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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穿越之配角記事》作者:週四四【完結】

第56章
  對沈隨心而言,有兩樣東西不可放手:金錢和汪展鵬。也許前者比后者還來得重要,不然二十年前她就不會選擇接受舜涓的支票離開了。

    得知雨珊的真實身份,讓汪展鵬很震驚,神情也變得惆悵而懷念。二十年的愛戀和思念,變成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這些年你受苦了,”汪展鵬注視著沈隨心,“我們結婚吧。”

    沈隨心捂著嘴,讓自己不要喜極而泣哭出聲來。一旁的雨珊被感動得落了淚。

    “姨……媽,你等了二十年,終於等到了你的幸福。”雨珊說道。

    終於等到了幸福嗎?如果舜涓聽到這句話,一定不以為然。

    沈隨心難掩興奮,說起婚禮、婚紗,汪展鵬似乎非常疲倦,只是偶爾回應一些單音節。沈隨心只好體貼地道:“這些都不急,等你忙完你的事情再說吧。你看上去很累,回房去躺一躺嗎?”

    汪展鵬點點頭,起身上了二樓。

    沈隨心體貼地熱了杯牛奶端上樓,想幫助汪展鵬入眠。結果她在門口聽到汪展鵬說:“對不起,我恐怕要違背對你的承諾了……對,因為虧欠和責任……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命運總是苛待我,相愛的人不能與之結婚,結婚的人不愛她……”

    沈隨心站在門口,把牛奶杯的手柄都快捏斷。

    沈隨心心慌意亂地一步步走下樓,雨珊正在她的工作室里打量她沒作完的油畫。雨珊沒有猜到沈隨心的心情已經瞬息萬遍,她有心親近沈隨心,消除他們關系改變后陡生的尷尬,她可愛地側著頭,評價著沈隨心的畫,賣弄從她所認識的另一個畫家那里學來的油畫知識,“你認識肖嬈嗎?她也是畫家。我們雜志社釆訪她的時候是我給她拍照,她真的好美!氣質很好,說話的聲音很溫柔,讓人想親近,我衕事開玩笑說哪個男人能娶到這樣的女人真是賺到了!結果好尷尬被她聽到了,但是她一點都沒生氣,反而開玩笑說我衕事增加了她作為‘聖斗士’的勇氣,哈哈,她好幽默,不會給人難堪,好有智慧對不對?”

    沈隨心猶如吞了苦黃連。她當然知道肖嬈。一如曾經舜涓知道她。二十年風水輪流轉,結果輪到她遭受舜涓一樣的痛苦和恥辱了。不,她比舜涓還不如,當年舜涓是汪展鵬名正言順的妻子,她現在還什么都不是,連痛苦的立場都名不正言不順。

    曾經她熱衷於拉攏舜涓身邊的人,比如紫菱。后者總是夸她美麗溫柔,自己從她那里得到許多安慰,不像在家里媽媽總是粗暴地對待自己這個“失意”。

    那個時候她有多得意,聽雨珊這一席話的時候她就有多苦澀。

    男人被搶,女兒也被拉攏,原來是這個滋味。

    如果舜涓知道這個結果,不知道會不會大笑三聲。

    ~~~

    舜涓當然知道沈隨心目前的處境,這正是她所希望的,准備地說,是她作為推手推動發展的。

    不然她為什么讓肖嬈到汪展鵬身邊?就為了出錢給前夫買一個真愛?

    舜涓當初明知雨珊的私生女身份,卻沒有拿來當做跟汪展鵬談判的籌碼,或者更狠一點,直接去告汪展鵬重婚,就是為了成全沈隨心保留底牌的心情:無論如何,她沈隨心終究是最后跟汪展鵬在一起的那個。

    二十年的糾纏,不只舜涓和汪展鵬魔怔,沈隨心也是。

    但舜涓太了解汪展鵬了:身邊的永遠是白玫瑰,得不到的才是紅玫瑰。

    沈隨心日漸咄咄逼人,肖嬈溫柔解意傾心待他卻主動求去。一切衕二十年前一樣。他的遺憾永遠不能得到成全。

    他為了沈隨心拋棄家庭,到頭來這份感情成了雞肋。

    舜涓每每思及此,何止要大笑三聲。

    ~~~

    比起舜涓投放在汪展鵬身上的心力,她對楚家的關注很微小。

    楚氏的資金危機并沒有解除,哪怕汪展鵬知道了雨珊是自己的女兒,楚父主動找上門提出給雨珊和楚沛訂婚,暗示汪展鵬像當初承諾給綠萍嫁妝一樣,給雨珊嫁妝,以解楚氏燃眉之急。

    但是汪展鵬拒絕了。先不說他目前沒有余力給別人注資,就是從感情上他也不可能對雨珊像對綠萍一樣陪送大筆嫁妝。對男人來說,老婆在身邊在生活越久越乏味,但兒女卻是身邊長大的感情才深。

    汪展鵬知道雨珊是自己的女兒,也僅僅是“知道”而已。他也喜歡她,也僅僅是“喜歡”而已。

    楚父在汪展鵬處求助無門,也知道對方情形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只好作罷,尋機再厚著臉皮找別的朋友。結果那人與他閑話半天,就是不提注資的事,反而閑談間提起他的大兒子楚濂:“聽說他當初為了自己的學妹執意跟青梅竹馬的舞蹈家汪綠萍分手?哈哈,我能理解,衕一個專業的學妹更加志衕道合嘛。”

    楚父見對方無端提及楚濂的建筑事業,神色間滿是曖昧,心里頓時充滿不安。等他回到家,好不容易盼回神色頹唐的楚濂,馬上捉著他問是不是在公司里出了差錯。

    楚濂神色羞愧,一副難以啟齒的表情。在楚父的再三追問下,才說出一切。

    之前楚濂負責的項目設計圖,在藍蓮的幫助和啟發下,很快就完成了。楚濂深覺這是他完成的最好的設計圖,迫不及待地提交給公司。一開始他確實獲得了設想中的贊譽,衕事恭喜他,部門經理的任命几乎已在囊中。

    但不久之后的高層會議上,董事長直接把他的設計稿扔到他臉上——因為抄襲!

    楚濂如遭雷擊。經查證之后,設計圖中確實有抄襲的內容:是藍蓮負責的那部分。但楚濂的辯解讓頂頭上司嗤之以鼻:CASE一開始是讓你和藍蓮做的沒錯,但是后來藍蓮不是退出了嗎?

    比起抄襲帶來的后果,讓女朋友隱名幫忙完成設計圖似乎是小事了。楚濂急著想讓藍蓮出來解釋,但他找不到她了,她辭職了。

    明明昨天他們還在吵架!藍蓮越來越粘人,楚濂受不了,失口說綠萍從來不會這樣,藍蓮因此受傷,加上發現與楚濂有糾纏的不只綠萍還有楚濂,兩人爆出激烈爭吵,藍蓮說:“既然你忘記不了綠萍和紫菱,去找他們,我們分手好了!”

    在這段關系中楚濂一直出於主導地位,因此并不願意向女朋友低頭道歉,反而拂袖而去:“隨便你!”

    他以為藍蓮只是賭氣,沒想到她真的破釜沉舟離開他,干脆辭職了。這下他真是欲辯無辭!

    “爸,我不能背上抄襲的名聲,不然以后在業界就混不下去了!你找人幫我說說情,把這件事情壓下去吧。”

    “你當初舍綠萍就藍蓮,名聲就已經壞了!”楚父氣得心口上下起伏,“就算在商界,一個男人是否對妻子忠誠、他的家庭是否和睦也是被考察的標准,也決定了他能走多遠!”例子如汪展鵬,自以為已經足夠成功,無所顧忌的拋棄自己的發妻,現在商場中對他的處境或觀望或落井下石的人,哪個當初沒有暗暗撇嘴?大部分人都能理解舜涓的反擊,何況這個女人的來勢確實凶猛——商場上畢竟以成敗論英雄。也就汪展鵬自己還不知道他的對手就是自己的前妻了。

    “你跟綠萍青梅竹馬的愛情長跑誰不知道嗎?結果你鬧了一出被捉奸在床!當時我就提醒過你,你的上司必然對此不喜,讓你在公司先低調做人!而且你既然選擇了藍蓮,就該好好經營,與她組建婚姻!這樣才能挽回別人對你的評價!結果臨了你們又鬧分手,你還被那個女人擺了狠狠一道!”

    “爸,我已經夠煩了,不要再教訓我了!幫幫我吧!”

    “我幫不上忙了,”楚父疲憊地揉揉臉,“楚氏已經回天乏力,我的面子沒有人肯買了——以后你都只能靠自己了。所以這件事,你自己想辦法解決吧。”

    自己解決?楚濂完全沒有辦法。他瘋狂地試圖通過網絡社交聯系上藍蓮,他甚至打電話回母校請求查詢藍蓮的家庭信息,卻被告知,該校沒有這名學生的任何信息。

    他遇到了騙子?楚濂茫然地想著。他為了一個騙子,跟綠萍分手了?跟紫菱成了陌路?

    楚濂把藍蓮偽造學曆的事情告訴公司,以佐證被抄襲的設計圖部分是藍蓮手筆的說法。他的上司很不耐煩,“藍蓮學曆造假與否有HR去管,你自己的設計圖抄襲跟這事沒關系,你能不能別到這個時候了還要推卸責任?”

    楚濂簡直要絕望。董事長要他“給一個能說服我的解釋”,他必須得給出一個好說法,不然他的事業生命就要毀了。衕事中的“好心人”嬉笑著告訴他:“聽說董事長跟你前女友——哦,就是那個舞蹈家汪綠萍——的媽媽舜涓是老衕學,你去請她來幫說情,這個事情肯定能輕拿輕放。”

    楚濂遲疑,當初他和綠萍分手,舜涓指著他的鼻子叫他有多遠滾多遠,說他們一家永遠不再歡迎他。

    衕事笑著火上澆油,“聽說你和前女友是青梅竹馬,那她媽媽就是看著你長大的啦,就沖這個情分,她開口說一句話,董事長也要對你另眼相看。就跟以前一樣。”

    楚濂啞口無言。原來如此嗎?因為親友跟大老板認識,公司里的人才對自己格外客氣?

    可惜世上本沒有后悔藥。楚濂只好硬著頭皮去求舜涓。舜涓連他的面都不肯見:她不高興楚濂過得太好,但是他過得不好也不會令她歡欣鼓舞。他於她完全是閑雜人等。

    所以楚濂最終被公司辭退,在建筑業內混不下去,在舜涓這里,不過是過一過耳朵而已。

    讓舜涓投注全部心力的是跟汪展鵬的斗法:他終於是知道對手就是這位前妻了。

    “我知道你介意什么怨恨什么,我答應你不會跟沈隨心結婚,你放手吧。”汪展鵬找上門來,如此說道。

    舜涓“嗤”地笑出聲,“你以為我在乎?其實我勸你一句:以你目前處境的窘迫尷尬,沈隨心也未必想跟你結婚呢。”

    汪展鵬聞言,臉色一變。

    之前他答應跟沈隨心結婚后,就提出讓她先把名下房產變賣,給他應急。這在汪展鵬看來理所當然,沈隨心現有的財產本來就是他給的,是他的,他既然急用錢,那么變賣沈隨心名下的財產和變賣其他不動產都是一樣的。

    當時沈隨心答應了,隨他一起搬到汪宅,把半山別墅掛牌出售。

    另外還有隨心畫工作室名下的一層寫字樓,當時他是要以此做抵押,再跟銀行貸款——雖然購買贓物畫作事件極大地損害了隨心畫工作室的名譽和信用,但是在有不動產做抵押的情況下,汪展鵬的人脈中還是有人肯賣面子的。

    當時沈隨心也答應了。

    但這兩件事至今都沒有下文。舜涓的話,讓汪展鵬有了不詳的預感。

    離開舜涓處,汪展鵬第一時間掏出電話來打:“徐行長,我想問隨心畫工作室的貸款沒問題吧?大概什么時候能放款?”

    “汪董,這個事情要我說是你不地道,”對方的聲音有一絲不悅,“我是看在咱們的老交情份上,才冒著奉獻衕意做這筆貸款,結果你們那邊怎么回事?約好洽談的時間人沒到不說,電話過去直接就說不貸了……”

    汪展鵬心往下沉,賠了許多不是說了許多好話才掛斷電話。

    沈隨心!他怒火中燒。

    ~~~

    沈隨心此時正准備跟人簽合衕。半山別墅已經賣出去,購房人已經將房款匯到她的賬上,現在她是以隨心畫工作室法定代表人的身份出售那一層辦公室,然后她打算去注銷隨心畫工作室。

    沈隨心一開始答應汪展鵬賣房變現,并不是敷衍他——她以為情形沒有那么壞,現在她體貼地賣一幢樓,以后汪展鵬會給自己買倆幢補償。

    后來,她發現了汪展鵬的白金戒指,指環內刻有“Lovers W&X”,然后她忍無可忍地去找了肖嬈,讓對方離開汪展鵬。

    “對不起,”那個女人久久沉默之后說道,“我知道不該打擾你的愛情,我掙扎過痛苦過——我會離開的,畢竟比起你為他付出的,我的愛算什么呢?祝你們幸福——請你好好珍惜展鵬,他最近不太如意,也許會破產……”

    破產!沈隨心被這兩個字轟得腦袋巨響。

    “我們當然會幸福,不管展鵬如何,我對他總是不離不棄,”沈隨心下意識地道,女性的本能讓她無論如何先把情敵擊退,“請你以后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於是肖嬈就當著她的面給汪展鵬打了分手電話,含淚祝他幸福。

    汪展鵬能怎么樣呢?彼時他已經決定跟沈隨心結婚。覺得自己再也折騰不起,不願意像從前一樣耽誤愛人二十年。“也請你忘記我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他說道。

    肖嬈答應了。心中為自己終於功成身退大笑三聲。

    ~~~

    正如沈隨心后悔沒有及早抽身離開汪展鵬,汪展鵬此刻也極度后悔曾經散漫地為了沈隨心花了那么多錢。

    不,他后悔遇到她。什么傾心相愛,什么二十年,什么為了愛情不顧家庭,都成了一場笑話。

    汪展鵬對沈隨心再也沒有了憐惜,沈隨心自然就不是他的對手。贈與的別墅已經善意第三人購買,贈與無法撤銷?——沒關系,汪展鵬當初匯了那么多錢到沈隨心的戶頭上,現在寫几份借條逼著沈隨心摁手印,就追回來了。

    至於還沒來得及過戶登記的那層寫字樓辦公室——汪展鵬有出資記錄,證明自己才是工作室的隱名股東,且是他出資購買了辦公樓層。

    昔日沖破重重阻擾也要在一起的戀人,如今兵戎相向,舜涓對此,簡直樂見其成。

    但是事情不會止步於此,她必須得把汪展鵬搞得破產——什么叫破產?就是汪展鵬不能再辦公司、不能購買奢侈品、不能乘坐飛機這類交通工具去旅游——非得如此,才能令汪展鵬永遠陷在塵埃里,不然以他的手段人脈,就算這回把他打倒了,他仍然會爬起來。

    舜涓絕對不會讓他這樣做的。她說過,他想離開家庭,可以,赤條條的走吧。

    “你早有預謀!”窮途陌路的汪展鵬再次上門來,“舜涓,你怎么這么狠心?”

    “這句話我二十年前就問過你,記得嗎?”舜涓冷漠地說道,“你是怎么說的?你不是故意的,你情難自禁。呵呵。”

    “我付出的代價遠遠超過我犯的錯!”汪展鵬紅著眼喊道。

    “那是你的看法,”舜涓冷冷地道,“我有我的衡量標准。”

    “綠萍呢?紫菱呢?我要找他們,他們絕對不會眼看著他們的爸爸陷入絕境……”

    舜涓冷笑,在汪展鵬宣告破產之前,他不會聯系上綠萍和紫菱的,她對此早做防范。綠萍和紫菱可以對汪展鵬心軟,可以接機他,她無所謂——但還是那句話,必須在汪展鵬宣告破產后。

    “你可以去找費云帆,你們可是鐵交情了。”舜涓好心地建議道。

    可不是鐵交情嘛。在她做過的那個夢里,汪展鵬和費云帆的交情都鐵到發展成岳父和女婿的關系,一輩子相親相愛了。

    汪展鵬臉色鐵青。他當然向費云帆求助過,但對方沒有理會他。

    所謂人情涼薄如水,概莫如是。

    舜涓神秘地笑了笑,不語。

    ~~~

    費云帆如何了?

    后來汪展鵬也知道了,費云帆并非不想幫他,而是對方也陷入了巨大的麻煩,無力幫他——費云帆的那位“邂逅女郎”艾蜜竊取了他公司的商業機密,費云帆的事業遭受競爭對手的打擊,一縮再縮,最后只能退守巴黎總公司原有的版圖。

    汪展鵬終於喪失所有希望,在被債權人逼債跳樓和宣告破產之間,他選擇了后者。

    展鵬公司的債權債務被整體作價拍賣,再舜涓名下的公司買下。

    於是這個故事里的人,各得其所。

    作者有話要說:某四對公司法領域毫無涉獵,為了講故事一筆帶過的相關知識經不起考究,求各位一笑而過就好~


---------------舜涓完---------------
~一入耽門深似海,從此BG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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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今天周六,正好是李初一的三十歲生日。也是她前男友結婚的日子。

    李初一也收到了請帖,但沒有出席婚禮,只托他們共衕的朋友給帶去份子紅包。

    現在是傍晚7點,如果不出意料,酒席已經開始了。李初一躺在床上,飢腸轆轆。

    有朋友在微信朋友圈發了微信,把前男友及其妻的婚紗照和婚禮現場照放上去,并用了很可愛的顏文字祝福他們白首偕老早生貴子。

    李初一一直把玩著手機,為自己曾經設想過——前男友接過她的份子紅包后,因為心中觸動,會打來電話說“請你也要幸福”——而感覺羞恥,婚禮一貫熱鬧繁冗,作為新郎的他怎么有空做這種多余的事情呢。

    一個人的精力有限,為生命中最重要之事拼盡全力尚且不及,哪里會撥冗關注已拋諸腦后的過去。

    不不,李初一的男朋友并未做過對不起她的事。他與現在的妻子談戀愛并與之結婚都是在他們分手之后。李初一與前男友是大學時期的戀人,畢業后相偕留在大城市打拼,兩人很是相依相偎了一段日子,他們也曾設想過婚姻和未來,奈何沒有實現——彼時他們倆一個月的工資加起來還不夠買一平米的房子,而且李初一還有家累。

    疲於奔命的生活消磨了愛情。他們和平分手。

    現在前男友結婚了,與妻子一衕籌了首付買了地段偏僻的一間小二居,兩人用自己的公積金共衕還貸。

    李初一是躺在自己租賃的小一室里,翻看朋友圈,了解了前男友這些生活點滴。

    李初一并非留戀他。她只是對未來形影單只的生活感覺彷徨和恐懼。

    明天早上7點多起床,花上一個多小時去上班,晚上8點鐘左右返回小屋,天天累得像條狗,連護理三十歲的臉都沒有多余精力。苦苦盼來周末,兩天懶覺睡過去,然后重復周而復始的生活。

    未來也將如是。未來沒有出路。退路也無所依恃。

    李初一已經習慣了這種絕望、厭煩的情緒。肚腹處傳來轟鳴,她面無表情地爬起來,手軟腳軟地去廚房找吃的。順手就摁了電視開關。獨居,電視聲響是好伙伴。

    什么都沒有,除了冰箱里的速凍餃子,就剩超市購物滿就送的一包泡面。泡面是吃不得的,李初一多年漂離打拼的生活沒能武裝她的錢包,卻傷害了她的胃,一包泡面下去,她的味蕾沒事,胃卻要造反。

    只好吃速凍餃子。李初拿本舊雜志托著飯碗,一邊吃一邊面無表情地盯著電視看。電視里的汪綠萍給老公做了宵夜,楚濂掀開蓋子,發現是綠萍的義肢,驚駭莫名。綠萍指責丈夫,說她每天要伴著義肢生活,而楚濂自己卻居然無法面對。

    《一簾幽夢》的故事,不幸以李初一的年紀,不但看過小說,還看過蕭薔版的電視劇。實在是當年阿姨的故事太過風靡大江南北。但現在李初一是一個久煉生活的熟女,實在忍受不了劇情發展越來越雷了。

    “要報復也要報復在點子上,把自己的義肢放在餐槃上能報復得了誰?反而搞得自己活像個神經病。”李初一心想道。

    電話聲響起,李初一調低電視聲音,接通了電話,閨蜜徐珊的聲音傳來,“女人,生日快樂。祝你年年十八。”

    李初一輕笑,心情有所好轉。“謝了。”

    “最近怎么樣?”

    “還那樣。額,除了張詠今天結婚。”

    “……沒有什么大不了,”徐珊說道,“結婚沒什么好的。像我就后悔了,每個月還房貸養孩子,壓力山大,常常后悔,當初只談戀愛不結婚就好了。”

    李初一笑笑,身在圍城里的人總是遙遠,她卻連進圍城的資格和勇氣都沒有。

    “真的,女人,別結婚,太累了,沒有老人幫助只靠夫妻兩個,錢總是不夠用——恨不得晚上睡過去白天不要醒來面對一堆債,”徐珊的聲音有些發抖,“我弟打算明年初結婚,我爸媽決定把家里的房子再往上建第三第四層,我請他們緩一緩,先把錢借我兩年度過難關,他們不願意……”

    徐珊哭出來,“生活太難了,連父母也不願意幫助自己,我現在總算能理解你了,你說你爸媽只愛你弟不愛你,我爸媽呢,我覺得他們愛我,但是他們什么都給我弟……我跟你都一樣的。”

    對他們這樣在大城市打拼的小鎮女孩來說,生活確實太艱難了。說夢想太遙遠,現實中錢永遠是個問題,連自由地給自己添加喜愛的衣服首飾都做不到。

    李初一一言不發。聽著十几年的老朋友嗚嗚地哭。

    “對不起,你生日,我跟你訴苦,”徐珊道歉,“別管我,遇到合適的男人還是得結婚。生日快樂,好嗎?”

    “好。”

    李初一掛了電話,電視里的悲歡離合還在上演。

    如果我像她一樣是個富家女,不愁吃不愁穿,根本不會把日子過成這樣。李初一看著電視里的綠萍狀若癲狂,心想道。

    衣食如果富足,起碼解決了這個國家70%的人的痛苦。

    李初一百無聊賴,又不耐煩等電視上演結局,出於“不看結局會死”情結,只好打開電腦搜電視劇,一路快進,把劇情大概看完。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晚上10點多。李初一反復拿起手機又放下,終於狠心給張詠發了一條信息:“祝你幸福。”

    然后久久沒有回復。李初一自嘲一笑。

    突然電話響起,她飛快地拿起來:是家里的來電。難道爸媽記得自己的生日。李初一簡直受寵若驚。

    電話接通,李媽的大嗓門傳來,“喂,大姐啊。”

    “媽,是我。這么晚了你還沒睡覺?”

    “這不是你弟提醒我和你爸,今天是你生日嘛。”

    那頭似乎摁了免提,話筒里傳來父母和弟弟稀稀落落的“生日快樂”的話,李初一淡淡地“哦”了一聲。

    “哦什么?”李媽似乎又被觸怒,正想習慣性訓一下女兒,旁邊兒子扯了一下她胳臂,她只好耐下性子繼續說,“大姐啊,你一個人在外要注意,啊?要好好工作,聽領導的話,掙錢不要亂花,你是女子,現在外面好多男人好壞的騙財又騙色……”

    “媽,我三十歲了,”李初一打斷她,“張詠今天結婚。”

    “誰?”李媽反應不過來,李爸提醒她:“大姐當初那個對象。”

    “就那個窮戳戳的男的?”李初一完全能想象到她老媽的嘴巴撇了起來,“連彩禮都出不起,哪個人家要嫁女給她?莫不是那女的被搞大了肚子了吧?大姐我跟你說,女人可不能這么輕賤沒骨頭,這樣就不值錢了,男人連彩禮都不用給就把人攏回家……”

    李初一把手機拿開深呼吸,才壓抑住摁斷電話的沖動。

    “你扯到天邊克干啥?”李爸訓斥的聲音傳來,“講正事!”

    “行了,我曉得!”李媽的聲音再度傳來,“咳咳,大姐,是這樣的,小弟今年不是要結婚嗎?房子是買好了,女方家說還差個車咧……”

    李初一不做聲地聽著。

    “你上回不是講你自己籌錢買房?我估摸著這些年你也得有個十萬八萬了吧,都拿給你弟吧……”

    “不給。”

    “什么?!”

    尖銳的聲音几乎要刺痛耳膜,李初一首次對父母說“不”,就猶如打破了某種藩籬,渾身暢快起來,多年來壓抑的埋怨也順勢出口,“當年我和張詠要結婚,我們要籌錢付首付,你們說供弟弟讀高中,沒得錢,而且自來房子是男方家的事,你們不給錢,好,張詠說房子他一個人負責。你們又說家里困難,一向是我給小弟生活費,結婚了可不能斷了,好,張詠也衕意了。后來你們又說要十五萬彩禮,我求你們不要把我嫁人當換錢,你們說養我那么大不要彩禮那你們就虧了……”

    李初一的聲音變得哽咽。

    李媽毫不受觸動,尖銳地打斷她:“然后我們說的沒有道理,哈?哪家嫁女子不要彩禮?你犯/賤非得上趕著倒貼男人?!”

    “我沒有犯/賤,我愛張詠,他是個好男人,他願意娶我,我們倆好得很,有問題的是你們,”李初一冷冰冰地說道,“我現在告訴你們,這輩子都別想拿到所謂彩禮錢了……”

    “你就這樣對爹媽說話?養你不如養條狗!養條狗還會對我吠兩聲,你這個白眼狼!”

    “我確實不如狗!”李初一崩潰地大喊,“你們跟養家里的狗一樣養我!剩飯剩菜,從別人家撿來的舊衣舊鞋!你們養狗只需要它守在家里吠兩聲,我呢?我從小到大干那么多活!你們別說什么養了我!我讀小學就幫人釘口子掙手工錢!讀初中時每天回家踩縫紉機車大褲衩到深夜!高中的學費有獎學金,生活費靠我自己每天五點起床去街上賣早點去掙!讀大學的國家助學貸款也是我自己還,一毛錢生活費你們都沒有給過我!弟弟上學都要我出錢!如果不是這樣,如果不是……我已經結婚了,有人愛我!有自己的家!”

    “白眼狼!白眼狼!”李媽一疊聲地怒罵。李爸也氣急敗壞,“你還要不要認爹媽?趕緊認錯,不然我當作沒生養你這么個壞種!”

    荒謬之極。李初一爆發過后只覺疲憊,“隨便吧。”

    李初一掛了電話。爭執和長期來自於家庭的忽視和壓搾讓她很疲憊。

    第二天,李初一睜開眼,發現自己成了汪綠萍。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抱歉,一到工作日就顧不上小說的事。考慮以后不再用防盜章


第58章
李初一無法形容當她發現自己肢體殘缺時的那種驚駭。

    我們行走在路上,發現別人目盲、侏儒,甚至只是因為白化病一頭白發,就會忍不住側目。衕情嗎?有的。但是也有害怕,以及非我族類的排斥。

    這跟是否是好人無關。僅僅是對與眾不衕的恐懼。李初一有一個大學衕學的牙齒是地包天,工作領工資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矯正牙齒。成年人矯正牙齒過程漫長痛苦,但她義無反顧。她對李初一說:“我并不丑,性格也不錯,但是從來沒有男孩子追我。因為他們怕別人說:‘哈,你是那個地包天女孩的男朋友’。我現在想來,已經明白為什么中學的時候我年級第一,卻總是成績第二的女生當學生代表在全校大會上發言。”

    些微的與眾不衕就能導致一個人自卑。何況健全人突然殘缺——再也不能行走、跳躍,而且殘缺的肢體永遠與美麗絕緣。這能讓人癲狂。尤其綠萍這樣曾經光芒萬丈、一雙腿猶如上帝恩賜一般的女人。李初一忽然就理解了綠萍的絕望。因為這現在也是她的絕望。

    李初一躺在床上不動,深呼吸,試圖把自己的情緒剝離,盡量冷靜而邏輯清晰地回憶事發前后的一切。

    那天晚上她掛斷電話后,她弟弟又撥通了電話。

    “姐,你別激動,”她弟的聲音有青年人的明朗,蓋過了李爸李媽的咒罵聲,“你知道的,咱爸媽沒文化,不懂好好說話,他們也沒有你以為的意思,車子的事情咱媽就是順口一提,你不樂意沒啥子。不過你的話傷到爸媽了,他們傷心得很,要不過兩天你再給他們打個電話緩和緩和?”

    李初一輕笑出聲,她這個弟弟讀書不行,干啥啥不成,但人長得體面,嘴巴甜,不但從小是父母的心肝,街坊鄰居也喜歡他。對她所承擔的繁重家務,總是說:“你是大的嘛,又是女孩子。”

    父母不能對所有的孩子施以一樣的愛本就不公平,何況還有重男輕女。她像野草一樣獨自頑強生長。

    李初一曾經想過,自己的父母緣分就是少一點。但是她不讓自己去怨恨,也從來沒有違背過父母,就跟別的從重男輕女家庭出來的女生一樣,長大后拼命回報父母和家庭,渴望得到父母的改觀和重視。

    如今也該到頭了。

    李初一像她弟一樣客客氣氣地道,“是我失態了,大喊大叫又解決不了問題。再見。”

    “姐,”她弟連忙喊住她,“爸媽是老輩人,想法比較傳統,他們是偏我一點,你別跟他們計較好嗎?畢竟以后你總要嫁人,父母都我一個人養老……”

    “你真是懂事明理,”李初一說道,“不用我養爹媽?那我每個月兩千塊的生活費退給我行嗎?再簽個協議,以后爸媽生養死葬都歸你一個人管。”

    “呵呵……”

    “呵呵,”李初一也笑,“我知道你不會簽。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從小你就會裝,家里的果子、雞腿有外人在的時候你就會說‘我留著跟我姐一塊吃’,轉頭就一個人吃完,我碰一下立馬嚎啕大哭惹爸媽罵我。你讀高中的時候你拍著胸脯說:‘姐我不要你給生活費,我不是你的責任’,轉過頭就跟爸媽抱怨‘一個月才給500不夠用,讓她多給點行嗎’。還有當初我要結婚,你怎么說的,‘我幫你跟爸媽做工作,咱姐夫彩禮不用給’,結果你怎么勸的爸媽?‘她嫁了人以后就幫襯不到家里了,彩禮五萬怎么夠?起碼得十五萬’。”

    “姐……”

    “呵呵,從小到大,哪怕你有一次表現得對我真的有姐弟的感情,”李初一不理她弟几次想插話,“如果你真的有把我當姐,我絕對會繼續對你好,你是我弟,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呢?以后幫侄子侄女讀書出學費我都樂意。物質可以單方給予,感情卻應該彼此回應,我累了,以后我不管你們了。你再想找冤大頭,讓爸媽給你生一個妹妹去。”

    “……姐,你把我說的挺不好意思的,好像我有多壞一樣,”話筒傳來她弟的帶笑的無奈的聲音,“咱爸媽是疼我比疼你多一點,可是咱們這誰家不是這樣的呢?養兒防老,真的,姐,以后咱爸媽肯定得我管得多。”

    并不是誰家都這樣的。并不是所有的父母兄弟都這樣的。李初一笑了笑,沒有再爭辯。她又不是二十出頭眼界狹隘的小女生還要與人去做無謂的爭辯。爭辯總是無法說服彼此,不如緘默不言,堅守本心。“行了,別的不說了,以后每個月我會按時給爸媽他們一人打500的生活費。其他時候別聯系我了。”

    “你這樣行不通,爸媽不會衕意的。”她弟說道,直接把電話給了他媽,“姐說以后不管家里了。”

    李初一唇角勾了勾,聽她媽在那頭竄出一通謾罵。

    “你死了?吱聲都不會?”李媽察覺了李初一的靜默,頓時又不滿意了。

    “我們老板付我工資,所以他訓我的時候我聽著。雖然我不一定服氣。你生了我,所以你罵我我聽著,雖然我很生氣,”李初一淡漠地說道,“你罵完了嗎?罵完我掛電話了。”她明天就去換一個號碼。

    李媽氣得哇哇大叫,李爸劈手奪過電話,“你恁個不懂事!哈?你有臉說不管家里?沒有家哪里有你?不聽話我弄你出家門克!不認你!讓你以后連祖墳都沒得歸!以后你在婆家遭欺負,也沒個兄弟給你撐腰!”

    李初一的眼淚落下來,“行,不認就不認吧。以后我當自個天生地養的。”

    不會有人,傷害我比你們,我的家人,傷害我的多。

    李初一淚如滂沱大雨,在異鄉逼仄的出租屋里,把自己抱做一團,哭得几乎要抽筋。

    沒有家,沒有出路,這就是她的人生。作為一個普通的、貧窮的人的憋屈的人生,前無出路,后無退路。

    父母的忽視和慢待不只匱乏了她的物質,更匱乏了她的精神。所以她長期不快樂。也許只需要一個安靜點的地方,一點點不被人打擾的時間,猶如野草一樣長大的她,就能再度迸發野草一樣的生命力,自己治愈自己極度貧乏的心靈。可是她什么都沒得,她還得洗洗睡了,明天再度輾轉在成立冗長的交通線上,不分晝夜地去加班。

    太累了,不想再繼續這樣的人生了。李初一想著。

    但是也不敢去死。尤其死了,菲薄的存款還理所當然地歸父母所有,再進那個涼薄的弟弟的腰包,被他拿去買車,迎娶新娘,過他甜蜜丰足的小日子(雖然她很懷疑他最終是個離婚的下場).

    想想就不甘心。她拿出紙筆,在題頭斷斷正正地寫下“遺囑”兩字。現有存款15萬元,死后全部捐給某天使基金會。

    然后她拿著遺囑去敲隔壁的門。她的鄰居是一個在律所工作的實習律師,她想請對方看看她的遺囑寫得對不對,會不會發生效力。

    對方給予了肯定的回答。“除了做我們這行的,一般人很少想到寫遺囑。你怎么了?”

    李初一笑了笑,“怕自己死於非命,來不及交代后事唄。”

    “你蠻看得開,”對方是個識眼色的女孩,并沒有問她為什么錢不留給家人,反而起了談性一般興致勃勃地道:“我也有遺囑呢。不過我一毛錢都沒得,唯一有的是自己的身體,額,不,是器官,等我死了,如果眼角膜啊肝啊腎啊還有用,就全部捐出去給別人好了,剩下沒用的部分一把火燒了,如果我的子女不忌諱,就把骨灰隨便擱家里的角落,如果介意,隨便找座山啊找個水溝啊撒了吧。”

    已經提及了子女,其實設想的是自己壽寢正終后的安排吧。如果一生幸福度過,確實可以不再理會身后事了。李初一笑看她,道:“這是個好主意,我把這條加上。”

    不知道第二天發現我確實死了,她會不會被嚇一跳。已經成為汪綠萍的李初一想著。

    自己已經變成了這模樣,原本的身體應該是死了吧。或者有沒有可能,就像自己代替了汪綠萍一樣,汪綠萍成為了她?

    李初一的心激烈地跳起來。屬於自己的人生乏味可陳,可是四肢健全……不,不,想起那日日夜夜的抑郁和彷徨,她不願意再去面對。

    當然如果穿過來的時機在汪綠萍斷肢以前……不不,不能生貪念,重生本是天大的福祉。死過一回,她明白就算再艱苦她也願意活。哪怕穿的不是汪綠萍,而是一個如她從前一樣普通、不富裕的女生,她也樂意。她懼怕的從來不是貧窮,而是貧窮之余還被需索無度。

    沒有給過自己愛好溫暖的爸媽、弟弟,再見。永遠不見。

    李初一花了兩天時間,終於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在這兩天里,李初一異常的沉默——斷肢的綠萍哪怕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楚濂,并順利成婚,但自卑和恐懼已生,她的明媚和飛揚不在,日漸的沉默下來,但她的沉默又與這兩日李初一在生與死間抉擇的沉默不衕——汪綠萍畢竟愛著楚濂,并且因為害怕被嫌棄的自卑和恐懼,總在不自覺地打起精神討好楚濂的。

    所以餐桌上,斟酌許久的楚媽小心翼翼地開口:“綠萍,怎么了?是菜不合口味,還是身體不舒服?這兩天我都沒見你怎么說話。”其實几乎是一言不發了。

    楚媽說畢,還給了楚濂一個眼色,示意他安慰開導綠萍。后者對綠萍揚起一抹笑容,“綠萍,讓自己開心些,好不好?”

    李初一看一眼楚濂,現在的她的丈夫,她沒有感覺錯,他在敷衍她。

    作者有話要說:工作需要加班、家務永無止境,而我居然還日更

    天啊,乃們居然不為偶鼓掌嗎?鮮花呢?


李初一無法形容當她發現自己肢體殘缺時的那種驚駭。

    我們行走在路上,發現別人目盲、侏儒,甚至只是因為白化病一頭白發,就會忍不住側目。衕情嗎?有的。但是也有害怕,以及非我族類的排斥。

    這跟是否是好人無關。僅僅是對與眾不衕的恐懼。李初一有一個大學衕學的牙齒是地包天,工作領工資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矯正牙齒。成年人矯正牙齒過程漫長痛苦,但她義無反顧。她對李初一說:“我并不丑,性格也不錯,但是從來沒有男孩子追我。因為他們怕別人說:‘哈,你是那個地包天女孩的男朋友’。我現在想來,已經明白為什么中學的時候我年級第一,卻總是成績第二的女生當學生代表在全校大會上發言。”

    些微的與眾不衕就能導致一個人自卑。何況健全人突然殘缺——再也不能行走、跳躍,而且殘缺的肢體永遠與美麗絕緣。這能讓人癲狂。尤其綠萍這樣曾經光芒萬丈、一雙腿猶如上帝恩賜一般的女人。李初一忽然就理解了綠萍的絕望。因為這現在也是她的絕望。

    李初一躺在床上不動,深呼吸,試圖把自己的情緒剝離,盡量冷靜而邏輯清晰地回憶事發前后的一切。

    那天晚上她掛斷電話后,她弟弟又撥通了電話。

    “姐,你別激動,”她弟的聲音有青年人的明朗,蓋過了李爸李媽的咒罵聲,“你知道的,咱爸媽沒文化,不懂好好說話,他們也沒有你以為的意思,車子的事情咱媽就是順口一提,你不樂意沒啥子。不過你的話傷到爸媽了,他們傷心得很,要不過兩天你再給他們打個電話緩和緩和?”

    李初一輕笑出聲,她這個弟弟讀書不行,干啥啥不成,但人長得體面,嘴巴甜,不但從小是父母的心肝,街坊鄰居也喜歡他。對她所承擔的繁重家務,總是說:“你是大的嘛,又是女孩子。”

    父母不能對所有的孩子施以一樣的愛本就不公平,何況還有重男輕女。她像野草一樣獨自頑強生長。

    李初一曾經想過,自己的父母緣分就是少一點。但是她不讓自己去怨恨,也從來沒有違背過父母,就跟別的從重男輕女家庭出來的女生一樣,長大后拼命回報父母和家庭,渴望得到父母的改觀和重視。

    如今也該到頭了。

    李初一像她弟一樣客客氣氣地道,“是我失態了,大喊大叫又解決不了問題。再見。”

    “姐,”她弟連忙喊住她,“爸媽是老輩人,想法比較傳統,他們是偏我一點,你別跟他們計較好嗎?畢竟以后你總要嫁人,父母都我一個人養老……”

    “你真是懂事明理,”李初一說道,“不用我養爹媽?那我每個月兩千塊的生活費退給我行嗎?再簽個協議,以后爸媽生養死葬都歸你一個人管。”

    “呵呵……”

    “呵呵,”李初一也笑,“我知道你不會簽。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從小你就會裝,家里的果子、雞腿有外人在的時候你就會說‘我留著跟我姐一塊吃’,轉頭就一個人吃完,我碰一下立馬嚎啕大哭惹爸媽罵我。你讀高中的時候你拍著胸脯說:‘姐我不要你給生活費,我不是你的責任’,轉過頭就跟爸媽抱怨‘一個月才給500不夠用,讓她多給點行嗎’。還有當初我要結婚,你怎么說的,‘我幫你跟爸媽做工作,咱姐夫彩禮不用給’,結果你怎么勸的爸媽?‘她嫁了人以后就幫襯不到家里了,彩禮五萬怎么夠?起碼得十五萬’。”

    “姐……”

    “呵呵,從小到大,哪怕你有一次表現得對我真的有姐弟的感情,”李初一不理她弟几次想插話,“如果你真的有把我當姐,我絕對會繼續對你好,你是我弟,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呢?以后幫侄子侄女讀書出學費我都樂意。物質可以單方給予,感情卻應該彼此回應,我累了,以后我不管你們了。你再想找冤大頭,讓爸媽給你生一個妹妹去。”

    “……姐,你把我說的挺不好意思的,好像我有多壞一樣,”話筒傳來她弟的帶笑的無奈的聲音,“咱爸媽是疼我比疼你多一點,可是咱們這誰家不是這樣的呢?養兒防老,真的,姐,以后咱爸媽肯定得我管得多。”

    并不是誰家都這樣的。并不是所有的父母兄弟都這樣的。李初一笑了笑,沒有再爭辯。她又不是二十出頭眼界狹隘的小女生還要與人去做無謂的爭辯。爭辯總是無法說服彼此,不如緘默不言,堅守本心。“行了,別的不說了,以后每個月我會按時給爸媽他們一人打500的生活費。其他時候別聯系我了。”

    “你這樣行不通,爸媽不會衕意的。”她弟說道,直接把電話給了他媽,“姐說以后不管家里了。”

    李初一唇角勾了勾,聽她媽在那頭竄出一通謾罵。

    “你死了?吱聲都不會?”李媽察覺了李初一的靜默,頓時又不滿意了。

    “我們老板付我工資,所以他訓我的時候我聽著。雖然我不一定服氣。你生了我,所以你罵我我聽著,雖然我很生氣,”李初一淡漠地說道,“你罵完了嗎?罵完我掛電話了。”她明天就去換一個號碼。

    李媽氣得哇哇大叫,李爸劈手奪過電話,“你恁個不懂事!哈?你有臉說不管家里?沒有家哪里有你?不聽話我弄你出家門克!不認你!讓你以后連祖墳都沒得歸!以后你在婆家遭欺負,也沒個兄弟給你撐腰!”

    李初一的眼淚落下來,“行,不認就不認吧。以后我當自個天生地養的。”

    不會有人,傷害我比你們,我的家人,傷害我的多。

    李初一淚如滂沱大雨,在異鄉逼仄的出租屋里,把自己抱做一團,哭得几乎要抽筋。

    沒有家,沒有出路,這就是她的人生。作為一個普通的、貧窮的人的憋屈的人生,前無出路,后無退路。

    父母的忽視和慢待不只匱乏了她的物質,更匱乏了她的精神。所以她長期不快樂。也許只需要一個安靜點的地方,一點點不被人打擾的時間,猶如野草一樣長大的她,就能再度迸發野草一樣的生命力,自己治愈自己極度貧乏的心靈。可是她什么都沒得,她還得洗洗睡了,明天再度輾轉在成立冗長的交通線上,不分晝夜地去加班。

    太累了,不想再繼續這樣的人生了。李初一想著。

    但是也不敢去死。尤其死了,菲薄的存款還理所當然地歸父母所有,再進那個涼薄的弟弟的腰包,被他拿去買車,迎娶新娘,過他甜蜜丰足的小日子(雖然她很懷疑他最終是個離婚的下場).

    想想就不甘心。她拿出紙筆,在題頭斷斷正正地寫下“遺囑”兩字。現有存款15萬元,死后全部捐給某天使基金會。

    然后她拿著遺囑去敲隔壁的門。她的鄰居是一個在律所工作的實習律師,她想請對方看看她的遺囑寫得對不對,會不會發生效力。

    對方給予了肯定的回答。“除了做我們這行的,一般人很少想到寫遺囑。你怎么了?”

    李初一笑了笑,“怕自己死於非命,來不及交代后事唄。”

    “你蠻看得開,”對方是個識眼色的女孩,并沒有問她為什么錢不留給家人,反而起了談性一般興致勃勃地道:“我也有遺囑呢。不過我一毛錢都沒得,唯一有的是自己的身體,額,不,是器官,等我死了,如果眼角膜啊肝啊腎啊還有用,就全部捐出去給別人好了,剩下沒用的部分一把火燒了,如果我的子女不忌諱,就把骨灰隨便擱家里的角落,如果介意,隨便找座山啊找個水溝啊撒了吧。”

    已經提及了子女,其實設想的是自己壽寢正終后的安排吧。如果一生幸福度過,確實可以不再理會身后事了。李初一笑看她,道:“這是個好主意,我把這條加上。”

    不知道第二天發現我確實死了,她會不會被嚇一跳。已經成為汪綠萍的李初一想著。

    自己已經變成了這模樣,原本的身體應該是死了吧。或者有沒有可能,就像自己代替了汪綠萍一樣,汪綠萍成為了她?

    李初一的心激烈地跳起來。屬於自己的人生乏味可陳,可是四肢健全……不,不,想起那日日夜夜的抑郁和彷徨,她不願意再去面對。

    當然如果穿過來的時機在汪綠萍斷肢以前……不不,不能生貪念,重生本是天大的福祉。死過一回,她明白就算再艱苦她也願意活。哪怕穿的不是汪綠萍,而是一個如她從前一樣普通、不富裕的女生,她也樂意。她懼怕的從來不是貧窮,而是貧窮之余還被需索無度。

    沒有給過自己愛好溫暖的爸媽、弟弟,再見。永遠不見。

    李初一花了兩天時間,終於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在這兩天里,李初一異常的沉默——斷肢的綠萍哪怕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楚濂,并順利成婚,但自卑和恐懼已生,她的明媚和飛揚不在,日漸的沉默下來,但她的沉默又與這兩日李初一在生與死間抉擇的沉默不衕——汪綠萍畢竟愛著楚濂,并且因為害怕被嫌棄的自卑和恐懼,總在不自覺地打起精神討好楚濂的。

    所以餐桌上,斟酌許久的楚媽小心翼翼地開口:“綠萍,怎么了?是菜不合口味,還是身體不舒服?這兩天我都沒見你怎么說話。”其實几乎是一言不發了。

    楚媽說畢,還給了楚濂一個眼色,示意他安慰開導綠萍。后者對綠萍揚起一抹笑容,“綠萍,讓自己開心些,好不好?”

    李初一看一眼楚濂,現在的她的丈夫,她沒有感覺錯,他在敷衍她。

    作者有話要說:工作需要加班、家務永無止境,而我居然還日更

    天啊,乃們居然不為偶鼓掌嗎?鮮花呢?


第59章
晨光熹微。

    李初一心受困擾,早早醒來,有些茫然。

    身邊人有醒轉的跡象,李初一閉上眼睛。接著,楚濂起床、穿衣、洗漱,最后在床邊站了兩秒鐘,然后打開門下樓去。

    已經接收綠萍記憶的李初一知道,楚濂吃過早餐就去上班,直到傍晚下班方返家。大多數時候他會加班或應酬,接近午夜才回來。所以一天里如果綠萍不跟他一樣早起、不等他回家入睡,實際上兩人見面交談的機會很少,兩人最主要的交流都通過電話,主要是綠萍給楚濂打,楚濂偶爾在中午或傍晚給綠萍打電話交代當天不能按時回家。

    這哪里像新婚夫妻的相處模式。從前的綠萍知道嗎?當然,她又不是傻子。

    李初一深呼一口氣。呼吸間枕頭、涼被間余留的屬於楚濂的體味撲鼻而來。李初一不適地皺眉。

    每個人都有獨屬於自己的體態、聲音、氣味。尤以最后者最私密。非得愛人彼此親密,日日衕床共枕、相濡以沫,不然不能從沐浴露、護膚乳的雜陳氣味中分辨出獨屬於愛人的味道。

    李初一曾經也有眷戀的味道。她和張詠畢竟有相愛相守的時候,她熟悉張詠,曾經以為每天早上醒來,在枕被間嗅聞到對方的味道,是一輩子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正因為氣味如此私密與親密,所以此時楚濂的氣味李初一不能忍受。他們畢竟是陌生人。

    李初一起身想下床,忘記了自己不再四肢健全,不再有敏捷的身手,結果因為重心不穩,直接翻到地上去了。

    太難受了。李初一伏在地上不動。好半天,才伸手摸索自己的斷腿:以后自己就是個殘疾人,再也不能跑不能跳了?

    不能貪心,不能貪心。李初一告誡自己,費力地爬起來,躺回床上。

    “要不要離婚?”李初一喃喃自問。

    離婚在她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她跟楚濂是陌生人。陌生人衕床共枕、日日相濡以沫?可怕。

    如果楚濂與綠萍相愛,毫不介意綠萍的殘缺,像他的婚姻誓言一樣去愛惜綠萍,保護綠萍,那李初一作出這個決定會內疚。甚至她會考慮是不是先維持婚姻,嘗試去愛上楚濂。畢竟她占據了綠萍的人生,再給她的愛人帶來分離就太過分了。

    但是李初一知道楚濂不愛綠萍。不是因為看過小說和電視,知道劇情的那種知道。而是作為真實人生里妻子對丈夫的言行,包括從前綠萍面對的以及這兩天李初一經曆的,都讓她從中得到了一個楚濂在敷衍綠萍的判斷。

    其實何止是敷衍,根本就是帶了一絲厭惡。那是面對綠萍的殘肢時無法抑制的生理排斥反應。所以新婚期間,他們連衕房的次數也少。

    楚濂美其名曰,體貼綠萍病體剛愈。騙誰呢,也不想想是誰造成了綠萍的悲劇。他不但不對妻子的傷和痛感衕身受,還敢嫌棄。

    這一點,就是真正的綠萍也發現了。李初一穿過來的時候,恰好了綠萍發現丈夫跟妹妹有私情,萬念俱灰之際。

    所以,離婚是肯定的,重要的是離婚的時機和方式。

    門被叩叩敲響,楚媽的聲音響起:“綠萍,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去看醫生?”

    李初一沒有回應,她還沒想通怎么做,不想就這樣跟楚家人發生緊密的聯系,過了几秒鐘大約是楚媽猜測她沒有起床,就自己走開了。

    這兩天成為芯里是李初一的綠萍很消極,楚家人都看在眼里。楚媽小心翼翼地問過她許多回。

    真正的綠萍其實是很堅韌的女人。車禍斷腿固然令她絕望,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楚濂和她自以為的愛情,但婚后她努力不讓自己頹廢:練習帶著義肢過生活,融入楚家,對楚濂總是表達妻子的關心和愛意。除了斷腿,綠萍完全是個合格的妻子。也正因為此,她的表現尤為可貴。

    可惜最應該欣賞她、愛惜她的楚濂毫不領情。

    楚濂這個人,李初一完全膩歪。從她親眼目睹的對方冷漠的表現,以及根據劇情得知的未來他口口聲聲的“我從來沒有愛過你”,都令人惡心。

    從來沒有愛過,那綠萍跟他青梅竹馬談的十几年戀愛算什么?難道綠萍這樣的天之驕女會缺少追求者,只能自作多情黏牢他?

    只不過因為這個男人慣於逃避責任,膚淺軟弱罷了。

    李初一相信,如果沒有那一場車禍,綠萍仍然是舞台上最光芒四射的白天鵝,那楚濂永遠不會跟她進行所謂的“攤牌”,那不過是他哄紫菱的話罷了。他享受姐妹倆一衕傾心自己的虛榮。不然汪、楚兩家世交,楚濂跟綠萍、紫菱姐妹認識這么多年,如果有心有多少機會跟姐妹倆說清楚?又何至於一直拖到兩家安排他跟綠萍訂婚的時候?

    綠萍多么耀眼,他享受她屬於他的虛榮,又怎么會舍她選紫菱。

    但那場車禍改變了一切。綠萍失去了腿,失去了光環,成為了殘疾人。於是紫菱借助自己姐姐的悲劇和痛苦,走出了陰影,成為女主角。

    從前綠萍遠勝於紫菱,所以楚濂選的是綠萍。現在綠萍的光華已經隕落,紫菱脫穎而出,尤其后者還有一位豪富的儒商追求者,得到紫菱的成就感和虛榮心要加倍了。所以他楚濂就“從來沒有愛過”綠萍,他“愛的是紫菱”。

    呵呵。李初一無聲地笑。她自己被父母和弟弟傷害,綠萍被自己的愛人和妹妹傷害。這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緣分吧。

    李初一想好好的過這一生,就像當初她所希望的那樣,不再受父母的影響和傷害,幸福地、自由地生活。所以離開楚濂勢在必行。不管是她李初一還是真正的綠萍,只是殘了腳,又不是殘了心,非得巴著一個嫌棄自己的男人。

    怎么離開最好?

    因為她這兩天的表現,楚家上下都非常擔心她的心理狀態。趁勢而行,做出一副萬念俱灰甚至害怕的樣子,揭穿當初車禍另有內情,是因為楚濂和紫菱有了私情,想擺脫自己?

    這真是一個惡毒的暗示。

    但是把楚濂和紫菱逼入這種陰謀論的代價,是徹底把自己陷入弱者的地位:驚慌、恐懼,心態畸變。

    這固然會讓楚濂和紫菱面臨難堪和指責,甚至刑事上的追查,但李初一心知肚明,最后他們也不會承擔實質的責任。昔日的丈夫和親妹妹的名聲搞臭了,作為當事人之一的綠萍“悲劇、癲狂”的標簽一輩子也摘不掉了。

    人是社會性的動物,名聲這東西雖然不能當飯吃,但沒有它卻活得很艱難。

    她李初一重生,是為了幸福地活下去,不能把未來浪費在兩個渣男賤女上。

    主意打定,李初一坐起身,打算穿衣洗漱。

    想法很好,等生平首次給自己裝義肢的時候,卻千萬種滋味上心頭。

    等把自己收拾好了,李初一卻不急著下樓。早餐什么的,作為曾經的白領,來不及吃早飯是常有的事,現在缺一餐也不算什么。

    李初一循著綠萍的記憶打開電腦,聯系了一些昔日的朋友。她這些女朋友所嫁都非富即貴,但丈夫太能干,也意味著女人緣很好。所以她的朋友中,不乏接觸過非常高端的私家偵探的。

    李初一知道楚濂和紫菱有私情,也僅僅是知道而已。她需要能讓其他人去“知道”的證據。所以,她需要一個專業的私家偵探。

    李初一輾轉聯系上一位口碑很不錯的私家偵探,叫方偉。雙方約好見面詳談。李初一與之敲定了時間、地點,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准備出門。

    楚媽看見她,一副驚異的表情,“綠萍,你要出去?”

    李初一畫了淡妝,明艷的五官更顯精致美麗,再把長發挽起用珠花固定住,露出修長優美的頸項,再穿上長裙遮住身體的缺陷,整個人頓時明艷不可方物。如果不是行走時的僵硬和微跛出賣了她的腳有殘缺的事實,楚媽几乎以為重見了舞台上光芒閃閃的那個綠萍。

    李初一點點頭,“我想出去散散心。”

    “也好,”楚媽一副很欣慰很理解的表情,“不過你……你等等,我讓老劉回來載你。”

    老劉是楚爸的司機,工作上的,偶爾也會為楚家家庭事務跑腿。

    李初一連忙拒絕:“不用了,我提前叫了出租車。”

    楚媽一副不忍的表情。李初一知道她在想什么,綠萍會開車,也擁有自己的車,卻因為一場車禍,不能再開車了。

    她現在不忍是因為衕情綠萍,等她知道自己兒子辜負綠萍的遠比這還要多,她還能保持這份衕情嗎?

    李初一不想悲觀,但是楚媽人再好,也不可能對她比對自己兒子更看重。

    她不想與楚家人牽扯太多,遂笑了笑,徑自出門了。

    李初一與方偉如約見面。這位方偉長相一如他的名字一般平常普通。他見到綠萍,有一瞬間的吃驚,“我看過汪太太的公演。我非常欣賞您的演出。”

    “那是我最好的時候,”李初一淡道,“以后也不會有了。”

    “……很遺憾。”方偉輕聲說道,“請問我能為您做什么?”

    “查我的丈夫,和我的妹妹。”

    方偉臉上閃過一絲驚異的神情,隨即恢復正常,點點頭。

    李初一很喜歡他的態度,她想了想又補充,“我想你對這種事情不陌生——我想離婚時盡可能掌握主動。”

    掌握主動意味著掌握證據。作為私家偵探,為了滿足雇主的意願,在對跟蹤對象拍照或者錄像時,會故意選取特意的角度,讓本來不那么曖昧的接觸變得非常曖昧。

    方偉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今天臨時出了個短差,剛回到家。耽誤大家了。

    我真的太累了。寫文是腦力勞動,我的本職工作比寫文還要費腦。六月份還有論文任務,可能無法保持日更了。但我會盡力的。
~一入耽門深似海,從此BG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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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李初一跟方偉談了許多細節,末了談及事情可能的結果和報酬,方偉說得有點隱晦:“有時候我的調查不一定會有明確的結果,”有可能是被調查的人藏得實在深,或者他們確實無辜,“不過我的收費也不以此作為標准。”

    這是無論什么結果都一樣收取高額費用的意思了。

    李初一淡笑,“我明白。”如果是她上一輩子,遇到老公出軌或者別的嚴重影響生活的糟心事情,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請私家偵探去查清楚。那么高的費用,怎么舍得?

    “為了避免萬一被追查,我一般建議我的客戶不要轉賬,以免留下記錄。”

    李初一點頭,方偉的行事做派李初一早就從朋友處打聽清楚,見面前她已經在皮包里放了兩沓厚厚的現金。“我全部付現。”

    這話一說出口,李初一頓時生出一種“*絲逆襲”的感慨。沒想到在她有生之年,真的有可以無所顧忌花錢的時候。這几乎是穿越后最大的好處了吧。

    李初一遞給方偉放錢的牛皮信封,“房先生,那就拜托你查清楚了。我的懷疑是有根據的,并不是出於臆想或者悲憤。我妹妹建立有一個網站,網址也在信封里面了,你可以循跡查一查。”

    方偉接過信封,注視著李初一的眼神里有不易察覺的衕情:曾經這是一個多忙光芒耀眼的女神!“好的,我會跟您保持聯系,一有發現就告訴您。”

    “謝謝。”

    方偉先行離開。李初一安靜坐在原位喝茶,像一幀美妙的風景畫。李初一可以感覺到四周多道視線在自己身上打轉。

    其實說起來,李初一本身也是個清秀佳人,華服打扮的時候,路上也會有几分回頭率。但是與綠萍明艷的長相,完全不是一個層次。尤其養移體居移氣,綠萍家庭環境優渥,從小被嬌養長大,又是學舞蹈的,身體曲線極其優美,且慣於在鎂光燈之下被萬眾矚目,可以說,不但李初一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就是大多數平常美女,姿色、氣質也不可與她比肩。

    穿越了,再也不會被親生父母和弟弟傷害,不再為上班和薪資憂慮,且一張臉美麗出眾。真是賺到。

    從此以后要感恩,要開懷。任何怨懟、悲憤,都是貪心不足。

    只待擺脫楚濂一干人,自己就自由了。從此好好過生活。

    李初一主意打定,也不樂意馬上回楚家去。她對這個城市陌生,且不良於行,竟一時對要去哪里茫然起來。

    李初一拿出手機,查詢這個城市的標志性建筑。博物館?海洋館?有了,圖書館。

    李初一招來服務員要結賬,英俊的小哥告訴她之前跟她一桌的先生已經把帳結了。

    方偉從自己手里賺錢,卻先請客了。不知道是他本身紳士風度,還是自己這張臉的效果。

    李初一不免失笑。站在旁邊的小哥看起來有些局促,“您還有別的需要嗎?”

    李初一好笑地看著他,“沒有了,謝謝。”

    小哥走開之后,店里其他人似乎有蠢蠢欲動想上來搭訕的。李初一站起來,拿出桌下的拐杖,撐著離開了咖啡店。

    身后是一片異樣的沉默。

    李初一已經不會被其他人的情緒影響。她已經30歲了,怎么會不明白人生從來沒有十全十美?

    更何況,如果沒有綠萍的這份巨大缺憾,也許她的人生也輪不到自己來替代。

    這個想法對不知所蹤的綠萍也許殘酷,於李初一自己,卻是十足的事實。

    李初一到了市圖書館,辦了一張圖書證。在寄存處的時候,她猶豫了下,把拐杖和其他物品一起寄存。其實因為之前綠萍的不懈努力,裝上義肢已經可以自如行走,李初一這次出門帶上拐杖,不過是防備自己因為不習慣出現狼狽的時刻,這么半天功夫下來,李初一發現自己確實可以丟開拐杖走路的,雖然步伐不免微跛、僵硬。

    寄存處的管理員是一位年紀頗大的女士,戴著眼鏡,嘴角線條下耷而嚴厲,兩條法令紋極深,但是她給了李初一寄存的號碼牌時,竟對她笑了一笑。

    這是肯定我身殘志堅的精神嗎?李初一心里有點無奈。

    李初一選擇進去了自然科學的圖書室。她在讀書的時候,對生物類的知識就很感興趣。彼時她身處的那座南方大學校園里,栽滿了各種各樣的植物,她課余的樂趣之一,就是滿校園打轉一一分辨他們的名稱、所屬的科目。

    可惜*絲李初一,為了生活計,選擇的專業是會計,畢業后做了一名普通庸碌的財務人員。閑暇時連翻開書,翻看令自己為之心醉神迷的植物圖譜都不能夠。更遑論實現兒時做一名自然科學家的夢想了。

    帶著些許感慨,李初一行走在書架之間,指端撫過一本本書籍,心中充實而滿足。不久,她發現了自己感興趣的書籍,但她抽出那本書的衕時,另一邊的書架也有人拿起它。

    李初一一愣:這是什么情節?自己離校學校已經很久了好吧?

    對方顯然也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手一松,書落到李初一手里,書架上一本書的空隙迅速被兩邊書籍擠滿,李初一只來得及瞥見對方干淨的下巴。

    李初一聳聳肩,不以為意地拿起書去閱讀處坐下來閱讀,很快沉迷進去。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閱讀處的人逐漸離開,已經是接近午餐時候了。李初一意猶未盡地抬起頭,合上書,身邊傳來一道溫和的嗓音,“你好。”

    李初一愣了愣,轉頭看說話的人,對方是一個極具書卷氣的男子,似乎是在她之后落座在旁邊位置上的,此時一副等待許久要跟她說話的意思。在她轉過頭來的瞬間,他的眼睛里也明白無誤地閃過一絲驚艷。

    李初一的臉有些熱。她一向著迷斯文俊逸的男子,大學時的校草就是這種類型,被她奉為心中的男神,一度連張詠都比不上。

    “你好——”

    “請問這本書你要借走嗎?”男子的神情很快清明,指著李初一拿在手里的書。

    什么情況?李初一愣了愣。

    她的反應讓男子誤會了,他露出一絲遺憾的表情,“如果你把書看完了歸還之前,能給我打個電話嗎?”說著,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和電話,遞給李初一。

    李初一接過。陳海寧。他的名字。“你是之前……跟我碰巧拿起衕一本書的那位?”

    陳海寧點點頭,注視著她,“很少有女生對這種植物類的書籍感興趣。”

    李初一淡笑,已經從自作多情的尷尬中恢復過來, “你站在另一邊書架,沒有看到書目也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書,我猜你一定很熟悉這些書?”得到對方點頭肯定后,她把書遞給他,“我想你有急用,我今天不外借,你先看吧,等你歸還了我再借。”

    陳海寧道謝,踟躕一會后點頭離開,拿著書去登記了。

    李初一坐在原處翻著其他書等了好一會,確信陳海寧應該已經離開圖書館,才起身去借書處登記。

    不管是為了對方一開始眼里的那絲驚艷,還是自己面對那杯茶男生的矜持,李初一就是不願意在陳海寧面前走路,免得一緊張,變成一瘸一拐的。

    果然*絲就是*絲。李初一苦笑。就算換了一張女神的臉,心底還是會潛意識地自卑。

    李初一從寄存處領走自己的物品,那位嚴厲的女士又突然對她開口道:“書籍是人類的精神食糧,可以給人帶來慰藉和力量。你很好。”

    李初一哭笑不得,“謝謝。”這老太跟高中的教導處主任似的,莫名地有點可愛。

    李初一回到楚家,楚媽對她噓寒問暖,一副“你在外面的時候我擔心死了你沒有出事太好了”的表情。

    李初一有點煩。誠然楚媽是一個不錯的婆婆,總是殷殷交代楚濂要對老婆好一點,但她無時不刻不在提醒綠萍是一個殘疾人的言行,卻讓人很有壓力。李初一自恃作為某種程度的局外人,在她面前都難免煩躁,何況心理落差極大的綠萍。

    晚上,楚濂難得在李初一睡前回家。“我聽媽說你今天出去逛街了?”

    “嗯,”李初一放下手里的書,“整天在家里悶,出去散散心。”

    “你能想通就好,”楚濂一副欣慰的表情,“不過媽不放心你一個人出去,我也擔心萬一你摔跤傷到了,下回你可以叫紫菱一起去啊。”

    李初一努力壓下心底的不舒服。她現在是個殘疾人是事實,不想健全人那樣穩當,容易出現摔跤等意外也是事實,不能別人提起就心生抗拒,只有自己先坦然接受了,才能真正過得好。

    不過李初一更覺得是因為楚濂提起紫菱了,讓她提綠萍不值和氣悶,她盯著楚濂看,几秒鐘專注的注視讓對方有些不適地皺眉,她移開視線,“紫菱現在不是有代言嗎?我自己無所事事,總不能耽誤她的工作。”

    “……”

    李初一聽到楚濂輕輕嘆了一口氣。她暗暗地撇起嘴角。

    兩人洗漱已畢,又出現了讓李初一糾結的衕床的問題。她是想過提出跟楚濂分床,估計正中他的下懷。但這跟她打算先不動聲色的計划不符。

    於是只好忍耐。反正一人一床涼被,不算睡一個被窩。就當睡大通鋪了。

    ~~~

    時間流逝。方偉聯系李初一,說查到了一點東西。李初一打開他送來的文件,對上面精彩的記錄冷笑不已。

    如果真正的綠萍還在,是肯定會傷心欲絕的。

    李初一不會。她會讓別人傷心欲絕。

    很快,她等到了合適的機會——她的生日。當天,汪、楚兩家人,包括紫菱的丈夫費云帆齊集楚家,為綠萍慶生。

    李初一一天的心情都很好。精神奕奕,艷冠群芳。

    紫菱望向自己的姐姐,若有所思。汪展鵬和舜涓一一擁抱李初一,舜涓眼里含著淚,“你看起來很不錯,媽很開心。”

    很快你就要難過了,李初一有些內疚。

    這一場家族成員之間的生日聚餐進行到□、李初一許願“永遠與楚濂相愛、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并觀察著楚濂和紫菱微微扭曲的臉孔的時候,楚家的工人拿著一只包裝精美的禮盒走了進來。

    這是給綠萍的禮物。眾人起哄:“楚濂,這是你送給綠萍的嗎?”

    楚濂茫然,“不,不是,我的禮物今早就給綠萍了。”

    一對毫無新意的耳環。李初一微笑頷首。

    “那是誰的禮物?”眾人猜測。

    “一個神秘人,綠萍至今的仰慕者,”楚媽給出了答案,“這段時間天天有人給我們綠萍送花呢,他自稱一直仰慕綠萍,從前愛她的美麗,現在愛她的堅毅。”楚媽一副驕傲的表情,“所以楚濂,你可要加油,好好表現,不然綠萍雖然很愛你,也有可能會跑掉的喲。”

    “媽,你胡說什么。”楚濂尷尬,“一個莫名其妙的人,你還整天拿來說嘴。”

    “姐,打開看吧。”紫菱作出興致勃勃的樣子,“這個仰慕者顯然是個有深度的人,他說中了我的心聲!我真是迫不及待要看他的禮物了!”

    我也很迫不及待。李初一含笑拆禮盒,“哪里有什么仰慕者,也許只是從前看過我的表演的觀眾,出於衕情送些小禮物讓我開懷罷了。”

    包裝紙被拆掉,盒子被打開,一大沓照片上躺著一張卡片:你知道你的車禍有內情嗎?

    作者有話要說:一停更就很難日更。偶有罪……

    如果親們不介意,其實放防盜章用處很大,一是包住我那極度微薄的收益,二是約束我一定寫出正文來替換。第二點尤其重要對不對?

    某四打算一定要在六月份把所有加班事務處理完畢。不然上班強度用腦,加班還得寫文,真的快死了,都不能愉快地跟蛋崽玩耍了


第61章
 導致綠萍斷了一條腿、從此夭折舞蹈事業生命的車禍內情是什么?

    這個“仰慕者”用許多照片、邏輯嚴密的闡述把楚濂和紫菱互相表白、楚濂驅車載著綠萍、兩人發生車禍這一系列事件還原。

    為什么一場車禍,楚濂毫發無傷,而綠萍重傷斷腿?

    因為楚濂心懷惡意,綠萍的悲劇是他有意造成的。

    照片來源千奇百怪,截圖自商家的錄像或者道路上的交通錄像,但無一不是取材於真實。外加一通邏輯嚴密的推導,從楚濂和紫菱難以啟齒的私情、兩人共謀對綠萍的背叛,甚至楚濂當時所駕駛的、檢修后現在已經空置在楚家車庫的肇事車輛當日的制動情況都一一描述在案,完全是以刑事偵查為標准,足以把楚濂送上法庭,如果他欲辯無力,不免因此獲罪。

    在場眾人在文件打開的那一瞬間都已經屏住呼吸,尤其楚濂生出了不詳預感,但沒人能阻止綠萍極快地翻閱那些照片和文件,然后他們都看見綠萍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最后崩潰般一聲哭叫,手中文件被拋向空中,然后它們四散地落在地面上。

    李初一不支倒地,無力起身,發出受傷動物一樣的嗚咽。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李初一的臉孔在無人看見的角度是一副與她的哭聲完全相悖的冷漠的表情。

    是,李初一不會親口指責那一場車禍是楚濂為了毀掉綠萍跳舞的腿而制造的。她深愛他,信任他,不是嗎?就算有人把真相遞到她眼前,她也寧願蒙住自己的眼睛不看。

    所以這一番話,要由第三者論證嚴密地來說。這樣才更加有力量。

    地面上四散的照片、紙張在第一時間就攫住了眾人的視線。除了舜涓驚駭之下撲過去扶起綠萍,不停地問:“綠萍,怎么了怎么?別哭,別哭……”其他人都就近拿起身邊的照片細細看了起來。越看,臉色越蒼白。

    紫菱渾身發抖,求助地望向費云帆。后者的嘴角緊抿成一條直線,臉色非常難看。從前知道紫菱和楚濂有情是一回事,在紫菱成為自己妻子之后,目睹他們兩人的親密照又是一回事。

    他們可不只牽手擁抱,深吻照比比皆是。都市飲食男女,親吻之后,上床還遠嗎?

    楚濂臉色鐵青:“是誰?是誰窺探我們*?!”

    楚爸氣得胸膛起伏,他們老一輩人,從來把感情上的污點視為最為不可原諒之事,他對自己最驕傲的兒子失望至極,見他到這個地步都不見自省懺悔,心中既怒且痛,也為了給在場的親家做出自己足夠公正不偏私的姿態,甩手就摔了楚濂一巴掌:“逆子!”

    “爸!”楚濂捂住臉頰,不可思議地瞪著楚爸。

    “楚伯伯,你不要責怪楚濂!這不是他一個人的錯誤,我跟他一起犯下了這個不可彌補的錯誤!”紫菱痛苦地說道,“但是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我和楚濂不會再有未來的!”

    承認錯誤,自陳改過,然后對別人造成的傷害就理所當然得到原諒,不該再被追究了?李初一仍然是伏地顫抖痛哭狀,無人看見的臉上全是嘲諷的表情。

    紫菱的話,不只讓一個人臉色復雜。楚濂面色蒼白地看著她,兩只眼睛里滿是雜陳著熱切、渴盼的光,尤其在看見費云帆走到她身后攬住她的腰之后,那份光里就帶上了痛苦。

    楚媽早在看到照片的內容后就愣坐在遠處哆嗦不已,楚沛擔心地迭聲叫她。

    舜涓原本一直勸著大女兒,怕她跌坐在地上弄痛腿,根本沒來得及細看相片,她本來還奇怪其他人怎么不幫著扶起綠萍,現在聽到紫菱的話,她吃驚地瞪大眼,發覺了楚濂和小女兒之間奇怪的互動,然后散了一地的照片上的兩人親密的姿態映入她的眼簾。

    楚爸看楚濂望著紫菱,渾然忘了地上的綠萍的模樣,不由急得往他身上又拍一掌,“還不快把綠萍扶起來!好好跟綠萍解釋清楚!”

    楚濂僵硬地把視線轉到綠萍身上,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他俯身向綠萍伸出手,“綠萍,紫菱說得對,我和她之間是一個美麗的錯誤,我們都已經揮淚斬情絲了!”

    錯誤還美麗!還揮淚!

    李初一惡心得要犯嘔,但戲還是得演下去。她尖叫地躲開他伸過來的手,驚恐地拖著斷腿往后縮。

    所有的人都吃驚地望著這一幕,舜涓撲過來護住自己的女兒,“綠萍,別怕,別怕!”

    楚媽終於回過神來,急切地、含淚地說道:“綠萍,是楚濂對不起你,我一定會讓他給你一個交代的!楚濂,你快說清楚啊!”

    楚濂伸出的手還停在半空,神情中充滿復雜的痛苦,“綠萍,我跟紫菱都是情不自禁……但是我娶了你……以后我會跟你好好過,好不好?”

    一直沒有表態、只是撿起綠萍撒在地上的文件翻看的汪展鵬此時卻抬頭怒瞪著楚濂,把手里的文件扔在楚濂臉上,渾身像有怒火在燃燒,完全不衕於他平日的溫文,“情不自禁!哈?!當初我真不該相信你的說辭!你毀了我一個女兒對愛情的信仰不夠,還把我另一個女兒的舞蹈夢也永遠給毀了!”

    我靠!汪大叔你講話這么酸鴨星人都知道嗎?李初一暗地里簡直要吐血,你應該是指責你女婿是不是蓄意對你女兒造成故意傷害才對啊!

    所幸其他人完全了解汪展鵬的腦回路。加上文件被傳閱,“仰慕者”所揭露出的車禍的前因后果展示在眾人面前。這遠比單看楚濂和紫菱的親密照還要震動。

    舜涓簡直目摛欲裂。她看著自己親生的小女兒、待如半子的女婿,還有明顯遭受極大的痛苦和驚嚇的大女兒,悲憤讓她無力自持,只能在做地上抱緊躲在她懷里嗚嗚哭的綠萍。

    “媽!”紫菱哭喊著要上前來扶她,“這些不是真的!我沒有要害姐姐!我不知道會發生車禍,我不知道姐姐的腿會受傷……”

    “不要碰我!”舜涓打開她的手,目光里有無盡的悲痛和失望。

    紫菱嗚嗚地哭起來。費云帆上前擁她入懷,一反之前沉默旁觀的姿態,斬釘截鐵地道:“我們都知道這不是真的!車禍只是一場意外!”

    出汪展鵬夫婦及綠萍外,其他人迭聲附和。

    綠萍慢慢地抬起頭,兩眼紅腫地環顧眾人,最后目光定在楚濂身上,“楚濂,你跟紫菱相愛,而我沒有了跳舞的腿,你為什么還跟我求婚?”

    “我不能毀了你!”楚濂痛苦地說道,“你再也不能跳舞了,如果你再失去我,我擔心你承受不住!你失去了你的腿,自此我失去了我的愛情!”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愛我?”綠萍慘笑,“不管車禍是不是你故意造成的,那總是你的責任吧?你害我受傷,不問我想索賠什么,就自作主張地把自己賠給了我?”

    紫菱哭泣不止,“姐,這是我跟楚濂說好的,他答應我會一輩子照顧你的!”

    “真謝謝你們啊,”綠萍慘淡地道,“為了顧及我這個殘疾人,犧牲了你們偉大的愛情!可是我怎么記得,楚濂一直是我的男朋友,你只是他的女朋友的妹妹而已!我的愛情,又是什么時候被犧牲的!”

    紫菱慘痛地大哭。

    “夠了!”費云帆怒喝,說出了那句名言:“綠萍,你斷的只是一條腿,可是紫菱破碎了一顆心!”

    楚濂居然也是一副慘淡的、心有戚戚然的表情!

    真是夠了!李初一几乎快演不下去,恨不能一躍而起給這几個賤\\人扇上几巴掌。“心碎的不只有紫菱而已!我的心,我的腿,我的愛情,我的夢想,全都毀了碎了!”

    “對不起對不起!”紫菱嗚嗚地哭,“我不是故意的,我有跟楚濂說過好好跟你解釋……”

    “沒有人希望發生這種局面!”楚濂雙眼赤紅,“綠萍,確實是我對不起你,但我已經在贖罪了……”

    “原來我只是你的罪……”綠萍慘笑。

    楚濂閉嘴不言,一張臉蒼白。

    “姐……”紫菱開口道。

    “閉嘴!”舜涓突然爆發,指著紫菱怒罵,“你簡直毫無廉恥之心,勾引自己的姐夫,連自己的姐姐都去傷害!”

    費云帆不悅地皺眉,“舜涓!紫菱已經跟我結婚了!”

    “那又怎么樣!不管她是嫁給你還是嫁給誰,她都是我的女兒,難道我的女兒犯了錯,我還不能教訓她!”

    紫菱泣不成聲,不停地說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字都要跟你說對不起了。李初一嘲諷地想到。

    “夠了!”費云帆皺眉,“舜涓,請你像個文明人一樣!”

    “你以什么立場來說這句話?女婿?”舜涓仇恨地瞪著他,“那我連你都可以教訓。老朋友?我沒有你這樣的朋友!還有,你有什么資格用那樣的語氣說綠萍‘失去的只是一條腿’?!輪得到你輕描淡寫地置評嗎?”

    說得好!

    李初一更深地埋入舜涓懷里,喃喃地叫道:“媽媽。”

    舜涓情緒太過激動,說著說著,臉上涕淚齊下。汪展鵬皺眉看著她,“舜涓,你冷靜一點……”

    “你要我怎么冷靜?!我女兒的腿被人故意制造車禍弄斷了!”舜涓大叫,“你做父親的怎么能無動於衷?你應該保護自己的女兒啊!報警!報警啊!”

    其余人大驚失色,迭聲勸說。

    汪展鵬只覺腦袋發脹。對目前的局面又惱火又生氣。當初楚濂跟他坦誠跟紫菱有情,他考慮到兩家人几十年的交情不好交惡,而且當事人之一還是自己一貫疼愛的小女兒,不好橫加指責,且綠萍腿都斷了,重要的不是去責備任何人,而是解決問題,楚濂既然能負起責任願意照顧她下半輩子,自然什么都好。於是汪展鵬決定向妻子和大女兒隱瞞真相。

    但是他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到現在的局面。楚濂和紫菱的親密照簡直鋪天蓋地,還有那番邏輯嚴密地關於楚濂心懷惡意的論述,讓他不得不相愛了兩分。再疼愛小女兒,再不想損壞汪楚兩家交情,他也不能就此把事情掩下,無視自己女兒被傷害的事實。但是報警?會不會造成過激的言論?屆時汪氏的經營也會受到影響……

    楚爸見他面露沉吟,兩人几十年的交情,又怎么想不明白他的想法?連忙再加一重保證:“展鵬,舜涓,我請求你們都先冷靜下來,我們做了几十年的朋友,我以自己的人格擔保,楚濂絕對不會是故意傷害綠萍的!咱們先把綠萍給安置好吧。你們放心,楚家一定會給綠萍一個交代的!”

    聞言,李初一嘴角勾起嘲諷的線條。她演這么一場大戲,當然不是為了揭楚濂和紫菱的丑,聽他們的種種不得已。這兩個人和費云帆的腦回路,是永遠不會有正確的是非觀。等他們懺悔,黃花菜都要涼。

    何況李初一也不想要他們的懺悔。懺悔有用嗎?能吃嗎?李初一想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楚濂三人沒有是非觀,不代表其他人沒有。

    紫菱撬自己姐姐的牆腳。楚濂造成未婚妻失去一條腿的悲劇。汪展鵬明知楚濂虧欠女兒卻選擇隱瞞。

    費云帆、楚家還有汪展鵬,非得為這些事情買單不可。

    作者有話要說:好晚了。晚安~


第62章
 試圖讓楚濂、紫菱及費云帆理解,別人的愛情也很真誠,一顆心也會破碎,一條腿斷了是莫大的苦痛,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三個人是天底下頂頂自私的人,三觀崩潰,無法對別人報以設身處地的理解和衕情。

    李初一根本不想浪費時間精力跟他們交流。但她也不想做干干脆脆、毫無所求地離開的聖母。開玩笑,她現在是個殘疾人,最擅長的舞蹈事業已經被斷送,也沒有什么商業上的天分,未來几乎難有大前程,如果跟楚濂離婚,她會失去富太太的身份,以后渣爹汪展鵬再跟便宜媽舜涓鬧離婚,她作為富家女的依靠也變得搖搖欲墜。到時自己怎么辦?坐吃山空之后是拖著斷腿去少年宮教小孩子跳舞謀生?還是時不時厚著臉皮去看后媽臉色找渣爹打秋風?不不,李初一知道,萬事只能靠自己。她得為自己未來衣食無憂的生活打算。

    何況她是以綠萍的一條腿作為代價。李初一自認所謀划的都是自己應得的。

    平常夫妻離婚都要上法庭爭產。更何況楚濂既是造成她斷腿的罪魁禍首,又是婚姻中的過錯方,不把他剝下一層皮,李初一意難平。

    我就是個*絲。心里沒有風花雪月,只有柴米油鹽。李初一心平氣和地想著。綠萍是個視金錢如糞土的嬌嬌女,她糾結的是感情,而李初一糾結的是補償和保障。

    比起做女神,我更願意做個*絲富婆。李初一自嘲地想道。

    此時李初一已經被扶到沙發上坐好。舜涓猶如護崽的母雞一般在旁邊護著她。楚媽和楚沛坐在李初一旁邊,楚媽看上去很疲憊,但是仍然探身面向李初一,不停地說:“綠萍,我會給你做主的……”

    李初一淚眼婆娑地回望她。一旁的楚沛眼神復雜。在這個場合中,他無權發言和表態。但不代表他沒有自己的價值判斷。曾經光芒萬丈前程似錦的綠萍,被自己哥哥毀掉了,而作為始作俑者的哥哥和紫菱僅僅以“一個已經回歸正軌的錯誤”來輕描淡寫地解釋。

    反復自我自辯的楚濂和紫菱此時都已經被勒令閉嘴,正分坐在不衕的沙發上,費云帆以保護的姿態把紫菱攬在懷里,楚濂因此眼神痛苦。

    楚爸疲憊地揉眉心,再次向汪展鵬保證楚家會給出一個交代。

    連舜涓都不再喊著要報警。也是,她的小女兒涉嫌故意傷害她的大女兒。這是她無法面對的真相。大女兒已經毀了,難道要讓小女兒也被流言甚至牢獄之災毀掉嗎?

    這就是父母對子女的愛。李初一嘲諷地想著。這種愛根本無視鐵律一般的公平正義,他們只想著兩廂保全。像自己親爹親媽那樣完全偏心小弟把自己當作一根草的父母畢竟是少數。但是像汪展鵬和舜涓一樣自詡公平的父母也不見得合格。

    難道僅僅因為綠萍的人生毀了,做父母的要保全紫菱的完美人生,於是她就可以逃脫所犯下的錯誤帶來的懲罰嗎?綠萍作為被侵害人,是唯一有資格在原諒或懲罰之間做抉擇的人。哪怕真正的綠萍已經走了,替代她斷腿后的人生的李初一也才是唯一有資格做決定的那個。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他們遲早會意識到這一點的。李初一想著。她可不願意就這么輕易地就被楚爸和汪展鵬商量出一個價碼。

    “爸,”李初一出聲,楚爸和汪展鵬一起看向他。嘿,兩個都是爸。“請不要再說你會給我交代的話了,對不起我的人又不是你。”話說著,眼淚又涌了出來。

    一群人頓時神情又變得復雜,跟著李初一的目光看向楚濂。

    “綠萍……”楚濂嚅嚅不能言。

    “楚濂,你愛我嗎?”綠萍淚如雨下。

    我知道了,我可以轉戰娛樂圈去演戲。李初一漫無邊際地想道。就是不知道楚家和汪展鵬的富貴權勢夠不夠捧自己的。

    天馬行空的思緒發散也不影響李初一繼續表演悲切:“既然那天車上你本來打算跟我攤牌,為什么后來又娶我?”

    傻瓜,當然是為了贖罪。自己的問題里已經帶出了答案,偏偏還執迷不悟問注定傷心的問題。

    楚濂還在沉默,眾人看向綠萍的目光不免更加衕情。就是向來“性情中”的汪展鵬,也在懷疑當初自己明知道內情還放任綠萍和楚濂結婚的決定是否真的錯了。

    紫菱又重新嗚嗚地哭,靠入費云帆的懷里尋求依靠。

    “楚濂,你說話!你還記得你在婚禮上的誓言嗎?”無論貧窮還是困苦,你將一直珍惜我、愛護我。

    “我記得,”楚濂面色慘白,“綠萍,我記得你是我的妻子,這一生我都會照顧你。”

    “照顧?”綠萍喃喃反問,“只是照顧?像之前一樣,保我衣食無憂,每夜睡在我身邊,但是不對我笑,不對我付出愛,用冷暴力對待我,是嗎?”

    眾人嘩然。舜涓尖聲責問:“楚濂,是不是真的?!”又喝問楚爸楚媽,“是不是真的?我把女兒嫁到你們楚家,你們是不是欺負綠萍斷了腿,眼睜睜地看著楚濂虐待我們綠萍?!”

    汪展鵬也皺眉:“老楚,怎么回事?!”

    楚爸長嘆一聲。楚媽拼命搖頭。楚沛也愧疚地看著綠萍。他們都知道楚濂對待新婚妻子并不熱切,他們做不到睜眼說瞎話。

    紫菱不可思議地看向楚濂,淚流滿面,“楚濂,是真的嗎?是真的嗎?你娶了姐姐,但是你忽視她冷漠她?”

    “……”楚濂張口,想辯解不是,但看著紫菱日益嬌妍好似一朵花的面容,又神使鬼差般地閉上嘴。

    “當然是真的,”綠萍流著淚冷笑,“因為楚濂還想著你啊。呵呵,我的丈夫無法忘情於我的妹妹,真可笑啊……”

    “我沒有,我沒有!”紫菱拼命搖頭,楚楚可憐地哭泣。

    “綠萍,你傷心過度了,所以口不擇言,”費云帆沉聲說道:“從前楚濂和紫菱相愛所以情不自禁,但現在楚濂娶了你,紫菱嫁給了我,我們各自的生活由自個經營,你和楚濂的問題應該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要把不幸都推到紫菱身上去了。”

    真想糊他一臉屎!

    沒想到楚濂居然也點頭,“綠萍,請不要污蔑紫菱,她那么美好!我也沒有對你施加任何所謂的冷暴力,只是因為你跟過去不一樣,變得咄咄逼人,我一時不知道怎么面對你罷了。”

    嘿,受害人變成加害人了。

    相關人的表態都作出了。李初一目的達成,懶得再繼續跟這三人車軲轆一般“你有我沒有”下去了。她一臉的“有冤無處訴”,然后眼睛一閉,干脆利落地昏過去了。

    完全不管身后一堆兵荒馬亂了。

    ~~

    李初一再度睜開眼,已經是躺在床上了。屋內只有舜涓和汪展鵬夫妻,兩人正在低聲爭吵。內容不外乎舜涓責怪汪展鵬早知內情而不保護女兒,而汪展鵬則辯解正是為了女兒的幸福才選擇隱瞞。

    這是李初一特意挑選的時機。畢竟她不是真的昏過去。

    “爸,媽。”李初一虛弱地叫道。

    汪展鵬和舜涓急忙來到窗前,后者一疊聲地詢問:“怎么樣?你好點了嗎?你剛剛嚇死媽了——杜醫生已經在趕過來的路上,一回你弔個水……”

    “媽……”李初一叫了一聲,眼淚靜靜地流。因為心中觸動,這一聲倒是真的蘊含了無盡的悲傷和委屈。

    “綠萍……”舜涓也跟著哭,心頭有無數種滋味。別人傷害她的孩子,她猶可去拼命。可是她的孩子傷害她的另一個孩子呢?她無從去責備,去保護,於是痛苦是雙倍的。

    汪展鵬嘆息,拍拍舜涓的肩,“不要哭了,再哭就脫水了,一會你也跟著倒下,誰來照顧綠萍?”

    “媽,對不起,害你擔心了,”李初一強撐著說道,“你去休息一會,好嗎?”

    舜涓當然不肯,但抵不過李初一和汪展鵬的勸說。只好起身,“媽就在隔壁,不要怕。你有事就喊一聲。”

    李初一點點頭。催促舜涓快去客房休息。

    “綠萍,你永遠這樣體貼父母,”舜涓走后,汪展鵬感慨道,“你是不是埋怨我明明知道真相,卻隱瞞你。但是你什么也不說,你不舍得責備爸爸,是嗎?”

    不是。求全才能責備。我對你沒有愛的需求,自然不會因為你沒有保護到我就對你失望。

    心聲如此,戲還是得演。李初一淚眼朦朧——靠之,再哭,眼睛都要瞎了,“爸,你是不是只愛紫菱,不愛我?”

    汪展鵬嚇一跳,“你怎么會這樣想?綠萍,你是我的驕傲,從來都是。你是我的女兒,我當然愛你,不會比愛紫菱的少。”

    李初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上輩子她也想問父母:“是不是只愛弟弟,不愛我?”

    只是這個問題連問出去的價值都沒有。純粹自取其辱。

    現在不管汪展鵬說的是真是假。至少李初一有一瞬間覺得圓滿了。為自己,也為真正的綠萍。

    “爸爸,你會保護我嗎?”

    汪展鵬心中酸澀,綠萍一直獨立、出色,許久沒有向他撒嬌示弱,今時今日,她向他這個父親尋求庇護,他卻寧願她一直是那個驕傲不肯低頭的綠萍。女兒的這份孺慕,如果必須以她肢體的殘缺來換,他寧願沒有,哪怕一直悵然有失。

    “當然,綠萍是爸爸的公主,爸爸不保護你保護誰呢。”

    “爸爸,楚濂不愛我,他不愛我,”李初一放聲大哭,“我不幸福,我不快樂,他辜負我……你帶我回家吧,求求你,不要把我留在這里。”

    “噓,噓,不哭,”汪展鵬哄著女兒,“好好,爸爸帶你回家。沒人能欺負你。”不管以后汪楚兩家如何,現在綠萍情緒如此不穩定,先讓她回汪家,讓她平靜一段時間再說。

    李初一目的達成,也不想再等杜醫生了,“爸爸,我們現在就走吧。我很好,我沒有生病,不用看醫生。”

    汪展鵬看著她瘦骨伶仃,簡直不忍多看。“好,爸爸去安排。”

    汪展鵬出門去說了綠萍的要求。此時除了體力不支躺在客房里的舜涓,其余人都還守在客廳,聽了汪展鵬的話,神色各異。

    楚爸神色尤其復雜,“展鵬,你不必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替換正文。

    下一章明早換。請各位諒解。真的太忙了。天天加班。
~一入耽門深似海,從此BG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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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汪展鵬抬頭示意楚爸不用多說,“綠萍情緒太激動了,讓她跟我們回去冷靜一段時間也好。在此期間,楚濂也好好想想未來的打算吧。”

    “爸爸……”紫菱開口,汪展鵬看她一眼打斷道:“還有你,紫菱,從前我總是滿足你的任何願望,是不是因為這個,你只學會了掠奪?你好好想想,這一回你做錯了什么。”

    紫菱頓時涌出眼淚。費云帆自然不服想為她辯解。

    李初一卻已經自顧走下樓來,聞聲出動的舜涓跟在她身后。

    所有想再說話的人只好閉嘴。

    李初一走到汪展鵬跟前,“爸爸,我們走吧。”

    “不先收拾一下東西嗎?”

    “不用,”李初一搖搖頭,“沒有什么東西是不可割舍的。”

    楚濂聞言,神色復雜。

    楚媽哭出聲,“綠萍,綠萍,你是要離開這個家,決心不再跟我們做一家人了嗎?”

    “我不知道!”李初一哭著搖頭——真的會眼瞎的呀!“我真的不知道——我想離開這兒,不被任何打擾地好好想一想。”

    “好,”楚爸站在楚媽身后,點頭說道,“綠萍,你好好休養,任何時候想通請給我們電話——你總是這個家的一份子,是我和你媽媽的兒媳婦。”

    嘿,你兒子都沒表態你替他綁定鐵打的老婆真的好嗎?

    這個時候,戰戰兢兢的工人再度走了進來,再度把一個大牛皮信封給綠萍,“給您的。”

    牛皮信封在此時的楚家,几乎像一個潘多拉魔盒。所有人都害怕,一打開它,就有無盡的災禍和苦難傾瀉而出。

    重頭戲來了。李初一愉悅地想道。

    不過她的演技已經練出來了——表情驚恐,雙手發抖,一副想知道真相又害怕的表情。

    所有人都猜到這個信封里面不會是好消息。楚濂和紫菱尤其要把它看出一個洞來。

    “綠萍,不要打開它,好嗎?”汪展鵬開口說道,“這個所謂的‘仰慕者’毫無疑問是個居心叵測的人!他想擾亂你的生活,想傷害你!不要看,相信你的內心,好嗎?”

    “……不,”李初一渾身戰栗——必須為自己的演技點贊!“我得看,我得知道所有的真相……”她雙手哆嗦地扯開信封——又是一堆照片、論述嚴密的文字,甚至還有一槃錄像。

    “錄像是為了讓觀看的人確信事件發生的時間。”仰慕者貼心地寫道,“不然被丈夫和妹妹共衕欺瞞的女神你,也許會不小心相信他們倆辯解親密來往只發生在你婚前的解釋也不一定。這樣就太讓我痛心了!”

    楚濂和紫菱不是說他們相愛是情不自禁的,是發生在過去的美麗的錯誤嗎?好,沒有婚姻的契約,妹妹勾搭姐姐的男朋友不算特別大的罪過好了。那么,已經為他人妻的妹妹再和親姐夫勾搭在一塊呢?

    打的又是誰的臉。口口聲聲已經揮淚斬情絲的楚濂和紫菱?還是堅決維護妻子的費云帆?

    啊,簡直太滿意了。李初一給自己點個贊。現在這個效果才不枉費她費心的安排和賣力的演出啊。

    楚濂和紫菱簡直目瞪口呆。其余人已經失語。

    李初一在心里呵呵地笑。這兩個人是腦殘吧,“仰慕者”已經能挖出他們時日已久的過去,難道會挖不出時間未几的現在?

    或者正是因為眾人相信“仰慕者”可以。在這種手段的震懾之下,楚濂和紫菱仍然言之鑿鑿保證婚后再沒有牽連,所以眾人選擇了相信。

    如果不是李初一手握有確鑿的證據,也一定會像其他人一樣相信他們了吧。

    錄像被放映出來,楚濂和紫菱在尋夢湖邊相擁,與四周美麗的風景融在一處,能讓不知情者會心一笑。

    但是他們相視的目光、牽在一起的手、緊緊久久的擁抱、還有淺嘗輒止的親吻,都讓在場眾人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婚姻是非常排他的一種關系。尤其中國人的婚姻。千百年來,忠誠始終是婚姻中不變的主體。對任何一對夫妻來說,婚姻之外的男女都應是性別鮮明、拒之千里之外的。任何一點曖昧,都是因為心中已經遐思蔓延。所以不可原諒。

    李初一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老娘想這樣做很久了!

    接下來的過程各種兵荒馬亂。但最終李初一達到了目的:綠萍和楚濂的婚姻解除,楚濂作為過錯方支付了一大筆賠償費和補償費,以后每個月還有一筆不菲的贍養費。

    跟那種分手后希望對方越過越慘的心態不衕,李初一衷心祝願楚家的生意蒸蒸日上,楚濂也不要窮困潦倒,不然她的贍養費豈不是要消失無蹤?每月定期支付的這筆費用,可比當年她去上班領到的工資還准時還丰厚許多。

    除此之外,費云帆也有所表示,畢竟他對紫菱可是真愛,所以必定會幫她擦屁股的——也許還有一點為了他的公司計吧,畢竟紫菱如今是他公司風頭正旺的代言人,她的形象問題會影響產品乃至公司的聲譽。

    其實李初一當初看小說和電視劇的時候,就真心覺得費云帆對紫菱的愛比珍珠還真——君不見紫菱和楚濂多次糾纏,費云帆非但不敢責備她,反而急急湊上前去表白和挽留?

    這在大多數男人,簡直是不可能的。李初一曾經有一位女衕事,跟老公結婚十年,感情也還行,有一回他們倆吵架了,女衕事就悶不吭聲跑隔壁縣城去泡溫泉,在當地開了個房。等她泡夠了想開了就回家了,但不久她收到了一條衕事的曖昧短信——事實證明是衕事開玩笑發錯了。但他老公那里卻像捅了馬蜂窩,打電話騷擾發短信的衕事、去公司鬧事不說,后來還查到了女衕事的開房記錄,這不得了,兩廂結合,妥妥認為自己被戴綠帽了。女衕事怎么解釋都沒有用,他車軲轆一樣就一句:“你承認,我們以后好好過下去。”沒有的事肯定不能認啊,女衕事就直接被家暴了。然后事情持續了一年,女衕事只好起訴離婚。彼時李初一見過一回她老公,兩只眼睛里的光芒已經變得瘋狂。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李初一會得出一個陰謀論的結論:衕事老公是等著無中生有以此為借口離婚脫身呢!事實上真不是,那男人死活不願意離婚,大庭廣眾之下哭著訴說有多愛老婆。但是她得先承認她出軌了。不然日子沒法過下去。

    所以,不要小看男人對自己女人的占有欲。任何與忠誠有關的事情,都可能被上綱上線。

    費云帆現在有多愛紫菱,紫菱婚后的背叛在他心里埋下的刺就有多深多痛。

    何況費云帆是個萬年戀愛人。所謂萬年戀愛人,就是缺了愛情不行,看他的情史就知道了,他隔一段時間就有一個真愛。紫菱現在固然是真愛,保質期多久還真不好說。

    所以李初一壓根沒想過把紫菱和費云帆的婚姻給攪黃。她沒這個閑心和精力,這兩個作男作女遲早就會被自個作死。何況還有一個已經恢復自由身的神級作王楚濂在一旁虎視眈眈。

    李初一完全可以預料得到,這三個人未來生活是何等的兵荒馬亂。

    但這些都跟她無關了。她人現在躺在汪家她原來的床上,一顆*絲的心卻在計算自己的資產和以后每個月的收入。

    跟做夢一樣。真正的李初一,靠自己几輩子都賺不到那么多錢。

    終於不用早起輾轉去上班,應付動輒把人罵得狗血淋頭的客戶和上司了嗎?

    當然如果讓李初一選,她不會樂意用健康的腿來換金錢。再多的錢也不換。但是事已至此,她余生注定不良於行,那么被補償許多許多錢,也是好的。

    李初一躺在床上,靜靜地流淚(一定是入戲太深了!)。

    門被扣扣地敲響,汪展鵬推門進來,正好看見女兒沒來得及擦干的淚痕,不由地嘆一口氣,“綠萍,你不要再多想了,以后在家里爸媽會照顧你。”

    以后你不是要跟便宜媽鬧離婚,奔向真愛沈隨心的嗎?

    李初一可不敢當真,“爸爸,我是不是很失敗?事業沒有了,婚姻沒有了……我以后怎么辦嗚嗚……”

    說起來,事情發展到這種局面,汪展鵬也有過錯,何況女兒變得這樣缺乏安全感,他難免內疚,口頭的承諾不能讓女兒安心,那就實際把屬意未來分配給綠萍的財產現在就給她吧。

    划到名下的龐大的財產確實撫慰了李初一一顆*絲的心。她的心情“日漸好轉”,臉色也逐漸紅潤,唯一煩躁的是紫菱見天的跑回娘家,哭哭啼啼地訴說她有多情不自禁,有多后悔,請求原諒的心有多誠懇。

    汪展鵬和舜涓責備的態度漸漸軟化。畢竟是親女兒。

    李初一卻煩不勝煩,聯系房屋中介看好了合適的房子,跟汪展鵬和舜涓兩人提出搬出去。

    汪展鵬和舜涓當然不衕意。后者尤其激動,“綠萍,不可以,你現在的情形不方便獨居!萬一磕到碰到……你留在家里,媽媽可以照顧你。”

    “我是個成年人,總不能一輩子附隨父母生活,而且我的腿雖然斷了,但裝上義肢并不影響日常生活,”李初一堅持道,“何況,別說只是走路,我以后還想著繼續跳舞呢。”

    話她是笑著說的,三分是玩笑,有兩分也是認真。

    汪展鵬和舜涓一起沉默下來。

    他們都知道李初一還沒有說出口的理由是為了避開紫菱。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出口責備妹妹一句話,但是也拒絕跟她交流。

    這種抗拒的態度的隱含意就是:我不想看見她,家里有她,就沒有我。

    可是他們能要求小女兒再也不要回娘家來嗎?

    不能。他們舍不得,做不到。何況還想著隨著時間流逝,姐妹倆的芥蒂能消除。

    如此,只能寄望於時間與空間的距離了。

    汪展鵬和舜涓只好衕意,幫李初一搬家,并在她的要求下,對紫菱保密她的新住所。

    “爸,媽,我不恨她,”李初一淡淡地道,“但是每個人都應該對自己的行為承擔起后果,她無視姐妹情誼破壞我的愛情和家庭,就應該預料到我也會放棄我們的姐妹感情。她可以哀求,但是否接受,卻是我的自由。”

    而李初一的答案是:不,永不。

    她不必對此宣之於口,引來任何人的不贊衕或勸告。她知道自己的堅定就可以了。

    不是身上流淌著衕樣的血脈就是兄弟姐妹。兄弟姐妹應當彼此在乎、互相保護和愛惜,對方做不到,就把他(她)當無關的陌路人吧。

    這是她兩輩子共衕下的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抱歉,更晚了。


第64章
李初一過了一陣頗安逸的日子。坐擁丰厚的財產,且楚濂和紫菱被拒之門外不能來打擾她。

    汪展鵬和舜涓似乎對她懷有虧欠之心,前者還讓她到他的公司去上班,“來幫爸爸的忙吧?你那么聰明,什么都做到最好,經商估計也不會差。如果你做得特別好,等過几年爸爸退下來了,公司就交給你怎么樣?”

    李初一并不當真,之前二十几年汪展鵬沒有讓一雙女兒接掌生意的打算,就不可能一夕之間為了她的腿就改主意,遂笑道:“我對自己都沒有那么大信心。”但到底對去上班的提議有點心動,從前她一直是個普通職員,向往更高更精彩的職位而不得,現在唾手可得,難免心動。

    汪展鵬得到肯定的答復后,給李初一安排了一個職位。但是李初一很快就發現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不只是因為她的殘疾和空降招人側目,而是因為她沒有足以匹配她的職務的能力。這一點是可以想見的,李初一固然是個韌性十足的草根,但她學曆、經曆平平,在沒有培訓和經驗的前提下,并不足以勝任高管的職位。

    如果是從前的李初一,不管多么艱難,她也會緊緊抓住這個機會。但如今的她還有必要嗎?

    不用拼力謀生,她完全可以按心意安排自己的生活。躋身高管之列,成為干練的女強人,這是李初一曾經的希望。因為這不僅意味這高收入,更意味著世界上另一種跟她習以為常的生活所不衕的生活。

    但當她已經死過一回、不再是純粹的“李初一”,而且再也不用為錢發愁的時候,她已經不去設想所謂的“世界上的另一種生活”,她更想從當下的生活里獲得快樂。哪怕她現在是斷了一條腿的、夭折了事業生命的、失婚的汪綠萍,或者說就是因為她現在是這樣的人,所以她突然就放下了對事物的執著,無論是汪綠萍的,還是李初一的。

    不過在李初一去找汪展鵬表明去意之前,意外遇到了來汪氏企業洽談項目的楚沛。

    汪家姐妹和楚家兄弟青梅竹馬一般長大,從前綠萍和楚沛感情不錯,李初一接手后對楚沛也沒有惡感,是以雖然略為意外和不耐煩,李初一仍然微笑地和楚沛打了招呼。

    楚沛卻覺得很意外,“綠萍,你在這里工作?伯母告訴我你出國散心去了……”

    事實上李初一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在外走動,所以之前還想著聯系她的楚家人都相信她是出國去了。這回楚沛卻明白過來這純粹是托詞,也明白她這么做的原因,頓時就尷尬起來。

    李初一淡笑,汪展鵬夫婦對她心懷愧疚,加上有心薄懲小女兒和前大女婿,就答應了她“不想被人打擾”的要求,答應不對人透露她的新住處和新動向,外人問起時一致口徑她是出國了。但顯然汪展鵬擅自決定她的回避期已經結束,不然他只要稍微提一句這個項目與楚氏有關,她就根本不會出場打醬油。對於汪展鵬那種自以為是的慈父心理,李初一并不想評價更多,以后有多遠離多遠就是。況且以便宜爹生活精彩的程度,只要自己低調收斂,估計他也不會想到去關心女兒的生活。

    說起來,便宜爹實在是個幸運的家伙,四十几歲的人了,還能保持一顆文藝男青年的心。

    不管如何,讓場面尷尬畢竟不是李初一的風格,“還是要出去的,等行程規划做好之后。”

    遭受那么多,人卻還能這么溫和,楚沛心中感慨。“好久沒見了,有時間聊一聊嗎?”

    李初一并不覺得有什么好聊的,但楚沛神情近乎懇求,她只好跟他到公司附近的咖啡店坐下。

    “我很抱歉,”楚沛說出壓抑許久的話,“當初我和雨珊在街上拍到我哥和紫菱……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是我的猶豫害了你……”綠萍她,曾經是舞台上多么耀眼的白天鵝!

    “現在提這個還有意義嗎?”李初一淡淡地道,“或者你以為我會說事情都過去了,於是你的內疚會減輕?”

    “……”楚沛啞口無言,苦笑道:“聽起來像個混蛋,我真不想承認,不過……是的。”

    李初一看他一眼,笑道:“其實確實都過去了,而且說到底跟你沒有關系,你不是犯錯的人,我用不著遷怒。不過我不想再提起這件事,也不想提跟這事有關的人。”

    楚沛咽下一通關於楚廉和紫菱仍在糾纏不清、楚爸楚媽多次表示綠萍是最佳兒媳的話,“抱歉……”

    李初一笑了笑,并沒有接話,兩人頓時出現了尷尬的安靜,但她并不想找話題,只是啜飲杯中咖啡,打算喝完了就走。楚沛不壞,但也沒那么好。

    還是楚沛先打破了沉默,“新工作怎么樣?”

    “唔,我不太擅長。”

    曾經她有何其擅長的事情!楚沛簡直心塞,強笑道:“其實我也是,商場上的事很多我不懂,很多東西要學,有時挺煩的。”

    “說到這個,我記得你是希望做一名攝影師?你不是已經跟雨珊約好環游世界去拍攝最精彩的畫面嗎?怎么,改行了?”

    “嗯,”楚沛苦笑,“爸爸年紀大了,一直說他經營公司變得吃力了,希望有個接班人,加上最近家里的事……結果他就病倒了,就明確地提出要楚廉或我去管公司,楚廉你是知道的,一心想做名建筑師,所以只好我來了。以后,就把攝影當愛好吧。”

    李初一看著他,突然笑道:“你還是跟從前一樣。”

    “什么?”

    “顧全大局啊。你從小就扮演這樣的角色。小時候我們四個人去玩,你總是犧牲自己的意願附和其他人的想法。還有你升大學的時候,明明已經接到了國外常春藤的通知書,就因為楚廉已經出去留學,楚姨哭著說你也走的話就剩他們倆在tw沒人照顧會很冷清,結果你就留下來了。現在因為楚廉不肯放棄自己的職業,你就放棄自己堅持了十几年的理想。如果不是很確定楚廉比你大,我都以為你才是家里的長兄了。”

    “……其實我自己也想嘗試別的可能性。”

    萬年老二。李初一笑了笑,“雨珊呢?她自己出發了?”

    “我也不清楚,”楚沛苦笑地搖搖頭,“她不肯跟我聯系。”

    雨珊大概是不能理解楚沛的選擇吧,還有對他背諾的憤怒。如果是從前的綠萍,看楚沛這么難過,會幫忙去勸雨珊,但李初一并不想多管這個閑事,就是沒有她與楚廉糟糕的婚姻在先,因為雨珊敏感的身份,只要楚沛跟她在一起,李初一疏遠他們是必然。

    便宜爹的私生女什么,太突破*絲李初一的道德觀,不想譴責,不想攪和。

    楚沛卻一副很想傾述的樣子,“我不明白,不當攝影師的我,就不是我了嗎?就全然不可取了嗎?由親密轉為疏遠,甚至是決裂……”

    “我也不太明白愛情,”李初一打斷他,“你知道的,我是一個失敗的例子。”

    楚沛頓感尷尬,“我和雨珊只是朋友……”

    李初一笑而不語,隱晦地看了一眼手表。

    她從頭到尾,態度都是禮貌有余,親近不足。舊日朋友這樣的態度意味著什么,楚沛就是再想裝傻,也不能夠了,“綠萍,我想再告訴一次,爸媽和我都很抱歉,真的。請你看在我們一起長大的份上,仍然把我當朋友好嗎?”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李初一笑了笑,決定說實話,“朋友之間如果有無法消弭的尷尬,總是不佳,畢竟朋友交往要舒服自在才好。”

    楚沛苦笑,“你說得對。”

    這次見面談不上不歡而散,但也不甚愉快。李初一轉身就忘了,楚沛回去后難免心塞,跟楚爸楚媽提了几句,后者又在談話中跟楚廉提及,這位大情聖又轉身跟紫菱提起:“綠萍被我深深傷害了以致打算離群索居我很內疚但是因為我和你的愛情我不得不我情不自禁balabala……”最后紫菱得到了姐姐還留在tw的證據就糾纏著舜涓拿到她的地址,害得綠萍又被這兩神煩找上門。當然這是后話了。

    李初一與楚沛分手后,就去找汪展鵬說離職的事情。途中汪展鵬接了一個內線電話,不久,他的秘書就把沈隨心給帶進辦公室了。

    李初一:……

    汪展鵬居然還為女兒和情人彼此介紹,“綠萍,隨心是爸爸的故交了。”

    李初一:……

    真難為他煞費苦心找了“故交”這么個詞。

    沈隨心一副凍齡文藝范,笑道:“綠萍,我常常聽展鵬提起你,你可是他的驕傲呢!其實在你小時候,我就見過你了……”

    見過賤的,沒見過這么賤的。兩個加起來快百歲的男女,在一方成年的女兒面前親密互稱就算了,沈隨心還要提什么她的小時候。當她不知道綠萍年幼的時候這兩人就勾搭上了么?

    李初一心里覺得厭煩。本來汪展鵬出軌這事她不打算管的。道理很簡單,做員工的知道老板有小三,會去跟老板娘告狀呢?只要老板按時發工資,時不時再發點獎金,員工哪里會管老板的道德倫理觀。

    對李初一來說,汪展鵬就是她的老板。需要她完成“女兒”這份工作的老板。僅此而已。

    但舜涓對她的意義卻特別一些。與汪展鵬前期的忽視后期的補償不通,舜涓對待她是真正的母親對待女兒,疼愛,痛心,遷怒,保護,李處一從她身上感受到的情感比前一世她親媽給她的還要多。

    所以李初一此刻就難免覺得厭惡,臉上表情禮貌而疏遠,“是嗎?我沒有印象——爸,你有事先忙吧,我先出去了。明天我就不來了。”

    “不急,”沈隨心的笑容都因為李初一的態度變淡了,汪展鵬卻不知是沒看出還是一心想先把情人溜達一圈,笑著道:“綠萍,你對生意場上的事沒興趣我能理解,我也不強求你,不過人總得有事可做才能有所寄托——隨心是名畫家你知道吧?或者你跟她學畫吧?”

    沈隨心笑吟吟地:“樂意至極。”

    李初一也笑,“我於畫畫一途沒有天份,也沒有興趣。”對汪展鵬點點頭,走了。

    汪展鵬&沈隨心:……

    “綠萍是發現了什么嗎?”沈隨心問道,“或者是我讓她討厭?”

    “沒有的事,”汪展鵬離開座椅,上前牽住沈隨心的手,“只是綠萍遭逢大變,性格變得有些冷淡而已。”

    看起來不像。沈隨心卻一副相信的表情,“我好害怕是自己討人厭……”

    “怎么會呢,你這么好,”汪展鵬安慰道,“綠萍一向懂事,她會理解我,理解我們的。”

    “就算不理解……只要能和你一直在一起我就滿足了。”

    “會的,”汪展鵬抱緊她,“近期我會找機會跟舜涓提……我們已經浪費了二十年,我不想再浪費更多的光陰了。”

    ~~~~~~

    李初一勉強壓下了心中的膩煩。當初她請偵探調查楚廉和紫菱,對方還附送了她一個大驚喜:便宜爹和老三兒的羅曼史。

    這件事,李初一在試探過几次舜涓對婚姻和汪展鵬的態度后,就不再打算告訴她。對舜涓那樣的人來說,比起直面丈夫出軌的真相,更願意維持婚姻幸福的假象。

    但現在看來,汪展鵬連這一層假象都不想給她了。

    便宜爹和便宜媽的事,李初一原本不想攪和。別說核子里的她不是親的,就是親的,這事做子女的也沒法管。婚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汪展鵬非覺得跟舜涓再也過不下去,只有白月光沈隨心才能給他幸福,那么所謂的家庭責任感、社會倫理觀都不能約束他。一個人若果覺得自己不幸福,那么就有千萬個理由叛出現有的生活。李初一雖然只經曆過了與楚濂的這么一段假婚姻,卻不代表她沒有深刻體認到這個道理。

    只是道理是一回事,情感又是一回事。女人總是敏感的,當年舜涓在接到汪展鵬的分手信后,第一時間作出決斷拿錢打發了沈隨心,多年后的現在,她又從汪展鵬身上嗅到了衕樣危險的氣息。以李初一的標准來說,汪展鵬兩度出軌,多年來始終對妻子若即若離,是為人夫的寡情;明知女兒被花心男楚濂傷身傷心人生几乎被摧毀卻不以為意并替其掩飾周全,是為人父的冷漠;如此,此人是徹頭徹尾的渣男,一個女人但凡有一分的清醒,就應該光速地離開他!

    然后,舜涓就成為離異、豪富的美婦人,周游世界、享受美事、豢養小白臉,不要太幸福!

    但對舜涓來說,維持與汪展鵬的婚姻,才算是保持了幸福的假面吧?青年時期不顧親朋反對選擇的戀人、婚后為之生兒育女甚至拋棄了尊嚴和忍受痛苦、原諒其背叛才留住的丈夫,付出這么多,如果對他放手,那自己曾經的堅持、隱忍以及尊嚴算什么?笑話嗎?

    所以,無論如何她不會放手。汪展鵬是她舜涓的丈夫,就這樣。

    所以李初一決定跟她談一談,直截了當地問道:“媽,你有設想過離開我爸嗎?”

    舜涓的反應很大,上一秒還在關心地詢問李初一最近的生活,下一秒地盯著她厲聲喝問:“你發現了什么?!”

    李初一很平靜地回問道:“媽你呢?你發現了什么?”

    舜涓的嘴角神經質地抖動。她的表現讓李初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她已經發現汪展鵬和沈隨心舊情復燃的端倪,正被痛苦和恥辱所煎熬著。

    李初一嘆了一口氣,抱住舜涓,像一個真正的依戀的女兒一樣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媽,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人是你,我希望你真正的幸福快樂。”

    這是真的,在她重生后,拋棄了真正的自己,真正的父母,也唯有舜涓,是相對重要的人了。

    舜涓有几秒鐘靜止不動,李初一能感覺到她的僵硬和顫抖,然后她拍拍李初一的背,說道:“有你這么懂事的女兒,媽一直覺得幸福。”

    李初一直起身看她,“媽……”

    “大人的事別你別操心。”舜涓完全明白大女兒想跟她談的是她的婚姻。只是這種事情怎么跟女兒談呢?出於她的自尊心,她也不想跟任何人談這個話題。

    李初一只好放棄,“我是你這一國的,媽媽。只要你需要我,我會支持你的任何決定。”

    這次談話過后,李初一把手里有關汪展鵬和沈隨心□□的資料收了起來。舜涓并不是無知柔弱的婦人,如果她想面對及解決問題,就沒有什么內情是她查不到的。

    接下來的日子,因為李初一審慎地考慮了自己這輩子的生活,發現自己不必為任何事情去急迫,不必去考慮工作、前途乃至人生意義,遂愉快地決定目前既然了無打算,就先隨波逐流地當個宅一族吧。

    大多數時間,李初一宅在家中獨自閱讀,尋找比較冷僻的書籍的時候回去圖書館。她又遇到了陳海寧。

    “你好,好久不見。”這個干淨俊朗的男子跟她打招呼。

    李初一多少有點吃驚。陳海寧流露的是確鑿無疑的驚喜。因為她的臉,所以連陳海寧這樣一望即知條件優異的男子也期待再遇見她嗎?

    “你好。”李初一微笑。

    不要拒絕好運氣。這是李初一的守則。

    誠然,她斷了腿,離了婚,但是她仍然期待愛情,誰又能說她不會遇見足夠優秀又真正愛惜她的男人呢?

    懷著坦然開闊的心態,李初一與陳海寧的交往很愉快。對方是一個有學識有教養的人,并且不掩飾對她的好感,“第一次見面后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在圖書館見到你,不過我相信你總會再來,果然。”

    李初一心里歡喜。真的,陳海寧就是她那杯茶,哪怕她只是端坐桌前跟他交談而已,也讓她心里無限歡喜。如果她更好,她一定會早早對他表白:“讓我們成為戀人,可好?”

    可惜。李初一心里發緊。終於還是不顧心里微微的惆悵和畏懼,在一切端倪沒來得及萌發前,找了一個機會在陳海寧面前走路,她笑著展示自己從前有意無意掩飾的義肢,“現代醫學昌明,我常常覺得它跟真腿無異,可惜就是不能再跳舞。”

    陳海寧在那一刻毫無疑問很驚異,但他教養良好,很快面色如常,說道:“也并非沒有可能,我有一個學生常常自夸他的右腳型號高端,助他馬拉松獎項。”

    他在大學里教書,當然見多了身殘志堅的故事。

    敬佩者有之,但都不是愛情。

    李初一心里惆悵,仍然微笑,“也許有機會我跟他還能就此交流經驗。”

    過后陳海寧表現如常。但李初一心情低落,返家后許久無法恢復。

    真的,不管我們如何安慰自己:人生中挫折從來有之,痛了傷了痊愈了也就是了。可是有那個疤痕在那里,你假裝不介意,別人替你介意。

    哪一個人,不愛光潔如新呢?

    不能因為別人不愛你,就罵人不夠高尚。

    李初一几乎都要自卑了。結果几天后清晨醒來,家中窗明几淨,家政阿姨早把早餐做好端上桌,她腹中飽暖,突然就平靜了。

    愛情令人圓滿昂揚,但是沒有,也不致殘缺。

    偏偏就在她想通的這一頓早餐后,她接到了陳海寧的電話。

    李初一當然吃驚。

    但陳海寧表達了足夠的誠意,“原先我以為只是重名而已,畢竟我對舞蹈界并不熟悉。那天我意識到,你就是那一位汪綠萍。回家后我反復看你從前的演出,每看一回,就有新的震撼——”

    “我從前愛你的美麗,現在我愛你的堅毅。”在李初一策划、由偵探方偉實施的那起事件中,這句話由一個莫須有的仰慕者寫來,但又何嘗不是李初一的渴望呢?

    話筒那端陳海寧問她:“我知道你現在單身,我也單身,親朋也都鼓勵我開展一段感情,你答應嗎?”

    有誠意的人認真想發展感情,必然先為對方掃除障礙。

    我的父母已經知道我有好感的人是殘障人士,他們表示并不介意。我的好友也并不對你人生前后落差表達莽撞的關注。所以,你不用擔心被反對,被傷害。

    “可以嗎?”對方在話筒那端再度追問。李初一失語了几秒,終於從驚喜中醒覺,“當然!”

    她并非無所畏懼,但也不會裹步不前。

    掛掉電話后,李初一心里的甜蜜還沒有完全褪掉,就接到了家里阿姨的電話,被告知她媽媽舜涓生病了。

    李初一一怔。她是有几天沒跟舜涓聯系了,因為后者一直回避向她袒露自己的負面情緒,而她恰好最近心情又不好,不巧舜涓就在這期間生病了。

    “我媽她去看過醫生了嗎?醫生怎么說?”

    “好像沒有,”在汪家待了十几年的老阿姨的擔憂几乎透過電話線傳過來,“兩天前太太說她不舒服要躺一躺,叫我不要打擾她,晚飯也不肯吃,然后這兩天沒出過房門,東西送進去也沒怎么吃。”

    “我現在就回去。”

    李初一大概能猜得到發生了些什么,不外乎舜涓發現了真相,只是不知道她決定釆取什么樣的應對措施。

    李初一回到汪家,出乎意料地,舜涓人坐在露台上喝下午茶,人看去略蒼白消瘦,但并不憔悴頹唐。就跟李初一從前對她的印象相衕,一直是一位矜持端貴的美婦人。

    “綠萍,過來坐。”舜涓向她招手。

    李初一坐到她身側,“媽,阿姨說你沒有好好吃飯,這樣身體怎么受得了?”

    “真是自作主張,她就不該給你打電話讓你擔心,”舜涓皺眉,輕描淡寫道:“只是想一些事情入迷,現在想通了,沒事了。”

    “唔。”李初一也不問她想通了是如何,如果她決定跟汪展鵬離婚,這時已經明說了。

    母女倆對坐了好一會,樓下傳來喧鬧,紫菱和費云帆來了。

    李初一皺眉,舜涓對她輕輕搖頭,母女倆一致望向正端了一碟點心過來的阿姨。后者手抖了一下,嚅嚅道:“二姐說得對,她與大姐總是親姐妹……”

    李初一一言不發。

    “阿蘭,你自作主張很多次了。”舜涓聲音淡淡。她固然也想兩個女兒親愛如初,但輪不到幫佣的阿姨唬弄她大女兒。

    阿蘭忙不迭告罪。

    紫菱已經奔了上來,“媽,你生病了?——咦,看起來不像,”已經掉轉頭沖著綠萍喊,“姐,你總算肯來見我,你原諒我了對不對?”

    李初一連眼神都懶怠給她。跟在紫菱后面的費云帆見狀,變了臉色。所幸他是個商人,風度仍能維持,“舜涓,你沒有生病真是太好了。——綠萍,好久不見。”

    母女倆均沒有應聲。

    舜涓心思復雜,看著面前這位几十年老朋友、如今的女婿,想到他明知那一切傷害自己的隱瞞和背叛,卻絲毫沒有對自己盡過朋友的道義,更遑論作為半子的維護,還有他身邊的小女兒,一直讓自己失望。她頓時生出深深的疲憊,拍拍身邊大女兒的手背,“如果有事,你先走吧。我也去躺一躺,放心吧,媽媽沒事。”

    “知道了,有事你給我打電話。”

    母女倆這樣旁若無人,各自站起身就要走開,紫菱不可置信地大喊:“媽?!”

    “紫菱,我快要生病了。”舜涓疲憊地揉揉太陽穴,“你不要在這里吵。如果你想跟你姐姐好好說話,自己想辦法。云帆,你也管一管她。就算是做母親的,也不能一直縱容已經出嫁的女兒。”

    顯然紫菱并不是有話聽話的人,她露出了受傷的神色,費云帆則顯見地憤慨起來。李初一為了避免他們吵到舜涓,李初一沒跟著一起走。

    “綠萍,我想請求你心平氣和,”舜涓徹底離開后,費云帆說道,“紫菱難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過錯嗎?你這樣懲罰她。”

    “姐……”紫菱淚水漣漣,“我好久沒見到你,幸虧今天蘭姨給我打電話說你會回家。”

    端著茶過來被豬隊友插刀的阿姨:“……”

    李初一簡直懶得發聲,自顧自就要走開。

    接下來從二樓到汪宅大門這段路,上演的不過是老套的紫菱哭泣道歉,費云帆慷慨譴責的劇碼。

    “我并不怪你,”李初一自己不開車,也沒有請司機,出門總是預約的士,不巧現在的士未到,她只好對身旁哭泣及憤慨二人組開口,“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心想事成。”

    因為你於我是險惡的陌生人。因為你得隴望蜀,我知道你盡可隨心所欲,但你終將付出代價。我屆時將在一旁微笑。

    “祝你們一直恩愛。”李初一微笑著對費云帆說道。然后的士車來,她鑽進去,車絕塵而去。

    ~~~~

    李初一并沒有花多久,就知道舜涓做了些什么。

    她從沈隨心當年兌現那張支票開始,把她查了個底掉。未婚生女,把嬰兒拋給自己的姐姐撫養。繼續游學,邂逅男人,發生了若干次“真摯的”愛情,接受對方的供養,最后都無疾而終。最后落魄返歸故里,再有預謀地重逢早年的情人。

    汪展鵬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是要把與他的愛情當做信仰念念不忘的。可是沈隨心身上發生的愛情太多了,他一回想她所說的“日夜不敢或忘”,就跟逢廟念爛的“阿彌陀佛”一樣,再也不是純粹的禱詞了。

    當然,舜涓此舉也有些冒險,畢竟雨珊確確實實是沈隨心跟汪展鵬的女兒。但舜涓又何其了解汪展鵬?連自小撫養長大的綠萍,也不見得他有多深愛,何況一個不知存在、不知根底,又是欺騙了他的女人所生的女兒呢?了不起,不過是他死后,留一筆小小遺產給她而已。

    汪展鵬現在一定滿心羞辱吧?“娜拉出走”追求愛情和自由,結果愛情是一場骯臟的欺騙,自由從來是一場鏡中月。

    舜涓是求仁得仁。她早就不求汪展鵬的愛情,她也不稀罕,但是只要她一直是汪展鵬的妻子,就實現了她的勝利:對汪展鵬和沈隨心的勝利,對背叛和侮辱的勝利。

    孰是孰非,孰輕孰重,每個人都不能替代別人去判斷。李初一唯有嘆息而已。

    她最近過得頗好。陳海寧表白之后,她懷著壯士斷腕的心情,第一時間就跟他去見了他父母,待真的確認那對老人有絕佳的風度和包容力后,她放下最后一點心防,跟陳海寧正正經經地談起了戀愛。

    隨著時間推移,就在他們倆的感情漸入佳境之際,紫菱和費云帆離婚了。

    李初一是直到報紙上登出來,才知道這件事的,而彼時網絡上已經瘋狂,“費氏老板娘偷情前姐夫”等狗血標題掛了好几天的頭條,連楚濂與綠萍的前塵往事也被翻出來,“楚氏長公子與汪氏姐妹之三人行”被路人嚼了又嚼。

    李初一倒是能置身事外,只抱歉連累了陳海寧也被人擾,因為此時雙方朋友圈基本知道兩人在談戀愛了。

    “真是對不住。所幸假期已經到了,或者你出去度假避一避。”兩人暫時不便見面,李初一在電話里說道。

    “閑言碎語而已,擾不到我,”陳海寧完全不放心上,他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我只知道你跟妹妹不親近,卻沒聽你說過有這樣的前因。”

    李初一并不想多談,她真的完全不放在心上,她畢竟是另外一個人,“遇見你這件好事足夠抵上所有爛事。”

    陳海寧低低地笑。真奇怪,情人熱戀,無數肉麻的話總說不盡。

    電話掛斷之際,陳海寧對她說了一句:“我最愛你的堅毅。”

    心想事成了。李初一握著手機靜靜微笑。

    不想,舜涓又打電話來,說紫菱和費云帆已經領了離婚證,“為了她,我起碼折壽十年。”

    “老話說,兒孫自有兒孫福。”

    “綠萍,你倒是想得開。”舜涓嘆氣,欲言又止。

    李初一知道舜涓是想要她去表現姐妹愛。做父母的總想所有子女相親相愛。李初一不想對她直言她做不到,這話的效果跟她說她打算跟紫菱老死不相往來一樣,說出來徒然讓舜涓為難傷心而已。所以她亦不會勸她別管紫菱。反正人最愛都是自己,舜涓無論怎么操心紫菱,不妨礙她自己好好說就好。

    不過輿論講得這么難聽,在舜涓的口中,卻是相信紫菱的說法的。紫菱當然不肯承認她與楚濂藕斷絲連,只說兩人舊友,拉手是為了免她摔倒在地,擁抱和頰吻是告別禮。她一貫哭得楚楚可憐,楚濂仍然口口聲聲他們沒有錯沒有罪。

    但費云帆沒有相信。且不說他為了壓下輿論買下的更不堪的照片材料,單是媒體已經爆出的燎,就已經讓他暴怒恥辱。當他不是事件的主角的時候,他維護紫菱說愛情沒有錯;當他成為被辜負的那一個,任何捕風捉影都成了紫菱對他的背叛。

    何況此次事件還重重打擊了他的事業。紫菱本是他的公司新一季產品的代言人,如今她的社會評價急轉直下,費氏股份也連連下跌。

    這兩人離婚,中間發生的事情也足夠拍一出連續劇。李初一當笑話一般笑吟吟地聽,就跟著紫菱和楚濂再在一起,提供她更多樂趣了。

    不久后,楚沛給她打電話,“綠萍,雨珊帶上她的相機環游世界去了。她……是你的妹妹。”

    “哦。”

    “你似乎不意外,”楚沛聲音里有吃驚,隨即又聽他苦笑,“是了,你不關心這些。其實這倒看得出你們倆的關系了,她與你一樣,對一切爛事毫不關心滿不在乎,‘誰生的我、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成為什么樣的人’,她說完這話就跟我提分手,毫不留戀地走了。”

    “你可以追上她。”

    “可惜我們離得太遠了,我追不上了。”楚沛惆悵地說道,“楚濂被公司辭退,當不成建筑師了,爸爸讓他到公司當總經理,因為本來長子就要繼承家業,呵呵。”

    李初一安靜地聽他說,“從小到大都這樣,楚濂理所當然地得到爸媽的重視和一切。我不是想跟他爭,如果他能勝任,我把公司拱手讓給他,可是我早看明白他不是那塊料,很多人也指著楚氏的工養家,他搞砸了我們家不過三餐少吃點,可是几千工人就要喝西北風了。何況我犧牲了自己的理想打拼了近一年,嘔心瀝血。憑什么我要讓?”

    是,她也了解楚濂為人,他爭不過楚沛。

    李初一微笑。傷害過你的人都遭了報應,多好。

    過了一陣子,本城又有新的頭條,風聲漸漸過了,李初一又和陳海寧外出約會。他們坐在冬初的陽光里品嘗美食,期間她又接到舜涓電話。

    “她總是衣食無憂,你不要操心太多。”李初一淡淡安慰她,掛了電話。

    一個人最該祈禱血緣之人不缺吃不少穿。真的,這樣省卻無數煩惱。這是李初一兩世的經驗。至於其他,比如心情,比如名譽,她就管不到了。

    “這個味道好,你多吃點。”陳海寧不多問,只跟她談吃。

    李初一愜意地笑。真的,她沒有悲傷和憂愁的事情,生活在這一刻無限美好。


--------------綠萍完---------------
~一入耽門深似海,從此BG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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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報復渣男跟腦殘我最愛,看的真爽,最喜歡第一篇秦明歌穿成雁姬,女主超強的,後面的女主都沒她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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