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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小說] 素馨之惑 作者:愛瑪·達西

第十一章   

  手電筒所照之處折射出洞壁上無數水晶的耀眼光芒,一簇簇水晶如同花朵一樣從洞頂倒掛下來,他們好似進入了一個仙境。這裡充滿古老神秘的氣息,顯現出財富的豐足。

  這景象給人以強烈印象,令人精神恍惚;手電筒照到拱型的洞頂,把上面奇形怪狀的稜狀水晶放大誇張,使人彷彿沐浴在奪目的彩虹中。她父親曾給她描述過這一奇觀。比這還多。水晶洞留給他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成了他擺脫不掉的痛苦折磨,至死也忘不掉。

  阿曼達百感交集,熱淚盈眶。這樣偉大的發現卻被埋沒,沒有人相信他……「這是真的,」她輕聲說,因為自己曾懷疑過它的存在而愧疚,「它確實存在。」

  她轉身尋找帶她來這兒的男人。她循著手電筒的光摸到他,「我難以表達它對我意味著什麼……」

  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無法表達她內心的感受。她腳下絆了一下,幾乎跌倒在他身上。他一把抱住她,把她緊緊貼在自己強壯溫暖的身體上。她忍不住抽泣起來,多年來一直孤身奮鬥……為父親討回公道,用自己的信念鼓勵他的事業,用自己的方式證明事實真相。

  「謝謝你,」她哽咽著說,「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你盡到了一個女兒的責任,」他溫和地說,「你父親有理由為你感到驕傲。」

  「但沒有你我永遠也找不到。」

  「你有堅定的信念,它能移動高山。你一定能找到它,即使以生命為代價。我只是想挽救你的生命。」

  「你來過這兒。你一定到過這裡。」

  「一次。」

  「入口被封死以前?」

  「是的。」

  「你為什麼讓我知道這個秘密呢?」

  放在她頭髮上的手移到她的臉上,他用指尖輕輕撫摩她的面頰,「你渴望解開這個謎團,卻被蒙在鼓裡。我讓你忍受了這樣大的痛苦。我會成為你真正的伴侶嗎?」

  他用嘴唇把她的劉海撥到一邊,在她的前額上印了一個吻。「我想讓你的精神得到安寧。」

  他的雙手落在她的胸前,「我要讓你的心靈得到滿足。」

  他的身體與她貼得更緊了,「我要讓你的內心平靜下來,為了你,也為了我。」

  阿曼達一動不動,聽著他簡短深情的傾訴,享受著他充滿暗示的身體接觸。在她體內的有一股慾望的熱流在輕輕起伏,它洗去極度的疲憊,激起她的情慾——那是想與他結合的慾望。

  她感到他的身體有了反應。他的脈搏加快,肌肉變得堅硬;他的身體應和著她,急切地想要她。她的腦子裡歡唱著:……噢,是的,我要你……我要你……她的心劇烈地跳動,唱出同樣的歌聲。

  他發出一聲深深的歎息,脫離了誘人的身體接觸。他攬著她的肩膀又向前走去,「我帶你去看所有可看的東西。」他低聲說,聲音裡透著急迫的心情。

  他是對的。阿曼達從心底裡感謝他。這裡屬於她父親,他們正走在她父親呆過的地方,他們的腳底嘎吱嘎吱地踩在散落在地面上的水晶石上,這是世界上最大的水晶礦之一……也是她父親證明自己信念的地方。

  「像是在變魔術。」她小聲說,看到電筒照射下的水晶形態奇異,散發著螢光。

  「洞有多深?」

  「這裡有很多洞穴。」

  「都像這一個?」

  「有些小點兒,有些比這個還大。」

  山洞裡並沒有發霉的味道,她覺得奇怪。也許她過於陶醉在水晶耀眼的光芒中了;也許水晶能淨化空氣。

  也許由於她的身體一直挨著他,她感到頭暈目眩;她的身體,她的大腿,她的臀部和肩膀依偎著他,使她覺得自己如此弱小,充滿女性的溫情,感受到他強有力的保護。她腳步不穩時他就更緊地抱著她。

  這些洞穴內部相通,在山峰內部形成了蜂窩狀的群穴。她意識到洞中是數不清的財富,也能想像到她父親找到這巨大寶藏時狂喜的心情。作為一個地質學家,他一定像到了極樂之地,然而他最後的結局卻如同下到了地獄。

  她停下腳步,「我今天看夠了。」

  「隨你,」又是那種平靜的聲音,「永遠都會有明天。」

  阿曼達覺得支撐她的精力一下被抽乾了。這些水晶讓她父親痛苦了半生。這樣對待她父親是不可饒恕的罪過。他們轉身往回走時,她越想越覺得不公平。

  「為什麼我父親的發現受到懷疑?」她發出一聲痛苦的吶喊,「為什麼不把水晶礦的發現公佈於眾?」

  「它被用於火箭燃料的助燃劑,也能作其他一些化學反應的原料,你知道嗎?」

  「是的。」

  「你父親拒絕相信它可能引起的後果。」他的回答是平靜冷漠的。

  「我不明白,」她反駁道,「這對你們國家來說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呀!」

  「我看到的卻是死亡和毀滅。」

  「它可以用來做有益的……」

  「別太天真了,阿曼達。」他的聲音強硬起來。

  「誰控制了這個資源,誰就掌握了未來。」她試圖說服他。

  「你以為列強們在爭奪這個寶藏時會顧惜扎比亞和她的人民?」

  「開採水晶礦可以造福於人民。」她堅持自己的觀點。他認為災禍是不可避免的,而她不肯接受這種陰暗的想法。

  「扎比亞不會成為另一個科威特。」他不為所動。「這些水晶比石油還貴重,它會引發戰爭,而且它也是腐敗的根源。」

  聽到他的口氣這樣不容置疑,她無心再爭論下去。「但是這個秘密不會永遠埋藏下去。」

  「任何地質學家都永遠不許再踏入這一地區,而且水晶洞的一切痕跡已從記錄上抹去,將來也一樣。」

  這句話激起她的滿腔憤恨。「你根本不懂這個打擊對我父親來說有多大。」

  「你父親被迷住了心竅,他不肯睜眼看看危險的後果。」

  「他是一個孤兒,一個無依無靠的愛爾蘭孤兒。你不會瞭解一個人被貶低、被輕視的感受。」她情緒激動地說。一想起查爾斯·阿諾德對她的態度,她就更覺痛苦。

  「我們都必須擺脫這些事情的影響。」

  「父親希望得到承認,如此而已。他不過是想實現自己的價值。」她為父親辯護道,「扎·西拉克毀掉了他的希望。」

  「扎·西拉克是對的,阿曼達。」他的回答仍是那樣無情,「你父親錯了。」

  「我不這樣想。」她的語氣很激烈。「以我的準則來看,這樣做不對。扎·西拉克不能為所欲為,他難道還想上天摘星星?」

  她說著朝前走去。他停住腳步,放在她肩上的手也落了下來。阿曼達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他直挺挺地站在那兒,突然間怒氣衝天。洞中的空氣好像凝固了。她感覺到他胸中洶湧激盪的感情漩渦,這全是因她而起。

  她剛想說點什麼或做點什麼來平息他的怒氣,他已經向前走來,又把手電筒照向滿洞的水晶。

  「你看到的是什麼,阿曼達?」他嚴厲地問,「名譽和財富?這就是你渴望得到的東西嗎?」

  「不對!」她大聲抗議。

  「你父親的貪婪也流淌在你的血液中嗎?」

  「那不是貪婪!」

  「權力充滿誘惑……」

  「這不是事實!」她情緒激烈地否認。

  「看看它們,無數塊水晶在散發著誘人的光芒。美麗的水晶,也是致命的水晶。千百萬年來它們默默地在這裡發著光,不為人知;它們積聚著能量,等待重見天日的那一天。它們是不是在悄悄地對你說:『放我們出去吧!』?」

  奇怪,最初她看到滿洞的水晶時,還認為這裡是人間仙境;現在看它們卻完全變了樣:它們閃爍著冰冷邪惡的光。她打了個冷顫。

  他將阿曼達摟過來,她的肩胛骨碰到他的寬闊胸膛,臀部擠在他堅硬如石的大腿上。

  「扎比亞是個富裕的國家,」他說,「在阿爾卡巴布的大街上見不到乞丐。我們有醫院和學校,人民並不缺吃少穿。更多的財富會帶來什麼好處,阿曼達?」

  她對扎比亞的情況並不熟悉,無法反駁他的話,無知的見解只會招來他的蔑視。但他對阿爾卡巴布的描述是事實。與她到過的其他中東國家相比,扎比亞的首都確實非常乾淨整潔;莫卡和他的大家族也沒抱怨過他們的生活。

  「至於那些星星,」他帶著揶揄的口氣繼續說,「難道我們這個星球上空充斥的火箭飛行器的碎片還不夠多嗎?人類為什麼要去打擾那些星星?它們是我永恆的朋友。我說,別打擾它們。」

  阿曼達的心向下一沉,她讓他失望了。他希望她站在更高的層次上,從他的立場考慮問題,希望她放棄調查。他向她敞開了心靈,可她卻沒有接受他的觀點,一心一意維護她父親。

  阿曼達閉上眼睛,不去看她父親失去的寶藏。她感覺到身後那顆受到傷害的心在沉重地跳動。「對不起,」她輕輕說,「這個秘密在我心裡埋藏了這麼多年……我無法公正地評價它……」

  「決定由你來做,阿曼達,披露這個秘密或保持沉默。我把選擇的權力交給你。」

  她的父親已故去,不會再受到傷害了。她的心被撕成兩半。承認父親追逐的目標是錯誤的?這難以想像,然而……

  「成功和失敗,」她小聲說,「竟在同一時刻到來。」

  「我經常有這種體驗。」

  她相信他這不甚明確的表白是真實的。水晶洞屬於扎比亞人民,但他們卻不能利用它,這就是生活中的矛盾。

  她不能承擔這個責任,她無權改變他們的生活。為她父親洗冤又會對別人造成不公,「讓公理見鬼去吧,縱然天塌下來」,他曾這樣說過。

  她不會讓天塌下來。

  「阿曼達……」這聲音裡包含著對她的要求,也包含著對她的渴求。當他轉過她的身體,捧起她的臉時,她已作出了選擇。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嘴就被他的嘴堵住了。

  他有力的吻消除了阿曼達的挫敗感,擊碎了她對父親作出的痛苦承諾;她現在對另一個男人作出了承諾,它印在了她的腦海裡,又刻在她的心靈裡。她什麼也不想,只有與他合為一體的衝動。

  選擇我吧,他的吻這樣說。如果你選擇另一條路,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名利權勢能補償你失去的東西。

  他如火的激情把他們重新連接在一起。他把她柔軟的身軀緊貼在自己堅實的肌肉上,雙手在她的身上滑動著,並用力壓向自己。他像一頭狂野的雄性動物,用力量迫使對方順從自己,而對方順從了他的意志,因他的強有力而歡欣不已,這刺激他作出更強烈的反應。

  她體會著他肌肉的力量,他體內的陣陣顫動,他心臟的劇烈跳動和對她的無盡渴求。他一直等待著,壓抑著自己。而此時慾望的閘門一旦被打開,他的激情就爆發出來,什麼也阻擋不住。

  「這會使你下定決心嗎?」他的聲音嘶啞,喘著粗氣,因為他們只有在接吻的間隙才能喘口氣。「告訴我是的,把你的身心交給我。」

  「不能在這兒。」她懇求他,她的聲音中赤裸裸地表達了對他的渴望,然而他們被水晶包圍著——她父親的水晶——她討厭在這一時刻還看見它們,因為她必須徹底消除過去的一切記憶。

  「這裡對我們不合適。」他同意了。

  他摟著她向前走去,她的腳幾乎沾不到地面。實際上,他是抱著她走過萬花筒般的洞穴的。他們從原路返回,憑他的方向感準確地走向出口,迫切的願望驅使著他加快腳步。

  阿曼達被強烈的願望撕扯著,不論到哪兒,她都要跟隨著他。她意識到自己正把父親的夢想留在了身後,永遠留在了這裡。必須這樣做,她告訴自己。她要過自己的生活。她已經作出了選擇。就讓它們靜靜地躺在這裡吧,因為亙古以來它們一直如此。因為父親,她的心靈一直不能平靜。這是她最後一次向他訣別。她希望他能理解。

  他們來到出口。只要爬過石縫,他們就能呼吸到山間純淨的空氣,看見他深愛的土地,走向她尚不確定的未來。但她知道未來正在前方等著她。

  「往前走,」他催促著。她跪下來爬向裂縫。他在後面又說:「我馬上就跟上來。我要先替你做點事情。」

  她想像不出那是什麼事情,不過她沒有反對也沒有停留。她痛恨幽閉恐怖症的感覺,所以逃也似地趕緊爬了出去,在岩石突出部停了下來,大大鬆了口氣。

  她並沒有碰腳邊的液壓千斤頂。她事後回想過,確信自己沒有碰它。壓在千斤頂上的巨石太沉重了,它支撐不住。只聽得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巨石向她壓了過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她不知所措,求生的本能佔了上風,她忙把腳挪開。巨石落在了它原來呆的地方,把石縫完全封死了。阿曼達開始尖聲大叫,她的心神被恐怖徹底地攫住。

  即使他沒有被巨石壓碎,也會被埋在洞裡了……永遠……她驚慌失措,發瘋似地撲向巨石,試圖取出壓毀了的千斤頂,又試圖推開巨石。她哭著,抽泣著,一遍遍呼喚他。

  沒有回應。群山發出的聲音中沒有他的回應。

  死了,她麻木地想。

  她終於想起必須尋求幫助。她不得不離開他,找人來救他,如果他能堅持到那時的話。如果他的一隻胳膊被壓在下面……阿曼達被自己的想像嚇得一哆嗦。她必須得到幫助,否則一切就太晚了。

  水晶洞的秘密不能再隱瞞了,她不能讓他死在裡面。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她也要把他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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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阿曼達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衝下那條窄窄的小路,她要找到那幾匹馬。她全然不顧渾身上下的劃傷、擦傷、刮傷和青腫,一心只想救他。絕望像鞭子一樣抽打著她,驅使她不停地向前。

  天黑前,阿曼達筋疲力盡地趕到拴馬的地方。她不敢小睡片刻,因為她一旦閉上眼睛就可能睡過去一天。她只能做一件事情——繼續往山下趕。

  好在下山比上山容易,速度快得多。她希望這個理論適用於騎馬趕路。

  她認為公馬比牝馬跑得快,就要給白馬上馬鞍,可是它根本不讓她靠近。她只好轉而指望黑牝馬,發狂似地想趕緊走。

  她拖著遍體鱗傷的身子爬上馬鞍,用腿夾,用手拍,抖韁繩,使盡了渾身解數,可牝馬只是在原地轉圈子,只要公馬不走它就堅決不走。

  阿曼達咒罵著,用的都是以前從未說過的髒話,完全像個阿拉伯商隊的監工。她設法解開白馬的韁繩,在它臀部猛擊一掌。白馬用後腿直立起來,不過幸運的是,它終於沿來時的路線出發了。

  黑牝馬緊跟著白馬跑著,阿曼達知道她無法控制馬兒們,無法控制它們去哪兒,怎麼去,速度有多快。她只能祈禱白馬能帶她到最近的居民點,她可以請求當地人組成一支救援小組,當然前提是他們聽得懂她的話。

  她們慌慌張張地跑著。阿曼達不禁憐惜起她的馬來,它著魔似地寸步不離空鞍的白馬,好像並不在乎阿曼達的體重。

  阿曼達瞭解馬的天性,牝馬離不開雄馬。這不正是她拼盡全力趕路的原因嗎?

  一想起他還被埋在洞裡,她就受不了。從石縫中會不會吹進足夠的空氣?能否支撐到……救援人員的到來呢?

  手電筒裡的電池能堅持多長時間?如果他被猛然拋進無邊的黑暗中……阿曼達打了個冷戰。

  堅持……堅持……堅持……

  她做到了。

  我要回到你身邊,她的心在說,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她腦子裡只有這些念頭,忘記了極度的疲勞。她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完全靠機械慣性騎在馬背上。她不清楚自己在哪裡,已走了多遠。

  光線漸暗。她不知道夜幕降臨後該怎麼辦。馬兒們會繼續向前嗎?冒險趕路明智嗎?但她必須這樣做!

  必須這樣做……必須……必須……

  她已失去了一切感覺。突然聽到直升機的聲音,她費力地抬頭向天空望去。直升機飛得又高又遠,上面的人不可能看見她。她懷疑自己是否還有氣力揮動手臂。那只是枉費氣力。直升機飛出了她的視線,沒有調整航向。

  她的心又被絕望填滿。她試圖辨認來時經過的標識,覺得認出了幾個,但她依然搞不清她到底走了多遠。天色已晚,她只得依靠馬兒的識途能力,把她帶到正確的目的地。

  她記得成吉思汗的信使把自己捆在馬鞍上,她要是也採取了這些預防措施就好了。如果她從馬上掉下來,黑牝馬肯定會跟白馬走掉,扔下她不管。

  不能出現這種結果。

  她打起精神,不讓自己搖晃,強迫自己坐直。黑暗籠罩著她。她把韁繩繞在手腕上,如果她要掉下馬,這至少可以弄醒她。直升機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沒用。這次她根本沒抬頭看。她沒有力氣抬頭,直升機也不會在這裡降落。

  天完全黑了,至少她還有星星做伴。她必須讓他再見到那些星星。他們之間的連接不能中斷。他們的親密關係寫在了星星上,他這樣說過。阿曼達相信他的話。

  她的身體挺不住了,在馬背上搖搖晃晃。要是能休息一分鐘多好。閉一會兒眼睛。睜不開了。就一分鐘。不能掉下去……

  一聲喊叫猛然把她驚醒,她已經趴到馬脖子上了。牝馬因為疲乏已放慢了腳步,白馬則不見了蹤影。這時響起了一陣馬蹄聲,衝她這個方向而來。有人來了,是人聲!她會得到幫助的,謝天謝地!

  這個想法支撐著她已經累垮的身體,也讓她意識到渾身都在疼痛。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趕緊找人救他。

  又有更多的馬圍了上來。柏柏爾人對她說著阿拉伯語,從她手中接過韁繩。她無力拒絕,只好抓住馬鞍的前鞍橋穩住自己。

  「快停下!聽我說!」她喊道,「有人會講英語嗎?」

  「你得跟我們走。」有個人回答她。

  「不,」她虛弱地搖搖頭,覺得腦袋暈暈沉沉的。「我需要幫助。我們必須回去,回到雙子峰。有個人被埋在洞裡了。」

  「我們只服從扎·西拉克的命令。你必須跟我們走。」回答斬釘截鐵。

  「可那人會死的。」

  「毫無疑問。但你必須跟我們走。」

  「不,我不跟你們走!」阿曼達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沒人聽她的懇求。「沒有選擇的餘地,」這是她聽到的回答。「你必須到直升機那兒去。」

  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中,她卻聽清了這句話。用直升機運送救援人員是個好主意,「這是誰的命令?」她問道。

  「是傑貝勒·哈費的命令,他代表扎·西拉克的意志。」

  「我必須見到這兩個人,」阿曼達說,試圖使自己的聲音富有說服力。「我要用他們的權力做我的事。帶我到直升機那兒去。」她希望這些話聽上去與她的想法一樣勇敢。

  她的馬又被催著向前走。她的前後左右都是柏柏爾騎兵,她被牢牢地夾在當中。即使她還有力氣下馬,也沒有下馬的空間。她落入了護衛隊的羅網。

  「這需要多長時間?」她絕望地問。

  「我們得到的命令是不能受你的影響。」回答是斷然和無情的,「我們不聽你說的任何話。」

  「噢,太好了。」阿曼達嘟囔著說,不再作無謂的掙扎。

  她閉上眼睛,暗暗詛咒扎·西拉克。他一定發現了她沒和車隊在一起,也意識到了「升級」先生背叛了他。扎·西拉克交給他的任務是永遠不能讓她證實她父親的發現。現在她必須完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說服扎·西拉克營救背叛自己的人。

  剛才直升機從上空飛過時,可能就是在搜尋他們。直升機被派到這個地區肯定不是出於偶然。扎·西拉克一直想檢驗他所想到的最壞結果,現在他證實了這個想法。

  「直升機要送我去哪兒?」她希望從回答中得到些啟發。

  「阿爾卡巴布,酋長的宮殿。」

  阿曼達的腦海裡出現了莫卡開的發票。

  「我能見到扎·西拉克本人嗎?」她故作輕鬆地問道,試圖掩飾她的絕望。

  與她對話的柏柏爾人聳聳肩,「那要依照他的意願。」

  這個回答並不確定。不管怎麼說,扎·西拉克應該有興趣親自審問她的。她不知道是否會對她進行公審。這不大可能,她最後確定。他不會給她這個機會向世人公佈水晶洞的秘密。他費盡了心機要保住這秘密,阿曼達清楚這一點。她會被帶走,永遠不見天日。

  不過,她一定有機會與他面對面地交談。她會講出一切,懇求他的寬恕,求助於他人性中善良的一面。她一定要說服他去救那個多年來一直對他忠心耿耿的人。

  或許扎·西拉克想讓他因飢渴而死,死在那又黑又深的水晶洞中?

  「扶我下馬。」她提出要求。這時他們已經來到了直升機前,虛張聲勢似乎是她此時最好的武器。

  「不行。」柏柏爾人拒絕了。

  「那我怎麼下來?」

  「跌下來。」他絲毫不同情她。

  「你們為什麼不幫我?」

  「任何男人都不得碰你。」他回答。

  阿曼達再一次用粗鄙的髒話咒罵。以她目前的狀態,沒人幫忙她根本無法體面地下馬。這是有意讓她丟臉……

  「讓我把這一切弄個清楚,」她怒氣沖沖地說,「你們不能聽我講的任何話,還要盡量跟我少說話,而且還不能碰我!」

  「是的,」還是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回答,「因為這是傑貝勒·哈費根據扎·西拉克的旨意下的命令。」

  阿曼達氣得直咬牙。空話不如行動。她面對的是一堵用命令築成的牆。如果她想見到扎·西拉克,就必須自己設法上直升機。

  她只得抱著馬脖子慢慢滑下來,這副狼狽相使她怒不可遏。柏柏爾騎兵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最後她終於搖搖擺擺地站在了地面上。

  在她的一生中,阿曼達從來沒有這樣憤怒過。她被當作一個被遺棄的人對待,一個賤民。最殘酷的深閨制度!她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帶我去見扎·西拉克,」她要求道,「我要當面直言不諱地斥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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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只要扎·西拉克沉默的時間超過五分鐘,科茲姆就感到十分緊張。他甚至記下了扎·西拉克沉默的次數,因為他得確定自己是否會緊張。

  扎·西拉克在沉默的同時又敲手指就更使他緊張,這意味著酋長的腦袋裡又在轉什麼神秘的念頭。這種神秘的念頭總是讓科茲姆如墜霧中,然後他就答錯問題,失去酋長的尊重。

  對科茲姆來說,扎·西拉克對他的尊重意義重大。他迫切需要他的尊重,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他決定提起一個安全的話題,好讓酋長開口說話。說話肯定能沖淡越來越緊張的氣氛。

  「我讓人把國內所有的垃圾箱仔細檢查了一遍。」科茲姆說。

  那雙黑眼睛定定地看著他,讓他神經緊張。「為什麼那樣做?」從他的聲音裡聽不出是讚許還是批評。

  科茲姆覺得有些不安,「我想知道能否找到一塊稀世珍寶。」

  手指又開始敲擊。「那你發現珍寶了嗎,科茲姆?」

  「沒有,閣下。」

  「不必再找了。」

  「當然,」科茲姆痛苦地說,「真不走運。」

  「要留神地質學家的女兒,科茲姆。」

  「我早料到事情會弄到這一步,」科茲姆趕緊說,「我吩咐他們拒付這些發票?」

  扎·西拉克微微一笑,「不必了,莫卡有一個大家族。我們有責任偶爾給他們一點恩惠。傳奇就從這類事情中產生。」

  科茲姆眨眨眼,扎·西拉克什麼都知道,真讓人驚奇。阿爾卡巴布的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也逃不脫他的注意。

  「以毒攻毒。」他嚴肅地宣佈道。

  「真英明。」科茲姆表示同意。

  「這個女人太過分了。」

  「女人一向如此。」

  「把人活埋在山洞裡超出了善意玩笑的範圍。」

  「絕對正確。」

  「這種行為應該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科茲姆在這方面有些專門知識,「許多世紀以來,斬首是英國君主體制最喜歡用的懲罰手段。亨利八世有一種天賦……」

  「我需要比這更嚴厲的手段,」扎·西拉克咆哮著,手指敲得更猛了。

  「壞得難以形容的那種,還是不宜說出口的那種?」科茲姆問,「您選擇哪一種?」

  「兩種都要!」扎·西拉克作出了決定。「她應該受到這兩種懲罰!」

  「英明,」科茲姆說,「您不僅因仁慈和公正而受到尊敬和愛戴,而且您是如此英明。」

  科茲姆飛快地瞥了扎·西拉克一眼。那雙無所不知的黑眼睛裡閃出的光芒讓他不寒而慄。他又一次慶幸自己不是地質學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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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直升機剛一降落在王宮內,一群婦女就擁了上來,攙扶阿曼達下飛機。她們將她抬上一頂裝飾華麗的轎子,這種轎子大概只有羅馬帝國的皇后才坐過。儘管她連日勞累,很想享受這柔軟舒適的絲緞靠墊,但這卻讓她痛苦地想起洞中的人,此刻他只能躺在冰冷堅硬的石頭上。

  誰也不聽她說的話。這些婦女跟柏柏爾人一樣,根本不聽她的懇求和她的邏輯推理,不肯瞭解事態的嚴重性。她們堅定地按照自己的計劃行事,把她送進了酋長的後宮。她沒有氣力拒絕隨之而來的慇勤服侍。

  她們的動作輕柔,但很堅決。她們脫掉阿曼達的衣服,把她按進礦泉水浴池,用皂沫徹底清洗了她的身體,用香波洗乾淨她的頭髮,再用發刷刷干。洗過澡又用按摩油給她做了全身按摩。

  受到這種待遇使她產生了一種負罪感,但轉念一想,如果自己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地去見酋長,那肯定是違反禮儀的。反抗只能拖延時間。一想到他還在山洞裡受罪,阿曼達就痛苦不堪。

  女侍們給她穿上一件樣式簡單的白色絲質長袍,然後端來一盤濃濃的奶油湯讓她吃掉。看來照辦是明智的,因為她不能因飢餓而過於虛弱。奶油濃湯非常可口,填飽了她的肚子。她吃得出來,那是一種海鮮湯。她一邊吃著,一邊打起了瞌睡。

  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豪華的臥室裡,床上鋪的、身上蓋的都是綢緞。現在外面已是艷陽高照。一個女侍正和善地衝她微笑。阿曼達想尖叫,想怒吼,想狂罵。她睡了這麼久,山洞裡的男人要多受多少罪!

  「我怎樣才能從這裡出去,找到扎·西拉克?」她估計這個女侍聽不懂她的話。

  她確實不懂,或者裝作不懂。她突然從臥室退了出去。阿曼達剛要下床,腳還沒沾到厚厚的地毯,一大群嘰嘰喳喳的女侍就湧了進來,又像昨天晚上那樣伺候她。

  阿曼達一再重複著扎·西拉克的名字,但一點也不起作用。她們堅持讓阿曼達穿上一件有腰帶的長袖袍子。這件黑色長袍又讓她想起山洞中的人,如果他還活著,那件黑斗篷可以為他御寒。

  她開始反抗。她不能夠享用,也不想吃她的早餐——那些擺在大淺盤中的奇珍異果。她也不肯喝咖啡。她到處亂撞,想找到離開後宮的路,可一時竟找不到。

  她氣急敗壞地大叫起來,「我必須見到扎·西拉克。求求你們……誰能幫忙?」

  一位年紀最大的婦人說:「酋長的信使吩咐過讓您好好休息,王妃。」

  「要等多長時間酋長才肯接見我呢?」阿曼達問,沒有理會對她的稱呼。

  那個婦人聳聳肩說:「可能一天,可能一周,也可能一兩個月……誰知道扎·西拉克什麼時候想見你呢?」

  「我不能等那麼久,」阿曼達抗議道,「我必須在一小時之內與他面談!」

  一陣鈴聲在什麼地方迴盪,聽上去距離很近。這群女侍馬上興奮起來,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房間的另一端有一扇鎖著的門,那位年長的女侍上前打開門上的窺視孔,與門外的人用阿拉伯語飛快地交談了幾句,然後她轉向阿曼達。

  「接見的時刻到了。一個護衛隊正等在外面,他們帶你去見酋長。」

  阿曼達幾乎是跑向那扇門。她還沒到那兒,門就為她打開了,但晚幾秒鐘不會有什麼區別。她知道必須控制自己的急躁情緒,最重要的是在扎·西拉克面前不能失態,否則他會蔑視她所說的一切。

  四名護衛身著軍禮服,在她的兩側齊步行進。看上去這是個儀仗隊,但阿曼達並沒有被迷惑。她懷疑這是故意作出的假象,目的是讓她產生錯覺,對他失去警惕,而實際上她的脖子上正懸著一把利斧。扎·西拉克當然沒理由歡迎她到這個國家來,更不用說到他的宮殿了。

  她還沒想好如何說服扎·西拉克,她必須設法打動他、軟化他。她心事重重,全然沒有注意到沿途迴廊上的藝術珍品——光彩奪目的鑲嵌壁畫,精緻的瓷甕,古代的雕刻作品等等。珍貴的文化遺產被驕傲地展示在這裡,它們都得到了精心保護。阿曼達則一心只想著她必須達到的目的,以及如何達到目的。

  她緊張地思索著如何對酋長解釋「升級」先生對他的背叛。她懷疑扎·西拉克是否能理解這一點:男女之間的愛情能夠衝破理性的束縛。

  走在她兩側的頭兩名衛兵在一個雙扇門前停下,他們同時打開兩扇門,然後後退一步,請阿曼達一人進去。如她所預料的那樣,這裡不是擠滿人群的庭院,而是像一個私人圖書館。房間裡陳設簡單,只有書桌、皮面扶手椅和檯燈,四壁擺滿了書籍。

  阿曼達一踏進門就迅速掃視了一遍整個房間。她拚命克制著自己的緊張和恐懼。她明白極度的緊張不安只能毀了她的計劃。她下定決心,決不能讓內心的緊張和恐懼表露出來。如果臉上有表情的話,她也寧願那是挑戰性的。

  房間裡坐著兩個人。需要面對和說服的人只有兩個,阿曼達對自己說,給自己打著氣。這兩個人都穿著阿拉伯長袍,戴著頭巾,看上去有點嚇人,但阿曼達說服自己相信,他們的心智與普通人一樣,她可以施加影響。

  一個又矮又壯的人從書桌後面站了起來;另一個人顯然正在仔細閱讀手裡的書,他雖然背對著阿曼達,但從他頭巾上金色和黑色纏繞的標誌來看,他就是酋長。

  他個頭很高,看上去令人生畏。門在身後關上了,阿曼達的心因恐懼而猛地一縮。他依然一動不動,好像不知道她進來,但他身上散發出一種懾人的威嚴氣勢。

  阿曼達有過這種感覺。

  有過兩次。

  她的內心充滿渴望,渴望得到她心愛的男人。他必須活下來。要是他在這裡該多好,他肯定與扎·西拉克旗鼓相當,勢均力敵,並能博得對方的尊敬。她的行為舉止必須與他相配。

  酋長仍然看他的書,無視阿曼達的存在。或者他是裝的,等著她先開口;也許他在用無聲來表達對她的輕蔑。

  他的沉默使阿曼達緊張不安,她的心狂跳不止。她想起另一個人,他此時大概也是靜止不動的,不過那是因為一個更致命的原因。

  她望了一眼另一個男人,驚奇地發現她認識這個人。是科茲姆先生,他曾把提升她的委任書交給她。

  阿曼達的心裡燃起了希望之火。儘管他首先要效忠扎·西拉克,但科茲姆肯定會同情她的請求,畢竟他與「升級」先生那麼密切地共過事。

  科茲姆先生顯然有些緊張,他咳了一聲,清了清喉嚨。

  「閣下,嗯……地質學家的女兒到了。」

  阿曼達毫不懷疑扎比亞酋長知道她來了。他只是要讓她感到不安,讓她喪失勇氣。她猜到了他的用意:他想用沉默折磨她,讓她焦慮不安,最後忍不住爆發出來。那時他就利用這一點來對付她。

  阿曼達決定抓住科茲姆這根稻草,盡力扭轉局勢。

  「科茲姆先生,你明白事理,又有同情心,」她懇求他。他有沒有那麼好?她可不知道,不過恭維人總不會出什麼大錯。「我請求你代表在費薩酒店執行傑貝勒·哈費命令的那位先生;我請求你代表他作為他與扎·西拉克之間的調停人。」

  科茲姆的臉唰地變白了,他的雙手在桌子上不安地動來動去。他又咳了一聲,「你不知道你在要求些什麼。」他的聲音像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

  他幫不上忙,阿曼達明白了。她從他身上移開目光,免得讓他看到自己絕望的眼神。

  她不再出聲了,決心在這場沉默的意志較量中戰勝酋長。她本能地感到,如果卑躬屈膝,她就什麼也得不到。她必須讓他相信水晶洞對於她來說毫無意義。只有這樣扎·西拉克才能聽信她的話,救助那個背叛他的人。

  阿曼達有種不妙的感覺,誰要是違背了扎·西拉克的意志,誰就不會有好下場。她必須盡快決定自己的行動計劃。

  任何失控的言行都會讓他懷疑她的誠意和可信度。這種男人只崇拜實力。她必須顯示她的力量。什麼也嚇不倒她。

  她挺直了肩膀,比任何時候都直。她把臉正對著他,向前跨了一步以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後停在了那裡。除非他作出反應,否則她不會再有什麼舉動了。

  他手中的書慢慢合上了,被放回到身後的書架上。他要轉身時,阿曼達覺得自己的心臟收縮成一團。她絕望地開始祈禱。

  他的側影進入了她的眼簾。她像挨了一記重錘,驚呆了。她的意志剎那間崩潰了。

  「是你!」

  她嘴裡發出一聲驚呼,裡面包含了多少複雜的情感!被壓抑的緊張情緒和沮喪的感覺像雪崩一樣突然爆發出來,混雜著她無時無刻不感受到的痛苦和辛酸。

  但那雙閃著怒火的黑眼睛輕蔑地盯著她,「我曾經那麼信任你……而你卻背叛了我!」

  他的譴責像鞭子一樣抽進了她的靈魂。她的心一陣刺痛,然而震驚馬上壓過了痛楚。她要弄清楚其中的原因。

  「我以為你埋在水晶洞裡了,」這件事一直不停地折磨著她。問題像連珠炮似的從她嘴裡吐出來。「你怎麼出來的?你怎樣逃脫的?你怎麼到這兒的?」

  「把我扔在洞中等死能帶給你多少滿足感?」

  「為了救你我已盡了全力。」她激動地為自己辯解,由於意識到他如此誤會自己而驚訝萬分。

  「你真聰明,阿曼達。」他諷刺道。「你在歪曲事實,你逃下山是為了向外界證實你父親的發現。」

  他的挑釁行為激怒了阿曼達,她指出了幾個事實。「我們初次見面時你就有意欺騙我;這次你又騙我說沒人知道我們到什麼地方去了。你從未真正遇到過麻煩,對不對?」

  他的沉默再次激怒了她,她接著說:「而我為了救你差點送了命,因為擔憂你的生死而自尋煩惱,但是你始終……始終……」

  她突然停下不說了。她明白過來,面前這個人就是扎·西拉克!水晶洞一定另有出口,他也有辦法與手下取得聯繫。難怪直升機朝雙子峰飛去……去接他!他舒舒服服地坐著飛機回家,說不定在路上還看見她策馬狂奔的樣子。

  「你還認為我會被你的謊言所迷惑嗎?」他問,「你知道我會制止你的行為,所以你為了水晶洞而犧牲我。」

  阿曼達一心要駁斥他的惡毒攻擊。他居然認為她是個卑鄙的背叛者。「不是這樣的!千斤頂斷了。我騎馬下山是為了找人救你,而你卻命令手下人別聽我說的話!」她怒氣沖沖地大聲說。他指控她干了如此可怕的事情——謀殺!這極大地傷害了她。他採取這種極端的和不公正的態度對待她,讓她為莫須有的罪名而遭受痛苦。

  「現在我不想聽你說的話。」他傲慢無禮地說。

  「檢查一下千斤頂。」她用同樣的語氣向他挑戰,以蔑視的目光瞪著他。

  「我不屑去證實已然得到證實的事情。

  「如果你不願檢查證據,那你又怎能自詡公正呢?」阿曼達反擊說,她感到很傷心,因為他始終控制著局面,又不必冒什麼風險,卻一直在最大限度地考驗她。

  「很高興我決定不這樣做,」他冷酷地看著她,「我寧願仁慈而不是公正。如果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你的背叛行為,那我就決不能饒恕你。」

  阿曼達感到一陣恐懼。她抑制住這種恐懼,又向前走了一步。「你是否太傲慢了,不願去正視事實?」她激動地說,「把我想像成最狠毒的女人,這難道就是你的意願?我原以為你是個真正的男人,不至於此的!」

  他的嘴唇失去了血色,抿成了一條線,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你的話傷害不了我。」他死死地盯住她,毫不退讓。「我欣賞你的聰敏機智,你能看透可能出現的結果。但你卻用它來對付我。」

  他確實受到傷害了,深深的傷害。阿曼達猛然醒悟過來,同時她明白了他為什麼這樣頑固。他曾在她面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面,所以他痛恨她可能欺騙了自己,同時也痛恨自己會被愚弄。

  「我的所思所想和全力去做的事情就是找人救你出來,」她平靜地說,希望再次觸動他。「我推不動那塊巨石。我沒有其他選擇,只好把你留在那裡,直到……」

  「你有選擇,阿曼達。我在洞裡給了你選擇的權力……是否如你父親所願,把水晶洞的秘密公佈於眾……或者把這秘密永遠埋葬,讓扎比亞照現在的樣子發展下去,」他滿臉怒氣地提醒阿曼達,「而你沒有回答我。」

  「我需要時間考慮。」

  在他看來……後來……他認為她當時是在找借口搪塞,但阿曼達知道那不是真的。當他吻她,要求得到她時,他們的愛比回答這個問題更迫切。那時她已作出了決定,這個選擇已不再是他們之間的障礙。

  「那時我已經作出了決定。我要保守這個秘密,讓我父親的夢想隨他一起埋葬,」她解釋說,「我們一出洞我就會告訴你的。」

  就在她話剛出口時,她已意識到現在說這些太遲了。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永遠不會再有合適的機會了。多年來她一直不遺餘力地為父親洗刷冤屈,一心一意地朝這個方向努力,這一點已經深深印在了扎·西拉克的腦海裡。她後來的所作所為,以及他們互訴心曲時對他說過的話更加深了這種印象。

  「我給你看了水晶洞,」他簡要地總結,「你卻背叛了我對你的信任,讓我在黑暗中死去。」

  阿曼達崩潰了,她絕望地摀住臉。「這不是事實!」她絕望地喊著,「決不是事實!」

  「你已經嘗過了跟隨我的滋味,現在你要嘗嘗背叛我的滋味——那是你曾經讓我嘗過的滋味。」

  「你全弄錯了!」這是渴望得到理解的吶喊。她把手從臉上拿下來,向前伸去,請求他理解,「我們共度的時光對我們兩人來說同樣重要。你怎能想像出我會犧牲感情換取……?」

  她被他可怕的眼神嚇住了。那眼神充滿痛苦……呆滯……隨後是一片空虛。

  「你將被投入穀倉地下室下面的地窖裡,」他拖長了聲音說,似乎在用審判掩飾他的痛苦。「沒有窗戶,沒有光線……你會呆在黑暗中……就像當你離開我時,我呆在黑暗中……」

  阿曼達打了個冷顫,她想起在巖洞中感受到的幽閉恐怖症。「我不喜歡一個人呆在那裡。」

  「你不會一個人的,」他嘲弄道。

  「誰……」她抑制住強烈的恐懼,想掩飾聲音中的顫音。「誰和我在一起?」

  「這個地窖還有一個名字,或者是一個綽號。當然這個綽號更有名……鼠洞。那裡的老鼠個頭很大,也很貪吃。祝你和新朋友相處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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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扎·西拉克的話讓阿曼達毛骨悚然。她呆呆地瞪著他。她的皮膚因厭惡而刺痛;她的腸胃翻轉,噁心得要吐;她的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手心裡全是冷汗,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你不能這樣對我,」她低聲說,這是她能想起的惟一一句抗議的話。在老鼠洞裡她會發瘋的。

  那雙黑眼睛因復仇的快感而閃閃發光,「召喚衛隊,科茲姆。」他毫不留情地下了命令。

  「不,不!」阿曼達叫喊起來,發瘋似的轉向科茲姆求助,「我是無辜的,我發誓!」

  科茲姆的目光躲著阿曼達。他拿起桌上的鈴鐺,響亮地搖起來,顯然他不想再聽阿曼達說什麼了。

  阿曼達又轉向扎·西拉克,她的心因恐懼而劇烈跳動。「你本應該無所不知,你的人民就是這樣說的。你為什麼不明白我不會做那種事?」她爭辯道,對他的仁慈還抱有一絲希望。

  他顯然是想躲避她,所以走到房間另一頭的皮面扶手椅前,無精打采地坐下去,看都不看她一眼,把眼睛盯在了天花板的某一點上。

  阿曼達聽到身後的門開了,聽見衛兵的腳步聲向她逼近,他們要帶她去老鼠洞。她無法忍受這一切。

  扎·西拉克做了一個讓她退出的手勢。

  他應該瞭解事實,阿曼達心想。她的腦子飛快地轉著,想找出逃脫的辦法。如果沒有情感因素摻雜在裡面,他決不會如此對待她。但確實有情感因素……肯定有!

  「等等!」阿曼達急切地喊道,將手臂舉過肩。

  沒用。衛兵的腳步聲繼續響著;扎·西拉克不理她;科茲姆也在天花板上找了一個視點,牢牢地盯上了。

  阿曼達瘋狂地轉動著各種念頭,扎·西拉克可能把兩人的感情紐帶埋藏起來了,但那是一條強有力的紐帶。她必須找到它。

  「我有更好的主意。」她宣佈。

  願我的膽量助我一臂之力,她狂熱地祈禱著。假如那個年長的女侍對她的稱呼意味著什麼,她就必須抓住這個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

  衛兵們在她的四周停住,等待著扎·西拉克的命令,準備向後轉,帶她出去。阿曼達搶先發話,以防他發出最後的口令。

  「你難道不允許我說最後一句話嗎?」她問扎·西拉克

  他的黑眼睛嚴厲地看著她,手指頭緊緊抓住椅子扶手,在上面壓出一道道凹痕。衛兵仍立正等待著,阿曼達抓住他默許的機會,向科茲姆發問。

  「把一個王妃送進老鼠洞符合憲法嗎?」她問道,將他的目光從天花板上拉下來。

  科茲姆先生看上去不僅侷促不安,而且非常不樂意被選中來解釋酋長的意願。

  「許多世紀以來,」他沉重地說,「按人口比例計算,王妃們進入老鼠洞的比例高於其他階層的人民。這是……嗯……懲罰不服管束、不肯順從的……標準程序。」

  這倒符合我的罪名,阿曼達心想。但我的結局會和她們一樣嗎?「那麼我是王妃嗎?」她追問道。

  「酋長已經簽署了一份公告,宣佈立你為王妃。」科茲姆先生咕噥著,一邊說一邊提心吊膽地看了扎·西拉克一眼。

  啊哈!阿曼達滿意了,她找到了盔甲上的缺口。扎·西拉克對她是矛盾的心理,更準確地說是他的心靈正在與他的頭腦作鬥爭。即使他宣稱她不配作他的真正伴侶,他也希望他的人民尊敬她。

  他腦子裡的想法是讓她為所犯下的罪行得到相應的懲罰,但他的內心深處卻不願這樣做。他想讓她實踐他們在洞中許下的諾言。她也是這樣想的。

  阿曼達心中確信這一點。她穿過房間,來到扎·西拉克懶洋洋倚坐的椅子前,清澈的藍眼睛裡露出堅定的意志。

  「肯定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她說。

  「說出一個。」他面無表情,眼睛裡充滿了戒備的神色。她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她在椅子扶手旁跪下來,說出的話輕得只有他能聽見。「告訴我你內心的慾望與激情。」她溫柔小心地對他說,眼睛裡坦率地透出對他的渴望。

  「我對你沒有慾望,」他粗魯傲慢地回答,「你激不起我的情慾。」

  阿曼達不肯就此罷休,「讓我試試改變你的想法。」她堅持著,想穿透他受傷的自尊心,重新點燃他的激情。

  他的手握在扶手的頂端,長長的、不安的手指現在靜靜地放在那裡。她抬起手來,用手指輕輕撫摩他的手。他脖子上的肌肉突然收緊,喉嚨旁的脈搏劇烈地跳動著。他跳起身,把手猛地抽回來。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眼裡閃動著洶湧的狂潮。

  「你確實有本事惹惱我,」他咬著牙說,「不必再談了。你既不瞭解男人,也不瞭解他們的願望。」

  「你怎能作出這樣的判斷?」阿曼達立即回答。她呼地一下站起身來,與他面對著面。

  「在費薩酒店的那天晚上,你從集市上找來個胖女人,說她的舞蹈能讓我得到樂趣,結果卻讓我受夠了罪。」他尖刻地嘲諷她,「她可是我這一生中見過的最乏味的女人。」

  「我比這個胖女人跳得好多了。」阿曼達趕緊向他保證,心想任何保證都比老鼠洞強。

  他嗤之以鼻,「你是在暗示你不會因為文化背景不同而不稱職嗎?」

  「我從集市上找了個胖女人是因為其他的原因,不是為了娛樂你。」

  「你倒有點蠻勇,還敢提醒我記起你的口是心非。」

  「我很容易就記起你的口是心非,表裡不一。」她反擊道,「我還記得那條連接你我、超越任何障礙的紐帶。我懷疑即便是你自己也不能抹掉這段記憶。」

  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檢測它們的真實程度,懷疑她的誠實。「你想另尋方法來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他輕輕地說,眼睛裡閃耀著危險的光芒。「某種不同於公正地判你進鼠洞的辦法。」

  「你的公正是盲目的。」

  「那你就打開我的眼睛,阿曼達……為我跳舞。」

  他在誘使她攤牌。如果她跳得不如費薩的舞女,那就只好進老鼠洞了。阿曼達估計她有一個有利條件:不管她跳得多麼差勁,只要她能挑起他極力壓制的情慾,他就不會感到乏味。

  「我穿的紗衣能用幾層面紗?」

  他舉起一根手指。

  對於阿曼達來講,這對挑逗男人並沒有什麼用處。這不是說她對此很在行,實際上,她對於如何誘惑男人這一古老的技藝一竅不通。但她要試試。

  她安慰自己說,要取勝主要靠頭腦,而不是身體。如果她想在跳舞時延長與他呆在一起的時間,她就需要世界上最長的面紗。她還需要時間學習。

  「同意。」說著她已經在計劃下一步的行動,以突破他的心理防線。

  他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顯然根本不信任她。「別以為我欣賞你的聰明就看不清你的企圖,阿曼達。你,作為女人,必須向我證明許多東西。」

  老鼠洞什麼也證明不了,阿曼達生氣地想,不過她還算明智,沒把話說出口。她已贏得了延期審判的機會,趁現在情況還不錯,還是早點離開他為妙。

  「我需要準備的時間。」她強調。

  「沒錯。」他冷冷地同意了,退後幾步,揮手讓她回到護衛隊那兒去。

  「準備好了就讓信使通知我。記住,我等著你的計劃……的結果……我有些懷疑。」

  「謝謝你給我的緩刑。」阿曼達盡量表現出自信,朝科茲姆先生友好地點點頭,重新站到衛兵當中。

  護衛們接到的命令是送她回後宮。

  一出房間阿曼達的腿就開始顫抖,然而她還是控制住自己,繼續移動雙腿,一步又一步,直到走入安全範圍以內。

  畢竟,當形勢不利時,一個王妃是不能垮掉的。王妃是堅強不屈的。王妃會高昂著頭,安然度過風暴,駛向安全的港灣。

  如果她要成為真正的王妃,就必須找到那條帶她安全回港的船。

  阿曼達的思路變得清晰起來。

  她需要的不是合適的船。

  她需要的是合適的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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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知道她已被正式立為王妃,阿曼達放心地訂購了幾樣東西。

  首先,她不會再讓一大群婦女把她推過來,轉過去。這些女人認為她們更瞭解她的身體,比她本人瞭解得還透徹。她要模仿扎·西拉克。她們必須服從她的意志,而不是他的。

  她一回到後宮就要了一份營養豐富的早午餐:香腸、嫩煎番茄,還有一片塗了黃油的麵包。剛剛經歷了一場鬥智鬥勇的激烈較量,她一點也不餓,但她強迫自己又吃了些水果,給自己顫抖的雙腿增加力量。若是想完成決定她命運的舞蹈表演,能量是必不可少的。

  面紗的問題更複雜。阿曼達訂購了幾匹薄薄的面料,顏色是深淺不一的藍色、綠色和銀白色。這幾種顏色是他在費薩時建議她穿的。

  阿曼達要取悅他,她對此投入了很大的興趣。他說過她不懂得男人的樂趣,如果她做到了這一點,她就要讓他收回這句話。

  從某種意義上講,扎·西拉克的話是有道理的。阿曼達的母親在她不到青春期時就去世了,因此她無法從母親那裡得到這方面的知識。

  上中學時,學校開設的課程中也沒有如何取悅男人這一門,顯然它超出了現代女性應掌握的知識範圍。大家對男女情愛的普遍看法是,如果它確實發生了,那就會自然發展。

  阿曼達在以後的歲月裡也沒有得到多少經驗;男人也沒有特別來取悅她,只是徵得她的同意就行了。所以扎·西拉克吻她時的感受完全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阿曼達已覺察到,扎·西拉克在性愛方面的要求比其他男人更苛刻,無論是給予還是索取。如果不停地回憶他吻她時所釋放的熱情,她就不會擔憂她的跳舞是否能喚起他的激情了。

  當她小小的食慾得到滿足後,她的面前已擺了一大排各色布料。老鼠洞的恐怖景象總是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現在她可憐的胃已經填滿,阿曼達該考慮跳舞的事情了。她得仔細考慮怎樣跳好這段舞,她必須跳出困境,跳進扎·西拉克的心靈,那裡本來就是她的歸屬。

  想起她本不該陷入這個困境時,她不禁有點忿忿然。扎·西拉克對她遭受的痛苦無動於衷,這種態度更使她憤恨。相比而言,她的非法進入他國領土和非法盜用他人財產的罪名似乎被忘記了;她希望在雙子峰的不愉快經歷也能很快被忘掉。

  她忘不掉的是他讓她在痛苦中煎熬,不知他是死是活。不過,他在洞中等她也會受到煎熬。而且,被困在那樣的洞中——她不禁打了一個冷戰——顯然攪亂了他的思想,攪亂了他對她的看法。

  他需要時間考慮她今早為自己作的辯解,搞清楚整個事情。他必須派人檢查液壓千斤頂。他需要更多時間來想清楚是他錯了,明白她是真心愛他的。

  這有助於使他更願意接受她,消除兩人之間可怕的誤解。她想成為他的愛人,而不是兇手。

  她看了看那些面料,然後叫來了信使。

  「請轉告扎·西拉克,國內沒有我需要的那種閃光的、藍綠相間的面料。為了取悅於他,請允許我下令染出一些這種顏色的布料,只需要幾天時間。」

  當然,到那時面紗必須準備好。阿曼達靈活的頭腦又想出幾種拖延的借口:織機壞了;經緯線織錯了,等等。她可以編造出無數個理由。

  她很想再加上一句,他應該利用這段時間檢查一下液壓千斤頂。不過,她決定暫時不揭開這塊傷疤,也許等到明天或是後天。

  阿曼達正愉快地哼著歌,信使帶著扎·西拉克的答覆回來了。

  「請求被批准。準備在一小時之內隨衛隊出發。染布期間呆在鼠洞裡。」

  阿曼達滿心歡喜的希望和計劃像氣泡一樣破滅了。

  但阿曼達是個鬥士。她不會停止抵抗,放棄希望。如果她第三次遭滅頂之災,她也要拉上一個陪葬的。這個人就是扎·西拉克。

  「請轉告扎·西拉克,已經去採辦合適的布料了。做針線的女侍要我準備試衣,以保證她們的設計能滿足他非凡的鑒賞力。既然鼠洞裡沒有光線,我請求留在這裡,一直等紗衣縫好,達到他滿意的最佳效果。」

  讓他辯論去吧,阿曼達滿意地想。她可以讓銀色的花邊織上好幾天,也許要一個星期。顯然他現在火氣正盛,一心想報復她。她拖的時間越長,他就越有可能重新考慮整個事情。

  他的答覆沒有顯示出態度開始軟化的跡象。

  「不管縫好還是沒縫好,今天午夜時分為我跳舞。」

  午夜!

  阿曼達對了一下表,現在已經三點了。扎·西拉克給了她九小時的準備時間。如果到最後期限她仍不能實踐許下的諾言,她肯定要步那些王妃的後塵,被投進老鼠洞中。扎·西拉克是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的。

  阿曼達仔細考慮該如何答覆他。在午夜之前,她必須用能造成強烈效果的話提醒他,使他回憶起兩人共度的美好時光。對於他心中的恨意,阿曼達只能瞭解和體諒到這個程度。如果他不再對她敞開心靈,他們兩人都將孤獨寂寞地度過餘生。

  精神上的黑暗比老鼠洞的黑暗更可怕。

  阿曼達讓信使傳達最後一次信息。

  「請轉告扎·西拉克,女侍們的手指現在變得靈巧了。我會服從他的意志。

  「然後你走到他身邊,小聲說出下面這句話,只能讓他一人聽到。

  「請求被批准後,你要用充滿愛的語氣輕輕對他說——願今夜的星星為我們倆而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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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信使第三次進來的時候,科茲姆不安地在椅子上動來動去。

  扎·西拉克今天的情緒特別難以預測,他的沉默許多次都超過了五分鐘,所以科茲姆非常緊張。

  顯然,地質學家的女兒對酋長有著非常奇怪的影響力。在科茲姆看來,把她投進老鼠洞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

  如果每件事情都在不停地變,那讓他如何理解這一切呢?阿曼達向他求援已使他驚恐不安,儘管他認為自己的言行是很恰當的;但更讓他驚恐的是,扎·西拉克對她三次口信的不同反應。

  第一次口信引來一陣嘲弄的大笑。科茲姆並不覺得那有什麼可笑的,他認為這個口信聽上去傲慢無禮。不過酋長的答覆深得他心,地質學家的女兒應該到她該去的地方。

  在他看來,第二個口信也應得到同樣的答覆。扎·西拉克聽完後沉思了一會兒,嘴角泛起了會意的微笑,眼睛閃閃發光。他沒有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給科茲姆。令科茲姆驚奇的是,他的答覆居然還退讓了一大步。

  科茲姆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雖然他知道酋長經常以神秘的思維方式思考問題,他還是感到煩惱,因為酋長對待阿曼達的態度缺乏連貫性。

  信使剛鞠完躬,還沒來得及按慣例行禮問候,扎·西拉克就迫不及待地讓她快說。

  扎·西拉克明顯地表現出不耐煩,他急於聽到阿曼達的口信。這麼多年來,科茲姆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急切的神情。

  信使吟詠出那幾句話。

  「接著說,接著說,」扎·西拉克催促道,他揮舞著手臂鼓勵信使繼續說。「肯定還有別的話,她不會到此為止的。」

  信使走上前去,「這句話只說給您一個人聽。」她輕輕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出於某種科茲姆猜不出的原因,扎·西拉克聽了這句話被深深地觸動了,一時間竟一動不動地愣在那裡。他進入了一種絕對靜止的狀態,科茲姆知道這表明他正在全神貫注於某個重要問題。他在考慮每一個細節,分辨每一個細微差別。

  「王妃還說了什麼?」

  這句話打破了長時間的寂靜,緊張的氣氛終於緩和下來了。

  「沒有了,閣下。」信使輕快地說。

  「那你可以走了。」

  信使離去了,科茲姆越來越不安。又過了幾分鐘,扎·西拉克才垂顧到他。

  「今夜是滿月嗎?」他的聲音聽上去像是作出了某種決定。

  「不是,閣下。午夜前就能確定今夜的月相。」

  科茲姆查過日曆。據說滿月能使一個被女人迷住的男人暫時發瘋。科茲姆暗想,如果這種危險的月相出現在地平線上,那還是值得一查。

  「你去訂購一批最新鮮、最嬌艷的扎比亞素馨,科茲姆。我要讓每個房間都擺滿鮮花。」

  「我會辦好的。」科茲姆回答,心想難道偏月也能讓男人發狂嗎?

  扎·西拉克的黑眼睛閃過一道光芒,這進一步證實了科茲姆的懷疑。不管怎樣,如果午夜後發生的事情辜負了酋長的期望……科茲姆感謝他的幸運星,幸虧他不是地質學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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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阿曼達試了一次又一次,沮喪變成了絕望。她學著波利尼西亞人的樣子把面紗纏在腰上——印花布短圍裙與面紗的惟一區別僅在於面紗是透明的。她絞盡腦汁想出的各種系法都達不到滿意的效果。

  適合在熱帶海灘上穿的裝束在這裡並不適用。她想穿得既有誘惑力又不失優雅,她必須吸引住他,迷住他。要達到這個目的不能穿得讓他……一目瞭然。

  後宮的女侍們帶著極大的興趣跟在她後面轉來轉去,喋喋不休地議論著。阿曼達覺得自己像是站在了馬戲場的中央。她本來就焦急絕望,這些人使她的情緒更加惡劣。「你們誰有更好的主意?」看來毫無希望了,她只好放棄最後的努力。

  那位會講英語的年長女侍從長靠椅上站起身來,自信地用權威性的語氣說出一個名字:「蓋婭。」

  其他女人都興奮地拍起手來。

  阿曼達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我需要幫助。」她說。

  年長女侍點點頭,派出一個信使。

  阿曼達在赤裸的身體上披了件罩袍,坐下來等待,不知下面會發生什麼事情。她感到垂頭喪氣。身穿一塊面紗的主意真是一個災難。她心裡很清楚,要比費薩的舞女跳得還好簡直是異想天開。她閉上眼睛,想像扎·西拉克如何羞辱、嘲諷她。她祈求上帝發發慈悲。

  後宮女侍中間突然起了一陣騷動,引起了她的注意。一位個子小小、鼻子尖尖的婦人被引進了會客室,那位年長的女侍把她帶到阿曼達面前作了介紹。

  「這就是蓋婭,她是阿爾卡巴布最好的紗衣設計師。她在國內、國際都很有名氣。」

  蓋婭目光銳利,她在鞠躬的同時已對阿曼達作出了評價,然後她退後一步,拍了拍手。隨著這聲信號,一隊模特魚貫而入,她們穿的各色各樣的服裝令人眼花繚亂,全是用一塊面紗製作的。這種搖曳飄逸的設計使女性的曲線畢露,但一切細節又若隱若現。

  阿曼達沮喪地意識到,與這些專業的頂尖設計相比,她自己的設想真是幼稚可笑。她應該早點尋求幫助。

  二十名模特走過一遍後,蓋婭問阿曼達,「您喜歡哪種式樣?」

  阿曼達茫然地搖了搖頭。她看花了眼,自己也不知道挑哪一樣。這些式樣都棒極了,遠遠超過了她的想像。

  「您的眼光很好,」蓋婭說,阿曼達被她的話弄糊塗了,不知蓋婭為何這樣理解她的沉默。「如果您想永遠贏得酋長的心,王妃,只有最好的才能達到目的。」

  蓋婭像一個樂團指揮,她打了個響指,會客室的門再次被打開。一個模特走進來。所有在場的女人都因敬畏和欽佩而倒吸了一口冷氣。

  「示巴女王拜見所羅門王時穿的就是這樣的紗衣,這件是複製品。」蓋婭介紹說。

  這是一塊耀眼的猩紅色面紗,在模特一側肩上優雅地打了個結,用一個精緻的金飾針別住;一縷金線從飾針上瀉下,巧妙地斜繞在模特的身體上,把女性的每一條曲線都凸現出來。

  「我們可以為王妃做一件式樣相同的紗衣,閃光面料的主色調是深淺不一的藍色和綠色,次色調是銀色。」蓋婭向她保證。「我冒昧地建議,這種式樣只屬於您一人,並且作為您所有服裝的基本要素。」

  阿曼達心想,後宮裡肯定已有不少流言蜚語,很可能每個人都比她清楚正在發生的事情。但這件紗衣真是太漂亮了。阿曼達感到一陣興奮和激動,讓她看到了希望。

  「我們用了一些小技巧,」蓋婭解釋道,「用隱針法在這裡縫一針,那裡再來一針。男人只會為面前的女人激動不已,根本不會注意這些細節。」

  「我相信。」阿曼達同意道。假如一個男人停下來仔細琢磨衣服的縫製技術,那他就不是男人了。

  「我們時間很緊,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蓋婭提醒她。「我們要為您量體裁衣。我帶來了最好的隱針法技師,這種技藝會盡可能不破壞衣料的線條而達到最佳效果。

  「傳說所羅門王被示巴女王深深迷住了,他滿足了她的所有願望。」蓋婭繼續說道,「您踏入酋長房間的那一刻必須取得同樣的效果,再現這個傳奇。」

  「我希望如此。」阿曼達帶著極大的熱情說。

  「跟我來,」蓋婭帶阿曼達來到隔壁的房間,她的助手已按阿曼達的要求備好了衣料在那裡等候。「我的技藝必須保密。」蓋婭對她解釋說,關上了門。

  阿曼達脫掉長袍,披上扎·西拉克要求的那種料子,讓蓋婭的助手量長度。幾雙手同時在她身上忙著,打褶、調整、撫平。

  蓋婭指著一匹藍黑色的塔夫綢說:「您需要一件斗篷,這種面料最合適。我們在上面再加一個兜帽,這樣您在酋長面前出現時就帶著一種神秘氣息。」

  阿曼達十分贊同這個主意。「誰付賬?」她有些緊張地問。

  「沒……問題,發票會開到王宮。」

  這下罪名更多了,阿曼達暗想,但她現在別無選擇,只得將自己的命運交給蓋婭。她需要一切能夠得到的幫助。

  蓋婭為她忙碌時,阿曼達發覺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在試衣的空當兒,她抽空洗了澡,把頭髮洗淨吹乾,用發刷刷得像絲一般柔亮。那些女侍勸她在身上塗一層乳液,使她看上去容光煥發。她修了指甲,上了一層乳粉色的指甲油。她面部的化妝很淡雅,只是巧妙地突出了她的眼睛,口紅的顏色與指甲油的顏色一樣。

  「跳舞的事怎麼辦?」蓋婭問道,「您是否需要指導?」

  顯然,除了完美的舞裙設計外,蓋婭也不願意阿曼達在其他方面讓她失望,她希望阿曼達完美無缺。

  「我已有了計劃。」阿曼達回答,裝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其實她一點也不自信。她很清楚,不論她接受的訓練多麼高明,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她根本無法成為熟練的舞女。她與扎·西拉克之間的較量取決於精神和心靈的舞蹈。

  午夜來臨了。

  蓋婭把這件用一塊面紗製成的紗衣穿在阿曼達身上,又在細節上處理了一下,突出和強調了阿曼達身體的美妙曲線。現在她看上去性感迷人。阿曼達從未把自己看作一個引誘男人墮落的妖姬,但她現在已明白了所羅門王為什麼如此迷戀示巴女王。如何使自己顯得性感,如何充滿誘惑力,這確實是一門藝術。

  藍黑色的斗篷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她的肩上,生怕弄亂了紗衣。她的頭髮束在腦後,放在兜帽中。兜帽使她的臉藏在一片朦朧的陰影裡。阿曼達事先已練習過怎樣解開頸前的扣子,好讓斗篷順利滑下。

  我準備好了,她對自己說,我會永遠準備著。

  她做了幾下深呼吸。

  她的心情非常緊張,連她全身都出現了反應。她的胃翻騰不已;她的乳頭變成了硬挺的蓓蕾;她的大腿不停地顫抖。她甚至確定自己體內的血液已經變成了水。

  時鐘滴答滴答地響著。

  臨近午夜時,她的護衛隊來接她。女侍們的祝福聲在她耳邊空洞地迴盪著。蓋婭陪著她走到後宮的大門口。「我的王妃……我的王后……」她輕聲說。絕望中,阿曼達希望這最後的祝福成為可實現的預言。

  她的心在劇烈地跳動,渴望一切都順利。阿曼達邁出後宮,走向命運未卜的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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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門在身後輕輕關上了,阿曼達站在兩隻壁燈射出的光圈裡,房間的其他部分隱在黑暗之中。她又一次被聚光照射著,就像上次在費薩酒店一樣。她覺得自己像一隻被汽車前燈罩住的兔子,無處可逃。

  他在哪兒?

  房間裡縈繞著輕柔浪漫的樂曲。

  她站在一個華麗的房間內,地面上鋪著厚厚的品藍色地毯;富麗堂皇的傢俱顏色也是同一色系,兼有白色和金色……堆滿墊子的沙發用天鵝絨和絲錦緞包面,大理石桌子的桌面顯現出美麗的花紋,富有異國情調的燈,種著珍貴花木的金甕,精緻的花瓶裡插著白色的小花。

  扎比亞素馨。

  這種香味阿曼達是不會弄錯的。它刺激著她的感官,喚醒了她的慾望,減輕了她的恐懼。她的脈搏加快了。這無疑表明他想激起她的性慾。抑或他只是想戲弄她?

  在房間的另一端有一排高高的、造型優美的拱門,拱門後面完全被黑暗籠罩著。

  「你把它稱作紗衣嗎?」

  這句嘲諷的問話像鋒利的刀刃一樣切入阿曼達對自己外表的自信。剝掉這神秘的外衣吧!

  她用顫抖的雙手解開頸前的扣子,斗篷一下就分開了。她把兜帽掀掉,搖了一下肩膀,輕輕抖落了斗篷。她的一頭金髮像絹絲瀑布一樣瀉下,拂弄著她鎖骨周圍裸露的皮膚。她伸出雙手,像是在懇求。

  「你願意別的男人看見我這個樣子嗎?」她柔聲問道。

  她聽見沉重的吸氣聲。

  她循聲望去。在房間右面的一道拱門下,她看見了他高大的身影。他穿著純白色的長袍,戴著頭巾。帶有酋長標誌的頭巾盤繞在他頭上,好像一個王冠。他看上去絕對是一個令人生畏的扎比亞統治者。

  阿曼達向前走了幾步,離開了光圈,把自己也隱入暗處。她突然覺得以平等的關係與他相處至關重要,面對面地交談,不論他們穿什麼衣服,不論身份地位的高低。

  阿曼達看不見他的眼睛,但她感覺到他正死死地盯著她。

  「如果你的靈魂如同你的身體一樣美麗,我將愛你一生一世。」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輕蔑。他是在壓抑阿曼達在他身上喚起的感情。

  阿曼達知道他被打動了,深深地打動了,但他還是不信任她,她絕望地想。他不相信她的話,她的愛,她對他的渴望。

  他發出一聲嘲弄的笑聲,「也許你是應該包裹在黑暗之中……一個黑夜幽靈。黑暗能隱藏你不願示人的部分。」

  他想否認他的感受,想讓它消逝得無影無蹤。阿曼達知道自己現在必須抓住他的心,否則他會踏上一條一去不回的路,她將會永遠失去他。

  「我和你一樣,是有人性、有情感的。」她平靜地說。「你知道的,你感覺到了。我來這裡並不是因為你命令我這樣做,而是因為我心甘情願。我願意和這樣一個男人共度一生,因為他在我心中點燃了激情的火焰,讓我終生難忘。我願意……」

  「夠了!」他厲聲打斷了她。這痛苦的聲音說明他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他沒再說什麼,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阿曼達勇敢地正視他的眼睛,希望他還記得她的選擇:當時她並不知道他們要去水晶洞,但她跟隨著他,不管去哪裡。

  他們之間的氣氛時松時緊,那是感情的風暴在兩人的心裡翻滾流動。阿曼達覺得他的內心起了變化。他作出了一個決定,或是去除了一個障礙。

  他的目光從她的眼睛離開,向下移動,慢慢撫過她的全身,他的眼神變了。他的眼睛觸到她身體的每一部分,令她熱血沸騰。她的肌膚在他的目光撫摩下變得異常敏感;她的乳房脹痛,乳峰挺立;她的腹部湧起一股慾望的暖流,它一瀉而下,直抵女性生命的中心,在那裡形成了一汪溫暖滋潤的蜜汁。

  他開始移動了。阿曼達覺得他正走在一條連接兩人的高壓線上,他每走一步她的心臟都像被拽了一下;她的身體像電流通過一樣不住地顫抖;她的頭腦發狂地興奮起來。他的眼睛盡情地欣賞著她的身體,引誘著她的靈魂,要她成為他渴望的一切。

  「為我舞蹈。」他終於下了命令。

  阿曼達的雙乳在薄薄的紗衣下高高挺起,渴望接受他雙手的撫摩。她和著東方音樂的節奏搖擺著臀部,感覺到紗衣隨著她緩慢起伏的動作滑動、閃光,她感覺到了慾望。她充滿了性感。

  「和我一起跳。」她伸出手邀請他,渴望再次投入他的懷抱。她的聲音由於強烈的情感而顫抖著。

  「決不!」他回答,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你怎樣扭擺旋轉都可以,向我證明你能履行諾言,像你答應過的那樣跳給我看。」

  這句話進一步證明了他還是不信任她,阿曼達盡力控制住自己,不讓它刺傷自己的心。他不願與她共舞,他肯定不願意。「我以為那會給你帶來更大的樂趣。」她懇求道,隨著音樂搖擺著,誘惑他,召喚他。

  他帶著高傲的神情看著她,「你難道對我們的文化一無所知?千百年來,女人們跳舞只為取悅男人。」

  阿曼達對這種舞蹈既無知識也無技巧,怎能比得上扎比亞的專業舞女?如果這樣做只能招來他的輕蔑,她只能接近他,觸摸他。

  她邊舞邊向他靠近,訴說她的理由,大膽挑逗他。「在扎比亞可能是這樣的,但在我的國家裡,男人和女人一起跳舞,從來都是這樣。這並不是因為男女平等,而是因為雙方都能從中得到更大的樂趣。」

  「可你是在我的國家裡。」他提醒她。

  阿曼達張開雙手,像是在給予什麼。「難道我們不能超越種族和文化的差異嗎?」她輕輕地重複他在費薩酒店對她說過的話,這句話曾那麼有力地駁斥了她拒絕他的理由。

  他一下子變得僵直,繃緊的下巴稍稍抬起,好像挨了她一拳似的。她感覺到他內心的衝突,與她共舞的強烈衝動在同他刻板的舊觀念作激烈的鬥爭。

  「你答應過為我跳舞,」他依然堅持著不想讓步。

  「為你而舞……與你共舞……你可以感覺到這是為你一人而跳的舞。」

  「那樣我看不見你。」他不理會她的話,不屑地轉身拒絕了她。

  她飛快地伸出手抓到他的肩膀,不讓他走開。他沒有脫身離去,但也沒有轉過身來。

  「你會看到你想看到的一切,」她用沙啞的嗓音向他保證。「你會看到我的眼睛。」

  阿曼達的手慢慢移動,滑向他的手臂。她感到他正在盡全力控制著自己的情慾。他慢慢轉過身來,阿曼達的手隨著他的動作落了下來。那沒有關係,因為他的眼睛告訴她,他的心已被深深地打動,這遠遠超過了身體的感覺。那雙黑眼睛裡的狂濤告訴她他的感情正掀起風暴。

  「你的眼睛像海洋那樣深邃,像天空一樣神秘;它們允諾著未知的歡樂,吸引著男人……無法抗拒。」

  阿曼達靠近他,「接受我能奉獻給你的一切,接受只獻給你一人的愛;感受我的身體,我的心在和你的心一起跳動。」

  他的手指越過他們之間的障礙,輕輕拂過她的腰際。阿曼達身上的紗衣加強了他輕觸的感覺,她覺得身上一陣酥麻,似乎紗衣把他的情慾傳導到了她的身體上,使她的身體更強烈地作出反應,比赤身裸體的感覺還強烈。

  阿曼達知道,她必須讓這個男人清楚地看到她愛他;她必須打消他的一切疑慮,讓他確信這一點。只有當他絕對信任她,相信她永遠不會背叛她時,他才會真正認識到她的愛。

  她讓音樂滲透到身體裡,深深吸納著素馨發出的醉人芳香,像波浪一樣貼著他的身體,挑逗他,刺激他。她的大腿滑過他的大腿,她的乳峰擦過他的胸膛,她的眼睛一刻也不肯離開他的眼睛。她要讓他看著自己的眼睛,瞭解她,相信她。

  他男性的慾望一觸即發。

  停在她腰部的手指順著臀部的曲線輕輕滑下,另一隻手順著脊椎的曲線輕撫著她的後背。阿曼達在他的愛撫下禁不住渾身顫抖,同時也看見他眼睛裡狂喜的光彩。她這才明白,她的身體反應比任何衣服式樣都更能引起他的亢奮。

  阿曼達把雙手放在他肩上,撫摩他露出的後脖頸。他情不自禁地迸出一聲壓抑住的喊叫。他把她抱得更緊,將她緊緊壓在他堅硬的胸前。

  阿曼達感到身體內聚起一股熱流,並漸漸集中到她的兩股之間。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尖銳,讓她極度興奮。她的眼裡充滿柔情蜜意,依戀地盯著他的眼睛;她的雙唇半張,喘息著,散發著生命的氣息,這是她奉獻給他的禮物;她已把自己的感情毫無保留地袒露在他面前。

  如果他能看見她的心,他一定知道那是為他而跳動;

  如果他能看見她的思想,他一定知道那裡完全被他佔據;

  如果他能看見她的靈魂,他一定知道那是屬於他的。

  「阿曼達……」

  他輕輕呼喚她的名字。他看見了,理解了,相信了。他把這聲呼喚帶進她張開的嘴唇裡,用自己的雙唇封住了她溫暖性感的嘴唇,將自己的生命融入她的呼吸裡。他小心溫柔地吻著她,以無限溫情呵護著她獻出的愛。他仔細品嚐著她的愛,好像那是世界上最甘醇的美酒,那麼美妙,那麼獨特,那麼不可思議,那麼令人陶醉。

  他的手指摸到她肩上的金飾針,只一下就打開了別針。他分開垂下的飾條,露出她的肩膀,把嘴唇從她的嘴上移開,將溫柔火熱的吻印在她的喉嚨上。阿曼達本能地把頭向後仰去,讓他盡情地吻著。她的雙手焦急地摸索,想更多地觸摸到他的肌膚。她把扎·西拉克的頭巾甩掉,把雙手插進他厚厚的絲般光滑的頭髮裡。

  他用舌頭鬆開她胸前的紗衣,吸吮舔弄她的雙乳,阿曼達幾乎失去了意識。她身上的衣服從臀部滑落時,他的目光也隨之而去,敬慕地看著展現在面前的美麗胴體,以及緞子般光滑的肌膚,他一路看下去,直至紗衣落在她的腳邊。

  靈活的手指到處漫遊,不肯停息,它們在她的身上引起一陣陣快感;他的嘴唇向她的身體發起了無情的攻擊。阿曼達覺得渾身軟綿綿的,被他撩撥得激情難捺。她不敢叫出聲來,害怕他停止這令她極度愉悅的撫愛。

  她的胸部劇烈地起伏著,雙腿不住地顫抖。他毫不費力地把她橫抱在懷裡,阿曼達不在乎他抱她去哪兒。她依偎在他胸前,渴望被這個男人佔有,只被他一人佔有。

  他抱著她走過拱門,來到一個露台,這裡的素馨花香味更濃了,空氣更溫暖,更刺激情慾。阿曼達看到了夜空,今夜星光燦爛。

  他把她放在一個堆滿墊子的高台上,上面鋪著厚厚一層野玫瑰的花瓣,柔軟芬芳;新鮮的素馨葉子在她的上半身周圍圈成半圓型。阿曼達意識到這都是為她準備的,心裡湧起了無限愛意,對他們之間的愛情更是堅信不移。他曾希望……夢想……與她結合。他輕輕撫摩她的乳房,像是夏日裡吹來的一陣微風。

  「來吧,」她忍不住呻吟著,「愛我!」

  他的衣服被拋到一邊。她用眼睛享受著他的軀體美,他的身材勻稱,堅硬的肌肉繃緊,線條柔滑。在月光下,他光滑的皮膚閃著光澤,像是拋光後的青銅。阿曼達被他迷住了,他的情慾勃發,清晰可見。

  她的慾火在熊熊燃燒。她不想隱藏自己的慾望,也不想隱藏渴望被他擁有。她未著寸縷地躺在那裡,胳膊伸在墊子上,期待著他的到來。

  他來到她身前,一心一意地與她交合。隨著一聲嘶啞的叫聲,他進入了她的體內。阿曼達感覺到強烈的成功感和滿足感,因為他們終於結成了一體。她的溫暖包圍了他,一陣狂喜流過了他的全身。

  他發出一聲驚詫的歎息,阿曼達覺得很得意。她知道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她正在給他留下刻骨銘心的印象。獨自擁有他。與他以前或將來的女人都不同。讓他成為自己的一部分,就像她是他的一部分……從這一刻起,直到永遠。

  阿曼達伸出雙臂抱住他,把他拉近自己。她必須貼近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接近。她必須證明她對他的愛、渴求和需要。他必須知道他是她所愛的惟一男人。

  他沒有抗拒,他們的軀體緊挨在一起。他把她摟在懷裡,輕吻她的前額、鬢角、臉頰和嘴唇。

  「跟我安靜地躺一會兒。」他輕聲說。

  他的雙手在她的後背和肩膀上塗了一些芳香的乳液,他的動作綿長柔和,催人入眠,體現了另一種親暱。阿曼達享受著他催眠似的觸摸,身心放鬆下來。他的手在她身上移動著,溫柔地撫摩她的胳膊,甚至她的手指,只要他能夠得到的地方他都撫摩一遍,讓她得到安寧。

  阿曼達在他的撫愛下快要睡著了,這時她感到他在她的體內又活動了。她沒動。她很想知道他下一步要幹什麼,怎樣對待她,所以她假裝睡著了,只是等待著。他的情慾並沒有消退,但是他不想弄醒她。慢慢地,她動了一下,好像剛剛醒來。她抬起頭湊近他的耳朵。

  「我剛才做了一個極其美妙的夢,」她低聲說,「在夢裡,你讓我享受到巨大的樂趣,比我能想像到的多得多。現在輪到我來讓你快樂了。」

  她在他身上搖動起來,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住。他要再一次奪取控制權時,她沒有拒絕。她沉浸在性愛的幸福之中,盡情享受這極度的興奮,因為她知道他的給予是發自內心的。

  後來,當星星從天空隱去時,他們相擁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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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科茲姆難以掩飾他的疑惑。他勸說自己,生活變得快。但眼前這些變化如此徹底,速度如此之快,要適應它們可真不容易。

  婚禮的準備工作已經就緒,科茲姆擅長組織大型的紀念活動。當然,這是一次最盛大的活動。不過,他沒有得到任何具體的指示,所以也容易處理。

  所有未來的王后都不再被關進鼠洞——這個公告的頒布完全是另一回事,它不僅僅是變化,它是同傳統的徹底決裂。不僅如此,它還要寫進國家的憲法,這個公告將變為不可更改的法律。這種篡改歷史的行為是史無前例的,科茲姆為此感到心煩意亂。

  他沉思著,地質學家的女兒有辦法辦成這件事,而他卻沒有這個本事。科茲姆阻止自己繼續這樣想。她是王妃,不是地質學家的女兒。在這種時候,如果不小心說出對未來王后不敬的話,就會給他帶來災難性的後果。他必須小心,扎·西拉克顯然深深迷戀著他的未婚妻。

  當然,她擁有最妖嬈的身材,很容易挑起男人的情慾……閃閃發光的金髮多麼迷人……

  科茲姆嚴厲地制止住這些想法。這些想法會使他的腦袋永遠離開他的身體。他曾經贊成過這種刑法,不過經過周密的思考之後,他現在覺得砍頭與老鼠洞一樣都是過於極端的措施。也許王妃的溫和沉穩在扎·西拉克身上起了作用,也影響了他的思想。

  今天是個繁忙的日子。酋長要主持公開法庭;議會要延長到下午;還有一個代表團的事情要處理。然而,酋長看上去非常輕鬆,一點都不著急。他的手指不再像個節拍器一樣機械地敲打椅子扶手,現在它們好像在隨著輕鬆悅耳的音樂在扶手上跳舞。

  科茲姆搖搖頭,許多事情他都無法理解。早在檢查液壓千斤頂以前,扎·西拉克就改變了對地質學家的——不對,是王妃——的看法,而且顯然相信了她。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對於科茲姆來說完全是一個謎。不過扎·西拉克的判斷是正確的,千斤頂在巨石的壓力下折斷了,根本不關阿曼達的事。

  儘管如此,扎·西拉克很可能因此而送命。如果他沒能躍過深淵,爬上山頂的鷹巢,在那裡用圖章戒指內的發射器召來直升機,那麼扎比亞今天就沒有統治者了。科茲姆可能會失業。他一想到可能出現這樣可怕的後果就不寒而慄。

  而他冒這樣的風險只是為未婚妻採集奇怪的水晶石!科茲姆認為這樣做毫無意義。水晶石看上去賞心悅目,不知緣何它們周圍的空氣都帶著清新芬芳的味道,但從本質上來講它們毫無價值。扎·西拉克為什麼要把它們鑲嵌在金戒指上,這看起來……科茲姆強迫自己停止這種批評性的想法。金子確實給它們增添了價值,不過他仍認為把這種戒指當作未來王后的結婚禮物顯得太寒酸了,但酋長無疑有他的道理。

  科茲姆驚恐地注意到扎·西拉克已經有五分鐘沒開口了。科茲姆緊張地咳了一聲,「我確實派了個信使去找王妃了,閣下。」他生怕犯錯誤。

  扎·西拉克仁慈地笑了,「沒關係,科茲姆。王妃準備好自然就會來的。」

  這是另一件讓科茲姆煩惱的事。自從示巴女王的紗衣之夜過後,嚴格執行計劃、嚴格遵守時間的習慣就不再受到重視了。科茲姆怎麼也想不通,扎·西拉克為什麼聽任王妃按自己的意志行事。這樣下去會有什麼後果呢?科茲姆不願再想下去了。他安慰自己說,扎·西拉克無所不知,他那樣做一定是英明的。

  通往市政大廳的門打開了。王妃走進來時,科茲姆和扎·西拉克立即站起身來。她真是一個罕見的美女。她穿著一件色彩朦朧的淡紫色長袍,隨著她的走動,薄薄的衣衫在她婀娜的身後飄拂起來,勾勒出美妙誘人的曲線。

  科茲姆努力把思想拉回到合適的位置。這件袍子當然極為莊重,它長及腳面,兩隻優雅的長袖輕拂著她柔軟勻稱的手臂。王妃定會給酋長增光添彩。科茲姆一開始認為這樁婚姻是個錯誤,因為它既不能與他國結成聯盟,也不會擴大本國的貿易範圍……不過,只要是見過王妃的男人,很快就不再堅持這個觀點了。

  阿曼達走向扎·西拉克時,朝科茲姆微微一笑。凡是瞭解他的人,都知道這個矮小粗壯的男人是多麼可愛。他有時不太自信,但她會幫助他學會獨立行事。他總是急於取悅他人,急於把每件事情辦好,而且他還認為扎·西拉克是個智慧的源泉,所以他是個不可多得的私人助手。

  阿曼達向她深愛的男人展開燦爛的笑容。他的眼睛看著她,眼神像天鵝絨般柔和,一抹微笑出現在他的唇邊,彎成了一道性感的曲線。他牽起她的手,領她來到他座位旁的椅子前。阿曼達又一次對他的觸摸帶來的快感感到驚異。他的皮膚帶給她暖意,他細長柔軟的手指帶給她力量和溫柔。

  「為什麼要我到這兒來?」阿曼達不解地問。他居然讓她到這兒來,這裡本是他傾聽人民心聲的地方。

  他的眼睛閃動著惡作劇的光彩,「我要你無處不在。」

  她大笑起來,「我不能出現在科茲姆先生面前,他會感到震驚的。」

  「對,我不敢肯定科茲姆還能經得起幾次震驚,當然我們會考慮到他的感受。不過這件事情同你有關。」

  他扶她坐下,自己也在她身邊坐下,朝科茲姆抬了抬手。

  科茲姆先生搖響了鈴鐺。

  門開了。

  阿曼達想像不出什麼事情同她有關。只見莫卡猛地衝進門來,孩子氣的臉上滿是興高采烈的神情。他先鞠了一躬,然後開始滔滔不絕地讚美和吹捧扎·西拉克的英明和慷慨。

  「你可以向王妃報告了。」扎·西拉克冷冷地打斷了他。

  莫卡立即領會了這個提示,「我帶來了好消息和壞消息。」

  「壞消息是什麼?」阿曼達問,心想他不會又打著王宮的名義訂購了一大堆東西吧?

  「我們找不到那些山洞。」莫卡悲哀地宣佈。

  「那就證實了那些山洞並不存在,」阿曼達表了態,「你幹得不錯,莫卡。我想我當時是在追逐虛幻的彩虹,不過我想確定一下。謝謝你。我很高興這件事終於了結了。」

  扎·西拉克緊緊握住她的手。她也緊握住他的手。這個秘密就永遠存在於他們兩人之間了。

  莫卡高興得滿臉放光。「如果是那樣,」他快樂地說,「就只剩下好消息了。」

  「好消息是什麼?」阿曼達問道。

  「您的保鏢為您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對阿曼達來講,這當然算是一條消息,但她無法相信它是好消息。

  「您的保鏢已經抓住那個男人了。他說了許多荒謬無禮的話,都是針對您這樣的金髮女性的。」莫卡繼續說道。

  在這裡?又聽到這種話?阿曼達惱怒地想。

  「他說您愚蠢,說您是笨蛋,說您是條母狗。」

  阿曼達被激怒了。

  扎·西拉克探過身來小聲說:「查爾斯·阿諾德被開除後不服氣,他提出了上訴。我拒絕了他。顯然他認為他因此就可以想罵誰就罵誰。」

  怪不得查爾斯·阿諾德到阿爾卡巴布來,他是想借侮辱扎·西拉克的未婚妻來發洩怒氣。阿曼達對她的保鏢感到十分滿意。

  「我的保鏢是怎麼處理他的?」

  「正如您所知道的,像您這樣的金髮女性在扎比亞非常受尊重。」莫卡熱情地說。

  「我早知道扎比亞是一個迷人的國家。」阿曼達以同樣的熱情回答。

  「所以我們把他罵人的話寫在牌子上,掛在他的脖子上遊街示眾。老百姓對他很不滿意,他們呸他,向他扔駱駝糞……和臭烘烘的垃圾。」

  「噢,天哪!」阿曼達可不能確定阿諾德是否應該受到這種侮辱。「他是個狡猾討厭的小人,但我最好去看看這個可憐的傢伙,別讓他受到傷害。」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不會那樣做。」扎·西拉克淡淡地說。

  莫卡極其贊同他的話,衝他咧嘴一笑。「我們還做了一些難以形容的事,那正是他需要的東西。」

  阿曼達的腦子裡立即出現了老鼠洞的可怕景象,她噌的一下站起來。「馬上帶我去找他!」她命令莫卡。

  「王妃!」科茲姆驚恐地猛然站起來。

  扎·西拉克向科茲姆遞了個眼色,站起身來準備陪她一起去。「一旦她不服管束,你是制止不了她的,科茲姆。你能做的惟一事情就是盡量滿足她。」

  「英明,非常英明。」科茲姆咕噥了一聲,但掩飾不住對事態如此變化而感到的苦惱。

  莫卡引著他們來到王宮的迴廊上,沿著迴廊他們走進一個小院子,這裡通向一個花園。阿曼達突然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她忍住沒說話,但心裡已決定要改造這裡的污水排放系統。莫卡推開一間屋子的門,後退一步,讓阿曼達看見裡面的人。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我們在他身上塗了阿魏膠,」莫卡驕傲地宣佈。「他自己都受不了這股臭味,更不用說別人了。這種惡臭是植物自然散發出來的。這難道不是一種很好的懲罰嗎?」

  查爾斯·阿諾德一副可憐相,他跪在地上哀求道:「曼迪,看在上帝的分上!做點什麼吧!幫幫我!」

  她屏住呼吸。「莫卡……」她喘了口氣,無法分享他孩子般的喜悅,儘管這種懲罰對阿諾德這種人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威懾力量。阿諾德應當知道用卑鄙的手段陷害別人會得到什麼報應。不過這就足夠了!「把他帶走……讓他洗掉身上的膠。」她憋著氣說。

  「噢,謝謝你,曼迪。謝謝,謝謝,謝謝。」阿諾德語無倫次地說著,顯然他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

  阿曼達想起過去他對她的侮辱。「查爾斯,以後請記住,我的名字是阿曼達,不是曼迪。」

  「阿曼達王妃,」莫卡更正道。「很快就會成為陛下。」他加了一句以增加份量,然後他拍了拍手,保鏢們從院子裡湧進來。「好了,孩子們,」他歡快地說,「把他帶走,扔進那個無人生還的井裡。」

  「不!」阿曼達忙喊道,「我的意思是帶他去洗個澡,用硬毛刷子、洗衣皂、除臭劑……」她又喘了口氣,這惡臭令人窒息。「抱歉,查爾斯,你是我見過的最唐突無禮的人,從中吸取教訓吧。以後要公正地對待他人。現在我必須走了。」

  扎·西拉克挽起她的手臂,嚴厲地補充了一句,「他的臭味除掉之後,莫卡,他必須離開扎比亞,永遠不得返回。」

  「也許他離境前就不用洗澡了,閣下。」莫卡急切地建議道。

  扎·西拉克約束住他的熱情,「按王妃的吩咐做,莫卡。」

  「是,是!她的意願就是我的意願,您的意願就是我的意願,噢,最仁慈的、最慷慨的……」

  沒等他讚美完,扎·西拉克趕緊拉著她離開那兒。「你付他多少錢?」阿曼達小聲問。

  他輕聲笑了,「這樣一個能幹的年輕人應該得到報償,他將你的一件麻煩事變成了這樣好的結局,我親愛的。阿爾卡巴布的人民從心裡接受了你,把駱駝糞扔到這個小人身上真是大快人心的事。也許莫卡又編出了一個新的傳奇:有個滿嘴髒話的外國人企圖詆毀美麗的王后……」

  那天晚上,阿曼達與扎·西拉克呆在他的私人套房裡。她舒舒服服地蜷縮在藍色天鵝絨沙發上,問起參加婚禮的客人。

  「你沒注意到傑貝勒·哈費不在名單上嗎?」阿曼達迷惑不解地問。

  扎·西拉克朝她微微一笑,「傑貝勒·哈費實際上並不存在。那天在蒂爾哈姆村外的帳篷裡,我曾經暗示過你。」

  阿曼達驚訝地搖搖頭,「扎比亞的第二號人物是虛構的?」她覺得難以相信。

  「那還是很久以前,當時的局勢動盪不安,我需要一個絕對忠實於我的人,一個我能托付一切的人。我找不到這樣的人,所以我創造出傑貝勒·哈費。」

  「你說過他是你的一部分。」阿曼達自言自語,現在她才意識到他對自己是多麼坦誠。

  「我必須過一種隱居的生活,」他解釋道,「這樣我就可以根據需要扮演雙重角色。這變成了一個傳奇,並且流傳下來。它使扎比亞的人民更有安全感。」

  誰也沒見過他的真面目,阿曼達沉思著,人們只見過他身穿黑斗篷,用兜帽遮住臉。「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嗎?」

  「連科茲姆都不知道。」

  「那你如何向人們解釋他不能參加婚禮呢?」

  「在我們的婚禮和蜜月期間,傑貝勒·哈費將負責照管好這個國家;我們回來時,他不得不死去。他已經扮演了他的角色,完成了他的使命。」

  「我不願意傑貝勒·哈費死去,」阿曼達說,「他是個好人,他是你的一部分。讓他退休住在鄉間的寓所裡不好嗎?」

  扎·西拉刻苦笑了一聲。「別說了,你總是有你自己的想法。我們回來後一起決定傑貝勒·哈費的命運吧。」

  扎·西拉克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他的手臂環繞著她,緊緊擁著她。他的黑眼睛裡閃爍著一種阿曼達從未見過的光輝。

  「現在你就是我的傑貝勒·哈費,」他溫柔地說,「比他還強,阿曼達,遠勝於他。我終於找到了生命中的真正伴侶。我絕對信任你,我知道你也絕對忠實於我,就如我忠實於你一樣,因為我們像一個人,好比我曾和他是一個人。我們已合為一體——不論精神,內心,還是靈魂。」

  他徹底向她敞開了心扉,沒有鎖閉裝置,沒有神秘的面紗。他的眼睛就是天上的星星,她還需要慢慢探索,但那是屬於她的。她要和他一起走在人生的道路上,彼此理解,彼此分享歡樂和痛苦,共享愛的甜美芳香。

  阿曼達摟住他的脖子,把他的頭扳向自己,他們愛著,吻著……品味著屬於他們的未來……未來盛滿了甘醇的美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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