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唐浩涛没再提起什么事,只是随便聊聊。
关淩也随意跟他聊着。
他本性不是纠结太多的人,只要面子上过得去,他也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他不是没城府的人,要不然,也过不了那倒追的十年。
第二天唐浩涛约他出去吃饭,他后天要走,算是饯行宴。
关淩不能推拒,去的时候到的人很多,容广大半的高级管理者都在场,商应容在门口接的他,两人一路都没说话,到了宴会厅,关淩一进门脸上就挂起了笑,迷人且礼貌。
商应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跟人应酬,没说什么话。
关淩跟十来个人寒暄完,喝了几杯酒,才喝到唐浩涛身边。
跟商应容这种没有人会轻易去违逆和难为的人相比,关淩一直走的是亲和大众路线,当然,也适当跟人保持点距离,但确实一点架子也无。
唐浩涛一直都很欣赏关淩这种一直能把持住自己风格的性格,所以才在一众干人里与关淩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见到关淩过来,唐浩涛给他倒了杯开水,悄悄靠近他问:“喝了多少?”
关淩拿过杯子,把酒里含着的两口酒用状似喝水的姿势吐进了杯子,然后笑,也悄悄回道:“半杯……”
唐浩涛暗暗佩服:“还是高手……”
关淩躲酒功力一流,别人见他豪爽饮酒的架式以为他是酒国英雄,其实这狡猾的家夥一场酒宴下来,顶多能喝个三分醉。
他躲酒的花招五花八门,多年前唐浩涛就被关淩授用了几招,一直沿用至今。
“说什么呢?”这时商应容的高级助手吴科拿着酒杯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头挨着头的悄悄话。
关淩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叹笑,“你也来灌我?我这真有点撑不住了……”
“关总,这你就看不起你酒量了吧?”吴科说着酒杯就碰了过来。
杯子一响,不得不喝,关淩作势要一饮而尽,这时旁边伸出了只手,把他的酒杯半道拿了过去。
然后,关淩听到拿过酒杯的商应容淡淡对他属下说:“他有点喝多,我帮他喝。
说着也没给人反应的时间,他一干而尽。
他们身边的人全傻了,似乎没料到商应容会帮关淩挡酒。
坐关淩身边的唐浩涛却哼笑着在关淩耳边轻轻说:“我看他是想让你感动了,你可真够坏的,难道他不知道你功力?”
关淩要笑不笑地瞥他一眼,唐浩涛想起以往商应容对他的态度,确实,关淩想跟商应容说点什么,也得商应容给他那个机会和场合才成。
商应容从来就没想了解过这人嘛。
“你也够绝的……”见商应容被另外几个部下拉去解决事情去了,一群人也围了过去,他们这桌也就剩了他们两个,唐浩涛跟关淩闲聊,“帮他什么事都处理,却不太说自己。”
“那也得他听啊……”关淩轻松地坐着,淡淡地说,“我以前也说的,但他没听进去,你看这喝酒的事,我曾经跟他说过十来次他一次都没听进去过,跟你说一次,你不就听着了么?”
唐浩涛听了知道这事得打止,不能再说下去了。
商场老狐狸迅速转移话题,“今年圣诞节来美国过吧?”
关淩知道每年圣诞节容广在美都有活动,商应容也会过去,所以他笑笑说:“不过去了,得陪家里人过。”
“啊,家里人?你又跟你爸那边的人联系了?”
“没,是何家。”关淩很干脆,无视这时已经站在了他身边的人。
“哦……”唐浩涛应声,对站关淩身边的人说:“干嘛不坐?”
把那边事情处理好了的商应容在关淩身边坐下,看向关淩,像是要说话,但话没说出来。
足够了解他的关淩与唐浩涛,一人当没看见他的欲言又止,唐浩涛是无奈得要死又哭笑不得,最终他开了口,说:“你这是又不记得了?关淩是荆市人,家里父母离异,母亲在英国,他跟他父亲家里早已没什么联系了。”
本是要说“让何家的人和你爸妈他们一起去”的商应容顿时无话。
他确实曾听关淩与唐浩涛聊天时多少说过有关于家里人的关系,但没放在心上,以为自己足够知道,刚刚话要出来时隐约觉得不太对,听唐浩涛说完,才知道他对于关淩的认知有多么模糊。
十来年,上了十年的床,曾经在容广更是日夜相对,陌生人都会有一定程度的熟悉感,可他对关淩的感觉像是他的存在那么理所当然,但却对他近乎一无所知。
商应容不快,皱起了眉,有关关淩的事他总以为自己知道得够多,但却基本的却也只知道个大概。
他不是那种会对身边人漠视到近乎漠然的地步的人,这对一个必须具备有敏锐的观察能力的领导者来说是种要不得的弊端。
但对他关淩确实如此。
商应容不知道是关淩融入他的生活融入得太自然,还是……他真的没把关淩当一回事。
前者说明他把关淩看得太轻,后者……后者又如何说明得了他现在完全不想让关淩走开,不让他属于别人?
他不是那种自己要过的人就不能去跟别的人的人,不在意了,人送走了,那就是那人自己的事了。
但这些对关淩行不通。
商应容曾冷静剥析,最后也只能得出时间太久了,而关淩确实是那个适合自己生活步迹的人。
尤其是,他确实爱自己,关淩给他的那种感觉,他以为很平常,是随手可得的东西,可后来才知道,不能再在其它人身上找到。
它只专属于关淩,那个眼中总有他的关淩。
商应容皱眉,关淩当没看见,听着唐浩涛的话还状似无奈地笑,“非得拿我这爹不疼娘不爱的身世再说道?我可跟你没仇。”
唐浩涛哈哈笑,“我也不敢跟你有仇,你这心肠狠起来,就是我也得让五分。”
关淩摇着头失笑,“你就跟我乱说吧,还让五分?你可见过我什么时候敢得罪你过?”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关淩似笑非笑瞥他,唐总虽然没句句话得罪他,但他帮商应容说的那些话哪句话在理了?他不全都受着了?
换他,他可敢对唐总的私人问题这么指手划脚?
唐浩涛是个老江湖,哪不知道关淩那一笑的意思,领会过来之后摸了摸鼻子,无奈地一笑,找来两个杯子,“得了,真得罪你了,跟你喝一杯,别跟唐哥计较了,以后……的事,我真什么都不插手了,我跟商总也说了的,这事你们自己解决。”
唐浩涛也不敢说能帮关淩什么忙,但至少不得罪可以做到,毕竟,商应容是最大的那个老板。
他们虽然是好友,好夥伴,但分寸还是得掌握。
凡事都有个度。
“嗯,谢了。”关淩微微一笑,一口把他递给过来的酒抿了。
只要唐浩涛不要拿着以前他们的那点情分来为难他什么就够了。
别的,他就不要求更多了。
关淩自己开车来的,因着喝了酒,回来的时候跟商应容坐的一辆车。
他是在众多人的眼睛里跟着商应容上的车。
背后的眼睛里有什么内容关淩不用揣度也知道大概有几种意思,他们这近半年的事在外面已经传得风风雨雨,流言里,他俨然已经是一个非常有手段的上位者了。
外面怎么说,关淩懒得在乎。
而且,他现在也不在商应容身上花什么钱了,那种傻呼呼的为了他什么都敢付出的胆大包天在一夕之间早已不见了。
到商应容家住的那天,这人也给了他副卡,关淩也没打算用。
未来怎么样,关淩现在除了耗着,也暂时没别的办法。
他只能等待时机,看能不能一举摆脱掉这个人。
至于摆脱掉了的以后,哪怕他跟商应容成了那种见一次就得死掐一次的仇人,关淩也甘愿。
以后,商应容怎么恨他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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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淩照常上班,这个星期天带了何鑫去了游乐场,送这小子回来的时候这小混蛋又说他老了,害得这段时间不太关心自己外表的关淩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做面膜,睡大觉。
醒来后就是半夜,他饿得慌,起身去找吃的。
走了几步才发现阳台有灯光,有人坐在桌前翻着满桌的文件。
黑暗里,关淩这时才想起他起身的时候根本没有去想起应该在不在的那个人,现在就在阳台前。
应该是在工作。
关淩冷冷地扯了扯嘴角,继续赤着脚悄无声息地下了楼,给自己下了碗面条,再热了碗冰箱里的冰糖莲子羹。
他怕出去吃被人知道抢了,站厨房里吃完面条再吃莲子羹,喝完最后一口时奇异地觉得有点微微的满足,正想叹惜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回了下头,然后看到了门边的人。
只看了一眼,关淩就扭回了头,洗他的碗。
门边手中还拿着笔,头发淩乱的冷酷男人一脸烦躁,站门口发了几秒呆,就走了进来。
见关淩不理他,拿笔捅了捅关淩的手。
关淩洗好碗,拿布擦干,没打算理人。
“喂……”商总开了口,口气非常不耐烦。
关淩准备收碗。
“我也饿了……”商总明显不悦兼暴躁。
关淩准备要走,只走了一步就被人拉住了手肘。'
他回头,冷冷地看着商应容。
商应容紧抓着他的手肘不放,薄唇微抿,眼里有几道熬夜的血丝,“我说我饿了。”
关淩拉他的手,冷淡地说:“冰箱里有吃的,自己热吧。”
以为他回来了就跟以前一样?从第一天开始商总就不会再做这样的梦了吧?置他于死地还要让他当老妈子伺候他?是神都不敢有这样的逻辑吧?
商总还是没放手。
为了走,关淩提供良心建议:“要不打电话叫管家过来?”
商家的管家薪水拿得比他这当财务经理的还高,随叫随到应该是职业道德。
而回应他的是商总松开他的手,然后走到门边把厨房的门关了,不耐烦地靠在墙上看着他,酷脸上全是不耐烦,“快点,我还有加急工作要处理。”
因着商总那张脸,和那浑然不知耻的态度,关淩无法叫他无赖,他僵在原地几十秒后,确认商总真的要跟他这样耗着时,关淩也挺想拉把椅子坐下不理他。
但他觉得那太孩子气,他不至于跟这样一个人赌这么幼稚的气,所以他平静地转过身,去冰箱里捡能一分钟热了就能吃的食物。
商应容也不讲究,关淩热一样他就吃一样,关淩不热了,他就死皱着眉说:“少了……”
关淩把莲子羹都热了后,他才没再说。
他就那么站关淩身边吃着,挺安静,乖巧得不像那个白日总是冷着张脸在下属面前运筹帷幄的商应容。
他安静,关淩也很平静,心里没起丝毫涟漪,哪怕这是过去丝毫都不敢想到会拥有的场景。
莲子羹热好后,关淩准备离开。
这次商应容没再叫住他。
只是把莲子羹喝完后,看着碗,商总揉了揉发疼的眉头,好一会都没有移开视线。
他算是知道了,为何唐浩涛会说论起铁石心肠,关淩不下于他们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