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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異推理] 《夜探桃花》作者:伊雪 【完結】(幻古中國傳1)

又是熟悉的桃花飄飛景色。

  宇文偷兒迷濛的雙眼緩緩睜開,就像是初生嬰兒般的打個呵欠,吸取這宛如糖蜜般甜膩的空氣。

  身子動不了!

  宇文偷兒訝異的清醒,隨即又習慣性的隨著空氣的流動而昏昏睡去。

  日復一日的過去。

  就像在等著誰的到來一般,宇文偷兒一直靜靜的站著,有時因為風的關係而微微動著手指,輕搖了下身子:除此之外他並沒有什麼大動作,也無法到處移動。

  「今天過得好嗎?」

  突然響起的溫柔嗓音,簡單的問句卻像是要填滿宇文偷兒心中的空洞一般的注入暖泉。

  「有你的探望,那我便會覺得快樂……」

  宇文偷兒開口說著,但聲音卻傳不出給對方聽聞,只能隨風動著手指,霎時又落下無以計數的桃花花瓣。

  有點訝異,但宇文偷兒卻像是理所當然般以這種方式回話。

  而對方卻好似聽得懂般揚起笑容。

  好熟悉的笑,彷彿在哪兒見過。

  總是像含著蜜糖般的溫柔淺笑,不管他做了什麼事,這溫暖笑容總是漾在某人的嘴角。

  「偷兒……」

  不知哪兒傳來的聲音喚著宇文偷兒,宇文偷兒疑惑的怔愣半晌。

  奸熟悉的叫法,記得好像有某個人總是揚著這抹笑容這樣叫他。

  「偷兒!」

  呼喚的聲音越來越大,宇文偷兒感受到一股拉力正拉著他離開。

  「等等……我還沒看清楚他是誰。」

  宇文偷兒緊皺眉頭,伸手想要拉住那離他越來越遠的身影,但那身影卻往後退—步,拉開彼此的距離。

  「等等……不要走……」宇文偷兒突然感到胸口緊窒,雙眼朦朧像是泛著淚水般。

  「不要走,我不想要再孤單一人……」

  他已經受夠每次一相信人就被拋棄背叛的心痛,也無法再次忍受被丟下後的孤單。

  他才不是因為習慣孤獨而選擇獨自生活。

  他也想要像普通人一樣有可以倚靠的家人、有一起歡笑的朋友,和一個真心願意跟他走完一生的另一半啊!

  「不要再拋下我一人了……」淚流著、心痛著,宇文偷兒苦澀的說出他從未開口的要求,緩緩睜開了雙眼……

  ※※※※※※※※※※

  「偷兒?醒了嗎?偷兒?」

  溫柔的聲音輕喚,在宇文偷兒還沒看清楚對方是誰時,就聽見那人又是驚喜又是鬆口氣的高喊。

  「大師父、羿左,偷兒醒了!」

  兩個高大身影立即靠近。

  「醒了嗎?偷兒?」邢羿左也鬆口氣的笑了下,「還好我們隨後發現你,不然你在這種寒冬中倒在雪地裡可是會凍壞身子的。」

  「就是啊!因為他們有跟上你,才發現你躺在雪地上不省人事。」邢伏琥跟著附和,一張看不出來究竟是幾歲的俊秀臉蛋上有著些微的擔憂,輕聲緩道:「怎麼啦?到底是發牛什麼事了?你怎麼會躺在那種地方呢?」

  「我……」

  「我可是接到飛鴿傳書後馬上偷溜出皇宮,還有,我也順道幫你找來十大賞金殺手之一的闇燚。」

  隨著邢伏琥的視線望去,宇文偷兒看到站在角落的一個高大身影。

  他全身罩著黑布,頭頂也垂著黑布,讓人無法看清楚他到底長得怎樣,只能感到一股令人打顫的冷冽氣息。

  很熟悉,這黑衣男子他似曾見過。

  在宇文偷兒還沒說話之前,黑影率先開口,低沉如地底傳出的聲音緩道:「你……身邊應該要有一隻年獸。」

  登時,宇文偷兒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起身,但卻牽動到傷口,只能痛呼一聲:「唔!」

  「你想做什麼?偷兒?」尹少宣湊上前去壓下宇文偷兒的身子,微怒地道:「你後腦勺受到重擊,很有可能會造成輕微腦震盪,抱著這種虛弱身子你想上哪兒去?」

  「腦震盪?」初次聽聞的名稱,令在場的幾人都一臉的狐疑。

  「唉!總之就是不准你隨便下床。」尹少宣懶得解釋,有時還真會因為他來自跟他們不同的時代而感到麻煩。

  邢羿左輕咳了聲,也表贊同的皺起眉頭,「是啊,看你搖搖欲墜的,也無法做什麼事,還是先歇一會兒……」

  「不行!」宇文偷兒吼了聲,打斷邢羿左的話。「我不能休息!」

  緊揪著領口,宇文偷兒又難過又憤恨的再道:「倘若在我休息的這段時間他發生了什麼意外的話……」

  那……那我該怎麼辦?這句話沒說出口,卻讓宇文偷兒自己訝異萬分。

  碎夜發生什麼意外,那他該怎麼辦?

  他怎麼會這麼問?頂多只是回到跟以前一樣,自己一個人悠悠哉哉的過日子罷了,沒什麼不同啊!

  那他心裡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一句話?

  那種好似沒有他,自己就無法獨活一樣的不捨……

  「你是指那天跟在你身邊的那個男子吧?」邢羿左突然開口,「是他幫你把紫霄玉露的毒性轉移到自己身上的吧?」

  見宇文偷兒無言的撇過頭,就算他不說,邢羿左等人也能自他的神情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我身上有顆噬霄玉。」黑衣人自懷中取出一顆水藍色的珠子,正淺淺的泛著水藍色的光芒,「你是在找這個東西吧?」

  「找到了也沒用。」宇文偷兒低聲喃語,像是要落下淚水般的蹙緊眉頭,「現在可能也來不及了……」

  他親眼瞧見碎夜在他面前倒下,也親自確認碎夜沒了呼吸。

  碎夜最後的那一句話就像刻印在他心上—般,他永遠也忘下掉。

  那是憎恨的語氣,帶著被人背叛的不甘……

  如果碎夜還活著,哪怕自己會被他啃食,他也毫無怨尤。

  畢竟是因為他的愚蠢才會誤信那個算命仙的話,而讓碎夜喝下偽藥斷了呼吸。

  「沒試過怎知沒有用?」邢伏琥皺眉,「那傢伙不是人類吧?」

  這番發言讓邢羿左和尹少宣瞪大雙眼望著他。

  「年獸不會因為那點毒就輕易死去的。」黑衣人接下邢伏琥的話,「除非毒藥裡又夾雜著某些年獸討厭的東西……」

  聽到這兒,宇文偷兒立即抬起頭,「你是指……」

  「紅色或炮竹類的東西,可是這類東西也不至於置年獸於死地,除非……」黑衣人停頓了下再道:「是曾經封印過他的某樣東西……」

  符咒!

  宇文偷兒瞪大雙眼,想起那算命仙要他加入的東西,正是他在碎夜座底撕掉的那張紅紙!

  「不過我想就算如此,年獸也還是不會死去,頂多會因為要保護自己而進入假死狀態。」邢伏琥話落,朝宇文偷兒望去,「他現在人在哪裡?」

  登時,這個問題讓整個空間蕩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

  碎夜現在人在哪裡?這問題他也想問。

  宇文偷兒努力尋思,他只依稀記得那群該死的黑衣人在他面前帶走獸化後的碎夜,那時候他們似乎說了些什麼……

  別妨礙他們拿回他們的東西?誰教我偷的是他們家的鎮家寶物——年獸?

  莫非他們指的是碎夜?

  當初他會帶走雕像化的碎夜,是因為偷赤炎珠的時候,就屬那樣東西最吸引他的注意,既然那些人要回碎夜,那會回去的地方也就極有可能是赤炎珠原本所在的地方!

  緩慢流動的空氣中,宇文偷兒的聲音微顫。

  「洪家,是被我偷走赤炎珠的那家人,他們帶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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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晚,寒冷的空氣中飄著白霧,夜空中也無星。

  整個鎮就像是墜入黑夜般,沉靜得教人窒息、

  幾個身影飛躍在屋簷上,最終停在一戶大豪宅附近的屋頂。

  「切記,你除了找到那傢伙所在的地點外,其餘的事情都由我們來。」邢伏琥沉著聲音吩咐道,「把紅蓮鞭交給我。」

  「嗯!」宇文偷兒將腰上的紅蓮鞭交給邢伏琥,再環顧了下大宅邸內部,憑著直覺去找尋。

  一等會兒到手後你大可先帶著他逃定,後續的收拾工作由我和師父來解決就行了。」邢羿左笑了笑,一手拍拍宇文偷兒的肩,「放膽去做吧!」

  被邢羿左這麼一拍,宇文偷兒突然感到一陣溫暖自心底竄起。

  「這樣……丟下你們逃走真的可以嗎?」宇文偷兒不安的問。

  邢伏琥和邢羿左卻笑了起來、

  「放心吧,咱們可是會武功的呢!」邢羿左比了下動作,讓宇文偷兒知道他沒那麼容易就範。

  聽了邢羿左的話,邢伏琥也笑笑的點點頭,眼光又移回大宅邸,略有所思的深吸了口氣,「應該差不多了。」

  沉默了會兒,邢伏琥在宇文偷兒要動身之前叫住他:「偷兒。」停頓了下,見到宇文偷兒回頭後,他柔柔的問:「等一切事情過去後,你是否願意跟我這個師父同姓呢?」

  宇文偷兒登時傻了眼。

  「本來就該這樣,我們早就是一家人了不是嗎?」邢羿左在一旁笑道。

  一家人?他們說……他和他們是一家人?

  看宇文偷兒呆滯的神情,邢伏琥攤開雙手歎口氣,「這小子竟然從以前就沒把我們看成是家人。」

  「啊!」宇文偷兒驚呼了聲,才訥訥的反駁:「才、才沒這回事……」

  宇文偷兒不自覺地牽動嘴角,突然感到胸口像是被什麼填滿似的。

  這麼說,他是有家人了……他可以不必再害怕自己會孤獨一人了嗎?

  知道宇文偷兒的意思,邢伏琥和邢羿左只是笑了笑,隨即面容一整,一同望向大宅邸。

  「走吧!上陣了!」

  「去偷回那原本就屬於你的東西吧!」

  ※※※※※※※※※※

  輕巧的躍入大宅邸的走廊下,宇文偷兒不著痕跡的迅速閃入常人難以發現的死角。

  探入懷中摸著那顆水藍色的藥丸,宇文偷兒突然想起方才以赤炎珠交換得來的噬霄玉和其他相關的情報。

  記得,一旦讓那人服下噬霄玉後盡量離他遠一點,畢竟他再怎麼說也是個妖怪,沒人能擋得了獸化後的年獸因這兩種藥物融合後聽產生的燥熱而引起的殘虐暴動。千萬別讓年獸嘗到人類的血肉,否則會引起可怕的後果。

  十大賞金殺手闇燚所說的可怕後果,是指什麼事?

  他不想知道,因為他早就已經打算好,如果真如同他們所言,碎夜還未死去,哪怕是斷條手臂他也願意接受碎夜的怒氣,畢竟是他的愚蠢害了他……

  前方,邢伏琥打個暗號讓宇文偷兒收回差點飛遠的注意力,他在看暗示後輕點頭,展開行動。

  靈巧的進入他所認定的位置,宇文偷兒向來都是靠著比他人還要靈敏的直覺偷取他想要的東西。

  事先用迷魂香讓看守的守衛睡去後,宇文偷兒輕巧的打開門,在確認內部無任何機關後才踏入。

  這屋子裡並沒有什麼守衛,僅僅只有數條紅繩像蜘蛛絲般纏繞著房子內部的牆壁,觸目驚心的符咒掛在紅繩上,看起來就像是封印的結界。

  宇文偷兒立刻看出在那結界裡的是什麼。

  「碎夜!」宇文偷兒輕喚。

  趴在結界裡奄奄一息的妖獸正是獸狀態的年獸——碎夜。

  像是沒聽到宇文偷兒的呼喚一般,碎夜仍舊維持同樣的姿勢趴臥在自己的足上。

  「後天就要過年了,就算中了紫霄玉露,也沒道理會這般有氣無力的啊。」邢伏琥深擰眉頭略有所思的低語。

  「他就是那男子吧?」邢羿左也跟著小聲問道,「就是那個師父一見他就想逃的男人?」

  這話可讓邢伏琥不服的反駁:「這……這什麼話?我哪有逃?只是看到不習慣的傢伙不免想要跑而已。」

  開什麼玩笑,就算撕裂他的嘴,他也絕不會說出他為啥會反射性地想躲年獸的理由,打死他都不說。

  「話說回來,這些封印住他的東西可能剝削掉他不少力量,就算他想恢復元氣也不太可能……」

  「有什麼方法可以將這些封印弄壞?」宇文偷兒擔憂的打斷邢伏琥的話,「我可以進去裡面嗎?」話才說完他便伸手一觸。

  「啊!別……」

  「唔!」像是被熾熱火焰燒到一般,宇文偷兒將被彈開的手抽回,只能瞪大眼望著那因自己的觸碰而閃著異常光芒的紅繩。

  「這類結界力量很強大,不是設立的人是進不去的。」邢伏琥不由得擰著眉頭解釋。

  「你倒是挺清楚的嘛!」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三人回頭望去,瞧見一個雙手抱胸的男子站在身後。

  他身旁的另一個人也笑了下,「順道一提,一旦有人碰觸這個禁地,我們也會立即趕到。」

  「畢竟我們不願意再重蹈覆轍,萬一又給哪個不肖宵小給偷走,那咱們顏面何在?你說是吧?」門外的另一個男子也不甚耐煩地道。

  「你這傢伙也真是不長進耶,都留條路給你走了,你竟然還帶著同伴來一起送死?」

  面對門外五人的冷嘲熱諷,宇文偷兒微挑眉頭冷笑一聲,「我只是來要回屬於我的東西罷了。」

  門外五人聞言全都頓了下,而後一同笑開。

  「哈哈!你說這年獸是你的?」

  「別開玩笑了!這可是我們祖先辛辛苦苦得到的鎮家寶,哪能允許你說要就要?」

  五人當中奔出兩人率先各打出一拳,卻被邢伏琥和邢羿左出手擋下。

  「打他之前先會會我們吧!」邢羿左冷笑一下,毫不留情的出拳,輕易的擊退對手。

  當然,這對他們的師父——武林四大高手之一的邢伏琥而言更是牛刀小試,絲毫動不到他一點真氣就打退了另外一個。

  「難道你們真想跟我們作對?」五人斂起笑容怒道。

  邢伏琥雙手一攤,甚是看不起人的回道:「這又有何不可?」

  「你!」怒氣一揚,五人隨即移動腳步擺陣,「將你們的力量封印,看你們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哪能讓你們如願以償!」邢伏琥輕吼一聲,迅速甩出紅蓮鞭,先破除其中一個人的陣式。

  緊接著,邢羿左也出拳揍向最弱的一個。

  「二哥!」四人訝異邢伏琥等人的動作之迅速。

  邢伏琥和邢羿左更是乘勝追擊,六條身影纏鬥不休。

  宇文偷兒趁著這股混亂,想盡各種辦法破壞結界,無奈結界仍舊不為所動、牢不可破。

  「該死!我該怎麼做……」宇文偷兒怒吼一聲,只能眼睜睜的望著在自己面前,卻無法碰觸到的碎夜。

  難道他得這樣空手而回?

  不,他怎麼樣也一定要把碎夜帶走!

  「呃!唔……」爆出的閃光燒灼著宇文偷兒的手,他感到一陣強過一陣的痛楚自探入的手臂傳至全身。

  宇文偷兒滿心滿眼只有伏在地上的碎夜,完全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一心一意想突破結界。

  好痛!自手臂上傳來的灼熱感就像是被火焚燒般令人難耐,但他還是不願放棄離開。

  「偷兒,你在做什麼?」邢伏琥眼尖的瞧見宇文偷兒那近似自殺的行為,連忙出聲喝止:「快住手!你想廢了那隻手嗎?」

  「哈哈哈!那結界只有我們才解得開,任何人想進入那裡面,無異是飛蛾撲火的自殺行為!」

  五人同時哈哈大笑。

  聞言,邢羿左更加火冒二丈,他發狠的鉗制住其中一人的脖子,加重力道收緊,威脅大喝。

  「既然如此,就解開結界,不然就要了你的命!」

  「你敢?」另一人大喊,同時衝向邢羿左,打掉他束縛的手。「想也別想我們會照做!」

  「這群該死的傢伙……」邢羿左活動一下筋骨,眉頭一皺,「想死是吧?我就成全你們!」

  「我才不會放棄。」並不理會那五人的恥笑,宇文偷兒小聲喃語,再度深入一手,企圖將整個身子竄入結界之中。

  「要走……我也要帶你走!」一陣激痛讓宇文偷兒緊閉上眼。

  電光石火間,結界突然燃出火光,宇文偷兒整個人像是要燃燒般的爆出了火焰。

  邢伏琥和邢羿左看到這情景,同聲大喊——

  「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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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自己好愚蠢。

  為什麼每次一相信人類,換來的總是令他心痛的背叛?

  不,宇文偷兒不一樣,他只是因為心急想救他,所以才相信了那個算命仙,誤讓他喝下封印的符水罷了。

  他絕對不是故意的。

  碎夜在心中這麼努力想著,卻又有另一個想法產生。

  別傻了碎夜,仔細看清楚人類。

  好好想想你當初為何會被洪家人封印,還不是因為為那些該死的人類為了博取你的同情而演的一出爛戲。

  說什麼會相信他是善類,到頭來還不是把他的名聲給破壞殆盡,到處造謠說他是危害人間的妖怪,逼得人人見到他就喊打。

  這樣的人類還有什麼值得信任的?還在奢望要相信他們什麼?

  現在可好了,因為對那擁有奇特香味的宇文偷兒產生興趣,而讓自己落到這種地步,何必呢?

  正視這件事實吧!碎夜!

  你、已、經、被、徹、底、的、背、叛、了!

  猛然衝擊腦袋的一句話打散碎夜的意識,羽睫輕顫,碎夜緩緩的睜開原本緊閉的金色眼眸。

  「偷兒!」

  結界外的聲音率先傳入碎夜的耳裡,但還未完全睜開雙眼之時,有道燃著火光的身影衝入結界內。

  「夜,碎夜。」宇文偷兒虛弱的喊道,再見到碎夜睜眼的那一刻,他立即鬆了口氣笑了開來。

  無視自己的身體正因破入結界而被法術燒傷灼痛不已,宇文偷兒硬是逞強的展露笑容。

  「太好了,你還活著……」宇文偷兒笑著,眼角泛著淚光,緩緩的撐起身想走,卻又不慎跌倒。

  「偷兒!」

  結界外的邢伏號和邢羿左擔心的邊防守邊皺眉,頻頻望向結界內的宇文偷兒和碎夜,希望碎夜能有所行動。

  但獸化後的碎夜仍舊呆站在原地不動。

  碎夜只是冷冷的看著宇文偷兒,看那跌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宇文偷兒一身狼狽,身上還燃著火光,因為強行進入結界內的關係,而讓易燃的衣物被燒得殘破不堪。

  看著這一切,碎夜還是不為所動。

  沒有察覺到碎夜的異樣,宇文偷兒再次撐起身子往碎夜的方向移動,似乎想遞給碎夜什麼東西。

  「這個……」宇文偷兒攤開一直緊握的掌心,「這次是真的噬霄玉,你就快吃了它吧!」

  被握在宇文偷兒手裡的正是一顆泛著水藍色光輝的噬霄玉,說也奇特,在宇文偷兒過熱的體溫之下,那顆藥丸仍舊像顆琉璃般晶瑩剔透,一點融化損傷的跡象也沒有。

  隨著宇文偷兒伸來的手望去,碎夜瞧見了他的雙眸正閃著水亮的光輝,一張俊秀的臉蛋掛著記憶裡罕見的笑容。

  同時,一陣陣撲鼻而來的淡淡桃花香和赤紅色彩也跟著升起……

  突然猛一回神,碎夜皺緊眉頭起身爆出一聲吼叫,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住宇文偷兒!

  碎夜的噬人行為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站在碎夜面前的宇文偷兒,仍舊愣愣的瞪大眼,還完全意會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他感覺到硬物穿透皮肉直抵骨頭,一陣麻痺的感覺先漾開,緊接而來的是劇烈的撕裂痛楚。

  「偷兒!」

  邢羿左和邢伏琥推開礙眼的洪氏五人,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他們極力的想穿透結界,卻被更強大的力量反彈出去。

  他們這一吼,讓宇文偷兒抽回飛游在外的神智。

  「啊——」宇文偷兒空出一手抵著獸化後的碎夜的頭,雖想後退,但整個身子因為左肩被似獅又似虎的碎夜給咬住而動彈不得。

  好痛!

  自肩胛骨傳出的疼痛蔓延全身,宇文偷兒除了痛苦的嗚咽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怔怔的讓碎夜啃咬。

  濺出的鮮血染紅了宇文偷兒殘破的衣裳,也染紅了碎夜的獅子口,銳利的虎牙深陷宇文偷兒的胸膛與背部,黥鼻的血味四溢飄散。

  「你這只年獸在做什麼?」邢伏琥吼著,打著手印想破除結界,「你本應該是食惡妖獸之一,怎可墮落食人?」

  「該死的,快解開結界啊你們!」邢羿左扯著其中一個洪家人大吼,目光像要吃人般的凶狠。

  「放不得。」五人中最睿智的一個吼道:「現在放他出來連我們都會遭殃。」

  「你說什麼?」邢羿左大手一縮便揪緊,怒火更是上揚,「那你的意思是要犧牲我師弟……」

  猛地,在邢羿左話還未說完之時,有道洪亮的聲音像自天上傳出般隆隆震耳,讓所有人心頭一震。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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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突如其來的聲音彷若要貫穿所有人腦袋般的嗡嗡響著,大家都不自覺地抬頭望向上方。

  有道光輝穿透屋頂而下,洪亮的聲音再喝:

  「收口,年獸。」

  碎夜像是被某種無形又強大的力量拉扯,這才放開宇文偷兒。

  這一鬆口,宇文偷兒便腿軟,乏力的倒了下去。

  「偷兒!」邢羿左擔憂的出聲。

  一旁的邢伏琥卻面有菜色的小聲喃道:「天庭的人……」

  「年獸碎夜,你可知你做了什麼事嗎?」光輝內的聲音愈漸清晰,有團黑影也漸漸在光輝內幻化成人形。「你可知你食人的罪有多重嗎?」

  望著那漸漸成形的身影,碎夜踏著虎蹄繞著光柱,「哼!我所食乃是罪惡之物,將惡性滅除乃我天職,你又何以多事?」

  看著碎夜,這不知來自何方的神仙只是苦笑幾聲,淡道:「無論如何,本應只在年與年交替時吞貪惡性之物的你,在還未過年的時刻吞人就是有罪,你得接受責罰!」

  「你說什麼?」碎夜不耐的怒吼,巨大的虎蹄高高的揚起再重重的踱下,整個屋子隨之晃動,「你以為你是誰?」

  老人笑了笑,撫著白鬚,現出他的本相,「這樣……你還認不得我嗎?年輕的年獸?」

  「仙人洪鈞!」結界外的五人同時訝異的出聲,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同時上前跪下。

  「你們幾個……」洪鈞緩緩回頭,白色煙霧冉冉飄在四周,他的眉宇間是一片慈光,「解開這礙人的結界,莫再騷擾他們!」

  「可、可是……」

  「住口!」洪鈞吼了一聲,持杖重擊地面,一波宛若漣漪般的氣浪波紋隨之漾開,輕而易舉就讓周圍的紅繩、符咒燃毀,解除了結界。「縱使你們是擁有我血脈的後代,也不得對上神妖獸這般無禮!」

  停頓了下,洪鈞再踏著雲霧,緩步到正揚著怒火、不發一言的碎夜面前,「當初封印住這只年獸是情勢所迫,沒想到你們卻誤以為他是洪家的鎮家寶物……」一想到這兒,洪鈞揚起了洪亮的笑聲,「若非這事鬧成這樣,我也不會親自下凡。」

  「莫非這次你是要捉拿年獸回天庭?」邢羿左在結界解除後立刻踏入扶起宇文偷兒,並壓按住淌著鮮血的傷口。

  「不!等……等等!」宇文偷兒恢復神智後便慌亂的想起身,卻又因為失血過多,只能虛弱的靠著邢羿左的攙扶而緩緩前進,「我是自願的,這不是碎夜的錯。」

  「偷兒!」邢羿左深擰眉頭,卻又不忍阻止,只能心碎的任由宇文偷兒去拉住洪鈞的衣袖。

  「對不起。」宇文偷兒哽咽的擠出這三個字後便步到碎夜面前跪下,「都是我的錯,因為我的愚蠢而讓你險些斷命。」

  一想到碎夜那時因為被他灌下那瓶藥而痛苦萬分的模樣,他就好心痛。

  「都是因為我沒注意那個藥被下了法術而逼你喝下,都是我的錯……」宇文偷兒抖顫的說著,水亮的瞳眸泛起霧光,看到碎夜絲毫不為所動的目光冰冷的望著自己,他感到一股揪心的酸澀。

  為什麼要用這種看陌生人的眼神看我?為什麼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揚著溫柔的笑容跟我說是鬧著玩的?

  「如果咬下我一條手臂能讓你消氣的話,你就拿去吧,就算你想要我的命也沒關係。」宇文偷兒難過的垂下視線苦笑,已忘記先前險些被啃食的恐懼,無視左肩一陣又一陣的疼痛。

  頓了下,宇文偷兒破碎的嗓音喃喃地道:「不要討厭我……」

  以前再怎麼樣的痛苦他都能默默忍受,但唯獨這次教他無法忍耐。

  只要一想到碎夜可能討厭他,他便感到坐立難安;再想到往後的日子若沒有碎夜的陪伴,一股難以壓抑的寂寞便如排山倒海般的淹沒他。

  他受不了碎夜厭惡的眼神,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討厭他,也不及碎夜一個冰冷的眼神教他心碎。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特別在意碎夜?

  每次鬥嘴就算吵得不可開交,只要瞄見碎夜一個溫柔淺笑,他的心頭也會跟著湧上溫暖。

  從沒見過碎夜如此冰寒的眼神,碎夜向來都是帶著笑意的望著他……

  為什麼那個時候的自己,不坦率的承認很在乎他呢?

  一想到這裡,寧文偷兒懊悔的淚水便如決堤般溢出眼眶,從那精雕細琢般的美麗臉蛋緩緩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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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何處散發出的桃花香登時傳了開來。

  這突如其來的香味讓整個室內瀰漫著粉色光彩,就好像看到幻覺一般,洪家五人和邢羿左皆感到不可思議的驚呼。

  「哪兒來的花瓣?」

  「桃花?」

  五人不敢相信的對望,可還未得到答案之時,離宇文偷兒最近的邢羿左卻率先倒下。

  「好濃的桃香……」

  清淡的桃香突然轉變成濃烈的氣味,瞬間,在場的其他五人也紛紛的昏睡過去。

  這股桃香就像是要激起某人的記憶一般飄散著,粉色的氣息宛若真的飄飛著桃花花瓣般蕩漾。

  在這奇妙的花瓣雨中,宇文偷兒哭泣的嗚咽一聲接一聲傳開來,如珍珠般渾圓的透明淚水不停的滑落,激起一波又一波令人心生不捨的情感波動,泛起圈圈漣漪……

  這無形的波動盪入碎夜的心底,讓碎夜因為憤恨而喪失的理智漸漸甦醒。

  「我……偷兒?」踏著虎蹄,碎夜略擰眉頭的望著眼前哭得像個淚人兒的宇文偷兒,每一顆淚水都好像要刺穿他胸瞠般令他心痛。

  為什麼偷兒要哭成這樣?他狐疑的想著。

  宇文偷兒似乎察覺到碎夜的疑問,抬起頭來望著他,雙眼中沒了以往的自信神采,只有滿滿的歉疚。

  「嗚……對不起,碎夜……」宇文偷兒揚著淚水縱橫的臉蛋,紅唇抖顫,「原諒我,拜託!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碎夜看了好不忍心,他怎麼會因為宇文偷兒無心的錯誤而做出傷害他的行為?

  「我怎會討厭你,偷兒……」碎夜變幻成人形,在白茫的煙霧中伸出雙手拉起宇文偷兒略嫌纖弱的身子。

  看著他左肩令人觸目驚心的撕裂傷,鮮紅的血沾染了他半個身子,碎夜的心倏地揪緊。

  這是他做的嗎?他狠狠的咬上這弱不禁風的身子?

  「該說道歉的是我。」碎夜牙一咬,環抱住快要昏厥的宇文偷兒,彷彿要將他嵌入自己身子般的緊緊抱著。「對不起!」

  真是天殺的混帳!他竟然讓偷兒露出這種悲傷的表情?他竟然因為那瓶假藥而咬傷偷兒?

  明明心中就有個聲音告訴自己宇文偷兒是無辜的,他會犯下這種錯誤是因為太擔心自己而亂了心神、慌了手腳,為什麼自己最後還是被憤怒所蒙蔽,傷害自己曾在心中默默立誓說要守候一世的人?

  「對不起,偷兒……」碎夜緊抱著宇文偷兒,在他耳邊喃喃低語:「你沒有錯,偷兒,你一點錯也沒有……」

  面對碎夜的柔情,宇文偷兒像是溺水的人抱著唯一的一塊浮木般緊擁著碎夜,而碎夜的話就像是一道清泉般注入他本已空洞的心房,一股酸澀自原本傷痕纍纍的心湧出。

  「碎夜……」宇文偷兒埋入碎夜的懷裡,說不出口的話語就像是顆石子般哽在喉嚨裡。

  突然發現自己好喜歡他,喜歡到就算在這時候被他一口吞滅,他也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看來你們是和好了。」一道帶笑的嗓音打破這片寧靜。

  宇文偷兒立刻機警的將碎夜移到身後,再轉身望向洪鈞。

  洪鈞呵呵的笑了兩聲,撫鬚笑道:「那麼,接下來我也方便好辦事了。」

  「你不可以帶走碎夜。」宇文偷兒緊抓著他背後的碎夜,生怕碎夜會被帶走;他警戒的瞪視洪鈞,「他並沒有錯,你不可以帶走他!」

  「偷兒……」碎夜感動的看著宇文偷兒小小的背影。

  洪鈞見此情況,不怒反笑的瞇起眼眸,「我不會帶走年獸的。」他呵呵的笑著,伸出食指指向宇文偷兒,「我這次下凡最主要是因為你。」

  無法理解洪鈞所說的話,宇文偷兒狐疑的說:「我?」

  為什麼這位仙人說下凡的原因是為了他?難道他不是因為碎夜食人的關係而下凡的嗎?

  不對啊!他明明在那五人面前說……

  「我適才所言乃是順應當時的情況才說的,否則他們怎會正視這整件事情的輕重?」洪鈞撫著白鬚,佈滿皺紋的臉揚起一抹溫柔的笑,「他們以後不會再打年獸的主意了。」

  「那你方纔所說的又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你是因為偷兒而下凡?」這時換碎夜擋在宇文偷兒面前。

  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但也直覺的感到宇文偷兒身上的某些秘密要被解開……

  「這青年可是西王母娘娘桃花園裡的一棵桃花樹所轉生的。」

  宇文偷兒和碎夜都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

  洪鈞緩緩說道:「當年這桃花樹犯下不該犯的錯,天帝懲罰他墮入凡問輪迴三世,待其嘗盡苦難後才得以回天;而我就是受西王母娘娘的請托,特地來接他回天庭的。」

  ※※※※※※※※※※

  他說什麼?他說偷兒是……是一棵盛開在天庭的桃花樹?

  「我是桃花?」宇文偷兒擰起眉頭苦笑一聲,「呵……我竟然是一棵桃花樹?這、這怎麼可能?」

  他怎麼可能是一棵樹?既是樹的話又怎麼可能會犯下罪行?胡說!這簡直是癡人說夢,胡說八道!

  可是……什麼他的心卻像是被一顆大石壓住般的緊窒,感覺就像是被說中心事般的突然感到一陣膽寒?

  「錯不了!」洪鈞篤定的道:「身上散發著只有妖怪才聞得到的桃花香,時常莫各其妙遇到一堆妖物,以及不同於常人的兒時回憶,這些都是你曾經的際遇,不是嗎?」

  宇文偷兒心下一驚,腳步踉艙的倒退一步,在還未跌倒之時,碎夜趕緊抱住他的身子,免得他腿軟癱倒。

  「偷兒……」雖然碎夜不太相信洪鈞所說的話,但他所提出的證詞又相當符合宇文偷兒那異於常人、容易吸引妖物接近的體質。

  難道就如洪鈞所言,宇文偷兒其實是棵桃花樹嗎?

  「我才不是妖怪……我才不是……」

  「沒錯,你的確不是妖怪,因為你是一棵誕生於天庭的桃花樹……」

  「才不是!」宇文偷兒猛然大吼打斷洪鈞的話,緊揪著碎夜的衣袖瞪視著洪鈞,「我是人類,我是人!」

  洪鈞為難的斂起笑容,「這……」

  「夠了,別說了。」碎夜插嘴,俊秀的臉蛋揚起一抹怒意,「縱然你是仙人,我也不准你再說這些傷害他的話。」

  「碎夜……我是人類對吧?」宇文偷兒仰頭望向碎夜,無神的雙眸中泛著令人心疼的淚水。

  忍不住地,碎夜捧起那張令他憐愛的臉蛋,並傾身吻走那熾熱的淚水,低沉的嗓音柔柔的在宇文偷兒耳邊緩道:

  「你是人類!偷兒,你是。」

  那些話輕柔蕩著,宛若一首溫柔的搖籃曲一般,讓原本接近瘋狂的宇文偷兒漸漸恢復平穩的呼吸,也讓失血過多的他緩緩沉入夢鄉。

  「如果偷兒跟你回天庭,那天庭會如何處置他?」碎夜撫著已熟睡的宇文偷兒光潔的額頭,湊上一吻。

  「這青年是天庭的一棵桃花樹,回去後自然會恢復成桃花樹的樣子。」洪鈞像是歎息般的輕吐出一門氣。

  恢復成一棵不能到處移動、永遠只能在安詳的天庭花園裡綻放粉色桃花、隨風搖擺的桃花樹?

  輕柔抱起昏睡的宇文偷兒,碎夜下定決心地站起身,堅定的望向洪鈞,「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讓你帶走他。」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宇文偷兒已經受到太多的刺激。

  他絕對不能讓宇文偷兒在此時被帶回天庭,被迫恢復成一棵永遠動彈不得的桃花樹。

  「這……」洪鈞搔搔額頭,面有難色,「這可由不得你啊!」語畢,他執杖擊地。

  瞬間,天搖地動,突然從四方竄出的樹枝紛紛逼向緊抱著宇文偷兒不放的碎夜而去。

  被此番攻擊嚇到,碎夜原以為對方會再遊說一陣才會有所動作。

  正當這些銳利的樹枝要刺中碎夜時,有道火焰擊破房屋牆壁而至,千鈞一髮的以火攻逼退洪鈞的法術。

  「就放他們一馬如何?」出招人踏入殘破的屋內,在煙霧尚未消退之時,他那略微低沉的嗓音又再次說:「天庭少一棵桃花樹、多一棵桃花樹,沒什麼太大的影響,不是嗎?」

  「是你!」洪鈞先認出了來者,「這……就算老夫想看在你面子上放人,卻也沒有理由跟天帝和西王母娘娘解釋啊!」

  來者笑了聲,漂亮的薄唇微微開啟,「就說這棵桃花樹和年獸緣分未盡吧!這樣想必西王母娘娘也會諒解的。」

  洪鈞有點訝異的停頓了下,卻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說:「莫非這跟當初要我封印這只年獸有關?」

  男子點頭,一身潔白的衣裳隨著煙霧散去的風而飄揚,俊逸的臉上揚著笑容,一身的仙風道骨。

  「既然如此,我就照你說的去覆命吧!」洪鈞呵呵的笑了兩聲,再回頭朝碎夜點了下頭,歉疚地道:「關於我這些不肖後代所做的事,還望你能見諒,都是因為老夫的疏忽才會造成這次的傷害……」

  「那……你不帶走偷兒了?」碎夜狐疑的開口,有點不解他們兩人方纔的對話。

  見碎夜那副擔憂的神情,洪鈞突然像是頓悟般的大笑起來,「不帶不帶,老夫不想斷了別人的姻緣。」語畢,洪鈞隨即施法招來一片雲朵。

  洪鈞踏上那片雲朵之後便望向白衣人,像是要說些什麼卻又只是輕皺眉頭,然後才朝著天際冉冉而去。

  見洪鈞走了,白衣人和碎夜都鬆了口氣。

  「你是……」

  「此地不宜久留,還定先離開吧!」白衣人打斷碎夜的疑問,揚手朝昏迷的邢羿左輕吹一口氣。

  邢羿左像要清醒般,微動了下身子,「嗯……呃……」

  「回去,你師弟稍晚便會跟你聯絡。」白衣人在邢羿左身邊低喃後再轉身催促碎夜動身。

  「走!飛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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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為了避免宇文偷兒體溫喪失,碎夜用自身的毛皮裹住他,再將他橫抱起,與白衣人一同踏著雲霧飛在天空之上。

  「你應該還記得,在西王母娘娘的桃花圈裡有棵令你難忘的桃花樹吧?」白衣人放緩腳步,語氣輕柔地問。

  碎夜疑惑的抬起頭,擰眉想了下。

  跟宇文偷兒相遇後,他似乎一直做著同一個夢,那夢境中有粉色桃花飄飛、桃花香味瀰漫,還有一棵不怎麼起眼卻一直吸引他的桃花樹。

  「莫非……」

  白衣人點頭續道:「那桃花樹愛上久久才上天庭一次的年獸,有天,因為桃花樹太過思念年獸,所以讓妖物乘虛而入,此後桃花樹身上總是散發著吸引妖物前來的桃花香氣……」

  停頓了下,白衣人深吸一口氣道:「西王母娘娘雖不忍心,卻也只能按照大帝的命令砍伐桃花樹,命火仙燃燒這棵愛上年獸的桃花樹後再將它打入輪迴……」

  「他並沒有錯啊!為何要這樣對他?」碎夜緊擁著懷中熟睡的宇文偷兒,滿是不捨的撫著那令他心疼的容顏。

  「這也是莫可奈何。」白衣人若有所思的歎道:「在天庭,有很多事比人間還要殘酷無情。」

  白衣人的話讓碎夜聽來心酸,卻又有幾分認同。

  「聽你這番言詞,莫非你也是天庭的人?」

  停頓半晌,白衣人露出微笑,「我叫驚火,桃花樹被焚之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便是我。」

  這時,遠方的太陽漸漸升起,綻放出耀眼的光輝。

  碎夜瞇起眼眸,幾乎看不清驚火的模樣。

  背對著太陽,像是快要融入陽光之中的驚火再道:「莫怪洪鈞要散播年獸食人之說,那也是為了避免年獸被人類利用。」

  語音未了,驚火的身影也逐漸模糊,而當碎夜一個閃神,驚火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獨留下耀眼的晨曦和蔚藍的天空。

  ※※※※※※※※※※

  又是同樣的一個夢境。

  飄飛的桃花和瀰漫四周的清淡桃花香。

  但,卻又有那麼一點不同。

  「桃花。」一個人站在那棵巨大的桃花樹下仰望著它,似在欣賞,卻又充滿不捨的說:「你跟我一樣,都因為思念而被妖物所誘惑。」

  彷彿是認同他的話一般,桃花樹落下繽紛似雨的花瓣。

  心好痛,為什麼連他都感受到這股椎心刺骨的撕裂痛楚?

  他帶著些許罪惡感、一點不甘和滿腔的疑惑。

  「我只是愛他啊……」

  宇文偷兒忍不住的吶喊,但聲音依舊跟先前的夢境一般,傳不出也無法讓人聽得到。

  「抱歉。」來者眉頭一擰,手上燃起一團刺眼的火焰,「到人間界去吧!也許你會遇上那個你所深愛的……」

  還未說完,宇文偷兒隨即感到一股火熱自身體燃起,熾熱的火焰讓他難受得想要嘶吼吶喊。

  為什麼?為什麼那棵桃花樹燃燒的一瞬間,他竟會感同身受,如一起被火焚燒般的痛不可抑?

  就像是聽到宇文偷兒的吶喊一般,來者突然轉身走向他,俊秀的臉蛋上滿是不捨的悲傷,「你還不知道你是誰嗎?」

  猛然的一個衝擊,宇文偷兒像是認出對方是誰般的輕喚著:

  「驚火。」

  「對,我叫驚火,而你正是受我的火焰燃燒的那棵——愛上年獸的桃花樹。」

  ※※※※※※※※※※

  夢境中斷,宇文偷兒滿身是汗的驚醒。

  他想起來了,他什麼都憶起了!

  原來他還未墮入輪迴之前真的是一棵桃花樹。

  「呵呵……哈哈……」宇文偷兒情不自禁的笑了出聲,笑聲中的蒼涼讓原本在打盹的碎夜心驚的醒來。

  握著宇文偷兒冰寒的手,碎夜湊上前一吻,「怎麼了?」

  睜著水亮的眼陣望著碎夜,宇文偷兒雖掛著笑容但卻淌著淚的笑道:「原來我只是一棵樹……」

  原來他是一棵樹,一棵不該有感情存在的樹罷了。

  一想到這兒,宇文偷兒淚流得更凶,彷彿是要流乾一般的宣洩而出,那模樣讓人看了好不忍心,好心疼。

  「你是人啊!偷兒……」碎夜輕撫宇文偷兒的臉蛋,為他拭去淚水,「不論是以前或現在,你在我心中都是意義非凡的……」

  「可是……」

  「縱使在天庭初遇的時候,我也認為你是以人的姿態出現的。」碎夜打斷宇文偷兒的話,再次強調他並不只是一棵單純的桃花樹,起碼在他心中,那搖曳著桃花枝丫的桃花樹就像個一直愛戀著他的人。

  「我喜歡你,偷兒。」碎夜湊上前去吻宇文偷兒的唇瓣,金色的瞳眸閃爍著耀眼的光輝,神態認真的道:「不論你是什麼,我都像現在這樣,一直深深被你所吸引……」

  他緩緩吻上宇文偷兒的眼睫,像在看罕世寶物般的直視他的雙眼,「我從一開始到現在就只看得到你,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宇文偷兒自碎夜金色的眼眸裡望見了自己,一個鮮紅的身影,那是他。

  原來他在碎夜眼中一直就是這個模樣……

  一個擁有強烈色彩的人。

  「碎夜……」宇文偷兒一把擁住碎夜,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一絲救贖的光輝般激動的緊抱著他。

  不想放手了,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碎夜都能像這樣,只是簡單的說幾句話就拯救他原本要沉淪於黑暗的心。

  就算他是棵桃花樹也沒關係,說他是妖魔也罷,只要肯碎夜在,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我也好愛你。」哽在喉中許久的話語終於說出,宇文偷兒輕捧碎夜的臉頰,湊上前輕吻,細長的睫毛沾著淚水輕顫,嘴角微微揚起美麗得令人暈眩的笑容。「碎夜,我真的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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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兩具身軀交疊纏綿著,濃重的喘息瀰漫室內,火熱的吐息逼走了原本冰寒的空氣。

  「啊……夜,再給、再快一點……嗯啊……」宇文偷兒緊抓著身下的被單,眼中泛淚的要求著正埋入他股間逗弄的碎夜。

  然而,碎夜只是含笑停下動作,抬起宇文偷兒的雙腿至腰際,傾身向前輕吻了下他的唇,「等會兒你可不要跟我求饒喔!」

  「咦?為……為什麼?」還沉醉在碎夜所帶來的迷亂中,宇文偷兒不太清楚碎夜所指何意。

  碎夜自旁邊的衣物中拿出了顆水藍色的珠子,「這藥物你不陌生吧?」

  宇文偷兒像是驚醒般的瞪大雙眼,「噬霄玉?」

  「嗯,劇毒噬霄玉,傳聞它一旦跟紫霄玉露融合,會產生某種很大的藥效。」碎夜仍舊掛著溫柔的笑容,但眼中卻閃過一絲頑皮的光芒。

  當然,這一點小改變馬上讓宇文偷兒感到不安的想起身,但下一刻卻又被碎夜壓回床上。

  「你說過為了我,你寧願斷條手臂也沒關係的……」碎夜涎著瞼笑著,頭一仰便將噬霄玉一口吞下。

  「那是因為我以為你不肯原諒我,討厭我了嘛!」宇文偷兒想逃,無奈他的身子就是小了人家一號,再怎麼樣也無法逃開,只能像砧板上的活魚般做垂死掙扎扭動身子。

  「原諒你什麼?」碎夜停頓一下,但下一刻他又呵呵笑了兩聲,金色的眸子直直望向宇文偷兒的黑瞳裡,「喔……你是說你那些愚蠢的作為嗎?」

  只要一想到宇文偷兒曾經因為心急想救他而誤信別人,還把曾經封印住他的紅紙燒成灰倒入那個不知是什麼東西的液體,再以口餵食逼他喝下、差點害他喪命的那個愚蠢行為,碎夜就忍不住想笑。

  「我可沒那麼好說話的喔!」碎夜含笑的吻上宇文偷兒,一手探進禁地輕揉捏弄。

  宇文偷兒忍不住的頻頻發出誘人犯罪的聲音。

  「你就……乖乖承受我所給予的懲罰吧!」

  碎夜笑著,深吻那吐露芬芳桃香的唇瓣,帶著濃濃笑意吐出一句如糖蜜般甜膩的話語——

  「誰教我是如此愛你……」

  ※※※※※※※※※※

  「記得,咱們年獸雖然討厭吵鬧、怕紅色,但也有人說,我們對某種紅有著特別的執著,有部分族人稱那種執著為一種喜愛……」

  先前憶起的話語再次在耳邊響起,碎夜仰頭望向說話的人。

  這是一場夢,而夢境出現的那個人影是……

  「母親?」碎夜不敢置信的叫道。

  婦人笑了下,像是回應碎夜的呼喚一般,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容,「孩兒,我族裡年輕的年獸,如果說你找到了一種紅,而那抹紅的氣息讓你移不開視線時,那就代表你尋得你最重要的人……」

  她輕輕撫著碎夜的頭,笑道:「你仔細看,咱們年獸身上的毛皮不是很接近紅色嗎?」

  這麼一說,碎夜才突然意識到自身的毛皮雖像獅子鬃毛也像花虎斑紋,但有時在夕陽的照射下,總是漾起一抹鮮艷的紅。

  「年獸都是這樣來選擇自己的另一半。」婦人笑著,像是想起什麼又抿了下嘴唇,「就像你父親跟我,以及其他的族人一樣,當然,有時這不見得會出現在同是年獸的人身上。」

  停頓了會兒,婦人像是疼惜寶貝般的摸著碎夜的毛髮,輕柔梳著,「總有一天,你也會遇上只有你才瞧得見的那抹紅,如果你遇上了,那就給他一個印記;從此,他將會永遠跟你分享你的壽命,直到你死去腐朽,你們都會永遠在一起。」

  「印記?」碎夜狐疑的出聲,不解的抬頭望著那一直溫柔撫順他毛髮的母親。

  「那是個怎麼樣的印記?」

  婦人笑了笑,慈藹的道:「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語音乍歇,一道刺眼的光線讓碎夜不適的眨了眨眼,夢境就此中斷。

  「嗯……」碎夜緩緩起身,捏著肩膀舒緩酸疼。

  望向身旁那嬌小的人兒,還熟睡著,這不禁讓碎夜意識到昨晚的歡愛是真的鬧過了頭,把他給累慘了。

  他愛憐的親吻宇文偷兒的額頭,卻瞧見在他左肩上有道令人移不開視線的牙印。

  那是猛獸的尖牙所造成的傷口,碎夜相當清楚在宇文偷兒身上留下傷口的人是誰。

  擰了下眉,他輕撫著那道傷痕。

  熟睡中的宇文偷兒因而輕輕一顫,細微地發出低吟:「嗯……」

  印記,這就是我給的印記……

  猛然出現在腦海的答案,讓碎夜像是走出迷霧般的頓悟。

  「這就是我給的?」那個共享壽命直到腐朽的印記?

  「怎麼了?」碎夜的喃喃自語驚醒了熟睡的宇文偷兒,他揉揉雙眼,半睜眼眸望著碎夜,「你剛說了什麼嗎?碎夜。」

  見宇文偷兒醒來,碎夜只是揚起一抹淺笑。

  「沒……」他笑著搖搖頭,輕捧起宇文偷兒的臉蛋深深的一吻,「以後再跟你說。」

  以後再跟他提起他已經跟自己擁有同樣的壽命,再跟他說他們會白頭到老,然後會一直在一起,直到永遠、永遠……

  ※※※※※※※※※※

  除夕,疾鷹崖上燈火通明。

  雖然山腳下滿是慶祝過年的鞭炮聲,但山頂上的疾鷹寨卻只有熱鬧的人聲,全無半點炮竹紅聯。

  原因是因為寨裡來了位上古神獸——年獸。

  打發掉寨裡的其他弟兄後,大廳內就只剩下邢伏琥、邢羿左、尹少宣、宇文偷兒和碎夜。

  「話說回來,我說師父啊,那天你究竟是跑哪兒去了?怎麼丟下咱們師兄弟跑得不見蹤影?」邢羿左冷笑一聲。

  眾人聞言,皆斜睨在一旁無所事事的邢伏琥一眼。

  若他沒記錯,打自那個叫什麼洪鈞的仙人出現後,邢伏琥似乎就跑得不見蹤跡了。

  這該死的臭老頭不知溜到哪兒快活去了,竟然丟下他們兩個在那兒不管,想到這裡他就有氣。

  邢羿左這可問倒了邢伏琥,只見他張口支支吾吾,像要反駁些什麼,卻臨時詞窮,一下皺眉一下歎息的。

  這模樣讓人一見就覺得好笑。

  「我想你們師父也許是因為知道事情會圓滿解決,所以才提早走人吧!」幫邢伏琥解圍的是碎夜,但他的笑容不懷好意的。

  邢伏琥見了,忍不住打個寒顫。

  「就是啊!你師父我是何許人也?況且我在皇宮尚有要事在身,你們這邊的事情都有仙人出面解決了,我當然得馬上回宮啊!」總而言之能還他清白的機會,他邢伏琥絕對不會錯過。

  有人出言幫忙,他當然是趕緊打蛇隨棍上;雖然他現在其實是恨不得馬上離開這有年獸的地方,然後直奔回宮……

  縱然聽起來像在狡辯,但邢羿左看在碎夜的面子上,也只好暫時丟下這個話題不跟師父計較了。

  「對了,你們方才說要離開這裡嗎?」邢羿左拉下正要給邢伏琥斟茶的尹少宣坐下後,轉身望向宇文偷兒。「那你們有打算要去哪裡嗎?」

  宇文偷兒先跟碎夜對望了眼,而後笑著回答:「我們打算去尋找年獸的故鄉。」

  「年獸的故鄉?」邢羿左和尹少宣同時疑惑的喊道。

  「聽說那是個遺落的地方,你們要去尋找?」邢伏琥略有所思的說道,一臉的擔憂。

  知道邢伏琥在擔心自己,宇文偷兒感動的微微一笑。

  碎夜伸手拉住宇文偷兒,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不用擔心,我有碎夜跟著。」說著,他握緊碎夜的手。

  「是啊,有我在呢!」碎夜也跟著笑著承諾,要他們不用擔心。

  「你變了,偷兒。」尹少宣笑道,替邢伏琥說出他們也察覺到的那點不同,「你現在比較常笑了。」

  聞言,宇文偷兒笑得更開了。

  「時候到了,偷兒。」碎夜站起身,牽引著宇文偷兒往屋外踏去。「我們該走了。」

  「要離開了?」邢羿左他們也跟著起身步往屋外。

  看著碎夜漸漸幻化成年獸,而宇文偷兒坐在獸化後的虎背上。

  不知為何,大家突然有股感傷湧上心頭……

  「我會回來的。」宇文偷兒笑道,揚起他們最熟悉的那抹自信笑容,「雖然難聽了點,但誰教我決定今後跟師父的姓,屬於邢家的一員了呢!」

  聽到他這番言論,邢伏琥也跟著笑了出聲,「臭小子,說那什麼話?真是白養你了!」

  「記得隨時捎信回來啊!偷兒。」尹少宣不捨的叮囑,淚水盈滿眼眶。

  見邢羿左上前攙扶尹少宣,邢偷兒笑笑的說:「會的,尹哥,因為這裡……是我的家。」

  邢偷兒語畢,碎夜抬起虎蹄踏著雲霧而上,獅子鬃毛般的毛髮飄飛。

  匆地,碎夜突然朝天一吼。

  頓時,黑色的雲霧四散開來。

  抬首望天,是一片深藍的夜空與一輪皎潔的月。

  在月光的照射下,那駕著似獅又似虎的身影就像是一隻有著鮮紅毛皮的巨免一般顯眼。

  同時,自山底下傳來一陣又一陣轟隆吵鬧的炮竹聲響,剎那間鮮艷的火紅色彩也掛滿了城鎮的每一個角落。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八屠蘇;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因為年獸一吼,整個空氣變得特別清晰,而嶄新的一年,也因為這趟旅程即將展開……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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