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心碎
門外，如我所想，第一個看到的人是希羅爾。兩天的時間，他好像變了很多，眼睛裏的血絲告訴我，他兩天沒睡過。曾經飽滿的雙頰凹陷下去，衣衫不整，發絲淩亂。老天啊，他就是那個讓我愛到癡狂的絕代風華的男子？德拉科在阿茲卡班兩月有餘，消瘦憔悴我能夠理解，但是我離開他只有兩天啊，居然——
我不禁懷疑，如果沒有偶然遇到潔西嘉，如果沒有她在我耳邊不住的念叨分散注意力，如果沒有她定時定量的將食物塞到我手裏並看著我吃下去，我是不是也會和眼前的人一樣狼狽。
“梅吉，跟我回家。”他上前想要拉住我。
我向後斜跨一步躲在茱莉雅的身後：“家？哪里才是我的家？”
我好像連呼吸都不會了。我眯起眼睛，努力讓眼淚充滿雙眼。只有眼眶中盈滿淚水，我才能讓他倒映在眼中的像模糊不清，才能夠短暫的逃避心碎。
“梅吉。”赫敏從身後鑽出來，“哈利走不開，卻很關心你們的事情。你們兩個到底怎麼了？你玩失蹤快把我們給嚇死了！”
赫敏的語氣急躁中透著濃濃的關心，讓我不知該如何回應。我發現自己即使刻意回避幾個月前的事情，傷痕也已經產生，我們不可能再像從前一樣無話不說了。修復如初，只是咒語而已，補得了裂痕卻補不了人心。
“赫敏，沒事，我知道你也是主審，快進去吧。”茱莉雅看了看沉默無語的我，又看了看心急如焚的赫敏說：“這裏有我，你還不放心嗎？”
赫敏遲疑的不肯邁步，眼睛一直停留在我身上，似乎希望看出什麼內情一樣：“可是——”
我別開眼睛，不敢看赫敏，卻又不知道把視線投向哪里，只得低著頭。
“我們不要站在這裏好不好？”潔西嘉終於忍不住了，翻翻眼睛攤攤手：“這裏是法庭耶！先去我家再說，你們有什麼恩怨到我家解決，不要在這裏讓別人看笑話。”她看看周圍等待作證的人說。
“這——這方便嗎？”茱莉雅問。
茱莉雅和潔西嘉並不熟，只是在幾個星期前霍格沃茨保衛戰中碰過面。那個時侯，混亂的情況讓她們沒有機會深交，這會兒潔西嘉的熱情大方讓茱莉雅不太適應。然而我知道，潔西嘉此時是真心實意的邀請，並不是在說無關痛癢的場面話。
“我爸媽去旅行了，家裏除了我和一堆花花草草沒別的生物。德拉科，雖然你的上訴成功了，但是魔法部至少要三天才能把你的資產返還給你，這段日子你和他們一起住我家吧。”潔西嘉不等我們反駁，自顧自的安排道。
“我——”德拉科支吾道。
他不認識潔西嘉，可能不敢想像一個從沒說過話的人會對他如此的友好。
“潔西嘉?溫斯頓，她是我的朋友。”我說。
沒想到潔西嘉會把德拉柯拉上，她好像完全忘記之前說過的話——欺負弱小和作威作福屬他最能耐。德拉科一直是個缺少溫暖的人，希望潔西嘉的熱情能融化他的心吧。
“對啊，梅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別客氣了。”潔西嘉真誠的微笑，隨即轉向赫敏，從小包中拿出紙筆，刷刷的寫了幾下後遞給她一張紙條，“這是我家的地址，你們忙完了來找他們好了。”
“好，那我先進去了。”赫敏接過紙條，走過我身邊，在我耳邊低聲說道：“不管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沒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的。希羅爾很愛你，不要誤解他。”
她能說出這種話便說明她並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真相，也只有茱莉雅知道吧，畢竟這不是一件能鬧得人人盡知的事情。可能到最後受到千夫所指的人是我。
“梅吉，別在這裏礙事，有事我們回家去說。”潔西嘉快樂的說。“茱莉雅，別愣著，走啊。”
“哎呦，哈利——”
我回身，剛好看到哈利撞在正要進門的赫敏身上。
“你怎麼出來了？”赫敏看了看哈利，又看了看我們這一幫人。
哈利沒有理會赫敏的大驚小怪，只是快步上前握住我的胳膊，將我牽到角落裏：“你過來，我有話說。”
赫敏卻伸著脖子，不依不饒的嚷著：“可是哈利，法庭裏面——”
“赫敏啊，我看你還是先進去吧。”茱莉雅一把將赫敏推進門內：“這裏有我們在，放心吧。你再不進去，說不定羅恩也跟著跑出來了。”
“你想說什麼？”我低聲問哈利。
潔西嘉說的對，這是法庭，而我的事情，不巧也是救世之星的家事，不應該隨隨便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這個走廊裏不止有等待作證的人，還有各個大小報社的記者。
“你——”哈利欲言又止。
“哈利，有話快說，這裏是什麼地方你比我清楚。”我看了看四周催促說。
其實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夠一直站在這裏，身後的那道目光灼熱的幾乎將我燒焦。
“乖乖和潔西嘉回家，等著我。別怕，沒人能夠欺負你。”哈利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飛快的說道：“雖然我不知你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但是我要你記住，我永遠站在你的一邊，無論你是對是錯。即使你是錯的一方，我也可以做個是非不分的人，支援你，保護你。媽媽說的對，你是女孩子，只要平安快樂就好。而且梅吉，記得我愛你。”
“哈利，謝謝，我也愛你。”我抱住他，不肯鬆手。
小天狼星，你看到了嗎？無論什麼時候，你的公主都有人保護，你可以安心了。
“好了，你又哭又笑的，明天《預言家日報》頭條啊。”哈利把我從他身上拉下來。
“那更好，《預言家日報》這些年一直被你霸佔著，我還沒上過報紙頭條呢。”
“好像什麼好事兒似的。”哈利抿抿嘴，把我交給潔西嘉：“再次請求你替我照顧她。”
“救世之星的請求能夠拒絕嗎？”潔西嘉笑著從哈利手中接過我，揮揮手對茱莉雅和德拉科說：“走了走了，我們回家！”
聰明的潔西嘉好像看出我在懼怕什麼。她的手臂環著我，帶著我輕輕繞過希羅爾，她的身體阻住他投過來的視線。
我什麼都沒有說，跟著潔西嘉向外走去。不管一會兒會發生什麼，至少現在我有所依靠。
孤軍奮戰
潔西嘉擁著我，走出魔法部，走上倫敦的街道，沿著來時的路，左拐右拐。奇怪的是，來的時候走了十幾分鐘，為什麼回的時候好像幻影移形那麼快？
“大家坐，就當是自己家好了。”潔西嘉熱情的從那個叫冰箱的櫃子中取出果汁飲料招待我們。
潔西嘉是麻瓜出身，即使學了魔法，也習慣于麻瓜的方式生活。若是喬治，一定會揮動他的魔杖，弄得杯壺滿天飛，並且理直氣壯的說“時間就是金加隆”。
“謝謝。”茱莉雅微笑著接過潔西嘉手中的杯子，回頭輕輕瞄了瞄一進屋就躲在角落裏的希羅爾，示意他冷靜些。
“德拉科，你在阿茲卡班那麼久，身上髒透了。去浴室清洗一下吧，我給你找件乾淨的衣服換上。”潔西嘉說。
她明顯是要把空間留給我們，藉故支開德拉科。
“好——好吧，謝謝。”德拉科結結巴巴的說。
“去吧，潔西嘉是我的好朋友，她是真心希望你留下，你不必客氣的。”我對德拉科說。
其實這個時候我多希望他能夠留下來，他的身上有著和小天狼星相同的血統，那是能夠讓我安心的東西。然而有些事情是必須自己面對的，不能逃避，無法躲閃。我一直認為，海格說得最有道理的話是——事情總會來的，來了就要面對。
“是啊是啊，不過我可事先講好哦，我家的衣服都是麻瓜穿的，只能委屈你了。”潔西嘉強調說，有些調侃的意味。
霍格沃茨的學生都知道，馬爾福家注重血統，對麻瓜的鄙視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德拉科從小受到的教育告訴他，不但麻瓜是骯髒的，連親近麻瓜的巫師也是值得鄙視的。
“沒關係，我早就不在乎什麼純血統了。”德拉科聳聳肩膀，輕鬆的說。
潔西嘉和德拉科一走，茱莉雅就迫不及待的解釋起來：“梅吉，那不過是個意外，不是希羅爾的錯，他——”
“茱莉雅，你先出去，我想和他單獨談談。”我打斷了茱莉雅的話。
德拉科走了，潔西嘉也走了，既然無論如何都要面對，還不如放棄所有依靠，讓我和他之間沒有任何東西。我一直告訴自己，沒有什麼是可以一輩子依靠的，孤軍奮戰的時候來了。
寶貝兒，做人就要堅強點的。
“可是——”茱莉雅看看我，再看看希羅爾，雙腳像是粘在了原地，就是挪不開步子。
“有他在這裏，你以為我還有逃跑的能力嗎？”我眼睛掃過牆角陰影中緊緊盯著我的人，自嘲的笑笑。
早知道躲不過的，也預見到審訊會是再次相見的時候，然而事情真正來臨的時候，我仍然和沒有心理準備時一樣措手不及。
他的憔悴讓我心疼，卻仍然無法走近他，說我原諒。
“那——那你們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吵。我去看看德拉科，他的身上好像有傷。”茱莉雅不放心的看著我，最後還是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步一回頭的離開客廳向浴室走去，嘴裏還不住的嘟囔：“真不知道阿茲卡班是什麼鬼地方，才幾個月沒見，他都瘦的不成樣子了。”
我的目光追著茱莉雅出了客廳，強迫自己定下心神，面對眼前無可逃避的事實：“和以往一樣，我只聽你的解釋。只要是你說的，我便相信。”
眼前的這個人，我信他如同信自己，只要他說的，我便願意相信。愛情專家金妮說，女人還是傻一點的好，太聰明通透的女人不會幸福。那就傻一點，聽他說好了。
“我——”
他向前一步，我卻驚得後退三步。
“對不起，請別靠近我。我想在看著你都覺得冷。”我的聲音冷的連自己都會發抖。
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混蛋。我怎麼能這樣對待他？他的眼中流出的憂傷讓我心疼，我甚至有些恨自己。可是沒辦法，一想到那晚發生的一切，我連想死的心都有。
“梅吉，對不起。”希羅爾的聲音沙啞得像生銹的門軸。
“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閉起眼睛，不敢看他，“我曾經答應你，從此再不離開你半步，我食言了。希羅爾，我不能和你回去。對不起！”
對不起，我也在說對不起。為什麼最近常常聽到這句話？羅恩和赫敏說，哈利說，連他也說。對不起？我要的不是對不起，我要的是原因，我想知道他為什麼那樣對我。
“你說過要陪著我過下半輩子，你不能反悔。我曾經讓你想清楚再答復我，你當時是怎麼說的！”他的眼中頓時風雪彌漫，發怒的前兆。
“我說，我這一生只能和你綁在一起。”我顫抖的說。
是啊，我當時是這麼說的，那種感覺好幸福，好像擁有了真個天下。可是，自那個夜晚過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到底是我變了還是他變了，抑或是我們都沒變，世界變了。總之，我們回不去了。
“我告訴過你，做了我的女人便再沒有回頭的機會。你背叛我，我會毀了整個世界。”他咬著牙狠狠地說著。
我第一次見到他這個模樣，讓我想起了伏地魔。他說過如果我背叛，他會比伏地魔更可怕。我從來沒當這句話是笑話，我知道他有這種能力，只是因為我，因為茱莉雅的存在壓制著而已。
那個時侯輕而易舉的答應是因為我以為自己足夠愛他，我以為自己有能力左右他。是我高估了自己，我對他，沒那麼大的影響力。
“不要背叛我。”他的聲音低下來，好像要誘惑我一般。
“我背叛你？呵呵，我沒有背叛你，是你先毀了我，你自己做過什麼自己清楚！”我扯著脖子嚷著。
無力挽回
這幾天的隱忍讓我喘不過氣來，他傷害我，居然還能夠理直氣壯的對我說我背叛他！
他一步步的走向我，我一步步的後退，腳步淩亂，甚至碰倒了沙發邊上的花盆。最後，我的背撞在潔西嘉家雪白的牆壁上，再無路可退。
“你知不知道，許過的承諾就是欠下的債，不可不還。”他的頭壓下來，我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我像是被扼住了咽喉，急速地喘著氣：“別過來，離我遠一點。求求你，求求你！”
“你怎麼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同，所有的戾氣煙消雲散。
只是，他離我更近了，我似乎能夠感受到他的呼吸。
“啊——”
“梅吉，梅吉——”希羅爾快步上前，接住我要倒下去的身體，想要將我納入懷中。
我拼盡全力推開他，用最快的速度左移，蜷縮到客廳的牆角：“對不起，我做不到了。至少現在不行，一接近你我的心便像要跳出喉嚨一般難受。求求你，離我遠一點。”
“梅吉，你沒事吧？”潔西嘉快步出現在客廳，“你怎麼了？別嚇我啊。”
“梅吉，我——”
希羅爾向前一步，我一把將潔西嘉推到身前擋著。
“潔西嘉，你讓他離我遠一點！”我尖聲叫道：“茱莉雅，茱莉雅，救命啊！”
我從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裏可以爆發出那樣尖銳的聲音，我一向認為那是赫敏的標誌。
茱莉雅被我的尖叫喚出來。她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我和不知所措的潔西嘉，把我從牆角解救出來，推坐在沙發上。
她把我交給潔西嘉，轉身審問希羅爾：“你做了什麼？為什麼她會抖成這個樣子？”
“茱莉雅，不是他的錯。是我，我不能再留在他身邊了。”我說。
看著希羅爾的疲憊而又痛苦的面容，我好心疼。
他說得對，別看茱莉雅平日裏害怕因為做錯事被他懲罰。一旦我有事情，茱莉雅是可以和他拼命的。
“為什麼？你們結婚是早晚的事啊，那——也不過是早晚的問題，不至於說這種話吧？”茱莉雅聞言，收起她的利爪，立刻把矛頭指向了我。
“你說得對，是我不好，是我的錯。可是茱莉雅，讓我再回到他身邊我會死的。”
“有那麼嚴重嗎？”茱莉雅原本如花的笑靨變成了糾結在一起的眉毛和緊緊抿著的嘴唇。
“茱莉雅，你知道的，不是所有的錯誤都有改正的機會。”
有些事情，錯了就是錯了。
茱莉雅被我一句話塞得半天說不出話，許久才擠出幾個字：“話是這樣說，但是——”
“我——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潔西嘉見茱莉雅說不下去，順勢接過話頭，“我只知道梅吉是受害者。她在我家的這兩天，忘記吃飯兩次，扣錯扣子五次，餐刀切到手指八次，神情恍惚無數次。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都能聽到她一個人躲在房間裏流淚。所以錯的人，一定不是她。”
“梅吉，我——”
“茱莉雅，別說了。”希羅爾厲聲打斷茱莉雅本來就不知道如何向下的話語。“梅吉——”
“你想說什麼？”潔西嘉擋在我前面，這次是主動的，“她已經受到很大傷害了，禁不起你這樣的——這樣的——我見到她的時候，她簡直——我不是傻子，也能略略猜出點。雖然我法力低微，但是也不允許你欺負她。”
“你讓開，我有話對她說。”希羅爾在對潔西嘉說話，目光卻繞過她指到我身上。
“有話好好說，你不能碰她，”潔西嘉回頭看看我，“她剛剛——你看得出，她很怕你的。”
希羅爾出乎意料的沒有氣惱，只是收回目光盯了潔西嘉一會兒說：“我答應你，不碰她。”
茱莉雅似乎生怕希羅爾爆發一樣，連忙將勇敢的潔西嘉拉到身旁，側過半個身子護著她。
我不敢看他，只得垂著頭：“你想說什麼，我聽著呢。”
“你不跟我回家，我不逼你。我曾發誓護你一生，讓你幸福。只要你開口，無論什麼樣的幸福，我都給。如果離你遠遠的能讓你好受些，我會去做的。”希羅爾咬著嘴唇留下這句話後，飄然離去。
聽著離去的腳步聲，我終於抬起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淚水不聽話的湧出來：“茱莉雅，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能靠近他。”
我無法想像他心中會是怎樣的感覺，反正我自己是無法呼吸的疼痛。是我要他放棄，最後卻又捨不得。以前我一直自認最瞭解自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而今，我的生活被我弄得一團糟，未來——是太渺茫的字眼。
我從沙發的座椅上滑下來，坐在地上，倒在茱莉雅懷中失聲痛哭，不明白為什麼我的身體會對希羅爾產生如此強烈的排斥。
“梅吉你知不知道，沒有你他會死的。”茱莉雅和我一起坐在地上，拍著我的背悲哀的說：“他多年來一直想要離開，他裝的風輕雲淡，他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比誰都清楚。他沒有走，是因為放不下你。即使他曾經憎恨懷特家所有的人呢，也沒把領主的位子放在心上。他想要的，從來也只有你。”
“茱莉雅，別和我說這個，我待他的心你是知道的。從頭到尾我只愛他，更何況你爸爸給了我必須愛他的理由。”
“你什麼意思？”茱莉雅立刻豎起所有的保護層：“別告訴我這又是爸爸搞的鬼！”
“我不知道，但是我現在無法靠近他，我的身體在排斥他。”
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可惜什麼都不能做。我已經不想抓住“原因”這個字眼不放，現在的我只想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