外天,到時候,你若沒事,便回來一趟吧......"指尖穿過楚若離的長髮,曜曄的眼神微微柔和:
"有些事,你該知道。"

有些事,你該知道。
很平常的一句話,卻讓楚若離本來已經稍稍平靜下來的心再次泛起波瀾。
躺在床上,可以忽略心中那不明不白感覺的楚若離,到最後只悲哀的發現自己越來越在意了。苦著臉,腰背一挺,楚若離索性起身,站到窗戶邊,愣愣的看著已經開始泛起微光的天際。
"天亮了......"喃喃著,楚若離突然想說點話。
隨便什麼人,隨便什麼話。只要能說說,就好。
這麼想著,楚若離忍不住拿出了佈置法陣的東西。然而當東西真正在手上之後,他卻又遲疑了。

找誰?青煈並不在,君莫邪估計要忙自己的事,曜曄......
為這件事去找曜曄?他倒寧願讓話爛在自己肚子裡。這麼想著,楚若離手上無意識的撥弄著。
驀地,楚若離突然覺得體內的法力微微波動了一下。愣然抬頭,卻發現手上的幾顆天水石已經浮在了半空中,投射出一面水鏡來。
呆了片刻,在發覺自己甚至不知道是向誰發出通訊後,楚若離心下懊惱,只考慮著待會如何向對方道歉。但,當水鏡中真正顯現出人影後,楚若離磕巴半天,卻只說出了一句話:
"墨曦,你起得好早......"



第六章 現實
水鏡那頭的墨曦靜靜的看了楚若離一會,隨即彎了彎嘴角。
為那不常出現、卻分外誘人的微笑稍稍怔了一下,再回過神來,楚若離卻發現水鏡那頭的墨曦已經不見了人影。
怎......模糊的念頭還沒有清晰,楚若離就感覺周圍的空間有了一絲波動。
不覺退後一步,楚若離訝然的睜大眼,目瞪口呆的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墨曦。

"墨、墨曦?"怔怔的看著人,楚若離一時間幾乎說不出話來。
"怎麼,你不是有事嗎?"看著楚若離的模樣,墨曦眼裡難得的染上了三分笑意。
"嗯......"乖乖的點頭,楚若離只是不解,"你怎麼知道,還有,你沒事麼?"
為什麼可以......馬上過來?抓了抓頭髮,楚若離眼裡有一絲疑惑。
"沒事的話,你會找我?"墨曦淡淡的說著,一下子刺中了楚若離心底。
張了張嘴,然後閉上,楚若離臉上不由泛起一抹緋紅。
"至於有沒有事......"看了楚若離一眼,墨曦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轉而問:"這次找我,有什麼事?"

"......不是什麼大事。"雖然對墨曦的舉動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但不得不承認,在有一個人可以說話後,楚若離真的慢慢平靜下來了。
吸了一口氣,他整理著思路,緩緩將這次發生的全部事情向另一個人敘述。

"然後呢?你在煩惱什麼?"靜靜的聽完後,墨曦開口,聲音一如往日的平靜,根本沒有被楚若離的情緒影響。
"......我不知道。"猶豫了一下,楚若離回答,"只是有些突然、所以有點無所適從吧......"這麼說著,他稍稍停頓後,又說,"還有青藍,他似乎和曜曄王有點過節,"雖然心底清楚青藍和曜曄絕不只是『有點過節'這麼和睦的情況,但楚若離還是撿了一個比較溫和的詞形容。
"是嗎?"微微勾起唇角,墨曦的笑容,帶著優雅,及三分清冷。

"我覺得青藍不是很......"看著墨曦的笑容,楚若離略有些不自在,但還是認真的說。
"......"沉默著,青色的眸子裡似乎一如往常的冷寂,但似乎又多了些什麼。半晌,墨曦緩緩起身,說: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隨即,也不等楚若離說什麼,墨曦就一把扣住楚若離的肩,直接劃開空間。

踉蹌落地,胸口又是一陣沉悶,深深吸了幾口氣,楚若離將胸中不適的感覺壓下去,這才注意自己竟來到了一處密林之中。
有些疑惑的看向墨曦,卻發現對方已經自顧的往前走了。短暫的遲疑一下,楚若離並沒有開口,而是跟在墨曦身後,默默的走著。

似乎並沒有特別的目的,墨曦的開始和結束,一樣突兀得讓人摸不著頭腦。
見墨曦突然停下,楚若離不由一怔。但很快,他就被前方的爭鬥所吸引。
--其實也不太算是爭鬥,只是一頭草食動物在為了自己的孩子,奮力抵抗另一頭肉食動物罷了。

羚羊狀的動物全身是傷,雪白的長毛已經被週身流出的鮮血染得斑駁,頭頂上兩隻彎曲的利角斷了一隻,四蹄也已經深深的陷入了泥地,但它卻依舊用僅剩的那一隻角死死的抵住對手,不讓對方前進半步--它的身後,正擠著幾隻小小的一團白色的東西。
而它的對手,則是一隻劍齒虎模樣的東西。此刻,它正不耐煩的低聲咆哮著,兩隻伸出嘴唇的獠牙泛著森寒的光芒。

這其實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
微微皺眉,楚若離沒有動,只是心裡卻添了一抹沉重。

果不其然,只過了幾息,劍齒虎模樣的東西一個甩頭,死死的咬住了羚羊狀的動物。
最後奮力撲騰了幾下,羚羊狀的動物終於漸漸沒了動靜。刺目的血紅,染了白色的毛皮和鋒利的獠牙,又順著它們蜿蜒滴下,在翠綠的草地上大片暈染開來。
確定對手死亡以後,劍齒虎模樣的東西甩下羚羊樣子的動物,轉而向它身後的那幾個白色團狀物--它的孩子--走去。
對付還沒有長大的東西,劍齒虎模樣的東西根本不需要廢什麼力。伸出尖利的爪子,只輕輕一劃,那幾個瑟瑟發抖的小東西就再也動不了了。

察覺到那動物的意圖,楚若離肩頭一顫,似乎想動,但最後,他卻只是站在原地,沉默的看著那動物做完一切,然後咬著幾具屍體離開。

"為什麼不阻止?"在一切都結束之後,從到了這裡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的墨曦突然開口。
"生存罷了,只是法則。"搖搖頭,楚若離回答。但儘管知道,他心裡卻還是有些難受。
"那麼,曜曄和青藍,與這有什麼差別?"拂了一下黑色的曳地衣袖,墨曦淡淡的說,神色在一瞬間裡,顯得那麼漫不經心。
"哪裡--"一樣?霍然抬起頭,楚若離近乎質問的提高了聲音。
"當年曜曄不是這麼做?不過是生存法則,弱肉強食罷了--哦,他漏了一個小東西。"轉過身,墨曦看著楚若離,緩緩的說。
"那些都過去了......"心頭一片混亂,楚若離下意識的喃喃著說。但話一出口,他就感覺到自己語氣裡的蒼白無力。
--過去,怎麼過去?遺忘,怎麼遺忘?眼前這血淋淋的一幕......

"那麼,"靜靜的看了楚若離半晌,墨曦微微一笑,問,"如果現在我殺了青煈,那麼過一百年,你再遇到我,會說『過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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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答,其實本不用回答--不論是墨曦還是楚若離,都明白那個答案。
"走吧。"手指撫過楚若離柔順的髮絲,墨曦淡淡的說。
"......嗯。"吶吶的應是,心頭一片混亂的楚若離只是下意識的跟著墨曦走,一點都沒有發覺對方走的,並不是回去的路。
並不關心跟在自己身後的楚若離是否專心,甚至沒有管對方到底有沒跟上來,墨曦只是自顧的在前面走著,直到到了他所說的地方為止。

"怎?......"發現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楚若離抬頭,話還沒問出口,就為眼前的情景啞了聲音。
一望無邊的湖面平靜如一塊碧玉,似有若無的霧氣氤氳,籠罩在湖面上,讓本來就漂亮的湖水更多了幾分誘人的味道。
"很漂亮......"看著面前的人,楚若離喃喃著說。幾乎在一看見的時候,他就有一種要下去的衝動。
是的,下去,用最近的距離......想到這裡,楚若離突然一怔。
下去,可是這湖......稍微恢復了理智,楚若離頓時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到了不足湖水五步的地方。
一下子冒出冷汗,楚若離反射性的看向墨曦,卻見那向來冷淡的人微微皺起了眉,雖不過轉瞬即逝。

"若離。"上前幾步,走到楚若離身邊,墨曦開口,"這地方叫死澤。"這麼說著,他漫不經心的朝著湖水一拂。

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分開了一般,原本平靜的湖水自中間凹陷下去,露出了湖面底下--底下的森森白骨。
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楚若離此刻的臉色,並不比在湖底下沉睡了千百年的東西好看多少。
"為什麼--"不認為墨曦會害自己,卻又不明白對方帶自己來這裡到底有什麼目的,楚若離一時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沒有正面回答楚若離的問題,墨曦只是說:"在幽冥界裡,像這種外表美麗裡面腐爛的東西還有很多--包括某些你碰到的人。"
"......"儘管明白墨曦話裡所指的東西,但楚若離卻只是抿著唇,帶著三分倔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墨曦。"
"不明白?"靜靜的聽著,墨曦也不惱,只是淡淡一笑,"青煈確實寵你,什麼都不讓你碰。只是若你要呆在幽冥界裡,遲早有一天會明白我說的話。"
言罷,墨曦似不想再多說什麼,轉身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墨曦!"叫了一聲,楚若離皺著眉,臉上帶著些困惑不解。
往回走的墨曦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楚若離說:"若你是我的東西,我自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傷害。"微微一頓,他的眼裡似閃過了一絲複雜,"只是我卻不希望將你看做我的東西。"
如果說,墨曦之前的話只是讓楚若離困惑的話,那眼下這句,就是讓他驚愣了。
呆立了足足半晌,楚若離才將聲音找回,磕巴的問:"做、做你的......東西?"
用沉得看不出情緒的碧色眼眸看了楚若離一會,墨曦才輕描淡寫的說:"不懂便罷了。"

"墨--"剛剛出聲,楚若離便又住了口,不為別的,只為那說完了話就逕自打開空間離去的人。
臉上的困惑焦躁慢慢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奇異的、像是混雜了驚訝不信等等情緒的表情。
應該不可能吧?可是像剛才那樣直接回去,怎麼都像......忍不住抓了抓頭髮,楚若離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或者腦袋出了問題。

"絲~"這時,一直纏繞在楚若離手腕的黑蛇游了出來,衝著楚若離吐吐鮮紅的蛇信。
"嗯,你也覺得我想錯了?"對著黑蛇,楚若離自語,"墨曦應該不會是在......生氣吧?"
就算是,他也會不會用這種......越想,楚若離的神色就越怪異。
"絲絲--"吐著蛇信的頻率明顯加快了,黑蛇似乎在衝著楚若離說些什麼。
"嗯,不是生氣,"同步翻譯著黑蛇的話,楚若離突然頓住,慢慢的張開嘴,露出了一個滑稽的表情:
"是......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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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溟界 人間路
"要去幽冥界?"皺著眉,夜染問坐在自己對面的人,語氣裡有些不滿。
而坐在他對面的,臉上帶著溫和微笑的,卻是那個外表完美到簡直可以成為神使--或者說神棍的辰灤。
"嗯,"優雅的點點頭,辰灤微笑,"幽冥界那裡的人似乎出了一點小問題,我想讓你去看看,必要的話,全部換過也沒關係。"
"你倒是會支使我。"夜染撇嘴,冷笑了一聲,"在幽冥界呆著那麼多人,你偏找我?"
"他們以前是你的人,我想你去大約會好一點。"臉上的微笑甚至沒有變化,辰灤說,"若是弄好了,條件你提,如何?"
"......"微微瞇眼,夜染稍稍直起身子,問,"這次的事不好弄?--你給什麼條件?"

"把青煈綁了送到你床上如何?"啜了一口茶,辰灤說問。像是在說笑,又像是在認真建議。
深紅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凌厲,夜染笑了幾聲,說:"若是這樣,他會追殺我到死的。"
"你怕?"稍稍偏頭,辰灤似有些驚訝。
"你說呢?"不正面回答,夜染把這個問題拋回給了對方。

短暫的沉吟之後,辰灤並不糾纏這個問題,而是給出了另一個條件--無疑,是一個極為誘人的條件。
--"那麼,殺了楚若離呢?"
眼神一閃,夜染似有些心動。用指尖摩擦著杯沿,他皺著眉,像是在思考些什麼。

"......算了。"好半晌,夜染吐出一口氣,聲音冷淡,"青煈也不是泛泛之輩,若他那個寶貝孩子真有點什麼事,他肯定會查--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搖搖頭,夜染起身,說:"幽冥界的是我會處理,倒是你這個叛出龍族的傢伙,到現在還敢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人間路?"
"你這個呆在龍族元帥府裡的人,不也大搖大擺的和我這個叛出龍族的人見面?"臉上有了一絲笑意,辰灤神色自若的說。

臉上的笑容變得狂傲,夜染沒有再開口,只是留給對方一個筆直的背影。
勁風吹過,火紅色的衣衫在風中獵獵作響,遠遠看去,就像是燃著的火焰一般,耀眼奪目。



第七章 心中的監牢
"......有我這麼笨的嗎?"
一間空蕩蕩的牢房裡頭,楚若離雙手被鐵鏈鎖著,苦笑的自語。
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楚若離曲腿坐在地上,將頭靠著膝蓋,慢慢的吐出一口氣。

有點冷、還很渴......這麼想著,楚若離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單手遮臉,掩去了臉上的疲憊茫然。
現在應該是晚上吧?第二個,還是第三個?抿抿唇,卻扯痛了嘴唇上裂開的血口。抬起頭,楚若離靠在牆壁上,看著從狹小窗戶透進來的一點微光。
體內的能量封得很徹底,東西也都被搜走了......瞥了一眼被層層黝黑鎖鏈覆蓋的手腕,不知怎麼的,楚若離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被鐵鏈傷的那一次。
意外的,在那次的事情裡,給楚若離印象最深的,倒不是那時的痛楚和墨曦的態度,而是呆在曜曄那裡的那幾天。

而眼下......動了動手腕,在耳朵聽到一陣鐵鏈移動的噹啷聲後,楚若離有些自嘲的說:
"......差別還真是大。"
其實,在當初答應他的時候,有些事就可以遇見了吧......有一下沒一下的動著手腕,楚若離聽著沉悶的響聲,有些模糊的想著。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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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 幽冥界
在墨曦離開後,因為不知道具體方位,所以打算在著先走出森林再說的楚若離,遇見了一個人。
一個熟人。

"青藍?"低呼了一聲,楚若離有些驚訝。
雖然只是過了一個晚上,但他卻覺得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對方了--或者,是因為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事情太多了?
一時之間,楚若離不知道自己要拿什麼態度面對對方--和他關係最親密的那個人,在告訴對方和他的關係同他一樣親密後,又緊接著告訴他要遠離對方,然後再匆匆離開,讓他什麼都來不及說也來不及問......

這種情況......儘管心裡有很多東西想說但磨蹭到最後,楚若離卻只是說出了一句乾巴巴的話:
"你......好嗎?"
"跟我走,我會告訴你想你想知道的事。"沒有回答楚若離的問題,青藍只是平淡的說著自己的話--一如他的風格。

真要說的話,何必要非要跟他走?何況,就在剛剛,墨曦才對他說了那些話。沉默著,楚若離想。但很快,另一種無關乎理智、只是一種隱約的期盼的感覺就讓他開口:
"好。"

於是......
於是,一手鐵鏈,一間牢房。

這麼想著,楚若離舔了舔嘴唇,嘗出了一嘴苦澀。

"喀!"就在楚若離思考的時候,鎖頭錯開的聲音突然響起。反射性的抬頭,楚若離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人。
依舊是熟悉的人,依舊是熟悉的臉。
依舊是,平淡冷漠的表情。

"......青藍。"這麼說著,楚若離下意識的想伸手抓抓頭髮,但剛一抬手,他就感覺到了手腕上的沉重--沉重到幾乎抬不起來。
抿抿唇,他放下手,看著青藍和後面一個跟著進來、好奇的看著他的男人,問:
"現在可以說了嗎?"

微微皺眉,似有些不能理解楚若離的態度,青藍開口:"你就只想到這個?--你想問什麼?"
"你是......"踟躕了一下,楚若離挑了一個委婉的方式問,"你是不是和我有關係?"
"應該吧。"眼也不抬,青藍淡淡的說著,"如果他沒有找別人的話。"
臉色一沉,看著對方近乎漠然的模樣,楚若離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曜曄王不是那樣的人!"
瞥了楚若離一眼,青藍勾勾唇角,露出一個沒有半分笑意的笑容:"那和我沒關係--我只要他的孩子。"
握緊了拳,楚若離沒有繼續開口,只是身子有些發顫--自然是氣的。

"問完了?"等了一會,不見對方繼續問,青藍開口,"既然如此,那就該開始了。"
開始?抬起頭,楚若離看著對方,眼裡有著三分疑惑。

"這孩子真漂亮。"這時,一直在旁邊饒有興趣的看著的男子突然開口笑到,"是少見的銀龍吧?"
"嗯。"應了一聲,青藍問,語氣還是淡的和水一樣,就像是在說什麼極為正常的事情一般,"你想做?"

做?疑惑的看了青藍一會,在體會到對方的意思後,楚若離睜大眼睛,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可以嗎?"摸著下巴,那男子笑道,"看他的樣子可不太願意呢......何況,你和他不是有點關係嗎?"
"隨你。"點點頭,青藍說,"至於關係......他是曜曄的孩子,這份關係足夠了。"
定定的看了青藍一會,男子失笑:"你還真是......算了,看這樣子你也不會像上次那個瘋子一樣,明明是自己叫人折騰對方,最後卻殺了那些折騰的人。"
這麼說著,他走到楚若離面前,試圖抬起對方的下巴。

木然著,甚至不知道臉上該擺什麼樣的表情。楚若離僵直了身子,側過臉,不讓對方碰到自己。
"沒怎麼被人碰過?"明顯對楚若離的反應感興趣,男子笑吟吟的抓著楚若離的頭髮,直接將他的頭拉的向上抬。
"看上去很乾淨呢......"若有所思的看著身前微微顫抖的人,男子自語。

"你繼續,做完之後記得我交代的事。"靜靜的站著看了一會,青藍開口,隨即再不看楚若離一眼,轉身向外走去。

"青藍!"驀然喊出聲,楚若離看著轉過頭的人,深吸了幾口氣,說,"你分明可以用其他的方法......"
緊咬著牙,他的身子有些顫抖,燦銀色的眼裡也染上了幾分茫然和悲哀。
"......這個方法很有效。"在原地停了一會後,青藍才開口,"我想,他應該想不到,他有一天,會看到自己孩子甚至拼不完整的屍體。"
這麼說著,青藍再看了楚若離一眼,隨即離去,沒有絲毫停留。

眼裡有了幾分陰霾,本已經握緊的拳又收緊了一些,楚若離沉默著,只覺得心頭堵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現在不是考慮那個的時候吧?"
驟然聽到了聲音,楚若離下意識的抬頭,正看見蹲在自己身前的男子笑出一口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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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羅。"看著楚若離,男子笑吟吟的說,"我的名字,記好了......待會兒做的時候,你若叫出別人的名字,未免也太煞風景了不是?"
如果是,楚若離剛才是蒼白著臉色的話,那他現在的臉色,則可以用鐵青來形容了。
"你--"剛說出一個字,楚若離就收了聲--對方的手,已經碰到他的衣衫上了。
身子僵了僵,楚若離剛待掙扎,就聽見外面響起了一個聲音。
冰冷桀驁,還極為熟悉。

"天羅在哪裡?"幾乎聲音剛傳到耳裡,一個身影就來到了牢房門前。
--照樣是極為熟悉的身影。

怔怔的,楚若離看著那站在牢裡,一襲紅衣,彷彿搶了斗室內所有光芒的男人。
而同時,走進牢房中的夜染,也為那個被鐵鏈鎖著手,坐在地上的人愣了一愣。

"頭兒?"吃了一驚,天羅回頭,卻堪堪看見一抹紅影閃過。接著,他只覺得手上一重一輕,耳邊也響起了布條撕裂的聲音和一道極輕微的悶哼。
轉過頭,天羅神色古怪的看了看手中的破布,又看了看撞到牆上、正掩著唇咳嗽的楚若離,好半晌才說:
"頭兒,我不知道你竟然喜歡我......"
"......"盯了天羅半天,夜染面無表情的開口,"你找死?"
"咳咳,哈,只是一個玩笑罷了,不過......"乾笑兩聲,天羅站起身,乖乖的舉起雙手,"不過,"又偏頭看了看還在咳嗽、半天直不起身子的楚若離,他問,"你認識他?為什麼一來就......"
......那一腳還真乾脆利落。這麼琢磨著,天羅突然覺得自己肋下也開始隱隱作痛了。略顯憐憫的看了楚若離一眼,他不覺伸手撫上左邊的第三根肋骨--正是夜染剛才踢的地方。

"......直覺反射吧。"看了一眼灰色牆角里那抹顯眼的白,夜染遲疑了一會,才說。
剛剛恢復的神色又變得古怪起來,停了好一會--其實不過不知道說些什麼罷了--天羅乾咳一聲,說:
"那麼,頭兒這次來有什麼事?"
聽到這句話,夜染皺了皺眉,突然轉向楚若離,開口:
"怎麼回事?"

"是--"一怔,天羅剛剛開口,就被夜染不耐煩的打斷:
"不是問你。"
那?......還沒等天羅弄清楚夜染的意思,地牢裡就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十分清朗好聽的聲音。

"只是問幾句話。"略帶喘息的撐起身子,楚若離額上見汗,衣襟上也染了點點血星,可見剛才夜染的力道--其實也沒有多重,只不過楚若離眼下被封了能量,自然便不太受得住。
"問幾句話弄到這個地步?"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譏笑,夜染轉頭問天羅,"你打算怎麼做?"
"我?......"研究了一下夜染的態度,天羅稍稍沉吟,還是決定用一個比較穩妥的回答,"不是我打算怎麼做......帶他來的人要殺了他然後分屍。"
"那你剛才在做什麼?"眼也不抬,夜染淡淡的問。
"做愛做的事。"這次,天羅倒笑得十分陽光燦爛。

"是嗎?"簡單一句,夜染的聲音平淡得緊。
但一直注意著夜染的天羅可以賭咒:在他說話的那一瞬間,他真的看到夜染露出了一個十分快意的笑容。
而還沒等天羅從那個笑容裡回味過來,他就聽到對方乾巴巴的聲音:
"這個人你不能動。"

"嘎?"發出了一個無意義的聲音,天羅愣愣的看著對方,一時反應不過來。
"這個人你不能動。"重複了一遍,夜染的聲音微微帶著些顫動,明顯是在心情激盪之下說出來的。
神色變得詭異,天羅的眼神在夜染和楚若離之間來回游移著:"頭兒,你不是討厭他?"
--其實這個問話本就多餘,相信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夜染對楚若離,實在不存在除了厭惡之外的任何情緒。

"你說呢?"果不其然,在聽到天羅的話後,夜染的臉色沉了一沉,說。
"即然這樣,"臉上的笑容雖還掛著,但卻淡了不少,天羅左手的手指微微彎曲,問,"為什麼那麼--"
剩下的話,全部嚥回了天羅的肚子裡--就在剛才,夜染身子一晃,卻是瞬間到了天羅身旁,捏碎了天羅左手的每一塊骨頭。
自然,也將那本來滑到天羅手裡的東西全部嵌到了他的的掌心裡。

"我做事輪不到你來過問。"回到原地,夜染速度快得就像根本不曾離開過。微微冷笑著,他上挑的眼角里,流轉著一抹煞氣。
臉上閃過一絲痛楚,隨即被燦爛真誠的笑容所取代,天羅開口:"外面那些人--"
之後的話,他並沒有說下去。但夜染,卻已經明白了那未盡的話。
勾勾唇角,露出一抹狂傲的笑,夜染轉身,向外頭走去。

但,就在他即將走到門口的時候,另一個聲音響起,不大,卻堅定得讓人感覺無法動搖它分毫。

"這是我的事。"

[ 本帖最後由 s021084 於 2008-12-16 10:06 PM 編輯 ]
—— 早起的小攻有受吃~早起的小受被攻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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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無關對錯
偏過頭,夜染的面上泛起譏削之意,開口:"憑你?"
沒有多言,楚若離只是撐著牆,緩緩站起,一雙白皙的手掌覆上灰色的鐵鏈。
一挑眉,夜染索性轉過身,雙手抱胸,看著楚若離的動作。

吸了一口氣,楚若離手掌用力,握處慢慢泛起了一絲一縷的白氣。漸漸的,白氣轉濃,竟將鐵鏈一寸寸凍起,一時間,斗室內更是嚴寒逼人。
須臾,待鐵鏈全部凍住後,楚若離提著鐵鏈,輕輕往牆上一碦。
"鐺--"的一聲悶響,冰塊包著鐵鏈,寸寸碎裂掉落,發出一片叮噹之聲。

"你身上的東西倒是多--哦,我忘了,青煈最是寶貝你,想必什麼有趣的玩意都會往你這裡塞。"微微冷笑著,夜染說--在剛才看著楚若離動作的時候,他已經瞟到了對方有力瑩白色龍眼大小的球狀物。
雖沒具體看清是什麼,但想來也不過是聚氣成冰的什麼法器。
沒有搭理夜染,楚若離手指一動,掌心內已經多出了一根細長的管子。

空間結界?察覺到周圍能量的波動,夜染心下一動,神色間有了些許驚訝。
--在五界中,幾乎所有的法術都要用自身能量來驅動,除了空間結界。
--空間結界,便是利用空間,小可以存放物品,大可以挪山移地。而這空間結界,靠的卻是精神力,還是龐大到可怕的精神力。因此,五界中會空間結界的,基本上是算的過來,而眼下......

夜染在思考,楚若離卻並不曾注意到他。將細長管子放在唇邊,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用力一吹。
"絲--"尖利的聲音劃破了牢房的安靜,震得石壁都微微顫抖起來。
被突然而至的聲音弄得一陣暈眩,天羅苦著臉用指頭壓著額角。反觀夜染,卻像是早已在自己身前布下了一層隔音結界,屏蔽了聲音。

接著,楚若離緊抿著唇,又自空間裡拿出了幾個傳訊石。

"......早知道,剛才就該殺了你。"這時,匆匆趕來的青藍臉色近乎鐵青,冰冷的看了一眼站在地牢裡的三個人,他開口。
抬眼看了青藍一眼,楚若離沒有回答,只是將體內聚集了沒多少的能量全輸入了眼前的幾個傳訊石中。

水鏡徐徐升起在半空中,閃了幾閃後,顯示出一個修長的身影--正是曜曄。
"咻--"輕微的破空聲響起,楚若離極快的一偏頭,卻還是有勁風擦過臉頰的感覺。
最後陰冷的看了楚若離一眼,青藍並不多說什麼,只是逕自轉身離去。
而楚若離,也在對方離去後停下了動作。

也直到這時,天羅和夜染才察覺不對勁--水鏡中的人物,從開頭到現在就沒有開口過。
"......幻術?"盯著水鏡看著,遲疑了好一會,天羅才開口。
"嗯。"略略抬眼,楚若離應了一聲,"我沒有那麼多能量遠距離通訊--我的東西呢?"緊繃著臉,他問。
看了楚若離一眼,又看了一旁雙手環抱、擺明了做壁上觀的夜染一眼,天羅腦海裡在瞬間轉了好幾個念頭。
雖然他說自己沒有能量,但......瞟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楚若離,不知怎麼的,天羅竟心中一悚。
算了,還是不要冒險......這麼想著,他露出一抹真誠的笑容,掏出楚若離的手環,拋還給他。
接過手環,楚若離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抹了一把臉頰上傷口滲出的血,收起東西,向外走去。

"青煈想你。"
在經過夜染的時候,一句簡單的、甚至乾巴巴到沒有絲毫感情的話讓楚若離停下了腳步。
頓了一頓,他抬頭,低低的說了一句:"謝謝。"
而回應他的,不意外是對方嫌惡的表情。

"......頭兒?"看著兩人間的互動,天羅神色詭異。直到楚若離走了一會兒之後,他才遲疑的開口。
但夜染,卻似乎沒有聽到對方的話一般,只是微皺著眉沉思。
"頭兒?"這次,天羅提高了聲音。
像是恍然醒來,夜染看了天羅一眼,卻什麼都沒說,只是擰著眉走了出去。

而被獨自留下的天羅,則在呆了一會之後,恨恨的詛咒了一句。

"絲--"
"絲絲--"
"絲絲絲--"
從楚若離走出地牢開始,一直藏在楚若離衣服裡的黑蛇就鑽出來,一直絲絲的叫著。而楚若離,卻始終只是向前走著,半點沒有回應掛在自己身上黑蛇。
終於,急了起來的黑蛇索性變大,直直的壓在楚若離身上。

被壓得一個趔趄,楚若離不由坐倒在地上。
"絲?......"壓住了人,黑蛇抬起腦袋,湊到楚若離面前,吐著蛇信,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動了動唇,楚若離卻沒有開口,只是抱著對方粗長的身子,將臉埋入臂彎之中。
"絲絲--"沒有移動身子,黑蛇只是輕輕的吐著蛇信,似乎在安慰楚若離。

"是我錯了?"慢慢的,埋著臉的楚若離開口,"......還是他?"
"為--"倏然收聲,透過黑蛇的身子,楚若離看見了一個黑色的下擺。
怔怔的,他緩緩抬起頭,青色的髮絲頓時映入眼底。
--是一種很溫柔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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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的看著人,過了好半晌,楚若離才略顯遲疑的開口:
"......墨曦?"

沒有開口,墨曦彎下腰,輕輕按住楚若離的肩膀,隨即啟動陣法,直接瞬移。
眼前一黑,身子有一剎那的失重感。等再能看清東西時,楚若離已經來到了墨曦的宮殿。
還是一片寒冰,還是空空如也。
但再次看的時候,楚若離卻恍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沒有了第一次來這裡時寂寥的感覺。

抿抿唇,他微垂著頭,什麼都沒說,只是手上用力,抱緊了因覺得寒冷而縮成了一團的黑蛇。
而墨曦,也不開口,只是轉身坐回大殿中間的王座,就這麼看著楚若離。
眼神不是愛憐、也不是冰冷,只是無盡的深沉,讓人望不到底。

寂靜在冰冷的大殿內流竄,讓本就沒有生氣的大殿更多了幾分淒惻之感。
最後,還是楚若離先開口:"墨曦,你......一直都在?"
"嗯。"應了一聲,墨曦甚至沒有絲毫遮掩的打算。
"那......"那為什麼......楚若離本想開口,但話到了嘴邊,卻又被他嚥了回去。

那為什麼......為什麼什麼?
墨曦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了?
這麼想著,楚若離不由有了一絲沮喪--有些事,他本不會去想。但在經歷了這兩天的事情之後,一些本來不會不願去想的事,卻終是不得不想。
於是,楚若離有些氣悶,卻不再開口說什麼。

但這次,墨曦卻開口:"在想我為什麼不早點出現嗎?"
這麼問著,他一對青色的眸子注視著楚若離,不但不會讓人有壓抑的感覺,反而讓人想把事情全部說出來。
但直接對著這對眸子的楚若離卻沒有感覺,思索了一下,他老實的說:"有想過,不過就算你那時候出來,我也不會走。"
"嗯?"微一挑眉,墨曦似乎有了點興趣。
"我有些事想問青藍......"這麼說著,楚若離突然有了些煩躁。抓了抓頭髮,他難得的皺起眉頭,說,"只是......"

"只是,和你想得不一樣?"淡淡的說著,墨曦沒有放過楚若離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張了張嘴,念頭在心裡繞了幾個來回,楚若離胸中的悶氣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些許的茫然無措:
"嗯......只是,他好像也沒有錯。"

對於這樣的回答,尤其是自剛剛險些被對方殘害的人的嘴裡說出,饒是墨曦,也默然了一陣。

而楚若離,卻像是沒有注意到墨曦的表情,繼續說了下去:
"如果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楚若離說得很輕,燦銀色的眼裡也似乎蘊藏了些痛苦。
"......是嗎?"在好一陣沉寂過後,墨曦再次開口,"你覺得......他是對的?"
"不。"這次,楚若離倒飛快的否認,"他可以用另一種方法,我和這件事--"本來想說沒有關係的楚若離在即將說出口時,又是一怔。

沒有關係?其實按著他和曜曄王的關係,就可以說他就和這件事有著很深的關係了......
這麼想著,楚若離在最後改口:
"這麼做......不好。"

......這樣的事情,也只是不好?青色的眼眸深沉了些,墨曦隨意搭在王座扶手上的五指不覺用力,但很快就重新鬆開了。
失敗了嗎?本來......這麼想著,墨曦卻並未有什麼遺憾的感覺。
--眼前的楚若離,才是他一直認識的那個人。
只是......稍稍皺眉,墨曦看了一眼身前站著的燦銀色的人兒,久久不語。

眼前的人,確實是他見過最乾淨的人--不是什麼都沒見識過的乾淨,而是明明接觸了污穢,還能保持乾淨的那種。
所以,他想留下他。
但在幽冥界裡、在他身邊,卻並不適合那麼一個彷彿能聚斂光線的個體......
把素白染黑,並不是太麻煩。但染黑之後的東西,他還會想要嗎?想到了這裡,墨曦不由看了楚若離一眼。

燦銀色的,滿溢著光芒,雖還有著些許迷茫,卻掩不去那璀璨的光華--是一對很漂亮的眼睛。
對上了那對眼眸,墨曦心下一動,一直堅硬的心不覺軟了三分。
那麼,就保持這樣?至少目前......

"......我知道了,你還有事嗎?"有了打算,墨曦開口,差不多是下逐客令了。
和別人聊了一會兒,楚若離也差不多冷靜下來了。搖搖頭,他說:"沒事,我先告辭了,王。"

看著楚若離的背影,在對方走到外面之前,墨曦神使鬼差的開口:"......若離,在知道青藍那樣對你的時候,你半點不會怨嗎?"
回過頭,楚若離的神色有些奇怪:"怎麼會......當時我很憤怒。"頓了一下,他猶豫著說,"只是......如果不是有什麼非要負責的東西,應該沒有人會這樣做吧?就算在對我說那些話的時候,青藍也不開心--從我見到他開始,我就沒有看他開心過。"
"雖然知道他要那樣對我後,我很生氣,但是......"稍稍停一會,楚若離聲音轉低,"他根本不開心......墨曦,"突然抬起頭,楚若離看了對方半晌,才問:
"我們活著,總有些事情要承擔--無關對錯,是不是?"

看著對方,看著對方帶著些許緊張的求證模樣,墨曦閉眼片刻,給了楚若離肯定的答覆:
"是。"
是,我們活著,總不得不承擔些什麼--無關對錯。

眨了眨眼,楚若離燦銀色的眼睛亮起來--很漂亮,不帶半分雜質。



第九章 家
天外天 龍神殿
"......去幽冥界。"長長的一串任命下來後,在殿下的眾人都單膝下跪,接受任命。

在眾人三三兩兩的走出龍神殿之後,寒朔叫住了青煈。
"怎麼?"轉回頭,青煈問。
"令牌拿來,去烈焰天的。"毫不客氣的伸出手,寒朔說。
"怎麼?"一挑眉,青煈拿出了剛才發下來的令牌。
一把拿過,隨手拋了一個物事給對方,寒朔說:"換換。"
"幽冥界的?你--"接過東西一看,青煈神色微動。
"有一個月的接防時間,然後便是百年......我們暫時交換。"吐了一口氣,寒朔回答。
翻動著手中的令牌,沉默片刻,青煈問:"謁弈那裡怎麼了?"
"......沒怎麼,只是我有點事想問他。"搖搖頭,寒朔並未多說,"倒是你,若離離開到現在也不短了吧?你不打算做點什麼?"
眼神微微一沉,拿著令牌把玩良久,青煈才點頭,淡淡的說:
"是差不多了。"

三天後 幽冥界
"......你要跟到什麼時候?"
靜默的山道裡,一個一身紅得突兀的人突然停下,問。
"你回答我的問題為止,頭兒。"在紅衣人身後不遠,一個衣服顏色相對正常了許多的人笑到,赫然是天羅。
"問什麼?"轉過身,夜染冷笑,"在我動手的時候也沒見你多說什麼,怎麼現在又來糾纏?"
"那些廢物有什麼好在意的,頭兒,我只是想問問你的事。"搖搖頭,天羅回答。
"我沒有事。"直接回了一句,夜染轉身就要離開。
但身後沉下去的聲音,卻止住了他的腳步。
"大哥!"

身子一頓,夜染轉回頭,正看見天羅沉下去的臉色。
微微皺眉,隨即鬆開,夜染淡淡的開口,聲音不覺軟了些許:"......多少年沒聽你叫我大哥了,有什麼事?"
在聽到了夜染的話,天羅立馬露出笑臉,速度之快讓夜染不由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
"第一,為什麼要殺了那些人;第二,這次回來,什麼時候離開;第三,大哥你還......不放棄?"在問到最後的時候,天羅有些遲疑。
"第一,只是交易;第二,再過一兩天就走了;第三,不關你的事。"神色不動,夜染回答。

聽著夜染的第三個回答,天羅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說:"好吧,那是大哥你自己的事......不過難得回來一次,大哥你真的不多呆兩天?二哥、四弟其實都想和大哥聚一聚。"
"聚?"露出嘲諷的表情,夜染說:"他們當年跑得比兔子還快......倒是你,為什麼不走?"
"我?"聳聳肩,天羅嬉皮笑臉,"我琢磨著大哥大約不會讓人跟在身邊,所以想著乾脆在原地等,說不定什麼時候大哥會回轉過來看看癡--"
"放肆!"輕叱一聲,夜染臉上泛起怒色,一掌劈向對方。
身子極快的像旁邊閃去,卻還是被掌風掃到。胸中氣血一陣翻湧,眼見對方似乎還有動手的意思,天羅連忙舉高了手,說:"癡心小弟--大哥,"眨了眨眼,他滿臉無辜,"我沒有其他任何意思。"
在『其他'和『意思'上面加重了讀音,天羅討好的對著夜染笑。

冷冷的看了天羅一會,夜染悶哼一聲,算是接受了對方的解釋。
接著,他轉頭繼續向前。
"大哥,你現在要去哪裡?"而身後,還想著天羅那聽起來尤為聒噪的聲音。
竟和麻雀一樣,恨恨的想著,夜染回答:"離開。"

"......離開?可是我聽說青溟界的鎮東元帥這兩天可能到幽冥界來呢。"
霍然轉回頭,身後不遠處,那人笑意盈盈的臉正映入眼中。
一如當年。

"你好,我想買點東西。"
伴隨著一陣泉水叮咚之聲,一個低沉的聲音驚醒了正埋首整理東西的楚若離。
手頭的東西過於重要,楚若離並沒有抬頭,只是說:"抱歉,如果要買東西的話請待會兒過來。"
"我要買的東西比較特別。"然而那個聲音卻沒有離去,而是繼續打擾著楚若離。
"那個,還是請待會兒......"手頭解了大半的七色線實在不好放棄,楚若離只得再次開口。但還沒等他說完,那個人就繼續到:
"我要買一頭龍。"
手上一頓,楚若離眨眨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一頭銀龍。"
面色漸漸變得古怪,抬起頭,楚若離看著身前的人,好半晌才問了一句:
"你要論斤買還是論兩買?"
------
"我比較想按頭算。"微笑著,青煈張開手,接住了撲到懷裡的人。
如果說曾經的分離讓青煈覺得黯然或者生疏的話,那現在真真切切抱在懷裡的溫熱軀體,卻讓這些有過的疏離全部消失--此刻,他懷中的人,還是當年那個會蹭著他手指,蜷縮在他身邊休息的孩子。

"青煈......"習慣性的賴在對方懷裡,楚若離收緊手上的力道,只覺得這段日子所有壓在心頭的疲憊茫然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怎麼了?"關心了一句,青煈拍了拍楚若離的背脊。
"沒什麼,只是--"說道一半,楚若離突然停下來,卻是發覺原本眼神溫柔的人突然變得凌厲。
"青煈?"疑惑的叫了一聲,楚若離問。
有被人窺探的感覺......是錯覺麼?這麼想著,青煈微微皺了皺眉。卻不願在楚若離面前表現更多,只是說:"沒事--跟我說說你碰到過的事,好嗎?"
"嗯。"極高興的應了一聲,楚若離面上帶笑,眼睛亮亮的。

"......"很......敏銳嗎?永遠被堅硬的寒冰籠罩的大殿裡,墨曦揮手取消了法術,默默的想著。
青溟界的鎮東元帥......如果......微頓一下,墨曦突然想起自己曾今問過的一句話:
『如果我殺了鎮東元帥,你會說過去了嗎?'
"殺了他嗎?"......然後,那抹燦銀會被染黑吧。輕聲自語,墨曦緩緩牽起一抹笑。
很優雅,卻微冷。

"......然後呢?"神色轉淡,夜染問。
"沒有然後。"搖搖頭,天羅回答。儘管對方並沒有表露出殺意,但已經和對方相處多年的他卻明白這才是對方動了真怒的樣子。
於是,他也不再玩笑,而是認真問:"我只是想問......大哥,你是當真愛那個人,還是只想找一個人去愛?"
微扯嘴角,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夜染問:"這和你有關?"
沒有在意夜染的諷刺,天羅只是認真的說:"如果你是認真的,那我便替你殺了那頭銀龍;如果你只是想找一個人愛......"
抿抿唇,他洩氣的開口,帶著一絲只有自己知道的無奈:"--我還是替你處理了那頭銀龍。"
一時啞然,到底氣不起來,夜染緩下神色,說:"要處理什麼事情我自己會動手,不需要你多事。"
笑了笑,並未和對方爭辯,天羅問:"大哥,如果有一日......"
"嗯?"一挑眉,夜染問。
"--不,沒什麼。"看著面前那個奪目的身影,天羅的眼神變得深沉。
"嗯。"夜染並不算個好奇的人,所以,在天羅說沒事之後,他就沒有再追問。

於是,他也到底沒有再說下去。

"......是嗎?"低語了一句,青煈問,"有沒有受傷?"
"沒有。"搖搖頭,楚若離眼也不眨,很肯定的回答--完全忽略了自己其實被餓了兩天又被某個傢伙踢了一腳的事實。
"那就好,"點點頭,青煈說,"沒事就好--"這麼沉吟著,他看了楚若離一眼,微歎一口氣,說:
"若離,從很早開始,我就沒有對你說過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我原本應該--"
"青煈,你很好。"打斷了青煈的話,楚若離看著對方,認真的回答,"我很喜歡你。"
忍不住微笑,青煈撫摸楚若離長長的銀髮,回答:
"我本來應該告訴你,不論你希望怎麼樣做,都要有那個實力才好......但後來又覺得有些事還是讓你自己去體會比較好。"
"我不會讓自己有危險的,青煈。"點點頭,楚若離回答。

"好,"這麼說著,青煈稍微踟躕了一下,才開口,"若離,你覺得外面如何?"
"咦?外面還好......"有些奇怪的應了一聲,楚若離同樣在說『外面'--他有很多個住的地方,但只有一個是家。
"那麼,"緩緩開口,青煈問,"你還是想在外面玩?--再過一個月,我會去烈焰天那裡駐守,時間是......"
看了楚若離一眼,青煈墨色的眸子一片沉靜,似乎沒有什麼情緒:
"百年。"



第十章 離去
若離,夜染的事我會處理,我只想問......
--一個月後,你跟不跟我走?

這兩句話,自青煈離開後,便一直迴盪在楚若離腦海中。
當時,他是怎麼答的?這麼想著,楚若離抓了抓頭髮。

當時,他不過是遲疑了一下--其實楚若離也不懂自己為什麼遲疑,他手頭上並沒有什麼事情要處理,那麼回家,其實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然而當時,他確確實實的遲疑了那麼一下。
再之後......
再之後,青煈便離開了。只說他會在這裡呆一個月,讓他考慮。

只是......考慮什麼?
再次扯了扯長髮,楚若離小小的呻吟一聲。
"跟青煈走,有什麼好考慮?"低聲自語著,不知道為什麼,楚若離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回家,有什麼好......"
這麼說著,楚若離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永遠最適合冷和暗這兩個字的人。

"墨曦......"吐了一口氣,楚若離說,"我欠他好幾個道別。"
想通了一直纏繞在心底怪異的感覺,楚若離終於閉上了眼。
只不過,在他陷入沉睡之前,一個模糊卻尖銳的問題閃過他的腦海,隨即又極快的消失,讓人捕捉不了。
--他欠的,真的只是那一聲道別?

幽冥界 魅羅
"他們幾個呢?"自裡面走出來,夜染對著只有一個人的桌子皺眉。
聞言,坐在桌子邊慢慢品酒的男子一笑,用下巴點了點角落--那裡,正橫七豎八的躺在幾具醉死的『屍體'。
瞥了角落一眼,夜染眉心皺得更深。在原地靜立片刻,他轉身走回屋裡,拿了幾床被子出來,一人一條的丟過去。
而那幾個醉死的人也有本事,被沉重的被子從天而降壓在身上,依舊能睡得香甜。

"大哥,坐下聊聊吧,我們好久沒見了。"此時,那還坐在桌前的男子開口,說。
點點頭,夜染依言坐下,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就著酒壺開始喝酒。
而那男子也不在意,而是自顧自的說自己的話:
"大哥這次回來並不只是殺那幾個人吧?"
"嗯。"並沒有什麼好隱瞞,夜染淡淡的應了一聲。
"想來是大事,又是辰灤吩咐的......是不是和三大天魔有關?"仰頭略想了想,男子問。
而這次,夜染卻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你沒必要知道那麼多,嵐澈。"

"好吧,那麼......"雖然被拒絕,但名叫嵐澈的男子卻沒有太多失望,而是換了一個話題,繼續說,"那麼,你和那位元帥的事情呢?"
臉上泛起了一絲怒意,夜染的聲音不覺冷了下來:"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也這麼愛管閒事了,嵐澈。"
面對著對方的質問,嵐澈不過笑笑,"天羅很關心你,還有我們也一直都在乎......大哥,其實你選什麼人沒有都關係--只要你開心就好。然而......"微一抿唇,他看著夜染,淡下笑顏,緩緩開口:
"然而,我卻只看到一個比之前更迷惘的人。"

晨 墨曦宮殿
靜靜的聽著,在楚若離說完之後,墨曦開口,幽碧色的眼眸深沉望不見底:"你要離開?"
"嗯。"點點頭,楚若離鞠躬,行了一禮,"很感謝王的照顧。"
"因為要離開,所以和我打一聲招呼?"手掌放在寒冰凝成的王座上,剔透的冰晶稱得墨曦修長的手如雪般漂亮。
只是很少有人記得,這雙漂亮的手,還能舞出一片血的美艷。
"......是。"稍一猶豫,楚若離回答,"我似乎一直欠你一個道別。"這麼說著,他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心裡怪異的感覺卻越發明顯起來--是自他見到墨曦的那一刻起,便有的怪異感覺。

"只有這個?"稍閉一下眼,復又張開,墨曦開口。
"我......"一時啞然,楚若離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什麼。
而看到楚若離這樣的墨曦,卻微笑了起來。乍看上去很溫和,卻又似乎帶著某種說不出的冰冷:"你不是不明白,若離。"
"......對不起。"似乎不知該怎麼面對墨曦,楚若離低下頭,吶吶的說。

"......不,"沉默良久,墨曦站起,走到楚若離身邊,輕觸了一下對方的臉。
墨曦的手微涼。而他的觸碰,亦極輕。
"沒有必要道歉......不過是你的選擇罷了。"面上帶著淡笑,但墨曦的眼,卻沉得望不見底。
"--鎮東元帥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至少,好過他這個眼下想要一輩子禁錮對方的人。
------
"墨曦!"幾乎在楚若離剛剛離去,另一個焦急的聲音就在空寂的大殿中響起。
猛烈的殺氣在一瞬間爆發出來,周圍堅固的冰晶轉眼間便被扭曲得不成形狀。

"......什麼事?"然而,這殺氣來得猛烈,消失的卻也迅速。沒等那個強制實施了水鏡之術的人再開口,墨曦已經斂了殺氣,抬頭看著面前的水鏡。
沒有心思關注對方到底對什麼有了殺意,水鏡中的風惘只是神情嚴肅--一向什麼都不在乎的風惘很少有這等表情--的開口:
"快過來,支撐幽冥界的月白石出了問題。"

短暫的驚愣過後,墨曦什麼也沒說,只是直接按著風惘給的坐標瞬移。

"怎麼回事?"來到了風惘給出的位置,墨曦才發現赤炎已經到了,並且一副疲憊的模樣。
"月白石被人盜了。"臉色陰沉的風惘沒有開口,反而是一臉疲憊的的赤炎睜開眼,強打精神著說。
"被盜?!"神色一緊,墨曦開口,"那--"
"這兩天應該還沒有問題,我的力量還能撐一兩個月,只是之後......"苦笑著搖搖頭,赤炎沒有繼續說下去。
"知道是誰嗎?"對著赤炎點點頭,墨曦轉而問風惘。
"對方很狡猾,實力也不錯,我至今都感覺不到月白石的能量。"略帶煩躁的回答,風惘的臉色實在不太好看。
"月白石雖然蘊藏著豐富的能量,但沒有特定的方法根本無法導出來,何況支撐一界的力量太過龐大,對單個個體而言根本沒有意義......"在最初的失措過去後,墨曦也恢復了往常的冷靜,"對方要這個無用的東西做什麼?"

"顛覆幽冥界?"扯扯嘴角,風惘露出一個乾巴巴的笑容。
"五界相互依存,幽冥界毀滅的話,其它四界也沒有好日子過。"彷彿沒聽見風惘語氣裡的嘲諷,墨曦淡淡的回答。
"......是不是和我們有仇的?"這時,靜靜聽著的赤炎也開口。

此言一出,三人俱都啞然--他們的仇人,基本都多到他們自己算不清的地步了。

最後,還是風惘開口打破沉默。只不過說出來的話,卻連他自己也不太相信:"瘋狂到這種程度的......應該沒有吧?這種事如果被發現,五界雖大,卻也再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
--其實在坐的都算是瘋狂的人,而如果他們被逼急了會不會這麼做......臉色一青,風惘沒有在繼續想下去。

"『他'?"突然,墨曦出聲。
"怎麼?"抬起頭,赤炎眼中閃過一道光芒,似乎也想起了什麼。
"是『他',不是......"微抿唇,環視一眼其他二人,墨曦開口,"不是......『他們'?"
"你的意思是......一個勢力?"皺起眉,風惘問。
"如果某個勢力掌握了什麼上古方法,打算重新建立秩序......"剩下的話,墨曦沒有再說下去--亦沒有必要再說下去。

驀然站起身,赤炎冷冷的開口:"我們三人聯手發出命令:即刻起,關閉幽冥界一切出入口。打算強行出去的,殺無赦!"

< 即刻起,幽冥界一切出口關閉,任何領地的任何人沒有王的手諭不得擅自離開,違令者,殺--無--赦-- >
< 命令重複:即刻起,幽冥界一切出口關閉,任何領地的任何人沒有王的手諭不得擅自離開,違令者...... >

"怎麼--"剛剛回到住的地方,楚若離就聽到了這個響徹每一個地方的口諭。
還沒有回過味來,楚若離就發現街上的人開始騷動,緊接著,一幕一幕的爭執打鬥便開始上演,再然後......
再然後,楚若離目瞪口呆的看著身高兩米五以上的幽冥界戰士快速出現,以暴制暴的將鬧事的人一個個打趴在地上。

"叮--"就在楚若離驚訝的看著眼前的景象時,他手腕上的鏈子,突然震動了起來。
鏈子震動的聲音本來就不大,何況是混雜在一片怒罵哀求的聲音中。只不過幽冥界戰士的耳力是出了名的好--自然,好戰的天性也是出了名的。
於是,在楚若離手上鏈子這個不怎麼和諧的聲音響起後,當即就有兩三個打紅了眼的幽冥界戰士脫出戰圈,向他走去。

乖乖的舉起了手,楚若離無辜的看著那三兩個人,剛準備開口解釋,就見一道黑影閃過,將那幾個人直接抽飛了幾米,撞塌幾間屋子,揚起了一大蓬塵土。

驀然寂靜了一下,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讓幾個笨蛋打擾到閣下實在很抱歉。"收回手上的鞭子,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彬彬有禮的鞠了一躬,說。
看他的長相,正是上次帶著楚若離去見墨曦的人。
"不,沒什麼,只是......"認出了對方,楚若離擾擾頭,有些疑惑的問,"只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要關閉幽冥界的全部出口?"
"這是上面的機密,小人並不知道,不過如果閣下去問王的話,想必能得到答案。"禮貌的說完後,男子告了聲失陪,便繼續指揮著幽冥界的戰士穩定局面。

而周圍的幽冥界戰士,也繼續暴力執法,就像是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楚若離身前的一定範圍內,徹底安靜了--幾乎每個人,不論是鬧事人的還是處理鬧事、實則更像鬧事的幽冥界戰士都極為自覺的繞過楚若離身邊做事。而有幾個實在避不過的,還會對著楚若離點頭哈腰一陣,才匆匆離去。

無言的看了眼前一會,楚若離才翻出手鏈裡不停振動的通訊石,掐了一個法決。
水鏡升起,露出曜曄的鏡像。只是此刻鏡中的人,卻眉心緊皺,臉上也有了疲憊的痕跡。
還沒等楚若離開口打招呼,曜曄就開口,語氣裡帶著掩藏不住的焦躁:
"若離,你呆在幽冥界裡,暫時不要亂跑!"



第十一章 情
"曜曄王?"怔了一怔,楚若離慢慢皺起眉,問。
"天外天這裡出了一點事,現在已經封閉了出路......"眼裡添了些疲憊,曜曄正待繼續說下去,卻看見了楚若離怪異的神色,不由略帶關心的問,"怎麼了?"
"幽冥界這裡......"看了一眼混亂的外面,楚若離遲疑的說,"幽冥界這裡,也剛剛封閉了所有的出口通道。"

"......"足足停頓了好一會,水鏡裡突然沒了人像。
明白對方有事離開,楚若離也不急著切斷法術,而是靜靜的呆在原地等曜曄,只是心思,卻不由自主的飄到了別的地方。
外面這麼亂,青煈......

還沒等他想明白青煈到底怎麼的時候,曜曄已經再次出現在了水鏡中:"若離,知道幽冥界為什麼封鎖通道嗎?"
"不知道,我剛剛從墨曦那裡回來,就--"剩下的話,楚若離沒有說下去--水鏡裡面的曜曄,在他說到墨曦時,微微皺起了眉。
不知怎麼的,楚若離突然有些無措。
好在,曜曄也只是那麼微微一皺眉,便開口:"那麼,你能幫我聯繫上他嗎?--龍族派在幽冥界的使者在剛剛已經試過了,根本見不到三王。"
聯繫墨曦?心中一動,甚至沒來得及辨清自己此刻到底是什麼感覺,楚若離就反射性的點頭:"好。"

然而很快,乾脆答應的楚若離就開始對著面前的通訊石發呆了--怎麼聯繫?
去墨曦的宮殿?--外面那麼混亂,現在出去並不是一個好選擇,而且......眼中流轉的光彩略微黯淡下來,楚若離抿抿唇,心頭似乎被什麼東西壓住一般,悶得難受。
而且......墨曦似乎生氣了。

那麼......視線定在眼前的通訊石上,稍一猶豫,楚若離抱著試試的心態,開始念著早已熟悉了的法術。
淡藍色的水鏡徐徐升起,定在半空中,微蕩著一圈圈的漣漪。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而水鏡,卻依舊是蕩著微微的漣漪--空無一物。
莫名的失落捲上心頭,怔怔的看著面前的水鏡,楚若離也不收回法術,而是一直向著面前的通訊石輸入能量,維持著法陣。

淡藍色的光澤一直閃爍著,漸漸的,楚若離察覺出了不對勁。
法術維持了多久?一小時?兩小時?他的能量已經差不多快消耗光了......如果墨曦是在宮殿,那應該......
這麼想著,楚若離體內的能量已經少到了危險的邊緣。看了一眼還是空無一物的水鏡,他剛要收回法術,卻見水鏡鏡面一閃,顯現出了人影。

墨曦!......見不到的時候一直相見,然而真看到了,楚若離一時又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麼才好。
反而是出現在水鏡中的墨曦,在看清楚對面的人後,微一皺眉,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原本支撐著通訊石的銀色光芒已經被黑色霧氣所取代。
順勢收回了放出去的能量,楚若離剛喘一口氣,便聽到對面的人微慍開口:"你的能量還剩多少?如果我不出現,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這麼耗著下去?"

"......墨曦。"低低的叫了一聲,楚若離看著墨曦,帶著些被冤枉了小狗般的委屈。
為那個明顯是撒嬌的動作晃了神,墨曦的眼神不覺柔和下來。
多久沒有看到對方這樣撒嬌了?五百年,抑或更多一些?而之所以沒看見,是因為......他選擇了另外一個人。
幾乎只是一個轉瞬,墨曦原本柔和下來的眼神又變得冰冷。但同樣的,這份冰冷也沒有維持太久,便又淡去了。

"有什麼事?若離。"短短時間內斂下了所有心思,墨曦緩緩開口,問。
見墨曦開口,楚若離原原本本的將曜曄的事情轉述了一遍。
"......我知道了,待會兒我會見龍族的使者。"短暫的沉吟過後,墨曦回答,就準備結束通訊。
"墨曦!"連忙提高了聲音叫住對方,楚若離吞吐半天,還是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了人半晌,墨曦才問:"若我生氣了又怎麼樣?"

雖然確實不知道到底該怎麼樣,但楚若離還是開口:"對不起,墨曦。"
"......好了,我沒有生氣。"看著對面那個眼神裡沒有絲毫雜質的人,墨曦的聲音低下去,帶著幾分暗啞,"我沒有生氣--但若你繼續這樣,遲早會後悔的,若離。"

若是繼續這樣,遲早有一日,我會留下你。
--哪怕用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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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早會後悔?並不明白墨曦的意思,楚若離臉上有了些疑惑。
把對方的疑惑看在眼裡,但本就不打算解釋的墨曦只是微沉了眼,便準備結束通訊。只是當他剛剛要收回能量的時候,他身邊的人卻突然告訴了他一件事。
< 王,在剛才發佈命令之前,有幾個人離開了幽冥界。這是名單,其中...... >

掃了一眼對方說的名單,在看到其中一個名字後,墨曦足足頓了好一會,才重新抬頭看著楚若離,溫言問:
"鎮東元帥剛才有沒有告訴過你什麼?"
"沒有。"搖搖頭,不明白墨曦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楚若離不由有了些奇怪。
"那麼......"沉吟一下,他繼續問,"你知不知道龍族那裡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不過曜曄王似乎很焦急的樣子。"這麼回答著,楚若離似乎抓到了什麼。
龍族......還有青煈?

然而,墨曦卻沒有給他足夠的思考時間。
打斷了楚若離的思索,墨曦開口,卻不是說之前他問的那些事,而只是道:"若離,如果你想的話,可以呆在我的宮殿。"稍頓了一下,看著楚若離,墨曦的眼神柔和了不少,"--待會兒,我會回去。"

呆在......墨曦的宮殿?還沒等楚若離回味出什麼,他面前的水鏡已經黯淡下去--卻是對方已經切斷了通訊。
站在原地踟躕半晌,楚若離沒有收起傳訊石,而是重新佈置了一個法陣,然後開始默默的計算距離。
但很快,楚若離就發覺自己根本不用計算--他現在法力流失的速度,比剛才快了二倍還不止。
而其實,這個流失速度楚若離十分熟悉--恰好就是他之前和還在人間路鎮東元帥府的青煈通訊時的流失速度。
那麼,現在......垂在身側的手稍稍用力了一下,一時間,楚若離只覺得心裡有些沉,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感覺。

青煈接通訊息的時間並沒有墨曦那麼長,幾乎還沒等楚若離怎麼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水鏡裡面就顯示了人像。
"青煈?"不管在沒看到人之前到底是怎麼想的,當楚若離真看見了人,並且是一個神色裡有著藏不住的疲憊的人,他的心裡,便只餘下了關心。
"是你,若離?"振了振精神,青煈開口,"抱歉,沒來得及和你講一聲......龍族發生了大事,幾乎所有在外的元帥都被緊急召回。"
"沒關係,"搖搖頭,楚若離回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稍一猶豫,青煈還是開口,只是聲音沉了不少,"龍皇被人伏擊,龍族至寶天灼石被奪。"

龍皇被人伏擊,龍族至寶被奪?直到結束通訊很久之後,楚若離腦海裡還晃蕩著這兩句幾乎讓人無法出聲的話。只是此時,他已經呆在墨曦那個像是被冰封了的宮殿裡了。
環視了周圍一眼,在發現不管視線轉向哪個方向都是一成不變的晶瑩冰冷的顏色後,楚若離終於順著宮殿中唯一的擺設滑坐到了地上。

地板很冷--或者說透明的冰晶很冷。然而......
然而,在這裡等的話,會等到人吧?
帶著幾分連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情緒,楚若離伸出手,用指尖在冰上面劃著。

畢竟是堅硬的玄冰,再加上楚若離之前已經有了兩次長距離的通訊,故此,不過一會功夫,楚若離手上的動作就慢了下來,眼睛也開始慢慢的閉上。

東方剛剛擦白,外面就有聲音傳進了冷寂的大殿:
"羧焱,外面就交給你了,記得--"快步踏入大殿的墨曦,在看見王座下露出的一抹青後突然收了聲音。
對於被同一種顏色覆蓋的地方而言,任何其他不同的顏色都極為顯眼。因此,跟著墨曦進來的男子也很快發現了墨曦停下來的原因。
張開嘴,他正待說些什麼,卻被對方阻止了。

擺擺手,示意身側的人出去,墨曦慢慢走到了王座之後。
王座之後,有著一頭漂亮的燦銀色頭髮的銀龍正靠坐在王座的背後,一隻手搭在膝上,另一隻手則自然下垂放到地上。眼睛閉著,頭微微傾斜,睡得很熟。
彎腰輕拍了拍對方,在看見楚若離迷迷糊糊的張開眼睛之後,墨曦溫言開口:"怎麼不進去休息?我吩咐過他們了。"
"......"呆呆的看了眼前的人好一會兒,楚若離空白了好一會的腦袋才稍微運轉起來,"墨曦?......"喃喃著,在分析出眼前的人是誰之後,楚若離眨了眨酸澀的眼,只覺得根本沒褪幾分的睡意又湧了上來。
而既然站在眼前的人是墨曦,楚若離也就乾脆的順從了自己的慾望。於是,他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嘟囔了一句:
"這裡最快等到人......"

還沒等最後那個『人'字的音正格的跳出喉嚨,楚若離就已經再次閉上了眼。唯一和先前不同的是,這次他很本能的向著熱源靠了過去......
先是被鑽到懷裡的人弄得一愣,隨即為對方有些冰涼的身子皺起眉。看著幾乎是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墨曦略一猶豫,還是將人抱了起來。
而當楚若離的手掌離開了地面之後,墨曦也看到了一直藏在楚若離手掌之下的東西。

--是一幅圖,很簡略的圖,未完,只由簡單的幾筆勾勒出來......是一隻小狗--是墨曦第一次和楚若離見面時的模樣。
只不過那次的墨曦冷漠得讓人不敢靠近,而這次楚若離畫的雖簡單,卻給人溫和的感覺。

站在原地,靜靜的看了地上那副未完的圖一會,墨曦轉向在自己懷裡沉睡的人,開口,聲音很輕,像是只對自己說一般:
"永遠留在幽冥界,可好?"



第十二章 朦朧
"控制住,無論如何不能......"
"記住,不管......"
迷迷糊糊的,楚若離隱約聽見有聲音在自己耳邊嗡嗡作響。
忍不住皺了眉,楚若離下意識的把腦袋往聲音的反方向埋去,直到碰到一個硬中帶軟的物體。
在耳邊的噪音突然停頓了一下,還沒等楚若離鬆開眉頭,他就感覺自己被推了開來,隨後,又響起變小了的噪音。
再次用力的皺起眉心,楚若離撐著睡了半晌,終於還是抵不過一直纏繞在耳邊的雜音,睜開了眼。
等短暫的迷糊,清醒了的楚若離看到眼前的情景,卻幾乎一愣。
--他正躺在墨曦的旁邊,而墨曦的手,則放在他身上。

見楚若離醒來了,墨曦神色自然的收回手,又和水鏡對面的人聊了一會後,這才收了法術,轉而對楚若離說:
"睡的時候你幾乎都要掉下去了。"
聽到這句話,楚若離臉微微一紅,趕忙爬起來,連帶著也對剛才醒來時的姿勢釋然了:"我--"
擺擺手,示意對方不必說下去,墨曦開口:"我剛才和曜曄王聯繫過了,"說到這裡,他突然一頓,不再繼續說下去,而是問了另一個和之前毫不相關的問題:
"若離,你會留在幽冥界嗎?"

"留在幽冥界?"不解對方的問題,楚若離回答,"幽冥界很不錯,只是青煈--"
接下去的話,楚若離還沒有說完,便被墨曦打斷了。
神色忽然一冷,墨曦淡淡的說:"是了,鎮東元帥--"
"墨曦?"不明白對方的意思,卻沒有看漏墨曦神色的變化,楚若離有些不安的叫了一聲。
靜立片刻,墨曦看了楚若離一會,才轉開視線,說:"不,沒什麼......我先出去,你呆在這裡,大約過幾天,曜曄王和鎮東元帥會來幽冥界。"
言罷,他也不等楚若離說什麼,便直接劃破空間,逕自離開。

議事廳
察覺到空間的波動,風惘抬起頭,對著出現的墨曦一挑眉:"怎麼,回來了?"
隨意點點頭,墨曦走到其中一張椅子上坐下,開始翻看堆在桌子上面整整一疊的文件。
同樣翻著東西,風惘有些漫不經心的問:"你打算怎麼樣,留下他?"
雖然他口裡並沒有明說『他'是誰,但顯然,墨曦能很清楚的領會到那個『他'的意思。

"......不。"手上一頓,墨曦過了一會才回答,"還沒有必要--他既然喜歡鎮東元帥,便由他吧。"
這麼說完之後,墨曦似不想再談這個話題,轉而道:"有眉目了嗎?"
"跟之前一樣,"說到正事,風惘臉上閃過一抹煞氣,"等找到人--"

"墨曦、風惘。"突然,內殿傳來了赤炎的聲音。
"赤炎?"略頓一下,風惘回頭看著捧著東西出來的赤炎。
經過了整整一晚的休息,赤炎的臉色好了些許:"我翻了一些遠古的典籍,找到了一點有趣的東西。"
"有趣?"接過赤炎手中的東西,風惘問。
"嗯,一些關於月白石和天灼石的傳言。"坐在了風惘對面,赤炎點頭,"傳言中,找到五界中的五種石頭,可以喚醒沉睡在遠古的神--最初和最純淨的生物。其中正有幽冥界的月白石和龍族的天灼石。"
"......神?無聊。"喃喃的說著,風惘隨意翻了翻,就將東西丟到桌子上。
反倒是墨曦,在那個『最初和最純淨'的字眼上停頓了一會,才移開眼,說:"我們聯絡一下那三界,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墨曦沒有說,只是心裡,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個人。

天外天 四皇子殿
無聲息的來到已經人去樓空的宮殿之內,一個人--正是幽冥界裡的青藍--走到站在大殿裡的辰灤身邊,開口:"已經安排好了,殿下。"
"......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辰灤好半天才淡淡的應了一聲。

--在龍族大肆搜捕伏擊龍皇的兇手之際,他這個最大的元兇卻不慌不忙的來到了自己的府邸,並且很是悠閒的過了一段日子。

"安排好了就好......你也走吧。"慢慢的把玩著手中的杯子,辰灤開口。
然而站在他身邊的青藍卻一動不動。
"怎麼?"略略抬眼,辰灤先是問了一句,隨即又說,"要什麼東西的話,就自己去拿。"
"當初是殿下救了屬下,屬下已經說過,今生只跟著殿下。"聲音略低了些,看著辰灤,青藍眼裡多了幾分悲哀。
"跟著我?"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雅的笑,辰灤說,"這麼些年來,我也沒少利用你,你現在還這麼說?好比這次盜取月白石,本就是九死一生,也難得你竟然能活著把東西拿回來--罷了,若你想殺曜曄,我可以設計擊殺他。"

眼睛驀然一亮,隨即慢慢黯淡下去。過了好一會,青藍才緩慢的搖頭:"不,算了......已經沒有必要了。我跟著您,殿下。"

"跟著我......"低低的哼笑一聲,辰灤站起身,燦金色的長髮順著月白色的長袍披洩而下,舞出一片絕美的光彩。
"我是......去死啊。"
∷∷∷z∷∷y∷∷z∷∷z∷∷∷
『墨曦,打個賭如何?--你不會放過他。'
幽暗的火焰下,墨曦把玩著手中的月白石,心思卻始終縈繞在風惘最後一句話上面。
"不會......放過嗎?"突然低聲自語著,墨曦緩緩閉眼,同時,他的身體亦倏然消失在原地。

黯淡的光線,空曠的房間,統一暗色調的傢俱--這是墨曦宮殿裡房間最常見的模樣--其實也幾乎是唯一的模樣。
而在這幾乎千篇一律的房間裡,這個房間卻尤為不同--這裡多了一個人--這座宏偉到了極致卻也冷寂到了極致的宮殿裡千年來的唯一客人。

圓形的光焰在牆壁上微微跳動著,正和瀰漫在房間內的黑暗拉鋸。驀然,原本一直散發著穩定光芒的光焰突然扭曲了一下,同一時間,一個身影也由虛到實的慢慢顯現出來--正是墨曦。
然而,半夜不請自來的墨曦卻並沒有急著做些什麼,而是緩緩走了幾步,開始環視周圍。

並沒有什麼改變,甚至沒有多出什麼東西,眼前的房間,還是和之前墨曦看到的幾個一般模樣。只是......
伸出手,輕掬起一捧光線,墨曦眼神微閃,終於慢慢走到床邊。

夜很靜,在這夜裡休息的人,也沉沉的安睡著。
默立的看了床上的人一會,墨曦俯身,輕挽起散落到床下的亮銀長髮,低聲開口,像是在自語:
"......明明是一樣,為什麼不同?"
一樣的地方,一樣的擺設,不增不減,只是......
只是,多了一個人。

"......你會留在幽冥界嗎?"不知是為了風惘的話還是其他什麼,墨曦神使鬼差的問了一句。而就在他話音剛剛落下,他就接到赤炎傳來的神念:
< 墨曦,龍族的曜曄和青煈來了,先過來。>
像是突然之間被驚醒,墨曦先頓了一會,才立起身子,自語:
"是了,你總會選另一個人。"

五百年前是,五百年後,亦......不變麼?
這麼想著,墨曦轉身,不再流連,只短短幾步,身影便慢慢虛化,直至消失。

"啪!"懸浮在牆邊的光焰輕輕的一響之後,也恢復如常,像是從來沒有變化。

同樣的夜裡,在墨曦趕去見曜曄和青煈的時候,夜染正靠坐在牆壁,看著天空--其實並沒有什麼好看的,今夜的月,只是一團漆黑,什麼光亮都看不見。
"大哥。"叫了一聲後,自裡面走出來的嵐澈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挑了一個靠近夜染的位置,坐了下去。
沒有回應,甚至沒有看對方一眼,夜染只是繼續半仰著頭,注視著空無一物的天空。
見夜染的樣子,嵐澈也不以為意。同對方一樣看了天空一會後,他轉頭,開口:"大哥,你在想什麼?"
微瞇了眼,夜染回答:"沒有。"
"那麼,"笑了笑,嵐澈換了一個問題,"你最近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嗎?"
終於收回了視線,夜染冷淡的瞥了嵐澈一眼,站起來,開口:"沒有。"

幽幽黑夜下,夜染依舊一襲紅衣--是最炙熱的顏色。然而此刻,貼合在夜染身上的衣服,卻只讓人感覺空寂。

"大哥。"看著舉步欲走的夜染,嵐澈聲音低沉下去,"從頭到尾,我們都把你當作兄長......"這麼說著,他微微沉默一下,問,"連說都不能?"
"......你想知道什麼?"雖然沒有正面回答嵐澈的話,但夜染卻也停下了離開的腳步。
見夜染這麼說,嵐澈不由唇角微勾:"是一件大事?"
點點頭,夜染不語。
"只由你一個人去做?"想了想,嵐澈問。
搖搖頭,夜染依舊沒有言語。

連著問了兩個問題,卻只見對方搖頭點頭,嵐澈稍一思索,便反應過來了:"這件事不能透露?"
微微點頭,夜染的視線已經移到了別的地方。
"這麼機密,涉及到某些大人物?"略皺起眉,嵐澈問。
夜染點點頭。
看了看了夜染的反應,嵐澈繼續問:"......還涉及更多?"
瞥了嵐澈一眼,夜染繼續點頭。
"涉及......"回想一下最近的封鎖令,嵐澈心一跳,不由問,"涉及一界?"

"你的話太多了。"這次,夜染終於開口,只不過卻是示意這次的談話到此為止。
"大哥!......"一下子站起身,嵐澈還想追問些什麼,卻被對方打斷。
"夠了!"沉喝一聲,夜染開口,"......最多不過十天,事情就會結束,安分點!"這麼說著,他稍微停頓一下,聲音轉低:
"安分點......這和你們無關。"



第十三章 戰、救、理由
清晨,第一縷光線掙破天際,斜斜的灑落下來,靜靜點亮沉寂許久的大地,也驚醒了一個始終站在窗邊的人。
動了動已經僵直的身子,寒朔轉身,走到屋子中間,鋪著厚厚的白色柔軟毛皮的床前。

微微的涼風順著敞開的窗戶吹入,白色的紗帳輕揚,顯露出床上修長模糊的身影。

走到床邊,寒朔半跪下身子,捻起一束散落在白色毛皮上的蒼藍色頭髮,放在掌心。
"一個月了......"輕聲自語著,寒朔仔細的看了謁弈平靜的面容,突而歎了一口氣,"他們說你已經昏迷一年了?而我,恰恰是最後一個知道的......謁弈,你這個混蛋!"
驟然握緊了拳,連帶著扯動了掌心中的那一縷蒼藍色頭髮,寒朔低聲咒罵一句。然而立刻,他就噤了聲--就在他的話音剛剛落下的時候,床上閉目躺著的人便睜開了眼。
--碧綠通透,是寒朔看過最漂亮的顏色。

"......咳......呼,"有些虛弱的扯出一抹笑,謁弈開口,"別扯頭髮,會痛。"
"......"足足呆滯了好一會,寒朔怒而反笑,"早知道這樣你肯醒來,我一開始就罵了--我就在奇怪,某個人體內氣息正常得幾乎可以再進一層了,居然會昏迷不醒。"
搖搖頭,謁弈開口:"先前儘管能感覺身邊發生的事情,但卻始終無法控制身體......先扶我起來。"
微皺了皺眉,察覺到謁弈語氣的不對,寒朔起身,扶著謁弈靠在了床上,才問:"到底怎麼了?"

掙扎著靠坐起來,謁弈額上已經有了點點汗珠。閉目喘息一會,他不答反問:"龍族那裡現在有多少銀龍?"
"為什麼問這個?"皺眉問了一句,寒朔想了想,回答,"龍族裡,銀龍甚至比金龍還少些......現在的話,算上王室那裡的,也才三個。其中一個是上任龍皇所愛的人,還有一個也是皇族,不過已經很久沒有露面了。至於最後一個,就是若離了。"
"龍皇所愛的人......"吐了一口氣,謁弈說,"寒朔,你盡力去找那個皇族......不,算了,估計也來不急了......"喃喃著,謁弈的臉色有些陰沉。
"到底怎麼了?"沉聲問了一句,寒朔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問,"是不是和你昏迷有關係?"

"很大......"苦笑了一句,謁弈問,"若離呢?他現在在哪裡......青煈的身邊?"
"若離在幽冥界,青煈最近也去了那裡,還有曜曄王和幽冥界的幾個巨頭,似乎查到了--"剩下的話,寒朔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他面前的人,在一瞬間變了臉色。
死白的,就如同是在瞬間明白了什麼讓人恐懼的東西一般。

"快點,通知青煈,注意若離!"語氣有些不穩,謁弈猛的用力抓住寒朔的手臂,力道之大,甚至讓他手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謁弈?"用另一隻手握住對方的手,寒朔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手上驟然頓住,謁弈看著寒朔,略微猶豫一下,才低聲開口:"他就要醒來了......該死的,那居然不是故事。"
"他是誰?還有,什麼故事?"眉心擰得越發緊了,寒朔有了些煩躁,"到底發生了什麼?!最近幾乎到處都有問題!"

閉上眼,謁弈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口:"不是『幾乎',是『全部'。"
"什麼?"不明白謁弈的意思,寒朔問,"獸族,幽冥族,還有龍族都有問題,但其他--"
"也有,"打算寒朔的話,謁弈淡淡開口,"他......辰灤已經收集好了所有東西,就等最後的祭品了。"
"他要召喚什麼東西?"臉色微變,寒朔問。

微微沉默過後,謁弈開口,聲音帶了點沙啞:"傳說中的,最遠古、最強大、最純粹的神--唯一的毀滅之神。"
"而召喚這個神,除了某些東西外,還需要最純淨的、毫無雜質的力量。"垂下眼,謁弈緩緩的說:
"--比如,龍族銀龍身上,所具有的力量。"

風吹動樹葉,沙沙的聲音連成一片。高遠的天空上,沒有一絲飄動的雲彩,只是一片深沉的藍,藍得寂靜。
"......這種天氣,還真讓人厭惡。"
空無一人的森林之內,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而伴隨著聲音的出現,原本平靜的空間突然一陣扭曲,顯出了五個身影,正是幽冥界的三大天魔,以及曜曄,青煈。

抬頭看了天空一眼,風惘嗤笑,隨即冷下眼,對著面前開口:"都可以出來了--我們已經到了。"
"龍族、幽冥族......"就在風惘聲音剛剛落下的時候,另一個柔和的聲音接著響起。而伴隨著聲音的,則是一個熟悉的白色身影。
"我只是沒想到,龍族和幽冥族關係竟然這麼好了。"看了一眼一起出現的幾人,辰灤淡笑。

隻身站在林中,辰灤依舊只是一襲簡單的白袍,淡金色的眼睛卻似乎比之前更蒼茫了些。
似乎早已知曉了一般,在場幾人都不意外辰灤的出現。只要曜曄開口:
"你到底要什麼,皇族的身份還不夠尊貴嗎?辰灤。"
"......如果你也能和我一樣,每接近一個人便能聽到那種聲音,那你就知道我要什麼了。"短暫的沉默過後,辰灤有些複雜的笑了笑,"--我只要一個最純淨的人。"
"所以,你召喚那種東西?--你以為能成功?"沉下聲,曜曄問。
"......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閉目片刻,辰灤開口,"但至少,我比你們多知道一些。"
說完之後,辰灤退後一步。

就在這一步之間,原本粗大的、交錯的樹木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廣闊的空地,和空地上漂浮著的巨大的、由五種各異的石頭支撐的血紅色的符號,以及被固定在符號中央的一抹銀。

"『獻上最純淨的力量,遠古的神,將自億萬年的沉眠中醒來'"退到了巨大的符號旁邊,辰灤看著變了神色的人,微勾唇角,開口:
"--想來,你們找到的古籍裡不會有這一段。"
------
"辰灤!"斷喝一聲,曜曄就要上前。但就在他剛踏前一步的時候,一個人影閃神站定在他面前。
並指一劃,在地面留下一道深越丈許的裂痕,青藍伸手按住兵刃,開口:"你救不了他。"
"--青藍。"生生止住身形,曜曄錯愣中帶著憤怒,"讓開!"
"除非你死。"......或者我。沒有將最後一句話講出口,青藍淡淡的說著,反手將槍前刺,指著曜曄的喉嚨。
臉上一冷,曜曄本想立刻動手,但青藍背後亮起的光芒卻適時的破壞了他的打算。吸一口氣,他強壓下胸中的怒火,道:"他至少是你的孩子。"
"也是你的--他該死。"槍尖不動,青藍直視曜曄,口中說出的話冷酷異常。
心知再說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怒極反笑,曜曄手一抖,握住兵刃,滿臉嫌惡,一字一頓的開口:"當初沒有殺了你,是我一生做過最蠢的事情!"
指尖微顫,青藍隨即冷笑:"你可不止沒殺我,還--"
剩下的話,被到了面前的勁風打斷,眼神暗沉,青藍不再開口,手一抖,槍尖便直直的迎了上去。

"你要做什麼?"另一邊,在其他人試圖打開結界的時候,墨曦則直視辰灤,平靜的開口詢問,似乎並沒有看到已經啟動了的法陣,和被困在法陣中間的人。
"......"靜靜的看了墨曦一會,辰灤才笑道,"每個人都這麼問,我也從來沒有隱瞞--我只要最純粹的。"
"為什麼?"不緊不慢的,墨曦開口問,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向楚若離的那裡瞥一眼。
略微複雜的看了墨曦一眼,辰灤搖頭:"我曾經以為......算了,等你不得不聽到人心底的聲音的時候,就知道了。"
"你--"終於明白辰灤到底為了什麼,墨曦眼裡閃過一抹驚異,但很快便隱去。
"只要我一接近別人,那個人心裡的嫉妒、憎恨等種種負面情緒都會在我的感覺裡被放大十倍百倍......真噁心。"頭一次,辰灤臉上不再是那種縹緲優雅的微笑,而是一種冷到骨子裡的表情,但這表情也只有一瞬--一瞬的真實--轉眼間,辰灤的臉上便又帶上了笑容。

"所以,你要找一個虛無--毀滅,本是虛無。"淡漠的接口,墨曦說。
微笑頷首,辰灤開口:"墨曦,你是極少有的讓我沒有太過噁心感覺的人--我曾經以為你是我要找的人,後來才發現,你不過是心思極深,這才讓人感覺不到。"
對對方的話未置可否,墨曦轉而問:"為什麼是若離?"
"......若離麼,"偏頭看了一眼陣中差不多清醒過來的人,辰灤沉吟一會,才說,"我蠻喜歡那孩子的,只不過龍族銀龍稀少,而啟動古陣又一定需要能兼容所有性質能量的能量,這才選了他--不過,選不選他大約也沒有什麼區別。"
最後,辰灤看著開始捲著颶風,變了色的天地,緩緩的說。
視線越過辰灤的身子,墨曦看著紅光大炙的法陣,心中驀然一緊,再也恢復不了往常的冷靜。
而同一時間,他也看到了一個人,已經開始試圖破壞法陣的人--青煈。

迷糊的從昏睡中醒來,楚若離的頭一個感覺便是牽動神經的劇痛和沉重。
而這份感覺,也讓他第一時間清醒了過來。
"唔......"咬牙壓制住衝到喉嚨的慘叫,楚若離下意識的動了動手腳。
"哐當--哐當--"連續的拖動鐵鏈的聲音在楚若離耳邊響起--也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四肢被粗重的鐵鏈鎖上,牽扯著浮在了半空中。
怎麼......回事?他分明是呆在墨曦的宮殿了......閉了閉眼,楚若離腦海裡亂哄哄的,而週身傳來的痛楚,則讓他的神經像是被針刺一般抽痛著疼,連帶著似乎整個腦袋都要裂開來一般。
重重的喘著氣,楚若離勉強集中精神,嘗試著調動體內的能量。
伴隨著一陣陣的刺痛,楚若離體內的能量終於聚集起來。然而當潛伏體內的能量聚集起來之後,楚若離才發現,自己體內的能量,竟然在緩慢卻穩定的流失。

心裡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抹恐懼,楚若離勉強轉過頭,堪堪看見纏繞在自己手上的鐵鏈被一層薄薄的銀色覆蓋。
透明流動,閃爍著星星點點光澤,像是液體的東西--是他體內最純淨的能量。
定定的看了一會,楚若離驀地抬頭,看著前方......
前方,卻是一片血紅,什麼也沒有。

被縛著的手微微顫抖,楚若離慢慢轉頭,看向自己的周圍。
--還是血紅的--就像是他被隔絕在某個空間,獨自一人。
莫名的慌亂襲上心頭,甚至蓋過了本該難忍的痛楚,楚若離手指的顫抖漸漸蔓延到全身--一半是恐懼,另一半卻是因為持續不斷流失能量而導致的虛弱。

而就在楚若離開始感覺暈眩的時候,原本圍繞在周圍,靜止的幕障突然扭曲起來,並且一點點逼近楚若離,似乎要將他吞噬。
睜大了眼,楚若離猛的咬牙,開始劇烈的掙扎起來--卻只是讓纏在他手足的鐵鏈鎖得更緊。

"咚咚!"
"咚咚!"
"咚咚!"
一聲一聲的,心臟的跳動在一瞬間被放大到無數倍,迴盪在耳邊。
越加劇烈的掙扎著,甚至連鐵鏈纏緊了肉裡都沒有發現,楚若離只是眨也不眨的盯著面前不斷縮小的空間。
慢慢的,幕障貼近了楚若離的身子,暗沉的血紅色,也捲上楚若離的衣服,就在那空洞冰冷的感覺即將沾染上楚若離的肌膚時,一隻素白修長的手穿過幕障,直直的抓住楚若離的肩膀。
同一時刻,一道渾厚的能量順著抓在楚若離肩頭的手傳遍他全身,驅散了一直纏繞著楚若離的疼痛和疲憊。

一剎那的怔然後,楚若離睜著眼,呆呆的看著一個人影生生斬破空間,掠到他身邊。
青色的髮絲擦著臉頰飄過,微癢,卻柔軟得讓人心動。
微有些晃神,楚若離只聽見幾次清脆的碎裂聲,再回過神,便已經回到了正常的空間,穩穩的站在地上了。
只是......
只是,他的面前,滿目瘡痍;他的身後,一無所有。



第十四章 結局


 "然後呢?"幽冥界的某個樹林裡,一堆孩子圍著一個罩著黑衣,坐在樹樁上的男人,問。
"今天的故事完了。"慢條斯理的收起手中的樂器,男子開口笑道。

"繼續講吧,最後一點了!"
"今天講完,我們加錢!"
"快點講啦!"
一聽到男子的話,圍著他的幾個孩子頓時囔囔起來。而在這一片雜亂中,唯獨有一個六七歲大小、披著一頭黑色長髮的孩子靜靜的坐在旁邊。既沒有跟著起哄,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被周圍的孩子吵得頭痛,男子偶然間瞥到了那孩子,連忙清清喉嚨,和聲問:"怎麼了?"
見男子問他,那孩子抬起頭,看了周圍跟著注意過來的孩子一會後,才笑笑:"故事其實已經完了,不是嗎?"

"怎麼說?"本來只是想轉移其他人注意力的男子聽到孩子這麼說,倒是一下子起了好奇心。於是,他挑挑眉,問。
沒有矯情,那孩子站起來,拍了拍衣褲上的草屑,略微仰仰頭,說:"按著故事裡面那個人的性格,他還可能離開墨曦嗎?"
"而墨曦沒有成功,現在我們也不用在這裡聽這個老得掉了牙的故事--"
還沒等那孩子的話音落下,人群就就傳來了一個笑嘻嘻的反駁聲:"但這故事可很多人喜歡呢。"

"所以它老得掉牙了。"循著聲音看過去,孩子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原本冰玉一般的湛青眸子也似乎柔和了些。
"但墨曦被吞噬入別的空間了吧?他最後回來了嗎?"其中一個孩子認真的問。

他不止回來了,還繼續和其他兩人統治著幽冥界......只不過換成幕後罷了。這麼思襯著,那孩子卻只是說:"若是墨曦沒有回來,他不會離開這裡的--這裡就是最後辰灤召喚遠古毀滅之神的地方吧?"
最後一句,那孩子卻是對著坐在中間的男子說的。

"是......你知道的不少。"若有所思的看了孩子一眼,男子笑道。
男子滿意了,但周圍的其他孩子卻不是那麼容易滿足,只囔囔著:"那寒朔和謁弈呢?"
"......"瞥了對方一眼,那孩子漫不經心的開口,"寒朔前輩和謁弈前輩的事不是什麼秘密,當初也鬧得不小,隨便打聽一下就能知道了。"
說話的孩子啞然,而站在他旁邊的孩子卻立時問到:"那龍族的曜曄王呢?他和青藍--"
"曜曄王現在還在龍族,只是不大管事了。而青藍--"頓了一頓,那孩子的語氣突而冷淡了下來,"青藍麼,依曜曄王的個性,自然是不會放過他了。"
終於,再想不到問題的其他孩子怏怏散去。而還有幾個不甘心的卻在離開之前嘟囔了一句:"楚若離就這麼跟了墨曦了?"

聽到這句話,留在原地的孩子的神色突然變得奇異。
半晌,在所有人都散去後,獨自一個人留下的孩子微勾唇角,露出了一個有些複雜的笑容:"和墨曦在一起嗎?--墨曦叔叔,你會算,青煈叔叔也不是傻子--分明可以不用那種方法的,你卻偏讓爹爹等了你一百多年......只是,你沒有想到青煈叔叔會陪著爹爹一百多年吧?"
自語著,在說墨曦的時候,孩子的神色有些特別。像是不滿,卻又欽佩著。

"藍燮,你在說什麼?"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卻從孩子背後傳來。
--是個很柔和的、讓人舒服的聲音--也是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連忙回過頭,藍燮已經恢復了之前乖巧的模樣:"爹爹?你辦完事了?"
"嗯,我們走吧。"點點頭,楚若離說。
"好。"伸手扯著楚若離的衣袖,藍燮跟著楚若離一步步的離開故事的終點--或者,是另一個故事的起點。

浸著涼意的風吹散了最後一絲人的痕跡,卻又自遠方捲來了隱約的聲音:

"這裡是幽冥界。"
"嗯。"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看墨曦叔叔?"
"呃?"
"為什麼在龍族的時候,爹爹一直陪著青煈叔叔,到了幽冥界,卻總是到處跑?"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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