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明槍暗箭下
熹妃這些年活的委實太過滋潤了。她有個聰慧的兒子,且這兒子還是目前雍正帝活著的兒子中,看上去最出類拔萃的。
當然,這『出類拔萃』或許是做了假,但這假做的卻讓人挑不出漏來——畢竟,熹妃可沒有自己動手。只是讓這裕妃壓制了自己的親兒子,不讓其嶄露頭角,不讓其有任何閃光點。
由於膝下兒子太少,雍正帝不得不在矮子中選個相對高的。這些年,栽培弘歷的苗頭也越來越明顯,熹妃漸漸地便得了意。再加上又弄死了雍正帝的第三子,剔除最後一塊攔路石後,她越發覺得自己就是未來的皇太后了。
不得不說,她之所以會在這殿上當場向雅嫻發威也是基於這種心理作怪:她認為她未來一定是皇太后,沒有誰敢得罪她。烏拉那拉家再牛又如何?沒見著就連烏拉那拉皇后也想要將自己的侄女兒塞給她兒子做妾嗎?
既是個給自己兒子做妾的丫頭,她這個正經的婆婆自然是可以隨意拿捏了。
可是她卻忘了,這雍正帝卻還活著呢,況這弘歷的榮耀既是皇上給的。皇上自然也能收回去。
雍正帝原本就不重慾望,這些年越發的寡淡了。年妃死後,他去後宮也不過都是歇在烏拉那拉皇后的院子裡。若這烏拉那拉皇后趁機吹吹什麼枕頭風……
帝王心本就是多變的,這弘歷現在還沒有被立太子呢。況,就算立了,太子也未免不會被廢!熹妃一念至此,心頭更加慌亂:那裕妃也是個不可靠的,她才不相信有什麼女人能抗拒當皇太后的吸引力呢。況且隔了那麼多年,那心上人只怕早已不能牽制住她了。
熹妃越想越是不安:若是裕妃和皇后聯手……不行!她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皇位只能是她兒子的!不就是個乳臭未乾的臭丫頭嗎?大不了她就接納了。遂了烏拉那拉皇后的意……
且不說熹妃心頭如何胡思亂想,這邊烏拉那拉皇后卻已經和雅嫻親親熱熱地說了起來:「你學習刺繡多久了?本宮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繡的這麼好。」
「回皇后娘娘的話,奴婢學刺繡是打四歲開始的,如今已有九年了。」雅嫻低眉順耳道。
「這等子繡技,本宮看,便是說天下第一也未嘗不可!」烏拉那拉皇后有心給自己侄女長臉,特意在『天下第一』四字上咬了重音。
雅嫻自然是明白她的心意的,忙磕頭謝了誇獎。
烏拉那拉皇后真是越看自家侄女越喜歡,剛剛不過是和熹妃說句氣話,此時卻真是動了把雅嫻嫁給弘晝做嫡福晉,然後扶弘晝當皇帝的念頭。
之前是沒有動過,現在一想,弘晝如果當皇帝,真是好處多多!
一則,雅嫻嫁過去自然是嫡福晉了,之後必定也是皇后;二則,弘晝雖然荒唐,卻比弘歷心思簡單,是個可以降服住的;三則,弘晝的母妃沒有熹妃那般子麻煩。雖然牆頭草了點兒,但卻的確是個面人兒,不用擔心雅嫻嫁過去會受欺負。
總而言之,這個主意難度雖則高了點兒,但若是成了,卻是不虧的。畢竟雍正帝雖已暗示了雅嫻有母儀天下之像,但架不住前頭已然有了個富察氏啊。
況且這富察氏如今已是懷胎八月,若是一舉得男……
烏拉那拉皇后想著烏拉那拉家的未來,想著雅嫻的前途……就連看那裕妃的眼神都親熱了許多。
裕妃卻被那一眼給嚇住了,她一心所求不過平平凡凡安安分分一生。況那熹妃手頭還握著她的命脈。熹妃雖是紐咕祿氏的旁支,且這旁支還沒落了,但偏偏她心尖子上的那人卻是熹妃家的包衣。就連他能為官,也是靠了熹妃。
她可以不做皇太后,她的兒子可以不做皇帝,反正安安穩穩地活著便已是極好的。只要那人沒事……
一念至此,裕妃忍不住暗恨起這多管閒事的烏拉那拉皇后來。心也更偏了熹妃幾分。
「皇后姐姐,」熹妃理清楚了自己的思路後,不甘寂寞地插了話,「妹妹極是喜歡這孩子,且這孩子曾與四阿哥有數面之緣。四阿哥這次還特意苦苦哀求了妹妹定要將這孩子娶到呢。妹妹尋思著,莫非這姻緣竟是天注定的?」
烏拉那拉皇后正眼都不瞧她,只說:「哦,那是可惜了。本宮倒是覺得五阿哥正與這丫頭相配呢。」
下頭跪著的三個秀女並著一殿的奴才卻是早已聽傻了:這,這些話,他們聽了會不會被滅口?
之前被撂了牌子的豐克裡宜爾哈卻是滿腹怨恨的看了今兒個風頭大出的雅嫻一眼,這眼光被烏拉那拉皇后記住了。
她笑道:「來人啊,賜烏拉那拉•雅嫻小主和巴拉雅•紐倫荷包!」
這竟是,也不問那巴拉雅•紐倫,便直接留人了。
豐克裡宜爾哈心頭的不甘與憤怒瞬時轉移到了巴拉雅•紐倫身上,畢竟她也不是傻的。這雅嫻是萬萬得罪不得,可是這巴拉雅•紐倫麼。哼。不過和自己的阿瑪同為正黃旗參領。她也大字不識,有什麼資格能被留牌子的?
「這些事,我等還是不要妄言好,指婚之事,向來都是萬歲爺乾綱獨斷的。」烏拉那拉皇后此時方看向熹妃,「熹妃妹妹還是不要胡亂說了,這求娶的結果,可由不得妹妹做主呢。」
熹妃瞬時臉色蒼白。
烏拉那拉皇后卻不理她,只看了身旁佳嬤嬤一眼,自個兒端起了茶盞,掀開了蓋子,輕輕抿了一口茶。
「請各位小主出殿!」桂嬤嬤說道。
立刻有太監傳道:「請各位小主出殿!著正黃旗副參領阿穆尼普塔斯•阿林之女阿穆尼普塔斯•噶盧岱;正黃旗副參領阿拉克塔•格圖肯大人之女阿拉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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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
雍正帝看著那鋪在書桌上的繡品,問面前那跪著的人:「這是一炷香內繡的?」
那人瞧起來約莫不過30歲左右,容貌平凡,心思卻很剔透。此時見雍正帝問,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麼:「回萬歲爺,奴才見著初時熹妃喚人送來的繡針,被雅嫻格格棄了。後來皇后娘娘又著人送了吉祥布坊的針線。」
雍正帝看了他一眼。那人繼續道:「奴才已命人偷偷將那先前的針線取來,發現那針彷彿有些個不對勁兒。輕輕一用力,便是折了。」
雍正帝看著那放在繡品旁邊的針線,果然那針線都是些劣品。真是難為熹妃了,居然在這紫禁城費勁心思找到了這些個難得的次品。
他想起那粉妝玉砌的小女娃兒來,臉上難得的柔和了些個,於是便道:「熹妃這次出的考題甚為別出心裁。蘇培盛,讓人送些這些個針線與熹妃。讓她用朕欽賜的針線為朕繡副後宮和樂圖吧。朕看,熹妃最近身子不大好,也不急著要,一個月後送來即可。」
蘇培盛默默為熹妃接下來的命運抹了把淚,興奮道:「庶!奴才定將萬歲爺的話兒,原原本本的告訴熹妃娘娘。想必熹妃娘娘定會高興的不能自己呢。」
那熹妃雖慣會做人,收買了不少人心。但他蘇培盛卻是萬歲爺心腹之人,這粘桿處傳來的信息,他又怎能不清楚?熹妃看著溫和善良,不過是條披著人皮的毒蛇罷了。
「下去吧。」雍正帝道。
兩人行了個禮,逕自去了。
雍正帝提筆批閱了會子奏章,復又停下手來。拿起那副繡品:「這烏拉那拉家果真會教女,只是,對上熹妃,終究還是不夠啊。」
思考良久,他終於下了決心。起身:「來人,擺駕坤詡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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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門,如同來時那樣長的車流,如今卻被分成了兩撥。待選秀女們按照所在旗,父輩的官職以此排位,慢慢走了出去。
那朝右的一波,個個哭哭啼啼,整個人癱倒在心腹丫頭的身上。而左邊的這波,隱隱可見臉上的驕傲之色。
雅嫻走在其中,卻突然聽到左側那波裡傳來的一聲厲喝:「烏拉那拉•雅嫻,本格格遲早有一天要把你……唔唔∼」
她身側傳來一聲輕笑,卻是正黃旗參領步蘇克•扎克薩克的嫡女蘇步克•扎克庫克。那扎克庫克格格正捂了嘴,輕聲細語的和自己的丫頭說:「快瞧那朵菊花,真是不知死活。幸好她家裡的還算激靈,竟衝過去死命捂了她的嘴。也不想想,這等子污穢之人,能和雅嫻格格比嗎?」
雅嫻哪裡不知這扎克庫克格格是在有意交好她?只可惜,這格格卻是要失望了。她的命運卻不是要在這雍正帝的後宮中並著一幫子年老色衰的妃子爭寵的。
雅嫻想到這裡,眼神卻恍惚了起來:姑爸爸的意思是,她其實可以不用嫁給弘歷的……雖然,她從來只是把弘晝當永琪看待。但不可否認,弘晝比起弘歷來的確是強了太多……
【嘀嘀嘀!警告玩家!再有不軌之心,立刻抹殺!嘀嘀嘀!】雅嫻眼睛輕輕瞇起:「系統君,你好像有很多秘密沒有告訴我啊,比如,為什麼,我的攻略對像只能是弘歷?」
系統啞了半晌,乾脆裝死:【嘀!系統繁忙中,請稍後聯繫!】不知為何,雅嫻突然很想笑,這系統君,未免太可愛了些吧?
「格格,」伺琴衝了過來,滿含驚喜,「格格,您終於出來了!太好了!」
雅嫻從自己的世界中驚醒,抬頭看時,只見瓜爾佳氏並著兩個哥哥的嫡福晉,還有三格格,正站在馬車旁,衝她輕輕微笑著……
第29章 賜婚
坤詡宮。
烏拉那拉皇后一邊為雍正帝布菜,一邊暗自揣摩著他突然來此的用意。
雍正帝用完了膳,放下食著。那蘇培盛早已捧了清水過來。雍正帝淨了手,方道:「雅嫻的繡品朕已然是看了,果真朕的眼光是不錯的,這雅嫻心思聰慧,又是在朕與皇后身邊長大的。這次賜給弘歷為側福晉,朕估摸著,是委屈她了。」
烏拉那拉皇后眼瞅著雍正帝竟將她的心思戳破,當即覺得有些不妙。她強笑道:「臣妾前些個時候竟是想差了,雅嫻年紀尚小,寶親王福晉這些年臣妾也看了。覺得是個不錯的人,她這胎定會產下嫡子……」
雍正帝沒有說話,只是拿眼睛瞅著她。
烏拉那拉皇后反倒是有些慌了,但此時也不好停下,只得硬著頭皮道:「雅嫻這孩子單純,臣妾思來想去,她竟不是個能耐的。臣妾畢竟是她姑爸爸,自然還是希望她能平安喜樂一生。」
或許是這烏拉那拉皇后說的格外娓娓動聽,又刻意勾起了雍正帝對雅嫻的喜愛。一時間,雍正帝也忍不住歎了口氣。只是,無論如何,一切都比不得這萬里江山來的重要。
思起富察氏初一嫁過去便發生的那些個事兒,再加上當年泰安真人對富察氏的批命。雍正帝思來想去,竟只有委屈雅嫻了。
「朕覺得皇后說的對,雅嫻的確心思單純,朕看,不如就讓朕的四阿哥來護著雅嫻吧。」
雍正帝將將說完,烏拉那拉皇后心頭立刻湧起一股腥甜,張嘴欲吐。卻又顯顯忍住,她內心極為唾棄雍正帝的說法:那弘歷?能護住雅嫻?
面上,卻依舊帶著笑,委婉拒絕:「臣妾倒是覺得,這弘晝越發的長進了。」
雍正帝點頭道:「的確,正堪以後為弘歷做個左膀右臂。」
烏拉那拉皇后聽完,沉默不語。她雖是心疼雅嫻,卻更為在意烏拉那拉家的榮耀。雍正帝這是明顯地不會換繼承人了。說不得,她也只能依了。
烏拉那拉皇后笑道:「臣妾斗膽建議,不如讓雅嫻做個賢王妃?」
雍正帝笑道:「朕親眼見著雅嫻長大,做賢王妃未免太過屈才。」
烏拉那拉皇后眼中含淚:「臣妾只有這麼一個嫡親的侄女兒,她又是在臣妾眼皮子下長大,臣妾無兒無女。臣妾不願她榮華富貴,只求平安一生。」
雍正帝沉默幾許,方道:「朕來這裡,正是要將一樣東西贈與我大清未來的皇后。」
烏拉那拉皇后心頭一驚,繼而大喜,臉上卻仍舊寫滿愁緒:「臣妾只求雅嫻這輩子能喜樂安寧,皇上,雅嫻也叫您一聲『姑父』您……」
她沒有再說,未盡之意卻惹得雍正帝心生出愧疚來。
他何嘗不知道,比起弘歷,弘晝更堪為女子的良配?可是,他必須要為這大清的江山選定一個合格的女主人。這份責任超越了他所有的情感。他今日來此,的確是想為雅嫻添籌碼,但卻是為了讓雅嫻能與紐咕祿氏勢均力敵。
可這皇后的一席話,卻勾起了他心頭久違的親情。思量再三,他終於決定,在原有的基礎上,再多給雅嫻一部分籌碼了。
「皇后,朕有意將情報處交予雅嫻。」雍正帝道。
「啊!」烏拉那拉皇后失聲,「皇上,您是說的?」
「朕的情報處,」雍正帝道,「朕決意將雅嫻賜予弘歷做『第一側福晉』。」
烏拉那拉皇后更加驚詫。半日,她方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跪下,行了個大禮:「臣妾代雅嫻謝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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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親王府。
女人淒厲的尖叫聲響徹整個院子,圍在那房門口的眾女人心頭卻是又嫉又妒。一個個撕扯著帕子,臉上卻擺出一副憂心不已的相來。心頭暗自詛咒富察氏這胎定要生個格格,最好,連格格也不要生下來。乾脆一屍兩命得了。
寶親王弘歷此時卻在書房悠閒地看書,高氏正溫柔小意的為他捧上一盞香茶:「爺,您不去看看姐姐嗎?」
弘歷心頭嗤笑她的口是心非,卻只是點了點頭:「她竟敢自持有子,冒犯了本王的愛妾,不過是動了個胎氣。哪裡這麼湊巧便要生了?」
他這話說的情真意切,但那話中的『愛妾』卻直戳的高氏心肝子疼。
她咬牙切齒,心頭又將那佔了寶親王嫡福晉位置的富察•明玉恨了幾分。
弘歷發現她眼中的不甘,心頭更加舒爽。
果然,阿瑪說的沒錯。後院如前朝般,需要制衡。這有寵無子卻富有心機的妾,有子無寵,卻有著龐大的母系的妻。形成的這股子交鋒勢力,最終得益的卻都是他。
誰讓,這兩個都必須費盡心思討好他呢?
不過,時間過了如此之久,他倒是真要去看看富察氏了。畢竟,富察氏這一胎是個嫡子,也是他期待已久,含有富察家嫡系血脈的孩子。
吳書來適時上前,磕了個頭:「爺。後邊傳來消息,福晉已經發動了。」
弘歷適時看了眼高氏,眼中帶著些為難之色:「本王得去看看,那畢竟是本王的嫡子。」
高氏心頭酸楚,卻不敢阻攔:「奴婢也隨著去看看吧。」
弘歷點頭,帶著吳書來和高氏便去了。
高氏在後頭跟著眼中閃過一抹瘋狂的恨意:富察•明玉!當年若不是你,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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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榮保低著頭下了轎子,卻見著自己的夫人站在門口一臉急切地抓著帕子,見著他來,忙疊聲叫道:「爺,爺,明玉要生了!」
李榮保一驚,卻吼了她一聲:「毛毛躁躁的像什麼樣子?進去說!」
那婦人忙點了頭,跟著李榮保進了房,揮退了下人。
李榮保揉著額頭,自從三年前富察•明玉嫁過去的那場雷雨後。他的位置已經有些不穩,畢竟,那被燒著的一條子街道,雷劈死的那幾個人。以及險些引發的一場洪澇,看起來全都與富察•明玉脫不了干係。
雖然雍正帝把彈劾他的折子都壓了下去,但李榮保卻不敢僥倖。果然,他這幾年的差事已經越來越被邊緣化。
富察•明玉腹中的孩子。他是十分看重的,畢竟,如果比起三年前來。如今的他更是急切地希望寶親王弘歷能成為下一任的帝王,迫切的需要一個有著皇室和富察家血脈的孩子。
也是因為這個,他在雍正五年便送了旁系的一個女子進寶親王的後院。那女子果然爭氣,竟生下了寶親王的長子。
不過,這庶長子比起嫡子來,畢竟又是差了一層。
如今,他已將一切的寶全部都壓在了富察•明玉這一胎上。
「穩婆你都令人查了?」李榮保問那婦人。
「可不是,都查了,半點兒錯都不敢有。」那婦人說,「爺,妾身聽說,明玉已經一天一夜了。妾身想求爺想個法子,讓妾身去寶親王府,看看妾身那苦命的女兒。」
『砰』李榮保猛力地拍了一記桌子:「閉嘴!」
那婦人嚇得全身一顫,正要哭泣時,卻急急忙忙用帕子摀住了唇。
「寶親王福晉的名諱豈是我們隨意能呼叫的?」李榮保吼道,「寶親王的府邸,也不是我們可以隨意去的。你是想給寶親王福晉惹麻煩嗎?」
那婦人聽罷,語中帶著哭泣道:「爺。爺。那是我們的親女兒啊!我們就這麼一個親女兒!」
李榮保眼圈也紅了起來,他壓抑住心頭的不捨:「那是寶親王福晉,以後不可渾說了。」
說罷,他又道:「讓你身邊的陳嬤嬤帶著前個兒收入庫的那支人參去吧。」
那人參,卻是他自個兒高價買來防老的。
他道:「就說是我偶然得的,孝敬寶親王。另,讓陳嬤嬤想辦法聯繫上寶親王福晉身邊的大丫鬟福兒。讓她告訴貴人,必須生下孩子,若……」
那婦人早已抽噎起來,他頓了頓,道:「若實在不行,就保孩子……」
「爺!」那婦人聞言大哭起來。
李榮保閉了閉眼,長歎了口氣,老態盡顯:「告訴貴人,若是生了孩子,她不在了。那孩子是死是活,我富察家,卻是鞭長莫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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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布爾府。
「格格,那皇宮真的有那麼漂亮嗎?」伺畫和伺棋一般,今年都才五歲,是剛剛選上來的小丫鬟。
雅嫻抬起頭來,朝她笑了一笑:「伺琴又胡說了什麼?」
她說著,將手中的黑子輕輕落在棋盤之上。然後,又換了白子。竟是在同自己博弈。
容嬤嬤端點心進來,見狀喝道:「又沒大沒小的了。」
伺畫畢竟年齡小,被容嬤嬤一嚇,竟是快哭了。
「你下去吧。」雅嫻不忍,便讓她下去了。
「格格,」容嬤嬤待這屋裡沒人的時候,方才『噗通』一聲跪下,磕了個響頭,正色道,「老奴又要忠言逆耳了!」
雅嫻忙過去扶她,卻被她避開:「格格不可如此,禮不可廢!」
雅嫻無奈,只得任她跪著。
「格格,」容嬤嬤道,「您現在的身份已不同往日了。您是被宮裡留了牌子,賜了荷包的秀女!說句大不敬的話,就連老爺見著您尚且都要行禮,更何況這些個丫鬟?」
雅嫻有些頭疼,這容嬤嬤的秉性怎麼同上輩子一樣,她潛移默化了這麼多年,卻一點兒成效都沒有呢?
「格格!」容嬤嬤見她半天沒說話極了,「格格,您這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烏拉那拉氏的尊嚴,您必須要謹言慎行,您必須得要與那些下人劃分出界限,您必須……」
雖然有些不贊同容嬤嬤的話,但對於這個老人,雅嫻向來是尊重的。她笑著看著容嬤嬤:「好了,嬤嬤,雅嫻都知道了。」
容嬤嬤聞言,卻是有些不高興:「格格,您此時不該和老奴這樣說話,您應該分清您和老奴的界線。您應該……」
「格格,格格!」伺畫跌跌撞撞地撞開了門,剎不住腳差點一頭撞在容嬤嬤身上。
「成何體統!一點尊卑都沒有,你……」容嬤嬤頓時忍不住說教起來。
那伺畫卻顧不得尊卑,直直朝著雅嫻道:「有個穿藍衣服的人來了,福晉讓格格趕緊兒換件喜慶點的衣服。出去接旨呢。」
第30章 待嫁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正黃旗佐領烏拉那拉•那布爾之女烏拉那拉•雅嫻,豆蔻芳華,賢良淑德。朕心甚慰,故賜予寶親王為側福晉,擇日出嫁。號曰:第一側福晉。」
那布爾帶頭磕了頭:「臣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干子妻妾忙磕頭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培盛將那聖旨念完,收了起來,帶著笑對納布爾說道:「咱家這裡先給大人賀喜了!」
那布爾起了身,臉上浮現出一抹尷尬的笑來:「謝公公,公公可否借一步說話?」
蘇培盛點了點頭,兩人便去了靠牆角之地。那布爾方小聲問道:「萬望公公指點,這『第一側福晉』究竟……」
他偷偷塞了一荷包到蘇培盛手中,蘇培盛捏了捏,軟軟的,料想是銀票等物。臉上笑開花來:「咱家妄自揣測。大人可記得本朝五年舊事?」
那布爾篤得一驚:「難道竟是寶親王嫡福……」
他住了口,卻見那蘇培盛笑著點頭:「約莫是了,咱家不敢妄自揣摩上意,只是,咱家先要恭喜府上的格格了。雅嫻格格,可是天生貴相呢。這以後,」蘇培盛看了看這府邸,笑道,「說不得就指著這位貴人了。」
那布爾聞言心頭更驚:他與烏拉那拉皇后卻是不一樣的。雖則都希望家族能夠輝煌榮耀,但,在那布爾心頭,這雅嫻的幸福,卻是比家族榮耀更重要的。
四阿哥雖是個有前途的,但卻並不良人。
自雅嫻競選秀女之時,那布爾便為此憂心不止,若不是前幾年雅嫻已然被烏拉那拉皇后半養在了宮裡。過了龍目……這用年紀相仿的三格格來替雅嫻競選之事,他也不是沒有想過。
如今,事已至此。他除了感歎一聲『造化弄人』旁的,卻是什麼都做不了了。
蘇培盛不能理解那布爾為何頹喪起來,他言盡於此。再多,卻是過了。
於是告辭一聲,留下聖旨,便帶人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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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布爾府外。
蘇培盛眼尖,險些反射性跪下了磕頭。卻被那帶著斗笠的少年阻止住:「蘇諳達,您這是去那布爾大人府上宣旨了?」
「回五阿哥的話,」蘇培盛笑道,「奴才剛剛兒去宣了聖旨呢。」
「哦,有什麼重要的旨意非得要您親自來一趟不可?皇阿瑪身邊可是缺不得您呢。」弘晝笑道。
蘇培盛聞言覺得舒心,不由得有些自得起來:「五阿哥不知,萬歲爺讓奴才來宣旨,便是這附上的小格格有喜事了。」
弘晝心頭一驚,臉上卻仍帶著沒心沒肺地笑:「哦,什麼喜事啊。」
蘇培盛壓低了聲音:「這位小格格卻是有大造化的,旁的奴才也不好多說。只說,這位格格,可馬上就要成為四阿哥的第一側福晉了呢。」
弘晝腳下不穩,險些摔倒,他笑道:「果然是好事。好極好極!」
然後便搖搖晃晃地去了,竟是連招呼都沒有和蘇培盛打,蘇培盛搖了搖頭,卻是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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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宮內,裕妃揮退了宮人,對著她那副桃花美人圖發呆。
突然,門被人撞開,裕妃反射性地將那副圖藏好:「滾出去!」
「滾?」那人冷笑著,聲音卻帶著哽咽。
裕妃一驚,立刻站起身來:「弘晝?」
「裕妃娘娘,」弘晝一雙丹鳳眼邪魅地向上挑著,「裕妃娘娘,您為什麼要是我的親母妃?您為什麼要是我的親母妃?」
——讓他明明想恨,卻無法恨,畢竟,她給了他生命。
裕妃嚇壞了,衝上來想要攙扶住他,卻被他揮開。她聲音有些顫抖:「你,你怎麼喝了這麼多酒?是誰帶壞你的?!母妃去扒了他的皮!」
弘晝一言不發,只斜眼瞅著她。
那樣的眼神,陌生的另她害怕。
「你贏了,」他說,「你贏了。你贏了!」
淚水,從他眼中滾落下來。他卻似乎毫無所覺。
裕妃第一次感覺到了由衷的恐慌,她拚命給自己找理由:她是對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她是過來人,她只是不想他走彎路,她只是想要他自由。對,她是對的……
可是,無論怎樣努力地說服自己。裕妃都無法否認:她已經和自己的親兒子,有了間隙。而這間隙,正是她親手劃下的……
「母妃會給你一個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她說,「母妃保證,她一定比雅嫻更好!」
「呵,哈哈哈……」弘晝卻突然大笑起來,驚得那些個殿外的奴才都紛紛朝裡看。裕妃大喝一聲,他們方才不敢再偷瞧。
「心愛之人沒有了,您便說要賠我一個,」他笑道,「可是裕妃娘娘,我自小在你的縱容下,被熹妃下毒,命都快要沒有了。你用什麼賠我?」
「不可能!熹妃保證了!那藥只是讓你沒那麼聰明!不會損傷你的性命的!」裕妃脫口而出。
迎接她的,卻只有弘晝諷刺的譏笑。
她喃喃道:「若是不這樣做,他會沒命的。你本來就聰明,自小過目不忘,舉一反三。就算損失點也沒……」
「裕妃娘娘!」他笑道,「你賠不了我。我已經還清了你的生養之恩。從此再不虧欠了。」
他跪下,不顧裕妃的阻攔。在她痛苦失聲的淚眼中,磕足了八個頭,帶著流著血的額頭去了。從此,再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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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親王府。
富察•明玉已經整整痛了一天一夜。期間不知喝了多少次參湯來吊氣,在醒來承受無止境的痛苦,和沉睡中。她漸漸開始選擇了沉睡……
「不行了,福晉……」一個穩婆有些驚慌失措道。
旁邊的三個穩婆都看了她一眼,繼續死命壓著富察•明玉的肚子: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若她真的出了事。只怕她們全家老少都要陪葬了。
眼見著富察•明玉只有出氣的份兒,連進氣的絲兒都沒有時。這四位穩婆眼中都浮現出了深深的絕望。
弘歷在外頭聽,只見前番兒那慘叫聲還挺大,越往後,越沒了聲響。便知那富察氏八成是不成了。他終於也忍不住急了起來,疊聲的叫人取好藥材來燉了給富察氏吊著。
此時,卻聽著說李榮保府上的張嬤嬤帶了上好的人參來,立刻叫了進來。那人參,竟是難得的全須全尾,已經有了人模樣。
他立刻有了決斷,讓人去把這人參並著其餘的珍貴藥草一鍋燉了,速速給富察氏端來。
張嬤嬤看這院裡的陣勢,心頭也有了幾分猜測。正好看到福兒端了血水出來。便找了個由頭和這福兒搭上了話。
福兒也不是傻的,若富察氏死了,對她半分好處也無。她得了主意,便立刻進了產房,讓四個穩婆先出去。咬了咬牙,死命地給了富察氏兩巴掌。把人打醒,又趁著富察氏尚不清醒時,捏了嗓子:「富察,富察•明玉,你若是死了,你的孩子只能交給你庶姐養了。富察家也只會挺富察格格!」
富察•明玉向來是看中嫡庶之分的人,迷迷糊糊得了這話兒。身上竟是湧出了無限力氣:「她敢!」
死命一掙,那孩子居然就這般出來了。
富察氏生下孩子,精疲力盡地暈了過去。
福兒看了眼那孩子,整個臉都憋的青了。她心頭一慌,竟不敢去碰觸。只得大聲喊了穩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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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接到聖旨後,雅嫻便開始了待嫁生涯。
皇家的准媳婦,是不允許拋頭露面的。按規矩新嫁娘待嫁之時便要在閨中將自己的嫁衣,枕巾都繡出來。更要緊的是,必須為她將來的良人繡一隻汗巾,一隻荷包。在大婚之夜贈與良人。
呵,良人?!
雅嫻一邊繡著鴛鴦交頸圖,一邊暗自譏笑道。
【叮咚!玩家,你不妨將這一切都當作是一場遊戲,好好扮演你的角色便是,何必太過拘泥於過往?】那冷酷,嚴肅的機器音卻是第一次為她做了心裡輔導。
【[摳鼻〕是啊,親,乃不要如此沉迷往事麼,一切都不同了丫,何況,乃還有我們這樣逆天的系統君!】「我們?」雅嫻敏銳地抓住了系統君的漏洞,「難道,你們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嘀嘀嘀!系統維修中……】
雅嫻勾起了唇角:「系統君,裝死可不道德哦!」
無論如何,系統君的話卻是深深地說到了她的心裡:她既然希望完成任務,讓前世的三個孩子都能回來,那麼,與那人行敦倫之事便是無可避免的。
雅嫻是矛盾的:因為上輩子的事情,對弘歷有種深切的厭惡感,但由於今生賴以生存的系統,又明確告訴她,她必須再嫁給弘歷,並且讓弘歷愛上她。呵,愛上她?想想都諷刺,若那人有心,這石頭都能開花了吧。
可她沒有辦法,若是想活下去,若是想要上輩子那三個孩子回來,她只能選擇認命。但這認命,卻不代表她就心甘情願了。
可,她既然必須得嫁給他了,若是不軟和一些,不妥協一點兒。那麼她的結局與上輩子又會有何不同?枉費她天天發愁容嬤嬤和上輩子一般固執,原來最固執的竟然是她!
【親,你想通了?】
「不裝死了?」雅嫻笑道,有些事,她只是不願意去面對,並不是想不通。畢竟她已經用了13年的時間來想了。不過今日被這系統君這一逼。讓她終於做出了最有利的決定。
【[害羞〕親,乃說神馬,倫家腫麼聽不懂啊?】「聽不懂就算了。」
【[扭腰〕親,乃告訴倫家,乃到底想通了什麼啊?】雅嫻展顏一笑,那已經要接近完美五官(魅力60,五官完美)顯得格外耀眼:「很簡單,討好他,巴結他,順便經營自己的勢力。等到三個孩子都出世了,再一腳踹飛他。」
系統君聞言沉默了半晌,最後才終於說:【親,乃怎麼這麼暴力了?】雅嫻笑的十分溫柔:「承蒙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