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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帝王家》作者:展翔【完結】(古代 父子)

《帝王家》作者:展翔【完結】(古代 父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vincy100 您是第104626個瀏覽者
【文案】

一個自小被冷落的太子小受,一個對太子不聞不問的皇帝攻。
一個想要離開宮廷,悠閒度日的太子小受。
一個偶然得到,不想放手的皇帝攻。

內容標籤:幻想空間 宮廷侯爵 喬裝改扮 不 倫之戀

搜索關鍵字:主角:裴羿 ┃ 配角:裴玄 ┃ 其它:宮廷,父 子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0-25 20:2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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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不相識

第一章

    從接到鎮國大將軍的密信,到站在南國京都『迎香樓』,裴羿用了一刻鐘的時間。

    此刻是將近黃昏時分,『迎香樓』已經開始開門迎客,同其他小館館不同的是,樓前沒有小館拉客,只有四個容貌清秀的少年,垂手站在門口,笑盈盈的公式化的對,每一位進樓的達官貴人、豪商富戶道一聲:「早……」

    一個少年看到手捧錦盒,身穿著標有鎮國大將軍家標記小廝衣服的裴羿,遂走上前,笑吟吟的說道:「這位小哥,大將軍在桃花閣,你從此進去前行約莫百米,左轉,那座樓就是了。」

    「多謝。」裴羿點點頭,捧著錦盒按照少年指示的路線,一路前行,來到了一處幽靜嫻雅的庭院裡,一進院門,一大片的桃樹林就映入眼簾,桃花開的正盛,纖長的桃枝低垂,深紅、灑金、淡紅、純白,各色桃花競相怒放,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包圍了裴羿。

    穿過桃花林,就看到一幢二層木質樓閣,在正門上大書著三個粉紅色的大字:桃花閣。有兩個十來歲的童子,裝扮的一如含苞桃花,看到裴羿過來,指示他往二樓大廳而去。

    二樓大廳同樓梯隔著一架粉紅色的屏風,金絲縷刻的重瓣桃花,在屏風上綻放,有嬉鬧調笑聲從屏風後傳來,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只著單衣的男子,斜臥在大廳的錦毯上,左手拿著一杯酒,右手摟著一個少年,周圍有數名少年,在彈奏著一曲『桃花瑤』。

    裴羿邁步走進去,就看到在俊雅男子懷裡躲躲閃閃,欲迎還拒的少年,已經是衣衫半裸,露出了雪白的肩膀來,俊雅男子眉宇間俱是放浪不羈,修長的大手在少年身上游移著,黑眸半睜,醉眼迷離。

    裴羿對裡面的放浪形骸視而不見,只是穿過彈曲的少年,來到了俊雅男人的身邊,恭敬的把錦盒遞過去:「大將軍……」

    俊雅男人接過錦盒,隨便的塞到少年的手裡:「都賞給你了。」

    少年打開錦盒,是滿滿一盒東珠,顆顆大小均勻、飽滿圓潤,散發著乳白色的光澤。少年一見之下,不由的喜上眉梢,胳膊主動的勾上俊雅男人的脖頸,送上了他的唇。

    俊雅男人咬了咬少年的唇,就推開了少年,少年乖巧的拉好敞開的衣襟,領著探曲的少年們退出了大廳,往一樓去了。

    裴羿悠哉的坐下來,自顧自的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的綴飲著,臉上沒有了方纔的謙卑,而是一派的從容悠閒。

    「還真是熱鬧啊……這個地方……」裴羿感歎:「難怪大將軍要樂不思蜀了,我也想……」

    一杯酒喝盡,裴羿正要給自己斟第二杯的時候,被一隻手猛然打翻了酒杯,耳邊傳來一聲憤怒的低吼:「裴羿……!」

    接著一隻手,強硬的把裴羿的頭扳過來,面對向來人噴住怒火的雙眸:「我叫你出來,不是讓你來尋歡作樂的!」

    此時,俊雅男人的眸子裡,哪裡還有半分醉意,分明是一片清明,怒火在眼底燃燒著,瞪著裴羿。

    「哦……」裴羿看著面前俊雅的噴火龍,臉上立刻掛上了洗耳恭聽的表情,一邊唯唯諾諾的點頭:「舅舅,教訓的是,甥兒洗耳恭聽著……」

    對面俊雅年輕的男人,立時露出挫敗的表情,他無力的鬆開手,用著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裴羿,你為什麼就如此不上進呢?你說說你,如果你愛美人不愛江山也就罷了,但是你不但不愛美人,也不愛江山,你實在是讓我失望透頂!」

    裴羿放下手裡的酒杯,不再敷衍眼前的人,換上了他平日正常的模樣,俊雅男人的眼裡就映入一張淡漠的臉了。

    「舅舅……」裴羿微微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相當於苦笑的表情來:「你說,我要如何上進?」

    裴羿的話讓俊雅男人一陣呆滯,好一會,才掙扎著說出一句話來:「你,你畢竟是太子啊……」

    「太子?!」裴羿嘴角的苦笑擴大了:「我是太子,但是我只是一個掛名的太子,要實權沒有實權,要錢財沒有錢財,只不過是一個幌子,就等著四皇弟他從關外回來,父皇一道廢太子的詔書下達,我就不是太子了……」

    「裴羿,你就不打算爭取一回嗎?」

    「我要如何爭取,舅舅你是知道的,世人都說父皇和母后恩愛情深,即使在她難產辭世以後,也不肯再冊立皇后,直接立了襁褓裡的我為太子,而且十八年來處處維護,不讓我受到後宮嬪妃和其他皇子的欺壓。」

    裴羿不帶表情的陳述著,而他的舅舅——南國鎮國大將軍柳煦一下子沉默了。

    「但是實際情況是什麼,舅舅,你心裡比我還清楚。我不知道父皇從前是否愛過母后,但是現在父皇的眼裡只有連皇貴妃,和她的皇子我的四皇弟。而我十八年了,還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皇。我是居住在東宮,實際上卻是被拘禁了。」

    不是裴羿抱怨,而是實情的確如此。裴羿是太子,可是直到四皇子進上書房,皇帝才派了一名夫子進東宮講學,東宮裡沒有一個幕僚,十八年來皇帝沒有讓裴羿出過東宮一步,更別說參與朝政了,可以說十八年了,裴羿和皇帝就是一對陌生人。

    說是唯恐裴羿幼小失菰,在宮裡沒有任何勢力庇護,皇帝特意挑選了後宮裡,有著稍遜於已故皇后勢力的儀皇貴妃,撫養尚在襁褓裡的太子裴羿。

    看似體貼的安排,實則有著無比的凶險,因為儀皇貴妃是和皇后同時進宮的,卻輸給皇后一籌,而無緣皇后的位子,只做了後宮四大皇貴妃之一。

    把裴羿交給無比仇恨皇后的儀皇貴妃撫養,如果不是有皇后的宮人在一旁看護,裴羿也不能出東宮,於是他只是掛著儀皇貴妃養子的名義,實際上他們母子也從未謀面,否則有可能現在的他,早已變成深宮裡的一縷幽魂。

    因此在冷冰冰的深宮裡,僥倖存活的裴羿,事事小心處處留意,身為太子卻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態度。

    「裴羿……」舅舅柳煦深深的歎息了一聲:「你心裡是如何想的?」

    「我只要保住這條命就心滿意足了。」裴羿直言不諱,希望柳煦斷絕,讓他拉攏朝中大臣的想法,只希望有一天,被廢了太子位,可以外放到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一個悠哉的閒散王爺,然後有一個互相扶持的王妃,和一群可愛的孩子,其他的就不奢望了:

    「舅舅,朝中大臣我一個不識,即使拉攏了,也不會有人站到我這邊,舅舅,你還是放棄吧……」

    而且裴羿已經十八歲了,早已過了南國十六歲成人的日子,但是卻還沒有太子妃,其他的皇子們在十六歲那年,就出宮建府,迎娶了皇帝指婚的王妃。

    就連最小的六皇子,雖然只有十四歲,皇帝也早早的為他挑選好了王妃的人選,也吩咐內務府給他修建新的王府,為他兩年後成人早做準備。

    「裴羿,你認為一個廢太子,還有保命的能力嗎?」柳煦站起身,來到裴羿身邊,他修長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語重心長的說:「希望,你考慮考慮舅舅的話,我等著你的答覆,不要讓姐姐失望。」

    「舅舅,謝謝你……」當今世上和裴羿最親近的,也就是鎮國大將軍了,但是裴羿想,他恐怕要讓他失望了。

    「什麼也不要說了,時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宮。」柳煦說著已經著裝完畢,把裴羿從座位上扶起來:「有機會,我再邀你出宮。」

    「好。」裴羿笑著點頭,知道鎮國大將軍過的其實也很辛苦,為了不讓皇帝注意,他不得不一味的流連在『迎香樓』,做出放浪形骸一派頹廢的模樣。

     

第二章

    裴羿和柳煦出了『迎香樓』,上馬往皇城奔去,在距離皇城不遠的地方,和一個人撞上了。

    「大將軍……」來人是南朝的三皇子——瑞王爺裴彥,他笑嘻嘻的在馬上說道:「大將軍也是奉召入見嗎?」

    裴彥雖然笑著,但是笑意卻不達眼底。

    「今日是陛下准臣入宮,晉見太子殿下的日子,臣正要進宮到毓慶宮。」柳煦從馬上躍下來,笑著給裴彥請安。

    裴彥也笑著在馬上虛扶了一把說:「大將軍不必多禮,本王一向健忘,忘記了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裴彥一邊說,一邊看向站在柳煦身旁的裴羿:「這是大將軍身邊伺候的人嗎?」

    「小的見過王爺,給王爺請安。」裴羿上前行禮,眉眼謙恭。

    裴彥擺擺手,目光落在柳煦俊雅的臉上,意味深長的說:「大將軍,讓如此不起眼的小廝相陪,實在是有損大將軍的絕世風姿……」

    這句話裴彥就有了調笑的意味,或者也算是一種挑釁,但是柳煦充耳不聞,臉色不變,只是臉上的笑,也參入了一絲嬉笑:「出入迎香樓,自然需要貌美之人相陪,出入宮禁,臣還需帶著家生的奴才。」

    裴彥收起臉上的笑,只管用目注視著柳煦,良久方說:「大將軍,自從邊關回到京都,就好像變了一個人,本王有些不習慣呢?」

    「在邊關臣不能忘形,回到京都繁華之地,臣無需在時刻戒備,所以也就忘形了一點,多謝王爺提醒,日後柳煦自當收斂。」柳煦收起了臉上的笑,淡淡說道。

    「本王沒有他意,大將軍不必介懷,如此本王先行一步。」說完,裴彥揚長而去。

    「裴羿,你都看到了嗎?瑞王爺如此飛揚跋扈,他根本不會把你這個太子放在眼裡。」等裴彥被侍從們簇擁著遠去,柳煦一雙黑眸裡迅速凝結了一片寒冰:「現在你不動,其他的皇子都在暗裡活動,尤其以瑞王、雍王、廉王為最,不但他們在朝堂裡十分活躍,就是後宮裡他們的母妃,也都在動作頻頻,拉攏後宮裡妃嬪,就等著取你這個太子而代之,你……,還要旁觀嗎?或者,你還要等待嗎?等著他們取代你的那一天到來。」

    柳煦口裡的三人,就是剛才的三皇子瑞王裴彥、他的母妃是後宮四大皇貴妃之一的元皇貴妃,二十年前五名出身世家的秀女一同入宮,其中就有元皇貴妃,她是在儀皇貴妃之後,進封大皇貴妃的人,在後宮經營了二十年,是後宮裡有權勢的女人之一。

    雍王是四皇子,其母是連皇貴妃,入宮稍晚,卻長袖善舞,深得皇帝的寵愛,連帶的也在後宮佔據了一席之地,足以同元皇貴妃抗衡。

    廉王是六皇子,今年年僅十四歲,小小年紀卻是鋒芒畢露,可能是因為生育他的女人,是東國的公主,所以廉王年紀雖小,卻敢於同瑞王、雍王等爭奪。

    「舅舅……」裴羿看向忿忿的柳煦,明眸裡是一片平靜:「像雜草一樣長大的我,如何同高貴的名花相抗爭呢?更何況,在他們的背後支持的勢力都很龐大,我不想以卵擊石……」

    柳煦恨恨的一甩袖子,抱著裴羿飛身上馬,他不再說話,只是驅趕著坐騎,快速的奔向皇宮。

    落日的餘暉灑在結識的宮道上,給週遭的景色鋪上了一層金黃色,裴羿和柳煦在宮外分別,慢慢的走回毓慶宮。

    裴羿很不喜歡,這冷冰冰的皇宮,只想著有朝一日,可以從這裡離開,帶著身邊的人。

    臨出來的時候,宮女婉柔熬了他喜歡喝的蓮子粥,叮囑他早去早回。

    婉柔就是皇后身邊的舊宮人,是跟著皇后一同進宮的丫頭,先是在坤寧宮伺候,後來就和裴羿一道搬來了毓慶宮。

    明著是儀皇貴妃收養了裴羿,實際上他是被婉柔養大的,當年她也不過十六歲,還沒有出嫁的黃花大閨女,接受了裴羿這個嗷嗷待哺的小嬰兒,辛辛苦苦勤勤勉勉的把他撫養長大。

    如果不是由她的細心呵護,裴羿或許已經被嫉妒,憎恨著皇后的儀皇貴妃,折磨丟掉一條小命了,所以在裴羿的心裡,婉柔和皇后的份量一般重。

    只是在裴羿回毓慶宮的路上,出了一個小小的插曲,在一處轉角的地方,一個纖細嬌小的身影,突兀的衝了出來,險險和他撞在一起。

    裴羿往後退了一步才站穩腳步,來人卻跌坐到地上,裴羿沒有好意拉她一把,看她的裝束應該是皇帝龐大後宮裡的一員,屬於才人之類的低階女官。

    小才人跌坐在地上,沒有立即起來,可以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女子嬌笑聲,小才人低低哼了一聲,抬頭,明亮的大眼睛直直的盯著裴羿,不滿的說道:「你這個奴才,看到我跌倒,也不過來攙扶一聲,這邊的奴才什麼時候學會偷懶了?!」

    裴羿聽小才人如此一說,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扮,才恍悟他現在穿著一身宮裡小太監的服裝,難怪小才女錯認裴羿的身份。

    小才人伸出一隻雪白的手,就等著裴羿攙扶她起來,裴羿反而後退了一步,惹來小才人的怒目,不等小才人發怒,一個溫柔低淺的聲音響起來:「才人請息怒,奴婢扶您起來。」

    來人正是毓慶宮的宮女婉柔,她上前攙扶起小才人,柔聲問:「才人,可有受傷?」

    「沒有,只是跌的狠了,一時爬不起來。」小才人搖搖頭,用手指著裴羿對婉柔說道:「姑姑,他可是你那一宮裡的奴才,你該好好教導他一番,他今天遇上了我,若是遇到其他的女官、娘娘,以他的遲鈍,可是要吃些苦頭了。」

    「是,奴婢記下了。」婉柔低低應是,小才人瞪了裴羿一眼,往不遠處喊她的幾名女子那邊匆匆去了。

     

第三章

    「殿下,你回來了。」等小才人一離開,婉柔就伸手挽住了裴羿的手,原本眉宇間的一絲憂慮也褪去了。

    婉柔是裴羿在冰冷的皇宮裡的,一絲溫柔的和風,讓他把剛才的突發事件拋到了腦後,也露出了今天第一個微笑,笑著說:「婉姑姑……」

    「我熬了殿下喜歡喝的蓮子粥,就等著殿下回宮呢。」婉柔拉著裴羿的手,往毓慶宮走去,被她溫暖的手牽著,裴羿彷彿回到了小時候,只是眼前的婉柔,頭上竟然有了根根白髮,她這是累的,為了他。

    低下頭,悄悄的掩去眼裡的情緒,裴羿在心裡下了決心,有朝一日一定找機會離開這裡,帶著婉姑姑一起。

    因為心無旁騖,所以裴羿很快的就忘記了那個小插曲,和婉柔回到了毓慶宮,小六子和小凳子歡喜的迎上來:「殿下,你總算是回來了,婉姑姑一直在毓慶宮外等著你哪……」

    小六子和小凳子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當年也是因為笨手笨腳,而被其他的皇子和父皇的妃嬪嫌棄,而差點被發配到冷宮,被他撿回毓慶宮裡,其實毓慶宮和冷宮也差不多,皇帝根本不會過來。

    任婉柔和小六子、小凳子簇擁著,一起來到了院子裡,因為現在是夏天,就把餐桌擺放在一棵高大的花樹的樹蔭下,上面是六樣精緻的小菜,還有一小盆甜湯,以及一晚蓮子粥。

    裴羿看著眼前豐盛的飯菜,略微有點點的遺憾:「如果有酒就更好了。」

    「殿下,奴才這就去拿酒過來。」小六子轉身要走,被婉柔攔住了:「殿下,在外面已經喝過酒了,今晚就免了酒吧。」

    裴羿不能駁回婉柔的提議,只能惋惜的端起那碗蓮子粥,匆匆用過晚膳。

    同婉柔說了一聲,裴羿往冷宮的方向走去。

    冷宮名為冷宮,其實並不冷,同其他宮殿一樣的雄偉,只是簡樸了一點。因為近幾十年來,沒有被廢黜的妃嬪,所以冷宮也就閒置下來,只有幾個負責打掃的太監、宮女。

    邁步走進冷宮,一股子酒香就迎面撲來,一個抱著酒罈狂飲的男人就出現在他面前,男人的腳下還放著一個密封完好的酒罈。

    裴羿目中露出喜色,慢慢的走過去:「王爺……」

    這是一個長相俊美,穿衣打扮一絲不苟的男人,也是南國皇帝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南國的安親王——裴瓊。

    「小飛子,你來啦,坐……」裴瓊看到裴羿進來,就放下酒罈,笑著招呼他。

    裴羿坐到裴瓊身旁的台階上,裴瓊把沒有開封的酒罈扔到裴羿的懷裡:「今兒,怎麼過來晚了?你一向很準時的,你們那一宮的頭頭,又讓你額外打掃嗎?」

    裴瓊一疊連聲的追問,裴羿沒有回答,只是揭開了酒罈的封口,一股濃郁的酒香直衝裴羿的腦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讚道:「好酒!」

    「哈哈……」裴瓊哈哈一笑:「不是好酒,就不會拿來給你喝了,小飛子,本王言而有信,你是不是也應該兌現承諾了……」

    一邊說著,裴瓊一邊湊近裴羿,一雙被酒液澆灌的閃閃發光的眼睛,鎖住了裴羿的臉,呼吸間,儘是酒香撲鼻。

    「王爺,又在說笑了。」裴羿轉頭看向裴瓊,目中似笑非笑,淡淡說道:「安王府裡不缺的就是美人,不差區區一個奴才。」

    這安親王也不過比裴羿大了十來歲,而今也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只是有一個毛病,就是好美人,見一個愛一個,因此他的廉王府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環肥燕瘦的美人,不拘男女。

    說起裴羿同裴瓊的認識,也源於一個酒字,裴羿喜歡美酒,宮裡逢年過節也會送來幾壇,只是婉柔卻不讓他多喝,裴羿被拘束的很嚴,卻從不抱怨。

    偶然有一次,身穿太監服侍的裴羿巧遇正在狂飲的裴瓊,只是說了一句那酒的名字,就被裴瓊拉住一同飲酒,說是第一個有人道出了酒名,請他痛飲一番。

    裴羿也不推辭,他的坦然讓裴瓊刮目相看,因為他一直認為裴羿不過是宮裡的小太監,有那份敢於同他共飲的膽量,就呼他為酒友,時常的帶著美酒進宮,邀他一同品嚐,時至今日裴瓊還不知道裴羿的身份。

    「小飛子,本王說過多少回,你是本王的酒友,不是什麼奴才,不要把宮裡那一套的卑躬屈膝,放到本王面前。」裴瓊目中一滯,他自己倒先避開了,嘴裡逕自打著哈哈:「這是本王剛得來的好酒,自己還沒有品嚐,就給你帶進宮裡來了,你不喜歡?」

    「喜歡。」裴羿也開始喝酒,他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品嚐著,看的裴瓊是不住的搖頭:「你這不是在喝酒,是在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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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習慣。」裴羿簡單的回答,裴羿沒有其他的愛好,就是喜歡杯中物,只是被婉柔管著不能盡情的喝,婉柔說他是不足月出生的,身子弱禁不起花天酒地。

    但是裴羿覺得他實在是冤啊,他從來不花天酒地,也不過就是好幾杯杯中物。其實……裴羿撇撇嘴角,他就是想花天酒地,也沒有去處,皇帝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看著身邊一口一口喝著,其實速度不慢的裴羿,裴瓊在一瞬間好像看到了一個很是寂寞的孩子,他一口喝光了壇中的美酒,伸手勾住裴羿的肩膀:「小飛子,本王把你從宮裡要回去得了,在安親王府裡,你就是本王的酒友,不用在宮裡打掃忙碌了。」

    「王爺說笑了,奴才就是奴才,哪裡能真的成為王爺的酒友,王爺的酒友是朝野中高士名流,奴才是不能比擬的。」裴羿喝完壇中的美酒,才慢慢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酒的原因,雖然裴羿低著頭,但是還是露出了他微紅了的脖頸。

    「哎,小飛子,本王真的是……」裴瓊沒有說完,鬆開手,逕自起身,大步往冷宮外走去,夜風把他的聲音送過來:「小飛子,本王下次再來找你喝酒。」

    裴瓊離開後,好一會,裴羿才拿起兩個空酒罈,從冷宮的台階上一步步走下去,往毓慶宮的方向去了。

    裴瓊沒有當他是奴才,裴羿看的清清楚楚,但是卻不能答應他,如果他的身份只是宮裡的一個太監,他或許會點頭,但是他身為一國的太子,即使被冷落,也不能隨意出宮,更何況是到親王府裡。

    倘若是被御史大夫,或者是皇帝知道了,就有可能會被冠上,拉攏朝中重要親王的罪責,那就是大罪了,他不能被牽連進去,因為他不是一個人,毓慶宮裡還有婉柔,還有兩個被他撿來的奴才……

    暮色籠罩了週遭的一切,因此想著心事,而魂遊天外的裴羿,就沒有注意到,在前方亭子裡,有兩道緊貼的身影,亭子外站著一個身穿四品太監服侍的首領太監。

    週遭是花木,裴羿的身影就掩在花木裡,所以等他走到亭子附近的時候,那個首領太監才看到了他,而拉裴羿回魂的是,從亭子裡傳出來的細細的嬌吟,一聲聲,震盪著他的耳膜,讓他莫名的心跳加速了。

    抬頭,就看到亭子裡坐著一個男人,因為距離遠,看不清楚男人的模樣,只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好像一條無骨的蛇,柔軟的緊緊的妖嬈的纏繞在男人的身上。

    『哄』的一聲,因為眼前那副靡麗的景象,裴羿不知道為什麼會感到焦躁,不知道小腹裡湧上來的熱氣是什麼。不能說裴羿孤陋寡聞,因為他從來沒有接受過這方面的教育,皇帝冷落了他十八年,就連他這方面的啟蒙也疏忽了。

    其他皇子一到十五歲,皇帝就會恩賜府邸,並且早早的挑選好正妃。也會早早的讓他們接受這方面的啟蒙,甚至會賜給他們秀女,讓他們小試身手,為的是在新婚之夜,不至於手忙腳亂,辜負了良宵美景。

    相比之下,裴羿就是懵懂無知的小兒了,但是因為處在青春期,他也會有朦朦朧朧的覺醒,只是他不自知。

    那首領太監忽的看到一個不識趣的小太監,冒冒失失的闖進了宮禁之地,他胖胖的圓臉登時皺起來,手一揮,十二個暗衛悄無聲息的從暗處躍出來,手裡的長劍駕到了裴羿的脖子上。

    先是被刺激到,接著又吃了一驚,手裡的兩個空酒罈就脫了手,直跌到地磚上,『啪』的一聲清脆的響聲,驚動了亭子裡的人。

    那首領太監看到猛不丁的出了叉子,嘴裡罵了一聲小奴才,已經壓著裴羿,連同十二暗衛一起跪了下去。

    「什麼人?」亭子裡坐著的男人說話了。

    「陛下,是冒冒失失的一個小奴才,不知是哪一宮的?」這太監首領原來是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呂余,而亭子裡的男人自然就是南國的皇帝——裴玄。

    原本低頭跪著的裴羿,猛地抬起頭,直直的看向裴玄,亭子裡高高在上的男人,就是他素未謀面的父皇嗎?

    裴玄只是隨口一問,卻沒有料到小太監竟然敢於抬頭直視他,就推開了纏在他身上的人,走近了裴羿。

    裴羿看著男人一步步走近他,逐漸的看清楚了男人的臉,是一張成熟的俊美的臉,眸子溫和含笑,嘴角也帶著一絲微笑,但是裴羿卻感到一股寒冷,因為皇帝的眼底,是一片冰寒,讓人不敢直視。

    天生的帝王,裴羿腦海裡,突然冒出這句話來,他不由的想到朝中傳聞,說皇帝運籌帷幄之中把朝中文武,壓制的不敢有一絲異議。

    還有人說皇帝是個矛盾體,他集雄才大略、公正嚴明和狠辣無情於一身,讓文武百官敬畏不已。

    裴羿這是初見裴玄,只是一眼,裴羿就確認了那些不只是傳聞。

    「哪一宮的奴才?」裴玄站定在裴羿面前,這個奴才有些膽量,不像其他奴才看到他,都嚇得噤若寒蟬了,只管俯身哆嗦著,頭是絕對不敢抬的。

    裴羿這時好像醒悟過來了,也低下頭。

    哪一宮的奴才?裴羿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卻回答說:「奴才在冷宮打掃。」

           

第五章

    「冷宮的奴才嗎……」裴玄的目光落在,好像猛醒過來,低頭彌補魯莽的裴羿。跪的筆直,沒有一點畏縮,或者嚇得渾身顫抖的失魂落魄,只是微微低下頭。

    就在剛才他的目光裡,也無有畏懼,唯有迷茫和一絲驚醒,這個沒有奴才靈魂的奴才,能在宮裡生存,是因為他在冷宮的關係嗎?

    裴羿低著頭,只把目光放在裴玄的衣服下擺上,明黃色的龍袍在暮色裡,顏色變幽暗了,龍袍上盤旋的龍身卻變得猙獰了。

    呂余跟在裴玄身邊幾十年,慣會察言觀色,此時看到裴玄好像對裴羿有興趣,悄悄的命暗衛把尚在亭子裡的人送回去,他自己低頭後退了幾步。

    裴玄伸手捏起裴羿的下巴,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清秀的臉,約莫十五六歲,微醺未醒。目光掃過那兩個跌碎的酒罈,還有濃郁的酒香隨風飄散。

    「冷宮的奴才也學會了偷酒喝嗎?」裴玄問,視線裡是雙被酒液浸泡的溫潤無比、卻又炯亮堪比星子的黑眸,暮色迷離,也稍稍的沖淡了裴羿深色的瞳孔。

    裴羿被迫抬頭,和裴玄面對面,他是第一次近距離的同裴玄接觸,愈是靠近裴玄,裴羿就愈是感覺到裴玄的陰冷。

    明明裴玄在笑著,明明裴玄幽深的黑眸,溫和的不帶一絲冰寒,裴羿卻透過他的溫和,看到了他冰冷殘酷的內心。

    想要逃開,卻苦於被裴玄捏住下巴,容不得他掙脫和轉移視線,不得不垂下眼簾,不去接觸裴玄的視線。

    「奴才知罪。」此時也唯有這一句話可說,安親王裴瓊是不能被供出來的,他進宮私自帶酒都是小事,而同被冷落的太子把酒言歡就是大事,即使是同宮裡的小太監,也不能太過於親近了,就會被說有私交內監的嫌疑。

    今夜看來難免被責打一番了,裴羿在心裡苦笑連連,皇叔,我是不是不應該貪圖你的美酒,而今落到進退不得的地步……

    讓身體自然的微微發抖,讓畏懼揉進雙眸,裴羿把一個奴才,偷酒喝被抓到之後的心理拿捏的很好。他做的自然,彷彿現在才從酒醉裡清醒過來,知道畏懼了。

    但是他還是太嫩了,忘記了他面對的是誰?是南國有史以來,被成為第一殘酷君王的裴玄。

    裴玄目光陰冷,表情陰冷,臉上也摘下了那張溫和的面具,這樣的裴玄,讓裴羿真的顫抖起來。

    「好一個奴才……」裴玄冷笑一聲,放開了捏著裴羿下巴的手。裴羿的所有表演他都看在眼裡,不由得心生不快,竟然有奴才敢於在他面前表演,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看似恭順的表情和此時才彎下去的背,分明是他假扮出來的,雖然他很好的掩藏了那份無所謂,但是卻逃不過裴玄的眼睛。

    「呂余——」裴玄冷冷命令,呂余立刻小跑過來:「陛下……」

    「夤夜胡亂走動、偷酒,這樣目無法度的奴才,抽他十鞭以儆傚尤!」裴玄一句話,裴羿就要挨十鞭之苦刑。

    「奴才領旨。」呂余一揮手,暗衛湧上來,兩人抓住裴羿的胳膊,一人扯下了太監服,一人從腰間抽出了長鞭。

    這就是他的父皇?初次相見就是對他動刑?裴羿低垂著的頭,讓他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嘴角卻往上彎起,露出一個淡淡的譏笑來。

    父皇,多謝你的恩典……

    暗衛揚起長鞭,夾帶著一股厲風,狠狠的擊打在裴羿的背上,一道深深的血痕出現,裴羿的背就開裂了。

    裴羿悶哼了一聲,眼前一黑,身子一個踉蹌,差一點就要跌倒了。緊接著第二鞭就擊到了他的背上,裴羿緊緊的咬住了牙齒,不讓自己痛呼出聲。

    殊不知他如此倔強,落在裴玄的目中,卻讓他多了要凌虐他的心思,不過一個小小的奴才,竟然有著如此倔強的堅持,這樣的奴才徹底的摧折了才是應該的。

    「再加五鞭。」裴玄再度冷冷的命令,呂余一邊傳下去,一邊命暗衛搬來龍椅。

    裴玄以手支頤,右手曲起食指,輕輕的敲擊著把手,看著裴羿受刑。

    一鞭接著一鞭,狠狠的落在裴羿的背上,一陣接一陣的火辣辣的疼痛,在裴羿的身體裡四處蔓延,模糊了裴羿的神智,鮮血順著裴羿的背流淌下來,落到他身旁的磚上,洇成一片。

    第十二鞭砸到,裴羿在也不能堅持,身體微微一搖晃,就摔倒在磚上。

           

第六章

    裴玄看到裴羿倒地,也沒有喊停,一直看著暗衛甩了裴羿十五鞭,他的眼裡依然是冰冷一片,同暗色的夜連成一片,讓人膽寒。

    從椅子裡站起來,裴玄來到裴羿面前,看著這個沒有喊出一聲痛的奴才。即使不支倒地,裴羿也沒有因為痛,而呻吟出來,這樣倔強的奴才,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十五鞭應該,讓他徹底的摧折,不料,卻適得其反。

    從裴玄的角度,只看到裴羿背上皮開肉綻的十五道鞭痕,往上瞧是因帽子滾落而散落的黑髮,長髮遮住了裴羿的臉,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裴羿的手指緊緊的攥在一起,還在微微顫抖著。

    冷冷的看了裴羿一會,裴玄的腳踏在,裴羿緊緊攥起的手上,用力,還是沒有如願,聽到裴羿的慘叫。

    「奴才就應該有奴才的樣子。」丟下這句話,裴玄離開了,呂余等人也緊跟著離開了,只留下因為鞭傷,而神志不清的裴羿,趴在的地磚上。

    直到裴玄等人的身影遠離之後,一個嬌小的身影,才匆匆的跑過來,她站到裴羿的身旁,沒有立即湊過去。

    低頭看了裴羿一會,她抬腳輕輕的踢了裴羿一下:「喂……你還活著嗎?」

    趴著的裴羿,動了一下,慢慢的抬起頭,黑髮從他的臉頰滑落,就露出他蒼白的臉,還有為了忍痛,而緊咬著的嘴唇,已經被他咬出血來了。

    裴羿雖然在看著這個女孩,但是他的眸子裡一片空洞,因此完全映不出女孩的身影。

    「喂……」女孩再度踢了踢裴羿,嘴裡嘀咕著:「難道被打壞了嗎?」

    閉了閉眼睛,裴羿再度睜開的時候,他的瞳孔裡有了表情,是淡淡的漠然。裴羿這時,也看到了女孩,原來是之前差點,同他撞到一起的小才人。

    小才人蹲下身,向裴羿伸出手:「我扶你起來,你還能站起來嗎?」

    裴羿沒有握住小才人的手,他自己慢慢的站了起來,雖然身形有些搖晃,但是他還是站住了,轉身就要離開。

    小才人猛的繞到他前面,伸開雙臂,攔住了裴羿前進的路:「喂……」她氣勢洶洶的喊道:「你沒有聽到我,在同你講話嗎?你是哪一宮的奴才,竟然如此目中無人,我雖然是小小的才人,但是也是你的主子,你為什麼不理我!」

    裴羿後退一步,始終同小才人保持著距離:「奴才身份低微,不敢同才人講話。」

    雖然他穿著太監的服飾,但是他是太子,就必須同皇帝的嬪妃,保持一定距離,不能落下任何的話柄。

    「你……哼……」小才人詞窮,狠狠的瞪了裴羿一眼,轉身跑遠了。

    裴羿忍著疼痛,慢慢的拾起了那件太監服,慢慢的穿到了身上,一步步挪到了毓慶宮。在宮門外站了片刻,裴羿抬手擦去,自己唇上的血漬,挺直了背脊,大步走進了毓慶宮裡。

    「殿下,你回來了,今兒怎麼遲了……」小六子蹬蹬從台階上跑過來,一邊跑一邊是說:「婉姑姑,一直在等著呢……」

    「逛得遠了一點,就回來遲了。」裴羿答,走上了台階。

    「殿下,你回來了……」婉柔從偏殿出來,站在台階上,身邊站著小凳子,他手裡捧著一盅熬了一個時辰的湯。

    「婉姑姑,我回來了。」裴羿站在原地,等著婉柔走過來,從小凳子手裡接過那盅湯,一滴不剩的喝下去。

    「殿下,你早點歇著吧。」婉柔叮嚀一句,這才轉回了偏殿裡。

    裴羿讓小六子跟他進內殿,小六子比較機靈,因此裴羿小聲交代他,悄悄的把傷藥拿進內殿裡。

    當小六子幫裴羿脫下身上的太監服時,他『啊』的驚叫了一聲,手裡的太監服也落地了:「殿下……」小六子往後退了幾步:「是誰傷了您?」

    「不記得了。」裴羿沒有說,被皇帝鞭打的事,只是吩咐小六子不要聲張。

    小六子小心翼翼的給裴羿受傷的背,塗抹上傷藥,看著裴羿慘不忍睹的背,他的眼圈一紅差點就要落淚了。

    等小六子退出去,裴羿才咬住了錦被的一角,後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雖然塗抹了傷藥,也只能感到些微的涼意,卻不能減輕疼痛。

    裴羿在心裡忍不住苦笑著,想不到,他同皇帝第一次初見,皇帝就給了他如此痛楚的記憶。

    「奴才就應該有奴才的樣子。」裴羿低低的重複了裴玄的話,眼睛裡也凝了一片冷漠:父皇,你可知道,我不是奴才,我是你親封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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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十八年來,其實在裴羿的潛意識裡,一直在期待著同皇帝相遇的一刻。雖然他被冷落了十八年,但是裴羿卻因此看清楚了宮廷裡隱藏的黑暗,因此養成了他淡泊,不追名求利的性格。

    裴羿只是渴望,能夠同其他皇子,比如六皇子、三皇子一般,能同皇帝平和相處,但是今日的偶遇,卻讓裴羿認清了,皇室親情的淡薄。

    「裴羿,十八年的冷落,你還看不清楚嗎?在皇家陛下他,是憑著個人喜好,來處理同皇子之間的關係的,不是每一個皇子都會得到陛下的看重,在他的眼裡親情也不過就是被他利用的棋子,三皇子等人都能明白,而你,卻不明白嗎?」

    柳煦在裴羿偷偷的遠觀過,皇帝同三皇子、六皇子等人和睦相處之後,向柳煦表露出渴望和皇帝相見的心思之後,柳煦冷漠的打碎了他的幻想。

    「在今日之前,我不明白……」裴羿的右手在顫抖,疼痛難忍,剛才裴玄的一腳,可能傷到他的骨頭了。

    「但是,現在我明白了……」裴羿慢慢的伸開右手,裴玄殘忍的毫不留情的一腳,把他心裡的嚮往和渴望給狠狠的踩碎了:「我不會再渴望親情,就這樣直到被廢黜,被驅趕出宮吧。」

    將臉藏進錦被裡,隱藏起臉上的失落和失望,原來在裴玄的心裡,從來就不曾有過一個叫裴羿的身影,就如同他厭惡母后一般,厭惡自己嗎?

    扯扯淡色的唇,他微微的笑了,笑聲壓抑而涼薄……

    第二天裴羿強掙扎著起身,他不能讓婉柔看出有一絲的異樣來,也不想讓婉柔知道,他被皇帝責打了。

    但是裴羿卻沒有想到,他背上的傷口雖然及時處理了,他心裡積存的壓力和失望,讓他微微的發起燒來,身子一軟又跌到了床上。

    婉柔焦急的親自跑到太醫院,把老太醫請到了毓慶宮裡,給裴羿診脈,裴羿不得不,忍著背上的疼痛,仰躺在床上。

    等婉柔送走老太醫,裴羿已經疼得出了一身冷汗,小六子知道裴羿有暗疾在背上,所以就搶著對婉柔說:「婉姑姑,內殿就交給奴才來守著吧,婉姑姑,你心細,你看著藥房的小子們,不要讓他們偷懶了,因為是毓慶宮的藥,那些小子們總是不很盡心。」

    婉柔想了一下,點點頭,往藥房去了。

    小六子趕緊的把裴羿攙扶起來,小心翼翼的給他脫去了上身的外衣,露出他還沒有痊癒,隱隱泛著紅腫的背傷。

    「殿下,您忍著點,奴才給你上藥。」小六子不敢耽擱,急忙忙取來藥膏,細細的給裴羿塗抹上,唯恐婉柔突然闖進來,小六子手下不停,迅速的塗抹完所有的傷口。

    攙扶著裴羿趴到床上,小六子就出了內殿,把小凳子叫過來,讓他到內殿候著去:「要是我在外面說話,你就立即攙扶殿下起來。」

    小凳子點點頭,輕手輕腳的走進內殿,小六子站到了外殿的台階上,向外張望著。

    婉柔的身影一出現,小六子就喊著:「婉姑姑——」急忙的迎上去,從婉柔的手裡接過湯藥:「婉姑姑,讓奴才來端吧。」

    「誰在內殿候著?」婉柔沒有再搶過來,二人一邊往內殿走,一邊問小六子。

    「小凳子在守著呢。」說話間,二人已經走進了內殿裡,裴羿半靠坐在床上,除了臉色蒼白一點,看不出其他的異樣。

    裴羿這一次的病來的蹊蹺,婉柔問裴羿緣由,裴羿說那天夜裡走的遠了一點,被風吹到了。婉柔於是下令,在裴羿病好了之後,也不能隨意四處走動,要徹底修養好了,才准許他出毓慶宮。

    裴羿沒有異議,安靜的養病,而安親王裴瓊接連幾次進宮,到冷宮等候裴羿,卻屢屢撲了個空。

    而裴羿也曾派小六子到冷宮去,沒有遇到裴瓊,只暗中取回了幾罈好酒,都被小六子藏到了裴羿的寢宮裡,沒有讓婉柔發覺。

    裴羿不知道,在裴瓊苦候他的日子裡,皇帝裴玄也派呂余到了冷宮,去尋找那日見過的小太監。

    那是在某一日,裴玄在御書房批閱奏折的時候,呂余向裴玄稟報,乾清宮還需挑選一個小太監,來填補之前的空缺,他先從挑選了幾個小太監,請裴玄過目。

    裴玄掃過站在面前,恭謹站立的小太監,突然腦海裡就浮現了,那夜朦朧裡那張看似恭順,實則沒有一點奴才嘴臉的清秀面孔來,就吩咐呂余:「把那夜的小太監,調到乾清宮。」

           

第八章

    呂余躬身應了一聲:「奴才遵命。」

    遂帶著幾個待選的小太監出了御書房,雖然裴玄沒有明說那個小太監是誰,但是呂余卻牢記著,當日在後宮裡衝撞了裴玄的小太監,他沒有越俎代庖,處置那個小太監。

    呂余是誰,他是在宮裡生活了幾十年的成精的人,他怎麼會做出越俎代庖的事來,如果要用那個方法來討好皇帝,他早就被自己的愚蠢不知給害死多少次了,也不可能成為皇宮裡的大太監總管。

    所以當今日裴玄的命令一出,呂余就知道裴玄要哪一個小太監,吩咐了手下的小太監好好伺候著,他就跑到冷宮去了。

    冷宮裡的太監頭高巖,看到皇帝身邊最的重新的呂余過來了,急忙帶著眾太監、宮女迎出來,冷宮裡人手,比其他宮苑少了不只一倍,一共也不過五六個人。

    「呂總管,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您有什麼吩咐?」高巖諂媚的說,連連對著呂餘點頭哈腰,陪著大大的笑臉。

    「冷宮裡伺候的人都到齊了嗎?有沒有缺漏。」呂余的目光掃過,除高巖外另兩個小太監,沒有看到那夜的清秀面孔。那個小太監在說謊嗎?真是膽大,竟然敢欺瞞陛下!

    「回呂總管,還有一個這些日子告病了。」高巖不知呂余為什麼要到冷宮來,還詢問有關告病的小太監的事,就小心翼翼的說了。

    「告病了……」呂余一想,那夜的確是打狠了一點,那個小太監會告病也是正常的,要知道,平常人不要說十五鞭,就算是五六鞭,都不能堅持,而那個小太監卻足足挨了十五鞭,真是倔強。

    但是,嘿嘿,他不知道陛下最厭惡的,就是不像奴才的奴才了,以後免不了受苦了。這小太監還算是識時務,沒有說出為什麼會生病的原因了,只是陛下吩咐要把小太監調過去聽候差遣,看來要緩一緩了。

    「咱家也不過是隨口問問,最近新來了一批小太監,小宮女,咱家就到各宮看看,哪裡需要人手。」呂余隨口瞞過去,返回了御書房,把小太監告病的事一說。

    裴玄只是說:「過些日子,再把他調過來。」

    御書房裡裴玄以為不過是冷宮裡的小太監,而毓慶宮這邊,直到半個月之後,裴羿才漸漸的好轉了,婉柔根本不放裴羿出去。裴羿的性子本就恬淡,因此也不覺得有什麼被拘束的緊。

    只是安親王裴瓊一次又一次的進宮,卻同呂余一樣,都毫無收穫,裴羿一直沒有再出現過。

    如此又過了幾日,裴羿的身體完全的將養好了,婉柔看到裴羿的臉色恢復了,也得到了老太醫的保證,才放裴羿出去走動走動。

    裴羿一得到自由,第一次在太陽還沒有落山的時候,往冷宮的方向走去。來到冷宮,不出裴羿意料,安親王裴瓊又一次遣退了所有的太監、宮女,就坐在台階上有些沉悶的喝著美酒。

    裴羿站到院子裡,裴瓊都沒有注意到,只是百無聊賴的一口接一口的灌著美酒,沒有了平日裡瀟灑不拘的模樣。

    「王爺……」裴羿一邊走近,一邊喊了一聲。

    正在灌酒的裴瓊聞聽此言,手裡的酒罈啪嗒一聲就跌落到台階上,他人猛地抬起頭,有些不置信的看著,已經站到他面前的裴羿。

    「小飛子……」裴瓊本來有些苦悶的臉上,換上了一副快樂的表情,伸手把裴羿攬到他身邊:「小飛子,你終於出現了,本王還以為,你不再喜歡本王的美酒了呢?」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可以盡情陪他品嚐美酒,又不會在意他身份的人,裴瓊不想失去了這個酒友,因為他厭煩了,那些圍在他身邊,總是不斷諂媚、討好他的人。

    裴羿的突然不出現,讓裴瓊的心情驀然低落起來,以為裴羿開始在意他的身份了。因此每一次進宮,他都會一個人喝悶酒,而今裴羿又出現了,臉上並沒有謙恭柔順,怎不讓他開心。

    抓起一罈美酒,就要遞到裴羿的嘴邊,卻在瞧清楚了裴羿的臉色之後,他拿著美酒的手收了回去,關切的問:「小飛子,你的臉色好像很不好看。這些日子,你突然失蹤,有什麼原因?」

    「沒什麼,只是被風吹到了,有些不舒服,告了一些日子的病假。現在我已經痊癒了,多謝王爺關心。」裴羿笑著說:「讓王爺,在這裡久等了。」

           

第九章

    對於這個親切和善的皇叔,裴羿很喜歡他,自從那次偶然相遇之後,裴羿第一次知道,在皇家不全是,都是為了權勢而生存的人。因此,他願意做裴瓊的酒友,同他一起把酒言歡。

    「沒有關係,只要你還喜歡本王的美酒就好。」裴瓊把美酒放到一旁:「小飛子,現在你不適合喝酒,這罈美酒你拿回去,先收藏著,過些日子再喝。」

    「好。」裴羿也沒有同裴瓊客氣,也不說任何道謝的話,只是收下了裴瓊送來的美酒。

    「小飛子,本王上次說過的話,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與其留在宮裡委屈度日,不如到安親王府瀟灑度日。」裴瓊又舊事重提,被裴羿放了幾次鴿子,裴瓊就又打起了拐人的主意。

    不是因為裴羿放鴿子生氣,而是為了把這個合他心意的酒友搶到手,好陪著他在安親王府把酒言歡,他對權勢沒有慾望,也不過好一口杯中物而已。

    「多謝王爺美意,其他事都好商量,唯獨這件事是不能應承王爺,還請王爺見諒。」裴羿再一次拒絕了,他是南國的太子,是不能隨便到臣子的府邸。

    「哎……」裴瓊歎息了一聲,用力的攬了裴羿的肩膀一下:「真是可惜了,小飛子,你一直在推脫,真是讓本王傷心啊……」

    「王爺的心,早已經給了你府裡的美人,何來傷心一說。」裴羿似笑非笑的看向裴瓊的苦瓜臉,他這個皇叔,每逢府裡新進一個美人,或者他看上了那個美人,都會對美人說:「美人,本王的心已經被你偷走了……」

    裴瓊在說著句話的時候,神情是誠摯的,他對於上鉤的美人也是柔情款款,只是如果有下一個美人出現,裴瓊還是這一百零一招。

    而裴瓊的這一招,還屢試不爽,他府裡的美人們,就是如此被他迎進了王府,也不知裴瓊用了什麼法子,那些新舊美人都能和平相處,並不曾有什麼拈酸吃醋的風波傳出來。

    「啊……」裴瓊看到裴羿的笑,心頭立即猛地跳動了一下,一顆心險些跳出胸膛來,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緒,從他的胸口浮現出來,這是同裴羿相處久了,才不經意間鑽進了他的心裡。

    有些慌亂的鬆開手,裴瓊一下子跳了起來,頭也不回的往冷宮外衝出去,逃也似的離開了裴羿,只留下他模糊的話語,在風中飄散了:「小飛子,本王有事,下次再痛飲幾杯!」

    裴羿驚訝的看著,裴瓊逃也似的身影,不知道他突然之間受到了什麼刺激,笑著搖搖頭,抓起那罈美酒,也要離開冷宮。

    就在這時,呂余走進了冷宮,在冷宮附近安排下小太監,讓他注視著冷宮的動靜,如果那個告病的小太監出現了,就立即通知他。

    裴羿來到冷宮,小太監就急急的向呂余通風報信去了,呂余這才來到了冷宮,攔住了裴羿。

    對於呂余的出現,裴羿是很意外的,那夜被鞭打的痛,本來已經淡忘了,在看到呂余的時候,一下子又都湧上心頭。

    「小奴才,過來……」呂余站在冷宮的門口,對裴羿命令道。

    裴羿想了一下,慢慢的走過去,來到了呂余面前,他還不想報出自己的身份,既然呂余認定他是冷宮打掃的小太監,他就暫時用這個身份應付呂余。

    「呂總管。」這一次裴羿沒有向那夜一樣冒失,而是恭敬的向呂余行禮。他只想早日脫身,不想再惹麻煩,進而讓婉柔擔憂。

    「今兒你到老實了。」呂余對裴羿的識時務很滿意,把裴羿調到乾清宮,呂余也有擔憂,就是唯恐他的冒失,惹怒了裴玄,會牽連乾清宮上下,現在看到裴羿的恭謹,呂余也不再繃著一張臉,笑呵呵的拍著他的肩膀說:「小奴才,你變通的到快,前途一片光明啊……」

    裴羿不動聲色,只是低頭站著聽呂余說話,不明白呂余為什麼如此說話。

    「不過,你這個愛好要改一改。」呂余用手指著被裴羿拿在手裡的酒罈說:「在冷宮你隨意一些不要緊,但是今後在乾清宮,在陛下身邊,可不能貪此杯中物,會被陛下處罰的。

    裴羿目中一動,不由得看向呂余。呂余看到裴羿通透的目光,更加滿意了:「不錯,很聰明,不用咱家說出來,你就全都明白了,咱家也不用再費口舌,你現在就去找冷宮的頭高巖,告訴他,從今天起你就要調到乾清宮去當值。好了,你收拾一下,到乾清宮報道吧。」

    說完,呂余笑瞇瞇的離開了冷宮。

    「調到乾清宮當值嗎?」裴羿的嘴角扯了扯,拎著那罈美酒往毓慶宮轉去,這時候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夕陽的餘暉把裴羿的身影拖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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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殿下,您要到乾清宮當值?!」婉柔手裡的托盤落地,裝滿熱茶的茶壺,還有茶碗都磕在磚上,跌成了碎片。

    婉柔一把抓住了裴羿的手,緊迫的追問道:「殿下,您剛才什麼也沒有說,是嗎?」

    「婉姑姑,從明天開始我要到乾清宮當值。」依然是小太監裝扮的裴羿,忍著沒有掙出被婉柔抓痛的手腕,輕輕對她說。

    「殿下,奴婢知道你最大的願望,就是擺脫這個太子的名號,去到宮外做一個悠哉的閒散王爺。」婉柔看著眼前即熟悉又陌生的臉,這不是裴羿真正的臉,是經過易容的普通的十五歲少年的臉:「為什麼你要去接近陛下?我們安安靜靜的在毓慶宮生活,不去招惹陛下,不好嗎?」

    「婉姑姑,我的願望是出宮,但是你要知道。」裴羿扶著婉柔坐下來:「做為一國的太子,如果我想要出宮,只有一個途徑就是被廢黜。被廢黜之後,我得到的將會是圈禁,而沒有自由,或者就是一杯鴆酒,一條白綾,瞭解餘生。婉姑姑,你說,我有實現願望的時候嗎?」

    婉柔沉默了,好一會才說:「殿下,你答應呂余到乾清宮當值,是有其他打算嗎?」

    「婉姑姑,我答應到乾清宮當值,是想接近父皇,想看一看那個給了我生命的男人,他是否真的如此無情?想看一看,他會不會給被他仍在毓慶宮裡,不聞不問十八年的太子一條生存之路。」

    想要達成願望,就要接近那個無情的男人,才能看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或許就能找到順利離宮的途徑,而且繼續被困在毓慶宮裡,他唯有束手待斃這條路。

    「婉姑姑……」裴羿看著天邊最後一抹陽光,跳入地平線之下,暮色一下子籠罩了一切,毓慶宮一片影影綽綽,淒清寂寞:「雖然我不爭權奪利,但是不代表我要束手待斃,為了達成那個願望,我想試一試。」

    淡泊名利,不代表他看淡了生命,他不想把今後幾十年的大好歲月,浪費在圈禁裡,或者在最好的年華誶然凋零,他……不甘心!

    「殿下……」想了一會,婉柔不再反對,她拉著裴羿的手,懇切的說:「既然您已經決定了,奴婢就不再多說,但是今後你在乾清宮裡當值,務必要當心……」

    雖然裴羿被冷落了十八年,但是裴羿畢竟掛著『太子』的名號,一應飲食用品都沒有短缺過。婉柔又盡心盡力的,撫育了裴羿十八年。裴羿做了十八年的貴公子,一向由他人服侍。

    現在卻換他去服侍他人,而且還是冷酷無情的皇帝,她不放心讓裴羿在皇帝身邊,唯恐他認出裴羿來,到時候,以皇帝冷酷無情的個性,他會如何處罰裴羿呢?

    「殿下,若是被陛下識破你就是太子裴羿,就糟糕了,到時候你要如何收場?!」婉柔一想到這個可能,就想著不放裴羿離開,皇后娘娘十八年前,把裴羿托付給她,讓她好生教養,如果裴羿遭遇任何不幸,她都無法向皇后娘娘交代。

    「婉姑姑,我有信心不被父皇發現我就是太子裴羿,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試一試,好不好?」被發現的下場,其實同被廢黜的下場,沒有什麼不同,裴羿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最多賜給他一杯鴆酒,一條白綾。

    裴羿說服了婉柔,那一夜婉柔沒有睡,一直細細的在叮嚀著,在裴羿入睡之後,她盯著裴羿的睡顏,一直看了很久很久,直到陽光印上了窗戶,她才悄然起身,去給裴羿準備早餐去了。

           

第十一章

    黎明的曙光照亮了,毓慶宮的一草一木,裴羿在曙光裡,穿著小太監的服飾,戴著那張假面具,離開了他居住了十八年的毓慶宮,往不熟悉的地方走去。

    婉柔、小六子、小凳子都聚攏到毓慶宮的門前,看著裴羿一步步走遠,婉柔淚眼模糊,很想拉住遠離她的身影,但是她也知道,是應該讓裴羿試一試了,因為廢黜的太子下場都是很淒慘的。

    她不想讓裴羿在大牆裡,被圈禁一生,也不想讓皇帝,或者未來的皇帝,賜予裴羿一條白綾、一杯毒酒。

    裴羿準時出現的毓慶宮,得到呂余吩咐的他手下太監的小頭目,一早就等在乾清宮的門口,看到一個陌生的小太監過來,就帶著他先去拜見呂余。

    呂余正站在台階上,看著太監們一撥撥的散開,今日當值的除了已經在寢宮內伺候的,剩下的都各就各位,不當值的回他們的處所。

    裴羿站在一旁,等著那些太監們都散開了,才走近呂余:「呂總管。」

    「你來啦,跟咱家進去吧。」呂余難得的笑呵呵的親自帶路,領著裴羿走進乾清宮的外殿:「小子,能被調來乾清宮當值,是可遇不可求的天大好事。好好在乾清宮當值,公公,我保證,你前途無可限量。」

    乾清宮的大小太監,看著呂余親切的領著新來的小太監走進去,都露出了羨慕的表情,要知道,呂余雖然每天都笑呵呵的,但是他的狠辣也是宮裡出了名的,從來沒有如此親切的對待一個新來的小太監,看來這個小太監很快就能熬出頭了。

    「是,多謝公公關照。」裴羿很恭敬。

    「好說,好說。」呂余哈哈一笑。

    外殿內,裴玄在批閱奏折,當值的大小太監垂手站著,鴉雀無聲,只聞裴玄批閱奏折的聲音。

    呂余等裴玄批閱一本奏折的空閒時間,搶上前去:「陛下,新增的當值小太監到了。」一邊說,一邊示意裴羿上前行禮。

    裴羿上前,恭謹施禮:「奴才給陛下請安。」

    「名字。」裴玄頭也不抬。

    「奴才被指姓『秦』,單名一個『飛』字。」裴羿恭聲回答。

    按照南國宮廷的規矩,凡是進宮的太監,只能使用三個姓氏,分別是『高』、『秦』、『呂』,不管之前姓甚名誰,都要得到改換姓氏,被指姓其中一個姓氏,取代原來的姓氏。

    裴羿借用的是小凳子被指的『秦』姓,『飛』是國姓的諧音,南國避諱皇帝的名字,卻不避諱國姓。

    「上前。」裴玄吩咐。

    裴羿往前一步,低頭站到裴玄的面前,裴玄伸手扣住裴羿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來,接受裴玄的打量。

    裴玄看著被自己捏在手裡的人,不過是一張清秀的臉,臉上也不復有那夜的倔強和大膽,看起來同其他的太監沒有什麼不同,一樣的謙卑,一樣的唯唯諾諾。

    裴玄的嘴角微微的勾起,露出一抹譏諷:「在朕面前,還要演戲嗎?嗯……」

           

第十二章

    雖然那夜暮色昏暗,但是裴羿臉上只有驚愕和迷茫,間或有一縷哀傷掠過,卻沒有為奴者應有的奴顏婢膝,所以裴玄才命令暗衛鞭打裴羿。

    十五鞭,雖然讓裴羿身體受傷,卻沒有打去他身上的傲氣,那件事讓裴玄記憶深刻,於是,在呂余稟報乾清宮還差一名當值小太監,裴玄不經意間就想起了,被他鞭打過的裴羿。

    今日,裴羿雖然恭謹跪在他面前,看似已經被折服了,其實他骨子裡,依然是那個堅強不可摧折的人,而不是一個奴才。

    偽裝出來的恭順,同真正的恭順,是完全不同的,裴玄一眼就看穿了,裴羿骨子裡的不屈服。

    被裴玄修長白皙的手指,捏的下巴生疼,裴羿只是垂著眼睛,不動不語。

    父皇,你要的不是一個恭順聽話的奴才嗎?我已經做到了,你還不滿意嗎?

    「朕要的是一個奴才。」裴玄明白告訴裴羿,遂鬆開手:「識字嗎?」

    他的注意力,又都放回了面前的奏折上,不再看跪在他腳下的裴羿。

    「奴才識字。」低垂著頭,裴羿回答了裴玄的話,裴玄雖然不滿意,他裝出來的恭順,卻不打算追究。

    想要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嗎,父皇?我不想成為那隻老鼠,更不想成為父皇,你點綴生活的消遣品,我只想向你要,你可以給我的自由而已。

    跟隨裴玄派來的夫子,裴羿學習了將近十年,那位夫子盡心盡力,教導給裴羿的卻不是權勢謀算,他交給他的不過是歷朝歷代,朝堂更迭,成王敗寇的野史演義。

    聽多了,帝王家爭權奪利的血腥和殘忍,裴羿選擇的卻是放棄,他原本什麼也沒有得到,也就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

    呂余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秦飛的表現皇帝還算是滿意,不曾有一個奴才,像他這般可以如此安靜,彷彿是超然於物外,又融合在物中。

    站在殿外,呂余回頭瞧了瞧,跪在裴玄腳下的裴羿,他雖然是一個奴才,但是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淡泊的,渾然不在意的氣質,看起來很舒服。

    環繞了殿內一圈,那些垂手恭立的太監,同跪著的裴羿相比,就顯得拱肩縮背,太過於唯唯諾諾了。

    「真是奇怪,只是一個小小的奴才,竟然會有恍若超脫世外的風姿,是什麼樣的人家養出如此人物,並且捨得送他入宮,還真是可惜啊……」

    呂余第一次如此為了一個『奴才』惋惜,他一邊搖著頭,一邊離開了。直到後來,呂余跟隨微服的裴玄,前去攔截裴玄不得不放出宮的裴羿時。

    在獵獵寒風中,在初生的朝陽裡,呂余看到站在他們面前,依然不改昔日淡泊品性的裴羿,不覺在心裡吶喊了一聲:「不愧是鳳子龍孫,把陛下那一份冷漠繼承了,而且發揚了。」

    而此時,裴玄是裴玄,裴羿不過是剛剛調遣到他身邊的小太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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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裴玄批改了多久奏折,裴羿就跪了多久,他的背挺得筆直,低眉,沉默的跪著,安靜的聽著時間的流逝……

    裴玄放下御筆,起身,裴羿看著那雙黃色龍靴從他眼前走過,裴玄沒有叫他起身,裴羿也就跪著不動。

    「繼續跪著,到未時。」裴玄的話從裴羿頭頂傳來,裴羿恭聲應道:「奴才遵旨。」

    「傳二相到御書房。」裴玄命令,就離開了乾清宮,呂余的一個心腹,這才湊到裴羿耳邊低聲說:「小飛子,好好跪著吧,只有陛下看在眼裡的奴才,才有這個榮幸,乾清宮裡稍有權勢的大小奴才,哪一個不是如此過來的,呂總管讓我提醒你,好好歷練吧,他看好你……」

    「多謝你傳話。」裴羿身形未動,面對著空氣說了一句話。

    「你會被呂總管賞識,不是沒有道理的,小飛子,我在剛進乾清宮的時候,可沒有你如此好的定性,不錯,不錯。」那大太監拍了拍裴羿的肩膀:「不用謝我,等你日後發達了,記得提拔提拔我,我就感激不盡了。」

    說完,大太監退回了他站立的位子。

    只有被罰跪的奴才才有前途嗎?我不要,我只想要平靜的生活,好像不能如願以償。難道……,裴羿勾起唇角,浮上一絲古怪的微笑,難道要努力成為有前途的奴才嗎?

    嘿嘿,有些意思,只是在父皇廢黜他這個太子的時候,才有可能發現太子失蹤了……

    一直跪到未時,裴羿才起來,有小太監指給他臨時休憩的地方,告訴他,呂總管已經吩咐了,讓他只管歇著,如果裴玄不傳喚,他就不必再到前面伺候。

    「你可是第一個被呂總管如此看重的奴才,雖然都是一樣的奴才,但是你很走運,真是羨慕你啊……」當裴羿對小太監說多謝的時候,小太監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說:「等你發達了,要多多關照啊。」

    裴鯖斜靠到軟榻上,只不過同呂余多說了幾句話,也不過被父皇罰跪,乾清宮裡的大小奴才,就紛紛露出了欽羨的表情,看來,要做一個有前途的奴才,也不是很容易的事呢?

    就此一日一夜無事,裴羿在第二天不當值後,第一次來到了宮裡太監、宮女居住的地方,有幾排房舍,在皇宮最偏僻的角落,房舍低矮、不起眼,呂余雖然是皇宮大總管,但是居住的房舍也不過如此。

    裴羿居住的房舍裡,一共住著五個小太監,原本一間房舍居住十個小太監,這間房舍在最後一排,因為前面房舍都分配給太監們居住了,裴羿為了不讓呂余等人起疑心,就來到最後一排,多是冷宮等偏僻宮苑太監們居住的房舍。

    呂余後來也沒有安排裴羿,換到前面的房舍,他也只派人遞了一句話:「要多多歷練,雖然被陛下所賞識,但是還不能太招搖了,在得勢之前多受點磨難,對你是有好處的。」

    於是,裴羿這個不算冒名頂替的,但是是突然冒出來的小太監,就此正式搬離了毓慶宮,開始了他的太監生涯。

    之後的一個月,裴羿雖然在裴玄的身邊伺候,倒是沒有再被罰跪過,裴玄也沒有再強硬要求,裴羿變成唯唯諾諾的真正奴才。

    這一日,裴羿聽從呂余的吩咐,捧著新領取的文房四寶,給送到乾清宮外殿去。一路上,裴羿的心情還算愉快,在裴玄身邊伺候一個月,他看到了真實的裴玄,不再是遠望的模糊的身影。

    與裴玄相處久了,裴羿才知道,裴玄原本是一個冷冰冰的人,而不是向柳煦、婉柔、小六子、小凳子,等人傳述的,是一個溫和而強勢的君王。

    裴羿通過一個月的觀察,得來的結論是,裴玄是天生的帝王,運籌帷幄之中把朝中文武,壓制的不敢有一絲異議。

    在裴羿看來,裴玄的確如外傳一般,是個矛盾體,他集雄才大略、公正嚴明和狠辣無情於一身,讓文武百官敬畏不已。

    其實裴玄大多數的時候,臉色都是溫和的,嘴角也常常帶著一絲微笑,但是站在一旁的裴羿,卻感到一股寒冷,因為裴玄的眼底,總是一片冰寒,讓人不敢直視。這才是真正的裴玄,溫和不過是他的假面具。

           

第十四章

    同裴羿一起住在最後一派房舍的大小太監,都十分羨慕裴羿被呂余相中,從而前途一片光明。裴羿只是淡淡的一笑,他們是不會懂得,他站在裴玄身邊如履薄冰的心情,如果可以他只想遠離。

    裴羿剛踏進乾清宮的外殿,耳邊就傳來了一聲模糊的喘息,讓裴羿的手微微的顫了一下,感覺好像有一隻小貓的爪子,輕輕的撓了撓他的身體,說不出來的異樣感受,讓裴羿停下了腳步。

    又是幾聲喘息,間或還有細細的呻吟,裴羿下意識的拔腿就往回轉,差一點同剛進來的呂余撞到一起。

    「呂總管……」裴羿想也不想的,就把手裡的文房四寶捧到了呂余的面前,那幾聲喘息和呻吟,讓他身體裡有什麼,在一瞬間模糊的驚醒了,在裴羿的心裡掀起了波瀾。

    「不要遞給我,你直接送進去,小飛子……」呂余似笑非笑的看著裴羿的臉,卻不肯接過他捧過來的文房四寶,而是趁機教導他:「身為陛下的奴才,尤其是貼身的奴才,什麼樣的事都會經歷到,你要做到不管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能保持平常,像你如此臉薄是無法勝任的,還是多歷練歷練吧……嘿嘿……」

    裴羿只覺得呂余的笑臉,和那些話語,只能用猥瑣來形容,他跟著呂余也有一段時間了,平日的呂余看似一臉的慈祥,但是裴羿卻見識到了呂余的心狠手辣,那些個大小太監哪一個,沒有被呂余狠狠的教訓過,就連宮裡的妃嬪,也不敢得罪呂余。

    裴羿調來乾清宮的這段日子,呂余卻沒有處罰過他,對他也很關照,只是裴羿總有一絲隱約的感覺,好像呂余如此做,是另有目的的,並不是大小太監口裡競相傳述的,裴羿有可能是呂余刻意栽培,日後的乾清宮太監總管。

    後退一步,裴羿不想看到呂余猥瑣的笑臉,他現在無路可退,呂余擋住了他的去路,他除了原地站著,好像沒有其他選擇了。

    耳邊不知誰的呻吟,驀地增大了,裴羿不期然的紅了耳根,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感到焦躁,不知道小腹裡湧上來的熱氣是什麼。

    這不能說裴羿孤陋寡聞,因為裴羿從來沒有接受過這方面的教育,或許是裴玄疏忽了,也或許是裴玄認為沒有這個必要,因此裴羿長了一十八歲,還從來沒有看過一次所謂的春宮圖。裴羿的夫子,自然也不會教導裴羿男女之事。

    反觀裴羿的皇弟們,早早的就接受了此種教育,甚至裴玄還賜給他們秀女,讓他們小試身手,為的是在新婚之夜,不至於手忙腳亂,辜負了良宵美景。

    現在可以說對情事是一張白紙的裴羿,不得不尷尬的站在外面聽壁角,呂余臉上的笑更加的猥瑣了,他故意湊近裴羿,緊盯住他紅了的耳根,笑著說:「小飛子,現在心裡也鬧春了嗎?嘿嘿……」

    裴羿感到自己的耳根都發燙了,呂余卻好像看他還不夠尷尬,故意說道:「不要慌,男人嗎,都是這麼走過來的,雖然咱們是去了勢的奴才,可是該有的反應,還是會有的,習慣了就好,習慣了就好……」

    這種習慣不要也罷,裴羿在心裡想,卻不能出口反駁。

           

第十五章

    裴羿唯有沉默的後退一步,再後退一步,以避開呂余猥瑣的笑臉。

    呂余卻緊追不放,把裴羿攔在外殿和內殿的入口,大有逼裴羿進內殿的趨勢。

    「小飛子,知道咱家讓你領這些文房四寶的用處嗎?」呂余的強硬,讓裴羿不能反抗,呂余可是大內數一數二的高手,裴羿就曾經親眼瞧見,他徒手和十來個一等侍衛搏鬥,卻沒有落過下風。

    那是裴玄在侍衛房,觀賞侍衛們比試時,裴羿知曉了呂余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的事,那一天呂余挑選了裴羿,和另外一個小太監,一同在裴玄身邊伺候,因此裴羿見識到了呂余高深的武功。

    「不知。」裴羿的身體已經堪堪的,站在內殿的入口,他的背緊貼著敞開的門扉,那似極痛楚,又似極歡愉的呻吟,驀地拔高了幾度,好像無形的蠶絲,纏繞住了裴羿。

    裴羿耳根的紅暈,逐漸的蔓延到了他的臉頰,讓裴羿平日只是清秀的臉,好似燒製好的上好瓷器,從純白裡透出淡淡的紅艷來。

    「小飛子,咱家曾經見過你隨手塗鴉,你的畫技不錯,今兒需要畫幾幅畫,咱家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你了。」呂余臉上的笑,已經堆成了一朵菊花,看在裴羿的眼裡,刺眼。

    裴羿退無可退,又被呂余逼迫著,不得已,一步步往內殿裡挪去,呂余就緊跟在裴羿的身後,在裴羿看到內殿裡的情景時,呂餘低低說了一句:「小飛子,咱家用心栽培你,你也要盡心辦事,今日你畫好了,可是大大有賞。」

    裴羿如何也想不到,進入內殿看到的會是如此景象,身穿宮廷便裝的裴玄,坐在椅子裡,看著幾個侍衛折騰一個少年。

    那少年原本穿著一身錦衣,此時已經衣衫凌亂,同幾個侍衛滾在一起。少年的外衣被扯碎了,扔在一旁,中衣也被扯破了,下擺捲到少年的一側,一隻袖子被扯了下來,露出少年白皙的胳膊。

    少年的左腳上還蹬著一隻小鹿皮靴子,右腳卻光著,被一個侍衛抓在手裡,折向一旁。

    裴羿認識那幾個侍衛,他們都是乾清宮今日當值的御前侍衛,侍衛們雖然鉗制住了少年,但少年卻還在拚命的掙扎著,想從侍衛們的手裡掙脫。

    少年因為掙扎,把頭上的簪子給碰落了,一頭長長的黑髮披散在地上,都被汗水打濕了,有幾縷還貼在,他如同燃燒起來的臉頰上。

    裴羿看著不停張著紅唇喘息的少年,還有他眼裡逐漸燃燒的火焰,目光裡更多的是不解,他看不懂少年眼裡,清晰的浮現的□,正是他身體裡覺醒的東西。

    呂餘低低的在裴羿的耳邊說:「待會,咱家說開始,你就要把看到的全部畫下來,不許有一絲的疏漏,明白了嗎?」

    「是。」裴羿輕聲回答,他已經看出少年身上殘破不堪的錦衣,不是南國的樣式,好像是西國貴族,才可以穿用的錦衣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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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呂余擺擺手,讓裴羿站到裴玄的身後去,那裡是最佳觀賞的地方。裴羿沉默的走過去,他有些不想靠近裴玄,內殿裡現在還可以保持冷靜和理智的,就是裴玄和呂余二人了。

    鉗制著少年的侍衛們,一個個都壓抑著喘息,他們的眼裡也是波濤洶湧,但是他們還是服從命令,一枚的挑逗少年,面對活色生香的靡艷,不敢有其他的意圖。

    裴羿一面鋪開宣紙,一面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想壓下心頭的悸動,卻發覺是徒勞無功的,不由的在心裡苦笑了一下,呂余給他的這個差使,看似美差,實則是要他忍受莫名的折磨。

    試著不去注意少年和侍衛,裴羿沉默的研磨,他的手還在微微顫抖著,拽著袖子的手指有些痙攣,心裡的異樣根本無法壓下去。

    少年剛剛停歇的呻吟,再一次從他的唇裡溢出來,裴羿這時才明白,方才在外殿聽到的呻吟,是侍衛們刺激少年的結果。

    少年的上半身幾乎是赤&裸的,露出了白皙的胸膛,和兩粒櫻桃色的嫩乳,有紅暈從少年的胸膛上燃燒出來,還滿佈著細密的汗珠。

    少年一邊的嫩乳已經紅腫了,還微微的沁著血絲,有侍衛粗糙的大手,在少年的身上游移著,帶給他某種刺激,讓他不時的戰慄著,明明是想要拒絕的表情,但是他的身體好像不受控制,依循著本能往侍衛的大手上蹭去。

    少年的唇,被他自己用力的咬住,留下了深深的齒痕,少年用這個方法,讓自己保持暫時的清醒,每當這個時候,他的眼睛裡會閃過一絲屈辱的目光,他會向裴玄沒來憤恨的一撇,裴玄無動於衷,呂余卻適時的咳了一聲。

    立即有侍衛,用手指捏住少年的嫩乳,輕輕的一旋,再用力掐了一下,少年眼裡的清醒,就立刻渙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渴望的火焰,還有細細的呻吟,痛苦,又似乎夾帶著絕望……

    裴羿感覺他的後背,也被冒出來的汗珠打濕了,他有一種想要拔腿逃離乾清宮的衝動,身體裡正在抓撓他的小貓的利爪,似乎更加有力了,帶給他冰火兩重天的無盡折磨。

    「小飛子,第一張!」呂余的傳音及時的震醒了裴羿,讓他壓下了心裡逐漸滋生的火焰,雖然微弱卻是可以燎原的火焰。

    裴羿強迫自己把目光放在少年那裡,飛快的瀏覽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同時摒除了所有的聲音和畫面,他開始心無旁騖的努力下筆畫畫。

    很快的第一張圖畫,在裴羿的筆下完成,呂余又吩咐他,交給裴玄過目,裴羿把圖畫呈上給裴玄觀看的時候,少年的呻吟再一次闖進了他的心,讓他捧著宣紙的手猛地一抖,險些把宣紙拋落。

    裴玄隨意的掃了一眼,恩了一聲,裴羿慌亂的退開了幾步,他不想讓裴玄發現他的異樣,雖然裴玄不知道他就是太子裴羿,但是他不能裴玄面前有任何失態的表現。

    雖然裴玄冷落了他十八年,但是他無法容忍自己在裴玄面前有所失儀,否則他心裡必定會羞愧,因為面前的男人,畢竟是他的父皇,十八年來,他其實也曾渴望過父子親情……

    裴羿的思緒都集中在裴玄的身上,也就沒有注意到,呂余的臉上忽然掠過的一絲大有深意的古怪笑意。

           

第十七章

    裴羿閉目暗自喘息了一下,不得不把目光再度沒向少年那裡。此時少年已經被幾個侍衛扯下了所有的衣物,和左腳上的小鹿皮靴,掙扎和折磨讓少年好似耗盡了身上的力氣,無力的赤%裸著身體,仰躺在地上。

    少年竭力的想要蜷起身體,卻被侍衛強行拉展開來,被他們抓在手裡肆意的玩弄著。一顆晶瑩的淚滴,從少年的眼角滾落的時候,正是一個侍衛握住了他要害的時候。

    少年『啊』的尖叫了一聲,整個人用力向上彈了一下,又因為侍衛的按壓,而徒勞的跌回在地上,他的頭扭向了一旁,長髮掩住了他的半邊俊俏的臉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狠狠的咬住的唇,還有滴下來的鮮血。

    裴羿手裡的羊毫幾乎抓不穩了,他的身形也是猛的一戰,眼前的畫面太刺激、又過於殘酷了。少年的胸口急促的起伏著,整個身體已經變成了淡紅色,侍衛們的呼吸加重了。

    但是裴玄和呂余竟然還是平靜的,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裴羿用力的抓住羊毫,心裡真的後悔,為什麼要到乾清宮當值了。

    侍衛的手下不停,輕揉慢搓,逐一的繼續著他們的挑逗,少年的身體開始左右扭動起來,就好像擱淺了的魚兒,在沙灘上掙扎著,卻是距離大海越來越遠。

    「小飛子,第二張!」呂余的聲音比剛才要高,而且要響亮。

    裴羿不知自己是如何畫完第二張圖畫的,他只知道畫完最後一筆,呈給裴玄看的時候,他是極力的讓自己保持了正常的呼吸頻率。

    裴玄掃了一眼裴羿高舉著的畫,點了點頭:「暗衛,把這兩副畫,速速送到西國呈給原淨,告訴他,交換的條件是西國和南國邊境的銅山。」

    「是。」暗衛收好兩幅畫,身影好像兩道淡淡的煙霧很快的消散了。

    裴玄站起身,來到少年的面前,在對上少年憤恨的目光時,他笑了:「你最好祈禱原淨,會捨得拿銅山來交換你,如果他不答應,下一次,朕,會讓侍衛好生伺候你,讓原淨欣賞欣賞,你在他們身下呻吟,主動求歡的模樣。想必,會十分有趣……」

    少年說不出話來,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合上雙目,裴羿在他的眼裡,看到了一絲的絕望和淒苦。

    「送他回梧溪殿。」裴玄吩咐,侍衛們就用地上殘破的衣物,胡亂的裹住少年,抱他退出了內殿。

    裴羿也想順勢告退,卻不提防裴玄快速的欺近他身前,抬起了他的下巴,看清楚了他臉上的掙扎。

    在裴玄似笑非笑的注視下,裴羿感覺自己的臉也要燃燒起來了,他的臉紅的幾乎要滴血了,不得已只能挪開了目光。

    裴玄沒有過多的為難裴羿,很快的鬆開了手,讓他退出去。看著裴羿逃一般的背影,裴玄對呂余笑著說:「呂余,這個小奴才很純情……」

    「陛下,既然喜歡,何不收做小寵物呢?」呂余笑的諂媚,一臉的青樓老鴇推銷清倌的賤笑:「像小飛子如此純情的小寵物,調教起來必定會讓陛下得到最大的樂趣,嘿嘿……」

    「再過一段日子,等西國有了消息再說。」裴玄坐回椅子裡,呂余立刻湊上去:「陛下,要奴才傳召嗎?」

    「嗯。」裴玄恩了一聲,呂余立刻心領神會的去安排了。

    裴羿從內殿逃出來,還沒有走出外殿,整個人就幾乎站立不住了,他悶哼了一聲,伸手扶住了廊柱,深深的呼吸了幾下,還是無法平息身體裡和心裡的無名火焰。

    「唔……」裴羿抬手揪住了領口,用力的拉扯了幾下,不知要如何處理心裡的煩躁,他只想大聲的叫喊幾聲,或者用力踢打一番,好發洩折磨他的煩躁。

    「小飛子……」呂余彷如鬼魅一般的出現,他的手搭在了裴羿的肩頭,讓裴羿吃了一嚇。

    看到裴羿受驚的模樣,呂余笑的很開心:「小飛子,你還是缺乏歷練,如果總是如此臉嫩,可不行,我們做奴才的,什麼樣的事會經歷不到呢?好好歷練吧,嗯……」

    裴羿苦笑了一下:「呂總管,這樣的歷練小的無法適應。」

    「不能適應也必須要適應,你剛才畫的不錯,今兒不用再當值了。」呂余拍拍裴羿的肩膀,笑的燦爛:「而且你現在的模樣,也不適合當值,下去吧。」

           

第十八章

    「是。」裴羿低低的說,話裡有掩不住的情&欲滋味,他慌不擇路的逃離了乾清宮,呂余看著他慌亂的背影,笑著搖搖頭:「陛下,說的不錯,真是純情的小奴才,雖然說是缺乏調教了,但是是讓陛下興起親自調教的心思,也唯有他一人了,嘿嘿……」

    呂余嘿嘿笑著,去安排過來伺候皇帝的人選了。

    裴羿一路奔逃,回到了他的臨時處所裡,小太監們都去當值了,只有他一人站在空房間裡,深深的呼吸了幾下,卻無法壓下心裡的騷動。

    猛地合上房門,裴羿仰起頭,閉上了雙目,眼角眉梢全是春意,臉上的不正常的紅暈在逐漸加深裡,說明他在被煎熬著。

    無法忍受了,裴羿踉蹌的撲到了他的床鋪上,把整個人都埋入了被褥裡,帽子被撞掉了,髮絲傾洩下來,遮住了他的臉,他顫抖的手,慢慢的,慢慢的放進了衣服裡。

    有什麼衝上了小腹,火熱的灼燒著他,有什麼在覺醒了,脹痛從某個地方傳來,裴羿猛地抽了一口氣,低低的喘息了一下。

    他修長的手指,在碰觸到那個地方的時候,手猛地哆嗦了一下,他蜷起了手指。小腹裡燒灼感,讓裴羿無法忍受,猶豫了片刻,裴穎的手終於握住了讓他痛苦煎熬的來源。

    他的眼簾微微的顫抖著,從他沒有閉緊的目中,隱隱看到瀰漫起霧氣。裴羿不得不,強迫他自己想像了,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少年仰躺在地上,侍衛握住了他的那個地方,然後……

    哄的一下子,裴穎的臉上也開始燒灼起來,他的手指緊了緊,慢慢的上下滑動起來,一股難以逾越的滋味,從他的脊椎處一路竄升到他的全身,他猛地蜷緊身體,一直被他壓制在喉嚨裡的呻吟,終於衝出了喉嚨:「啊……哈……啊啊…………!」

    裴羿的身體蜷縮在一起,但是他的頭卻向後仰去,目中泛起了水光,一副被□支配和折磨著的無助姿態。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裴羿在心裡自問,但是現在他卻無暇顧及這個答案,他不由的加快了手裡的動作,頭輕輕的在枕頭上廝磨著。

    這是什麼感覺,想要得到解脫,但是這麼做就能得到解脫呢?裴羿不知道答案,他只是機械的動作著,空餘的左手緊緊的揪住了被褥,裴羿用力的咬住了他的唇,不能再呻吟出來,會被其他人發現的。

    現在還不能暴露身邊,他無法解釋身為一國的太子,即使被冷落,也不能冒名用小太監的身份,來到裴玄的身邊。

    「唔……唔……!」裴羿的手指在無意中,撫觸某一處的時候,他的身子猛地一抖,比之前更強烈的刺激,讓他突然的射了出來……

    疲倦的趴在被褥上,裴羿的身體還被餘韻衝擊著,他無法說清楚心裡的感覺,又是舒服,又是羞愧。

    雖然很想一直這樣趴著,但是裴羿卻不敢讓其他人看到這樣的他,他胡亂的擦拭了一番,簡單的梳洗了一下,把那些東西偷偷的處理了。

    處理好一切,裴羿才仰躺在床鋪上,以手掩住了雙目,靜靜的躺著。婉姑姑,我有點後悔了,留在父皇的身邊,是不是還會看到這樣的事,有點欠缺思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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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裴羿原本只想躺片刻,卻不知怎麼的,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退值回來的小太監,點亮了房舍裡的燈燭。

    暈黃色的燭光一跳一跳的,驅散了房舍裡的幽暗,點亮了整間房舍,把小太監的身影拉的很長,直映到了對面的牆壁上。

    「你退值了嗎?什麼時辰了?」裴羿慢慢的坐起身,問道。

    這個小太監在冷宮當值,裴羿在這裡住了許久,對和他同住的小太監有了一定的瞭解,這些在冷宮和偏僻宮苑當值的小太監,大多都是心眼樸直,不知道如何討好他人。

    雖然這裡居住的環境很差,但是裴羿感覺住的很舒服,和在毓慶宮裡差不多,一個月來,婉柔也曾偷偷的過來,遠遠的看了裴羿幾眼,在確定了他沒有消瘦,沒有任何不妥,才悄悄的離開了。

    「戊時了。」小太監放下了手裡的火折子,對裴羿說道:「你今天退值很早?」

    「嗯,退值的早。」裴羿模糊的說,微微的低下頭,小太監的話讓他又想起了,今日在乾清宮內殿看到的情景,讓他的身體又有了異樣的感覺,臉頰上微微的發燙。

    「就你一人退值回來嗎?」裴羿立即轉移了話題,不想讓小太監發現他的異樣,其他幾個小太監看樣子,還沒有退值回來。

    「是,因為安親王突然闖到宮裡,找高頭,問他這幾日有沒有見到,一個在其他宮苑當值的小太監過來冷宮?」小太監一邊摘下帽子,一邊把冷宮裡的突發事件告訴了裴羿。

    「高頭說沒有,但是安親王卻不相信,還把我們都叫過去,一一問過,後來,聽我們回答說沒有,他就沮喪的離開了。」

    小太監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向笑嘻嘻的安親王,露出如此沮喪的表情,好像他找到不是,一個區區的小太監,而是對他很重要的人。

    「安親王到過冷宮?!」裴羿驚訝的站起身,他因為調到乾清宮當值,這一個月來一直沒有閒暇出去,就錯失了和安親王的約定。

    錯過了和皇叔的約定,皇叔失望了,而他也錯失了品嚐好酒……裴羿皺起眉頭,如何告知皇叔,他到乾清宮當值呢?

    「是,高頭還說最近很奇怪,不但呂總管到冷宮找人,就連安親王也到冷宮裡找人,不知道是哪一個小太監如此得到他們的看重?」小太監一臉的好奇,不知道呂余和安親王裴瓊所找的人,就是在他面前的裴羿。

    「嗯,不知道是誰?」裴羿漫不經心的回答,突然猛想到,他好像也忘記了告訴舅舅柳煦,他決定到乾清宮當值的事……

    被舅舅知道,一定又會被念了,裴羿又慢慢坐下來,而且舅舅會很擔心的……

    「小飛子,看你臉色很不好,是不是又被罰跪了?」小太監的話裡,有著關切還有著羨慕,他想被調進乾清宮裡罰跪,卻是沒有機會的。

    「沒有。」裴羿搖搖頭:「只是有些累了。」

    「既然累了,就早些休息吧。」小太監說,裴羿就勢躺下來,雖然閉上眼睛,心裡卻依然是不平靜的。

    皇叔和舅舅那一關,要如何度過呢?心裡思緒難平,裴羿一直不能入睡,直到隱隱約約聽到了雞啼,他才睡了片刻。

    「小飛子,到當值的時候了。」有小太監推了推,起床遲了的裴羿。

    「知道了。」裴羿張開眼睛,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

           

第二十章

    穿戴整齊,裴羿和其他小太監匆匆用過早餐,就此往當值的宮苑去了。居住在最後一排房舍裡的小太監,只有裴羿一人在乾清宮當值,因此他就孤身一人向乾清宮走去。

    裴羿沒有獨闢蹊徑,也沒有偷懶耍滑,而是按著呂余告訴他的路,規規矩矩的當值、退值,呂余偶然觀察到裴羿的規矩後,還誇讚他不驕不躁,是一個值得培養的好苗子。

    「小飛子……」裴羿發覺呂余在和他講話的時候,臉上都會不自覺的帶上那股子的猥瑣,所以每每看到呂余,裴羿不是像其他小太監一樣,恨不得撲過去諂媚一番、巴結一番,他是恨不得能繞開呂余所走的路。

    「咱家退宮之後,能接替咱家位子的非你莫屬了,好好努力,不要讓咱家失望,咱家很看好你,嘿嘿……」

    裴羿不得不一邊忍受著,被呂余猥瑣的目光調戲,一邊和他周旋一二:「呂總管,您身體好,精神好,而且又善解陛下的心意,除了您,其他奴才誰也沒有資格,站在陛下的身邊。」

    裴羿說的也不全是恭維話,如果說誰能在第一時間裡,瞭解裴玄要什麼,這個人非呂余莫屬,看呂余有條不紊的安排裴玄的飲食起居,裴羿感覺他跟隨裴玄的時間必定不短。

    但是南國一向又一個律條,就是不管是那一代的皇子,只要他登基成為皇帝,第一件事要做的的,就是殺掉原先在他身邊服侍的太監、宮女,為的是不讓那些太監、宮女在宮裡做大,乃至影響後宮和朝堂。

    看呂余的年級,應該和裴玄差不多,如果他是從小淨身進宮,一直在裴玄身邊服侍,才有可能熟知他的一切喜歡,如果不是這樣,呂余是半路出家的話,那麼他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人,能在短時間裡熟知一個帝王的喜歡,這個人其實有點很可怕。

    裴羿曾經聽婉柔說過,在裴玄登基的那一天,他已經下令賜死了所有曾經服侍過,他的大小太監、宮女,並且重新挑選了一批。

    呂余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挑選到了裴玄的身邊,並且得到了他的重用。但是這個人……,裴羿往往納悶的,看向一旁總是會不時神出鬼沒的呂余,還有他那張猥瑣的笑臉,實在不能把他和一個可怕,要時時提防的人聯繫在一起。

    「呂余是一個迷,不知道皇叔和舅舅知道他的過去嗎?」裴羿在心裡默默的說,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他的目光隨意的從一座半途經過的宮苑掃過,就看到了一個不很熟悉的身影……

    是那個西國的質子,裴羿不由的停下腳步,看向那個有些孤獨,有些淒涼的身影。纖細的,落寞的站在梧溪殿門口,仰著頭看向天空裡的流雲。

    順著他的目光往上瞧,是雪白的雲朵,正在自由的往不知道的地方飄去,裴羿的目光也變得怔怔的,有朝一日,自己是否也可以,如這白雲自由的、自由的,到某一處去呢?

    不求多麼奢華,多麼尊貴,只想淡然的生活,有一處小小的可供休憩的地方,就惟願足矣。

    「這是一個奢望吧。」裴羿有些自嘲的笑了,有可能他的下場,比這西國的質子還要淒涼百倍……

           

第二十一章

    忽的,西國質子的目光,轉向了裴羿的這邊,和裴羿的目光碰撞到一起,西國質子的身子微微的一顫,臉色先是一紅,然後又是一白,目光裡就隱隱的有了恨意,灼灼……

    手不由的攥緊了,西國質子雖然在被藥性控制的時候,神智有些模糊,但是他還是記住了,就是這個小太監,描下了他那一天的不堪。

    裴羿的臉上也是一白,然後是一紅,他感覺臉頰微微的發燙了。那天的那一幕又湧上了他的腦海裡,連帶的讓他想到自己,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的樣子,和當日的西國質子應該差不了多少。

    而後,裴羿就看到了西國質子隱隱含有恨意的眼神,是在怨恨自己給他畫了那兩副畫嗎?那兩副畫……

    裴羿感覺臉上又要再度燒起來了,為什麼會變成如此無法控制的身體呢?難道,就是因為那一天的觀摩嗎?心裡覺醒的渴望代表的是什麼?

    一時間,兩人無言無語,只是互相看著,目光都怔怔的,根本看不到彼此,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直到西國質子張了張紅唇,吐出了兩個字:「走狗!」

    裴羿才猛地驚醒了,他不能在這裡耽擱了,他要去當值!心裡對西國質子罵他為走狗,卻是沒有任何的愧疚和不安,他不過是在奉命行事。

    不再去關注西國質子,裴羿匆匆的往乾清宮一路小跑過去,他已經耽擱了不少的時間,如果再不趕快,當值就會遲誤了。

    雖然感覺呂余不會,像呵斥其他小太監一般的呵斥他,但是裴羿還是不想享受如此待遇,主要是想要和呂余站的遠一些,不用總是在他奇怪的注視下。

    「小飛子,你今個可遲了……」讓裴羿想不到的是,呂余好像專門等在乾清宮的門口,就是為了等他一個人到來。

    因為走在裴羿前面的大小太監,從呂余身邊走過給他問安的時候,呂余只是隨意的點點頭,明顯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他在看到裴羿的時候,眼裡猛然射出了興奮的目光,看那架勢,大有如果裴羿再慢一點,他就會撲過來了。

    「呂總管……」知道躲不過,裴羿不得不走上前。

    「咱家還想著,你今天能不能趕來當值。」呂余特意的用目光,掃了裴羿的臉一圈,笑嘻嘻的把他帶向一旁:「原本已經安排下替你當值的小太監了,想不到,嘿嘿……」

    裴羿忍著一拳揍向呂余的衝動,這是第一個讓他不能忍受的人,如果不是知道,不能在這裡揍呂余,裴羿很想破例的。

    呂余沒有注意裴羿的不快,或者說他根本不會注意,只是對他說:「想不到,你還能趕來當值,果然純情的人就是與眾不同……」

    「呂總管……」裴羿不得不低喚他一聲,他不想再糾纏這個話題了。

    「好,好,不說了,你進去當值吧。」呂余閃開,讓裴羿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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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從前殿走進後殿,路程不算很短,但是對裴羿來說,他卻好像只走了短短一瞬,就已經站在了後點入口的屏風前,腳下一個躊躇,裴羿停下了腳步。

    走進去很容易,但是心中卻是微微的遲疑著,經過了昨天的事,他對於在乾清宮當值,才有了新的認識,有時候要面對昨天那種香艷、尷尬的時刻,而且不容許他逃避。

    低頭喟歎了一聲,裴羿還是邁腳繞過屏風走進了後殿,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就繼續走下去吧,倘若在遭遇昨天的事,他只能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罷了。

    想乾清宮不知有多少當值的大小太監、宮女,不可能每一次都讓他遭遇上。一邊在做著心理建設,一邊踏入了後殿。

    裴玄還沒有下朝回宮,後殿裡今日當值的大小太監,各司其位,負責清潔的打掃後殿,裴羿走上前,加入打掃的行列裡。

    其實乾清宮裡很乾淨,也不用太過費力清潔,每日的清潔打掃不過是例行公事,很快眾人就打掃完畢,就各就各位垂手而立。

    呂余慢悠悠的晃進來,對裴羿等人說:「今兒打掃的倒還乾淨,陛下一會下朝回宮,你們可不要偷懶耍滑,都給咱家精神著點,聽到了嗎?」

    「是。」雖然知道這也不過是,呂余每日必說的話語,但是裴羿等人還是齊刷刷的應了一聲。呂余笑瞇瞇的點點頭,走過來,站到了裴羿的旁邊,讓裴羿不自在的稍稍的往右邊挪動了一下。

    注意到裴羿的動作,呂余扭頭對他一笑:「小飛子,好像不樂意同咱家站在一起啊?」

    被呂余燦爛的笑容,和那一口明晃晃的白牙刺得有些眩目,裴羿搖搖頭,恭聲說道:「不敢。」

    「啊,你直說沒有關係,他們……」呂余的目光從大小太監的身上滑過,胖乎乎的臉上沒有一絲的惱怒,反而有些沾沾自喜:

    「那些個小奴才,他們其實也不樂意跟咱家站在一起,據說是因為咱家俊美英武,他們同咱家相比,就被咱家身上散發的男子漢氣概給比下去了,嘿嘿……,小飛子,是不是心裡也有一點點的自卑呢?不過,沒有關係……」

    呂余故作理解的拍了拍裴羿的肩膀:「你還小,再過幾年等你的小身板成熟了,雖然還是比不過咱家,還是能夠比得過其他的奴才的,相信咱家的眼光,不會看錯的。」

    裴羿算是再一次見識到了呂余的無敵,但是呂余所說也不完全是誇大,單單拿身材來論,呂余就比宮裡太監們,多了幾分英武,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太監總管,就是說他是南國的將軍也會有人相信的。

    看裴羿低頭不答,呂余的嘴角浮上一絲詭異的笑容,繼而又嗖忽消失了,他臉上的表情歸於了平靜。

    「父皇——!」突然,一聲呼喚從前殿傳過來,接著一個少年就大步闖進了後殿裡,裴羿驚訝的看過去,是哪一個皇子?

           

第二十三章

    對裴羿來說,這個闖進來的少年是陌生的,因為亦今為止他也不過遠遠的,見過一兩個皇子的身影,日前近距離接觸到的三皇子裴彥,裴羿現在尚能回憶起他的臉長什麼樣子。

    突然闖進來的,這個長相秀美,臉上、眉宇間不掩飾其桀驁不羈的皇子,裴羿完全不識的他是誰?是他的哪一個皇弟,是哪一宮妃嬪的皇子呢?

    他這個皇弟的母妃必定有很大的勢力,否則很難養出如此桀驁不羈的皇子的,裴羿在心裡暗自猜測,目光落在了少年的臉上不再移動。

    淡淡蜜色的肌膚,正在長開的,略微顯得尖細的臉龐,斜飛入鬢的眉下,是一雙烏黑的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起來還尚有些稚嫩,是因為他還沒有完全成熟。

    具裴羿的目測,少年年輕雖輕,但是身高已經超越了,裴羿易容成小飛子的身高,甚至直逼他原本的身高。

    看他直接闖進來,不用通報來看,他必定是深的父皇喜歡的,父子親情的表現就是如此的直接嗎?

    在裴羿疑惑的時候,呂余已經笑著說道:「奴才見過廉王殿下。」

    廉王?!裴羿知道少年是誰了,正是他出宮同柳煦會面時,他曾經講過的現今最的裴玄看重的三大皇子之一,由東國公主所出的六皇子廉王裴擎。

    柳煦在提到裴擎的時候,特意告訴他,不要看裴擎年紀尚輕,卻敢於爭鋒,而且他的母妃是東國的公主,東國為了讓流有東國皇家血脈的裴擎,成為下一任的皇太子,也在暗中謀劃著一切。

    奢華的衣裝,秀美的臉龐,傲慢的黑眸,一派的神采飛揚,這就是裴羿見到裴擎的第一印象。

    果然和自己這個被冷落了,十八年的不受歡迎的太子不同啊,裴穎在心裡說,如此的鮮活,不加掩飾,和他曾經見過的瑞王裴彥又有所不同,裴彥還是很會偽裝的。

    心裡是對裴擎的羨慕,不是羨慕他的權勢,而是羨慕他活的如此張揚,什麼時候自己能有他一分的灑脫?

    灑脫的自己又是什麼模樣?裴羿垂下雙目,掩住眼底的一絲落寞,可能和平日裡他從大銅鏡裡,看到的那個淡漠到甚至可以無視自己的裴羿不同吧?

    「父皇,還沒有回宮嗎?」裴擎一邊問,一邊從裴羿的身上掃過,就在剛才他敏銳的撲捉到,從裴羿看他的目光裡,一閃而過的微弱的羨慕。

    這個小太監在羨慕他這個皇子,裴擎感覺很稀奇,也很有趣,因為他的羨慕和其他人的羨慕不同,其他人羨慕的是他的權勢和尊貴身份,而這個小太監羨慕的卻是他這個人。

    很新鮮的感覺,因此裴擎的目光就多停留了幾秒。他發現根本不認識這個小太監,是剛剛調進乾清宮當值嗎?

    「他是誰?」裴擎直接問道,而後他又湊近呂余的耳邊,低低的詢問:「呂總管,什麼時候又喜歡上,如此純情的小奴才了,你的口味變換的很快啊。」

    「呵呵,他是新調進來當值的小飛子。」呂余笑著說:「不是奴才挑選進來當值的,是陛下欽點的。」

           

第二十四章

    「父皇欽點的?」裴擎顯然有些懷疑,他來回的從呂余和裴羿身上掃過:「父皇,一般不會中意他這樣的奴才,完全沒有身為奴才的自覺。」

    裴擎用手指著裴羿說:「呂總管,他是你有意安排進來的嗎?」

    「廉王殿下,奴才不敢隨意安排人進乾清宮,在沒有陛下的旨意下胡亂安排,可是南國的大忌,奴才身為乾清宮的首領太監,可不敢隨便的違抗自古相傳的規矩。」呂余一本正經的回話,同時還用手在自己的脖頸上比劃了一下:「廉王殿下,奴才,可是很愛惜這顆腦袋的,可不想因為一時的隨便,就丟了它。」

    「呂總管,真會說笑。」裴擎看呂余不肯實話實說,也就不再繼續多問。乾清宮多了一個陌生的小太監,對他也沒有絲毫的影響,他不過因為這個小太監很有趣,一時好奇而已。

    儘管他心裡明白,在皇宮裡,也唯有呂余有這個權力,但是他還知道,不要招惹呂余,這是他身為東國公主的母妃從小教導給他聽的原話,而經過這些年的觀察,他也得出了呂余果然是招惹不得的結論。

    「啊呀呀……,奴才只顧著同廉王殿下講話,卻忘記了上茶,小飛子,你去準備清茶。」呂余仿似現在才發覺了,對裴擎的怠慢,就吩咐了裴羿一聲。

    裴羿去端過清茶,給坐下來的裴擎斟上,呂余雖然看似對裴擎很恭敬,但是呂余的眼裡竟然沒有絲毫的畢恭畢敬,他看著裴鯖的目光,同他看著手下的大小太監差不多,都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

    裴擎雖然不再問,但是在裴羿給他斟茶的時候,他還是多看了裴羿幾眼。越看裴羿,裴擎就感覺這個小太監很不簡單,他在他的眼裡,竟然看不到貪婪和野心,這在皇宮裡是少見的,是因為這個原因,呂余才把他調進乾清宮嗎?

    這呂余還真敢在後宮裡玩如此花樣,什麼樣的人都敢弄到父皇的身邊,他是單純的為了讓父皇換換口味嗎?裴擎在心裡暗自猜測,不動聲色的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清茶。

    裴羿要退回去,卻不防呂余遞了一個眼色,讓他就站在裴擎的身邊,雖然有些不解,裴羿還是沒有退回來,站到了距離裴擎最近的地方。

    呂余剛剛安排好,就聽到從前殿傳來,一起一起的小太監的連番傳話:「陛下回宮了……」

    裴擎放下茶盞,站起身,後殿的大小太監在呂余的帶領下,都面向裴玄進來的方向。

    不一刻,被一群太監簇擁著的裴玄就走進了後殿,呂余和裴擎率先跪下請安,裴羿等也相繼跪下:「恭迎陛下回宮。」

    在一群恭迎聲裡,裴擎的聲音不但響亮,而且還超過了所有的聲音:「兒臣廉王裴擎恭迎父皇回宮。」

    裴羿又忍不住看向裴擎和裴玄的方向,正常的父子間相處是什麼樣的?他很想知道。

    「裴擎來了嗎?起身吧。」裴玄溫聲說,揮手示意裴擎起身,呂余和裴擎同時起身,裴羿等人遲了一會,才陸續站起來站回他們的位置。

    「謝父皇!」裴擎大聲的回答,驕傲的不得了,讓裴羿的目光再度停留在裴擎的臉上,久久……

           

第二十五章

    心裡有些微的顫慄,還有些微的苦澀,裴羿無意識的掐住了食指,傳來一陣刺痛,卻敵不過他心裡的苦澀。

    而裴擎卻在裴羿的注視裡,施施然站到了裴玄的面前,把一副卷軸呈上去:「父皇,兒臣今日前來呈上,敕造廉王府的圖紙,請父皇過目,御批。」

    呂余示意裴羿接過來,徐徐在桌上展開,呈現在裴玄的面前,裴羿也看到了,敕造廉王府的奢華圖紙。

    在南國得到裴玄御批,得以敕造自己府邸的王爺,在廉王裴擎之前,也不過只有兩位,一位是三皇子瑞王裴彥,一位就是四皇子雍王裴曜。

    安親王裴瓊的府邸,是在先皇的時候建造的,到了裴玄登基為帝,晉封安王裴瓊為安親王,也同時下令,把安王府的規模又重新擴建了一部分。

    偶爾出宮的時候,裴羿在柳煦的指點下,曾經從瑞王府和雍王府門前經過,那兩座王府敕造規格都很高,都是一派巍峨氣象,很是彰顯皇家的雍容尊貴。

    裴擎送過來的廉王府圖樣,比瑞王府和雍王府毫不遜色,甚至隱隱有超越兩座王府的意思。以為圖紙上的廉王府,看起來要比瑞王府和雍王府大上一些。

    裴羿還記得當時,柳煦在瑞王府對面的巷子裡,指著瑞王府對他說:「裴羿,你要認真的看清楚,陛下,下令敕造的兩座王爺府,其規模、建築都直逼親王等級了,這分明是要把你這個太子置於無物。」

    柳煦在說這一番話時,臉上浮現出隱憂,他憂心忡忡的繼續說:

    「因為按照以往的規矩,只有你繼位了,才能晉封瑞王、雍王,才能御批他們擴建王府,但是陛下卻故意忽略了這一點,直接讓他們比照親王等級敕造府邸。就是在說,你這個太子是不被他信任的,你的太子位真的是岌岌可危了。我擔心的就是,陛下對你的不信任,會讓你遭到殺身之禍。」

    柳煦那個時候,正在因為裴羿不肯配合他的行動而無奈著,為了說服裴羿,讓他去爭去搶,柳煦特意的,把裴羿拉到瑞王府和雍王府,語重心長、苦口婆心的勸說了一番。

    裴羿已經記不清了,當他看到兩座巍峨奢華的王府時,心情是什麼樣的,但是在今天看到,裴擎送過來的圖紙時,一瞬間心裡湧上來的是淡淡的無奈和淒涼,被忽略的感覺原來是如此的不舒服。

    十八年來,裴羿和裴玄素未謀面,他的感覺還不是如此的清晰,而現在近距離接觸了,在看到裴玄和裴擎的相處之後,裴羿心裡的感覺一下子浮出水面,變得清晰起來。

    是不是,我做錯了,不應該到父皇身邊來,不應該嗎?

    陷入心事裡的裴羿走神了,於是就聽不到,裴玄和裴擎討論廉王府圖紙的話,他的異樣被呂余發現了,悄悄的走過來,扯了扯裴羿的袖子。

    裴羿的身體猛地一震,他怔怔的看向呂余,呂余做了一個要集中精神的手勢,裴羿微微的點了一下頭,站直了身體。

    雖然不再去看那對和睦的父子,但是耳朵裡不可避免的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裴擎,這份圖紙你再修改一兩處地方,就發下去讓內務府撥款敕造。」裴玄用手,在圖紙上指點了一兩處。

    「是,兒臣遵旨。」裴擎動手捲起圖紙,告退,匆匆離開了。

    在經過裴羿的時候,裴擎的目光叟忽撇過來,停留了一瞬,才移回去,那一眼意味深長,裴羿急忙低頭,他發現了,發現了他目中的孺慕之情……

    這時候,有裴玄宣召的臣子過來,呂余就趁裴玄和臣子談論時,把裴羿叫出來。

    「小飛子,雖然咱家不知道你心裡是如何想的,但咱家警告你,趕緊的,收起你眼裡的孺慕之情,你要知道,在你面前的不只是你的主子,那可是我們大家的主子,你不過一個小小的奴才,怎麼敢有如此大膽的眼神,你以為你有幾個腦袋,陛下調你進乾清宮當值,不是讓你有非分之想的!」

    呂余壓低聲了的警告著,裴羿今日的怪異,不只他看到了,廉王裴擎也看到了,就是皇帝也看到了,如果不是有臣子聽召覲見,呂余敢肯定,裴羿不是被罰跪,就是要再挨鞭打了。

    「小飛子,是奴才就要謹守奴才的本分,我們做奴才的,沒有做天湟貴胄的命,就要老老實實、服低做小,伺候好主子才是分內事,你可記住了!」

    「是。」裴羿低低的應到,我可以說我其實不是奴才,我也是裴玄的皇子嗎?掩住嘴角的自嘲弧度,裴羿變回了那個懂規矩,不再倔強的小太監。

    「這樣才對。」呂余拍了拍裴羿的肩膀:「咱家一向看好你,但是咱家不會過問你進宮前的生活,或許你是落魄世家子弟,或許你是小門小戶的出身,既然進了宮,你就要謹記,不要把宮外的情緒帶進來,這是最好的保命良方,咱家可還從來沒有給第二個人講過,你可以去打聽打聽,這宮裡因為不懂事而消失的奴才,可不是少數……」

    呂余在努力的要導正裴羿的思想,他自以為是的理解為,裴羿在宮外有一位慈父,嗯,這裴羿只是看了陛下表面的慈善,卻不知道陛下其實是很冷血的。

    所以,他在看到今日廉王裴擎和陛下父子和睦相處之後,心裡就不自由的有了孺慕之情,這個現象可不好,他今後是陛下要親自調教的小寵物,若是一直存有這個心思,到時候,難免會有所牴觸,會讓陛下不快,要吃苦頭的就是他了。

    身為乾清宮太監首領的他,要在這個苗頭正在萌芽時,乾淨利落的掐斷,不能讓陛下不痛快不是嗎?

    「是。」裴羿只一味的恭聲說是,呂余看他很是知道聽教,也就不再為難他,放了他一馬:「好了,下次注意,我們回去聽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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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兩個人一前一後返回殿內,呂余這次沒有再讓裴羿靠近裴玄身邊,示意他站到角落裡,他站到正前方,正好擋住了裴羿的視線。

    我不會再看過去。裴羿垂下眼簾,遮住了他的視線和目光,那裡高高在上的是父皇,卻是不一樣的父皇,他是其他皇子溫和慈愛的父皇,是他冷漠疏遠的父皇。

    真的不應該隱瞞身份調進乾清宮裡,因為裴羿發現之前他淡漠的心裡,隱隱的有一顆希望的種子想要破土而出,他只有兩個選擇,親自掐斷這個希望,或者放任這個希望發芽、生根……

    猶記得小時候,遠遠的舅舅指點的那個身影,威嚴、高大、挺拔,讓人不敢仰視,他偷偷的躲在廊柱後,看著那個身影漸走漸遠,走到他再也看不到地方。

    那就是父皇,小小的裴羿如此告訴自己,然後會轉回毓慶宮,繼續做受冷落的太子。或許那個時候他的心裡也曾有過期盼,期盼那個高不可攀的身影,突然回轉身,看一眼他冊立的太子。

    只是日復一日的期盼被失望所取代,然後他就什麼也不再期待了,如果不是那一次誤闖,不是被裴玄鞭打,他會安安靜靜的做被冷落的太子,不會想要接近裴玄。

    不接近父皇,心中就不會有莫名的悲傷了吧……。裴羿用力的合眼,強壓下翻騰在眼裡的情緒,從這一刻起,自己要再做回淡漠不求絲毫的裴羿。

    裴羿不知道,此刻,裴玄也在打量著他,被召見的朝臣都退出了乾清宮,所有的太監們也在呂余,看到裴玄抬手一揮的時候,帶著他們退出去了。

    此時,偌大的乾清宮裡,只有裴玄和裴羿兩個人。一個高高在上,坐在龍椅裡,居高臨下的看著,站在角落裡的裴羿。

    一個低垂著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和悲傷裡,沒有注意到,裴玄探究的目光。

    這個小太監是不一樣的,在那夜,夜色朦朧裡,裴玄就知道了。倔強的挺直的背脊,不肯低頭的固執,不是奴才的奴才,其實在他心裡也留下了印象。

    所以,他才會調遣他進乾清宮,一個不是奴才的奴才,讓他心裡的暴虐因子猛增,而且在接下來,他看到了裴羿的純情,是那種會讓人想要狠狠的虐一番,看他流淚哭泣求饒的小玩意。

    身為一國的帝王,他身邊服侍的不乏各種各樣的美人,有男有女,美艷的、潑辣的、嬌柔的、清秀的,這小太監勉強可以歸入清秀一類。

    只要他想,呂余會送來合他心意的美人,他想看美人笑,美人哭,都會如願以償,但是他最近似乎感覺厭煩了,那些笑,那些眼淚都是虛假的,即使晶瑩如珠落,也不過是為了討好他,取悅他。

    因此在調遣裴羿到乾清宮之前,有一段時間他懶得讓人來侍寢,是厭倦了盡心裝扮下的看不清楚的臉,還有濃郁的熏香、胭脂香氣。

    裴羿正好填補了那份空白,他承認對裴羿他想出手,卻又暗自忍耐下來,是不想過早的折斷他的羽翼,過早的征服這個有趣的讓他動心的小玩意,那會失去很多的樂趣,要慢慢的來,不能著急。

    今日,讓裴玄感到意外的是,這個小太監對他,竟然存著孺慕之情,而且不加掩飾,裴擎發現了,呂余也發現了。

    呂余和裴羿會消失一刻鐘,是呂余在教導他嗎?裴玄不知道自己的眉頭微微的皺起,他還沒有嘗試過調教一個對他有孺慕之情的玩意呢?

    不知,這一次他會在調教裡,會不會得到新鮮的樂趣呢?裴玄一邊想,一邊站起身,大踏步的走到了裴羿的前面,他的目中浮現了興味和愉悅。

    當裴羿發現他的視線裡,多出了一雙龍靴的時候,他驚訝的猛抬起頭,下意識的往後推了一大步,想要拉開和裴玄的距離。

    裴玄卻不容許他退後,伸手牽制住了他的下巴,逼迫他直面對著他:「面對朕,讓你回憶起什麼嗎?」

    「奴才不敢。」裴羿移開目光,不去和裴玄的視線接觸,他知道不應該露出孺慕之情,但是卻控制不住自己。

    不能流露任何的孺慕之情了,現在他的身份是一個奴才,不是太子裴羿。即使是太子裴羿,如果對裴玄露出孺慕之情,也是不可以的,父皇根本不想付出這份關心,他還是有點奢望了嗎?

    裴羿的心猛地一滯,霎時,心不可抑止的痛起來,同時啪嗒一聲,他感覺剛剛開啟了一絲的心門,再度緊緊地關閉了。

    「你是誰家的子弟?」裴玄不容裴羿逃避,硬是用力捏著他的下巴,讓吃痛的裴羿不得不直視著他:「為什麼要入宮?」

    「奴才家裡人多,而奴才自小便不討家父的喜歡,所以就被送進宮裡。」裴羿淡淡的說,不再逃避了,他的目光裡一片淡漠,沒有了之前的孺慕之情。

    「朕和你父親有相似的地方嗎?」裴玄一邊說,一邊不著痕跡的湊近裴羿。

    「沒有。」裴羿回答,眼裡全都是裴玄的身影:「奴才的父親,不敢同尊貴世間無雙的陛下相提並論。」

    「不敢同朕相提並論嗎?」裴玄出其不意的,把裴羿逼到了角落裡,把他困在他的雙臂和牆壁中間:「這是你的真心話?」

    動作曖昧的用手指輕輕抵住裴羿的下額,裴玄的呼吸都吹拂在裴羿的臉上,讓裴羿的身體猛地一顫,父皇他在做什麼?!

    「這是奴才的真心話。」裴羿迅速的回答,想要擺脫現在的困境,被裴玄困在雙臂間,讓他隱隱感到了危險,至於是什麼危險,他卻不知道。

    抬起手,卻又堪堪的停住,裴羿處在尷尬境地裡,他不能推開裴玄。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對裴玄無禮,裴玄對他是君父,他不能動武。

    「真心話嗎?那就讓朕看一看,你的真心吧。」裴玄低低的說,溫和低沉的聲音,震動著裴羿的耳膜,耳根處不由自主的熱起來,他前無出路,後無退路,唯有讓自己瑟縮起來,躲避著裴玄的碰觸。

    「呵呵……」裴玄的心情好像很不錯,他愉悅的笑著,修長的手指摩挲著裴羿的臉頰:「有趣的小奴才,你讓朕很想欺負呢!」

    裴羿震驚的看著裴玄,這個不是他認識的父皇,不是他看到的影子,也不是他這些日子接觸過的父皇,而是一個陌生的有著讓他顫慄目光的父皇。

    他看到了什麼,父皇的目光裡,好像藏著一頭猛獸。一頭飢餓的意圖吞噬獵物的猛獸,兇猛強勢,而他就是猛獸看中的獵物!

           

第二十七章

    「做朕的小寵物吧,如何?」裴玄的聲音是溫柔的,但是他的目光卻是強勢的掠奪,他不打算再等待一些時候,在這個小奴才能成功的挑起他的興趣時,他還是不要隱忍了。想要他,就得到他。所以他的話語,即使是問句,卻是不容拒絕的強硬。

    對裴玄來說,掠奪就是他骨子裡的天性,他是南國最尊貴的皇帝,要一個小奴才成為小寵物,是天經地義的事,根本無須過問這個小奴才的意思。

    他是裴羿的天,裴羿除了服從,沒有第二個選擇。

    裴羿怔在當場,父皇他說了什麼?他是不是幻聽了?做父皇的小寵物?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父皇的話,會讓他的心猛跳了一下。

    感覺熱度從耳根一路蔓延上來,就好像,就好像,當日他看到西國質子衣衫不整,臉上露出苦苦掙扎,以及聽到西國質子痛苦的,又渴望著什麼的呻吟時,心裡升騰起來的異樣。

    不!裴羿驚慌的別過眼,不讓裴玄看到他眼裡的情緒,他不能,不能在父皇的面前失態,已經經歷了一次失態,他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害羞了呢,小東西。」裴玄看到裴羿紅透的耳根,還有迅速爬滿紅暈的臉頰,他滿意的笑了,真是一個純情的小東西,看來不曾經歷過任何情事的洗禮,親自調教出的純情小寵物,和其他人送進宮已經調教過的純情小寵物有著很大的區別。

    眼前的裴羿是真實的,而被調教過的純情裡總是會添上幾分虛假,初時感覺很有趣寵幸多了,就有點食之無味了。

    沒有幻聽!也沒有聽錯!裴羿震驚的看向裴玄,突然想起了舅舅柳煦為了避人耳目,故意在『迎香樓』和他相見時,他看到過的一些情景,衣衫不整依偎在柳煦懷裡的小倌,眸光婉轉,波光瀲灩。

    還有在到達柳煦的雅間半途中,所看到的一些客人懷裡嬌柔猶賽過女子的小倌,那些客人看小倌的神情,和裴玄他的神情無二,就連他們說話的口氣幾乎都是一樣的。

    在父皇的眼裡,自己是他隨傳隨到的男侍一流的人嗎?裴羿臉上的熱度迅速的褪盡了,他臉上的血色也迅速的褪盡了,他知道後宮裡有裴玄寵幸的男侍,還不是少數,卻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的父皇會興起寵幸他的念頭!

    「陛下!」裴羿心底殘存的一絲絲希望的火焰也熄滅了,他冷漠的直視著裴羿的雙目,用更冷漠的語調說:「奴才雖然是奴才,但是奴才卻不是男侍一流,請陛下找其他人做寵物吧,奴才不敢要陛下這份恩寵!」

    裴羿一邊說,一邊跪下去,低垂下頭,掩飾住他眼底的失望,他知道他冷硬拒絕的一番話,應該已經觸怒了裴玄,他簡直是在自尋死路了,但是除了拒絕,裴羿想不到其他的選擇。

    他不想做裴玄的寵物,哪怕會換來他片刻的溫柔,那不是他想要的溫柔,他要的是一份親情,卻是他奢望了。

    裴玄臉上的溫柔笑容一下子也褪盡了,他俯視著低頭跪在腳下的裴羿,這是第一個膽敢拒絕他的奴才,之前,不管他要寵幸哪一個,都是欣喜若狂沒有一絲勉強。

    不過是一個小奴才,竟然膽敢拒絕他,裴玄的目光一沉,抬腳,把裴羿踢了出去,讓他撞到牆壁上,再撲跌到地上。

    裴玄用了大約有三成的力量,裴羿只感到左肩處一陣疼痛,他整個人就飛撞到牆壁上,再狠狠的摔落在地上,喉嚨裡一甜,血順著裴羿的嘴角流下來。

    裴羿沒有擦去嘴角的血絲,乖順的爬起來,重新跪到裴玄的腳下,等待著他踢過來的下一腳。

    也許,父皇下一腳,就能送他踏入黃泉路了,他這個太子是他所不喜的,即使太子失蹤了,父皇也不會注意到吧。

    無聲而悲哀的笑了,裴羿閉目等待著,再一腳,你我父子之情,就會情斷今生了,但願下一次不要再遇到你,父皇……

    裴玄的腳已經抬起來,卻又放下了,他看到了裴羿臉上的視死如歸,他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小奴才想要以死來逃避嗎?

    朕不許!朕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時候,在朕對你的興趣消失之前,朕要你繼續生存下去!

    「來人!擺駕長樂宮!」裴玄冷冷的命令,呂余帶著一群太監急匆匆的跑進來:「陛下……」

    「讓他們伺候,你留在這裡!」裴玄吩咐,人已經大步走出去了,他再留下來,會在第一時間裡撕碎裴羿。他要一個小寵物是為了享受其中惡樂趣,而不是為了在盛怒中毀掉這個中意的玩具。

    目送裴玄離開,殿內只剩下呂余和裴羿二人,呂余走近低垂著頭跪著的裴羿:「小飛子,你是第一個膽敢違逆陛下,卻依然能活命的小奴才,你讓咱家刮目相看啊……」

    伸手攙扶起裴羿,呂余打量了一下裴羿嘴角的血絲,順手扔過去一顆藥丸:「把這個藥丸吃下去,不要逞強,陛下一腳的力量即使是一個健壯的成年人也無法承受,看來是陛下有意控制了力道。」

    看著裴羿沉默的吃下藥丸,呂余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坐下,不要惶恐,而今陛下不在乾清宮,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你儘管坐著,小飛子,咱家有話要對你說,你給咱家聽好了。」

    呂余也在煩惱,裴羿是他見過的唯一一個會拒絕裴玄寵幸的人,宮裡的妃嬪哪一個不是處心積慮的,想要得到裴玄的寵幸,為此還不惜大肆賄%賂呂余,目的就是希望他能安排他們侍寢。

    被裴玄挑選中寵幸的人,哪一個不是欣喜萬分,也唯有裴羿會露出如此淡漠的表情,他不知道被裴玄寵幸,就代表著他在宮裡的地位會一步登天嗎?

    「小飛子,陛下是南國之主,想寵幸誰就寵幸誰,任何人也不許違逆陛下的寵幸。你可知道,陛下對你可是腳下留情了,若是換作其他人,現在咱家已經調派人手處理垃圾了,你違逆陛下,也不過挨了陛下輕輕一腳,吃一顆藥丸,養上一天就會痊癒。」

    裴羿沉默不語,他左肩處還在抽痛著,只管坐在椅子裡,看著呂余誇誇其談。

    呂余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繼續再接再厲的勸說著:「你在宮裡混跡一生,最多也不過如同咱家,做到這宮裡的大內總管的位子,這也要苦熬很久,也不一定能如願以償。若是你時運不濟,到新皇登基的時候,在乾清宮裡當過值,所謂陛下心腹的你,就在被清除的行列裡。運氣好一點,你會被派遣到冷宮等偏遠的地方,若是你運氣不好,新皇一杯鴆酒,一條白綾,你就要第一個殉葬。不若你趁陛下對你有興趣,就做陛下的男侍,日後也能出宮到齋院裡平安度過一生,小飛子,聽咱家一句,不要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呂總管,我不要!」裴羿也冷漠的拒絕了呂余的遊說,他站起身,逕直向乾清宮外走去,呂余一怔,對著他冷漠決絕的背影說:「你寧死不屈嗎?」

    「我不是寧死不屈,我只是不要我不能接受的,我原本就是可有可無的人,對很多人來說,我是不應該生存在這個世上的人,所以上蒼要收回,就儘管拿去。」

    裴羿頭也不回,腳下不停,他做隱形人做了十幾年,到如今才完全的看清楚,他之於裴玄不過是一個男侍,做人家兒子做到如此地步,還真是失敗啊,裴玄果然忽視他忽視的徹底。

    呂余看著裴羿一瞬間變得落寞的背影,有些話突然說不出口了,他怔了片刻才說:「小飛子,不要一口回絕,你回去認真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了,我不會答應的。」裴羿一邊說,人已經走出了乾清宮裡。

    「又純情、又倔強,哎呀,真是麻煩啊,要如何說服他呢?」呂余煩惱的甩甩手裡的拂塵,臉上忽然露出一抹複雜的情緒:「身上有一點你的影子啊,卻是會吃很多苦頭的,嘿嘿……」

           

第二十八章

    用右手捂著左肩,裴羿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出乾清宮,走向他居住的房舍。頭頂的天空很藍,陽光很燦爛,但是裴羿的心情卻是灰色,陰暗冰冷。

    每走一步,裴羿都會感到一陣陣的抽痛,裴玄的一腳雖然踢在他的左肩,但是卻踢碎了他僅存的希望。蹣跚著一路走過去,裴羿一時間感覺心灰意冷,幾乎要被心裡的失望和痛楚壓垮了。

    停下腳步,裴羿看著面前的兩條路,一條通往現在居住的房舍,一條通往毓慶宮。要往哪裡走,毓慶宮還是……

    躊躇了一下,裴羿正要往現在居住的房舍邁步,不防被一隻斜刺裡伸過來的手,抓住了左胳膊,硬生生的把他扯到了一旁。

    裴羿倒吸了一口冷氣,看向強行把他拉扯回來的人,是柳煦。

    冷眉、冷眼,冷冷的看著裴羿,柳煦毫不掩飾目光裡的失望和指責。

    「舅舅。」裴羿在柳煦的目光裡看到了,他蒼白失了血色的臉,他強忍著左肩處的疼痛,勉強自己站直了身體。

    不能讓舅舅發現他被踢了一腳,舅舅會內疚的,悲傷和痛楚就讓他一人來承受。

    深深的看了裴羿一眼,柳煦再度伸手,扯著裴羿移向一處隱蔽的地方。裴羿必須加快腳步,才能趕上柳煦的速度,當他們面對面的站到陰影裡,裴羿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想必此時他的臉色比剛才更加糟糕了,努力的穩住有些搖晃的身體,裴羿想快些結束這一次的談話。

    「舅舅,我不是故意要調到乾清宮當值。」一邊在心裡組織詞語,裴羿一邊在思考著,如何說服柳煦。

    「你為什麼要到乾清宮當值?」柳煦冷冷的問,聲音裡不帶一絲感情。

    「我想找一條可以繼續生存的路。」裴羿斟酌了一下,才回答到,他的臉上忽的熱了一下。

    「不要對我說謊,我要聽真話,羿兒!」柳煦緊緊的盯視著裴羿,不放過他臉上表情的毫微變化。

    裴羿不說話,柳煦的視線落到,他緊繃的唇線上:「羿兒,你應該知道,你的堅持對我沒有用,告訴我你的目的。」

    「我想接近他,想要看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想要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忽視了我這個太子。」深呼吸了好幾次,裴羿平靜了一下心情,才慢慢的說:「舅舅,我找到答案了,你想聽嗎?」

    裴羿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然還笑了一下,雖然那笑比哭還要難看。

    柳煦猛地把裴羿抱到懷裡,裴羿眼裡的悲傷,即使他拚力掩飾,也無法掩飾,看在柳煦的心裡,也疼在他的心裡。

    「羿兒,什麼也不要說,我不再追問。」這個孩子原來一直在極力掩飾著他的渴望,裴羿臉上的笑,那是絕望的笑容,他在乾清宮到底遭遇了什麼?

    「舅舅,謝謝你。」裴羿閉目,掩去他眼裡的濕意,舅舅告訴他,男兒流血不流淚,他,就不會流淚。

    「羿兒,難道我不能代替他嗎?」柳煦抱緊了裴羿單薄的身體,心裡湧上來的失落是什麼,十八年來,有他陪在身邊,還不能替代那份缺失的父子親情嗎?

    「舅舅……」裴羿無法欺騙柳煦,雖然十八年來,是柳煦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但是他在心裡還是有著淡淡的渴望,那似乎是無法取代的。

    「羿兒,我不管你在乾清宮遭遇了什麼,既然你已經心灰意冷,就不要再回到乾清宮當值,直接會毓慶宮,做回被陛下不聞不問的太子。」柳煦慢慢的鬆手,在這一刻,柳煦的心裡有了,不讓裴羿再爭奪的念頭。

    或許,柳煦想,或許羿兒真的不適合做一國太子,如果他想要離開,他是否應該放手,助他離開這個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皇宮呢?

    「舅舅,毓慶宮的太子不見了,父皇不會過問,而乾清宮當值的奴才不見了,父皇會親自過問的,我還不能離開。」

    裴羿搖搖頭,還是無法忽視心裡的苦澀,對父皇來說,他,一國的太子,還不如一個小奴才,讓他更加關注,雖然父皇關注的是他所不需要的。

    「是誰調你進乾清宮當值?」柳煦一把抓住裴羿的肩膀,焦急的他,沒有聽到裴羿低低的壓抑的抽氣聲,他也明白剛才是一時情急,才會讓裴羿立即回毓慶宮,而實際上裴羿的確不能立即回去。

    乾清宮和其他宮殿一樣,都有好幾個管事的大太監,私下裡都分成小小的派對。當務之急,柳煦最想知道的,就是誰挑選裴羿,進乾清宮當值的。

    「呂余。」裴羿答,他也正要問一問有關呂余的事,沒有想到柳煦聽到這個名字,臉上焦急的表情驀地變輕鬆了,他的臉上甚至還掠過了一絲笑意:「如果是呂余調你進乾清宮,舅舅就能把你順利的要出來。」

    「舅舅,和呂余相熟嗎?」裴羿很驚訝於柳煦快速的變化,他所認識的呂余,即使是對你笑著,其實也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在他到乾清宮當值的這段日子裡,朝臣們會不時前來,卻很少有人和呂余講超過十句話。面對呂余時,那些朝臣的臉上有著鮮少的對內官的敬畏,這個時候的呂余看起來很有威嚴,面上淡淡的。

    但是在他和裴羿相處的時候,他就是猥瑣的,總是笑的莫名其妙的呂總管了。

    「很熟,他也算是我的一個朋友吧。」柳煦淡淡的說,心裡有很大的感觸,不由的想起了過去的那段歲月,很是感歎道:「時間真的能掩埋一切,不管是人,還是物,在時間的長河裡,都顯得無比的渺小,微不足道。」

    「舅舅,呂余一直在父皇身邊當值嗎?」難道呂余是唯一一個,逃過父皇登基前洗牌的人嗎?

    「不。」柳煦搖頭:「他半路出家,直接出任了太監總管之職。」

           

第二十九章

    「呂余是父皇在王府,府邸的臣子嗎?」裴羿聽了柳煦的話,就明白了呂余曾經的身份。除非是裴玄曾經的心腹臣子,否則裴玄是不可能把乾清宮太監總管一職,隨便交給某一個人。

    「他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之一,朝中的老臣都知道他的過去,二十年前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事,他也不可能半路出家,出任乾清宮的太監總管。」

    柳煦一邊說,臉上一邊露出了惋惜:「說來是世事弄人,朝中少了一個一品大員,宮內卻多了一個,由陛下親自御封一等公的大內總管。」

    裴羿沒有問,二十年前發生了什麼,他心裡的謎底已經解開了,從近之後,他要小心和呂余相處,他不是如同外表表現出來的猥瑣,而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人。

    「羿兒,你我不能在宮內獨自相處太久,你現在的身份是乾清宮當值的小太監,若是讓他人看到了,會給你帶來麻煩,被冠上私會外臣的罪名,就很難洗清嫌疑了。」

    裴羿的小太監身份,現在還不能換下來,柳煦只能壓住心中的焦慮,他往前幾步,和裴羿拉開了距離:「我先離開,羿兒,你隨後再離開。」

    「好。」裴羿很慶幸,柳煦沒有發現他的異樣,他反而往後又退了一步,讓自己能隱藏在更深的陰影裡。

    柳煦左右觀察了一下,沒有發現其他經過的人,就匆匆離開了。

    又等了片刻,裴羿才走出隱身的地方,在陰暗的地方站久了,乍一接觸到燦爛的陽光,裴羿感到有些不適應,他不得不用手遮擋了一下。

    左肩處的抽痛好像又加劇了,裴羿的身形搖晃了一下,他下意識的伸手扶住後面的東西,才站穩了腳步。

    觸手卻是柔軟光滑,裴羿嚇了一跳,立刻向前了幾步,回轉身,就看到之前有過兩次交集的小才人。

    「剛才冒犯唐突才人了,請才人恕罪。」裴羿目光所及,是小才人伸出來的手,雪白纖小。他知道剛才他扶住的,就是小才人伸過來的手了。

    再往後退了一大步,裴羿側身給小才人讓開了道路,小才人一手還拖著一盤水果,看樣子應該是剛好經過這裡。

    「才人,請……」裴羿低下頭,不去看小才人的臉。

    「喂!」小才人卻湊過來,有些氣惱的追問:「我的臉很醜陋嗎?你為什麼不抬頭,一次,兩次都是這樣,你這個小奴才也太自高自大了一些,竟然不把我放在眼裡。」

    「奴才不敢冒犯才人。」裴羿不著痕跡的後退一步,宮裡的妃嬪,他哪一個也不能直視。但是小才人不明白裴羿的苦衷,只管追過來:「這一次,你身上又帶傷了嗎?我告訴你,不要頂撞上面的人,你做出一副恭順謙卑的模樣,上面的人就不會找你麻煩了,你剛入宮不久嗎?難怪,會時不時被處罰了,在宮裡不能逞強,你要記住了。」

    「多謝才人提醒。」裴羿沒有想到,一個還算陌生的,不過偶然相遇的小才人,竟然會出言安慰他,心裡多少升起了幾分溫暖。

    「不用客氣,我在宮裡也難得,遇到一個像你這樣能說幾句話的人。來,這顆水果就賞給你了。」小才人把一顆新鮮的水果,塞到了裴羿的手裡:「嘗一嘗吧,這是時下最新鮮的水果。」

    「才人,在宮裡也不開心嗎?」在小才人從裴羿身邊經過後,裴羿看著她的背影,猶豫了一刻,問道。

    小才人站住了,卻沒有回頭:「不開心,但是我也唯有忍耐,因為這是我的命運,也是千百個被送進宮來的人的命運,不只是我,你也是。」

    「唯有忍耐嗎?」裴羿低低的重複了一邊,目送小才人走遠。

    「忍耐,不一定是唯一的選擇!」一句突兀出現的話,打斷了裴羿的沉思,他看向說話的人,是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人,竟然是西國質子。

    他就站在裴羿前方幾米遠的路上,裴羿的臉色微微一動,西國質子來了多久,他都聽到了什麼?他有沒有看到舅舅?

    雖然心裡波濤洶湧,但是裴羿除了一開始的驚訝,沒有再露出其他表情,他淡淡的施了一禮:「小皇子殿下,也有偷聽的嗜好嗎?」

    西國質子的身份,是西國的小皇子,其生母是西國的貴妃,是在競爭皇位的時候落敗了,被西國現任皇帝原淨,遣送到了南國為質。

    但是也有傳言,說他只所以會落敗,完全是心甘情願退出了競爭,並且把自己的勢力,都悉數送給了太子原淨,助他登上了皇位,為此他的母妃貴妃還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傳言裡說小皇子愛慕原淨,才為他所利用,在沒有利用價值之後,就被遣送到南國,任其自生自滅。

    之前裴玄命裴羿作畫,就是為了刺激原淨,想用小皇子換取西國和南國交界處的銅山,雖說是銅山已經被採掘一空,但是裴玄好像得到一個消息,有人聲稱銅山裡其實另有玄機。

    「皇子嗎?」西國小皇子現質於南國的原淼,冷笑了一聲:「我現在不過是南國的階下囚,如果南國真的尊重我皇子的身份,會把我囚在梧溪殿嗎?」

    「小皇子既然知道自己現下的身份,為什麼還要離開梧溪殿,若是被其他人看到,小皇子必會再受一番折磨。」裴羿不打算和原淼多說,即使他看到了自己和舅舅會面,也不會對自己構成任何威脅。

    「如果我一直留在梧溪殿,就看不到如此精彩的一幕了。」原淼意有所指的說:「雖然我人微言輕,但是若是在南國皇宮裡傳揚出去,也會引起不大不小的漣漪,你不過是小小的內監,卻私會後宮的妃嬪,還接受了她的饋贈。」

    目光落在裴羿手裡的水果上,原淼嘴角向上彎曲:「坦然接受饋贈,你膽子也不小,這好像是不被允許的吧。」

    原淼不過是看天氣好,隨便出來走一走,卻正巧看到了裴羿被小才人扶住的那一幕,他就停下來觀看了一會,讓他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那個小才人好像對裴羿有些意思,還特意送了他名貴的水果。

    只可惜,原淼的目光轉回裴羿的臉上,那個小才人恐怕要失望了,這個小內監目光澄淨,沒有絲毫動心的跡象。不過,他可以拿這件事來利用一下。

    「小皇子,攔住我就是為了說這句話嗎?」裴羿沒有把水果隨手丟出去,只要他扔了這顆水果,原淼也就沒有任何證據來指控他,但是……

    裴羿握緊了那顆水果,小才人的一番好意,他不能隨意丟棄了,想到這裡,他坦然的注視著原淼:「小皇子,你想做什麼?」

    「我要你送我出宮。」原淼提出了他的要求。

    「小皇子,你在說笑,我一個小小的奴才,是不能隨意進出宮廷的,如果要出宮必須得到首領太監的允許,還要有出入宮廷的腰牌,我沒有辦法送你出宮。」

    裴羿雖然隱隱有了答案,但是在親耳聽到原淼的要求時,還是感到驚訝了:「小皇子,你在西國皇宮長大,不會不知道這些規矩。而且即使我送你出宮,小皇子你也走不出京都。」

    現在西國質子是裴玄一枚重要的棋子,若是他失蹤了,不出一刻鐘,整個京都都會戒嚴,到時候,原淼插翅也難飛出京都。

    「只要你送我出宮,餘下的事情你就不要過問了,我出了宮,自有離開京都的方法。」

    「小皇子,如果有安全離開京都的方法,就有安全離開皇宮的方法,根本不需要借助我的力量。」

    裴羿的目中是原淼自信滿滿的臉,難道原淨和他聯絡過嗎?他是何時聯絡,用什麼作為聯絡的?

    「離開京都和離開皇宮不同,我需要你的幫助,你會答應我嗎?」

    「不會。」裴羿飛快的拒絕了:「即使你把剛才的事宣揚出去,我也不能答應你,我是南國人,不能做出背叛南國的事。」

    「如果你送我出宮,我可以安排帶你一起離開,到時候,你想要到哪裡,就可以到哪裡,加上這個條件,你還不答應嗎?」原淼沒下了一個豐厚的誘餌,就等著裴羿上鉤。

    「小皇子,請你回梧溪殿,我今天沒有見到你,也不曾聽你說過什麼話。」裴羿不再停留,快步向處所走去。

    「你不必現在就答應,你仔細考慮清楚,再做出決定。」原淼在他身後說:「你送我出宮,我給你一個脫離南國皇宮的機會,這個機會可是很難得的。」

    原淼有信心會說服裴羿,因為他在他的眼裡,看到了那抹渴望自由的靈魂,裴羿深深渴望著離開這個宮廷,用這個做誘餌,他一定會答應的。

    裴羿的回答是加快了腳步,看著裴羿逃離的背影,原淼笑了……

    我會成功,我一定會成功離開,然後回到你的身邊……

           

第三十章

    逃回了最後面的房舍,裴羿跌跌撞撞的衝進房間,就一頭撲到了床榻上,緊緊的蜷起了身體。耳邊一直在迴響著原淼的話:「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機會。」

    「不。」裴羿閉目,強迫自己去忘記原淼的話,他是南國的太子,不能倚靠西國質子來脫離,這個冷冰冰的皇宮。

    退值回來的小太監,看到裴羿蜷縮在床榻上,知道他又受到處罰了,也沒有人來打擾他,都悄然洗漱休息了。

    黑暗裡,裴羿睜開了眼睛,仰望著上方的一片漆黑,他什麼也看不到,也看不到目光裡,偶爾閃過的渴望。

    「跟我合作吧,跟我合作吧。」他似乎還能聽到原淼的聲音,帶著無邊的誘惑,蠱惑著他答應。

    不能答應,裴羿這樣告訴自己,卻無法控制隱隱動搖的心,因為他極度的渴望著,有朝一日離開這裡。

    有誰在黑暗裡說著夢話,驚醒了裴羿,也打碎了他的渴望。他不能答應,裴羿緊緊的攥住被子一角,如果他能放下宮裡的婉姑姑,能放下宮外的舅舅,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經脫離這裡了。

    那時候,也有一個人對他說:「跟我一起離開吧,裴羿,到外面廣大的天地間去遊歷一番,你會發現,這個皇宮太小了,這裡的權勢根本不值得,你用束縛一生來換取,你更適合在天地間翱翔,而不是被拘禁在這裡。」

    裴羿還記得那人溫柔的目光,溫柔的話語,那個人沒有原淼的算計,他只是單純的想要帶他離開。

    「因為你不快樂。」那人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些微的憂傷,他看著裴羿說:「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不快樂的孩子,我推開了那雙請求我帶他離開的手,時至今日,我還是會感到後悔,所以我想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你會跟我離開嗎?」

    我是如何回答的呢?裴羿想,他的回答讓那人失望了,這一次換成裴羿推開了那人的手,剛剛度過成人式的裴羿,退後一步,認真的告訴那人:「我現在還不能離開,因為宮裡有婉姑姑,宮外有舅舅。」

    那人深深的看了裴羿一會,搖搖頭,對他說:「裴羿,你口不對心,雖然他們是你最重要的人,但是你的心裡卻還藏著……」

    那人沒有說下去,也沒有再強求帶裴羿離開,他獨自一人離開了:「裴羿,不是我打擊你,你注定了會失望的。」

    「是的,您說對了。」裴羿在心裡說,那個人已經看穿了他心裡的渴望,也知道他會落得今日這個下場,所以他才會帶著不捨和惋惜離開了嗎?

    「有人再一次把機會放到我面前,讓我選擇,我要拒絕,還是答應呢?」

    沒有人能夠回答,裴羿微微扯了扯唇角,原淼,你還真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準時睜開眼睛,裴羿發現房間裡還是昏暗的,不見前日的明亮。簡單梳洗一番,眾人走出房舍,四散開來。

    裴羿走在最後,抬頭,天空佈滿陰霾,沒有一絲光線可以從厚厚的雲層後透出來,有涼風從高空吹下來,要變天了嗎?

    沒有遲疑,沒有猶豫,裴羿大步走向乾清宮。呂余照例站在乾清宮外,裴羿緊走幾步,和幾個當值的太監,一同給呂余施禮,呂余隨意的掃了裴羿一眼,沒有讓他獨自留下來,揮揮手,讓他們進乾清宮去。

    這一天當值和之前當值沒有什麼不同,裴玄下朝回到乾清宮,先批閱奏折,沒有看侍立在一旁的裴羿。

    如常度過當值的一天,就要退值的時候,安親王裴瓊風風火火的闖進了乾清宮裡:「皇兄……」

    裴瓊跪下去,也不等裴玄說起身,他就快速站起來了,幾步跨到裴玄的前面,把手一伸:「皇兄,借臣弟點銀子花花!」

    皇叔?!裴羿驚訝的看過去,這個在裴玄面前一點也不收斂,其狂態的是和他一起拼酒的安親王裴瓊嗎?

    看他懶洋洋的隨意的,歪倒在一旁的椅子裡,大剌剌的向父皇伸手要錢,那個天經地義的態度,彷彿父皇欠了他很多銀子一般,而讓裴羿更加驚訝的是,父皇沒有生氣,也沒有叱責皇叔,只是淡淡問:「這一次,要多少?」

    「十萬兩。」裴瓊也不客氣,直接報出所要的數額。

    「十萬兩,呂余,給他拿銀子。」

    「不是銀子,皇兄,臣弟要金子。」裴瓊再一次獅子大開口,聽到他的話,呂余站住了,只管看向裴玄,等待他的命令。

    「呂家的,不要浪費時間了,把金子都送到我的王府去。」裴瓊閒閒的催促,好像肯定了裴玄一定會答應。

    「裴瓊,你的十幾處莊園,今年的收益都不錯,還不到半年時間,你就來和我打饑荒,你的銀子都做什麼花銷了?」

    裴玄把一份密折扔到裴瓊的懷裡,那十幾處莊園都是皇家收益最高的莊園,是裴瓊硬搶著要過去的。

    「皇兄,臣弟的府裡養了好些的美人,臣弟又很貪杯。您是知道的,臣弟也不過唯二嗜好,一是美人,一是美酒。臣弟所有的花銷,都用在這兩項上,雖然有些收益,卻是不夠臣弟揮霍的,所以,嘿嘿……」

    裴瓊嘿嘿笑了幾聲,伸出去的手,一直沒有收回來。

    「呂余,給他送到王府去,十萬兩……」看了看裴瓊期待的表情,裴玄發話了:「黃金。」

    「多謝皇兄。」裴瓊這才收回了要銀子的手,裴羿的目光不由的在他臉上流連了一會。

    感覺到兩道驚訝的視線,裴瓊懶洋洋的看過去,他以為是新來的小太監,估計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不講規矩的他,才會驚訝吧。

    讓裴瓊想不到的是,不只裴羿驚訝,就是他也驚訝了,在他看到侍立在對面的人是裴羿時,他驚得猛地從椅子裡跳起來:「小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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