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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平民天王 作者:心寵

平民天王 作者:心寵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hembioorg 您是第693個瀏覽者
文案

拜託,她不過是失戀頻頻,才會常常掛在酒吧裡,
也別因為她臉上那顆痣,就認定成壞女人的標誌!
沒人可憐可憐她傷心難過得把煙熏妝給哭成熊貓眼,
只有好心的駐唱小歌手免費送她溫暖情歌不用錢。
現在星光幫這麼HOT,樂壇新星人人閃亮到不行,
黑心主編竟派她採訪史上話最少的帥哥新人王,
總是最艱鉅的任務才丟給她,她才不怕,反正當不當記者都沒差,
那那那人……不就是在她失戀那回送上一曲的沒沒無聞小歌手嗎?
怎麼幾日不見竟搖身一變成了Super  Star?!
再次不期然的相見她卻又把自己喝成一團爛泥巴,
貴為偶像天王的他不怕狗仔亂報還順手把她帶回家……
呿,想去哪?
他也不過只是請她喝杯解渴潤喉又醒酒的酸梅茶……


關於音樂的小事 心寵

  那天在「康熙來了」看到好久不見的范曉萱,覺得她現在過得很辛苦的樣子,不由得讓我有點傷感。  

  說起來,我唸書的時候還滿愛聽她的歌,特別是那首「RAIN」,還有「眼淚」。  

  不知道多久以前,她忽然消失在大眾的視野裡,偶爾發一兩張專輯,曲風亦十分另類,知道的人也不多,我對她的印象仍停留在當年蹦蹦跳跳唱兒歌的小女生。  

  其實大家都誤會她了,她骨子裡是一個叛逆的搖滾女孩。  

  她後來的歌,我喜歡的大概也只有一首「我要我們在一起」,雖然欣賞她從事音樂的忘我態度,但新專輯「突破」我大概還是不會去買。  

  據說這張新專輯要賣夠三萬張她才能回本,My  God,但願她好運。  

  我其實是一個滿喜歡音樂的人,但算不上真正的樂迷。  

  對於音樂,我沒有深刻的研究,只是聽見哪一首歌順耳,即使是沒沒無聞的歌手唱片,我也會買。  

  真的樂迷是什麼樣子?  

  拿我周圍的朋友來舉例吧。  

  有些人,知道很多國外歌手的名字,在網上寫深刻的樂評,對每一張唱片的每個發行版本都如數家珍,儼然音樂雜誌主編的姿態。  

  有些人,雖然不算富翁,卻會努力攢錢,耗盡全部儲蓄,花個上百萬去買高級音響,連個墊音箱的小螺絲都要上千塊。  

  有些人,根本看不起CD這種音樂介質,家裡珍藏的都是黑膠唱片,張張從國外托人購買,辛苦而輾轉收藏。  

  跟他們比起來,我這個樂迷都有點汗顏了,就連我自己很喜歡的歌手,如果他哪一張唱片不合我意,我也不會去買,更別提省吃儉用去買高級音響了。  

  不過,關於音樂這檔子事,可能還是要一群執著癡傻的人去不懈追求,才可能有更好的發展。  


  這一本書也是講一個歌手的故事。  

  最近星光幫很紅,寫書的時候,會想到楊宗緯和蕭敬騰……呵呵,當然,男主角絕對與他們毫不相像!  



楔子

  她今晚會來嗎?  

  楚思凡心中不斷地問。  

  坐在化妝間裡,面對鏡中被華麗禮服包裹的俊容,他感到有些陌生。  

  看慣了身著普通T恤牛仔褲的自己,此刻王子般的模樣,還真有些令他不自在。  

  粉絲送來的鮮花塞滿了狹窄的空間,濃郁的芬芳讓他的鼻子有些過敏。  

  終於在歌唱事業上獲得了成功,可是面對成功的喧嘩,他反而覺得寂寞。  

  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需要的,並非大多數人的認可,只要有一兩個知音,便足夠了。  

  而她,就是他為數不多的知音。  

  認識她是在一年前。  

  那時候,他參加了一個電視台的歌唱比賽,因為初賽時不幸感冒,幾個高音都沒有飆上去,所以並沒有得到評審的青睞。  

  好在當晚他的對手實在表現太差,他才僥倖晉級,獲得下一輪比賽的機會。  

  那一晚,他心情糟透了。其實那陣子,失戀加上失業,讓他心情一直都很低迷。  

  他吃了大量感冒藥睡了一晚,第二天起來,在網路上閒逛的時候,忽然發現有人幫他建立了家族。  

  那個人,自稱「水夜伊蘭」,應該是一個女孩子。  

  她說,昨晚看了他的演出,雖然他表現不太好,但她看到了他的潛力。  

  她說,她要做他的第一個歌迷。  

  看到那則留言,他覺得病全好了,整個人神清氣爽起來。  

  或許是感冒藥發揮了作用吧,呵呵,誰知道呢!  

  那以後,他跟她便有聯繫。  

  他們有時候會在MSN上聊天,天南地北的無所不聊。MSN上小圖是一朵清淡的小花,讓他覺得,她定是個清秀的女孩子。  

  好幾次,他都想見見她,可一直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亦無意露面。  

  電視台的比賽繼續著,自他病好之後,聲音的魅力發揮出來,漸漸獲得了越來越多的人認可,家族裡的人數也越來越多。  

  他越戰越勇,最後終於拿到了冠軍。  

  按照電視台的合約,冠軍可以發行唱片。  

  他大概是那一年最受關注的新人歌手了,唱片還沒發行,就有許多人不停地打電話到唱片公司詢問。  

  無數歌迷給他寄來各式各樣的禮物,有的甚至貴重無比。  

  但他常常掛念的,仍是家族的第一個成員──水夜伊蘭。  

  她依然沒有露面,自從他奪冠之後,甚至很少上網跟他聯絡了。  

  他突然覺得很空虛,彷彿之前都在跟一個幻影打交道,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真是女孩子。  

  今晚,他的第一場演唱會即將舉行。  

  他特意挑了一個最靠近前面的位子留給她。  

  想看看她到底是什麼模樣,關於她的長相,他已經在心裡幻想過一百萬遍。  

  他把票交給助理,囑咐對方在大門口站好,直到有一個叫做水夜伊蘭的女孩子前來。  

  而後他在MSN上給她留了一則信息。  

  她會來嗎?會嗎?  

  化妝更衣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凝神靜氣,想想歌詞。可是,腦子裡卻一直重複著這個問題。  

  「思凡,準備開場了哦!」導播衝進來告訴他。  

  他點點頭,拿上那把一直跟隨他的吉他,來到升降台。  

  開場有熱舞,其實他毋需吉他,但她說過,喜歡看他拿著吉他的樣子。所以,他決定臨時增添這件熟悉的小道具。  

  當升降台緩緩上升,掌聲和尖叫聲立刻如潮水四起,燈光明亮如白晝烈日,刺著他的眼睛。  

  而他的目光,鎖定前排的某個位子,希望看到渴盼的人影出現。  

  但是,那裡空無一人──她,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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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嗚嗚嗚……又失戀了……  

  葉藍都算不清這是第幾次了。她伸出手指頭數了又數,越數越混亂。  

  手指頭在眼睛裡漸漸變得模糊。  

  此時此刻,周圍的一切也都模糊了。  

  「葉藍,你醉了嗎?」她嘟囔著問自己。  

  能問自己是否醉了的人,肯定還沒醉。甩甩沉甸甸的腦袋,她有點失望。  

  她坐在吧台前,一頭散亂捲曲的頭髮披了滿肩,她一邊抽煙,一邊喝酒,還不時癲狂地獨自發笑。  

  留著淚痕,化掉的眼影,讓她本來的煙熏妝變成了熊貓眼,腮紅有些暈開,口紅的顏色也有些糊了……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糟糕吧?  

  路過的人,會把她當成一個失意的風塵女子嗎?  

  管他的!反正她不在乎!  

  自從十八歲第一次失戀以後,她的確變得越來越放浪形骸、越來越風塵了……  

  一開始,她只是抽抽煙、解解悶而已。  

  隨著失戀次數的增加,抽煙已經不能解她的悶,她開始喝酒,買醉。  

  她的妝越化越濃,衣著越來越冶艷。  

  並且還學會了在痛苦的時候仍舊縱聲大笑。  

  她似乎要用這一套面具和盔甲把自己武裝起來,以免受傷的時候,讓別人識破她的悲傷。  

  從小就認識她的人都說:葉藍變壞了。  

  從小不認識她的人則說:葉藍就是一個壞女人。  

  那顆從小就閃爍在她頰邊的藍色淚痣,就像一個壞女人的象徵,使人們的刻板印象變得更為深切。  

  壞就壞吧,既然變壞了,她也懶得再費力去變好。  

  可是,她似乎忘了,壞女人終究得不到美好的愛情。  

  今天,她又失戀了!  

  坐在這間酒吧裡,連一個安慰她的人都沒有。  

  朋友們大概都覺得失戀對她而言是家常便飯吧?所以都習慣了,連一個同情的眼神也不給,更別說安慰她了。  

  她一個人坐在這裡,孤零零的。  

  周圍剌耳的唁一囂聲,讓她更感到孤獨。  

  「思凡,你來晚了!你知道遲到會有什麼後果嗎?」一個聲音傳入她的耳朵。  

  吧台前,已經不止她一個人。  

  不知何時,有兩個男人站離在她不遠處,神情嚴肅地對話。  

  她認識其中一個,那個略矮、發胖、稍稍有些禿頂的,是這間酒吧的經理。  

  而另一個,只看得見他的背影。似乎是個高大健美的年輕人,一身T恤牛仔褲的隨意打扮,手上提著一把吉他。  

  嘿嘿,經理在訓話了?  

  聽聽他們要說什麼,反正無聊,閒著也是閒著。  

  葉藍晃動酒杯,豎起耳朵。  

  「對不起,經理……思凡剛才臨出門的時候才發現機車壞了。」酒保連忙過來幫忙解釋,看樣子他跟這個叫做「思凡」的私交甚篤。  

  「他不知道搭計程車嗎?」經理冷冷的問。  

  「他們家那邊很難叫到計程車,他已經盡快趕來了。」  

  「什麼都不必說了,總之,以後他不用來上班了!」口氣裡沒有轉圜的餘地。  

  「經理,思凡在這裡唱了一個月,從來沒有遲到過,今天真的是出了特別的狀況!」酒保仍不斷的為好友求情。  

  「哼,你也知道他在這裡唱了一個月,可是每晚跟他點歌的客人有多少?我請一個歌手,是為我的酒吧助興,不是砸我的招牌、趕走我的客人!我早就想解雇他了!」  

  「經理……」  

  「小關,什麼也別說了,我走就是。」名叫思凡的年輕人終於開口了。聲音低低的,充滿了冷傲與距離感。  

  憑直覺,她認為這個歌手有一副好嗓子,雖然沒聽到他唱歌,可光憑說話聲,她就可以判斷出一二。  

  她立刻有了興趣,想看看他的臉龐。  

  一束燈光正好照耀過來,映在他的頰上。  

  葉藍不由得微微一怔。  

  印象裡,這種酒吧歌手,就算有副好嗓子,也不會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俊美容貌,但此刻,這個站在不遠處的年輕人,卻打破了她的刻板印象。  

  他很英俊。  

  不過,不是那種白馬王子的溫文爾雅,他更像一匹曠野上的駿馬,有一種極具個性的剛陽之美。  

  曬成古銅色的皮膚,剪得短短的頭髮,肌肉結實的高大身材……頸項間一條增添狂放韻味的粗環銀鏈,這一切,構成了一種俊朗的觀感。  

  他的臂上,居然還有一朵刺青。看不出是什麼花紋,似乎是某種神秘的圖騰。  

  不過,這刺青並不會讓他的外表淪為恐怖的黑社會,反而讓他更添一份魅力。  

  葉藍覺得自己做為一個剛失戀的人,應該多思念一下前男友,但此刻卻被眼前的男子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  

  「經理,感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從此往後,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禮貌地鞠了個躬,不卑不亢,他轉身便走。  

  「思凡,你等一等!」酒保一把拉住他,「我們再跟經理商量一下,你別急著走啊!別忘了,你還等著錢交房租呢!」  

  他沒有回答,輕輕甩開規勸他的朋友,重新邁開步伐。  

  呵,好一個不切實際的人!  

  葉藍覺得自己稍稍被打動了。  

  她一向喜歡這種不切實際的人,因為她也是這種人。  

  「經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衝口而出,「我想點歌。」  

  「呵呵,葉小姐想點什麼歌?」經理聽覺靈敏,立刻上前。  

  「點什麼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讓他來唱!」朝著即將遠去的人一指。  

  「什麼?他?!」經理大吃一驚,「葉小姐,你確定嗎?他只是這裡的臨時歌手。」  

  「我就是想聽聽新鮮的聲音。」她淺笑。  

  經理張大嘴巴,難掩尷尬,但最終還是為了生意著想,不情願地叫道:「楚思凡!楚思凡!請留步!」  

  原來他的全名是楚思凡。葉藍再次微笑。  

  他終於止步,回過頭來,不過臉上面無表情。  

  「楚思凡,先別急著走,這位小姐想聽你唱一首歌。」經理說。  

  「我剛剛已經被解雇了,」不料,他卻倔強地說:「所以,不必再為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唱歌了。」  

  「你……」經理急得跳腳,「唉,好好好,暫時不解雇你,回來替葉小姐唱一首歌!」  

  他不答,臉上明顯寫著「不願意」。  

  「你到底想怎麼樣?」經理直冒汗。  

  「楚思凡,我請你為我唱一首歌,」葉藍站起來,強忍微醺醉意,拖著步子走向他,「你聽清楚了,不是『叫』你唱歌,而是『請』。」  

  楚思凡微微擰眉,似在打量她。  

  她笑著,光明正大地與他四目相對。  

  「既然我已經不是這間酒吧的職員,」他終於開口,「想讓我唱歌,必須給出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理由?」她微愣,可是腦袋轉得快的人,理由很容易找到,「呃,我失戀了,你不能安慰一下一個失戀的女孩子嗎?」  

  天知道,她絕對沒有撒謊。  

  望著她的臉,他似乎感到她說的是實話。  

  「好吧,」只見他就近拉了張椅子坐下,抱起吉他,調了調音,「你想聽什麼歌?」  

  「隨便好了,你最拿手的是什麼?」  

  看了她一眼,他沒有再與她商量,就這樣忽然地唱了起來。  

  他一開口,她便知道為什麼從前很少客人向他點歌了。  

  首先,是因為他的嗓音。他的嗓音乍聽之下有些沙沙的,不是一般人素來欣賞的那種清悅高昂之聲。然而,「沙」不代表「啞」,他的音域依然寬廣,到了高音處,依舊能夠直衝向雲霄。  

  現在他唱的,是一首前所未聞的英文歌,有點憂傷的搖滾風,在酒吧昏黃的燈光下,更顯曲調陰暗。  

  如果這就是他平素喜歡的曲風,則可能會成為客人們不愛找他點歌的第二個理由。畢竟搖滾不是主流,而且曲高和寡。  

  可是,他的嗓音、他選擇的歌曲,卻令葉藍聽得十分入迷,幾乎落淚。  

  「我該付你多少錢?」一曲終了,她問。  

  「為失戀的女孩子唱歌,我從不收錢。」他簡短地答。  

  「那……你把這個帶走吧!」她解開手上的鐲子,遞到他面前。  

  那鐲子,是甩了她的男友送的,貨真價實的鑽石鐲子。  

  她曾經以為,會送這樣貴重首飾的人,將來肯定也會送她結婚戒指。因為鐲子上的鑽石比戒指上的要多得多。  

  可惜,她估計錯誤。有人或許會送她全世界的財富,卻不肯允她一個承諾。  

  「這很貴重。」淡淡看了一眼鐲子,他低聲說。  

  「前男友送的,再貴重我也不要,免得看了傷心!你如果不收下,就替我扔到外面的垃圾桶吧,扔得越遠越好!」葉藍說得毫不猶豫。  

  他盯著她,沉默好半晌。然後,什麼也沒有再說,接過手鐲,提起吉他離去。  

  當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處,她心想,這輩子大概不會再見到這個人了。  

  剛才她用委婉的方式幫助他,至於他會不會接受,那就看他自己了。  

  她並不打算要他償還。  

  然而,兩人之間的緣份似乎沒有斷,兩個月後,她又看到他。  

  不過,這一次是在電視上,他正參加一個電視台舉辦的歌唱比賽。  

  那一天,他的表現很不好,似乎感冒了。幸好,老天保佑,沒有被淘汰。  

  為了表示對一個萍水相逢的朋友的鼓勵,她打開電腦,為他在網路上建立了一個家族。  

  她給自己取名為「水夜伊蘭」。她說,要當他的第一個歌迷。  

  其實,那晚在酒吧,他為她唱歌的時候,她就對他的聲音著了迷。  

  她深深覺得這樣的好聲音,不應該被埋沒。  

  ***  

  「大小姐,現在有沒有空?」主編湊過來,用一種討好巴結的語氣對她說話,臉上笑嘻嘻地。  

  葉藍警惕的瞄了眼前的老狐狸一眼,記得上次老狐狸這樣和和氣氣對她說話,是打算派她到非洲吃苦的那次。  

  「最近有沒有談戀愛呀?」主編又問。  

  咦,老狐狸什麼時候變得這樣關心她了?  

  攪拌著咖啡,她滿腹迷惑。  

  「介紹一個帥哥給你認識,好不好?」更驚悚的話在這裡。  

  「謝謝,我不想相親。」她差點將嘴裡的咖啡噴出來。  

  「不是相親,而是去採訪!」主編立刻澄清。  

  「採訪一位帥哥?」她挑挑眉。  

  「對對對,一位時下很搶手的帥哥!」  

  「芳姊,你手下強將無數,輪也輪不到我吧?」居然大發慈悲把這樣的好事派給她這樣的小角色?怎麼想都覺得有鬼!  

  「唉,別提了,她們都敗下陣來了。」主編凝重地歎一口氣。  

  「怎麼會?」葉藍不禁感到驚奇,要知道芳姊手下那群妖精,素來見神殺神、見鬼殺鬼。  

  「對方耍大牌嗎?」  

  「要是要大牌就好了,至少我們還有新聞可以寫,偏偏他什麼也不說。」主編無奈的攤開手。  

  「他是啞巴?」最近有什麼超紅的殘疾人士嗎?  

  「正好相反,他是一個嗓子好得不得了的歌手。」  

  「歌手?」葉藍不由得笑了,「怪不得,一般會唱歌的人都不太懂得講話。」  

  「可是也不能採訪他三小時,只說三個字呀!」主編有些義憤填膺。  

  「哪三個字?」  

  「是、不是。」這種三歲小孩也會。  

  「哦?破紀錄了!」木訥的歌手她見多了,不過目前這個看來是極品中的極品。她不禁笑了起來。  

  「所以呀,報社最後的希望就寄托在你大小姐的身上了!」主編雙手合十,作祈求狀。  

  「芳姊,你覺得我會比你手下那群妖精強?」她估計自己最多也只能問出五個字。  

  「死馬當活馬醫啊,反正也沒人可派了。」芳姊很坦白。  

  「我對歌手一向興趣不大。」除了那個人。  

  「這個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為什麼?」  

  「有一次在休息室裡,我發現你正在看他的電視節目,看得入迷,還一邊看一邊露出微笑。我打賭你對這個男人肯定感興趣!」芳姊年輕時可是當過推理小說的編輯,觀察力一流。  

  「他是誰?」葉藍感到心裡忽然一顫。  

  「楚思凡。」  

  竟是他……  

  她沒發現此刻自己的表情有些凝固了。  

  「看你目瞪口呆的樣子,就知道你喜出望外!」芳姊拍拍她的肩,「就這麼說定,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記住,別的問題可以不問,但關於愛情方面,無論他臉色有多可怕,也一定要撬開他的嘴巴,挖出多一點的內幕!」  

  葉藍仍是怔怔的,沒有答話。  

  其實她何須採訪他,把這些日子與他在MSN上的聊天紀錄Copy下來,夠寫無數則新聞報導了。  

  不過愛情這個問題,不僅主編,連她自己都有點好奇。MSN上,他們從未討論過這個話題。或許,雙方都在迴避吧。  

  「對了,」芳姊走了幾步,又繞過來叮囑,「換件含蓄點的衣服,別穿得這樣清涼,要不然別人以為我派去的不是記者,而是酒店小姐。」  

  她不由得苦笑。  

  他應該不記得她了吧?出名的人,記性都會變得不太好。  

  回到住處,葉藍從衣櫃裡挑了一件碎花洋裝換上,亂麻似的鬈發也用蝴蝶型髮夾束成馬尾。臉上什麼顏色也不塗,除了嘴上抹了一點淡淡的唇蜜。  

  她已經好久沒這樣打扮了,幸好身材沒走樣,這件三年前買的洋裝,現在還穿得下。  

  提著一個草繩編織的大手袋,她出了門,開車來到電視台。  

  今天,楚思凡要在電視台錄一個節目。錄節目前有一段空檔,留給她們報社採訪。  

  剛想邁進化妝室,她就被楚思凡的經紀人攔了下來。  

  「葉大記者,你怎麼現在才來?來不及了!」經紀人焦急萬分。  

  「怎麼了?」看看表,她只遲到了兩分鐘而已。  

  「通告時間提前了,只剩半個小時。上完這個通告後,思凡馬上要進錄音室錄第二張專輯,恐怕這些日子都沒有時間接受採訪了。」  

  「半個小時?足夠了呀。」葉藍不以為然。  

  「不要忘了,你的同事曾經花了三個小時,只問出三個字。」經紀人善意提醒。  

  「楚思凡上電視通告的時候,也沒有只說三個字呀。」  

  「那基本上是毒舌主持人在撐場面,難道你覺得自己比得過當今台灣最紅的主持人嗎?」  

  「我要是有本事,半小時足夠了:沒本事,就算花三百個小時,也只能得到三個字。」她笑著說。  

  「那就祝你好運嘍!」經紀人歎氣。  

  越過他,葉藍步入化妝室。  

  一眼便看到楚思凡靜坐在鏡子前,正低頭翻閱著什麼。  

  他不是一個耍大牌的人,如今身為炙手可熱的當紅歌手,卻沒有要求一個獨立安靜的化妝空間,反而與所有趕通告的藝人混在一起。  

  他的身邊,人來人往,大聲喧鬧、小聲說笑的,大有人在。  

  而他,則保持一貫安靜沉穩的個性,似乎不為任何外界力量所干擾,只是低著頭做自己的事。  

  徑直走過去,她一屁股坐到他身邊的椅子上。  

  「嗨。」  

  他抬頭,透過鏡子的反射,看到了出現在身邊的她。  

  他的目光很深邃,似幽潭深不見底,波瀾不興。又或者,即使有微微波紋,也不為人覺察。  

  他肯定是不記得她了。  

  她這一身打扮與那日截然不同,更何況,臉上沒有化那個毀容一般的濃妝。  

  她亮出自己的記者證,「楚先生,我想對你做一個採訪,能否佔用你幾分鐘時間呢?」  

  拿過她的記者證,他捧在手裡仔細地瞧,好一陣沒有答話。  

  葉藍不禁有些詫異,小小一張工作證,值得看半天嗎?  

  「我有半個小時的時間。」終於,他抬起頭。  

  九個字!  

  她笑了。就算他今天除此之外什麼也不說了,也比她那群師姊們問出的字數多了三倍!  

  「楚先生,不好意思,是我們主編派我來的,其實我自己並不想打擾你。」她首先聲明自己的立場。  

  本來嘛,她的確不想來。如果問出了什麼,算意外收穫,問不出她也無所謂,她連當不當記者都無所謂,最好芳姊那老妖怪炒她魷魚,免得她成日受折磨。  

  她說話的這會兒,不少人停止了手邊的動作,一齊把目光投向她和楚思凡,想聽聽他們說些什麼。  

  大家都知道,這段時間,楚思凡成了記者的剋星,人人都想看看眼前這個小女孩自尋死路的下場。  

  「有什麼儘管問吧。」他這一次竟出奇地配合。  

  「請問你談過戀愛嗎?」葉藍衝口而出。  

  楚思凡一怔,四周眾人也是一怔。  

  這個小女孩不想活了嗎?眾人不由得心驚膽戰。從沒有人敢問冷酷的楚天王這樣的問題,就算是問他喜歡吃什麼、喝什麼,他都愛理不理,何況是問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彷彿定時炸彈要爆炸的前一刻,人人自危。  

  他們的腦子裡共同閃現出一個畫面──冷面無情的楚天王,忽然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記者從椅子上揪起來,撕成碎片……  

  太可怕了!無數副牙齒正在打寒顫。  

  然而,炸彈沒有爆炸,只見楚思凡很溫和地點了點頭。  

  「談過。」  

  大家不由得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現在有女朋友嗎?」不知為何,她忽然感到心裡一酸。  

  真是見鬼了,談過戀愛有什麼好稀奇?她心酸個屁呀!她自己都談過那麼多次戀愛,幹麼大驚小怪的。  

  「已經分手很久了。」  

  眾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楚天王不僅回答了,而且還如此詳細、有耐心……這個世界怎麼了?  

  「楚先生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葉藍按捺住心跳。  

  這是她最想問的問題。  

  好多次在MSN上她一直想問,可不知怎麼,手指就是不聽使喚,打不出這幾個字。  

  她也不知道自己幹麼這樣八卦!  

  「我喜歡……」他頓了頓,似在回憶地說:「聲音好聽的女孩子。」  



第二章

  「聲音好聽的女孩子?」拿著八卦週刊,小關很不滿地斜睨楚思凡,「老兄,我跟你相識這麼多年,怎麼不知道你有這一條擇偶標準?」  

  坐在吧台前,楚思凡笑而不答。  

  「你到底跟這個女人什麼關係?」小關滿臉氣憤。  

  「哪個女人?」悠悠反問。  

  「就是這個叫葉藍的女人!」  

  「她是記者,我是歌手,僅此而已。」他淡淡地答。  

  「為什麼你對別的記者愛理不理,一遇到她,就什麼都招了?」小關忍不住提高音量。  

  他依舊沉默地莞爾。  

  「你知道今天報紙上最紅的人物是誰嗎?」  

  「希望不是我。」  

  「哼,你這個樂壇天王倒成了陪襯,大家都在討論她。」  

  「議論葉藍?」他一怔。  

  「對呀,都在猜測她到底哪裡吸引你,這麼輕鬆就撬開了你的嘴。還說你大概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是嗎?」楚思凡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要怪我沒有警告你,她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小關鄭重地說。  

  「怎麼?你認識她?」他挑挑眉。  

  「她是這間酒吧的常客,我對她的為人,還是知道一點的。」小關滿腹自信,身為酒保,會知道顧客的秘密。  

  「那就說來聽聽。」難得一個休閒愜意的夜晚,他不介意聽聽八卦。  

  「她以前平均一個月要來這裡一次。你知道她每次為什麼來嗎?」  

  「來酒吧當然是喝酒嘍。」  

  「不,她只有失戀的時候才來!你算算,一個月來一次,也就意味著她每個月都換男朋友!」小關瞪大眼睛,彷彿在描述鬼魅般。  

  「或許是那些男人不好吧。」他自認看問題向來客觀。  

  「不,肯定是她不好!她是一個壞女人!」  

  「老兄,你太武斷了吧?」  

  「她那一身打扮,比酒店小姐還具風塵味!」小關仍不斷敘述自己所觀察到的。  

  「天氣熱,穿得清涼一點沒什麼。」  

  「她抽煙!」  

  楚思凡覺得好友似乎有些大驚小怪,「抽幾根煙不算什麼吧?又不是吸毒。」  

  「她還喝酒!」  

  「老兄,我也喝酒呀!如果這個世界上沒人喝酒,你也會失業吧?」  

  「你沒看到嗎?她臉頰邊有一顆藍色的痣,那就是壞女人的標誌!電視上很多壞女人都有一顆痣。」小關神秘地比劃。  

  「這……」楚思凡哭笑不得,只覺得有理辯不清,乾脆不答了。  

  「你該不會這麼快就忘了橘心,喜歡上這個壞女人吧?」小關嚴肅地審問。  

  他的笑容一凝。  

  橘心……已經好久沒人提起這個名字了,朋友們怕他傷心,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算起來,跟橘心分手,已經一年多了。  

  那時候,他還沒沒無聞,只是一個背著吉他四處流浪的歌手。  

  橘心正如他在擇偶條件裡所說的,有著很好聽的聲音。第一次聽她說話,就彷彿聽到了甘泉在山澗裡流淌的嚶吟聲,清甜、新鮮、陽光、嬌媚……那聲音裡,彙集了世上所有美好的詞彙。  

  那一年他十九歲,打算跟幾個志同道合的友人自組一支Band。他是吉他手,而主唱,則要另尋他人。  

  經過朋友們的仲介、物色,終於,橘心來到了他的面前。  

  橘心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女孩子,但一開口唱歌,便頓時變為絕代佳人。  

  當時她就站在他面前,拿著歌譜,隨意低吟淺唱了兩句,立刻震懾住他。  

  記得當時自己僵立了足足三分鐘,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隨後,是一種巨大得足以把他淹沒的興奮感。  

  自那時起,他帶著橘心和那支Band,在各個酒吧、餐廳演唱,過著一種朝不保夕、但非常快樂的日子。很自然地,橘心成了他的女朋友。  

  可惜,流浪的生活畢竟不是大多數人願意過的,成員漸漸離去,先是貝斯手,然後是鼓手……再然後,是橘心。  

  她沒有當面跟他分手,只是在她生日那天,讓他在餐廳裡等她。他等了好久,直到餐廳關仍不見她的蹤影。一回到家,卻看到空空的屋子──橘心就那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很久以後,他才從朋友那裡輾轉聽說,橘心跟一個男人去了美國。  

  她現在應該很幸福吧?當別人的太太,總比跟著他四處流浪的好。  

  「思凡,你來了。」一個聲音把他從回憶中震醒。  

  定睛一看,原來是酒吧經理。  

  不過比起一年前,此經理的面孔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冷冰冰的刻薄嘴臉,變成了笑嘻嘻的討好與巴結。  

  「思凡,來來來,嘗嘗我們最新進的啤酒,免費哦!要喝多少都隨你。」經理慇勤至極。  

  「我要保護嗓子,不能喝太多酒。」他婉言謝拒。  

  「呵呵,當然,當然,保護嗓子最重要。」經理馬上附和,「思凡呀,你要常回來我們這兒坐坐。雖然現在我們請不起你唱歌了,不過自從媒體報導你曾經在這當過歌手,我們酒吧可是人氣直升呀!」  

  「我有空一定會常回來的。」並非對這位經理有什麼感恩之心,只因小關還在這裡當酒保,他得常常回來看望一下兄弟。  

  砰──  

  經理還想再說些什麼,一陣酒瓶破碎的巨響把他嚇得跳起來。  

  循聲望去,只見兩個女子正劍拔弩張地站在不遠處,敵視的目光炯炯對峙,似有一場惡鬥即將開演,那破碎的酒瓶,便是前奏。  

  「葉藍,你把我老公藏到哪去了?」其中一名女子厲聲喝道。  

  葉藍?素來不愛管閒事的楚思凡不禁稍稍抬眸。  

  沒錯,是她,剛才還跟小關在議論的「壞女人」。  

  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今夜她的打扮看上去還頗像個良家婦女,跟採訪他時差不多,不似一年前在酒吧時那般冶艷。  

  不知此刻她惹上什麼麻煩了?他饒有興味地等待著。  

  「你的老公,自己沒本事看住嗎?怎麼跑來問我這個外人?」葉藍淡淡的回應。  

  「要不是你這個狐狸精勾引他,他會無故失蹤嗎?」人妻大哭大鬧。  

  「拜託,我如果有本事,他早跟你離婚了,還等著你來叫我狐狸精?」  

  「你還敢嘴硬!」人妻怒不可遏,揚起手就往葉藍臉上打去。  

  圍觀者發出一聲驚呼,不忍看慘劇發生。誰知,摀住眼睛久久,卻未聞巴掌落下的聲響。  

  眾人瞪大雙眸,看見一隻強而有力的手,阻止了人妻的巴掌,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葉藍面前。  

  詫異地目睹眼前的一切,葉藍抬頭凝視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英雄。  

  酒吧裡迷離的光線與黑暗不斷交錯,她的視線在酒意的微醺下,有些矇矓。  

  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她便覺得有股力道將她整個人一拖,拖出了這是非之地。  

  ***  

  她衝到巷口,扶住牆壁不斷嘔吐。  

  胃不好,本不應該喝這麼多酒。話說她也有一年多沒來這個酒吧了,今天因為受了點刺激才舊地重遊。  

  一包紙巾遞到她面前,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一個女孩子學什麼不好,居然學人家喝這麼多酒,也難怪有人會懷疑你的為人。」  

  她抹淨嘴角,回頭一看,看到了楚思凡的臉。  

  剛才出手相救的,就是他嗎?  

  他的幫助讓她很感激,可是此刻奚落的話語,卻讓她怒從中來。  

  凝神定氣,她冷笑著回應,「我本來就一個行為不正的人,怎麼?後悔幫了我?誰叫你多管閒事!」  

  她踉蹌著往前走,雙腳卻不聽使喚,不得不再次扶住牆壁,以防摔倒。  

  「你說錯了,」楚思凡在她身後道:「我不是想幫你,而是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一個地方?她不解地回頭。  

  他再次攥住她,將她往前拖。  

  去哪裡?這是要帶她去哪裡?  

  她想掙扎,卻虛弱得沒有半點力氣,只能任他擺佈。  

  上了他的車,一陣風馳電掣之後,她看到一幢宅子。  

  她認得這宅子,不久前,曾在報紙上看過。  

  這……好像是他家!  

  他帶她回家做什麼?對他而言,她只是一個剛剛認識的小記者,她應該沒有暴露過多的身份吧?那他有什麼理由把她帶回家?  

  但其實,她的確很想看看他的新家。  

  這幢宅子,是他成名後購買的,據說書房裡收藏了大量絕版的唱片,他還特意打造了一間私人錄音室,裡頭有最好的音響、錄音設備以及電子合成器,供他閒暇時唱歌、作曲。  

  她很欣慰看到這一切。  

  曾經憐惜他的四處飄泊,為他的未來擔心不已,可現在,她已經不用再過多地焦慮了。  

  他所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可以唱歌的地方,一批忠實的聽眾,而現在,這些都有了。  

  坐在寬大舒適的沙發上,看著他自廚房取出一杯顏色美麗的飲料,放到她的面前。  

  「這個可以幫你解酒。」他說。  

  「這是什麼?醒酒液嗎?」他家裡還有這個?做為一個歌手,不是應該多加保護嗓子,不能時常喝酒嗎?  

  「這是我平時潤喉用的酸梅茶,不過也可以用來解酒。」他笑著回答。  

  「你帶我到你家來,就是為了請我喝一杯酸梅茶?」拿超杯子,她仍是不解。  

  他默默拿出一個小盒子,放到她的面前。  

  葉藍好奇地開啟,駭然發現,絲絨的匣中棲息著一隻鑽石手鐲。  

  她不由得嚇了一大跳──他認出她了?!  

  「你知道是我?怎麼發現的?」不可能!她不相信他的記憶力真有這麼好。  

  保持優雅的淺笑,他靠在沙發邊,「很簡單,那隻手鐲上刻著你的名字,而我那天又看過你的記者證。」  

  他曾捧著那記者證仔細端詳。  

  「可是……這個世界上叫葉藍的人應該有很多。」她搖頭。  

  「我認得你的聲音。」他說出關鍵。  

  呵,對呀,一個歌者,對聲音應該是很敏感的。  

  「這只鐲子可曾幫你渡過難關?」  

  「我把它賣了。」他很坦白。  

  「你不必再贖回來,」葉藍澀笑,「睹物思人,其實我不想再看到它。」  

  「我沒有贖呀!」他的回答出人意料。  

  「那這個……」低頭盯著盒中之物,她猛然發現,眼前的東西跟一年前的,似乎有細微的區別。  

  「原來你連自己的東西都不記得了,」楚思凡莞爾,「這是一隻全新的,我另外買來還給你的。」  

  她的嘴角釋然地揚起。  

  這小子,原來還有這一招!看他那副冷酷不近人情的模樣,原來,竟如此心細如髮,體貼入微。  

  知道她不想睹物傷情,所以換了新的。同樣的價值,亦不會對她有所虧欠。  

  鐲子的艷光迷離了她的雙眼,她第一次發現,原來鑽石可以這樣美麗。  

  俯下身子,他撥開鐲子的扣環,啪一聲,替她扣在腕上。  

  「你連鐲子的款式都忘記了,送鐲子給你的人長什麼模樣,你還記得嗎?」他忽然問。  

  葉藍凝眉回憶,隨後緩緩搖頭,「很模糊了。」  

  「你看,」他似在安慰她,「再多的痛苦,都會過去。無論你愛上誰。」  

  「這個道理我懂。」  

  「那又何必去酒吧買醉呢?」  

  「我已經好久沒去了。」她知道他指的是今晚,「今天是太氣憤了,忍不住去喝幾杯。」  

  「跟別人的先生發生關係,難怪別人會那樣罵你。」  

  「天知道我認識那個男人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他已婚,而且,我跟他之間還沒來得及發生任何事,就聽說他有太太。」她抬起晶亮的眼眸,「你相信嗎?」  

  這樣的話,對任何人說,都會懷疑吧?  

  他卻投以一個真誠的微笑。  

  「我相信。」  

  ***  

  今天是楚思凡發片的日子。  

  已經是第二張唱片了,銷量還會像第一張那麼好嗎?人們對他的新鮮感會不會已經消退?  

  葉藍覺得好緊張,比自己考大學放榜那天還要緊張。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坐在辦公室裡,她要去唱片行轉一轉。  

  她知道有一家很大的唱片行,每天都會貼出昨天的銷量排行榜。如果想幫楚思凡沖賣量的話,當然要去那裡。  

  天上下著雨。  

  很久沒有暴雨降臨了。她望著陰霾的天空,不知這是一個怎樣的預兆。  

  唱片行外面沒有可以停車的地方,她必須把車停在隔著很長一段距離的停車場,然後冒雨穿過街道。  

  她沒有帶傘,新買的包包臨時充當了雨傘。  

  天知道,她這個包包價格不菲,這一淋雨,等於浪費了五萬塊。  

  可是為了他,她不惜撐開這把五萬元的「傘」。  

  「天啊,葉藍,是你嗎?」  

  忽然,她聽到有人喚她。  

  揚起頭一看,心裡立刻跳出「糟糕」兩個字。只見報社的主編芳姊,正站在不遠處的屋簷下。  

  不會這樣倒楣吧?好不容易蹺一次班,居然遇見這隻老狐狸。  

  「快過來,小心把你的名牌包包淋濕了!」芳姊熱情地向她招手。  

  無奈地歎一口氣,葉藍只得乖乖靠過去。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芳姊狐疑地打量她。  

  「我……」腦子有點僵硬,她一時半刻找不到好借口。  

  「這個時候蹺班偷跑出來,你該不會是又談戀愛了吧?」芳姊朝她眨眨眼。  

  「啊?!」葉藍嚇了一大跳。  

  「哈哈,被我猜中了!」芳姊開心大笑。  

  「沒有、沒有……」她連連擺手,「你別亂猜。」  

  「我亂猜?別忘了我以前是做什麼的!」她可是前任推理小說編輯耶!「這裡距離報社很遠,離你家也不近,最近好像也沒有什麼新聞要你跑這一區,那麼,你到這裡幹什麼?」  

  「我……這也不能證明我在談戀愛呀!」她一怔。  

  「如果不是為了心愛的男人,能勞駕你大小姐那副懶骨頭,開這麼久的車,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還有,這個包包是新買的,你愛它愛得要死,現在居然為了過馬路拿它來遮雨!這一切反常的現象,說明有一個男人在這附近等你,而且就在馬路對面。」芳姊手一指。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她只覺得百口莫辯。  

  「哼,你每次談戀愛都是這樣,義無反顧,不惜血本!所以,當你又出現這些症狀時,說明一件事──你又戀愛了!」  

  「我……」張大嘴巴,她什麼也說不出來。  

  芳姊果然是老狐狸,竟然比她還要瞭解自己。  

  她愛上楚思凡了嗎?  

  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年多來在他身上傾注的情感,從一開始單純的欣賞歌聲、同情際遇,已經默默轉化為另一種更曖昧的形式。  

  「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真是好奇,帶芳姊去看看,如何?」探頭探腦的朝馬路對面張望。  

  「不可以!」  

  「怎麼,怕芳姊跟你搶?」她笑嘻嘻、不正經地問。  

  「我都還沒有跟他表白過,怎麼帶芳姊你去見他呀!」葉藍低低地說。  

  「什麼?」芳姊驚呼,「你沒有在談戀愛,而是在暗戀人家?」  

  「算是吧。」情況太複雜,她懶得解釋。  

  「那更可怕!」  

  「那又有什麼辦法呢……」  

  「你平時天不怕地不怕,連我都不怕,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反而變成膽小鬼?」芳姊忍不住罵道。  

  「我失戀這麼多次,心裡怕怕的……」她咬住嘴唇。  

  「哎呀,只要有緣份就行了,怕什麼?」  

  「可是我怎麼知道我跟他之間有沒有緣份?」葉藍嘟囔。  

  要是再像前面數十次那樣受傷……不,她可再也受不了那樣的折磨了!  

  「緣份……」芳姊凝眉沉思,「的確是個問題,不過,可以測試一下。」  

  「測試緣份?」她瞪大眼睛。  

  「對呀,我教你一招,很靈的!如果過了這一關,就說明你們兩人肯定有緣!」芳姊眼睛一亮,打了個響指。  

  「什麼?」她覺得有些不妙。  

  「看!」取出一張百元鈔票,芳姊在上面寫下「緣」這個字,遞到她手中。  

  「這是幹什麼?」葉藍莫名其妙。  

  「我把這張鈔票帶走,隨便找個地方把它花掉,然後你去找它。找之前許個願,希望上天保佑,你跟你那個小男朋友能修成正果,如果真能找到這張鈔票,就說圳你們兩個是有緣份的!」  

  「什麼?!」葉藍頓時呆若木雞。  

  「喂,很靈的,我看過一部電影,裡面就是這樣考驗男女主角的。」  

  「荒唐!」她忍不住大叫。  

  這怎麼可能?茫茫人海,要她去尋找一張渺小的鈔票?這是幾分之幾的機率呀?百億分之一吧?  

  「做個小小的遊戲嘛,幹麼這樣嚴肅?」芳姊笑,「反正如果不成功,你也沒什麼損失,這一百塊錢也是我出的呀!」  

  「我……」葉藍只覺得自己快要昏倒了。  

  「好了,芳姊我走了。現在幫你去花掉這一百塊!你可不許偷看我、跟蹤我哦!」拍拍她僵硬的肩,樂於助人的芳姊仰頭大笑,快步消失在雨中。  

  獨自在屋簷下站了好久,她才緩緩往唱片行走去。  

  被芳姊這麼一鬧,她像是靈魂出了竅,整個人呆呆傻傻的。  

  真的能找到那張鈔票嗎?或許就因為希望渺茫,讓她覺得與楚思凡之間就此無緣,所以垂頭喪氣。  

  邁入唱片行,她四處打量楚思凡的新專輯所在,然而左顧右盼都沒有看到。  

  天啊!該不會沒有進貨吧?這家店對楚思凡就這麼沒有信心嗎?  

  「請問,有楚思凡新出的CD嗎?」她拉住一個店員問。  

  「啊,又是來找這個的,」店員不禁笑了,「喏,在那邊擺著呢!」  

  「哪兒?」瞪大眼睛,她還是完全看不見。  

  「就在那個架子上,只剩一張了。」  

  「只剩一張了?」她忍不住驚呼。  

  難怪她看不見!本以為會像山一般堆得高高的,不料,卻只有薄薄一片。  

  這麼說,楚思凡的新專輯賣得不錯嘍?剛上架就被搶購一空,在唱片業蕭條的今天,這可是前所未見的好銷量呀!  

  忍住偷笑,她走到架前,駐足觀賞這空蕩蕩的貨架,彷彿在欣賞令人欣慰的戰果一般。  

  僅剩的一張專輯就擺在眼前,封面上的男子身著黑衣,魔魅惑人的面孔令她怦然心跳。  

  她伸出手,指尖觸碰CD的邊緣,猶如在輕撫他的臉頰一般……  

  忽然,背後有人搶先一步,在她愣怔的瞬間,將那張專輯攥到了手中。  

  「對不起,這個是我要買的!」她連忙回頭解釋。  

  然而,她的舌頭忽然失去了說話的功能,張著嘴,她瞪大雙眸看著來人。  

  來人身穿雨衣,戴著漁夫帽,一張俊顏在帽簷下對著她微笑。  

  楚思凡!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宛如從天而降,這是幻覺嗎?  

  「你不必買了,我送你。」只聽他低低地說。  

  「你在這裡做什麼?」葉藍怔怔地問。  

  「噓──」他點了點嘴唇,示意她收斂音量,「我來看看自己的唱片賣得怎麼樣。」  

  「你不怕被人認出來嗎?」她擔心地朝四周瞧了瞧。  

  「我打扮成這個樣子,應該不會有人認得出。」彈了彈帽簷,他滿腹自信。  

  葉藍不由得笑了。  

  「喂,不如我還是把這張僅剩的專輯買下來吧?」她又說。  

  「不是說了,我送你嗎?」  

  「可是,如果專輯賣得一張不剩,明天肯定上報紙頭版,標題我都想好了──樂壇新天王新專輯,數小時內銷售一空,創造業界奇跡。你不覺得這樣很厲害嗎?」她陶醉地閉上眼睛。  

  楚思凡只得點頭,「那好吧,不過我來付錢。」  

  「錢當然是你付嘍!」她調皮地扮個鬼臉。  

  他忍住笑意,戴上墨鏡,來到收銀台前,掏出皮夾打算付帳。  

  然而,葉藍的臉色卻霎時變得蒼白。  

  「等一等!」她啞聲叫道。  

  「怎麼了?」他被她反常的模樣嚇了一大跳。  

  她抓住他的手,而他的手上,正握著幾張剛剛從皮夾裡掏出來的鈔票。  

  輕輕的,她把一張百元紙鈔從中抽了出來。  

  定定地盯著那張紙鈔,她的表情複雜,眼裡猛地泛起淚花。  

  「到底怎麼了?」楚思凡蹙著眉,萬分不解她莫名的舉動。  

  「這張鈔票……你、你從哪裡得來的?」她的聲音都在發顫。  

  「大概是剛才在附近的便利商店買東西時,店員找給我的吧,有什麼問題嗎?這是假鈔嗎?」  

  她微微搖頭,「這上面,有一個字,你看到了嗎?」  

  「字?」他一怔,「什麼字?」  

  總有人喜歡在鈔票上塗塗寫寫,他是從來不會在意的,反正錢花得出去就行了。  

  「一個緣字。」她將鈔票的正面朝向他。  

  「咦?真的!」他莞爾。  

  「思凡……」她忽然喚他的名字,這之前,她一直叫他「楚先生」,「你、你今晚有空嗎?」  

  「想替我慶功?」他挑挑眉。  

  「想告訴你一件事。」她抬眸,鄭重地看著他。  

  「有什麼事儘管說好了。」他被她如此嚴肅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我們也算是朋友了。」  

  「我現在不敢說……」她咬咬唇,「得先去喝一杯酒,壯壯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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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雖然喝了很多酒,但他知道,事情發生的時候,自己是清醒的。  

  她要說的事,其實很簡單,可的確需要勇氣。  

  「我喜歡你!」藉著微醺的醉意,她終於開口。  

  然後,她做了一個嚇了他一跳的舉動──湊上前,輕輕吻了他的唇。  

  這個輕吻,像一個惑人的魔法,讓他在那一刻迷失了理智。  

  他說過自己喜歡聲音好聽的女孩子。  

  而她的聲音,不僅好聽,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在酒的作用下,他的視線變得模糊,忽然,他有一種幻覺,似乎曾經失去的人又回到了身邊。  

  望著她水汪汪的雙眸,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俯下身,回吻了她……  

  酒,的確能亂性。  

  之後發生的事,他不想多作解釋,總之,就是自然而然發生了。  

  午夜微涼的空氣籠罩在四周,他的醉意漸漸散去。  

  看到葉藍躺在自己身邊,薄毯蓋著她雪色的肌膚……他知道毯下的她未著寸縷。  

  凝視了幾秒後,他悄悄起身,披上睡衣。  

  打開臥室的門,他坐到客廳的沙發上,久久沉思。  

  今晚的一切,只是個意外。  

  對此刻躺在床上的那個女孩子,他沒有絲毫瞭解。  

  只見過幾次,因為她甜美的聲音,對她有一些好感,僅此而已。  

  然而,兩個幾乎陌生的人卻發生了最親密的關係,雖然是她主動在先,但他承認自己要負很大的責任。  

  身為一個剛剛發行第二張專輯,被經紀人一再叮囑不許談戀愛的偶像派歌手,現在,他該怎麼辦?  

  一切都可以暫時不去理會。首先,他要負起一個男人應負的責任。  

  不論躺在床上的女孩子是否是他的真愛,不論經紀人如何三令五申,不管做為一個歌手將來的前途如何,眼下,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如果她願意做他的女朋友,他會好好照顧她。  

  等她醒來,他會跟她好好談談。  

  他覺得整個頭沉甸甸的,重得要命,酒的後坐力讓他不得不再次躺下。  

  微微閉上眼睛,感到窗外已經吐露微白,天就要亮了。  

  等天亮了,她醒了,他要跟她好好談談……不斷想著這些,卻又不由自主地昏昏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他聽到砰的一聲。  

  猛地坐起身子,他發現臥室的門開了,床上已經空無一人,四周亦不見她的蹤影。  

  她走了?!  

  就這樣一聲不響,不等他醒來?  

  楚思凡心中一陣著急,顧不得只穿著睡衣,便追出門去。  

  幸好,她還沒有走遠。  

  昨天下了一日的雨,今天仍沒有放晴,四周灰濛濛的,一片濕意,街上空蕩蕩的。  

  她站在街邊,等待計程車。  

  凌亂的頭髮沒有梳理,褪去殘妝後的臉如紙一般蒼白,她拉緊衣服,抵擋清晨的寒意。  

  跑到她的身後,他煞住步子,一時間不知該對她說什麼。  

  看著她孤單的背影,他忽然覺得很心疼。  

  葉藍感到有人靠近,不經意地回頭,目光與他相撞,吃了一驚。  

  「嗨。」她立刻恢復鎮定,微笑著說。  

  「你該讓我開車送你。」本想做一番長談,現在卻只能說出一句客氣的話。  

  「其實你不必介意的。」她轉過身去,望著長長的街道。  

  「什麼?」他一怔。  

  「男歡女愛是很平常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葉藍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你到底在說什麼?」他不禁蹙眉。  

  「我交過很多男朋友,有的可以維持一段時間,有的則只是一夜情。我對這種事情早就習已為常了,大家玩玩而已,不必那麼認真。」她回眸望著他,帶著無所謂的輕笑,「你明白嗎?」  

  「可你昨晚說過……你喜歡我?」他有些動怒,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孩子是那麼隨便的人,他願意承擔責任,她為什麼要用這種輕佻的態度說話?彷彿昨夜不過是一場遊戲罷了。  

  「我曾經對很多男人說過這句話,這並不表示我要跟他們天長地久。」她聳聳肩,「拜託你別這麼老古板,現在都什麼時代了。」  

  楚思凡深邃的眼眸頓時凝結成冰。  

  靜立著,他良久不能言語。  

  「我的確是個老古板。」腦中忽然閃過小關曾提醒他不要跟這個女人太接近。  

  他有一點後悔沒有早點聽小關的話。  

  儘管身為男人,玩一夜情不會有什麼損失,但不知為何,他覺得心裡酸酸的。  

  「快回去吧,你還穿著睡衣呢,如果讓狗仔看到,水果雜誌還不知會怎麼寫呢。」  

  一輛計程車駛來,她立刻招手,飛快地鑽進車裡。  

  後視鏡裡映著他的身影,怔怔地站在清晨的灰色中,越來越遠。  

  她低下頭,不敢再看他。  

  眼淚,忽然流了下來。  

  ***  

  他不喜歡她。她知道。  

  雖然,昨晚他吻了她,還做了其他不該做的事……  

  雖然,他的擁抱與纏綿熾烈火熱,讓她一想起來就臉紅心跳……  

  但那一切,只是酒後的亂性而已。  

  他不喜歡她──這不是無端的猜測,她有證據。  

  清晨,當她從夢中醒轉,看到他獨自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就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如果他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她,就會留在她的枕畔依依不捨,而不是拋下她獨自躺到客廳清冷的沙發上。  

  當時她如被澆了一桶冰水,從頭到腳徹底清醒了。昨夜的美夢也徹底破滅。  

  他不是一個壞男人,所以,他定會為昨夜的事負責。  

  但她不要他負責,這非但不能給她半點幸福的感覺,反而是一種羞辱。她不是乞丐,為何要被人施捨?  

  如果勉強在一起,那種被責任束縛的關係,只會使兩人感到窒息──她談過很多次戀愛,她知道。  

  所以只好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叫他不要把一夜情放在心上。  

  她太衝動了,看到芳姊寫有「緣」字的鈔票握在他手中,就傻乎乎地認定,這一段感情會有著落,急匆匆地向他告白。  

  那也許只是一個巧合,並非所謂上天注定的緣份。  

  錯把巧合當緣份,是自討苦吃的愚蠢行為。  

  「小姐,你要去哪裡呀?」計程車司機小心翼翼地問這個一上車就不住流淚的女孩子。  

  「我……」葉藍一怔。此時此刻,她該去哪裡?受了傷的小鳥,最好的選擇就是回家。  

  清了清喉嚨,她說出家裡的地址。  

  司機的雙眼不由得瞪得大大的。  

  稍微熟悉道路的人都會知道,這個地址是出了名的富豪區。  

  葉藍平時的身份是東奔西跑、亂交男朋友的小記者;可是回到家裡,便搖身一變,成了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千金大小姐。  

  很少人知道,她的母親就是大名鼎鼎的女強人何淑儀。  

  何淑儀早年喪夫,獨自一人撐起夫家事業,經營領域涉及金融、娛樂、航空、房地產……在全球富豪排行榜中,她是亞洲唯一一位女性。  

  拖著疲憊的身體推開家門,葉藍一步一步來到二樓。  

  她知道,這個時候,母親已經起床了。  

  果不其然,何淑儀正坐在梳妝鏡前,綰起一絲不苟的長髮,盤成一個端莊的圓髻。  

  「媽。」葉藍撒嬌地喚了一聲,一頭倒在母親的床上。  

  「又交新男朋友了?」從鏡中瞥了女兒一眼,何淑儀淡淡地問。  

  「哪有!」她連忙掩飾。  

  「沒有嗎?那你脖子上的『草莓』是從哪裡來的?」何淑儀精明一笑。  

  「啊?」她連忙拉好衣領,遮蓋紫色的吻痕。  

  「你這些年也該玩夠了吧?什麼時候聽從媽媽的安排,去跟關叔叔的兒子見個面?」  

  「啊?」她又是一驚,「媽,我還小,要相親也是你先呀。」  

  「敢拿你老媽開玩笑,膽子不小嘛!」何淑儀忍俊不禁,「要是哪天老媽我真的丟下你死鬼老爸,另尋新歡,你就該哭了。」  

  「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哭?」她上前摟住母親的脖子,「說真的,媽,你現在有沒有男朋友?」  

  「正打算交一個呢!」何淑儀半真半假地回應。  

  「他比我大還是比我小?」葉藍挑挑眉毛。  

  「怎麼可能比你小?你以為老媽我是在找兒子嗎?」何淑儀打了女兒一下。  

  「即使比我小,我也不介意。就算老媽你學那些富婆包養個男明星什麼的,我也不介意!」  

  「真的嗎?」何淑儀斜睨她。  

  她很誠懇地點頭。  

  「那好,十八號那天,你跟媽媽一起吃飯。」  

  「這個月十八號?為什麼要一起吃飯?」  

  「見見媽媽的新男朋友呀。」  

  「真的嗎?」葉藍揚高聲調,「媽,你什麼時候背著我交了男朋友?也不告訴我一聲,心機真重!」  

  「你交了那麼多男朋友,也從來沒跟老娘我提過半個字呀,我憑什麼要告訴你?」何淑儀輕哼。  

  她不由得抱住母親開懷大笑。  

  九月十八號、九月十八號……她在心裡默念這個日期,不知為何,她覺得這個日子似乎有特別意義。  

  兩天以後,她終於明白這個日期為何那樣熟悉。  

  「九月十八號是楚思凡的生日?」瞪著芳姊,葉藍嘴巴張得大大的。  

  「對呀,你不知道?」芳姊回敬她一個白眼。  

  該死,身為楚思凡的第一個粉絲,她怎麼忘了這麼重要的訊息呢?  

  「根據可靠消息,楚思凡在今年生日當天,會接受一位富婆的邀請,出席開價一百萬的飯局。」芳姊透露驚天大新聞。  

  「胡說八道!」葉藍頓時跳起來,「造謠!楚思凡怎麼可能是那種人!」  

  「看在錢的面子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你想想,一百萬耶!現在唱片業這麼不景氣,他要賣多少張專輯才能賺到這個數字呀?吃一頓飯就有大筆鈔票進帳,何樂而不為?」芳姊輕哼。  

  「放屁!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怎麼可能為了區區一百萬就出賣自己的肉體?」  

  「大小姐,不要說這種沒見識的話,」芳姊一笑,「現在富婆很大方的,或許人家只是想請楚思凡吃一頓飯而已,看看他本人、聽聽他唱歌,並沒有其他要求,不至於嚴重到出賣肉體的地步。」  

  「那也不可以!」她氣極地拍案而起,「那個富婆是誰?告訴我名字!」  

  「只聽說是一個重量級人物,至於到底是誰,我們報社目前還沒有本事查出來。大小姐,看你這麼感興趣,我就把這個艱鉅的任務交給你!假如你真的能查出來,主編我一定給你上頭版頭條!」芳姊大方地拍拍她的肩,轉身而去。  

  剩下葉藍坐在辦公桌邊,抓耳搔腮,坐立不安。  

  這則傳聞到底是真是假?  

  雖然跟那個男人沒什麼關係了,但她也不忍心看著他就此誤入歧途!  

  當初辛辛苦苦幫他建立家族,支持他的歌唱事業,就是要他有一個光明美好的未來,他怎麼可以這樣沒出息,一轉眼就淪為富婆包養的小狼狗,自毀前程呢?  

  要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  

  忽然,她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死人一般煞白。  

  富婆……九月十八號……飯局……  

  這一切串聯在一起,自然而然,她想到那個早晨,當她摟著母親的脖子,問母親有沒有新男朋友時,母親臉上神秘而幸福的微笑。  

  說起來,她的母親也算得上是重量級的富婆,而母親擬定的飯局,正好也是九月十八號。  

  不會這麼巧吧?!  

  她如遭雷擊,覺得世界末日就要來臨了。  

  顧不得許多,她連忙抓超手機,撥了楚思凡的電話號碼。這個號碼,她早就知道了,可一直沒有打,因為心裡很害怕面對他:但此時此刻,她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喂。」是他本人接的電話,聲音聽起來懶懶的。  

  「是我!」葉藍聽見自己惡狠狠的聲音。  

  「誰?」楚思凡一怔。  

  「葉藍!」她喝道。  

  「哦,」沒有料到她會來電,他的語氣有些詫異,「有事嗎?」  

  「你十八號那天有空嗎?」  

  「十八號?」他似在回想,「目前我還不能確定……」  

  「無論你能不能確定,總之,十八號那天你要跟我一起吃飯!不許去任何地方,不許見任何人!」她霸道地命令。  

  「呃?」手機那頭又是一陣愕然。  

  「聽清楚了嗎?如果你敢不照我的話去做,後果自負!」葉藍吼道。  

  「好吧,」他不由得笑了,「小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誰得罪你了?」  

  「少多管閒事!總之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記住,十八號那天,不見不散!」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她便重重地掛上電話。  

  瞪著眼,叉著腰,葉藍氣呼呼地喘著氣,好半晌之後才恢復正常。  

  奇怪了,剛才的所作所為,根本不像自己平時的作風。  

  呵呵,大概是被那則富婆的傳聞氣瘋了吧。  

  ***  

  約好晚上七點鐘見面,可是現在時針已經指向八點半了,為何她還不露面?  

  楚思凡看了看表,俊顏浮現一絲難耐的焦急。  

  「楚先生,可以上菜了嗎?」服務生催問著,已經是第五次了。  

  「再等一等吧。」他卻只能如此回答。  

  香檳已經喝了近一瓶,他的胃裡滿是氣泡,極不舒服。  

  這瘋丫頭到底跑到哪去了?主動約他吃飯,自己卻搞失蹤!  

  今天,是他的生日,推掉了許多想跟他慶祝的友人,唯獨來赴她的約會,卻沒料到是這樣的結果。她該不會存心戲弄他吧?  

  目光移向窗外的閃爍霓虹,在酒的微醺下,他忽然覺得此情此景十分熟悉。  

  兩年前,也是在這家餐廳,他同樣在苦等一個人。  

  一個存心要拋棄他,卻把他騙到這裡的人。  

  那一天,他等到餐廳打烊為止,都沒有吃一丁點東西,因為他以為要等的人遲早會來,他想等她來了再點菜,與她一起分享美食。  

  但她卻一聲不響地離開了,連一張解釋的紙條都沒有留下。  

  他記得當時回到家中,整個胃向他嚴重抗議,不停發出咕嚕聲響。打開冰箱,想尋找撫慰肚子的食物,然而冰箱裡空空如也。  

  那一刻,淚水順著他的臉龐流了下來。  

  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落淚,不自覺地,為了一個不守信用的女子。  

  他發誓以後絕不會讓自己再這麼淒慘,也絕不會再去愛任何人。  

  但是今天,他好像又重蹈覆轍。  

  不過這一次,他不會再讓自己傷心了。  

  「麻煩你結帳!」他揮手喚來服務生。  

  誰說約好了不見不散,就一定要遵從承諾?  

  如果想讓自己好過,首先得當一個負義的人。  

  步出餐廳,楚思凡不讓自己再繼續苦等。  

  華燈初上的夜晚,街上車水馬龍。  

  他暫時不想搭車,只沿路緩緩散步,看看天上是否有久違的星光。  

  忽然,不經意地一瞥,他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那個瘋丫頭!她終於出現了!  

  只見她正匆匆穿越馬路,完全不在意身邊呼嘯而過的車輛。  

  該死!她不要命了嗎?連斑馬線都不走,就這樣橫衝直撞!  

  他不由得一肚子火,衝上前,一把攥住了她。  

  「咦?思凡……」她抬頭看到他的俊顏,一陣驚喜,話未說完卻被他連拖帶拉,拖到了安全的地帶。  

  「思凡,你怎麼了?」她注意到他臉上嚴肅得像要殺人的神情。  

  「小姐,我問你,你約了我幾點見面?」楚思凡直直盯著她。  

  「七點啊。」  

  「那現在是幾點了?」  

  「你還說呢!自己遲到了還惡人先告狀!」葉藍抱怨地嘀咕著。  

  「我惡人先告狀?」明明是她遲到,他可是癡等了一個半鐘頭耶!  

  「對呀,我七點整到的,等了你十分鐘,都不見你的人影,我一氣之下就走了,可是想到不見不散的約定,又不甘心再回來看看,這才遇到你。」  

  「怎麼可能?」他揚聲道:「我才是七點整到的!」  

  「騙誰呀!我當時看了手錶。」  

  「你的表?」眉一凝,「把你的表拿來,給我看看。」  

  「怎麼了?」手腕一抬,讓他看個夠。  

  「你的表快了十五分鐘。」  

  「胡說!」她大驚,「這可是我媽媽從瑞士幫我買回來的名表耶,怎麼可能不准?」  

  「你自己對一下。」把她身子一推,他讓她面向街心鐘樓的正確時針。  

  「真的耶,我的表居然快了這麼多!」她瞪大雙眸。  

  天啊,該死的名表,足足折騰了她一晚!  

  話說當時她早到了十五分鐘,逛遞整間餐廳都不見他的蹤影,便以為他爽約,更以為傳聞是真的──他已經投靠了富婆的裙下。  

  於是她奔到母親訂的餐廳,一腳踢開包廂的門,打算大吵大鬧。  

  誰料母親身邊作陪的,居然是一名風度翩翩的中年叔叔!當那位叔叔溫和的笑著與她打招呼時,她難堪得幾乎想暈過去。  

  自知是一場誤會,想到楚思凡可能還在餐廳等她,便匆匆往回趕。  

  卻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與他不期而遇。  

  「思凡……」她望著他氣炸的臉,忽然笑了,「你幹麼發這麼大的火?」  

  「你如果被人放了鴿子,會不發火?」他覺得她在說廢話。  

  「如果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放我鴿子,我不會發火,反而覺得解脫了。」她小聲回答。  

  「你說什麼?」楚思凡沒有聽清楚。  

  「思凡……」這一刻,她下了一個天大的決定,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打算正視目前發現的這一切,「如果……我現在要求做你的女朋友,你還願意負責任嗎?」  

  「什麼?」他又是一怔。  

  「那天是我拒絕了你,如果當時我沒有離開,你應該會負責吧?」她的雙眸映著路燈,熠熠發亮,「對吧?」  

  「當然。」先是一陣沉默,他隨即點了點頭。  

  雖然是她出爾反爾在先,但他說過,做為一個男人,他願意承擔應負的責任。  

  她忽然伸出雙手,高高地攀上他的脖子,把頭埋到他胸前。  

  「思凡,我們嘗試一下,交往一段時間吧。」不敢看他的表情,她輕輕地說。  

  他沒有回答,似乎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住了。  

  良久,他才遲疑地張開力臂,環住她的腰。  

  「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聽見他的低喃,葉藍閉上雙眼,微微地笑了。  

  他不愛她,她知道。  

  但當他因為她的爽約而滿臉怒氣時,她發現,其實他對自己還是有一點點的在乎。  

  這一點點在乎,就像一粒希望的火種,或許將來可以燃燒整個愛情的平原。  

  楚思凡,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的。葉藍在心裡發誓。  



第四章

  L電視台舉辦的歌唱比賽是一個極紅的節目,它能捧出楚思凡這樣的人氣王,亦能捧出無數個。  

  當新一屆的比賽開始時,一個新鮮的面孔躍入大家眼中,很快取代了楚思凡,成為街頭巷尾的熱門話題。  

  也是一個男孩子。  

  但與楚思凡不同的是,他有一種妖異的美。  

  如果摒棄衣著打扮,光看他的臉,人們會以為是一個漂亮的女孩。雪白的皮膚,烏黑的雙眸,尖而挺的鼻樑再加上艷若玫瑰的嘴唇,彷彿油畫中的絕代佳人。  

  他的聲音,高揚清亮沒有一絲沙啞,像一隻穿梭在雲裡的飛燕。  

  他順利地奪得了本屆冠軍,比賽結束後,不到一個月,便極快地發行了第一張EP。  

  他的名字叫──秦海。  

  第一次見到秦海的時候,楚思凡非常吃驚,因為對方長得很像他曾經的夥伴──以前Band的鼓手。  

  然而名字不同,長相也有差異。  

  他的夥伴,皮膚比秦海黝黑,眼睛也沒有秦海那樣烏黑閃亮,亦無那樣女性化的紅唇。  

  只是氣質略微相似,都有些陰柔。  

  「嗨,思凡,好久不見了。」然而,走廊上他卻主動打招呼。  

  這一聲招呼,讓楚思凡確定眼前的他,真的就是老朋友。  

  「阿朗?!」怔怔地望著對方,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以為你早就知道是我了。」秦海微笑。  

  「是覺得很像,但一直不敢認。」  

  直到見到本人,楚思凡才知道,為何外貌會變化那樣大。  

  那張本來稍顯黝黑的臉上,撲了極細的粉,本來黯淡的眼眸,戴了美瞳隱形眼鏡,唇瓣雖然沒有上口紅,卻利用刺青的原理,紋了淡緋的顏色和唇線,於是一個中等之姿的男孩子,變成了絕代佳人。  

  「你一定奇怪為什麼我要變成這樣吧?」秦海聳聳肩,「來參加歌唱比賽,光有好嗓子是不夠的,還得有一個亮眼的外型。你也知道,我身材矮小,貌不出眾,所以只有靠這樣來引人注目了。」  

  「這樣其實……也滿好的。」他禮貌地回答。  

  身為男子漢,這種畸形的美他實在欣賞不了,但對方是他的好兄弟,所以無論阿朗做什麼,他都支持。  

  「哎喲,你們兩個已經認識了?」辦公室的門開了,唱片公司的經理看到兩人交談,有些吃驚。  

  「我們早就認識了。」秦海答。  

  「認識就好,那我就不必多費唇舌為你們互相介紹了,直接說正事好了。」  

  「不知趙經理把我們召來,是為了什麼事?」之前楚思凡接到經紀人的緊急通知,說今天公司有一個極重要的會議,叫他務必到場。  

  「呃……」趙經理面有難色,堆起尷尬的笑容,欲言又止,「思凡呀,下個星期的簽唱會準備得怎麼樣了?」  

  「大致準備妥當了。」楚思凡鎮靜地道。  

  「呵呵,你的第二張唱片賣得不錯,可以開慶功宴了,所以公司上下一致認為……這個簽唱會沒有必要花力氣去辦了。」  

  他不禁眉一凝,「可是場地已經租了,聽經紀人說,租金還滿貴的,廣告也打出去了。」  

  「打出去的廣告可以改嘛,」趙經理和顏悅色,聲音特別溫柔,「至於租借的場地,我們會繼續用。」  

  一怔之下,他更加不解。  

  「你也知道,秦海剛出第一張EP,得多做宣傳,所以……公司決定把那個活動讓給他。」  

  四週一陣沉默。  

  楚思凡只覺得一顆心忽然往下沉,十月的天氣,雖然沒有特別寒冷,此刻卻有一股涼意從頭鑽到他的腳趾。  

  天知道他為了這次簽唱會做了多少努力,每天練十個小時的彈琴演唱不算,還特意從韓國請來舞蹈老師,學會了生平第一支舞蹈。  

  現在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他的努力全化成了泡影。  

  這就是所謂的世態炎涼吧?秦海這張新鮮的面孔,現在的確比他紅。  

  但他不生氣,也不會據理力爭。  

  因為秦海是他的好兄弟。  

  好兄弟第一次發片,他一定支持。  

  「好吧,」淡淡一笑,他拍拍秦海的肩,「阿朗,你要加油!」  

  「謝謝。」看秦海不動聲色的樣子,他似乎早知道公司此次的決定了。  

  也許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早知道了,除了他還在傻乎乎地準備著……  

  「我前陣子都待在美國,」秦海忽然轉換話題,「橘心也在那裡。」  

  楚思凡心底頓時一顫。  

  橘心,曾經熟悉的名字,勾起他一陣悸動。  

  「你在美國遇見她了?」淺笑中流露出澀意,「她……還好嗎?」  

  「你很快會知道。」  

  秦海的回答預告了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  

  「你們真的不想去嗎?楚思凡難得辦一次簽唱會,不去會後悔的!」葉藍手舞足蹈,不斷遊說著四周女同事。  

  奇怪,這些從前聽到「楚思凡」三個字就會尖聲驚叫的同事們,此刻臉上的表情異常冷淡。  

  「他的專輯我都買過了,沒什麼必要再去簽唱會了吧?」其中一人不感興趣的答。  

  「可是簽唱會能見到本人呀!聽說他這次還會跳舞,你們都沒見過他跳舞吧?」不氣餒,她繼續慫恿。  

  「跳得再好,也不會有秦海好。」另一人低低地說。  

  「哇,你也喜歡秦海呀?」所有人立刻興奮起來,「我也喜歡他耶,他好美哦!」  

  「對呀,他的聲音也好好聽哦!不像楚思凡那樣沙沙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討論新迷上的偶像。  

  「喂!」瞪視四周,她不由得大怒,「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叛徒!」  

  「小姐,當粉絲就是這樣,必須朝三暮四,隨時變心。如果只支持老藝人,叫新人怎麼辦?」眾人哈哈笑道。  

  「楚思凡才出道一年多而已,哪裡算得上老藝人了?」葉藍叉起腰,「真不懂那個秦海有什麼好,堂堂男子漢,又畫眼影又塗睫毛膏,像個人妖!」  

  「你懂什麼,這是學日本視覺系。」馬上有人頂撞。  

  「狗屁視覺系!」她踢了一腳桌子,「再問一遍,楚思凡的簽唱會,你們去不去?!」  

  「好啦好啦,」看在同事一場的份上,大家紛紛妥協,「只要你晚上請我們唱KTV,我們就去!」  

  「那還不容易?唱三天三夜都隨你們。」  

  「還有晚餐。」條件開得越來越過份。  

  「好!」她不惜血本。  

  「還有……我們都去看簽唱會,芳姊肯定會大怒,你要替我們請假!她平時最寵你了,只有你去說,才有放假的希望。」  

  「包在我身上!」她拍拍胸膛。  

  「什麼東西包在你身上?」芳姊走進來,冷冷地開口。  

  「主編大人,我們想集體請假。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葉藍笑嘻嘻地上前。  

  「集體請假?班不用上了?你們要去哪裡?」芳姊立刻變得一副要殺人的模樣。  

  「去看我們的偶像!順便弄幾條娛樂新聞回來,豈不是兩全其美?」  

  「秦海?」眉一挑。  

  「不不不,你不要誤會,我們是去看楚思凡。」葉藍連連擺手澄清。  

  「楚思凡最近有什麼活動嗎?」  

  「芳姊,你忘了,他今天要開簽唱會。」  

  「簽唱會是吧,」芳姊聳聳肩,「可惜你們去不成了。」  

  「主編大人,不要這樣,行行好,放我們一天假。」大家開始求情。  

  「就算我放你們去,你們也見不到楚思凡!」  

  「呃?為什麼?」葉藍瞪大眼睛。  

  「那個簽唱會的主角,臨時改成了秦海,我剛剛拿到的通知。」芳姊搖搖手中的傳真。  

  「啊?真的?」除了葉藍以外,其他人均大為驚喜,「那我們更要去了!」  

  「明明是楚思凡的簽唱會,怎麼可能改成秦海?!」葉藍急得大吼。  

  「因為楚思凡快要過氣了。」芳姊殘酷地回答。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她連連跺腳,「他是人氣天王!」  

  「小姐,你別忘了,他當初是靠什麼走紅的?還不是靠L台的那檔歌唱節目!節目年年舉辦,年年推出新人,說實話,他能紅到現在已經算很不錯了。」  

  「可他很有實力!」一怔,她竭力辯解。  

  「這年頭,實力不算數,新鮮最重要!」芳姊一針見血道破現實的殘酷。  

  「對對對,新鮮最重要!」秦海的支持者們大力點頭。  

  一片喧嘩之中,葉藍只覺得一陣暈眩。  

  離開了吵吵鬧鬧的辦公室,她自然沒有再去簽唱會現場。此時此刻,思凡會在哪裡?在做些什麼?  

  她呆呆地開著車,駛向他家。  

  拿出左哄右騙外加威脅發脾氣才得到的鑰匙,打開他家大門,還沒有上樓,她便聽到吉他聲。  

  反反覆覆彈著一段枯燥的旋律,這一聽,便知道他心情很不好。  

  他平素沉默寡言,唯有透過音樂,她才可以窺探他的心。  

  他一直以為她不懂音樂,因為當著他的面,她一直裝傻。  

  害怕他會認出自己就是水夜伊蘭,畢竟,當初在MSN上,關於音樂的話題,他們聊過很多很多。  

  為什麼害怕暴露身份?  

  大概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她已經注意他這麼久了。  

  更不想讓他知道,她愛他愛得這麼深。  

  否則,她的心裡會不平衡、會覺得沒面子、會自卑,因為他從沒說過愛她……  

  似乎聽到了她的腳步聲,他回過頭來,停下琴聲。  

  「怎麼忽然來了?」他微笑著問。  

  「思凡,你怎麼還待在家裡?今天不是開簽唱會嗎?」她走過去,曲膝從背後摟住他,下巴擱在他肩上。  

  「那個簽唱會呀,」他假裝漫不經心,「因為公司另有安排,早就取消了。怎麼,我沒有告訴你嗎?」  

  「哦……」聽得她一陣心酸,「好像聽你說過,但我忘了。」  

  他越是裝作沒事,她越心疼。  

  該怎樣安慰他呢?  

  談心是不可能了,他們之間很少談心,因為互有心事要遮掩,所以無法交心。  

  她只能擁抱他,把這份不能言語的愛情,透過肢體動作試著傳給他。  

  「思凡……」加重了手腕的力道,緊緊摟住他的腰,她柔軟的紅唇附上他的耳垂,輕輕吻咬。  

  不規矩的小手,趁他不備,解開了他的皮帶……  

  「葉藍,我今天有點累了。」他立刻明白了她動作裡的含義,連忙推開她。  

  可她就像一塊快要融化的糖,緊緊地黏住他,甩也甩不掉。  

  她的嘴唇,從他的耳垂一直往下,撥開他的衣領,直至結實的肌膚……  

  知道掙扎無用,他終於投降了,猛地轉過身來,他的唇吻上她的,久久纏綿。  

  他化被動為主動,方才僵硬的身體化為強而有力的佔有,密密實實包裹著她。  

  她感到他埋入了她的深處,讓她痛苦而甜蜜的呻吟。  

  思凡,這大概就是我唯一能給你的安慰。  

  ***  

  「站住!」看見女兒又匆匆往外走,何淑儀不由得大喝一聲。  

  「媽,有什麼事?」葉藍嘻皮笑臉地回頭。  

  「你還把這裡當家嗎?晚上都不回來睡,好不容易回來,拿兩件換洗的衣服就走!」何淑儀蹙眉,「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把你迷得神魂顛倒?」  

  「媽,我沒有啊!」咬咬唇,她還想抵賴。  

  其實她很想把楚思凡正式介紹給母親,宣佈他就是她未來的另一伴,可惜,她暫時不能。  

  他的歌手身份,會讓母親排斥吧?  

  就算母親不排斥,在他沒有徹徹底底愛上自己之前,她不會冒這個險。  

  「他到底是幹什麼的?」何淑儀瞪著女兒逼問。  

  「呃……他要是沒有職業,你會答應嗎?」恢復甜甜笑容,她撒著嬌。  

  「哼,他若沒有職業就好了,只怕他有一份不正經的職業,那才可怕!」精明的眼眸似乎可以一眼看穿女兒。  

  「媽,」她摟住母親試探,「要是他有自己的事業,可是一直不成功,你會幫助他嗎?」  

  「你老媽我可不是神通廣大的觀世音,就算想幫也未必幫得了。」  

  「你肯定幫得了!」  

  她家旗下可有不少娛樂產業,比如她現在工作的報社,舉辦歌唱比賽的L電視台,還有楚思凡簽約的那家唱片公司。  

  只要她大小姐開金口,他肯定會被重新力捧。  

  只不過,她目前不想驚動母親。她亦知道,他最討厭借助女人的力量來實現夢想。  

  所以,唯有暫時按兵不動。  

  「哼,你老媽我是商人,在商言商,」何淑儀冷冷的道:「想讓我幫你的小男朋友,你得用別的東西來交換才行。」  

  「交換?」葉藍一怔,「媽,你也太狠了吧?對自己女兒還要討價還價!」  

  「只有時時培養討價還價的觀念,才能訓練出我們家族未來的繼承人啊!否則,媽媽百年之後,能放心把生意都交給你嗎?」斜睨女兒一眼。  

  「那我還是先不求你了。就這樣,我上班要遲到了。」吐吐舌頭,給母親一個飛吻,她飛快地逃跑。  

  望著女兒的背影,何淑儀歎了一口氣。  

  緩緩回到書房,她打開抽屜,將一張照片取了出來。  

  看著照片,她臉上的皺紋似乎又加深了幾條。  

  這是前幾日私家偵探匯報給她的調查結果,女兒的男朋友姓什名誰,什麼背景、什麼職業,她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  

  照片上,葉藍這傻丫頭挽住楚思凡的胳膊,笑容無比燦爛。  

  看來,女兒愛慘了這個男人。  

  可是,這個男人的表情,為何流露出一抹淡淡的不情願?  

  何淑儀不禁擔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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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思凡?」小關的表情相當古怪,似乎有著一絲驚慌,「你、你怎麼來了?」  

  這問題好奇怪,他每個星期都會回這個酒吧喝兩杯,照顧這裡的生意,對於這個習慣,小關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怎麼了?」楚思凡嗅出不尋常的氣氛。  

  「你最好馬上離開。」朝酒吧的某個角落望了望,小關支支吾吾地勸說。  

  「怕我付不起酒錢嗎?」他不由得一笑。  

  「不是……唉,算了,跟你明說了吧,」小關無奈歎氣,「今天來了一個你不會想見的人。」  

  「誰?」楚思凡四下梭巡了下,酒吧裡燈光閃爍,看不真切。  

  「總之如果你們遇見,會很尷尬,我看你還是快走吧。」  

  「你越這樣說,我就越是好奇。」索性坐到吧台前,他一副不打算離開的模樣。  

  「唉,好好好,你自己看吧!」小關往某個位置一指,他順勢望去,整個人頓時僵了。  

  角落裡,寂寞的桌前,孤獨地坐著一個女子。  

  她長髮披肩,背影纖弱可憐。  

  搖晃著手中的酒杯,她低著頭,似乎在想心事,又似乎在等待誰。  

  桌邊,有一隻大大的行李箱,很顯然,她剛下飛機。  

  橘心……  

  雖然只是背影,雖然分別了兩年多,但他還是一眼就能把她認出來。  

  這個曾經背棄他的女子,亦是他的初戀情人。  

  「你想過去跟她打招呼嗎?」望著沉默良久的楚思凡,小關忍不住詢問。  

  「既然遇到了,打個招呼也無妨。」他恢復微笑,淡淡地答。但笑容裡,已經泛起一絲苦澀。  

  要了一杯礦泉水,他朝橘心走去。  

  「女孩子還是少喝點酒比較好。」他低低地說,將礦泉水放到她面前。  

  橘心一怔,抬起頭來,望見昔日男友的臉,眼淚立刻盈眶。  

  「你什麼時候從美國回來的?」望著她身邊的行李箱,他坐下,「剛到嗎?」  

  她點頭,似乎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剛下飛機就跑來喝酒,印象中,你不像是這樣愛喝酒的人。」眼前氣氛仍有些尷尬。  

  「我、我是來找你的。」橘心終於開口,語調裡滿是哽咽,「聽說你常來這個酒吧,我希望能遇見你。」  

  聽說?聽誰說?  

  大概是報紙上登的吧,如今他身為大明星,一舉一動都會有人報導。  

  「找我有事嗎?」他的語氣不像對待舊情人,倒像在對著普通朋友。  

  「沒有……」她的眼淚忽然掉下來,「只是想看看你,對不起……」  

  從錢包裡掏出一張紙鈔放在桌上當作酒錢,她猛地站起來,拉動行李箱迅速往外走,不想讓楚思凡看見她的淚。  

  她一口氣跑到街角,微微抽泣。  

  「你住在哪裡?我開車送你。」楚思凡默默跟上來,輕輕的說。  

  「不用了。」橘心回答。  

  「有人來接你嗎?」她不是跟別人去了美國嗎?那個男人跟她一起回來了嗎?  

  不料,她卻搖頭。  

  「你住哪一間飯店?」他知道,她在台北沒有家,當年,他們一起合租了一間房子,如今她剛下飛機,應該不會這麼快就找到住處吧。  

  「我也不知道現在該去哪裡,我也住不起飯店……」橘心終於按捺不住情緒,失聲痛哭。  

  「到底怎麼了?」他眉心一蹙。  

  「我從美國回來,買機票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我也不知道現在該去哪裡……對不起,思凡,我沒有別的意思,真的只是想回來看看你,再見。」  

  她轉身欲走,卻被他一把拉住。  

  他的大掌握住她柔腕那一刻,她疼痛地大叫起來。  

  「怎麼了?」楚思凡覺得不對勁,將她的衣袖往上一撩,竟看到一片瘀傷。  

  「誰把你打成這樣?!」他不由得憤怒地大吼。  

  「我自己弄傷的……」橘心連忙掩上衣袖。  

  「是你男朋友打的,對嗎?」他恍然大悟,「你從他身邊逃走,沒帶多少錢,所以才會因為買了機票而沒錢住飯店,對嗎?」  

  所以才會想念舊愛,悄悄到酒吧看他。  

  橘心無言地佇立,面對他一字一句的逼問,卻無法反駁。  

  「到我家去吧,」他歎了一口氣,「我給你數點藥。」  

  她一怔,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他居然肯收留她,收留這個曾經傷他傷得如此之深的惡女人……難道,除了恨之外,他還愛著她?  

  ***  

  叮咚──  

  正往臉上敷面膜,門鈴忽然響了。  

  葉藍以為是送外賣的小弟,也不理會自己此刻形象多麼恐怖,便去開門。  

  門一開,她便尖叫一聲,大大後悔。  

  外面站著楚思凡。  

  「你臉上是什麼鬼東西?」楚思凡瞪著她。  

  「你為什麼不帶鑰匙?」她掩面奔回浴室,急急將敷不到一分鐘、未見效果的面膜摘掉。  

  嗚嗚嗚,好心疼,這種面膜好貴的,是她從貴婦老媽那裡A來的,這一扯,等於扯掉一千塊。  

  迅速往臉上塗好保養品、蜜粉與口紅,夾翹睫毛,這才理理衣服,回到情人面前。  

  剛才太匆忙,沒有看清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女人,此刻,她驚奇地發現客廳裡已多了第三者,而且楚思凡正從冰箱裡拿了冷飲給那女子解渴。  

  她訝異地不知所措,只能傻傻地呆立原地。  

  「這是我的老朋友橘心,」回頭看了她一眼,他淡淡的道:「她剛從美國回來,沒有住處,我讓她在家裡暫住一晚。」  

  「哦。」葉藍怔怔地應了聲。  

  這裡是他的家,他愛帶誰回來過夜是他的自由,用不著得到她的許可。她身為女友,也應該大方一點,可是……為何她感到楚思凡跟這女人之間,有一種曖昧的氣氛?  

  「你好。」那個叫橘心的女子對她微笑打招呼,並將目光停留在她臉上,彷彿在觀察她。  

  「你好,我是葉藍。」伸出手與之友好相握。  

  「對不起,我不知道思凡交了新的女朋友,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橘心問。  

  「怎麼會呢?這房子又大又冷清,難得有朋友來,歡迎還來不及呢。」  

  什麼叫做「交了新的女朋友」?這話好奇怪!什麼新呀舊的,難道這女子認識他從前的女朋友?  

  說實話,她對思凡從前的戀情一直滿懷好奇,可又不敢問。  

  「橘心小姐在台北沒有親人嗎?」葉藍客套地問。  

  「嗯,我家在台南。」  

  「那橘心小姐明天要搭車回台南嘍?」  

  「不……我想在這兒多住幾天。」  

  從美國飛回來,不直接回家,反而要在台北逗留,這是什麼道理?  

  「你媽媽不會著急嗎?」如果換成她老媽,可不會給她回了國還在外流連的自由。  

  「我媽早死了……」橘心澀澀一笑,「自從我爸爸娶了另一個女人後,我就很少回家了。」  

  原來如此,她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這一問一答中,葉藍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橘心的聲音好熟悉,可是又想不起在哪兒聽過。  

  「剛才橘心撞傷了胳膊,我記得家裡有一些治瘀傷的藥,放在哪裡?」楚思凡在一旁突然開口。  

  「我知道,好像在書房。」她回頭說。  

  「可以幫我去找找嗎?」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好啊。」只得結束對橘心查戶口似的盤問,她不情願地離開。  

  誰料,她前腳一跨入書房,他後腳就跟了進來。  

  「不就是找一些治瘀傷的藥嗎?不用兩個人一起找吧?」她不自在地笑。  

  他沉默,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她頓時明白了,他故意讓她進書房找藥,肯定是有話要背著那個橘心跟她說。  

  「你……」楚思凡頓了頓,「你今晚可不可以暫時回家?」  

  「呃?」葉藍一愣。  

  「你也知道,家裡來了客人,我不太習慣讓人看到我跟女朋友同居,會不好意思。」他微垂下眼瞼,有點語無倫次。  

  「哦,我懂。」她只得點點頭。  

  兩人相對而立,好半晌都找不到第二句該說的話。  

  「要不要我先幫你收拾客房?」她努力笑道:「客房一直空著,積滿了灰塵,打掃起來也滿費力的。」  

  「不用,我會讓她睡臥室。」  

  「睡臥室?」葉藍瞪大眼睛。  

  「我一個人睡書房。」他趕緊補充一句,就怕她胡思亂想。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那女人居然這麼重要,讓她睡他們睡過的床……  

  可有什麼辦法呢?這裡是他的家,他已經做出了決定,她只得遵從。  


  葉藍心煩意亂地回到家中。  

  時鐘指晌午夜十二點,這個時候,母親已經入睡,可她卻全無倦意,只想著那個叫做橘心的女人,坐立不安。  

  憑直覺,她認為那個女人與男友之間的關係沒那麼簡單,但她也不想自尋煩惱,妄自猜測。  

  今夜,看來是注定無眠了。  

  打開電腦,她在網路上遊走,排解煩悶。  

  此時此刻,睡在書房的他,也在上網嗎?如果真如他所說,他獨自睡在書房,他一定會的。  

  心間一陣緊張,她輕輕點開了久違的MSN。  

  像是在偵查男友是否誠實,卻又很怕得到相反的答案。  

  當看到MSN上他的小綠人閃亮的那一剎那,她大大吁了口氣。  

  嗨──還沒等她說話,楚思凡就發現了她,連忙驚喜地打招呼。  

  還沒睡嗎?她微笑著問。  

  好久不見了,你到哪裡去了?楚思凡卻問。  

  上次我開演唱會的時候,還特意留了一張票給你,不過你好像沒去。他又補充了一行。  

  呃?她一怔,隨後才想起,此刻,自己是水夜伊蘭,而非葉藍。  

  他並不知道她的雙重身份。  

  我出國了。她連忙撒謊。  

  那個演唱會,她是故意不去的,為了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去了這麼久,那一定是個好地方吧?  

  美國。她順手寫道。  

  好巧……我有一個朋友也正好從美國回來。  

  葉藍頓時直起身子。她發覺這是一個好機會,可以順便刺探出那個橘心的真正身份。  

  女朋友?她問。  

  從前的。  

  看到這三個字,彷彿一道雷電擊中了她,擱在鍵盤上的手指,顫了一下。  

  果然,人們往往預感到的,是最壞的結果。  

  最令她寒心的,是他故意隱瞞跟橘心之間的關係。凡事有隱瞞,一定有鬼!  

  難怪要打發她回家,她終於明白他所謂的不好意思是指什麼──是不想讓前女友看到他的新歡吧。  

  那你跟她可以趁機和好啊。過了半晌,她才鎮定住發顫的手指。  

  我已經有了新女朋友。他在城市的那一端回答。  

  兩個女朋友?呵呵,你有麻煩了。她故作輕鬆。  

  呵呵。一切盡在不言中。  

  你還愛前女友嗎?幾經猶豫,她送出這個問題。的確,現在是窺視他內心的最佳時機。  

  一分鐘,兩分鐘,她在電腦這頭等待他的回答,不過片刻,竟讓她感到如此漫長。  

  忽然,他的小綠人變成了灰色。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居然就這樣無聲地下線了。  

  瞪著電腦,葉藍久久震驚不已。  

  不回答,算是默認了嗎?抑或這個問題太沉重,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總之,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沒有堅決地說「不」。  

  關掉電腦,抬眼望著床邊的鏡子,她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橘心……橘心……  

  她想到那個女人的容貌,想到那個女人的聲音,不敢相信,一個小時以前,她正與自己的情敵談笑風生。  

  猛然間,她的寒毛直豎,宛如看到了鬼片裡最驚悚的一幕。那女人的聲音……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那聲音如此熟悉了!  

  那聲音,跟自己的幾乎一模一樣。  

  我喜歡聲音好聽的女孩子。  

  此時此刻,她終於瞭解他奇怪的擇偶標準。  

  原來,他並不是真的喜歡什麼聲音好聽的女孩子,而是喜歡跟橘心聲音相似的女孩。  

  怪不得,在他們纏綿時,他經常閉上眼睛,傾聽她的嬌吟。  

  他把她當成了橘心的影子!  

  ***  

  第二天,葉藍像往常一樣,裝作若無其事地來到男友家。  

  她希望昨夜的一切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在他沒有宣判她的死刑前,她仍然抱著一絲傻傻的希望。  

  出乎她的意料,這一次,他竟提議開車載她去買菜。  

  上帝啊,她大小姐在他家做了這麼久的菲傭,他可從來沒有幫過一次忙,今天怎麼格外開恩?  

  是內疚嗎?聽說男人在內疚的時候,才會幫女人做家務。  

  她不動聲色,望著他若有所思的臉龐,一路默默無言由他載著,來到超市。  

  買了各式小菜,回到家中。  

  一進家門,葉藍便聽到廚房裡有物品掉落在地的聲音,兩人不由得一驚,一起衝向廚房。  

  其實那不過是一罐柳橙汁打翻在地。  

  「不好意思,」橘心蹲在地上不知所措,「我想倒一杯柳橙汁來喝,沒想到把這一整罐都打翻了。」  

  「不要緊,反正我自己也經常把罐子打翻。」楚思凡安慰著。  

  兩人很有默契地開始打掃廚房,葉藍呆在一旁,覺得自己像一個不相干的外人──  

  之後,她挽起袖子,開始做晚餐。  

  身為千金大小姐,在家裡連廚房都不曾踏入半步,可是為了心愛的男人,她這些日子廚藝竟突飛猛進,連她都覺得自己可憐。  

  橘心說要幫忙,卻被她客氣地支開了。她要獨霸這個男人的廚房,彷彿自己是這兒的女主人──這大概是她現在唯一能自我安慰的方式。  

  很快把一桌大餐準備就緒,這時,卻發現了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剛才忘了買飲料了!  

  本來,家裡有一罐柳橙汁可以應急,可現在剩下的果汁只夠一個人享用,怎麼辦?  

  好吧,就把家裡的紅酒和咖啡拿出來暫時應付一下吧,雖然此刻她比較青睞柳橙汁。  

  「開飯嘍!」  

  她把一杯柳橙汁、兩杯咖啡端上桌子,本想將柳橙汁據為己有,不料卻聽到橘心劇烈的咳嗽聲。  

  「你怎麼了?」不避嫌,楚思凡立刻體貼地拍拍舊情人的背。  

  「我不能喝咖啡,我喉嚨有點疼。」橘心一副楚楚可憐樣。  

  「那你就喝柳橙汁吧。」他回答之際正是葉藍拿起柳橙汁打算遞到嘴邊的瞬間。  

  「呃……葉小姐似乎也不太想喝咖啡。」橘心輕聲道。  

  「她喝什麼都是一樣的。」未待葉藍回答,他便把杯子搶下來,端給舊情人。  

  「喂!」葉藍再也忍不住,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今晚的菜都是我做的耶,你們就是這麼對待廚師的?」  

  「我知道你辛苦,不過你的喉嚨又不痛,還是照顧一下病人吧。」他說得彷彿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難道我的身體很舒服嗎?我的鼻子都快冒煙了!」怒氣直衝心際,顧不得再裝模作樣,她將筷子一放,轉身離席。  

  打開客廳旁的落地長窗,她獨自走到露台上,深深吸著外面微涼的空氣。  

  「生氣了?」不知什麼時候,他靜靜來到她身後。  

  「你不用陪我,去陪你的前女友吧。」她脫口而出。  

  他一怔,久久凝視她的背影。「你知道了?」  

  「那麼明顯的事情,再傻的人都明白了。」她轉身,鼓起勇氣,索性問起昨夜未得到的答案,「思凡,你還愛著她嗎?」  

  他不答,只是眼神深邃地望著她,似是一汪不可測的潭水。  

  「我……」他的唇微啟,似乎下定決心要告訴她了,然而……  

  「啊──」一聲慘叫猛然傳來。  

  兩人駭然地發現聲音是從餐廳傳來的,他們連忙奔進去,看到剛才還好端端的橘心,此刻已滾落到地板上,滿頭冷汗,臉色蒼白,捂著肚子呻吟。  

  「怎麼了?」楚思凡一個箭步上前扶起她。  

  「我的肚子……好痛……」橘心含糊不清地說。  

  「肚子怎麼會疼?」他擔憂地擰眉。  

  「不知道……喝了那一杯柳橙汁以後,就覺得好疼……」斷斷續續地回答。  

  他回頭問著葉藍,「家裡的柳橙汁是不是過期了?」  

  「我昨天才買的耶!」她也十分詫異。  

  「那怎麼會這樣?」  

  「我怎麼知道?」她覺得自己敏感的神經忽然被挑了起來,「思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他不解。  

  「你懷疑是我在柳橙汁裡放了不該放的東西,致使她肚子疼嗎?」她激動地揚高聲音。  

  「我沒這樣想過。」他立即反駁。  

  「你就是這樣想的!」這兩日受的委屈,此刻完全爆發,她故作冷靜的意志,全然崩潰,「你就是在找借口,故意責怪我,以便跟我分手!你不要忘了,那杯柳橙汁我本來打算自己喝的,是你強行奪去的,難道我原本打算毒死自己嗎?」  

  「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楚思凡又是無奈、又是焦心。他本來就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此刻更加不知該說什麼來平息她的怒火。  

  「思凡……送我去醫院……快送我去醫院……」橘心瑟瑟發抖的身子縮在他的胸懷,哀怨地要求。  

  顧不得再與葉藍辯論,他抱起橘心一語不發的奔出門外。  

  只剩下氣得全身發抖的葉藍,決堤般淚流。  



第六章

  橘心只是急性盲腸炎,並非食物中毒。  

  將她送入手術室後,楚思凡回家一趟。  

  本該留在醫院,可不知為何,他只想回家。  

  他想找葉藍澄清之前的誤會。  

  可是,她已經離開了。  

  臥室的衣櫃大大敞開,她帶走了所有留在他這兒的衣物。  

  看到這個景象,他心裡一陣難過。  

  好熟悉的景象,兩年前,橘心出走時也是這樣,不聲不響,帶走她所有的東西,留下空空蕩蕩的家。  

  現在橘心已經回來了,為何他還是會難過?  

  躺到沙發上,他只覺得思緒一片混亂。  

  不知不覺中,他睡著了,而且作了一個奇怪迷亂的夢。  

  他夢見在碧草茵茵的湖邊,陽光像雪一樣純白刺眼,他望著粼粼的湖水,忽然,有人叫喚他的名字。  

  一個熟悉的聲音,他覺得,那是屬於橘心的。  

  然而當他轉過頭去,卻看到葉藍的臉。  

  「你把我當成了她的影子嗎?」葉藍哀傷地問,隨後轉過身去,消失在雪白的陽光裡。  

  他大聲喚她,心急如焚,想上前追她,可是湖畔的草地卻長出長長的籐蔓,將他死死地囚困住,不能動彈……  

  他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發現那只是自己的夢境。  

  什麼東西濕濕地掛在頰邊,他伸手一撫,竟是鹹鹹的淚水。  

  驚奇地望著掌上的淚珠,這是他的眼淚嗎?  

  他這一生中,之前只哭過一次,而且發誓絕不再犯;可現在,他是怎麼了?  

  不敢多想,他匆匆打開橘心的行李箱,取出兩件適合住院穿的衣服,便連忙趕往醫院。  

  不知不覺睡了一夜,現在已經日照三竿,橘心的手術應該早就完成了吧?  

  他來到病房前,本以為裡面安安靜靜,誰料卻傳來一陣嘶吼。  

  「你滾!你給我滾開!」有人正聲嘶力竭地大叫。  

  那是橘心的聲音,她竟然發這麼大的脾氣。  

  他愣在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門開了,他以為是護士小姐出來,孰料卻走出一個男人。  

  他再熟悉不過的兄弟──秦海。  

  秦海沒料到他就站在門口,抬眸之際,陰沉的俊容頓時佈滿吃驚。  

  「嗨,」澀澀一笑,「我聽說橘心回來了,來看看她。」  

  「橘心怎麼了?在發什麼脾氣?」楚思凡不解地問。  

  「你還是自己問她吧,如果她夠誠實,會告訴你的。」秦海淡淡的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戴上墨鏡,轉身離開。他的助理就站在走廊的那一側,見他走過去,連忙點頭哈腰,按開電梯。  

  在短短的時間裡,秦海已經學會了如何做一個大明星,舉手投足都頗有架式。  

  楚思凡自歎不如,他紅的時間比秦海長,可是平日的行動仍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你跟秦海吵架了?」走到橘心床前,他關切地問。  

  剛做完手術的橘心,摀住疼痛的傷口,深深喘息著。  

  「你們兩人都不是小孩子了,幹麼吵成那樣?」他笑道:「記得以前Band還在的時候,你們就經常吵架,像天生的冤家似的。」  

  橘心低著頭,沉默不語。  

  「對了,我記得他告訴過我,你們在美國見過,是嗎?」他一邊閒聊,一邊將橘心的衣物放入病房的衣櫃中。  

  「不僅僅是見過。」橘心終於開口。  

  「什麼?」他沒聽清楚。  

  「不僅僅是在美國見過,實際上,我們一直在一起。」  

  一怔,他手邊的動作頓時僵了。  

  「思凡,」橘心一字一句把殘酷的真相道出,「當初跟我去美國的男人,就是秦海。」  

  這聲音很輕,卻足以撕裂他的心。  

  「你說什麼?」楚思凡緩緩回頭,眉心深蹙。  

  「思凡,」橘心的聲音在打顫,「當初跟我一起私奔的男人……就是秦海。」  

  他腦中一片空白,像被人用鐵錘重重擊了一下。  

  最愛的女子,最要好的兄弟,竟是聯手一起背叛他的人……自己像個傻瓜,竟被蒙在鼓裡。  

  頓時燃起一腔怒火,又不得不看在對方是病人的份上,把這火氣強壓下去。  

  「思凡,對不起、對不起……」橘心抽泣起來,「我也不知道當初怎麼會鬼迷心竅,跟他在一起,你一直對我那麼好,可是我們的愛情太平淡了,沒有激情……  

  「我跟他就不同了,我們幾乎每天都吵架,可是每次跟他吵完,我都會更加想念他,他說他也一樣。  

  「我背著你跟他來往了好久,他身上有一種邪魅的力量,讓我沉迷其中,不能自拔。終於,我覺得不能再這樣偷偷摸摸地走下去,我覺得很對不起你,於是就跟他一起去了美國……」抽抽噎噎的橘心試圖解釋。  

  「那你為什麼又回來了?」楚思凡聽見自己用一種冰冷的語調問,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到了美國之後,我才發現自己真正愛的人還是你,我忘不了你。有一天,我在一個華語音樂台看到你發行了第一張個人專輯,我才知道,原來你已經成為一個歌手。  

  「我偷偷上網訂購了你的專輯,天天背著他聽。報紙雜誌上看到你的新聞,我也會偷偷剪下來收藏,他終於發現這個秘密,勃然大怒,他說我會掛念著你,是因為你已經變成了明星,那麼他可以變成一個比你更紅的明星。」  

  「所以他也回來參加歌唱比賽?」楚思凡苦笑,「他果然紅了。」  

  紅得幾乎要逼著他退位讓賢。  

  原來,他一直被敵人虎視眈眈地盯著,虧他還把世上所有的人當成好朋友。  

  「思凡,我在美國吃了很多苦,他離開我以後,我到餐廳打工洗盤子,買晚上八點以後免稅打折的食物,我英語不好做不了更好的工作,因為沒錢只能住在唐人街最混亂的地方,最後我賣掉所有的東西買了機票飛回來找你,我知道你不會再接受我,可是我實在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  

  她哭了,淚流滿面。  

  從前只要她稍稍難過,他就擔心得要死,可是此刻,他發現自己竟無動於衷。  

  護士聽到哭聲,衝進病房,對他大加責怪,「這位先生,病人剛做完手術,需要好好休息,你這樣刺激她,只會使她縫合的地方繃裂,你懂不懂?」  

  沒有再說什麼,他默默退出病房。  

  「你住院的費用我會付清的,可是……以後我不會再來看你了。」這是他留給橘心的最後一句話。  

  ***  

  L電視台新開了一檔叫做「明星PK」的節目,顧名思義,便是製造各種難題,讓明星與明星之間展開競賽。  

  現在的觀眾喜歡看這類你爭我斗的節目,喜歡看殘酷格鬥下的眼淚。  

  節目的第一集,邀請楚思凡和秦海參加,PK的題目便是──歌唱比賽。  

  不少資深的大歌星擔任評審一職,參賽者誰得到的燈最多,誰就贏!  

  楚思凡的經紀人很不願意他參加這檔節目,因為以秦海目前的走紅程度,以及公司對他的偏心來看,楚思凡就算唱得再好,也輸定了。  

  但檔期已定,唱片公司經理聯合電視台的台長叮囑他一定得去。  

  去就去吧。  

  如果換作從前,面對自己的兄弟,他的做法只有禮讓,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節目錄影的那天,他早早到達現場。  

  輕輕掃一眼電視台規定的曲目,他便知道自己輸定了。  

  那些歌曲,分明是為秦海量身訂作的,根本不適合自己,凸顯不了他的任何特色。  

  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  

  他拿著麥克風登上舞台,看到神情故作嚴肅的評審,非常認真地瞪著他。  

  之前,秦海已經唱過一曲,獲得了評審們的高度讚揚。  

  秦海唱歌時,舞台燈光十分閃爍,還配合煙霧和火焰,還有舞群伴舞,聲色效果極佳。  

  秦海的粉絲團獲得電視台許可,在台側集結佇立,高舉映有秦海大頭像的燈牌,頻頻揮動螢光棒。  

  反觀自己,沒有任何簇擁,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台上,開始唱起不熟的歌曲。  

  他覺得自己唱得還好,雖然不及唱自己的歌時那樣動情,但也不致有凸槌的狀況。  

  忽然,他的歌聲停了。  

  不是音響出了問題,而是他自己的喉間忽然梗住了。  

  他看到了一個女人,站在台下霓虹閃耀處。  

  葉藍……  

  已經好久沒見到她了,今天她終於出現了,卻是出現在這樣的時刻。  

  身為記者的她,今天是來採訪的吧?  

  她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彷彿有一股魔力,讓他忽然失去了聲音。  

  從來沒有人能如此影響他的情緒,更別說能波及他的歌聲了。  

  四週一片寂靜,評審們都扭過頭,看看臺下到底有什麼,讓兵臨城下都不動容的楚思凡如此失控。  

  秦海的粉絲團則發出一片噓聲。  

  葉藍有些失措,沒料到自己的到來會對他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慌忙低下頭,轉身想離去。  

  在她轉身的一瞬,歌聲霎時再次響起。  

  不過,這一次沒有音樂的伴奏,因為樂隊仍處於詫異之中。  

  楚思凡在清唱。  

  雖然是一首他並不擅長的歌,可這一次,他唱得連自己的耳朵都在悸動。  

  他發現自己原來可以唱得如此之好,像是找到了音樂的另一條道路,讓他的心境豁然開朗。  

  他的歌聲,就像一陣狂風,呼嘯地穿過世界的巔峰,孤獨地起舞。  

  葉藍停下腳步,感到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她,不讓她走。  

  她忍不住回頭,與他四目相交。  

  她的臉上本有一顆藍色的痣,但此刻,他看到這顆痣竟然緩緩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不,那不是痣,那是她的淚。  

  這滴淚,在燈光的映耀下,變成了憂鬱的藍色。  

  她為他的歌聲流淚。  

  當他唱完最後一句,四周圍一片死寂。  

  秦海的粉絲也不吵不鬧,像化石一般站在那裡。  

  因為唱得太好,評審也失去了語言,不知該怎樣講評。  

  但評審最終沒有給他一盞燈,因為他在歌唱途中有意外的停頓。  

  唱得再好,這也不是一次完整的表演。  

  所以,他輸了。  

  ***  

  門鈴響得很急,就算他蒙頭大睡,也會被吵醒。  

  無可奈何地起身,楚思凡緩緩下樓開門。  

  門外站著他的經紀人,一見到他,立刻閃進客廳,將門緊緊反鎖。  

  「快,快跟我離開這裡!」經紀人急急地催促。  

  「怎麼,爆發世界大戰嗎?」  

  「現在外面炒翻了,所有的記者都在找你!我估計他們馬上就要到這兒來了,快,收拾幾件衣服,到別的地方躲兩天。」經紀人連珠炮的說明。  

  「發生什麼事了?」  

  「你不知道?」經紀人一怔。  

  是因為前晚他輸給了秦海嗎?  

  那些記者應該跑去採訪秦海,幹麼來煩他?  

  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這一役既然輸了,他預備被打回原形,把天王寶座拱手讓人。大不了再回去當流浪歌手,反正他以前也是一無所有。  

  「你真的不知道?」經紀人盯著他。  

  「外面在議論我什麼?昨天我都待在家裡,與世隔絕。」他笑笑,「都在罵我唱歌的時候居然忘詞吧?」  

  「唱歌?」經紀人反而露出懵懂的表情,「關唱歌什麼事?」  

  「不關唱歌的事?」他很意外。  

  「天啊,你真的一點兒也不知道?你……」經紀人有些難以啟齒,「你跟你朋友的隱私……被曝光了!」  

  「我朋友?我的什麼朋友?」楚思凡更加不解。  

  「就是你的親密朋友……」  

  葉藍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她。  

  「她怎麼了?」他倆交往的事被媒體發現了嗎?他倒是無所謂,不打算充當歌迷們憧憬的結婚對象,但他不希望她被外界胡亂打擾。  

  「這麼說,這件事情是真的了?」經紀人一副想把他宰了的恐怖表情。  

  「如果你是指我跟她交往的事情,那的確是真的。」不想故意隱瞞什麼,雖然公司反對他交女朋友,但他已經交了,上面又能把他怎麼樣?  

  「天啊!我一直不知道你是……」經紀人直跺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你不像是那種人呀!」  

  「哪種人?」交個女朋友而已,很普通呀,幹麼把他當怪物看待?  

  「交男朋友的那種人。」經紀人含蓄地說。  

  「男朋友?」這一回他終於嚇了一跳,「你說什麼?什麼男朋友?」  

  「那個小關不是你的親密男友?」  

  「小關?」他覺得不可思議。「你們覺得我跟他是Gay?!誰想出來的?我們像嗎?」  

  他當下有些生氣。  

  明明是一對好哥們,怎麼被傳成那種關係?就因為小關在酒吧工作?就因為他和小關都頗有幾分姿色?  

  「請息怒,請息怒,」經紀人連忙好言安撫,「這條新聞絕對不是我們公司想出來的!要炒作旗下藝人,我們也不會用這種方式。」  

  「你剛才說外面炒翻了,就是指這件事?」  

  「要不然我怎麼會急成這樣?」  

  的確,這是一樁極有爆點的新聞,怪不得記者馬上就要蜂擁而至!他就說嘛,為了那天失誤的一首歌,不至於如此。  

  「思凡,你老實告訴我,那個小關到底是不是Gay?」經紀人連連歎氣。  

  「就算他是,也不代表我是。」他只知道小關一向喜歡跟男孩子來往,至於有沒有更進一步的關係,他不關心,也不打聽,他們既然是朋友,就該尊重對方的隱私。  

  「你何必跟他來往這麼親密?唉,現在有嘴也說不清了。」  

  「他是我的好朋友,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曾經幫助過我。」永遠也忘不了自己抱著吉他流浪的時候,是小關苦苦求那些酒吧老闆收留他。  

  「現在最關鍵的,就是想想該如何闢謠。壞就壞在小關跟別的男人約會時,被拍了下來,而你跟他又那麼親密……」  

  「奇怪了,我身邊知道小關這個人的並不多啊。」知道小關是同性戀的,就更少了,畢竟小關並非圈內人。  

  「對呀,我們也覺得奇怪,到底是誰把這則消息爆給記者的?」經紀人皺眉思索,「到底是哪一家對手公司,想出這樣惡毒的主意?」  

  「不論是誰,謝謝他們對我的看重。」楚思凡淡淡一笑。  

  他現在又不算很紅,風頭早被秦海搶光了,竟還有人如此惦記著他!  

  現在唯一擔心的,便是葉藍看了這則新聞後會有什麼想法,她會信以為真嗎?  

  ***  

  走進母親臥室,葉藍將報紙重重摔在桌上,娛樂頭條正是楚思凡與小關在酒吧裡親密交談的照片。  

  「媽,你旗下的藝人受人誹謗,你難道不管嗎?」她大聲質問。  

  「女兒,你也說了,那是我旗下的藝人,所以管不管都是我的自由,好像與你無關吧?」掃了報紙一眼,何淑儀漫不經心地道。  

  「可是……楚思凡明明是冤枉的!」她大急,「路見不平還要拔刀相助呢,你是他老闆,他替你賺錢,你怎麼可以一點兒人情味都沒有,不管他的死活?」  

  「好女兒,你倒來教教媽媽,出了這種事情,讓我怎麼幫他?」  

  「當然是澄清啦!」  

  「要怎麼澄清?這種事情只會越描越黑,我們越是解釋,別人就越有東西可以寫。」  

  「只要找到有力的證據,那些人自然會閉嘴!」她一心只想為男友闢謠。  

  「你倒說說看,我們能找到什麼有力的證據?」  

  「比如……找到他交往過的女朋友。」對了,可以去找橘心!  

  「找誰?找你嗎?」何淑儀卻反問。  

  葉藍一怔,頓時無語。  

  「你跟他不是交往了很久嗎?應該很瞭解他的性向吧?怎麼,沒話說了?」何淑儀冷冷睨著女兒。  

  「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你的……」她做賊心虛地咬咬嘴唇,「媽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跟他之間的事的?」  

  「哼,根本不用刻意打聽,一看你對誰最最關心就全明白了。」何淑儀敲了女兒一記腦袋。  

  「媽,既然他是你寶貝女兒的男朋友,你就幫幫他啦!」她搖尾乞憐。  

  「我寶貝女兒的男朋友可多了,他又沒什麼特別的,我何必操心?」  

  「媽,」葉藍急得汗如雨下,「他對我而言跟別人不一樣!」  

  「那你對他而言,跟別人一不一樣?」  

  這一句話,問得她啞口無言。  

  「不一樣?她只知道,自己跟橘心相比,明顯在他心中的位置差多了……  

  「要我幫他也可以,」何淑儀忽然轉變了語氣,「不過,你還記得媽媽從小教你,凡事都要用東西來交換,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所以,如果媽媽幫了他,你打算拿什麼來交換?」  

  「媽,」她無奈的倒在床上,「又來這一套!好吧,只要你肯幫思凡渡過難關,無論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  

  「我有兩個要求。第一,你得從現在開始,學習如何接管咱們家的生意。第二,你得跟關叔叔的兒子相親!」  

  「什麼?!」葉藍大驚,「相、相親?!」  

  「你沒有耳聾,我不用再說第二遍。」  

  「媽,第一條沒有問題,可是第二條……」支支吾吾的,她欲言又止。  

  「怎麼?捨不得楚思凡?難不成,你還真的要嫁給他?」  

  「為什麼反對我跟他在一起?」她頓時有些忿忿不平,「就因為他是一個歌手?媽,你生了一雙勢利眼!」  

  「哼,」何淑儀冷笑,「我這雙眼睛,雖然有點勢利,可更多的是精明!如果你敢拍著胸膛保證楚思凡會愛你一輩子,我現在馬上放手讓你去找他。」  

  「我……」別說一輩子,就連他現在是否愛她,她也不能肯定。  

  「說不出話了吧?告訴你,我可以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窮光蛋,因為我有錢,我不怕自己的女兒將來會吃苦!可是,我不能容忍的讓女兒嫁給一個不愛她的混蛋傢伙!」  

  「他沒有不愛我,他沒有……」她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如果沒有,你哭什麼?」精明的眼睛再一次看透一切。  

  「我……」她啞口無言。  

  「回你的房間,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答應媽媽。」  

  「不用考慮了,」葉藍深吸一口氣,「我答應。」  

  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如果可以確定他愛她,那或許還可以再想想別的辦法,既然不能猜透他的心,也只有如此了。  

  關叔叔的兒子,她曾經見過幾次,那人,會是她將來的丈夫嗎?  

  「上次我叫私家偵探跟蹤你和楚思凡,拍了不少照片,」何淑儀在女兒耳邊說:「現在,這些照片可以派上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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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最新消息,亞洲首席富婆何淑儀將集團旗下的娛樂產業交予獨生女葉藍掌管。  

  在此之前,葉藍隱瞞身份,就職於葉氏集團控股的一家報社,充當一名不起眼的小記者,報社同事都不知道她就是老闆的掌上明珠。  

  根據可靠消息,葉藍在充當記者期間,曾與某位男子秘密交往,兩人手牽手在街頭浪漫散步的照片,在今日被一匿名者寄至各大媒體。  

  照片上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日前被傳言性向有問題的天王巨星楚思凡。  

  這樣看來楚思凡的性向並非如人們猜測的?又或者他既喜歡男人,也喜歡女人?  

  謎一樣的楚思凡雖然前不久因秦海的出現被歌迷冷落,但近日隨著這兩條緋聞,再次走紅。  

  不僅他的第二張專輯已經賣斷缺貨,工廠正緊急趕製中,就連第一張專輯也十分搶手,其限量珍藏版在網路上已經賣到天價。  

  而他參加L電視台「明星PK」那一集節目,在觀眾的要求下,一再重播。  

  眼尖的人發現,他當時之所以會出現嚴重失誤,是因舞台下某個女子影響了他的情緒。經人精心剪輯放大,驚訝地看到那名女子正是葉藍。  

  當他深情的凝視與葉藍落淚的模樣相交映時,觀眾們都認定他們是天生一對,但因歌手與名媛之間的懸殊地位,不禁為他倆的戀情擔憂。  

  女粉絲一向不能容忍自己的偶像交女朋友,但這一次,她們卻真心祝福楚思凡與葉藍,並把他票選為本世紀最深情的男子TOP2,排在他前面的,是為了美人捨棄江山的溫莎公爵。  

  今天葉藍將第一次出席楚思凡所屬唱片公司的高層,主管會議,早上七點不到,唱片公司外面聚集了大批記者。  

  九點,葉藍一身俐落套裝步下加長型豪華房車,一時間,四周如熱水沸騰,記者們蜂擁而上,將她團團圍住。  

  「葉小姐,請問你對這兩天報上的新聞有什麼看法?」一名記者委婉地問。  

  「對不起,我已經辭職不再當記者了,現在不常看報紙。」葉藍微笑著回答。  

  「葉小姐,最近有人提供了您跟楚思凡的照片,你們真是情侶關係嗎?」另一名記者直接地問。  

  「我們是好朋友。」她含糊其辭。  

  現在傳出緋聞的男女一律先互相稱對方是「好朋友」,等到被逼得沒有退路,才會公開,反正好朋友與情侶之間,只是一線之隔,所以也不算說謊。  

  「葉小姐,您現在接管了楚思凡所屬的唱片公司,請問您接下來對他的工作有什麼全新的安排嗎?」  

  「楚思凡是我們公司當紅的歌手,相信無論是哪一位主管,都會好好珍惜這樣難得的人才,我們正打算為他籌劃一次全球巡迴演唱會。」  

  「全球演唱會?對於一個只出道兩年的新人來說,會不會太早了一點?」  

  「有人出道十年仍然不紅,有人出道一個月就爆紅,所以我們安排歌手開演唱會是根據他的走紅程度,不是根據他出道的時間。」葉藍一派輕鬆。  

  「秦海也是剛出道一個月就爆紅,葉小姐是否打算也幫他開一個同樣的演唱會呢?」  

  「目前沒有這樣的打算。」她低低的說。  

  「這樣會不會有人說葉小姐您偏心呢?」  

  「我是根據公司實際情況來做出決定,我只偏心於目前更紅的人。」  

  「難道秦海不紅?」記者的問題越來越尖銳。  

  「目前看來,他沒有楚思凡紅。」葉藍鎮定地看著刁難她的記者。  

  「何以見得?」  

  「從今天在場記者問了我這麼多問題都是關於楚思凡的,就可以知道。」她淡笑著。  

  隨後,她大步向前走去,身邊的保全,將記者們一一攔開。  

  她從容步入唱片公司大門。  

  其實她很不想接管這個地方。或者說,她對家族的任何一項事業都不感興趣,她只想做個尋常的小女子,過著自由的生活。可是現在,這一切都離她越來越遠。  

  既然她必須放棄自己的希望,那麼,她就要做一些對自己心愛的人有利的事。  

  於是她向母親要了這間唱片公司。  

  她要力捧楚思凡成為真正的天王巨星,永遠不會被人遺忘的世紀偶像,而不是像前一段時間,隨隨便便如人妖的秦海就可以把他踩在腳下。  

  「葉小姐──」楚思凡的經紀人守在大廳,一見到她便立刻迎上前,似有話要說。  

  她站定,示意對方儘管開口。  

  「思凡他……想在您開會之前,先見見您。」  

  葉藍一怔,隨後默默點頭。  

  早料到他會想見她,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  

  來到唱片公司五樓,這裡有一間屬於楚思凡的小小休息室,通宵錄音的時候,他會睡在這裡。  

  休息室裡擺滿了歌迷送來的禮物,他並不像其他歌手那樣,對於這些小禮物不屑一顧、隨手就扔,他會親自將它們一一拆開,然後叫自己的助理給每個送來禮物的歌迷寄一張他親筆簽名的照片。  

  走進休息室的時候,她看到他正在拆一個包裹。  

  包裹裡,有一張Night  Wish的唱片。  

  她很喜歡Night  Wish這個樂團,喜歡那種喧囂、黑暗、華麗、迷離的曲風。她有Night  Wish的大部份專輯,除了這一張。她曾經很想買,可惜一直買不到。歌德搖滾都是小廠牌出產,印量有限。  

  楚思凡抬起頭,看見她正盯著自己手中的唱片,他將唱片放下,緩緩站起身,凝視著她。  

  「你找我有事?」她有些緊張,清清喉嚨。  

  「我……」頓了一頓,他低聲回答,「我想告訴你,橘心她患的只是急性盲腸炎。」  

  「呃?」葉藍一怔。  

  橘心……對啊,橘心。好遙遠的名字,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弄得她頭昏腦脹的,她早就沒有再吃橘心的醋了。  

  她那天說的全是氣話,虧他還記得,專門向她解釋。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低沉的聲音再次傳來。  

  「什麼?」思維沒接上他的話。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你是老闆的女兒?」  

  她早該料到他會這樣問。  

  「我以為如果你是真心喜歡我,不會在乎我的身份。」葉藍眼裡泛起淚光,「所以,你今天請我來,是打算向我興師問罪嘍?」  

  「大家都知道你是何淑儀的女兒,只有我最後一個知道,你明白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嗎?」楚思凡澀澀地笑。  

  「大家都知道橘心是你的女朋友,只有我最後一個知道,你又明白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嗎?」她揚聲反駁。  

  「葉藍……我不是邀你來吵架的。」他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那我走了。」再待下去,恐怕她會吵得讓全公司都聽見!  

  說真的,她很想跟他一次把所有的話都說清楚,哪怕是吵架,也要問個明明白白,弄清楚他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感覺?  

  可惜,他總是在即將爆發的時候止住一切,永遠這樣曖昧不明。  

  她已經沒有耐心了,不過,也不會再有機會知道答案了。  

  過幾天,她就要去跟關叔叔的兒子相親。  

  ***  

  打開MSN,不出所料,他的小綠人果然在閃亮。  

  從今以後,她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在現實中跟他交往,不過她慶幸自己仍是水夜伊蘭,仍可以在虛擬的網路上跟他做朋友。  

  只能在虛擬世界……這一想,讓她不禁心酸。  

  嗨。他發現了她,對她遞出一個微笑的符號。  

  最近看到很多關於你的新聞喔。葉藍寫道。  

  呵呵,你都知道了?  

  會很困擾嗎?  

  還好,我這個人一向不太受外界的影響。他一副輕描淡寫的語氣。  

  我在報紙上看到你女朋友的照片,她故意說。是去美國的那個,還是後來認識的那個?  

  後來認識的。沉默了一下,他答。  

  從照片上,我看得出來你對她的感情。  

  看得出來?呵呵,那你說來聽聽。  

  她一副很開心的樣子,而你比較冷漠。這話其實是母親說的。看得出來,你對她的感情……不是很深。  

  她停止打字,等待他的回應。  

  我今天收到一個歌迷送來的禮物,是一張Night  WiSh的唱片。他卻說。  

  葉藍不由得惱火。  

  他總是這樣,到了關鍵的時候就沉默!  

  你似乎不想面對這個問題。她氣憤地急敲鍵盤。上次我問過你同樣的問題,你悄悄下了線,今天又想岔開話題,你到底在逃避什麼?  

  上次是因為家裡忽然停電。  

  停電?她一怔,這麼巧!那這次呢?  

  這一次……是因為我忽然想到了那張Night  wish的唱片。  

  放屁!  

  唱片比愛情還重要?她可記得他根本不哈Night  Wish。  

  反正他就是故意不答就對了!  

  好,既然你想聊唱片,那我們就聊唱片吧。葉藍咬牙切齒。  

  我想把這張唱片送給你。  

  送給我?她頗為愕然。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喜歡Night  Wish。  

  她愣了好半晌。我說過?我什麼時候說過?  

  很久以前,我們通MSN的時候。  

  他記得?  

  她頓時感到有股寒涼滲入骨髓。  

  不用了,Night  Wish的唱片應該很難買吧?你還是留給你身邊的朋友吧。她試探道。  

  可是我身邊沒有人喜歡Night  Wish。  

  葉藍凝視這一行字,良久,臉上憤怒的表情立時轉為失常的狂笑。  

  哈,他身邊沒有人喜歡Night  Wish?她這個曾經的女朋友難道不是人嗎?  

  他難道忘了,有一次她跑遍許多地方狂找不到Night  Wish的唱片,還淋了雨,生了病。她曾經告訴過他,自己最喜歡的樂團,就是Night  Wish,可他全都忘了。  

  他是記憶力不好嗎?  

  不,他記憶力很好,一個網友不知猴年馬月說過的一句話,他竟然銘記在心,可是身邊的女友有什麼喜好,他卻從不關心。  

  他把她當成樂盲,只把網路上的虛擬人物當成紅顏知己、當成知音!  

  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僅排在橘心之後,還排在這個狗屁水夜伊蘭之後!  

  如果先前只是憤怒,那麼此刻,她是徹底絕望了。  

  剛才還想追問到底,打探出他對自己的感情,可是現在不必再問了。  

  他,從來沒有愛過她!  

  他們的愛情,就像一場捉迷藏,她不斷地尋找他,可他卻一直躲進未知的角落,戲弄著她,漠視她付出的真情。  

  母親說得對,她不值得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水夜……我很想見見你。楚思凡這時表示。  

  見我?她落著眼,一邊哭,一邊十指激顫地寫道。為什麼?  

  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我一直想知道你長什麼樣子,想知道你跟我想像中的一不一樣。  

  你不怕我長得很醜?她說。  

  呵呵,無論是美醜,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有可能是一個被毀容的醜八怪,你不怕我嚇到你嗎?她存心嚇唬他。  

  我從來不怕看恐怖電影。他仍舊玩笑的語氣。  

  好。  

  她終於下定決心。  

  一切都該結束了,跟他的關係,不論是網路上的,還是現實中的,她該完全遠離這個可怕的男人,在他把自己完全吞噬以前。  

  她要徹底忘掉他。  

  我的電腦沒有裝設網路攝影機,所以無法跟你通視訊。不過,我可以把我的照片寄給你。她說。  

  好。他又送出一個微笑的符號。  

  兩分鐘後,去收信吧。她送出最後一句話。我不太好意思讓別人看我的樣子,先下線了。  

  永別了。她心想。  

  而後不等他回答,便關掉了MSN。不過,仍舊信守承諾,寄去一張照片。  

  那張照片,應該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她曾經把它放在銀邊鏤花的相框裡,強迫他擺在床頭。  

  寫信的時候,她還附了一句小詩。  

  或許那淺白的文字算不上詩,只能算幾句她發自肺腑的話。  


  風知道雲在看它,雲知道天空在看它,天空知道你在看它,可是,思凡,當你仰望天空的時候,是否知道……我在看你?  


  她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葉藍。  

  葉藍,夜藍,水夜伊蘭。現在,他該完全明白了吧?  

  ***  

  不知為何,今夜忽然電閃雷鳴,狂風驟至,暴雨突下。  

  很費力地開著車,葉藍來到相親的餐廳。  

  停車的位置離餐廳門口有一段距離,她一路小跑步過去,淺色的高跟鞋浸了水,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幸好不是去見心上人,否則這副狼狽的模樣真叫她無地自容。  

  用手輕理濕漉的長髮,她氣喘吁吁來到約定的桌前。  

  關叔叔的兒子關慕人,她只在小時候見過一兩次,此刻只見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子坐在那裡,高大的身材外加一副很洋化的俊顏,使她差點兒誤以為看到了哪一國的名模。  

  關慕人沒有等她,已經在自行用餐了。他切下一小塊牛排送入口中,飲一口香檳,悠閒愜意的,一點兒也不像坐立不安的相親人士。  

  「慕人哥哥──」她走過去,露出一個倉皇的微笑。  

  「下這麼大的雨,我還以為你不來了,或者出了車禍。」關慕人也不起身,只還以莞爾,打趣地道。  

  「是差一點兒就出車禍,外面路好滑。」也不跟他客氣,她逕自坐下,抓起桌上的香檳便為自己倒了一大杯解渴。  

  「你該讓我去接你。」  

  「算了吧,我媽說你很忙的。」她擺了擺手。  

  「看來你也很忙,這個時候才到。」  

  「之前在跟朋友MSN,忘了時間。」葉藍老老實實地承認。  

  「看來這位朋友一定很重要。」關慕人銳利的眼神一閃。  

  「呃?是認識了好久的網友……」含糊掩飾,她連忙岔開話題,「慕人哥哥,我們好久不見了。」  

  「我倒是常在報紙上看到你。」他意有所指。  

  她倏地臉紅。  

  「當我爸告訴我相親的對象是你的時候,我著實大吃一驚。」放下刀叉,抹了抹嘴唇,他半笑半嚴肅地盯著她,「聽說你有很多男朋友,應該不愁沒人可嫁吧?怎麼淪落到相親的地步?」  

  「聽說慕人哥哥也有很多女朋友啊,怎麼也淪落到要相親的地步?」葉藍反擊。  

  「很簡單,我挑的女朋友,家裡反對,所以我就懶得再操心,乾脆讓他們幫我挑。」關慕人攤攤手,一副無所謂樣。  

  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兩人的境遇頗相似。  

  「我也一樣。」她淡笑著。  

  「這麼說起來,我們真的很相配嘍?」關慕人挑挑眉。  

  「只要我們的父母覺得我們很相配就夠了。」反正是企業聯姻,不必要求更多。  

  「不過如果你想讓我像你從前的男朋友那樣熱烈追求你,我可能辦不到。」關慕人坦言不諱。  

  「我不用人追求。」她不由得笑了,「我們也沒有必要像別的情侶那樣浪費時間玩曖昧。」  

  「好,夠爽快!」關慕人與她一拍即合,「老實說我真的很忙,公司的事情、私人的事情一大堆,我不會天天打電話給你,也可能會忘記你的生日,甚至一束鮮花也不送給你。」  

  「我以前的男朋友也從來沒送過花給我,我不介意這些。」想到楚思凡,她再次黯然。  

  「我可能還會跟別的女人來往,甚至不會故意隱瞞你。」關慕人說出更加直接的話。  

  「呵呵,這樣最好,我也可以繼續去找別的男朋友。」她很喜歡他這份坦白。  

  「那就這樣說定嘍!」關慕人舉起香檳,「乾杯吧!」  

  「那……」葉藍有點怔愣,「我們這次相親算是成功了?」  

  「你說呢?」關慕人朝她眨眨眼睛。  

  算是成功吧。  

  從今以後,她找到了一個婚姻的合作夥伴。  

  這樣很好,不相愛,便沒有痛苦,不會吵架,只會客氣地和平共處。  

  關慕人是個不錯的男生,人長得帥,家裡有錢,性格也很開朗,難得的是他能如此坦誠。若非自己已經愛上了楚思凡,大概也會把他當成心中的白馬王子吧。  

  獨自開車回家的時候,葉藍望著車窗外仍舊沒有停歇的大雨,一顆心終於平靜下來。  

  她這一生所有戀愛的激情,在與楚思凡交往的這一段時間裡,幾乎全都耗盡了。  

  從今以後,她要過一個正常富家小姐的生活。  

  正常,也平淡。  

  手上戴著他送的那只鑽石鐲子,這大概是他留給她的唯一禮物吧。這鐲子像一隻手銬,銬得住她,可是她卻永遠銬不住他。  

  你連鐲子的款式都忘記了,送鐲子給你的人長什麼模樣,你還記得嗎?當初,他如此問。  

  她回答:很模糊了。  

  你看,再多的痛苦,都會過去。無論你愛上誰。  

  是啊,再多的痛苦,遲早都會過去。就像從前她愛過的那些男人一樣,她也遲早會把他忘記。  

  葉藍忽然心一揪,將鐲子褪下來,扔到車頭的置物箱裡。  

  再也不去看它。  

  歎了一口氣,她扭開收音機,聽深夜的節目。  

  她跳過新聞台,轉到一個音樂電台,一首爵士藍調從音箱裡流瀉而出。  

  她不知道,當她剛剛跳過新聞台的那一瞬,主播播報了一則夜間新聞──  

  「今晚九點三十分,在××路口,發生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一輛自小客車與迎面而來的大貨車相撞,雖無人死亡,但自小客車車主眼部卻遭重創,醫生稱有失明的可能。目擊者透露了一條令人震驚的訊息,這位受傷的車主很可能是時下當紅歌星楚思凡……」  



第八章

  記得那天夜裡下著大雨。  

  看了她的照片後,楚思凡滿腔震驚地衝出門去,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要立刻見到她。  

  車速不自覺加快,當他開至路口,迎面看到那輛大貨車時,方向盤一滑,然後便是一陣天崩地裂的巨響和天旋地轉的暈眩。  

  他其實沒有感受到多少痛苦,眼前便漆黑一片。  

  當他醒來的時候,聽見耳畔有人叫他的名字,然而他不知道是誰,因為他眼部纏著繃帶。  

  醫生告訴他,他可能會暫時失明,因為眼角膜受損。  

  真是暫時的嗎?如果找不到替換的眼角膜,就意味著他要一輩子在黑暗裡渡過。  

  身為一個歌手,他的歌唱生涯大概也從此完結了,畢竟,現在的觀眾沒幾個會聽瞎子唱歌。  

  這一切大概是上蒼給他的懲罰,懲罰他的有眼無珠。  

  跟葉藍相處了這麼久,他居然一點兒也沒有發現,她就是他一直想見的水夜伊蘭。  

  難怪他覺得她身上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氣息,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原來他們不止相處了兩個月,而是已經認識了兩年。  

  她一直默默地在背後支持他,而他卻從來都不知道,身邊這個被自己忽視的情人,就是他不可替代的紅粉知己。  

  他好瞎,真的好瞎!  

  現在好了,上天讓他變成一個名副其實的瞎子。  

  他受傷的消息傳出以後,來看他的人很多,唱片公司的經理、他的經紀人,還有許多歌迷將醫院包圍,大聲喊著他的名字,祝他早日康復。  

  他想起小時候看過一本小說,書中有一段敘述至今仍令他印象深刻──女主角剛生病的時候,很多人送花給她,可是當她在病床上躺了幾個星期以後,除了男主角以外,便再也沒有人對她表示慰問了。  

  他知道什麼叫做世態炎涼,所以他也沒指望周圍的人能一直如此關心他。  

  他只關心誰是自己故事中一直「送花」的那個人。  

  如果葉藍知道他受傷了,會來看望他嗎?  

  她應該知道了吧,唱片公司上上下下全知道了,她身為總裁,應該有所耳聞。  

  然而她一直沒有出現。  

  橘心倒是來了。  

  橘心說,她在一所學校找到一份音樂老師的工作,生活漸漸安定下來,閒暇時有很多時間可以來照顧他。  

  沒有拒絕她的好意,他知道,她會如此關心自己,只是出於內疚。  

  讓內疚的人為自己做一點事情,不是欠她的情,而是幫她解除心中的苦悶。  

  楚思凡希望自己和她之間,可以兩不相欠。  

  橘心其實不用怎麼照顧他,因為醫院裡有護士,她只是每天推他到花園裡曬曬太陽,讀一段有趣的小說為他解悶。  

  他覺得橘心有了很大的改變,從前她一向不喜歡讀書,只會看那些印滿名牌的雜誌。可是現在她居然能找到不少前所未聞的書籍,忽然變得很有氣質。  

  她唸書的時候,語調也會隨著書中情節對白抑揚頓挫,可見,她能深刻理解書中的含義,不是瞎念。  

  她還會找來一些他瞭解或不瞭解的另類樂團唱片,在不能來陪他的時候,讓他獨自聆聽。  

  雖然曾經當過歌手,橘心從前對另類樂團從不感興趣。  

  可現在,為了陪他渡過失明的這段痛苦日子,她付出了很多努力。  

  每天下午,在陽光照耀的院子裡,每當他聽著橘心念小說的聲音,閉眼感受四周的輕風時,心裡不由得泛起一絲小小的遺憾。  

  如果此情此景發生在兩年前,那是多麼幸福的事!可是現在,身邊坐著橘心,他卻想著另外一個人。  

  葉藍……她現在在做什麼?在她母親的公司開會?還是在跟別的男人約會?  

  她是否再也不想原諒他,要與他永別?  

  楚思凡側過臉去,不讓橘心看到自己倏忽難過的表情。  

  也許上天還沒有完全放棄他,不久之後,醫院為他找到了合適的眼角膜。  

  只要動了手術,很快,他就可以復明瞭。  

  這一夜,是他動手術的前一夜。橘心沒有再像平時那樣陪他直到醫院禁止訪客,她很早就離開了,只說明天手術前,再過來陪他。  

  叮囑他要好好休息,把她燉的冰糖燕窩擺在床頭,命令他睡覺前要全部吃完。  

  聽見她的腳步聲遠去,他靜靜地躺下,摸索著關掉了床頭的燈。  

  他沒有睡著,今夜有些激動難安,他不太睡得著。  

  一直到護士巡房,他仍然醒著。  

  不過,走進來的護士並不知道這一點,以為他早就熟睡了。  

  「唉,他長得真好看。」一名護士輕輕地說。  

  「怪不得那個女孩子那麼癡情,天天來看他。」另一名護士搭腔。  

  她們說的,是橘心嗎?  

  「那女孩子又送燕窩來了,真捨得,是頂級的血燕耶!」  

  頂級的血燕?橘心的經濟並不寬裕,送這樣的禮物讓他實在不好意思。  

  「我要是有這樣帥的男朋友,我也願意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他。」護士之一又說。  

  「那天的情景,你看到了沒有?真是感人。」  

  「我那天剛好沒班,到底是怎樣,說來聽聽。」語氣裡滿是好奇。  

  「眼角膜捐贈者的家屬,因為信佛,覺得人的身體要保持完整才行,否則死後到不了極樂世界,所以執意不肯捐,是那個女孩子當眾跪下求他們,他們最後才答應的。」  

  「當眾跪下?天啊,換了我可不願丟這個臉。」護士之一不覺提高了音量。  

  「所以說,那個女孩子很愛他啊……」  

  「可不是嗎,那個女孩子似乎工作很辛苦,可又堅持天天來照顧他,好幾次他吃飯的時候,她在一旁累得打瞌睡,他一叫她,她又馬上裝出很有精神的樣子。」  

  「有這樣的女朋友真是幸福啊,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要娶這樣的女孩。」護士之一感歎。  

  「不如你自己學學人家,當一個讓男人幸福的女朋友不就行了?」另一人打趣。  

  「不要不要,饒了我吧,」連連擺手,「我可不要那樣辛苦!我寧可被男人寵愛。」  

  「所以嘍,你交不到這麼帥的男朋友,因為你不肯付出。」  

  兩個護士輕聲說笑了一陣,將房門關上,一併離去。  

  躺在床上的楚思凡,本來就無眠,現在更加睡不著了。  

  橘心這樣對他,是否還愛著他呢?  

  他原以為,她只是隨便來照顧他一下,沒想到她居然在背後付出了那麼多。  

  只想讓她補償內疚,他並不想反欠她什麼。  

  今時今日,他已經不可能再跟她回到從前了。  

  他一定要把話講清楚,不要讓她再存有什麼希望。  

  曾經,他因為曖昧不明犯下了大錯,現在,他不能再讓自己重蹈覆轍。  

  明天做手術之前,他要跟橘心說清楚。  

  哪怕這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  

  楚思凡坐在輪椅上,做好一切準備,只等著護士將他送入手術室。  

  橘心終於來了。  

  今天,她的步子跟平時不太一樣,顯得格外急促。  

  今天,她說話的語調也不太一樣。  

  「思凡……」她有些喘氣,「你還在這兒,總算趕上了,幸好還來得及。」  

  「橘心,是你嗎?」他微笑著問。  

  「是我、是我,」她連忙激動地上前握住他的手,「對不起,這麼晚才來看你。」  

  「不算晚,離手術還有一個小時,夠我們聊的。」足夠讓他把該說的說清楚。  

  「我所謂的晚不是指這個,我是指……」停頓片刻,她不知怎麼解釋,「唉,我現在才來看你,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生氣?」他有些詫異,「怎麼會?」  

  不過比約定的時間遲了幾分鐘而已,他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  

  「思凡,你不再恨我,我真的好開心,你出了車禍之後,我一直很難過,天天為你祈禱。現在好了,你終於可以重見光明,我終於可以……」話說到一半,她一陣哽咽。  

  楚思凡拍拍她手背,以示安慰。  

  「橘心,我有話要跟你說。」  

  「什麼?」她似在抹眼淚,連忙回應,「有話你儘管講。」  

  「橘心,」他試圖用一些委婉的句子,可是他知道,無論多委婉,還是會傷害她,「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可是我們之間是不可能了,你明白嗎?」  

  她一怔,呆呆地回答,「為什麼你要忽然對我說這些?」  

  「我已經有了葉藍……」  

  「我知道啊,上次我也見過葉藍,而且報紙上還刊登了你們的新聞,我知道在你心目中,我已經比不上她了。」橘心歎了一口氣。  

  「你既然知道,這段日子就不該為我付出那麼多。」他索性直截了當地說了。  

  「這段日子?」橘心更是愕然,「這些日子我怎麼了?」  

  「昨天晚上,我聽見護士小姐無意中提起,才知道我的眼角膜是你替我求來的。」  

  「思凡,你是不是搞錯了?」橘心瞪大雙眼,「我沒有啊!」  

  「事到如今,你不要再隱瞞了。」  

  「我沒有啊!真的沒有!」她急忙澄清,「思凡,我承認自己一直很想為你做一些事情,可是我人單力薄,實在幫不上什麼忙,我還一直為自己的無能而苦惱呢。」  

  「好吧,」她不承認,他也不想逼她,「眼角膜的事情暫時不提,那些燕窩呢?據說是頂級的血燕,一定花了你不少錢吧?你現在當一個音樂老師一個月才賺多少?等我出了院,就把錢還給你。」  

  「什麼燕窩?!」橘心再次詫異,「我實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還有,你說我在當音樂老師?」  

  她又不承認?楚思凡無奈地笑了。  

  「橘心,其實你每天來照顧我,為我念小說,給我買各種唱片,我真的很感激你陪我渡過這段寂寞的日子,可是出院後,我一定要去找葉藍……我實在不能回報你什麼,對不起。」  

  他說出醞釀已久的話。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說出這麼殘忍的話。  

  不料橘心非但沒有難過,反而驚嚇得跳起來。  

  「你在說什麼?我這段時間每天都來看你?!」  

  「不是嗎?」她該不會連這個都不承認吧?  

  「可是今天是我第一次來看你呀!」  

  「不要再開玩笑了。」他正色道。  

  「我是說真的!這家醫院我是第一次來,剛才還在問值班護士你的病房號碼呢!你可以問她們,從前有沒有見過我。」  

  「什麼?」輪到他大吃一驚,「你真的是第一次來?!」  

  「我從報紙上看到你今天做手術,才匆匆趕來,想給你加油打氣。之前我也一直想來,可是怕你不願意見我,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我、我跟秦海和好了。」  

  楚思凡愣住,半晌無語。  

  「我怕秦海不高興,所以一直不敢來看你。思凡,秦海其實不是壞人,他只是因為太愛我了而嫉妒你,現在他已經想通了,他說你如果康復的話,什麼樂壇天王的位置他都不會跟你爭了!思凡,求求你,原諒他吧!」  

  「你真的是第一次來看我?」他腦中一片空白,只重複著這句話。  

  如果橘心真是第一次來,那麼這段日子跟他朝夕相處的,又是誰?  

  是誰為他在陽光下朗讀一本本小說?  

  是誰為他在寂寞時分播放一張張唱片?  

  是誰為他燉了燕窩,命令他不喝光就不許睡覺?  

  是誰為了他當眾下跪,去求來一對珍貴的眼角膜?  

  難道這一切只是他的幻覺,或者陪他的是一個醫院裡寂寞的幽靈?  

  剎那間,他什麼都明白了。  

  那是一個跟橘心聲音相似的女孩子,她扮作橘心來給他安慰。  

  他曾說自己喜歡聲音好聽的女孩子,其實原本指的是橘心的聲音。  

  他萬萬沒有想到,兩年後會愛上另一個人,這個人,除了聲音之外,跟橘心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這段時間與他朝夕相處的,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  

  「媽,你就讓我去嘛!」  

  臨出門前,被母親阻擋的葉藍,急得要發飆。  

  「夠了!」何淑儀大吼一聲,「這段時間,我已經夠容忍你了,希望你可以適可而止。」  

  「但今天思凡做手術,很關鍵、很重要,得有人去陪他!」她差點哭出來。  

  「他身為大歌星,還愁沒有人去陪他?你沒有看早上的新聞嗎?已經有好幾百個記者和歌迷圍在醫院外,在等他手術的結果了。」  

  「那不一樣!」那些人跟他又不親。  

  「有什麼不一樣?只要是真心關心他就夠了,你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嗎?」何淑儀瞪著女兒。  

  「我沒那麼想。」自己在母親面前,總是詞窮。  

  「不要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  

  「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不都做到了嗎?你讓我跟關叔叔的兒子相親,我不是去了嗎?你讓我跟他交往,我也一直在努力愛上他啊!即使你讓我嫁給他,我也沒有一句怨言,可是你親口同意讓我去照顧思凡的!」  

  「我是讓你在他失明期間去照顧他,可今天他就要復明瞭,你沒必要去了。」何淑儀冷冷說道。  

  「他現在還在做手術,沒有復明啊!」  

  「那也表示他的病即將好轉,不用你操心。」何淑儀叉起腰,  

  這時一隊傭人提著大批行李從樓上走下來,搬到停好的車內。  

  「媽,你要出遠門呀?」看這架式,真把葉藍嚇一跳。  

  「不是我,是我們!」  

  「我們?!」她更加驚駭,「我什麼時候答應過跟你出遠門?」  

  「上次開會的時候,我不是提過嗎?要你跟我到歐洲出差。」  

  「今天就去嗎?」  

  「對,今天就去,機票我已經買好了。」何淑儀說得毫不猶豫。  

  「可是……我的衣服還沒有收拾。」  

  「我已經叫傭人收拾好了。」  

  她還想找借口拖延,「保養品呢?她們哪裡知道我平時愛用什麼?」  

  「不論是衣服還是保養品,不夠的可以去巴黎買,那裡什麼沒有?我們又不是去荒郊野外。」  

  「媽你好毒!」葉藍氣得直跺腳。  

  這老狐狸哪裡是想去出差,分明就是不想讓她去看思凡!  

  「哼,你現在才知道你老媽的手段?」何淑儀洋洋自得,「總之,未來兩個月內你休想回來!」  

  「兩個月?!」天啊,思凡的眼睛到那時早就恢復到2.0了吧?她還想趁他視力模糊的時候,再假扮橘心跟他親近呢。  

  「走吧,飛機就要起飛了。」  

  「媽,你讓我再去見見思凡,我只遠遠地再看他一眼就好。」她苦苦哀求。  

  「多看他一眼有用嗎?反正你們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何淑儀狠心地扯著女兒的衣領,不顧她的哇哇大叫,將她拖上車。  

  就這樣,她被母親強行帶到了法國。  


  葉氏集團旗下有一項重要的經營項目,就是百貨業,此趟去法國,對於一般女孩子來說,肯定會高興得要死,因為她們不是逛LV,就是看GUCCI,或者在蘭蔻或雅詩蘭黛的專櫃前徘徊。  

  但葉藍對眼前琳琅滿目的奢華商品毫無興致,整天無精打采、心不在焉。  

  為了阻斷她與楚思凡的關係,母親甚至沒收了她的手機,不讓任何唱片公司的下屬給她通風報信。  

  所以她得不到一丁點關於他的消息。  

  他康復了嗎?回到演藝圈了嗎?開始練新歌了嗎?還是依然在休息?  

  每天她都在心中設想這些問題一萬次,有一天還趁著母親出去跟人談生意,偷偷跑到當地唐人街買了一份華語報紙。  

  可惜那天的報紙上,沒有刊登他的新聞。  

  她失望而返,在塞納河邊痛哭失聲,引來幾個法國人好奇的圍觀。  

  垂頭喪氣地回到酒店,或許因為剛才的痛哭驚動了好心的上帝,酒店的大廳裡有人正在等她。  

  她從那人身邊掠過,因為淚眼未干,低垂著頭,所以一時沒注意到對方。  

  身後傳來輕喚,「葉藍──」  

  這聲音透過耳朵鑽入她的心際,引得她一陣顫抖。  

  猛地轉過身來,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彷彿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觀,整個人僵愣在原地。  

  是他!是她一心一意、日日夜夜思念的人,此刻如同魔術師從天而降,帶給她前所未有的驚喜。  

  楚思凡上前一把牽住她的手,將她帶入電梯。  

  電梯裡一個服務生正在搬運行李。  

  「對不起,我和這位小姐想借這裡說一會兒話,請你行個方便。」楚思凡塞給那服務生可觀的小費,那人馬上笑臉綻放,知趣地離開。  

  電梯門關上,他按了按鍵,讓它直達最高一層樓。並不是真的想去那兒,只為兩人的相處多爭取一點時間。  

  「你怎麼會在這?」葉藍與他對視良久之後,冷冷地開口。  

  「來巴黎看我的女朋友。」他低低地答。  

  「是嗎?恭喜你又交新的女朋友。」她一陣心酸。  

  這時他做了一個令她吃驚的動作,忽然雙手捧住了她的臉。  

  伸出手的一剎那,他閉上了眼睛。  

  「你、你幹什麼?」她愕然地連連後退,他卻執意捧著她的臉,讓她無路可退。  

  他摸索著她頓時通紅的雙頰,指尖停留在她眼下的那顆藍痣上。  

  「我的女朋友,在我失明期間一直照顧我,但我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他輕輕地說,「我很後悔沒有早一點這樣撫摸她的臉,否則我早就發現她的臉上有一顆很漂亮的、藍色的痣。」  

  「你……」葉藍大驚,目瞪口呆。  

  他知道了?他是怎麼知道的?  

  「動手術那天我見過橘心,她說之前一直沒有來看過我,所以有一個女孩子一直在冒充她照顧我。」他望進她眼底。  

  「你該不會以為那個冒充的人就是我吧?」她嘴硬地反問。  

  「除了你以外,我不認識另一個跟橘心聲音相似的女孩。」  

  「也許是你沒見過的歌迷呢?喂,不要冤枉我哦!」她實在不想承認自己曾傻傻地為他付出這麼多。  

  「你要我把證人也帶來嗎?」  

  「證人?」  

  他使出殺手鑭,「醫院那一群醫生和護士,每個人都見過你,你想讓我把他們都接來巴黎旅遊嗎?」  

  「我……」她再也無法狡辯。  

  他歎一口氣,微微地笑著,仍舊閉著眼睛,唇緩緩地覆了上來。  

  唇落處,竟絲毫不差吮住了她藍色的痣。  

  那顆痣,是她臉上最敏感的地方,此刻的吮吸引起她一陣激顫,全身瑟瑟地微抖,雙手不由得抓住他的胳膊,指間收緊。  

  感受到她的激動,他的舌尖更加大膽,加入了唇吻之中,撩動著她……  

  「嗯……」她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嬌吟,整個人成了他的俘虜,蜷縮在他的懷中。  

  「承認吧,否則我不會放過你。」他睜眼輕笑,威脅道。  

  壞蛋!跟他相處這麼久,一直以為他很老實,原來跟別的男人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兩眼淚光盈盈,她賭氣地說:「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這樣欺負我?」  

  「你又知道我不喜歡你了?」眼底的笑意更濃。  

  「我問過你!我在網路上問過你好多次,你都含糊其詞!」葉藍不僅怒火中燒。  

  「第一次你問我的時候,的確是忽然停電了。」他耐心解釋。  

  「第二次呢?」她繼續逼問。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水夜伊蘭就是你。」他卻回答。  

  「哼,你跟水夜伊蘭才更容易說實話吧?」  

  「水夜伊蘭是我的朋友,當時她認定我不愛你,我不想否定她。」  

  「為什麼?」她真搞不懂他這麼做的意義。  

  「反駁朋友不是我的作風。」  

  「放屁!你從來沒有在意過我!就連我喜歡Night  Wish的唱片都不知道!」  

  「我承認,在橘心回來以前,我的確不能確定自己的感情。」他深深地望著她,深到她的眼底,證明自己沒有說半句謊話。  

  「那你現在就能確定了?」  

  「你說呢?」他不容分說又強吻下來,這一次,是堵住她多話的小嘴。  

  「唔──」葉藍舉手握拳對著他的肩猛捶亂打,然而,還是沒能掙脫他的囚困,很快,再次成為他的禁臠。  

  兩人吻得天昏地暗,她都忘了自己是何時棄械投降的,只記得自己的嘴唇終於被他的舌頭撬開,然後與他死死地糾纏在一起……  

  一吻完畢,她無力地靠在他肩上,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現在你應該相信我對你的感情了吧?」他已經用自己的行動證明,難道她還要執意沉浸在誤會之中嗎?  

  她的淚水禁不住潸潸而落,濡濕了他的肩。  

  「我……」她想說什麼,卻又哽咽住了。  

  「藍,你能原諒我嗎?」從前他總是連名帶姓的叫她,聽起來很不親切,此刻竟換了親匿的稱呼,讓她一陣心動,「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覺得家裡忽然變得很空、很大。」  

  她心裡暗暗笑了,盼了這麼久的問題,終於得到答覆,而且是令人滿意的答覆,叫她怎麼不開心?  

  她抬起頭,看他的俊容,不料卻在抬頭的一剎那笑容凝固。  

  電梯已經到達頂樓,門開了,有人正站在門外。  

  葉藍看到那張冷冷的面容,正用銳利的目光盯著她。  

  是媽媽!  

  早不出現,晚不出現,恰好在這個時候,何淑儀似不散的陰魂,逼著她做出違背自己心意的選擇。  

  那刀子一般冷亮的目光似在提醒她,自己曾答應過的承諾。  

  她曾說過,永遠也不會再和思凡在一起了……做為一個孝順的女兒,她必須遵守對母親的承諾。  

  「藍,你怎麼了?」感到她的突變,楚思凡搖了搖她僵硬的肩頭。  

  她忍住心酸,好半晌才回答,「是什麼讓你忽然愛上了我的?」  

  「什麼?」他一怔。  

  「我在你身邊那麼久,你都沒有愛上我,可是出了一場車禍,卻忽然跑來,說愛我愛得要死,是什麼讓你改變的?」葉藍推開令她依依不捨的人,恢復殘酷的語調,「因為你知道了我富家小姐的身份吧?」  

  「你在胡說什麼?」他蹙眉。  

  「你知道我是老闆的女兒,所以故意改變立場,說你愛我,目的就是為了要我把你捧成天王巨星,不受秦海的威脅,這樣你就可以重新追回橘心!」葉藍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總之越傷人越好。  

  只是傷人的同時,她也在凌遲自己的心。  

  「你真是這樣想的?」楚思凡凝視著她,似要看透她的心。  

  「眼前的事實,容不得我不這樣想。」  

  「在你心中,我是這樣一個人?」他的聲音裡平添了一絲沙啞。  

  「我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我不瞭解你,你一會兒完全不愛我,一會兒又愛我愛得要死……楚思凡,我不瞭解你,也不想再去瞭解了。」  

  她再次看向電梯門外,發現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母親很滿意地露出猙獰的微笑,接著便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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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挑好了沒有?」關慕人問。  

  「啊?」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看見自己腳上穿著一雙紅鞋。  

  鑲滿頂級鑽石的紅色高跟鞋,另有一雙白色的,款式相同,一同擺在她的面前。  

  每個女孩子都會夢想有雙這樣的鞋子,如今擺在她面前,卻無法讓她展顏一笑。  

  過兩天,就要跟關慕人訂婚了,她卻心亂如麻。  

  「到底喜歡白色的還是紅色的?」關慕人再問。  

  關大少爺真是難得陪她逛街,以盡未婚夫的義務,好歹她得搭理人家一下才對。  

  「我還沒有考慮好耶……」葉藍結結巴巴地回答。  

  「那就兩雙一起買吧!」他兀自做了決定。  

  「啊,不好吧?很貴的,哪能讓慕人哥哥破費這麼多。」她連忙擺手。  

  「怕什麼?反正是我家老頭子付的錢。」他聳肩一笑,「他逼著我們兩個訂婚,難道還不應該讓他多出點血?」  

  「關叔叔會殺了我。」她吐吐舌頭。  

  「麻煩你,兩雙都要。」在說話的同時,他早已拿出金卡給店員小姐。  

  店員小姐大樂,千恩萬謝地暫時退下。  

  「不想跟我訂婚嗎?」關慕人忽然問。  

  「啊?」她一愣,笑容微僵的連忙否認,「沒有啊!」  

  「看你一整天都愁眉苦臉的,哼哼,你這個小呆瓜休想騙我!」關慕人敲敲她的腦門。  

  「你其實也不太想娶我吧?」葉藍不好意思地笑。  

  「我想不想娶你,那是我的事。但你想不想嫁給我,你自己卻要考慮清楚。」  

  「我、我已經答應我媽媽了。」小聲地歎口氣。  

  「那又怎麼樣?」  

  「我是個孝順的女兒……」  

  「所以不敢違逆你家裡那隻母老虎的意?」  

  「也不是。」葉藍咬咬嘴唇,「我答應了我媽,所以做人應該信守承諾。」  

  「就因為這個原因?」關慕人不由得失笑,「大可不必吧?」  

  「這很重要耶!」她反駁。  

  「為什麼重要?」  

  「因為……這樣我媽媽就會很開心啊。」葉藍想了半天,她才吐出這麼一句話。  

  「所以你這輩子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了讓你老媽開心?」  

  「也不至於啦。」  

  她從前穿得很清涼,交很多男朋友的時候,都曾經把老媽氣得半死,她可不敢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不惹老媽生氣。  

  「除了跟我訂婚,你以前就沒有讓你老媽開心的時候?」  

  「也不會啊。」  

  她存錢幫老媽買愛瑪仕包包的時候,老媽可是樂開懷。  

  「所以嘍,用你的腦袋想一想,假如你有很多辦法能令你老媽開心,為什麼要選擇這個令自己痛苦的方式呢?你大可以做到兩全其美。」關慕人再次打了她不開竅的頭一下。  

  「可是一個人不能不守承諾啊,慕人哥哥,你從來不信守承諾嗎?」她不禁有些懷疑。  

  「那要看是什麼承諾,假如不守那個承諾,對別人沒什麼害處,反而能令我高興,我為什麼要那樣迂腐?」  

  「對別人沒什麼害處?」  

  她仔細思索……對哦,她如果不跟慕人哥哥結婚,似乎對老媽的傷害也沒那麼大,老媽不見得有多喜歡慕人哥哥,而且葉氏集團跟關氏也沒有利益上的往來。  

  「你幹麼老慫恿我退婚?」葉藍忽然警覺,「該不會是你自己想悔婚,卻騙我去承擔這個罪名吧?」  

  「我只是在提醒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關慕人攤攤手,「反正我這個人一向我行我素慣了,我不敢保證婚禮當天不會突然搞失蹤,到時候你丟了臉,可別怪我事先沒知會你哦!」  

  「反正我不會主動退婚的。」她努努嘴,「我可不想挨罵。」  

  「唉,隨你的便。」關慕人歎氣。  

  這時,玻璃門一開,一名美艷高挑的女子走進店中。  

  她剛想朝葉藍他們所在位置走過來時,身子卻忽然一僵,駐足三秒,戴著超大太陽眼鏡的雙眼似乎在凝視著什麼,而後又若無其事地走開,繞到服飾區去。  

  「哇,」葉藍對關慕人低聲耳語,「你看到了沒有,那個就是時下很紅的模特兒林宛萱哦!」  

  「她很紅嗎?」關慕人淡淡一笑。  

  「她好漂亮哦,不過聽說她很凶!」她開始講當記者時聽來的八卦,「聽說連她的經紀人都很怕她。」  

  「怎麼個凶法?說來聽聽。」他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  

  「曾經有一個工作人員被她嚇哭了。」  

  「她罵人了?」  

  「那倒沒有,她只是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而已,那人就哭了!很有本事對不對?你見過這種人嗎?」她描述得活靈活現,彷彿親眼所見。  

  「聽說過呀,武俠小說裡的女魔頭,目光能殺人。」關慕人哈哈大笑。  

  他朗朗的笑聲中,遠在服飾區的名模忽然轉過頭來,直盯著他所在的方向。  

  至於她的目光是否真如傳說中的可怕,葉藍沒有看到,因為被那超大的墨鏡給遮住了。  

  ***  

  葉藍坐在休息室裡,看見鏡中的自己被造型師七手八腳地打扮成准新娘的樣子,不由得兩眼淚汪汪的。  

  「葉小姐,怎麼了?」化妝師大驚,「不喜歡我幫你化的妝嗎?」  

  「不喜歡我梳的頭?」髮型師也同時膽戰心驚。  

  「還是不喜歡這身禮服?」服裝師亦嚇得雙腿發抖。  

  關慕人走進來,笑呵呵地解釋,「別瞎猜了,她只是對自己的單身生活依依不捨而已。」  

  「哦,」眾人恍然大悟,「葉小姐,別想不開了,單身生活也沒什麼好的,當了少婦反而更能享福,何況你現在只是准新娘,真的對新郎不滿意,還有時間落跑。」  

  「多謝各位的提醒,我會好好開導她的。」關慕人手上拿著紅包,分給各位。  

  紅包豐厚,眾人馬上如鳥獸般散去,留下一方安靜空間,給准新郎好好開導自己未來的妻子。  

  「客人都差不多到齊了,你如果想落跑,現在還有點時間。」關慕人將一條項鏈戴到她的脖子上。  

  「事到如今,我還能去哪裡呢?」葉藍怔怔地答。  

  那日在電梯裡說了那些絕情的話,思凡再也不會理睬她了吧?一想到當時的情景,她的傷心就止不住。  

  砰──  

  忽然不知哪裡發出一聲巨響,把她嚇了一大跳。  

  她回眸望去,只見休息室的門被一隻高跟鞋一腳踢開,一位高挑的美人搖搖擺擺走了進來。  

  這美人有一張熟悉的臉,只是從來沒想到,這張臉可以距離自己這麼近。  

  而且還在對她說話。  

  「你就是葉氏集團的大小姐?何淑儀的女兒?」美人冷冷的目光朝她上下打量著。  

  天啊,果然是魔女一個,彷彿身懷絕世內功,輕輕吹氣就可以把她殺死。  

  葉藍忍不住瑟瑟發抖。  

  「對,我是何淑儀的女兒,你、你是林宛萱吧?」  

  名模大駕光臨,果然氣宇不凡。  

  「原來你知道我?」林宛萱輕哼,「那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來找你嗎?」  

  「你是來找我的嗎?」葉藍驚奇。  

  「對呀,否則我何必破門而入?」  

  「請問有什麼事嗎?」一邊小心發問,她一邊向關慕人投以求救的目光。  

  奇怪了,這小子非但沒有一點保護未婚妻的反應,反而雙手環胸的站在一旁笑呵呵,彷彿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我是來告訴你,今天你這婚是訂不成了!」林宛萱強硬地說。  

  「為什麼?」  

  「因為你的未婚夫得跟我走!」林宛萱朝關慕人一指。  

  「去哪裡?」葉藍仍舊呆呆的。  

  「當然是去我家!」林宛萱大吼,「不對,應該說是我們的家!」  

  「我們?」她不解其意,「我和你難道有一個共同的家?」又不是失散多年的姊妹。  

  林宛萱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小姐,你聽清楚了,這個『我們』是指我和關慕人!」  

  「你們兩個有關係?!」葉藍嚇得跳起來。  

  「何止!」林宛萱摸了摸肚子,「還有一個寶寶。」  

  「你懷孕了?!」更是爆炸性新聞。  

  「很不幸,令我受孕的是你的未婚夫。」林宛萱總結。  

  「天啊!」她險些昏倒,「慕人哥哥,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差不多。」關慕人點點頭。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還要跟我訂婚?」她有些氣憤。  

  「我以前提醒過你,或許我在新婚當日會忽然失蹤,剛才我還勸你落跑,記得嗎?」關慕人聳聳肩。  

  「你既然要跟這個模特兒私奔,為什麼早不走,偏偏要等到現在?」外面賓客雲集,這下她們葉家臉丟大了。  

  「如果不舉行這個訂婚儀式,這個模特兒死也不會來見我,我在逼她現身。」關慕人欠欠身,「小藍,對不住了。」  

  隨後轉向林宛萱,他露出勝利笑容,「你終於肯嫁給我了?」  

  「與其讓你這個惡魔去殘害別的良家少女,不如就讓我這個受過你荼毒的倒楣鬼繼續遭殃好了。」林宛萱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到底是誰折磨誰啊?」關慕人摟著心上人的肩,一副大團圓的開心模樣。  

  「你們這一走,我怎麼辦?」她在一旁發怔。  

  「放心啦,小妹,我帶了一個人來見你!」關慕人神秘地道。  

  「誰?」葉藍身子一僵。  

  她看到鏡中出現了另一個人。  

  一個時時刻刻都能牽絆她心情的人,正走進休息室,緩緩朝她靠近。  

  思凡!他、他怎麼來了?!  

  今晚真是驚奇不斷。  

  楚思凡走至她身後,彎下腰,俊顏貼住她的面頰,看著她鏡中的眼睛。  

  「藍,」他說,「我是來接你的。」  

  她原以為這輩子他們不可能再相見了。  

  「你確定我會跟你走嗎?」  

  「不論你願不願意,我都會把你帶走,就算你懷疑我的真心,懷疑我的為人,我都要把你留在我身邊,哪怕你罵我、恨我。」他咬著她的耳垂說。  

  葉藍摀住嘴,無聲地哭了。  

  眼淚流下的那一刻,心裡的防線也崩潰了。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難過,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開心。  

  舉起她的手,楚思凡默默褪下她手上的訂婚鑽戒。  

  她沒有反抗。  

  「好感動哦!」一旁的林宛萱讚歎,隨即斜睨關慕人一眼,「喂,你跟人家好好學學!」  

  「這些話都是我教那個傻小子的,還用得著我去學嗎?」關慕人輕哼一聲,毫不服氣。  

  兩分鐘後,滿堂賓客看到一個奇怪的情景──休息室裡不是走出一對,而是兩對準新人。  

  他們紛紛宣佈要結婚,搞得關家老頭、葉家太太均臉色發白,怒氣衝天。  

  到底今晚誰是男女主角?呵呵,天知道,反正有喜酒喝就對了。  

  ***  

  倫敦的冬天好冷,聖誕節前夕下起了大雪。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樣一個潮濕寒冷的國家待這麼久,一待,就是兩年。  

  當初怎麼會選擇這個鬼地方?  

  「聽說英國的天氣對嗓子會比較好耶。」當初她是這樣說的。  

  「你喜歡的很多歌手都在英國吧?我們可以去聽他們Live演唱會了。」他則如是說。  

  「那我們就去英國吧!」  

  因為這樣幼稚的決定,他們就私奔來到這個一年不見幾天好天氣的地方。  

  既然要私奔,當然要離老媽遠一點,至少逃離她的勢力範圍。  

  葉藍至今還記得,當她說要嫁給思凡的時候,老媽可怕的臉色。  

  「你們真的決定了?」何淑儀仍然用她那冰冷的聲音說。  

  「永不後悔。」她牽著他的手,信誓旦旦。  

  「好,我不會給你們一分錢!」何淑儀威脅道。  

  「伯母,我會靠自己的能力照顧葉藍的。」楚思凡在一旁宣誓。  

  「你的能力?你除了唱歌還會什麼?哼,不要忘了,我是你的老闆,你敢搶我的女兒,我就炒你的魷魚!」  

  「媽!」葉藍不服地大叫。  

  「即使讓我離開演藝圈,再也不當歌手,我也不會離開葉藍。」他無比堅定地回答。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在打什麼算盤!」何淑儀指著他的鼻子罵,「你當然不希罕當一個歌手啦,因為當了我們葉家的女婿,將來可賺到十個天王巨星也賺不到的錢!」  

  「我不會要葉家一分錢,但我要帶小藍離開。」  

  「作秀!我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何淑儀對著他倆的背影大嚷。  

  他們果然撐了下去,這一撐,就是兩年。  

  當初,除了身上那套訂婚禮服,她什麼也沒帶,就跟他上了飛機。  

  利用他當歌手掙來的積蓄,他們在英國開了一間小小的咖啡店。  

  兩個傻瓜都是第一次做這種小本生意,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打理,好長一段時間店裡都處於虧本狀態。  

  直到一年以後,才漸漸有了一些固定的客人,還會有一些流浪的歌手,因為視楚氏夫婦為知音,願意到他們的店裡免費演唱,增加人氣。  

  「這個月我們還剩下多少錢?」  

  手挽著手,在下雪的街道上散步,葉藍心裡不停地打著算盤。  

  「買聖誕禮物應該夠了。」楚思凡笑。  

  「思凡,我想……給媽媽寄一份禮物。」她忽然低低地說,「她好喜歡收集愛瑪仕的絲巾,我剛才在那家精品店裡看到一條她以前沒有的花色。」  

  「想家了?」摟著妻子的他很知道對方的心思。  

  「沒、沒有啊!」葉藍嘴硬地不承認,「有什麼好想的?反正到處可以看到那個老妖婆的新聞,她可是大大有名的女強人,哼哼,聲名都遠播到英國來了。」  

  摸摸她的長髮,楚思凡半晌不語。  

  她知道,他又開始內疚了。  

  愧疚把她從富有的生活裡帶走,讓她跟著自己在冰天雪地的地方受苦。  

  「咦,你看,那邊有一家名牌商店耶,走,我們去瞧瞧。」她岔開話題,以免他又胡思亂想。  

  楚思凡點頭,任她牽引著去她感興趣的地方。  

  名睥商店一向以趾高氣揚著稱,這裡也不例外。  

  她發現自己跟楚思凡走了一大圈,也沒有人來招呼他倆。  

  店裡僅有的幾個店員,都圍著一名白人女士打轉,沒把亞洲人放在眼裡。  

  算了,反正他們什麼也不打算買,只是隨便逛逛。  

  「思凡,你看,那個好大只哦!」葉藍指著一枚狀似海星的鑽石耳環。  

  「你戴上一定很漂亮!」他說。  

  她還來不及阻止,他就轉身對閒在一旁的一位店員笑道:「小姐,麻煩把這個拿出來讓我們看看。」  

  那店員是名妙齡女郎,或許見楚思凡長相英俊,於是破例接待亞洲客人。  

  「先生,你是說這枚耳環嗎?」女店員戴上手套,用絲絨托盤將它帶出櫃台,「這是我們這一季的限量款哦!」  

  「限量款哦……」葉藍吐吐舌頭,肯定貴得要死!  

  「請問只有一枚嗎?」楚思凡問。  

  「對呀,這耳環太大,戴兩隻會顯得俗氣,所以通常客人只會買一隻。當然了,您如果要一對我們也不會反對。」  

  「咦,這後面有一個小小的按鈕,」葉藍發現新大陸,「這是什麼?」  

  「小姐,你沒看過這一期的VOGUE雜誌嗎?上面有整版的介紹啊!」  

  「不好意思,我現在很少看時尚雜誌了。」她聳聳肩。  

  「這是一隻會說話的耳環哦!」  

  「會說話?」兩人同時吃了一驚。  

  「對啊,這耳環裡面有一個小小的錄音機,你可以對著它說話,然後把聲音錄下來,這個微型按鈕就是讓你錄放用的。」  

  「這麼神奇啊!」葉藍不由得湊近了看。  

  「這是我們的首席設計師根據「美人魚」那部電影獲得的靈感,電影裡的美人魚有一隻會說讚美之詞的海星,每次美人魚去跟心儀的男孩子約會,就會把它戴在耳朵上,它就不停地為美人魚加油打氣。所以這款耳環一經推出,已經成為情侶們爭相搶購的熱賣品了呢!」  

  「它能錄多少句話?」這麼小的東西。  

  「大概三分鐘吧!反正無論什麼甜言蜜語,三分鐘之內肯定說得完!」  

  「好可愛哦!」她對著那只海星不停地讚歎。  

  可惜不用看價錢,她就知道,以目前她和思凡賺到的錢,根本買不起。  

  自己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富家小姐了,思凡也不再是天王巨星,他們對於奢侈品只能遠觀。  

  「小姐,看你這麼喜歡,不如讓你男朋友買一隻吧,反正聖誕節就要到了,當作禮物很不錯的。」店員小姐提議,「讓他把『我愛你』三個字錄下來,天天放在你耳邊聽個夠。」  

  「謝謝,」葉藍搖搖頭,「可惜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呃?」店員小姐一怔。  

  「他是我的丈夫。」  

  所以送貴重禮物哄對方開心的小把戲,已經不適合他們了。  

  她牽著老公的手,將他拖出商店。  

  她注意到,剛才自己與那店員小姐對話時,他一直蹙著眉。  

  ***  

  楚思凡剛剛從一位收藏家的家中出來。  

  已經是深夜,天氣越發冷了,他將葉藍為他織的溫暖牌圍巾裹在脖子上,搭計程車到上一次看到海星鑽石耳環那家名牌商店。  

  剛才他把一把名貴的吉他賣給了那位收藏家,口袋裡多了一張八十萬美金的支票,他可以為老婆買下那只限量版的海星耳環。  

  那把吉他曾經是他的寶貝,他用當歌手掙來的第一筆錢,買下了它。  

  吉他屬於一位已故的天王巨星,他曾經對此人無比崇拜,所以對於偶像用過的第一把吉他,也格外珍惜。  

  他來英國的時候,什麼樂器也沒有帶,除了它。  

  但現在,沒有誰比葉藍更重要。  

  反正他也不唱歌了,關於音樂的一切,大可完全拋棄,以免看了徒傷心。  

  一小時後,他帶著海星耳環回到家裡。  

  今天是聖誕夜。  

  葉藍正在烤火雞。她的燒烤技法十分純熟,一看就是個稱職用心的太太。  

  「你回來了。」聽見他的腳步聲,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興奮。  

  「思凡,我幫你買了一件聖誕禮物哦!」她眨眨眼睛,很是神秘。  

  「哦?」他暗笑,這麼巧。  

  「你猜猜是什麼?」  

  「圍巾?」他胡亂瞎猜。  

  「哪會這麼寒酸!再說,我已經送過你圍巾了。」  

  「手套?」他側側腦袋。  

  「哎呀,你好笨!」葉藍努努嘴,「告訴你好啦。」  

  他就知道她忍不住。每年都是這樣,買了禮物藏在樹下,還沒等到該拆禮物的時候,就衝動地告訴他答案,一點神秘感都守不住!  

  「是什麼?」他不由得笑了。  

  「吉他套子!皮套哦!」她自傲地揚起下巴。  

  「吉他……套?」他一怔。  

  「哈哈,嚇傻了吧?我聰明吧,送你這麼好的禮物。」  

  「的確喜出望外。」他嚇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對了,你把吉他放到哪裡去了?剛才沒有找到,我想試試合不合適,那個老闆說不合適可以去換。」  

  「呃……」他連忙找理由搪塞,「吉他有根弦出了點問題,我送到樂器師那請他幫忙調一下。」  

  「什麼時候能取回來?那可是寶貝呢!」  

  「總要過了聖誕節吧。」  

  門鈴忽然響了。  

  「咦,這個時候會是誰?」  

  「鄰居太太來借鹽吧。」楚思凡猜測。  

  他猜對了一半,門外的確站著一名太太,可惜不是鄰居太太,而是葉太太。  

  「媽?!」  

  差點兒昏倒,她手上烤火雞的鉗子砰然掉地。  

  何淑儀不容分說走進客廳,在爐火邊坐穩,摘下黑而亮密的皮毛大衣。  

  「媽,你怎麼來了?」怯怯上前,葉藍小聲問。  

  「怎麼,當媽的路過倫敦,就不能來看自己的女兒?」又是冷冷地搶白。  

  「當然可以!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我們住在這裡的?」  

  「哼,你老媽又不是第一次雇私人偵探。」何淑儀不以為然。  

  「媽,你派人跟蹤我們?」  

  「喂,葉小藍,我的獨生女兒跟人私奔了,還不許我雇私人偵探打聽她的行蹤哦?世上有這種道理?」何淑儀大怒。  

  「可以、可以,」她連忙端上咖啡,「那是您的自由。」  

  歎了一口氣,何淑儀換了平靜的語調,眼眸一抬,看到楚思凡立在房間一角,淡淡向他招了招手。  

  「你過來。」她說。  

  「伯母,你在叫我嗎?」楚思凡吃驚。  

  「什麼伯母?你娶了我的女兒,居然還叫我伯母!難道我不是葉藍的親媽?」何淑儀再次吹鬍子瞪眼。  

  「啊!」葉藍萬分驚喜,「媽,你終於承認思凡是你的女婿了?」  

  「不承認有用嗎?」睨了女兒一眼。  

  「思凡,快過來叫媽媽。」她咧嘴笑,「我就說嘛,只要時間一長,我媽自然會接受你的。」  

  「胡說八道!」何淑儀敲了女兒腦門一記,「如果不是因為我看到了一樣東西,就算到我死,我也不會承認你們!」  

  「東西?什麼東西?」葉藍莫名其妙。  

  「你問他啊。」  

  「問我?」他同樣不解。  

  「你今天拿什麼去賣了?」何淑儀懶懶地問。  

  楚思凡不由得臉色刷白。  

  「思凡,你拿家裡的東西去賣?」她愕然,「我們又不是沒錢,需要這樣嗎?」  

  「他不是怕你餓死,而是想給你買聖誕禮物。」何淑儀輕哼,「算這小子有點良心。」  

  「聖誕禮物?」葉藍怔怔地望著老公,「我們難道連買一件小禮物的錢都沒有了?」  

  「你那禮物可值八十萬美元呢!」何淑儀在一旁補充。  

  「什麼?!」她怎麼聽不懂?  

  「你為什麼不問問他賣了什麼?」好心提示女兒。  

  「思凡,你賣了什麼?」葉藍果然聽媽媽的話。  

  「我……」楚思凡難以啟齒。  

  「看來他不敢說,我就替他說吧。小藍,你還記得麥克斯伯伯嗎?」  

  「嗯,那個收藏家。」她還有點印象。  

  「他剛才打電話給我,說是幾年來一直想收藏的一件東西,終於被他買到了,那是一把屬於某位已故巨星的昂貴吉他,剛剛有一位年輕人送到他家。」  

  「吉他?!」葉藍驚叫起來,「思凡,你把你的吉他……」  

  「我賣掉了,」他澀澀地笑,「反正我不當歌手了,留著它也沒什麼用。」  

  「怎麼會沒有用呢?」她想掉淚,「那是一件很希罕的寶貝耶,就算不彈它,將來留給我們的孩子,也是很有紀念價值的東西啊!」  

  「反正已經賣掉了,就不要再去想了。」他假裝無所謂地聳聳肩,「將來用別的來代替傳家寶吧!」  

  「小藍說得對。」何淑儀厲聲道,「世上還有什麼傳家寶比得過那把吉他?你這小子做事不經大腦,真是笨蛋!幸好我手快,把它又贖了回來,否則有你後悔的。」  

  「什麼?!」兩人同時一愣。  

  「我好說歹說,用了很多古董才從麥克斯那裡換回了吉他。哼,為了你小子,老娘我虧大了!」  

  「媽……」葉藍難以置信,「你不僅承認了思凡,還替他贖回了吉他?今天是怎麼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你以為老媽我當初反對你們在一起是因為嫌貧愛富嗎?」何淑儀哼笑。  

  「難道不是嗎?」  

  「你老媽我比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有錢,我會在乎錢?不是告訴過你嗎?我不希望你跟他在一起,是因為我覺得他不愛你!」  

  「因為這把吉他,你終於發現原來他很愛我?」她莞爾。  

  何淑儀深深歎了一口氣,「一個男人,肯為了你放棄如日中天的事業,跟你隱居在這冰天雪地的地方,還當掉自己最最心愛的珍藏……我覺得,這兩年對他的考驗已經夠了。」  

  「所以你終於現身,來與我們相認了?」  

  「說真的,你們不想跟我回去?」何淑儀與女兒對視。  

  「回去?那我們的咖啡店怎麼辦?思凡除了唱歌,就只會泡咖啡了,回去他拿什麼養你女兒?」葉藍扮個鬼臉。  

  「我聽說他除了這兩樣,好像還會作曲吧?當一個幕後製作人也不錯,將來就是唱片公司的老闆,」何淑儀開始籌劃,「如果真想出新專輯,還可以偶爾玩一玩,想恢復天王地位大概不可能了,畢竟這兩年新人輩出,歌迷大概都把他忘了。」  

  「好好好,媽媽你繼續構思,我跟思凡有幾句悄悄話要說!」  

  拉著傻怔怔的丈夫,丟下母親,咚咚上樓。  

  「怎麼了?」楚思凡知道她要興師問罪。  

  「你居然不跟我商量,就賣掉家裡的寶貝,辜負我的聖誕禮物,該當何罪?」葉藍怒氣不小。  

  「你說呢?」微笑地摸著她的臉龐,他等候發落。  

  「老實交代,你把那八十萬美金拿去做什麼了?」  

  「給你買聖誕禮物啊。」  

  「什麼狗屁禮物值八十萬?」  

  他不語,只從口袋裡摸出小小的錦盒,啪一聲,一隻晶瑩閃亮的海星扣到了她耳際。  

  「你……」她心中的詫異與甜蜜洶湧而上,「你居然買了這個沒用的東西!」  

  「怎麼會沒用呢?」他柔聲道:「我一向不懂得甜言蜜語,就讓它代替我在太太身邊多說些好話吧。」  

  「休想!」葉藍輕哼,「我要你親口說!」  

  嘴笨舌笨的他還是沒有說,只是攏住她,深情吻住了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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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明星為了保持天王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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