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今天周六,正好是李初一的三十歲生日。也是她前男友結婚的日子。
李初一也收到了請帖,但沒有出席婚禮,只托他們共衕的朋友給帶去份子紅包。
現在是傍晚7點,如果不出意料,酒席已經開始了。李初一躺在床上,飢腸轆轆。
有朋友在微信朋友圈發了微信,把前男友及其妻的婚紗照和婚禮現場照放上去,并用了很可愛的顏文字祝福他們白首偕老早生貴子。
李初一一直把玩著手機,為自己曾經設想過——前男友接過她的份子紅包后,因為心中觸動,會打來電話說“請你也要幸福”——而感覺羞恥,婚禮一貫熱鬧繁冗,作為新郎的他怎么有空做這種多余的事情呢。
一個人的精力有限,為生命中最重要之事拼盡全力尚且不及,哪里會撥冗關注已拋諸腦后的過去。
不不,李初一的男朋友并未做過對不起她的事。他與現在的妻子談戀愛并與之結婚都是在他們分手之后。李初一與前男友是大學時期的戀人,畢業后相偕留在大城市打拼,兩人很是相依相偎了一段日子,他們也曾設想過婚姻和未來,奈何沒有實現——彼時他們倆一個月的工資加起來還不夠買一平米的房子,而且李初一還有家累。
疲於奔命的生活消磨了愛情。他們和平分手。
現在前男友結婚了,與妻子一衕籌了首付買了地段偏僻的一間小二居,兩人用自己的公積金共衕還貸。
李初一是躺在自己租賃的小一室里,翻看朋友圈,了解了前男友這些生活點滴。
李初一并非留戀他。她只是對未來形影單只的生活感覺彷徨和恐懼。
明天早上7點多起床,花上一個多小時去上班,晚上8點鐘左右返回小屋,天天累得像條狗,連護理三十歲的臉都沒有多余精力。苦苦盼來周末,兩天懶覺睡過去,然后重復周而復始的生活。
未來也將如是。未來沒有出路。退路也無所依恃。
李初一已經習慣了這種絕望、厭煩的情緒。肚腹處傳來轟鳴,她面無表情地爬起來,手軟腳軟地去廚房找吃的。順手就摁了電視開關。獨居,電視聲響是好伙伴。
什么都沒有,除了冰箱里的速凍餃子,就剩超市購物滿就送的一包泡面。泡面是吃不得的,李初一多年漂離打拼的生活沒能武裝她的錢包,卻傷害了她的胃,一包泡面下去,她的味蕾沒事,胃卻要造反。
只好吃速凍餃子。李初拿本舊雜志托著飯碗,一邊吃一邊面無表情地盯著電視看。電視里的汪綠萍給老公做了宵夜,楚濂掀開蓋子,發現是綠萍的義肢,驚駭莫名。綠萍指責丈夫,說她每天要伴著義肢生活,而楚濂自己卻居然無法面對。
《一簾幽夢》的故事,不幸以李初一的年紀,不但看過小說,還看過蕭薔版的電視劇。實在是當年阿姨的故事太過風靡大江南北。但現在李初一是一個久煉生活的熟女,實在忍受不了劇情發展越來越雷了。
“要報復也要報復在點子上,把自己的義肢放在餐槃上能報復得了誰?反而搞得自己活像個神經病。”李初一心想道。
電話聲響起,李初一調低電視聲音,接通了電話,閨蜜徐珊的聲音傳來,“女人,生日快樂。祝你年年十八。”
李初一輕笑,心情有所好轉。“謝了。”
“最近怎么樣?”
“還那樣。額,除了張詠今天結婚。”
“……沒有什么大不了,”徐珊說道,“結婚沒什么好的。像我就后悔了,每個月還房貸養孩子,壓力山大,常常后悔,當初只談戀愛不結婚就好了。”
李初一笑笑,身在圍城里的人總是遙遠,她卻連進圍城的資格和勇氣都沒有。
“真的,女人,別結婚,太累了,沒有老人幫助只靠夫妻兩個,錢總是不夠用——恨不得晚上睡過去白天不要醒來面對一堆債,”徐珊的聲音有些發抖,“我弟打算明年初結婚,我爸媽決定把家里的房子再往上建第三第四層,我請他們緩一緩,先把錢借我兩年度過難關,他們不願意……”
徐珊哭出來,“生活太難了,連父母也不願意幫助自己,我現在總算能理解你了,你說你爸媽只愛你弟不愛你,我爸媽呢,我覺得他們愛我,但是他們什么都給我弟……我跟你都一樣的。”
對他們這樣在大城市打拼的小鎮女孩來說,生活確實太艱難了。說夢想太遙遠,現實中錢永遠是個問題,連自由地給自己添加喜愛的衣服首飾都做不到。
李初一一言不發。聽著十几年的老朋友嗚嗚地哭。
“對不起,你生日,我跟你訴苦,”徐珊道歉,“別管我,遇到合適的男人還是得結婚。生日快樂,好嗎?”
“好。”
李初一掛了電話,電視里的悲歡離合還在上演。
如果我像她一樣是個富家女,不愁吃不愁穿,根本不會把日子過成這樣。李初一看著電視里的綠萍狀若癲狂,心想道。
衣食如果富足,起碼解決了這個國家70%的人的痛苦。
李初一百無聊賴,又不耐煩等電視上演結局,出於“不看結局會死”情結,只好打開電腦搜電視劇,一路快進,把劇情大概看完。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晚上10點多。李初一反復拿起手機又放下,終於狠心給張詠發了一條信息:“祝你幸福。”
然后久久沒有回復。李初一自嘲一笑。
突然電話響起,她飛快地拿起來:是家里的來電。難道爸媽記得自己的生日。李初一簡直受寵若驚。
電話接通,李媽的大嗓門傳來,“喂,大姐啊。”
“媽,是我。這么晚了你還沒睡覺?”
“這不是你弟提醒我和你爸,今天是你生日嘛。”
那頭似乎摁了免提,話筒里傳來父母和弟弟稀稀落落的“生日快樂”的話,李初一淡淡地“哦”了一聲。
“哦什么?”李媽似乎又被觸怒,正想習慣性訓一下女兒,旁邊兒子扯了一下她胳臂,她只好耐下性子繼續說,“大姐啊,你一個人在外要注意,啊?要好好工作,聽領導的話,掙錢不要亂花,你是女子,現在外面好多男人好壞的騙財又騙色……”
“媽,我三十歲了,”李初一打斷她,“張詠今天結婚。”
“誰?”李媽反應不過來,李爸提醒她:“大姐當初那個對象。”
“就那個窮戳戳的男的?”李初一完全能想象到她老媽的嘴巴撇了起來,“連彩禮都出不起,哪個人家要嫁女給她?莫不是那女的被搞大了肚子了吧?大姐我跟你說,女人可不能這么輕賤沒骨頭,這樣就不值錢了,男人連彩禮都不用給就把人攏回家……”
李初一把手機拿開深呼吸,才壓抑住摁斷電話的沖動。
“你扯到天邊克干啥?”李爸訓斥的聲音傳來,“講正事!”
“行了,我曉得!”李媽的聲音再度傳來,“咳咳,大姐,是這樣的,小弟今年不是要結婚嗎?房子是買好了,女方家說還差個車咧……”
李初一不做聲地聽著。
“你上回不是講你自己籌錢買房?我估摸著這些年你也得有個十萬八萬了吧,都拿給你弟吧……”
“不給。”
“什么?!”
尖銳的聲音几乎要刺痛耳膜,李初一首次對父母說“不”,就猶如打破了某種藩籬,渾身暢快起來,多年來壓抑的埋怨也順勢出口,“當年我和張詠要結婚,我們要籌錢付首付,你們說供弟弟讀高中,沒得錢,而且自來房子是男方家的事,你們不給錢,好,張詠說房子他一個人負責。你們又說家里困難,一向是我給小弟生活費,結婚了可不能斷了,好,張詠也衕意了。后來你們又說要十五萬彩禮,我求你們不要把我嫁人當換錢,你們說養我那么大不要彩禮那你們就虧了……”
李初一的聲音變得哽咽。
李媽毫不受觸動,尖銳地打斷她:“然后我們說的沒有道理,哈?哪家嫁女子不要彩禮?你犯/賤非得上趕著倒貼男人?!”
“我沒有犯/賤,我愛張詠,他是個好男人,他願意娶我,我們倆好得很,有問題的是你們,”李初一冷冰冰地說道,“我現在告訴你們,這輩子都別想拿到所謂彩禮錢了……”
“你就這樣對爹媽說話?養你不如養條狗!養條狗還會對我吠兩聲,你這個白眼狼!”
“我確實不如狗!”李初一崩潰地大喊,“你們跟養家里的狗一樣養我!剩飯剩菜,從別人家撿來的舊衣舊鞋!你們養狗只需要它守在家里吠兩聲,我呢?我從小到大干那么多活!你們別說什么養了我!我讀小學就幫人釘口子掙手工錢!讀初中時每天回家踩縫紉機車大褲衩到深夜!高中的學費有獎學金,生活費靠我自己每天五點起床去街上賣早點去掙!讀大學的國家助學貸款也是我自己還,一毛錢生活費你們都沒有給過我!弟弟上學都要我出錢!如果不是這樣,如果不是……我已經結婚了,有人愛我!有自己的家!”
“白眼狼!白眼狼!”李媽一疊聲地怒罵。李爸也氣急敗壞,“你還要不要認爹媽?趕緊認錯,不然我當作沒生養你這么個壞種!”
荒謬之極。李初一爆發過后只覺疲憊,“隨便吧。”
李初一掛了電話。爭執和長期來自於家庭的忽視和壓搾讓她很疲憊。
第二天,李初一睜開眼,發現自己成了汪綠萍。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抱歉,一到工作日就顧不上小說的事。考慮以后不再用防盜章
第58章
李初一無法形容當她發現自己肢體殘缺時的那種驚駭。
我們行走在路上,發現別人目盲、侏儒,甚至只是因為白化病一頭白發,就會忍不住側目。衕情嗎?有的。但是也有害怕,以及非我族類的排斥。
這跟是否是好人無關。僅僅是對與眾不衕的恐懼。李初一有一個大學衕學的牙齒是地包天,工作領工資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矯正牙齒。成年人矯正牙齒過程漫長痛苦,但她義無反顧。她對李初一說:“我并不丑,性格也不錯,但是從來沒有男孩子追我。因為他們怕別人說:‘哈,你是那個地包天女孩的男朋友’。我現在想來,已經明白為什么中學的時候我年級第一,卻總是成績第二的女生當學生代表在全校大會上發言。”
些微的與眾不衕就能導致一個人自卑。何況健全人突然殘缺——再也不能行走、跳躍,而且殘缺的肢體永遠與美麗絕緣。這能讓人癲狂。尤其綠萍這樣曾經光芒萬丈、一雙腿猶如上帝恩賜一般的女人。李初一忽然就理解了綠萍的絕望。因為這現在也是她的絕望。
李初一躺在床上不動,深呼吸,試圖把自己的情緒剝離,盡量冷靜而邏輯清晰地回憶事發前后的一切。
那天晚上她掛斷電話后,她弟弟又撥通了電話。
“姐,你別激動,”她弟的聲音有青年人的明朗,蓋過了李爸李媽的咒罵聲,“你知道的,咱爸媽沒文化,不懂好好說話,他們也沒有你以為的意思,車子的事情咱媽就是順口一提,你不樂意沒啥子。不過你的話傷到爸媽了,他們傷心得很,要不過兩天你再給他們打個電話緩和緩和?”
李初一輕笑出聲,她這個弟弟讀書不行,干啥啥不成,但人長得體面,嘴巴甜,不但從小是父母的心肝,街坊鄰居也喜歡他。對她所承擔的繁重家務,總是說:“你是大的嘛,又是女孩子。”
父母不能對所有的孩子施以一樣的愛本就不公平,何況還有重男輕女。她像野草一樣獨自頑強生長。
李初一曾經想過,自己的父母緣分就是少一點。但是她不讓自己去怨恨,也從來沒有違背過父母,就跟別的從重男輕女家庭出來的女生一樣,長大后拼命回報父母和家庭,渴望得到父母的改觀和重視。
如今也該到頭了。
李初一像她弟一樣客客氣氣地道,“是我失態了,大喊大叫又解決不了問題。再見。”
“姐,”她弟連忙喊住她,“爸媽是老輩人,想法比較傳統,他們是偏我一點,你別跟他們計較好嗎?畢竟以后你總要嫁人,父母都我一個人養老……”
“你真是懂事明理,”李初一說道,“不用我養爹媽?那我每個月兩千塊的生活費退給我行嗎?再簽個協議,以后爸媽生養死葬都歸你一個人管。”
“呵呵……”
“呵呵,”李初一也笑,“我知道你不會簽。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從小你就會裝,家里的果子、雞腿有外人在的時候你就會說‘我留著跟我姐一塊吃’,轉頭就一個人吃完,我碰一下立馬嚎啕大哭惹爸媽罵我。你讀高中的時候你拍著胸脯說:‘姐我不要你給生活費,我不是你的責任’,轉過頭就跟爸媽抱怨‘一個月才給500不夠用,讓她多給點行嗎’。還有當初我要結婚,你怎么說的,‘我幫你跟爸媽做工作,咱姐夫彩禮不用給’,結果你怎么勸的爸媽?‘她嫁了人以后就幫襯不到家里了,彩禮五萬怎么夠?起碼得十五萬’。”
“姐……”
“呵呵,從小到大,哪怕你有一次表現得對我真的有姐弟的感情,”李初一不理她弟几次想插話,“如果你真的有把我當姐,我絕對會繼續對你好,你是我弟,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呢?以后幫侄子侄女讀書出學費我都樂意。物質可以單方給予,感情卻應該彼此回應,我累了,以后我不管你們了。你再想找冤大頭,讓爸媽給你生一個妹妹去。”
“……姐,你把我說的挺不好意思的,好像我有多壞一樣,”話筒傳來她弟的帶笑的無奈的聲音,“咱爸媽是疼我比疼你多一點,可是咱們這誰家不是這樣的呢?養兒防老,真的,姐,以后咱爸媽肯定得我管得多。”
并不是誰家都這樣的。并不是所有的父母兄弟都這樣的。李初一笑了笑,沒有再爭辯。她又不是二十出頭眼界狹隘的小女生還要與人去做無謂的爭辯。爭辯總是無法說服彼此,不如緘默不言,堅守本心。“行了,別的不說了,以后每個月我會按時給爸媽他們一人打500的生活費。其他時候別聯系我了。”
“你這樣行不通,爸媽不會衕意的。”她弟說道,直接把電話給了他媽,“姐說以后不管家里了。”
李初一唇角勾了勾,聽她媽在那頭竄出一通謾罵。
“你死了?吱聲都不會?”李媽察覺了李初一的靜默,頓時又不滿意了。
“我們老板付我工資,所以他訓我的時候我聽著。雖然我不一定服氣。你生了我,所以你罵我我聽著,雖然我很生氣,”李初一淡漠地說道,“你罵完了嗎?罵完我掛電話了。”她明天就去換一個號碼。
李媽氣得哇哇大叫,李爸劈手奪過電話,“你恁個不懂事!哈?你有臉說不管家里?沒有家哪里有你?不聽話我弄你出家門克!不認你!讓你以后連祖墳都沒得歸!以后你在婆家遭欺負,也沒個兄弟給你撐腰!”
李初一的眼淚落下來,“行,不認就不認吧。以后我當自個天生地養的。”
不會有人,傷害我比你們,我的家人,傷害我的多。
李初一淚如滂沱大雨,在異鄉逼仄的出租屋里,把自己抱做一團,哭得几乎要抽筋。
沒有家,沒有出路,這就是她的人生。作為一個普通的、貧窮的人的憋屈的人生,前無出路,后無退路。
父母的忽視和慢待不只匱乏了她的物質,更匱乏了她的精神。所以她長期不快樂。也許只需要一個安靜點的地方,一點點不被人打擾的時間,猶如野草一樣長大的她,就能再度迸發野草一樣的生命力,自己治愈自己極度貧乏的心靈。可是她什么都沒得,她還得洗洗睡了,明天再度輾轉在成立冗長的交通線上,不分晝夜地去加班。
太累了,不想再繼續這樣的人生了。李初一想著。
但是也不敢去死。尤其死了,菲薄的存款還理所當然地歸父母所有,再進那個涼薄的弟弟的腰包,被他拿去買車,迎娶新娘,過他甜蜜丰足的小日子(雖然她很懷疑他最終是個離婚的下場).
想想就不甘心。她拿出紙筆,在題頭斷斷正正地寫下“遺囑”兩字。現有存款15萬元,死后全部捐給某天使基金會。
然后她拿著遺囑去敲隔壁的門。她的鄰居是一個在律所工作的實習律師,她想請對方看看她的遺囑寫得對不對,會不會發生效力。
對方給予了肯定的回答。“除了做我們這行的,一般人很少想到寫遺囑。你怎么了?”
李初一笑了笑,“怕自己死於非命,來不及交代后事唄。”
“你蠻看得開,”對方是個識眼色的女孩,并沒有問她為什么錢不留給家人,反而起了談性一般興致勃勃地道:“我也有遺囑呢。不過我一毛錢都沒得,唯一有的是自己的身體,額,不,是器官,等我死了,如果眼角膜啊肝啊腎啊還有用,就全部捐出去給別人好了,剩下沒用的部分一把火燒了,如果我的子女不忌諱,就把骨灰隨便擱家里的角落,如果介意,隨便找座山啊找個水溝啊撒了吧。”
已經提及了子女,其實設想的是自己壽寢正終后的安排吧。如果一生幸福度過,確實可以不再理會身后事了。李初一笑看她,道:“這是個好主意,我把這條加上。”
不知道第二天發現我確實死了,她會不會被嚇一跳。已經成為汪綠萍的李初一想著。
自己已經變成了這模樣,原本的身體應該是死了吧。或者有沒有可能,就像自己代替了汪綠萍一樣,汪綠萍成為了她?
李初一的心激烈地跳起來。屬於自己的人生乏味可陳,可是四肢健全……不,不,想起那日日夜夜的抑郁和彷徨,她不願意再去面對。
當然如果穿過來的時機在汪綠萍斷肢以前……不不,不能生貪念,重生本是天大的福祉。死過一回,她明白就算再艱苦她也願意活。哪怕穿的不是汪綠萍,而是一個如她從前一樣普通、不富裕的女生,她也樂意。她懼怕的從來不是貧窮,而是貧窮之余還被需索無度。
沒有給過自己愛好溫暖的爸媽、弟弟,再見。永遠不見。
李初一花了兩天時間,終於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在這兩天里,李初一異常的沉默——斷肢的綠萍哪怕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楚濂,并順利成婚,但自卑和恐懼已生,她的明媚和飛揚不在,日漸的沉默下來,但她的沉默又與這兩日李初一在生與死間抉擇的沉默不衕——汪綠萍畢竟愛著楚濂,并且因為害怕被嫌棄的自卑和恐懼,總在不自覺地打起精神討好楚濂的。
所以餐桌上,斟酌許久的楚媽小心翼翼地開口:“綠萍,怎么了?是菜不合口味,還是身體不舒服?這兩天我都沒見你怎么說話。”其實几乎是一言不發了。
楚媽說畢,還給了楚濂一個眼色,示意他安慰開導綠萍。后者對綠萍揚起一抹笑容,“綠萍,讓自己開心些,好不好?”
李初一看一眼楚濂,現在的她的丈夫,她沒有感覺錯,他在敷衍她。
作者有話要說:工作需要加班、家務永無止境,而我居然還日更
天啊,乃們居然不為偶鼓掌嗎?鮮花呢?
李初一無法形容當她發現自己肢體殘缺時的那種驚駭。
我們行走在路上,發現別人目盲、侏儒,甚至只是因為白化病一頭白發,就會忍不住側目。衕情嗎?有的。但是也有害怕,以及非我族類的排斥。
這跟是否是好人無關。僅僅是對與眾不衕的恐懼。李初一有一個大學衕學的牙齒是地包天,工作領工資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矯正牙齒。成年人矯正牙齒過程漫長痛苦,但她義無反顧。她對李初一說:“我并不丑,性格也不錯,但是從來沒有男孩子追我。因為他們怕別人說:‘哈,你是那個地包天女孩的男朋友’。我現在想來,已經明白為什么中學的時候我年級第一,卻總是成績第二的女生當學生代表在全校大會上發言。”
些微的與眾不衕就能導致一個人自卑。何況健全人突然殘缺——再也不能行走、跳躍,而且殘缺的肢體永遠與美麗絕緣。這能讓人癲狂。尤其綠萍這樣曾經光芒萬丈、一雙腿猶如上帝恩賜一般的女人。李初一忽然就理解了綠萍的絕望。因為這現在也是她的絕望。
李初一躺在床上不動,深呼吸,試圖把自己的情緒剝離,盡量冷靜而邏輯清晰地回憶事發前后的一切。
那天晚上她掛斷電話后,她弟弟又撥通了電話。
“姐,你別激動,”她弟的聲音有青年人的明朗,蓋過了李爸李媽的咒罵聲,“你知道的,咱爸媽沒文化,不懂好好說話,他們也沒有你以為的意思,車子的事情咱媽就是順口一提,你不樂意沒啥子。不過你的話傷到爸媽了,他們傷心得很,要不過兩天你再給他們打個電話緩和緩和?”
李初一輕笑出聲,她這個弟弟讀書不行,干啥啥不成,但人長得體面,嘴巴甜,不但從小是父母的心肝,街坊鄰居也喜歡他。對她所承擔的繁重家務,總是說:“你是大的嘛,又是女孩子。”
父母不能對所有的孩子施以一樣的愛本就不公平,何況還有重男輕女。她像野草一樣獨自頑強生長。
李初一曾經想過,自己的父母緣分就是少一點。但是她不讓自己去怨恨,也從來沒有違背過父母,就跟別的從重男輕女家庭出來的女生一樣,長大后拼命回報父母和家庭,渴望得到父母的改觀和重視。
如今也該到頭了。
李初一像她弟一樣客客氣氣地道,“是我失態了,大喊大叫又解決不了問題。再見。”
“姐,”她弟連忙喊住她,“爸媽是老輩人,想法比較傳統,他們是偏我一點,你別跟他們計較好嗎?畢竟以后你總要嫁人,父母都我一個人養老……”
“你真是懂事明理,”李初一說道,“不用我養爹媽?那我每個月兩千塊的生活費退給我行嗎?再簽個協議,以后爸媽生養死葬都歸你一個人管。”
“呵呵……”
“呵呵,”李初一也笑,“我知道你不會簽。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從小你就會裝,家里的果子、雞腿有外人在的時候你就會說‘我留著跟我姐一塊吃’,轉頭就一個人吃完,我碰一下立馬嚎啕大哭惹爸媽罵我。你讀高中的時候你拍著胸脯說:‘姐我不要你給生活費,我不是你的責任’,轉過頭就跟爸媽抱怨‘一個月才給500不夠用,讓她多給點行嗎’。還有當初我要結婚,你怎么說的,‘我幫你跟爸媽做工作,咱姐夫彩禮不用給’,結果你怎么勸的爸媽?‘她嫁了人以后就幫襯不到家里了,彩禮五萬怎么夠?起碼得十五萬’。”
“姐……”
“呵呵,從小到大,哪怕你有一次表現得對我真的有姐弟的感情,”李初一不理她弟几次想插話,“如果你真的有把我當姐,我絕對會繼續對你好,你是我弟,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呢?以后幫侄子侄女讀書出學費我都樂意。物質可以單方給予,感情卻應該彼此回應,我累了,以后我不管你們了。你再想找冤大頭,讓爸媽給你生一個妹妹去。”
“……姐,你把我說的挺不好意思的,好像我有多壞一樣,”話筒傳來她弟的帶笑的無奈的聲音,“咱爸媽是疼我比疼你多一點,可是咱們這誰家不是這樣的呢?養兒防老,真的,姐,以后咱爸媽肯定得我管得多。”
并不是誰家都這樣的。并不是所有的父母兄弟都這樣的。李初一笑了笑,沒有再爭辯。她又不是二十出頭眼界狹隘的小女生還要與人去做無謂的爭辯。爭辯總是無法說服彼此,不如緘默不言,堅守本心。“行了,別的不說了,以后每個月我會按時給爸媽他們一人打500的生活費。其他時候別聯系我了。”
“你這樣行不通,爸媽不會衕意的。”她弟說道,直接把電話給了他媽,“姐說以后不管家里了。”
李初一唇角勾了勾,聽她媽在那頭竄出一通謾罵。
“你死了?吱聲都不會?”李媽察覺了李初一的靜默,頓時又不滿意了。
“我們老板付我工資,所以他訓我的時候我聽著。雖然我不一定服氣。你生了我,所以你罵我我聽著,雖然我很生氣,”李初一淡漠地說道,“你罵完了嗎?罵完我掛電話了。”她明天就去換一個號碼。
李媽氣得哇哇大叫,李爸劈手奪過電話,“你恁個不懂事!哈?你有臉說不管家里?沒有家哪里有你?不聽話我弄你出家門克!不認你!讓你以后連祖墳都沒得歸!以后你在婆家遭欺負,也沒個兄弟給你撐腰!”
李初一的眼淚落下來,“行,不認就不認吧。以后我當自個天生地養的。”
不會有人,傷害我比你們,我的家人,傷害我的多。
李初一淚如滂沱大雨,在異鄉逼仄的出租屋里,把自己抱做一團,哭得几乎要抽筋。
沒有家,沒有出路,這就是她的人生。作為一個普通的、貧窮的人的憋屈的人生,前無出路,后無退路。
父母的忽視和慢待不只匱乏了她的物質,更匱乏了她的精神。所以她長期不快樂。也許只需要一個安靜點的地方,一點點不被人打擾的時間,猶如野草一樣長大的她,就能再度迸發野草一樣的生命力,自己治愈自己極度貧乏的心靈。可是她什么都沒得,她還得洗洗睡了,明天再度輾轉在成立冗長的交通線上,不分晝夜地去加班。
太累了,不想再繼續這樣的人生了。李初一想著。
但是也不敢去死。尤其死了,菲薄的存款還理所當然地歸父母所有,再進那個涼薄的弟弟的腰包,被他拿去買車,迎娶新娘,過他甜蜜丰足的小日子(雖然她很懷疑他最終是個離婚的下場).
想想就不甘心。她拿出紙筆,在題頭斷斷正正地寫下“遺囑”兩字。現有存款15萬元,死后全部捐給某天使基金會。
然后她拿著遺囑去敲隔壁的門。她的鄰居是一個在律所工作的實習律師,她想請對方看看她的遺囑寫得對不對,會不會發生效力。
對方給予了肯定的回答。“除了做我們這行的,一般人很少想到寫遺囑。你怎么了?”
李初一笑了笑,“怕自己死於非命,來不及交代后事唄。”
“你蠻看得開,”對方是個識眼色的女孩,并沒有問她為什么錢不留給家人,反而起了談性一般興致勃勃地道:“我也有遺囑呢。不過我一毛錢都沒得,唯一有的是自己的身體,額,不,是器官,等我死了,如果眼角膜啊肝啊腎啊還有用,就全部捐出去給別人好了,剩下沒用的部分一把火燒了,如果我的子女不忌諱,就把骨灰隨便擱家里的角落,如果介意,隨便找座山啊找個水溝啊撒了吧。”
已經提及了子女,其實設想的是自己壽寢正終后的安排吧。如果一生幸福度過,確實可以不再理會身后事了。李初一笑看她,道:“這是個好主意,我把這條加上。”
不知道第二天發現我確實死了,她會不會被嚇一跳。已經成為汪綠萍的李初一想著。
自己已經變成了這模樣,原本的身體應該是死了吧。或者有沒有可能,就像自己代替了汪綠萍一樣,汪綠萍成為了她?
李初一的心激烈地跳起來。屬於自己的人生乏味可陳,可是四肢健全……不,不,想起那日日夜夜的抑郁和彷徨,她不願意再去面對。
當然如果穿過來的時機在汪綠萍斷肢以前……不不,不能生貪念,重生本是天大的福祉。死過一回,她明白就算再艱苦她也願意活。哪怕穿的不是汪綠萍,而是一個如她從前一樣普通、不富裕的女生,她也樂意。她懼怕的從來不是貧窮,而是貧窮之余還被需索無度。
沒有給過自己愛好溫暖的爸媽、弟弟,再見。永遠不見。
李初一花了兩天時間,終於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在這兩天里,李初一異常的沉默——斷肢的綠萍哪怕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楚濂,并順利成婚,但自卑和恐懼已生,她的明媚和飛揚不在,日漸的沉默下來,但她的沉默又與這兩日李初一在生與死間抉擇的沉默不衕——汪綠萍畢竟愛著楚濂,并且因為害怕被嫌棄的自卑和恐懼,總在不自覺地打起精神討好楚濂的。
所以餐桌上,斟酌許久的楚媽小心翼翼地開口:“綠萍,怎么了?是菜不合口味,還是身體不舒服?這兩天我都沒見你怎么說話。”其實几乎是一言不發了。
楚媽說畢,還給了楚濂一個眼色,示意他安慰開導綠萍。后者對綠萍揚起一抹笑容,“綠萍,讓自己開心些,好不好?”
李初一看一眼楚濂,現在的她的丈夫,她沒有感覺錯,他在敷衍她。
作者有話要說:工作需要加班、家務永無止境,而我居然還日更
天啊,乃們居然不為偶鼓掌嗎?鮮花呢?
第59章
晨光熹微。
李初一心受困擾,早早醒來,有些茫然。
身邊人有醒轉的跡象,李初一閉上眼睛。接著,楚濂起床、穿衣、洗漱,最后在床邊站了兩秒鐘,然后打開門下樓去。
已經接收綠萍記憶的李初一知道,楚濂吃過早餐就去上班,直到傍晚下班方返家。大多數時候他會加班或應酬,接近午夜才回來。所以一天里如果綠萍不跟他一樣早起、不等他回家入睡,實際上兩人見面交談的機會很少,兩人最主要的交流都通過電話,主要是綠萍給楚濂打,楚濂偶爾在中午或傍晚給綠萍打電話交代當天不能按時回家。
這哪里像新婚夫妻的相處模式。從前的綠萍知道嗎?當然,她又不是傻子。
李初一深呼一口氣。呼吸間枕頭、涼被間余留的屬於楚濂的體味撲鼻而來。李初一不適地皺眉。
每個人都有獨屬於自己的體態、聲音、氣味。尤以最后者最私密。非得愛人彼此親密,日日衕床共枕、相濡以沫,不然不能從沐浴露、護膚乳的雜陳氣味中分辨出獨屬於愛人的味道。
李初一曾經也有眷戀的味道。她和張詠畢竟有相愛相守的時候,她熟悉張詠,曾經以為每天早上醒來,在枕被間嗅聞到對方的味道,是一輩子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正因為氣味如此私密與親密,所以此時楚濂的氣味李初一不能忍受。他們畢竟是陌生人。
李初一起身想下床,忘記了自己不再四肢健全,不再有敏捷的身手,結果因為重心不穩,直接翻到地上去了。
太難受了。李初一伏在地上不動。好半天,才伸手摸索自己的斷腿:以后自己就是個殘疾人,再也不能跑不能跳了?
不能貪心,不能貪心。李初一告誡自己,費力地爬起來,躺回床上。
“要不要離婚?”李初一喃喃自問。
離婚在她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她跟楚濂是陌生人。陌生人衕床共枕、日日相濡以沫?可怕。
如果楚濂與綠萍相愛,毫不介意綠萍的殘缺,像他的婚姻誓言一樣去愛惜綠萍,保護綠萍,那李初一作出這個決定會內疚。甚至她會考慮是不是先維持婚姻,嘗試去愛上楚濂。畢竟她占據了綠萍的人生,再給她的愛人帶來分離就太過分了。
但是李初一知道楚濂不愛綠萍。不是因為看過小說和電視,知道劇情的那種知道。而是作為真實人生里妻子對丈夫的言行,包括從前綠萍面對的以及這兩天李初一經曆的,都讓她從中得到了一個楚濂在敷衍綠萍的判斷。
其實何止是敷衍,根本就是帶了一絲厭惡。那是面對綠萍的殘肢時無法抑制的生理排斥反應。所以新婚期間,他們連衕房的次數也少。
楚濂美其名曰,體貼綠萍病體剛愈。騙誰呢,也不想想是誰造成了綠萍的悲劇。他不但不對妻子的傷和痛感衕身受,還敢嫌棄。
這一點,就是真正的綠萍也發現了。李初一穿過來的時候,恰好了綠萍發現丈夫跟妹妹有私情,萬念俱灰之際。
所以,離婚是肯定的,重要的是離婚的時機和方式。
門被叩叩敲響,楚媽的聲音響起:“綠萍,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去看醫生?”
李初一沒有回應,她還沒想通怎么做,不想就這樣跟楚家人發生緊密的聯系,過了几秒鐘大約是楚媽猜測她沒有起床,就自己走開了。
這兩天成為芯里是李初一的綠萍很消極,楚家人都看在眼里。楚媽小心翼翼地問過她許多回。
真正的綠萍其實是很堅韌的女人。車禍斷腿固然令她絕望,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楚濂和她自以為的愛情,但婚后她努力不讓自己頹廢:練習帶著義肢過生活,融入楚家,對楚濂總是表達妻子的關心和愛意。除了斷腿,綠萍完全是個合格的妻子。也正因為此,她的表現尤為可貴。
可惜最應該欣賞她、愛惜她的楚濂毫不領情。
楚濂這個人,李初一完全膩歪。從她親眼目睹的對方冷漠的表現,以及根據劇情得知的未來他口口聲聲的“我從來沒有愛過你”,都令人惡心。
從來沒有愛過,那綠萍跟他青梅竹馬談的十几年戀愛算什么?難道綠萍這樣的天之驕女會缺少追求者,只能自作多情黏牢他?
只不過因為這個男人慣於逃避責任,膚淺軟弱罷了。
李初一相信,如果沒有那一場車禍,綠萍仍然是舞台上最光芒四射的白天鵝,那楚濂永遠不會跟她進行所謂的“攤牌”,那不過是他哄紫菱的話罷了。他享受姐妹倆一衕傾心自己的虛榮。不然汪、楚兩家世交,楚濂跟綠萍、紫菱姐妹認識這么多年,如果有心有多少機會跟姐妹倆說清楚?又何至於一直拖到兩家安排他跟綠萍訂婚的時候?
綠萍多么耀眼,他享受她屬於他的虛榮,又怎么會舍她選紫菱。
但那場車禍改變了一切。綠萍失去了腿,失去了光環,成為了殘疾人。於是紫菱借助自己姐姐的悲劇和痛苦,走出了陰影,成為女主角。
從前綠萍遠勝於紫菱,所以楚濂選的是綠萍。現在綠萍的光華已經隕落,紫菱脫穎而出,尤其后者還有一位豪富的儒商追求者,得到紫菱的成就感和虛榮心要加倍了。所以他楚濂就“從來沒有愛過”綠萍,他“愛的是紫菱”。
呵呵。李初一無聲地笑。她自己被父母和弟弟傷害,綠萍被自己的愛人和妹妹傷害。這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緣分吧。
李初一想好好的過這一生,就像當初她所希望的那樣,不再受父母的影響和傷害,幸福地、自由地生活。所以離開楚濂勢在必行。不管是她李初一還是真正的綠萍,只是殘了腳,又不是殘了心,非得巴著一個嫌棄自己的男人。
怎么離開最好?
因為她這兩天的表現,楚家上下都非常擔心她的心理狀態。趁勢而行,做出一副萬念俱灰甚至害怕的樣子,揭穿當初車禍另有內情,是因為楚濂和紫菱有了私情,想擺脫自己?
這真是一個惡毒的暗示。
但是把楚濂和紫菱逼入這種陰謀論的代價,是徹底把自己陷入弱者的地位:驚慌、恐懼,心態畸變。
這固然會讓楚濂和紫菱面臨難堪和指責,甚至刑事上的追查,但李初一心知肚明,最后他們也不會承擔實質的責任。昔日的丈夫和親妹妹的名聲搞臭了,作為當事人之一的綠萍“悲劇、癲狂”的標簽一輩子也摘不掉了。
人是社會性的動物,名聲這東西雖然不能當飯吃,但沒有它卻活得很艱難。
她李初一重生,是為了幸福地活下去,不能把未來浪費在兩個渣男賤女上。
主意打定,李初一坐起身,打算穿衣洗漱。
想法很好,等生平首次給自己裝義肢的時候,卻千萬種滋味上心頭。
等把自己收拾好了,李初一卻不急著下樓。早餐什么的,作為曾經的白領,來不及吃早飯是常有的事,現在缺一餐也不算什么。
李初一循著綠萍的記憶打開電腦,聯系了一些昔日的朋友。她這些女朋友所嫁都非富即貴,但丈夫太能干,也意味著女人緣很好。所以她的朋友中,不乏接觸過非常高端的私家偵探的。
李初一知道楚濂和紫菱有私情,也僅僅是知道而已。她需要能讓其他人去“知道”的證據。所以,她需要一個專業的私家偵探。
李初一輾轉聯系上一位口碑很不錯的私家偵探,叫方偉。雙方約好見面詳談。李初一與之敲定了時間、地點,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准備出門。
楚媽看見她,一副驚異的表情,“綠萍,你要出去?”
李初一畫了淡妝,明艷的五官更顯精致美麗,再把長發挽起用珠花固定住,露出修長優美的頸項,再穿上長裙遮住身體的缺陷,整個人頓時明艷不可方物。如果不是行走時的僵硬和微跛出賣了她的腳有殘缺的事實,楚媽几乎以為重見了舞台上光芒閃閃的那個綠萍。
李初一點點頭,“我想出去散散心。”
“也好,”楚媽一副很欣慰很理解的表情,“不過你……你等等,我讓老劉回來載你。”
老劉是楚爸的司機,工作上的,偶爾也會為楚家家庭事務跑腿。
李初一連忙拒絕:“不用了,我提前叫了出租車。”
楚媽一副不忍的表情。李初一知道她在想什么,綠萍會開車,也擁有自己的車,卻因為一場車禍,不能再開車了。
她現在不忍是因為衕情綠萍,等她知道自己兒子辜負綠萍的遠比這還要多,她還能保持這份衕情嗎?
李初一不想悲觀,但是楚媽人再好,也不可能對她比對自己兒子更看重。
她不想與楚家人牽扯太多,遂笑了笑,徑自出門了。
李初一與方偉如約見面。這位方偉長相一如他的名字一般平常普通。他見到綠萍,有一瞬間的吃驚,“我看過汪太太的公演。我非常欣賞您的演出。”
“那是我最好的時候,”李初一淡道,“以后也不會有了。”
“……很遺憾。”方偉輕聲說道,“請問我能為您做什么?”
“查我的丈夫,和我的妹妹。”
方偉臉上閃過一絲驚異的神情,隨即恢復正常,點點頭。
李初一很喜歡他的態度,她想了想又補充,“我想你對這種事情不陌生——我想離婚時盡可能掌握主動。”
掌握主動意味著掌握證據。作為私家偵探,為了滿足雇主的意願,在對跟蹤對象拍照或者錄像時,會故意選取特意的角度,讓本來不那么曖昧的接觸變得非常曖昧。
方偉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今天臨時出了個短差,剛回到家。耽誤大家了。
我真的太累了。寫文是腦力勞動,我的本職工作比寫文還要費腦。六月份還有論文任務,可能無法保持日更了。但我會盡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