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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瓊瑤)綜QY之降龍系統》作者:檸萌貓【完結+番外】

第58章 無用之功

  今兒個慈寧宮的氣氛很是沉悶。

  太后心情並不好,雖因為利益的關係,她瞧不上這後宮任何一個非鈕鈷祿姓氏的女子。但永漣畢竟是她的皇孫,不疼愛,那是假的。

  她畢竟是活了幾十年的老人,自是知道永漣的燒還未退,待叫太醫問了後,心頭便更有了譜。想那永漣平日裡白白胖胖,可愛之極的樣子。即使不喜那富察氏,她未免也動了幾分惻隱之心。

  這般,太后今日自是不可能開心的起來。

  富察氏更不必說,她心頭還記掛著兒子呢。

  這後宮中地位最高的兩個女人都一副不願搭理人的樣子,稍微有點眼色的都不敢說話逗樂,生怕被記恨上。唯一一個例外是高氏,她倒是不懼富察氏,可唯獨她一個人說來說去,無人應和,也冷清的緊。

  雅嫻見此忍不住歎了口氣:無論如何,孩子總歸是沒有錯的。永漣,還那麼小……

  她從未用過那魅力皇冠,而那東西,竟只有小半個時辰的效用【注1】。雖說系統出品的東西向來神奇,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同時問三個並不好惹的女人要她們的貼身之物。雅嫻還是怕出了錯。

  不過也沒有辦法,她和她們中任何一個人都沒有什麼交情,失去了這個機會,要把她們三個在聚到一起,只怕是需要足夠的時間來準備。只是,現在的永漣,缺少的正是時間。

  瑪麗蘇光環是強大的,特別是這標誌著360°無死角的瑪麗蘇大光環。在系統抱怨她用錯了地方聲音中。雅嫻終是點下了那【使用】二字。

  瞬時,一切都變了。

  周圍的妃嬪眼冒紅心的看著她。那眼神溫柔的快要滴出水來。特別是愉嬪,雅嫻有些惡寒,她來不及抖落剛剛長出的雞皮疙瘩。

  朝高氏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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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嬤嬤低著頭,正給躺在床榻上的孩子擦著汗。

  她頭上黑絲中夾著大片的白色,看上去蒼老又可憐。從她的臉上,已經完全找不到當日身為二阿哥奶嬤嬤那種傲氣了。

  她如今,不過是個名垂一線的可憐蟲罷了。

  陳嬤嬤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永漣身上的汗水,見永漣夢中不安地扭動著身子,小手竟胡亂地想要抓上自己的脖子時。她的心更是懸了起來,她顫抖著掀開永漣的衣襟,竟看到了脖子處,一顆黃豆大的紅色凸起。

  陳嬤嬤冷不防往後一跌,扔了手中的帕子,雙目無神。直到床上穿來哭泣聲時,她方纔如夢初醒,奪門而逃,腳上一隻繡鞋飛起。她顧不得儀態,衝到了外間喊道:「二阿哥,見喜了!」

  『匡當』一侍女手中銅盆落下。那水,立刻濡濕了一片,遠遠地暈染開去,如同無色血液般奪目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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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嫻已將高氏的玉鐲子,太后的玉扳指都放在了憑空多出來的那個交易框中。

  身旁,還堆滿了來自其他嬪妃們送上的玉飾。裡頭不乏珍貴的,畢竟,這裡要求送上的都是被送者即為心愛之物。

  而她卻絲毫不在意。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她心頭越來越急。可偏偏眼前這人,雖是被迷惑了,卻始終不肯將那玉飾拿出來給她。

  富察氏一隻手已經探入了自己的領子,但不知出於什麼顧忌,她最後竟對抗住了魅力皇冠,生生忍住了。

  任務面板上,已經發紅且閃爍的字體在提醒著她,若再拿不到富察氏的玉飾,這次,定要功虧一簣了。

  她耐住性子,溫聲道:「姐姐,你隨身帶著的這塊玉到底是什麼樣子啊?」

  富察氏眼神似乎還有些抗拒。

  「姐姐,你這塊玉,和永漣有關嗎?」雅嫻突然道。

  富察氏這次,竟真的將那塊玉從領子中拿出來了:「這是永漣第一次獲得皇上誇獎,得到的禮物,他硬要給我……」

  富察氏說到這裡,突然有些疑惑--『永漣?為何她心頭會這樣不安,這樣慌亂呢?』

  雅嫻由不得她多想,劈手便奪過了那玉飾。此時,時間正好到了。

  富察氏清醒過來,睜開眼,卻發現雅嫻手中的玉墜子像極了她的。還來不及多想,便見一個頭髮半白了的婦人衝了進來,跪倒便喊:「娘娘!娘娘!二阿哥他,見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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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訓練有素的兵士快速圍住了長春宮。

  富察氏在福兒的攙扶下,正在訓斥太醫。乾隆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永漣如何了?」

  林太醫為首的一干子大夫都搖了搖頭。

  富察氏心頭更恨,她強笑道:「萬歲爺,還有幾個太醫去了啟祥宮,臣妾想等等他們過來,為二阿哥再看診。」

  她等著乾隆問她『太醫為何會去啟祥宮』她已經準備好如何不動聲色,輕描淡寫,將雅嫻在殿上裝暈倒,分散了一些太醫去她那裡的惡劣行為和險惡用心一一揭露。

  豈料乾隆聽完後,竟沒有追問,只道了聲:「哦。朕會記得去啟祥宮看看嫻妃的,皇后不必為嫻妃的身體擔心。」

  富察氏聽罷,幾乎要咬碎了一口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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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祥宮內。

  雅嫻悠悠醒轉,她也是急了,竟在聽到那嬤嬤的報信後,在大殿上便立刻用了那新獲得的醫書。

  卻不想,竟因此暈倒過去。

  待她一覺醒來後,竟已是晌午了。

  略一思考後,她便令人請了林太醫過來。本來這個時辰,太醫是不能留宿宮內的,只是二阿哥這場天花之難來的如此快捷。故這些個太醫竟被允了,在這宮中隨時候著。

  林太醫到了啟祥宮時,對著雅嫻,便鞠了躬,心頭有些疑惑,只尋思自己擅長的並不是後宮女人關心的婦科子嗣。而是小兒。

  這嫻妃,請他來是做什麼?

  雅嫻直截了當便問了他:「林太醫,本宮召你來只是要問你,如今二阿哥究竟是個什麼情形?」

  這林太醫雖然人有些迂腐,卻絕對不傻,否則也不會做到太醫正了。

  他聽了這話後,第一念頭竟然是:莫不是嫻妃竟有了?

  他忍不住疑惑地看向了雅嫻的肚子,並心頭感念後宮中的女人如此毒辣,竟連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了。

  因此,他的回答,便敷衍了起來。

  左右不過說,二阿哥是出了高熱,後頭不管如何,都不肯再說了。

  雅嫻無奈,只得道:「二阿哥如今四肢是否都已出現膿包了?」

  林太醫臉上一閃而過驚訝:「娘娘定是聽過這出見喜的症狀!」

  「最早是從哪裡開始出的?脖子?手臂?腿?」雅嫻問道。

  林太醫覺得這東西橫豎不是什麼機密,便答了:「稟娘娘,二阿哥確是先從脖子開始見喜的。」

  雅嫻便安靜了下來,過了許久,她才道:「如今可是四肢多,水皰疹有臍眼,偶爾出血,局部有紫瘢?」

  林太醫想著臨出長春宮前,檢查二阿哥身體之時,所見到的。便問道:「娘娘,您是從何處得帶的?」

  雅嫻卻笑了:「林太醫方才一定想『這些定是嫻妃將自己想出來的,或是聽說的』對嗎?

  「這……「林太醫竟是說不出話來了。

  雅嫻笑道:「不要緊,本宮正好是聽說了一副可以治療天花的藥。「「這世上竟有如此奇藥?!「林太醫眼珠子立刻瞪大了。

  雅嫻將早已寫好的藥方從書中取出,遞給了林太醫:「本宮希望,林太醫能夠守口如瓶。「林太醫心中疑惑,拿過那藥方便看了起來,越看那眼睛便瞪得越大,之後,他忍不住道:「妙哉妙哉!君臣相輔,陰陽相合!寫這藥方的,定是個奇人!」

  雅嫻只是抿唇輕笑:系統君那所謂的醫書,其實說白了也全是藥方子。她不過是從中找到了對的藥而已。至於所謂用藥的原理,她哪裡能懂?

  林太醫見雅嫻沒在說話,便知是打聽不出來寫著藥方子的神醫現在何處了。

  他收好藥方,卻道:「如今二阿哥病重,娘娘若此時獻上藥方,不正好可解皇后娘娘的燃眉之急嗎?」

  這是多麼好一個巴結皇后的機會?難道,嫻妃並不打算要嗎?

  雅嫻只是輕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林太醫懂了,他現在一心急著要去照著藥方抓藥給永漣,倒也顧不得細究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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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在長春宮呆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接到了白裡從山東飛鴿傳來的密報。

  他安慰了富察氏幾句後,鐵青著臉,背著手疾步離開了長春宮。

  富察氏看著乾隆走遠後,方才起了身,惡狠狠地問那林嬤嬤:「可有查出是誰害了我的永漣?」

  林嬤嬤便低聲說了查到的事情,富察氏越聽臉色越沉,最後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來:「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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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氏卻不知,自己做的事情已然被富察氏查到了痕跡。

  她自以為收拾的很乾淨,其實,若沒有哈達蘇這個隊友的話,她的確是做乾淨了的。

  她如今,正在責罰下人。

  只因,她最珍愛的玉鐲子,竟然沒有了。

  折桂狐假虎威地站在她身後,呵斥著跪在下頭的人。

  高氏平日裡行事便極為張揚,如今自持有了龍種,便更張揚起來。隨意指了幾個丫頭,便要拖出去即可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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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氏這頭還如此張揚,太后卻嚇出了一身白毛汗。

  那消失了的玉扳指,正是當年先帝爺賜給她的。因著成色難得,且只有唯一一枚,獨她得了去。故除了本來便愛那扳指外,她更多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炫耀情緒在內。

  而如今,那原本該好好呆在她手指上的扳指,竟失蹤了!

  太后左思右想,卻覺得這定是先帝爺的示警。

  她思量再三,竟是把要對著看不順眼的幾個有孕妃嬪下手的念頭打消了去。再一思量,又將鈕鈷祿族內適齡女子進宮之事暫時擱置下了。

  就這樣,還是不安心。

  又聽到永漣竟然見喜,幾度生命垂危。竟嚇得躲進了佛堂,好好地念了幾卷《般若經》才終於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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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太醫親自選了藥,熬好了,方盛出來。先自己喝了碗。確定是無毒,無副作用後,又重新熬了一副新的。然後捧了去長春宮見富察氏。

  自從永漣病後,富察氏把持宮務便更加狠戾了些,怕的便是有人趁機對她的兒子下手。她自然是知道,林太醫今兒個去了一趟啟祥宮的。

  最奇怪的是,林太醫去了啟祥宮後,回來便一頭鑽進了藥房熬藥。若說這其中沒有貓膩,富察氏是如何都不能信的。

  林太醫初時便詛咒二阿哥得的是天花,此時又捧了這不明不白,未經過太醫商議後便熬了的藥來。這讓富察氏險些立即命人拖出去杖斃了他。

  富察氏好不容易忍住,不過也只是想給永漣積德,她心頭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遠遠地隔開林太醫,不讓其碰觸到永漣。

  雖然從富察家反饋入宮的消息中,她知道,林太醫不過是個漢人出身,和烏拉那拉家並無牽扯,可她如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這林太醫真是這宮裡哪個妃子的人,此時不安好心的想要……

  富察氏想著,便笑了:「林太醫辛苦了,等二阿哥醒來,本宮一定好好向皇上稟明,為您請功!這藥留下,你先下去休息吧。」

  林太醫剛想說什麼,便被福兒一路送出去了。

  福兒回轉,卻見著富察氏正盯著那藥碗發呆。

  她走過去,輕聲道:「據說這藥林太醫熬好後,自己也喝過……」

  富察氏卻冷哼了一聲:「這做太醫的,最是狡猾不過了。若他多加了一味藥,若他沒有多加,只是這藥正好與永漣相剋……」

  林嬤嬤聽著便嚇了一身冷汗出來:「娘娘,那這藥怎麼辦?」

  富察氏冷笑一聲:「令人把藥渣都收起來,這藥麼--」

  她笑道:「便倒了,餵狗吧。」

  「娘娘英明!」福兒立刻道。

  富察氏臉上有絲得意,旋即又堅定道:「那些個後宮女人在想什麼,本宮心裡頭一清二楚,平日裡虛以委蛇便也罷了,只是如今,她們誰都及不上本宮的永漣。福兒,今後無論是誰送來的東西,一律都不得讓其靠近二阿哥!」

  作者有話要說:【注1:一時辰為兩小時】


第59章 抉擇

  「然後呢?山東這次水患果真如此嚴重?」

  「就是,就是,你且繼續說著,這近年關了,竟出了這等子事情,簡直太不吉利了!」

  「那有什麼?你是沒見著,前兒個那個堪比女支子的女人,竟和一男人騎在馬上當街摟摟抱抱,據說還是皇室的格格呢……」

  「嘖嘖嘖!這滿人的風氣……」

  「有言道啊,這亂世將至,必將禍亂叢生……」

  「噤聲!噤聲!勿談國事!」

  販夫走卒常混跡的茶寮中,傳來一陣陣議論聲。正當這聲音越來越大時。只聽『砰』的一聲重響,有一人道:「你們還聽不聽我講了?」

  於是那議論聲便靜了靜,頃刻,卻有人問道:「那娘們騷不?」

  那發了怒的人笑道:「那娘們,便是頭只有外表的豬!你們卻不知,那娘們一路上,和那老男人,親嘴,摸屁股……」

  「砰」

  又是一聲重響,這次卻是從外頭傳來的,眾人不耐煩的抬頭看向那重響聲傳來的地方,只見一個醉了的老男人,雙眼瞪的賊大,雙手捏成拳,衝了過來。抓住正中那個正在喝酒吃肉順便造謠生事的男人,便是一陣猛搖和咆哮:「你怎麼可以誣陷我的新月!她是那麼美好!那麼善良!你怎麼可以如此誣陷她!!!」

  那咆哮驚天動地,就連茶寮外頭過路的人,耳朵也有些轟鳴起來。

  周圍的人無不揉著耳朵,見他聲音漸小了些,方才議論起來,那些個見過努達海回京那一幕的見著他的樣子,和這瘋癲的模樣心頭便有了譜,而沒見著的便開始打聽起來。不多時,竟人人都知道了新月格格的閨名。

  一時之間,這下等的女支院中,凡名字裡頭帶了個新或是月的,便猛然多了不少的主顧……

  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只說,不知是因著突然冒出的老男人嗓門太大,還是他手太重,總之那造謠生事的男子,此時已口吐白沫,竟生生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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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登基不過一年,便在接近年關時出了這樣的事情。乾隆心頭自然是不好受的。

  皇家向來都比平常門戶更重命格風水之說的。不然當初也不會因為一場暴雨,而認定了富察氏福薄,以至於富察氏如今雖坐了皇后的寶座,卻仍舊不得安心。富察家更是戰戰兢兢,生怕出一點差錯。

  由此便可看出,這風水、命格之事了有多重要了。

  如今,將近年關,便生了山東這檔子事兒來,乾隆不用思考便能猜出,外頭如今是怎樣傳的。

  他臉上的狠厲之色愈濃:如今,他的嫡子永漣又出了天花。只怕,這消息一旦傳出去……

  今年的事情,委實太多了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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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姬帶著一雙兒女,站在那布爾府外,她心情有些複雜的看了眼這些日子以來,彷彿一下子長大了不少的驥遠,再看了看,旁邊一副沒心沒肺模樣的珞琳。突然長歎了口氣。

  驥遠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看著她新冒出的銀髮,一時間,聲音竟帶了澀意:「額娘……」

  雁姬握了握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氣,徒步上前:「臣婦是瓜爾佳•雁姬,前日裡遞過名帖的。今日特來求見佐領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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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瓜爾佳氏端坐著,看著面前跪著的三個人。

  她勾起唇角:「你這是幹什麼?」

  雁姬磕了個頭:「福晉,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不過是瓜爾佳氏的一個旁支罷了,但,奴婢不想因為奴婢,墮了瓜爾佳氏一族的名聲。」

  瓜爾佳氏手中動作一頓:「你且細說。」

  雁姬便將那努達海與新月格格直接的事情透露了些兒,最後又道:「奴婢如今卻是他他拉家的。只怕,最後因了奴婢的姓氏,也會將瓜爾佳氏扯進去呢。」

  她歎氣道:「奴婢粉身粹骨倒是不怕,只是,擔心,那些個人,會趁機拿奴婢做筏子,將這髒水潑到瓜爾佳家族身上。更怕,這……會損傷了宮裡的貴人。」

  此言一出,原本只打算作壁上觀的瓜爾佳氏勃然變色:「你倒是極聰明的。「瓜爾佳氏便瞇了眼,仔細地打量著雁姬。

  雁姬生生的忍住了來自瓜爾佳氏的目光洗禮。

  良久,瓜爾佳氏道:「你待如何做?「「奴婢無才無德,甘願自請下堂。「

  此言一出,不僅是瓜爾佳氏,就連驥遠和珞琳都長大了嘴,險些要驚叫出聲,幸好忍住了。

  待兩人都反應過來時,驥遠心頭苦澀,他已明瞭雁姬要做什麼,可是他卻什麼都幫不上,他以為他已經足夠強大了,到頭來卻發現,還是需要額娘的庇佑。驥遠感覺羞恥,暗暗立誓,以後定不讓雁姬操心。

  而珞琳卻又不一樣了。珞琳的世界很純白。她心頭被雁姬乾癟的講述中,那對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男女感動,竟覺得新月格格與自己的阿媽乃絕配。而聽到雁姬要自請下堂時,她的確被震驚了--為雁姬這般大膽的意願。

  而待她剛從這段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中醒來時,便聽到了雁姬要自請下堂的消息。她當即脫口而出,指責雁姬道:「額娘!您這樣做,阿瑪會傷心的,且,你根本沒有顧忌過阿瑪的面子嗎?「雁姬聞言,雙眸中儘是不敢置信。

  驥遠狠狠地瞪了羅琳一眼:「我之前是如何教你的?你竟說阿瑪委屈。我卻覺得,真正委屈的是被阿瑪娶回家,為他生下兩個子女,卻在子女長成後,被阿瑪帶回來的一個和你我差不多年歲的小格格打臉。你還覺得,阿瑪委屈嗎?」

  珞琳找不出反駁驥遠的話,她只是看著驥遠,喃喃道:「可是,那是一段多麼感人肺腑的愛情啊。為什麼,我們不試圖去接手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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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達蘇突然矮身,拾起了腳邊一枚枯萎了的葉子。

  她伸手,在喜鵲不安的注視中,慢慢地將手中那片枯萎了發脆的葉子捏碎成渣滓,然後輕輕吹散。

  她笑了:「喜鵲你看,這初時無論是多麼風光,多麼的高高在上,可是,到了冬天,還是會從樹上落下來,被我這樣的人,拾起,不需要費勁,便可以輕易讓他死亡。」

  喜鵲心頭有些害怕,臉上卻還是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娘娘,您……」

  哈達蘇伸出食指,放在唇邊:「佛曰,不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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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晨曦,一輛馬車低調地駛出了皇宮。

  乾隆目送著那馬車遠去,回頭,看見富察氏。而富察氏臉上,一如既往的溫婉笑容,卻激起了他的不滿:「皇后竟絲毫不擔心永漣?」

  「臣妾相信,永漣一定會好起來的!」富察氏一愣,眼淚落了下來,她忙用手絹按住眼角,「皇上的福氣,一定會普澤到永漣身上的。」

  「朕以為,」乾隆猶豫了下,「朕以為皇后會不顧一切的跟著永漣離宮呢。」

  富察氏強忍著悲傷:「臣妾是想的,只是這年關將近,臣妾若是離開了,這宮裡該如何是好?皇額娘如今又一心只愛禮佛……」

  「可以把宮權暫交給皇貴妃。」乾隆打斷了她的話。

  富察氏臉色當即變了,她警覺的快,立刻又強迫自己恢復了正常。

  只是這一瞬間的變化,怎麼瞞得過正牢牢盯著她的乾隆呢。自親眼目睹弘時之死後,乾隆便翻閱了史書,好好的留意了那些生活在後宮,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

  因此,他深知,這後宮,既是平衡前朝的好借口,卻又是顛覆朝綱的直接禍首。後宮的女子,看似不起眼,卻在用著自己獨一無二的方式,腐蝕著歷代的皇帝。慢慢蠶食著一個個王朝。

  這後宮中的女子,除了那個單純,又是被他從小看著長大的雅嫻,可信之外。他竟是找不到別的了。

  如今,見到富察氏將宮權放在了親子前頭,他只覺得渾身冰涼,兼之暴怒。

  好在念及前朝方才險險忍下,只冷哼了聲,轉身便離去了。

  乾隆走後,富察氏才一下子癱軟了下來。

  她已經將林嬤嬤派遣到永漣身邊了。此時身旁僅跟著福兒這一個用了多年,最是忠心耿耿的奴才。

  她全身力氣都壓在福兒身上,心頭惶惶,來不及細究乾隆方纔的行為,只問那福兒:「最好的藥材可都備上了?」

  福兒應了是。

  富察氏又道:「高氏那個賤人,竟攛掇著皇上來奪本宮的權呢,她是不是一定要害死我的永漣才……不!本宮決計不能讓她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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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漣出宮避痘。

  乾隆留下了日常給太后和自己請平安脈的林太醫,其餘的都打包低調的送到避痘莊。心頭方才放了心。

  那莊子,卻是當年聖祖爺康熙,出宮避痘時的去處,據說是個於病理調製最好不過的風水了。

  宮中的事情已解決,可是,這山東的災難該如何是好?

  派出的官員被查出貪墨,且官匪勾結,被白裡一劍給了結了。這再要派誰去,卻是一個大問題了……

  乾隆思來想去,這朝中,竟沒有人是最適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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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祥宮內。

  聽完伺書的匯報後,雅嫻有瞬間呆愣:「二阿哥出宮避痘去了?」

  伺書應道:「稟娘娘,二阿哥今兒早上出宮避痘去了。」

  「二阿哥能走動了?」雅嫻問道。

  伺書卻否決:「二阿哥是被抬上馬車的。」

  雅嫻心頭卻更疑惑了:『這不對勁啊,那藥方明明已經給了林太醫,為何會沒用呢?』

  她立刻讓伺書請林太醫過來。

  而小安子卻在這間隙上前,附身說了一件大事。

  「什麼?」雅嫻手不小心碰倒了白瓷茶壺,茶壺咕嚕嚕滾落下去,將那擋在跟前的茶杯也撞到了。

  頃刻間,瓷片並著那上好的茶水暈開了一地。

  只是雅嫻卻顧不得讓人去收拾這片狼藉。

  她問小安子:「可是真的?」

  小安子點頭:「千真萬切,奴才敢用項上人頭擔保。」

  雅嫻心頭有些慌亂:裕太妃竟然想……這……這簡直太難以置信了……這,這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她揮退小安子:「你先下去,讓本宮好好想想。」

  小安子應了聲,便離開了。

  雅嫻有些煩躁的走來走去,始終想不通,這年過四十的裕太妃,究竟是為何要為了一個男人,而行這樣瘋狂的事。

  這件事中,要如何,才能把弘晝摘出去呢?

  她正想著,忽聽外頭有人求見:「娘娘,林太醫來了!」

  她立刻整理了儀容,坐了回去:「進來。」

  門『吱呀』一聲被伺書推開,林太醫一撩衣袍,納頭便拜:「奴才,叩見嫻妃娘娘。」


第60章 混亂

  伺書用銀剪子絞了燭心,又將那蠟燭撥亮了些兒。方才倒退著離開。

  雅嫻看著那桌上搖曳的燭光,想著今兒個林太醫說的那話,心頭有些無奈。

  那林太醫道『皇后娘娘極為重視那藥,每次都親自取了,端進去餵給二阿哥』。林太醫於醫術上的造詣自是沒得說。只可惜,對這人情世故卻是拎不清的。

  雅嫻聽了他的話,便能肯定:富察氏定是對那藥起了疑心了。

  這也算關心則亂吧,富察氏竟也不想想,若真是對二阿哥不利的藥,她能交給林太醫嗎?

  她輕聲歎息。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我曾想救姑爸爸,可,姑爸爸還是去了,且比上一世去的還要早。我如今想救永漣,可……難道我的重生,竟是什麼都無法改變嗎?」

  【[摳鼻]親,乃在說什麼啊?】

  【不忘初心,放得始終。】

  同時響起的兩個系統音,一熱情,一冷峻。

  雅嫻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們,彷彿是兩個不同的人?」

  萬籟俱寂,只餘燈花爆裂的聲音,彷彿,剛剛兩個不同的聲音,只是一場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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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下了朝。

  吳書來跟在後頭忍不住抱怨:「萬歲爺,那個努達海果真是個拎不清的,竟當著那麼多大臣的面,公然求您讓新月格格住到他的府上去,要給新月格格『來自家庭的溫暖』……他,簡直無視皇室威嚴!」

  乾隆冷哼一聲,走的越發快了。

  吳書來趕緊小跑跟上,揮了揮手,讓那些跟在身後的奴才都遠遠的離了去。

  乾隆方問道:「那藥渣取回來了?」

  吳書來趕緊點頭:「是取了,萬歲爺,您……」

  「找個同永漣症狀一致的小孩。將那藥細細的熬了。餵給他。」乾隆道。

  吳書來立刻應了聲「庶」。

  「至於皇后那邊,」乾隆哼了聲,「暫不必透露風聲。另則,嫻妃這藥方,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

  這頭乾隆準備瞞著所有人,先去試驗那藥方。

  而長春宮這邊。

  富察氏越想越覺得不妥,她問身旁的福兒:「本宮是否該將那藥給永漣服下?太醫都說,那藥方絕對不是毒藥,但,是否值得一試?可,那藥方,竟是林太醫從啟祥宮出來後,才有了的。本宮不得不疑心,那藥方中有什麼貓膩。本宮就這麼一個兒子啊。本宮不敢冒險……」

  福兒寬慰道:「娘娘,那藥方,不若找個人試試?若是有錯,正可趁機要那嫻妃好看!」

  富察氏眼神一亮:「是該試試這藥方。」

  她復又黯淡了神色:「高氏!高氏!此仇不報,我富察•明玉,誓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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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太妃這裡大概是如今宮中,最例外的地方了。

  正當所有人都在為永漣的病,或竊喜,或憂心時。她卻和一個僅比自己兒子小幾歲的女孩推心置腹的感歎著自己偉大的愛情……

  雲娃拿著茶壺去添水。

  她內心裡感動的一塌糊塗:在這冷酷無情的宮裡,竟有如此偉大的愛情!裕太妃娘娘簡直太令人感動了!她竟然為了所愛的人,自己含辛茹苦這麼多年,甚至可以犧牲兒子的帝位繼承權,以及兒子的健康!

  這是,多麼動人!多麼偉大的愛情!簡直,太值得歌頌了!

  雲娃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藍天,忍不住祈求自己也能遇到如此偉大的愛情!

  她這頭出門添水,屋裡頭,裕太妃眼睛紅腫,新月一旁陪著眼淚,也紅腫著雙眼。

  裕太妃抬起頭,悠悠感歎:「如今,我依舊不悔,畢竟,我已經嘗過了這世間最好的愛,嘗過了這樣的愛之後,縱然死去,我亦甘心!」

  「娘娘!您的愛情就像我和努達海的一樣!都是那麼的令人感動!」新月哭泣道,「娘娘,只要這次能出去,您就可以去找他了!你們彼此都浪費了那麼多年的時間去等待。剩下的人生就一起攜手走完吧!」

  裕太妃眼神充滿夢幻的色彩。這使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又小了很多。她感動道:「新月你也是,你是,你不要放棄你們的愛情,不要像我這樣,蹉跎半生!」

  新月感動極了:「我們一起努力!讓我們一起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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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寧宮。

  太后咳了幾聲,卻阻止了要去召林太醫的桂嬤嬤:「不必,哀家撐得住,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能再生事端了。」

  桂嬤嬤聞言便紅了眼,卻什麼都說不出,只得行了禮。

  太后臉上是不正常的潮紅色,她似乎想笑,卻不知扯動了那裡,頓時又是一陣驚心動地的咳。

  ----

  乾隆抬起頭,看著跪在地上的伺琴,心情極好:「嫻妃怎麼了?」

  伺琴脆生生道:「娘娘說,她想皇上了。您要是能過去就好了。」

  吳書來聽了便發射性的看向自家主子,果然,乾隆臉上的笑意又大了一些。

  乾隆此時心頭美著呢,也不掩飾,便問了:「哦,嫻妃想朕了?」

  伺琴脆生生道:「是,娘娘說,她想皇上了。」

  乾隆心頭樂開花來:『瞧瞧這個小女人,別人想讓他去自己宮裡,都要含蓄著送什麼湯水,順便說說自個兒病了,求個委屈。她倒好,什麼都不送,就叫個小丫頭來往這兒一跪,也不掩飾自己的意圖,便直說了。她怎麼能這麼可愛?』

  乾隆心頭忍不住想著,那丫頭一定是愛慘了自個兒,否則,哪能這樣不含蓄呢?

  他想著,便擱下了手頭的筆:「去啟祥宮。」

  吳書來看戲看的正歡樂呢,此時一聽,竟有些微怔:「萬歲爺……」

  「擺駕啟祥宮!」

  吳書來打了個哆嗦,立刻喊了一嗓子:「皇上擺駕啟祥宮!」

  ----

  乾隆見著雅嫻把所有奴才都屏退了,方看出了些兒不對來。

  他肅了臉,讓吳書來也出去了。

  拖開椅子坐下,他看著她的眼睛:「嫻兒想朕了?」

  他態度異常認真,那認真的模樣,竟讓雅嫻恍惚覺得,她若是說了實話,定會被他撕碎。

  孩子還未出世,她暫時不想得罪這個男人。

  她勾唇一笑,努力帶了些委屈的味道:「臣妾,好些日子沒見著皇上,自然是想了。」

  此言一出,春暖花開。

  原本已經有些微冷的空氣,竟再次暖了起來。

  乾隆眼神溫柔地要滴出水來了,他輕聲道:「朕,也想你了。」

  雅嫻沒忍住,當場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有些僵硬的開口道:「臣妾……惶恐。」

  乾隆將這一切,自動理解為她害羞了。

  他抓住了她的手,深情款款道:「嫻兒不必惶恐不安,朕心悅你。」

  雅嫻強忍著噁心,應了一聲。並不在意他那句『心悅』。甚至,她一想到那句話也不知他都同多少人說過,便更覺得噁心了。

  雅嫻忍了又忍,還是決定先說正事:「皇上,臣妾近日卻沒有見到白裡大人?」

  乾隆聽著她嘴裡說出白裡的名字,心頭便是一酸,還來不及分辨緣由,便道:「白裡乃外男,在宮中行走已屬特例,你很不必同他太過親近了。」

  雅嫻不清楚他心頭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只道:「白裡卻是皇阿瑪當年留給臣妾的,臣妾乃宮閨女子,雖不懂什麼大道理,卻懂得『長者賜不敢辭』。且,白裡效忠的卻是皇上。」

  乾隆不欲她繼續說陌生人的名字,皺了眉道:「朕讓白裡帶人去查山東水患之事了!這個年,不知還能不能過了!竟出了這麼多事來!」

  雅嫻心頭暗道:『若你知道了接下來這件事,只怕這個年才算是過不成了。』

  她歎了口氣,因這紙終究是包不住火,便道:「皇上可曾留意裕太妃處了?」

  乾隆愣住:「裕太妃?」

  他如今將大部分粘桿處的人馬都調去了山東,及治災的一眾大臣身邊。宮裡頭剩下,一部分是保護著啟祥宮,一部分保護太后,一部分保護他。其餘的,如那裕太妃之流,他竟是沒有花半分心思讓人去守著。

  此時雅嫻一開口,他竟發現,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這種,脫離了掌控的感覺,當真是難受極了!

  他仍不動聲色地笑道:「裕太妃處,怎麼了?」

  雅嫻見他竟是不知,猶豫了下,才道:「臣妾只是聽說,裕太妃娘娘和新月格格走的近了些兒,經常關在一處說些什麼,今兒個伺畫回來說什麼,從那雲娃那裡聽來的話兒,彷彿裕太妃娘娘想要和新月格格一起去做點子事兒呢。臣妾只聽著那伺畫說了句『出宮』。因此唬著了,這才……」

  乾隆心頭隱約有了猜測:『約莫是那新月格格合了裕太妃的眼緣,不知又為了什麼,裕太妃竟想幫著新月逃出去……』

  這猜測令他憤怒不已,總覺得他的威嚴受到了巨大的挑戰。

  然而,這事實,卻比猜測,更來得刺激!

  ----

  因了心裡頭有事,乾隆第一次沒過夜便早早的離了啟祥宮。

  這情景被其他宮殿的女人看了,竟認為是嫻妃失了寵,就連富察氏聽了,也稍減了絲對嫻妃的敵意。

  用手撐著腰在折桂的攙扶下,慢慢練習未來幾個月走路姿勢的高氏,聽了,也得意的笑了起來。

  哈達蘇臥病在床,聽了喜鵲傳來的消息,忍不住也笑出了眼淚來。

  可惜了,旁的人如何喜悅,也影響不了當事者的心情。

  雅嫻見乾隆連晚膳都不用,便走了。心情極好。

  而乾隆,卻是從吳書來那邊知道了裕太妃竟是自己也想逃出宮去後,徹底憤怒了!

  他起身,坐上龍輦,朝著慈寧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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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兩進兩出

  慈寧宮內。

  乾隆一聲接著一聲的歎著氣。直聽得太后連咳嗽都不敢大聲咳了。

  她終究忍不住:「皇帝,你是怎麼了?」

  乾隆便看著她,不語,繼而再長歎了一聲:「皇額娘,這是,皇家之恥!兒子之恥啊!」

  太后唬了一跳,忙呵斥乾淨了下人,靠在床頭上,問他:「究竟是怎麼了?」

  乾隆便歎息著將裕太妃和新月之事說了出來,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太后的臉色。見她在聽到裕太妃想要偷偷出宮時,臉上那一閃而過的輕蔑,便知道,這件事後頭,果然是有太后的手筆的。

  心頭有了底,他臉上便做的越真,直將心頭那原本不過一二分的憤怒,活活的演成了十一二分。到後來,竟是要按捺不住拍桌而起,不顧後果都要把裕太妃食之而後快了。

  太后看的心頭爽極,她時不時輕輕在乾隆的怒火上撒瓢油。讓那火焰更大些。

  豈料,乾隆到後來,竟是話鋒一轉,卻道:「但,裕太妃畢竟是養過兒子的,兒子,兒子……哎,兒子定是要保全了她才對。皇額娘覺得呢?」

  當年雍正將弘歷和弘晝換母養著,這事兒一直是太后心頭的痛,如今卻被這般□裸說了出來,且她的親子竟還對裕太妃當年……念念不忘!這,簡直是……

  太后臉色有些扭曲,卻做出一副感動的口吻來:「皇帝說的甚是!百善孝為先,很該如此才對。只是,哀家卻是有些擔心,畢竟,這事兒茲事體大。」

  乾隆心頭一鬆,明白這算是撬開口子了。

  他再接再厲:「皇額娘說的極對!兒子也認為,很該如此。」

  太后心一橫,便道:「哀家也不瞞你,索性與你說了吧。那裕太妃,入宮前卻是有個青梅竹馬的。入宮後,裕太妃彷彿也一直沒有忘記過那位。」

  她這話僅僅是點到為止,乾隆卻都明白了。只是,他尚需要驗證:「那男子是?」

  太后早已想明白了,那男人卻是留不得,必要做廢子棄了:「哀家卻是隱瞞了許久,那男人卻是鈕鈷祿家的包衣奴才布爾圖•柴達,哀家初聞此事時,也唬了一跳。只是,為了皇帝你的顏面著想,忍了下來。只想著若是裕太妃已貴為太妃了……豈料。唉,總而言之,錯的全是哀家啊!哀家不過是為了皇帝你的顏面,可是到了最後,卻還是讓皇帝丟了臉。」

  乾隆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親媽竟是如此能言善辯。竟在三言兩語之間,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無比善良為了保全兒子的顏面而不得不幫忙遮掩裕太妃的醜事,卻在勞心勞力後,依舊還是沒能遮住醜事的柔弱母親。

  光從這一點來看,她就比這後宮一般的女子強了太多。

  乾隆想起雍正帝當年的告誡之語,心頭忍不住讚道,果然還是皇阿瑪有先見之明!

  太后的話,他自然是不敢全信的,不過既然有了那男人的名字,便有了調查的目標。他便寬慰了太后半日,又陪著太后用了晚膳,方才回轉自己的養心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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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書來奉上鴿子腿上幫著的小竹筒。呈了上去。

  乾隆抽出裡頭的信紙,展開看了起來,不知裡頭寫了些什麼。他竟是越看臉色越加難看。最後竟是一拍桌子,高聲斥道:「狗官!如此狗官,死不足惜!」

  吳書來站在一旁,帶了笑意:「幸得萬歲爺高明,竟提前派了白裡大人前去山東,不然,哪裡知道那是個狗官?」

  吳書來機靈的很,雖不知道乾隆罵的是誰,但總歸還是結結實實的拍到了龍屁上。

  乾隆聞言也有些自得。

  他氣息平靜了些:「研墨!」

  吳書來立刻應了聲,細細磨起墨來。

  乾隆便提筆寫了蠅頭小楷。先是勒令白裡繼續收集這些個貪官污吏貪贓枉法的證據。又命他,必要時不妨以特使名義現身,接管了這治災之事。末了,他又補充了裕太妃和那布爾圖•柴達之事。

  他等那墨跡干了之後,方才讓吳書來細細捲好,從小塞、入竹筒中,綁到一旁的信鴿腳上。放飛了那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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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籟俱寂。

  偏僻的小門『吱呀』聲輕輕響起。

  哈達蘇批了外衣,躡手躡腳的出門,她身子弱,打了幾個寒戰。她死死摀住嘴,忍住咳嗽,快步朝角門走去。

  角門外頭,靠牆那兒,站了個穿著太監衣服難的男子。

  那男子低著頭,見她來,方才懶洋洋地隨意拱了拱手:「娘娘今兒個彷彿比平日裡慢了不少?」

  哈達蘇此時如同見了貓的耗子,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由著這男子罵了她半日,她方敢問:「我額娘,如今如何了?」

  那男子聞言便頓了下,方硬聲道:「恭喜娘娘,您要添弟弟了。」

  哈達蘇聞言傻了,良久方笑道:「如此甚好,這樣,額娘以後膝下便不會寂寞了。」

  那男子冷笑一聲道:「只是,那卻是個庶弟。」

  哈達蘇眼圈刷的一下紅了,她忍不住喊道:「竟是哪個狐媚子,額娘,我額娘她……」

  「女兒護不住皇嗣。進宮害死了婆婆。若不是,你現在還在宮內,你以為你額娘如今還能做嫡妻?」

  哈達蘇瞬間淚落,她跪了下去,結結實實地磕頭:「煩請轉告福晉,哈達蘇一定在宮內護好嫻妃娘娘,刀山火海,萬死不辭,只求,福晉能稍稍看顧下我的額娘。她實在是太命苦了。」

  那男人臉色變了一變:「竟是為這事兒特意來找我的?娘娘您真是高看小人了,小人能力有限,不過是……」

  「瓜爾佳大人,哈達蘇會讓那高氏把皇貴妃的尊稱乖乖的讓出來的。只求瓜爾佳大人能在福晉面前為我額娘美言幾句。」哈達蘇打斷了他的話。

  那男人臉色驟變:「你……你不會又做了什麼傻事吧?」

  他可是從姑爸爸那裡聽來了不少關於哈達蘇的事跡,她慣會弄巧成拙。以至於此次一聽到哈達蘇的豪言壯語,他便嚇了一跳,心頭惶恐:『不要這次,把賢妃娘娘也牽連了才好!』

  哈達蘇自嘲的笑了笑:「做傻事,做蠢事,不過是因為,有人會寵著,兜著罷了。如今,哈達蘇卻是再沒有做蠢事的資格了。」

  她說罷便輕笑,一滴晶瑩的淚水,從睫毛上,滴落下來……

  ----

  收到白裡回信是第二日的晌午。

  吳書來手臂上托著一隻疲態倍顯的信鴿進來。

  乾隆取了那信鴿腿上的信件。這信件,明顯比平日裡的多,且厚。

  他看了眼正在半閉著眼睛,看上去異常辛苦的信鴿。

  抽出那裡頭的信件,展開。

  那裡頭竟是裕太妃和那男人事件的始末,裡頭詳細闡述了,裕太妃為了她心頭的『真愛』做了多少事情:向雍正求情給那男人一個小官,但最後沒成功;向娘家要錢,給那男人;偷偷將自己的首飾給那男人……

  最後,竟是逼著自己的兒子,娶了那男人的女兒當側福晉。

  這一樣樣的事情,可謂是離經叛道之極。簡直,是賤的令人髮指!

  當然,乾隆並不知道,裕太妃還為了那個男人,對自己的兒子下藥呢。若他知道了,不知,又要如何評價裕太妃了。

  不過,就如今白裡寫出來的這些東西,也足以令他大開眼界了。

  乾隆起身:「擺駕啟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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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嫻剛剛得了兩日清淨,便又見著乾隆帶人浩浩蕩蕩的過來了。

  她有些厭煩,卻還是做出一副喜悅的模樣來:「萬歲爺怎麼過來了呢?」

  乾隆見著她,心情便好了許多。他牽了她的手:「嫻兒有所不知,朕……朕真是被噁心壞了!」

  雅嫻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心頭卻在想:『噁心壞了?這世上竟有人能噁心到您?這真是稀奇了,不過,讓你也嘗嘗我經常嘗到的滋味,這的確也是不錯的……』

  吳書來極為自覺地清了場,自個兒伺候了兩位主子茶之後,便也倒退著下去了。

  乾隆這邊彷彿沒看到這一切,只顧抓著雅嫻的手,說著自己有多麼的震驚。

  雅嫻臉上的笑容終於有些掛不住。終於在乾隆再次闡述自己的心情時,打斷了他:「萬歲爺,您究竟是遇到了什麼事兒?說出來,讓臣妾也替您解憂如何。」

  她嘴上說著是要為乾隆解憂,心頭卻想著:『你竟然被噁心到了,這可太值得紀念了,趕緊說出來,也讓我樂樂吧。』

  乾隆便將那密信給了她。

  雅嫻疑惑地接過那密信,在乾隆的示意下,方看了起來。

  乾隆便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的表情--

  初時,她臉色一片平靜,繼而,她眉頭開始顰起,之後,她的唇開始緊緊抿住,他看著她的唇,便忍不住,也抿了抿自己的,喉頭滾動,竟是有些口乾舌燥起來……

  最後,她竟拍了那密信至桌上,痛罵一句:「不知廉恥!」

  乾隆便身下早已有了變化,他尷尬的換了個坐姿,努力掩飾住。聽著她罵,心頭便覺得越發妥帖:『她竟又和他想到了一起去……』

  雅嫻卻沒多想,她指著那密信的最後一句,便問乾隆:「萬歲爺決定如何處置裕太妃娘娘?」

  那最後一句,霍然是當年雍正帝親口對白裡說的:『能遮掩時,便盡量遮掩了,若不能夠,便將那一家都給毀了。『乾隆理所當然道:「這般不知廉恥的婦人,合該拖出去遊街,如今只按皇阿瑪的遺命,將那一家弄死,朕總覺得是輕了。」

  雅嫻腦海裡轉過千百個念頭,最終還是覺得這事兒不能擴大,以免影響弘晝的名譽。可若是就這樣輕易的饒過了裕太妃,她又不甘心。

  畢竟,弘晝是她看著長大的,裕太妃不疼他。她疼!

  想來想去,她有了主意:「皇上可想看一場好戲?」

  乾隆有些奇怪,為何又扯到了戲的頭上,但見雅嫻開了口,便點了點頭:「嫻兒有何想法?」

  雅嫻輕笑:「臣妾從很早以前,便開始好奇,所謂的『真愛『是否真的值得人拋棄妻子,不顧一切?如今,卻有個極好的機會能夠親眼看到。皇上,是否有興趣陪臣妾好好看看這場戲呢?」

  乾隆一想,竟也覺得十分有趣。他甚至提議:「不若兩場戲一起上演?讓那個新月和努達海也下場進來一個。」

  雅嫻並不關心那新月和努達海之事。

  她淡淡地應了聲,又道:「只是,和親王八成也關注著裕太妃呢,這場戲卻是不容易看的。」

  乾隆眼神一亮,笑道:「嫻兒真是朕的福星!嫻兒放心,這場戲定是能看成的,山東水患,正好派和親王過去。」

  這原本就是雅嫻的目的,若弘晝去了山東,便不會被他的母親鎖拖累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事,也都會與他無關……

  
第62章 送別

  高氏斜靠在貴妃椅上,折桂拿了美人錘正在為她錘著腿。

  高氏悠悠地問道:「皇上去啟祥宮了?」

  折桂有些慌亂:「娘娘,您現如今是雙身子,想那嫻妃,上次竟氣的皇上三天沒入後宮,如今一出養心殿,便朝著啟祥宮去了,安知不是去興師問罪的呢。您別想太多,安心養胎才是最要緊的!這小阿哥一出生啊,管她嫻妃皇后,都要靠邊站,畢竟,整個後宮的人都知道,皇上是最疼愛娘娘的。」

  高氏聞言臉上笑容越發燦爛:「你這張嘴啊,本宮卻是壓根就沒擔心過。那嫻妃,能搞砸一次,便能搞砸第二次。哈哈哈。本宮迫不及待要讓她幫本宮擋擋這後宮中人的視線呢。」

  折桂聽了,忙道了幾句『皇貴妃英明。』

  ----

  高氏這頭覺得不以為是,富察氏那邊也沒太在意,她一心撲在了宮外避痘的永漣和即將到來的年宴上,哪有心思管一個妃子的死活?

  聽到這消息,後宮中唯一反應較大的女人,竟只有太后了。

  她強撐著身體,和桂嬤嬤確認了三次後,方長歎了一聲:「烏拉那拉氏?!」

  遂噴出一口血來,登時便閉了眼,面如淡金,手足微微抽搐了下。

  桂嬤嬤嚇得差點爬不起來,忙跌聲地喊了人叫林太醫快來!

  ----

  乾隆心頭打定了主意,一下子便輕鬆了許多。

  他正年富力強,又曠了多日,此時,美人在側,豈能不動心?

  怎奈天色偏還尚早,陪著雅嫻用了晚膳,又捱了好一會兒。假裝沒聽懂雅嫻送客之意,硬是死死不肯離開,又遣走了宮人。

  便欲索歡,豈料雅嫻卻避了開去,只勸他應去長春宮陪陪富察氏才對。

  乾隆身子燒的不行,一心只想解了自己的飢渴。他心頭以為雅嫻是害羞了,才把他往長春宮推,便甜言蜜語不要錢似得說了一大通,又趁她不備,一把抱。起,便要行動。

  豈料剛剛兒把人壓在床上,還沒來及脫。衣,便聽得外頭一陣喧嘩。吳書來大力叩著門,他氣急了,剛想罵人。卻不料雅嫻卻道:「有何時?」

  吳書來是個機靈的,自然知道乾隆此時不能招惹,但因著事情是在緊急,才迫不得已來敲了門。如今聽到雅嫻問話,心頭終是安定了些:「回稟皇上,嫻妃娘娘。太后咳血了。」

  乾隆聽罷立刻起身:「太后怎麼回事?」

  吳書來便細細將今兒個下午太后和桂嬤嬤不知道說了什麼,便一下子咳了血的事兒說了個仔細。

  乾隆立刻整理了自己的儀態,便要往外走,雅嫻也坐了起來,整理了有些散亂的衣飾。便跟了上去。

  ----

  太后那頭幽幽醒轉時,便見到了一屋子人。

  乾隆站在最前頭,富察氏便落後了他半步。高氏竟絲毫不低調的,佔據了另一側,竟與富察氏齊平了。雅嫻隱沒在一堆妃嬪之中,低著頭,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桂嬤嬤見太后醒了,忙將其攙起,靠在了床頭上。又去到了水來。

  乾隆拿過水杯,慢慢餵給太后喝下。

  太后嗓子有些乾啞,她不適地活動了一下。便道:「皇帝留下,其他人都給哀家出去。」

  一屋子人,無論是抱著什麼心態來的,此時都不敢再嗆聲,磕了頭,便魚貫而出了。

  待一屋子人都退了個乾淨後,太后才看向了乾隆:「你實話告訴哀家,今兒個從哀家這宮裡出去後,為何連長春宮都不去,直接竟奔了啟祥宮?」

  乾隆不明所以,卻知道要掩飾雅嫻。於是笑道:「兒子是看富察氏近日忙年宴之事忙的有些的狠了,便想著不若讓高氏也來幫忙。畢竟,永漣才是最重要的。但額娘您也知道,高氏雖被抬了旗,但身家到底還不顯,兒子是怕嫻妃用身家壓制了高氏。今兒個,是過去警告嫻妃的。」

  末了他又補充了句:「額娘儘管放心,兒子知道額娘是厭惡極了烏拉那拉氏的人。兒子定當不會對那嫻妃有半點憐惜的。」

  可太后,聽了這話之後,卻更不快活了!

  想她當年,比高氏強的不止一點,卻還得一步步算計著獲取君王寵愛。為了君王寵愛,在先帝爺得痢疾時,衣不解帶的親手照料,連生命都可以罔顧。她如此艱難才得到了今天的位置。而那高氏卻什麼都沒努力,便一下子全得到了。

  她心頭自然是不太舒服的。

  她咳了聲:「皇帝不必如此,孝敬皇后已經去了,雅嫻從小便乖巧懂事的很。你……」

  她說不下去了。其實,若宮中有個相貌能勝過雅嫻的,甚至,只有雅嫻一二分的女子,她也不會把乾隆往雅嫻那邊推啊!畢竟口頭上說的再好聽,心裡頭,她依舊是極度排斥雅嫻的。

  乾隆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他便只道:「兒子覺得皇貴妃再好不過了。」

  太后聽完,一咬牙,終於道:「皇貴妃是個生不出孩子的!你,應當以子嗣為重!哀家看,嫻妃甚好,這在下一屆大選之前,皇帝還是多去去啟祥宮吧。」

  乾隆心頭樂開了花。臉上卻仍舊淡淡:「兒子……唉,兒子聽皇額娘的便是,皇額娘身體要趕快好起來才行。」

  太后聽了這番話,心頭的憤怒和不甘竟是少了很多……

  ----

  皇宮處處勾心鬥角,宮外的平凡人雖不至於如此,卻依舊也有自己的苦惱……

  雁姬手支著頭,長長地歎了口氣。

  驥遠便有些心慌:「額娘,您……」

  雁姬只看著他:「珞琳呢?」

  驥遠便尷尬地答不出一句話來。

  雁姬長歎了口氣,那模樣竟是蒼老了很多:「我知道,珞琳定是在望月小築陪著她阿瑪一起感歎新月格格的善良美好呢。」

  「額娘……」驥遠想為珞琳分辨幾句,只是,喊了這一聲後,他便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之後只得道一句,「珞琳還小……」

  雁姬心頭更加苦澀:「還小……她近來可是天天來求我成全她阿瑪和新月格格這兩個有情人呢。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新月格格如今可是養在宮裡呢。」

  驥遠聞言便啞了聲,他就不懂了,平日裡如此機靈的妹妹,如今卻怎的變成了這幅不分是非的模樣?

  雁姬想著昨兒個瓜爾佳氏對她說的那些話,眼神有些不安地看向了驥遠:「驥遠,若額娘想要和你阿瑪和離,你……」

  驥遠想也不想道:「我自是要陪額娘的。」

  他繼而又道:「可,珞琳……」

  「我要先將珞琳嫁出去,然後和離。還有,驥遠,西北兵營,你……」雁姬說不下去了。

  但驥遠卻自然接了口:「兒子想立刻就去。」

  雁姬眼圈一下子便紅了。

  驥遠道:「額娘,您一個人太辛苦了,兒子已經長大了,兒子想要您以後別這麼累了。」

  雁姬瞬時便淚如雨下,她捂了嘴,不讓哭聲溢出。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在這一刻,彷彿都不重要了……

  ----

  乾隆早朝時,便宣佈了要和親王代天子巡去山東賑災之事。

  朝會後,便留了弘晝入宮。

  弘晝便去了裕太妃那裡,他雖是一直說著要和裕太妃一刀兩斷,但畢竟是生母,此次出發山東去賑災,也不知幾時能還,中途還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他便決定,無論如何,還是要和裕太妃道別。

  只可惜,裕太妃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新月格格,絲毫沒分注意力與他。

  而那新月格格更是不知所謂,竟跳出來,指著他的鼻子拐彎抹角說了一通他不孝順的話來。

  到吳書來來請他移步養心殿時,弘晝的臉色,已然冷沉如水了。

  他最後,朝著裕太妃說了句:「我要走了。」

  裕太妃隨意應了聲:「那便走罷。」

  弘晝終是忍不住,他心頭有些酸澀:「您,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裕太妃吃驚地睜大了眼:「你要我說什麼?」

  新月格格在一旁迎合:「是啊,和親王,你好生沒趣,盡說些不知所云的話!太奇怪了!難道你們這種不孝的人,都那麼奇怪?」

  弘晝終究忍不住看了眼那穿紅戴綠的新月:「本王沒記錯,格格似乎還在孝期?」

  裕太妃便如同被拔了毛的護崽母。雞跳了起來:「新月守的是心喪!且她身子本就不好!你這樣說,安得是什麼心?」

  弘晝愣了一下,然後艱難地牽動了一下唇角:「我……懂了。」

  他步履有些踉蹌,險些栽倒,吳書來連忙要伸手去攙扶,他卻擺了擺手。伸手摸到了左手腕上的紅珊瑚珠子,心彷彿定了些兒,踉踉蹌蹌地便去了。

  裕太妃有些微楞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直到被新月叫回神來,才如夢初醒:『馬上就可以見到他了,新的人生將要開啟,這些舊的,爛的,便盡數拋了乾淨吧……』

  ----

  養心殿中,卻不止乾隆一人。

  弘晝有些意外地看到了雅嫻。他一瞬間,便傻了:『她,越來越漂亮了,真好……』

  可是,他多希望,她不要漂亮,還是那個醜醜的小丫頭……

  「五弟?」乾隆見弘晝一進來便盯著雅嫻發呆,心頭有些不虞。

  弘晝如夢初醒,低了頭:「皇兄,小皇嫂越發好看了。」

  乾隆心頭怪異更甚,他忍不住看了眼今兒執意要來見弘晝的雅嫻,見她眼神淡然如常,並不似有什麼私情的樣子,方微微地放了心。

  弘晝習慣性地撫上了左腕的紅珊瑚珠串,心頭如鼓點躍動,不止不休。

  「五阿哥真是長大了。」雅嫻也看了他半天,方笑道。

  後宮中的女子,是不見外男的。就連皇親國戚,也只有在重要的場合,特定的時候方能見到。於是,這一算來,自從她嫁給乾隆後,便是真的沒再見過弘晝了。

  乾隆聽她說話的語氣,心頭更加妥帖。他指了雅嫻笑道:「你小皇嫂知道你要去山東賑災,特意求了朕來為你送別。」

  這一句話,便讓弘晝心情澎湃起來,他強忍住激動,跪下磕頭:「多謝皇兄,多謝,小皇嫂。」

  他這一跪,磕的極重,彷彿借疼痛來告誡自己,不能忘形。以免連累了雅嫻。

  乾隆親自扶了他起身,兩人又說了些治水和處理官員的辦法,雅嫻方才加入,又說起了此次弘晝該帶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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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處普通的農莊。

  兩個守在茅草屋門口,一看便非凡的男人。

  門突然開了,裡頭的那個神情憔悴但難掩激動:「快回宮去稟告皇上,那藥的確能治天花!裡頭的那個小孩,現已經沒事了!」

  守在門口的兩個人,聞言竟反射性地衝了進去,果真見到那孩子已經退了熱。除了瘦了些,臉色白了些兒,其餘的已經與正常的孩子無異了。

  三人對視一眼,皆難掩心頭的激動,皆打了忽哨,叫了自己的馬出來,翻身上馬,朝著皇宮方向疾馳而去了……

  
第63章 別世

  天色微微發亮。

  他他拉老夫人硬撐起身體,和雁姬一起送驥遠離開了他他拉府。

  雖清楚有瓜爾佳提攜是難得的事情,但他他拉老夫人還是忍不住埋怨了雁姬好一會兒,直罵她不該送自己的孫兒去西北受苦。

  雁姬低著頭一一地受了。

  他他拉老夫人罵了半天,自己也累了。回府一看,努達海和珞琳還沒起呢。

  她捨不得罵兒子,便又狠狠罵了雁姬一通,直怪她教女無方,為妻不賢。

  ----

  乾隆是在上早朝前見到派出去的三個暗衛的。

  近些年,或許是由於朝事愈加繁重,他竟也逐漸習慣了宿在養心殿。

  吳書來伺候他起了身,那三個暗衛早已跪在外頭。他一見那三人臉上遮不住的喜悅,心頭便有了猜測。一問之下,那藥果然是有效的。

  他心頭一時糾結起來,或許是帝王本性,他竟一時有種立刻奔赴到啟祥宮,叫雅嫻當面與這三人對峙的衝動。那藥如此神奇,那布爾府的,竟隱瞞了如此多年?若那藥果有奇效,為何當年在聖祖爺得天花時便……更早些時候,在當年順治爺的董鄂妃得了天花時。那布爾府為何不獻藥?

  若那藥方早得了,烏拉那拉氏是有何居心?可,若那烏拉那拉氏有異心,為何又會在這種時候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救活永漣?--在見識過後宮女人的心機後,乾隆可不認為自己的後宮便能和樂相親,須知,女人的嫉妒,自古以來,便是可怕的驚人。

  雅嫻既然獻藥,不正說明烏拉那拉氏並無二心?這樣,那藥方,定是新近得的。可,這世上,難道還有不願求功名富貴的神醫?若有,嫻妃是如何遇見的?若無,那藥方是從哪兒來的?

  不,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藥方一直便有,嫻妃不過是料到了皇后不會給永漣用藥,才獻了出來,一方面,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善良,一方面,又能……

  不!一定不是這樣的!

  不知為何,最後一種猜想,方才冒出個芽來,便被乾隆給狠狠掐死了:『若真是如此,雅嫻為何不向他獻藥?偷偷給永漣換藥方的事情,太過危險了……』

  他閉上眼,想著那丫頭的一舉一動,唇角勾起一抹笑來:『無論如何,她都沒錯,不是嗎?』

  「皇上!」吳書來小心翼翼地喚道。

  「嗯?」

  「皇上,褚大人已經等您很久了,」吳書來道,「他方才問您,接下來該怎麼辦?」

  乾隆脫口而出:「那藥既然有效,便給永漣用吧。」

  他想了想皇后知道藥方換後的反應,便皺了眉頭:「不必讓皇后知道,省的節外生枝,如今,永漣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那跪著的三人便明白了,忙磕頭,退了下去。

  吳書來心頭隱隱有些不安,卻還來不及捕捉,便見乾隆走向了龍輦。他忙小跑著追了過去,那腦海中一閃而過的不安,便被遠遠拋開了……

  ----

  雅嫻喝著按照醫書上調養身體的湯藥。

  她近來越發的安靜,越發的喜歡擺弄花草,不過。這些花草如今可以多擺弄擺弄。等有了孕後,還是少碰為佳。畢竟,那裡可以做手腳的地方太多了。

  她暗自沉思,然後面不改色的喝了那看起來極為苦澀的湯藥。

  臉上,帶著淺笑。看上去愜意極了。

  ----

  富察氏的手緊緊抓著梨花木的扶手,看上去,那原本清秀的臉龐,竟有些猙獰。

  旁邊的福兒有些嚇住。

  富察氏抬起頭,盯著她,聲音嘶啞。

  她似乎是在問她,又似乎其實是在問自己:「那,換了藥的人,真是皇上的?」

  跪在地上的那個丫頭,瑟瑟發抖了。

  富察氏手中的信紙,捏的獵獵作響。

  福兒趕緊連聲兒地催促那丫頭出去。只見富察氏扔了手邊一切可以扔掉的東西。雙瞳中似乎帶了血絲,她淒然笑道:「皇上竟讓我的永漣喝那賤人提供的藥方!這是何居心?是何居心?!!!」

  福兒嚇壞了。

  富察氏仍在嘶吼:「皇上,竟然要廢了我的永漣?他……他……」

  富察氏雙目一閉,竟暈了過去。

  福兒歎了口氣,招人把富察氏抬到了榻上。她方出去,見了那剛剛來通風報信的丫頭:「富察大人可把那藥阻住了?」

  那丫頭忙道:「大人讓奴婢告訴娘娘,一切都穩住了,另外,已經找了和二阿哥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讓其染了天花。現正在餵藥,請了好些人親眼看著那藥一劑一劑的灌下去。若那孩子死了,娘娘便可以此為借口,重挫那……」

  福兒擺了擺手:「我是道,二阿哥身體現在如何了。」

  那丫頭忙告罪,復又道:「大人讓奴婢轉告福兒姐姐,多勸著娘娘,養好了身體,皇嗣還會有的……」

  這一句話,將福兒打到了谷底。她聲音竟有些哽咽:「不能……嗎?」

  那丫頭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福兒擺了擺手:「你走吧,少來長春宮。」

  那丫頭走了,福兒倚著宮牆,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她抬頭看天,那天空不時飛過了好幾隻鳥兒。她傻傻地看著,彷彿永遠都看不夠……

  ----

  驥遠走了三日。

  這三日來,雁姬便每日去那布爾府上問安,風雨無阻。

  珞琳看她的目光越來越不屑,今兒個竟當著她的面抱怨自己怎麼有一個如此趨炎附勢的額娘?真讓她無臉見人了。

  雁姬初時,還念著這是自己的女兒,多方細心教導。可越教導,珞琳便越和她疏遠。雁姬便逐漸的對她灰了心,如今只還念著這好歹是自己十月懷胎才誕下的女兒,才努力為她找著合適的親事。

  母女倆的情分,早在驥遠離去之時,珞琳不懂事的詛咒中,逐漸告罄。

  ----

  眼見得肚子快足了一月半。

  高氏這害喜的症狀越發明顯了。

  她雖胃口不好,但心情卻極佳。若不是要防著這一宮居心叵測的女人,她恨不得現在就敲鑼打鼓昭告天下她有了身孕的事。

  這日,她照例讓折桂扶著她散步。突想起了獻給了她生子秘藥的哈達蘇來。她便問了句:「折桂,那哈答應最近是怎麼了?」

  折桂道:「聽說是又病了。娘娘,您現在最要緊的是身子,可不要去宣她來。」

  這話深得高氏之心,她拍了拍折桂的手,以資嘉獎。

  「再扶我慢慢地走一圈。」

  ----

  卻說哈達蘇,她如今是躺在床上半點兒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的床頭跪了一個奴才。那奴才戰巍巍地說了她的額娘在府裡被一個小妾騎到頭上的慘狀,哈達蘇聽了喉嚨裡頭便『咯嗒咯嗒』的想了起來。

  那奴才說完了,被她揮手送了下去。

  那帷帳裡頭,便鑽出一個小太監來。

  哈達蘇目露祈求,看著小太監:「煩求公公幫哈達蘇轉告您家主子,哈達蘇一定嚴格按照他的指示來做事。只求他能救救我額娘!」

  那小太監便笑了:「這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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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進了慈寧宮,便見著太后靠坐在床頭上,一副病懨懨地模樣。

  母子兩虛情假意的寒暄了半天。

  太后方道:「皇帝,哀家病的厲害,尋思著你也忙,不若,叫個人來幫哀家管管這慈寧宮吧。哀家這一病,這些個奴才就開始陽奉陰違了。哀家昨兒個夜裡,愣是半口熱水都吃不上!」

  乾隆哪裡信這話,不過太后既然開了口,他便也當做是真了。

  於是便道:「兒子原該在皇額娘面前盡孝的,怎奈……哎。皇額娘喜歡哪個,朕便令她住在慈寧宮,陪您說說話解解悶兒。」

  太后便開了口:「哀家覺得皇貴妃卻是個討喜的,比你後宮裡頭其他的女人,知趣兒多了,怨不得你喜歡她。」

  乾隆自然毫無疑義,當即裝了一番樣子後,便也應了。

  太后再一想,覺得這一來,豈不是便宜了剩下在後宮裡頭的女人?

  嫻妃雖平日裡伺寢次數並不多。但,皇貴妃一到她慈寧宮來,後宮裡頭豈不是除了皇后,位分最高的便是嫻妃了嗎?

  她是不會允許的!萬一,嫻妃就此在宮內安了自己的人,或是……

  她便笑了:「雅嫻從小便乖巧伶俐,真是讓哀家愛極了,這次,乾脆也過來住吧。」

  乾隆心頭不捨,卻怕被太后看出端倪,便應了下來。

  ----

  長春宮裡。

  富察氏帶了白狐的抹額,正在看賬本。

  福兒帶了個丫頭進來。

  富察氏抬頭看時,不是那天被她攆出去的那個丫頭,又是哪個?

  她臉色有些莫名:「那小孩,可是死了?」

  那丫頭便『噗通』一聲跪下:「娘娘!那小孩,活了!」

  富察氏『騰』的一聲便站了起來,賬本落了一地也不管,只問她:「活了?」

  「不僅活了,而且除了病後的虛弱外,其餘竟一切良好。」那丫頭道。

  「用的是那服藥?」富察氏雙目睜大,問道。

  那丫頭再次給了她肯定的回答。

  富察氏『噗通』一聲跌倒,她稍微清醒點兒,便疊了聲地喊:「快,快把那藥給永漣,我的永漣有救了!快,快把那藥給……」

  「皇后娘娘!」她的大太監進來,跪下便哭喊道,「皇后娘娘,二阿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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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離宮

  富察氏呆呆傻傻地抱著件給新給永漣縫製的小衣。

  她猶記得永漣離開宮避痘時,還迷迷瞪瞪叫了一聲『額娘』。

  而今,卻是再也不會哭,不會笑了。

  富察氏這幾日來,已幾次哭暈又醒轉,看上去好不悲慘。

  她太過悲傷了,竟沒注意到,永漣走的那一日傍晚,乾隆來了長春宮,神情複雜地看了她許久。

  永漣未滿十歲,屬於早夭,但乾隆卻破天荒的為他批了一塊地,修建陵寢。

  福兒見富察氏傷心了許久,終於歎了口氣。

  她上前,同那林嬤嬤一起,誘導著富察氏將所有的錯誤都推諉在嫻妃和林太醫身上。

  其實,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錯的其實不是嫻妃。但富察氏太需要一個能堅持讓她活下去的理由了。富察氏如今已被悔恨包圍、摧毀著。若不能轉移,她便要毀了。

  ----

  原本便病了的太后,聽聞永漣竟是沒有熬過,走了。

  便發了半日呆,過後,那病情又加重了許多。

  她平日裡是不喜富察氏,但永漣,卻是她嫡親的孫兒啊。太后老了,同尋常人家的老人一樣,也喜歡含飴弄孫的日子。而今,白髮人送黑髮人,她心情自然不會暢快。

  她這下病重,可真真兒的坐實了雅嫻和高氏來伺疾的名頭。

  永漣還未成年,但乾隆為了以示鄭重特追悼了永漣為端慧皇太子,且破例給他建了陵寢。如同每個入關後的皇帝一樣,乾隆也是想極了有個嫡子繼承他的皇位的。

  永漣走了的消息傳來,他沉坐了很久,方問吳書來:「我大清真無法傳承於嫡子嗎?」

  吳書來是自然不敢隨意應的。乾隆想了很久,又叫了暗衛來問了緣故。

  那暗衛跪在底下,悲聲道:「奴才萬萬沒有想到,皇后娘娘身邊的老嬤嬤竟沒將那藥餵給端慧皇太子……」

  乾隆心頭清楚了,這其中定是有富察氏的授意。

  其實原因為何,他不難想像。

  只是,富察氏竟將雅嫻想的如此不堪,為了這莫須有的想像,竟讓永漣白白的喪了命。

  乾隆自是無法忍受。

  他不舒心,便從不會讓別人好過。

  他當即便去了長春宮,見到富察氏哭時,他竟心頭隱隱覺得爽快。

  這會子,他正好聽了守著裕太妃那處的暗衛來稟告說,裕太妃和新月有些不安分了。

  他略一思考,便揮了揮手:「若他們要出宮,象徵性阻一阻便罷了。」

  ----

  伺疾真不是好幹的差事。

  幸好雅嫻上輩子已經是伺疾的很有經驗了。

  她跪在小佛堂,慢慢地撿著佛豆,絲毫不理會高氏的冷嘲熱諷。

  桂嬤嬤在牆上的小洞裡看了許久,最終不得不承認,嫻妃果真是個招人疼的。安安靜靜,不吵不鬧,慢慢的做著該做的事情。

  太后聽了桂嬤嬤的回稟,也沉默了許久,方道:「叫她們來近前伺候吧。」

  這一伺候,當即高下立顯。

  就拿拿個東西來說吧。

  太后她一眼瞅著了那桌上的東西,也不說話。

  雅嫻便立刻拿了佛珠給她。而高氏也急著去拿,但,拿的卻是桌上那擱著的翡翠扳指。

  太后她一眼瞅著了桌上的碗。

  雅嫻立刻端了茶過去,而高氏則捧了上頭的奶酪子。

  如此幾次後,太后縱有心刁難,也失了興致。更何況,她的病竟越來越重了。

  雅嫻醫書裡頭倒是有治太后這病的藥方,且對照了太后現在的身體狀況,那藥方堪稱對症下藥了。

  可雅嫻就是不想拿給她用。

  人是自私的。上輩子,太后對著她,除了利用,就是利用。她實在無法對著這般利用她後,再壓搾她的人,笑顏相對。況且,這輩子從一開始,她便得了系統君的提醒,太后對她從未有過半分好感。

  她從來便不是會以德報怨的人。

  如今,她忍著,讓著,伺候著太后。也不過是因為,被教條所拘罷了。

  桂嬤嬤送上藥來,被雅嫻截了去。

  桂嬤嬤仔細一想,也覺得這般甚好,卻不知,她人一走,雅嫻便把這藥推給了高氏。

  高氏並不是傻的,只是,她已失去了推諉這餵藥之事的先機。不過,她轉念頭一想,竟又覺得這是一個絕好的時機,說不定能趁機提高她在太后心目中的印象呢。

  高氏忍不住輕輕撫上了小腹,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接了藥碗,便朝著太后床榻走了過去。

  雅嫻主意道了她撫摸小腹的舉動。她心頭有些疑惑:『難道,高氏這一世,竟是有了?』

  ----

  在新月的鼓動下,裕太妃決定趁這宮中最忙亂的時候,趁機離宮。

  新月和雲娃的計策並不高明--扮做小太監。

  裕太妃想了想便又加了一條--收買廚房負責採買的管事,三個人裝成太監模樣,只說是被裕太妃派了出宮辦事的小丫頭,那管事信了。便帶著三個『太監』在天微亮時,推著採買的車,離開了宮。

  乾隆笑著玩弄手上的太監腰牌,笑道:「這三個『善良』的女子,竟不怕朕一怒之下斬了這三個沒有了腰牌的太監?」

  那暗衛跪在地上,忍得十分辛苦:「她們那偽裝技術實在是……奴才已經很小心,假裝沒發現了。」

  「那裕太妃還算有點兒腦子,知道和採買菜蔬的管事說,是宮女假扮的太監。」乾隆似真似假地讚歎道,「密切跟隨著她們,時刻回報。」

  那暗衛心頭便不僅聯想到了什麼『反清復明』的組織,當即嚇了一跳,忙表忠誠:「奴才遵旨!定將那三個女賊一舉一動全部記錄下來……」

  他一語未畢,那聽覺十分良好的耳朵,便聽到了乾隆的低語:「近日心情不佳,正好有這宗子戲解悶,嫻兒果然懂朕。甚好,甚好。」

  那暗衛,當即為自己之前的『淺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

  裕太妃和新月順利逃出宮廷的消息,是小安子帶來的。

  雅嫻有些恍惚。

  說實話,她很想知道,像裕太妃她們這樣,口口聲聲願為『真愛』犧牲一切的女人,最終若是沒有阻力,便和『真愛』白頭偕老了,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這,也是她藏在心裡頭那麼多年的疑問。

  如今,就讓裕太妃和新月,來給她答案吧。

  她想笑,卻突然想起了在山東賑災的弘晝:『他定是不知道,自己的親額娘,居然為了一個男人,拋棄了他,可若是他知道了,該如何是好?』

  ----

  「王爺!王爺!」白裡打馬追去。

  卻見弘晝單手抄起了一個女人在懷 。

  那女人身上髒髒破敗的不堪,但旁邊的流氓卻絲毫不嫌棄。若不是被和親王救了,只怕,凶多吉少。

  白裡這一路跟來,卻深知這位爺並不是好管閒事的主兒,可……他看了看那女子的長相,卻是搖了搖頭:『如此平庸的相貌,除非和親王審美異常,否則,如何瞧的上?』

  他正思量間,卻見和親王將那女子駝了回來,然後對他道:「保護好這位姑娘。」

  白裡應了下來,正覺得奇怪時,卻見那姑娘竟追了上去:「恩公,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沒齒難忘,只求恩公不嫌小女子髒髒,小女子願……」

  白裡突然心頭猛驚:『那女子的背影……竟然像極了……』

  他心頭巨震,彷彿是勘破了什麼天大的秘密……

  ----

  卻說裕太妃和新月帶著雲娃,終於離開了這座皇宮。

  一個是選擇性失憶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一個是徹徹底底忘記了原來自己還有個弟弟。兩人相視而笑,回頭看看那皇宮,俱覺得自己新生了--雖然還帶著一股長期擱在廚房裡的木板車特有的腐爛菜蔬味道。

  日出,三人還在這大街上站在四顧,穿著顯眼的太監衣服。

  最初的興奮褪去後,裕太妃心頭只剩下不知所措和慌亂無章:『她該去哪兒?耿府?自從那個被她稱為『阿瑪』的男人,不顧她的請求,強行送她入宮那一刻起,她便發誓了再不會認他。布爾圖府?萬一,他……』

  裕太妃一時之間,心情竟有些微妙。她忍不住回頭,去看被她拋在了身後的紫禁城。那樣的巍峨,令人敬仰且有些恐懼的地方。她竟發現,這天下之大,彷彿除了那處外,她竟再也找不到了旁的去處。

  裕太妃一時間有些蹉跎起來。而新月這側卻越加興奮了。她唧唧咋咋同雲娃說了半天話兒,然後轉身對裕太妃說:「娘娘,您要不先去他他拉府坐坐,用點飯菜,換件衣裳?」

  她一副主人的口吻,說的非常動人,至少。是將裕太妃打動了。

  裕太妃本就找不到去處,便答應了。三個女人毫不顧忌的往他他拉府去了。一路上,買東看西的,還以為是在逛自己家後花園呢,一路上鬧得雞飛狗跳,怨氣沖天。被吩咐跟著她們的三個的暗衛,不得已,只能一一善後,只為不讓百姓認為,宮裡的太監腦子有病……


第65章 撕肚兜

  今兒個如以往一樣,雁姬早早兒便命人套了馬車,便欲去給瓜爾佳氏請安。

  她如同以往一般,去叫珞琳,也如同以往一般,全被拒絕了。她知道珞琳不喜歡那些場面,覺得那樣虛偽。可是,她不得不從那些虛偽的應付中,仔細為珞琳挑選一份適合的婚事,讓珞琳及早能擺脫他他拉府的禁錮。

  她如今算是看透了:『這個他他拉府早已腐朽了,她救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讓自己的一雙兒女,在他他拉府徹底倒塌之前,各自擁有一份前程。』

  只可惜,珞琳從來不懂。雁姬同她說過一次,還未說完,她便做出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來,倒退了兩三步,眼中淚光點點,看著雁姬拚命搖頭:「你,你太可怕了,你怎麼會是我的額娘?你簡直太可怕了,你難道不懂愛情的珍貴和美好嗎?竟然想要自作主張為我……」

  雁姬那時也被珞琳嚇住,她悲哀於,自己的女兒,不知何時竟長成了這般不知世事的天真,近乎愚蠢的模樣來。更讓雁姬痛心的是,她剛剛想要教育女兒,努達海便過來阻攔了,一副和珞琳完全一樣的表情,痛心疾首地衝她咆哮。斥責她是多麼的不配為母……

  雅嫻每每想起,那心便越發地涼。幸而驥遠是個好孩子,否則,她這一生,到底要為了什麼活著?

  她在丫鬟的攙扶下往外走去。卻見著了自家門口站著三個太監打扮的人,他們抱著一堆彷彿是在市集上買的東西,見著她也不行禮。

  為首的一個長的相當清秀白淨,只那張臉,卻讓雁姬狠狠地皺了眉頭:「你們是誰?」

  為首的那個眼神驟然亮了起來。直直朝她衝了過來,便喊了聲:「雁姬姐姐!」

  雁姬唬了一大跳,這太監舉止奇藝,聲音清脆可人,難道竟是……

  她還來不及細想,跟前這個小太監便喜悅的叫道:「姐姐,我是新月啊。」

  雁姬站立不穩,靠在了丫鬟身上,方定了定心神,按捺住心頭的不安,道:「格格這是出宮玩嗎?太后應允的?」

  新月歡快道:「雁姬姐姐,我從宮裡逃出來了,再也不打算進去了。雁姬姐姐,以後我便要住在這裡,和努達海一起陪著你,好不好?」

  雁姬正要說話時,突聽到身後有人驚喜地喊道:「月牙兒,我的月牙兒,是你嗎?」

  新月便棄了她,衝了過去:「努達海,我的努達海,我是你的月牙兒……」

  雁姬回頭,便見著那兩人瘋狂地擁在一起,又喊又叫。她太陽穴便突突地直跳,還來不及說話,便一頭栽倒了……

  ----

  乾隆聽了一耳朵這三隻蠢貨的事跡,自己樂的不行。便想到了提議要看戲的雅嫻。

  他往啟祥宮走了一半時,才突然想起,雅嫻並不在宮內。她是住在慈寧宮伺疾去了。

  他的好心情驟降,伸手招來暗衛,便問了慈寧宮的事情。

  那暗衛一五一十便說了出來,在說道太后初時讓嫻妃和皇貴妃在佛堂撿佛豆時,乾隆的臉色已難看的不像話。

  那暗衛提醒吊膽地說完。本以為要領罰時,卻見那乾隆揮了揮手:「你自去看好慈寧宮的一舉一動。」

  末了,他想想又補充道:「貴妃高氏,行為乖張,生性惡劣,你盯好了她,莫讓她欺負了嫻妃。」

  那暗衛心頭一凜,便是懂了……

  ----

  這頭乾隆還在擔心雅嫻被高氏欺負了。

  那邊高氏已經捂著被甩了一巴掌的臉,流著淚退出了太后的房間。

  她路過低頭垂立在門口的雅嫻時,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又帶了惡意的笑道:「太后娘娘叫你進去餵藥呢。」

  雅嫻便笑著看她一眼:「多謝皇貴妃姐姐了,妹妹這就進去。另則,姐姐的臉……還是早些休息下吧。若太嚴重,早些傳太醫更好。」

  高氏聽罷,氣的磨牙。臉上硬生生擠出一個笑來:「多謝,妹妹。」

  雅嫻笑的人畜無害:「沒事,妹妹也是關係姐姐身體啊。」

  高氏氣的雙手呈拳,彷彿在極力忍耐,她張嘴彷彿要說什麼,卻又閉緊了。她的手,輕輕撫上小腹。呼吸終於平緩了些。

  雅嫻卻眼神一變:『果真是小腹,之前果真沒有看錯。高氏這個動作,難道說……』

  她來不及細想,裡頭傳來太后的呼喊,她便慢慢進去給太后餵藥了……

  ----

  『咚』

  雅嫻第五次慌忙跪倒磕頭認錯:「太后娘娘,我,奴婢,臣妾……」

  她看起來相當慌亂無措。

  太后看著自己身上的藥漬,忍不住長長深吸了口氣:她需要忍耐!忍耐!

  可是--忍無可忍!

  把藥匙碰倒了她鼻子;把藥匙抵到了她喉嚨;拿不穩藥匙,竟將藥水撒了她一身……

  太后深吸了口氣,看著下頭一臉老實樣子,不斷磕頭認錯的,甚至害怕的語無倫次的雅嫻。第一次深深理解了自己兒子為何如何逼都不願去她的啟祥宮,甚至打了她的臉,封了高氏為皇貴妃--這女人,木訥的過分。竟什麼都不懂。

  不過,她心頭倒是隱約鬆了口氣:這樣的女人,莫說男人了,只怕是女人都不願多看她一眼。如此甚好。

  她心情好了,便不追究這潑了她一身藥汁的事情:「你下去吧,叫銀杏進來幫哀家更衣。」

  雅嫻聞言便抬了頭,戰戰兢兢道:「太后娘娘,可否容奴婢將功折罪?」

  太后想想,不過是換個衣服,便點了點頭。

  豈料,這一點頭,便又成了她遭罪的開始--

  『嘶』

  布料被撕爛的聲音響起。

  「啊!求太后娘娘寬恕!奴婢不是故意的!」雅嫻噗通一聲跪下,連連求饒。

  許是太過害怕,那聲音竟是大的離譜。

  而暗衛卻是不敢睜眼看太后臥室的,如此便只能聽到嫻妃狀似委屈的喊叫聲。且,這聲音是從高氏踏出太后臥室,嫻妃進入去後,便有了的。

  聯想到高皇貴妃捂著臉出來的那一幕,暗衛心頭便有了揣測。

  加之,乾隆之前表現出的對嫻妃的在意。他便毫不遲疑地轉身去了養心殿。

  這頭太后已經恨不得登時掐死雅嫻:這個笨手笨腳的蠢貨!她竟然把她最心愛的蟬紗裡襯給撕壞了!

  太后氣糊塗了,竟自己要動手除衣。雅嫻忙撲了上來,一把抓住她僅剩的肚兜:「太后娘娘,您一定要給奴婢贖罪的機會,讓奴婢來……」

  『刺啦』

  那肚兜竟被她撕下一塊來,剩下的部分,帶著些絲絮兒飄著,看著好不可憐。

  她抓著那半塊布料,似乎是傻了,動都不動一下。

  太后氣的身子劇烈起伏,只恨不得吃了她的肉。

  「你給我滾出去!」太后氣的語無倫次,竟連自稱『哀家』都忘了。

  雅嫻仍呆立著不動,太后便上前推搡她,要攆她出去。

  便在這時,外間突然傳來乾隆的聲音:「皇額娘,兒子來看您了,您今兒好點……」

  「不要進來!」太后厲聲喊道。

  乾隆早有準備,便立住了。

  太后立即取了床頭放著的新裡衣,胡亂穿上。又躺到了床上。

  她這一番折騰下來,原本就偏重的病,便更重了。

  她咳了起來,雅嫻彷彿如夢初醒,立刻上前要幫她拍打。太后眼見著雅嫻要過來,為了自己的安全,立刻厲聲喝止:「皇帝,快把這女人帶走!」

  ----

  雅嫻一臉誠惶誠恐的樣子被帶出了慈寧宮。

  她見乾隆不停腳地往前走,便說了句:「臣妾要回去給太后伺疾,便不送皇上了。」

  雖不太清楚事情的經過,但見著太后那副『送瘟神』模樣的乾隆,自是忍不住笑了。他上下打量著雅嫻:「你?給太后伺疾?」

  雅嫻理所當然地說:「是太后娘娘叫臣妾去伺疾的。」

  乾隆見她臉色如此認真,便有些撐不住想笑:「好了,如今也是皇額娘主動叫你不必去伺疾的。」

  雅嫻不解道:「這卻是為何?難道,只因臣妾不小心撕掉了太后娘娘的肚兜?」

  乾隆臉色瞬間有些僵硬:「肚兜?」

  雅嫻點頭,從袖子中摸出一塊粉紅色的布料來,那上頭依稀看出繡的是鳳凰。

  乾隆見著那布料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太后居然用粉色的肚兜?之後,才是--她竟然扯下了太后的肚兜?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好半天,他方才有些難以接受地嚥下了這個事實:「這……這肚兜,果然別緻……哦,不,朕是要問,你是為何撕下了太后的肚兜?」

  雅嫻為難道:「臣妾……臣妾覺得,太后娘娘不會希望皇上知道這其中的緣故。無論如何,皇上只需知道,這一切都是臣妾的錯便好。是臣妾不會服侍太后娘娘,粗手粗腳惹太后娘娘生氣,臣妾不慎惶恐,臣妾不怕被責罰,只怕太后娘娘因此傷了身體,惹得皇上憂心。那便是臣妾的不是了。」

  她這話輕飄飄的,隻字未提自己是為何被太后嫌棄。卻不動聲色給太后上足了眼藥。這般一來,即使太后捨得下顏面,同乾隆講了事情的真相。只怕乾隆也不會信了。

  她算盤打的極好,事實上,她的算盤也的確打進了乾隆的心。

  更讓她不曾想到的是:因為她這話說的太過動人,乾隆便更加感動,更覺得她對自己情深意重。心也越發的偏了去。

  ----

  永漣出喪的那天。

  長春宮人人哭泣。

  後宮中的女人也都紛紛表示了自己最大的悲痛。

  富察氏冷眼看著她們個個哀痛著哭自己的兒子。心頭莫名暢快,又莫名難過。

  她抬頭看向那口小小的梓宮。

  心頭難過的不能自拔。

  又覷見下頭哭的梨花帶雨,彷彿是死了親爹似得高氏,她那身上同她一般無二的服飾,更讓富察氏覺得刺目。

  她尋思著,要如何為永漣報仇時,卻聽得一聲驚呼。卻是那高氏身後的哈答應發出的。

  原來,那高氏,竟暈倒在了地上。

  富察氏氣的咬牙,但還是撐住了,命人將高氏抬到偏殿,又召了太醫過來。

  她再看靈堂,卻覺得越發難過了。心頭默默咀嚼了幾次高氏的名字,恨不得剝了她的皮,喝了她的血……

  靈堂因為高氏的突然暈厥,短暫寂靜了片刻,如今又如同被釋放了定身術一般,開了閘,哭聲重新響起。且,彷彿是要遮掩什麼似得,這次的哭聲,竟比初時的更大,更加誇張。

  雅嫻在裡頭,沒哭的搶天呼地,便是顯得扎眼的緊。

  富察氏便多留意了她幾眼,心頭複雜萬分……

  一個小丫頭突然從偏殿急急奔了過來。低聲和富察氏說了幾句話。

  富察氏聽罷,臉色驟變:「那賤人,竟……竟是有了?」


第66章 會見

  因為高氏突然被曝出有孕近兩個月,後宮中的女人,便分了心。連著好幾個連淚水都忘了流,盡乾嚎了。

  富察氏心頭更是恨極。如今在她心頭,高氏已經從心腹大患,眼中釘,肉中刺上升至了不得不除之於後快的榜首--高氏搶了她的男人!搶了她的尊貴!如今,她的兒子沒了,高氏卻有了!

  這說明什麼?說明,高氏生來便是專克她的!對了!永漣病了的那件事裡頭,不是還有高氏的手筆嗎?

  高氏!

  富察氏心頭滴血,臉上卻做出笑來。

  她一圈看過去,卻發現,原本哭的最不誇張的雅嫻,如今卻看上去是最真心的那個。一時之間,富察氏竟無法說清,對她到底是恨,還是如何了。

  理智中,她知道,嫻妃此番是沒做錯什麼的。可情感上,她卻總忍不住要將永漣的死與嫻妃掛上勾來,畢竟,嫻妃當初是可以來找她獻藥方的。

  這頭雅嫻卻不知富察氏已記恨上了她,不過,就算她知道,想必也不會在意。

  畢竟,這後宮麼,哪來的好姐妹?你真心以待別人了,別人為何就一定非要真心以待你?

  ----

  乾隆安慰了高氏一通後,便叫了林太醫來:「愛卿曾道皇貴妃身子是不易受孕的?」

  林太醫也皺緊了眉頭,只道了句:「或許是皇貴妃吉人自有天相,被菩薩眷顧賜了皇嗣呢。」

  這話,卻是涵蓋著,皇貴妃的確是極難受孕的意思在內。這林太醫乃太醫院院首,就連他都毫無辦法,這高氏又是在哪兒治好了自己的頑疾呢?

  乾隆想來想去,最後只能想到陰謀之事上。他問林太醫:「皇貴妃果真有孕?」

  林太醫皺起眉頭,想了想,方道:「從脈象上看,皇貴妃娘娘,懷孕一月有餘。只是……」

  「只是什麼?」

  林太醫猶豫了下,方道:「奴才,始終覺得有哪裡不對。卻又一時說不上來。」

  乾隆等了半天卻只等到了這樣的一句話,他有些失望。揮手便讓林太醫下去。

  林太醫磕了頭,便倒退著離開。卻又被乾隆叫住:「等等,近日裕太妃和新月格格身子都不太好。你去給她們瞧瞧。吳書來,你領著林太醫去給裕太妃和新月格格號脈。」

  ----

  裕太妃此時一副貴婦人打扮的,站在一處高門外。

  她已在他他拉府住了好幾日,終於還是忍不住。和新月告了別,自己一個人到了布爾圖•柴達家門口。

  或許是近鄉情怯,她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猶豫了半晌,她終於鼓起勇氣,上前叫了門。

  那守門的奴才,卻是個沒眼色的,竟盤問了她半天,看她的眼神,也如同那街市上的愚民一般,蠢不可及。

  裕太妃決定看在他好歹是柴達的奴才份上,饒了他這一次。

  她摘了當年柴達送她的禮物,讓著奴才給柴達送去。

  她自己在外頭等著,想著柴達知道她出來了,當時多麼激動,多麼興奮……

  ----

  布爾圖•柴達此時正在和新娶的小妾『增進感情』。聽得外頭有人敲門,也不理睬。專心做完,方才叫人進來。

  那奴才乖覺的很,進來便不多看一眼,只當那床榻上的白花花一攤乃豬肉。

  那奴才低頭說了方才守門的奴才說的事情,又呈上了一塊色澤並不好的玉珮,說是來人給的信物。

  布爾圖•柴達信手拈起,看了那玉珮,便嗤笑道:「這是哪門子窮親戚上門了?竟拿著塊一文不值的爛玉來求見?」

  那奴才心頭也是鄙夷,此時見布爾圖•柴達如此說道,便應和了幾聲。

  布爾圖正欲扔開那玉珮時,卻眼尖著在玉珮的一角發現一個墨點。

  他瞬間想了起來--這玉珮不正是當年,他愛慕的那個大小姐嫁人之時,他順手摸出來贈送給了在桃花樹下遇見的女子之玉?他清楚的記得,他當年愛慕過的女子,名字中有個墨字。

  他少年貧窮,哪買的起什麼好東西,拼了所有,不過是希望這玉上的黑點,能讓那女子多看他一眼罷了。

  只是,他的心思再巧又如何?

  她終是要嫁給更好的男人。

  而他那塊子玉,卻信手拋給了少女。那少女後來便纏上了他,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少女毫不保留的愛慕。而那少女,竟還成了他這一生的貴人……

  布爾圖•柴達渾身一震:「那女子可是四十多歲的模樣?」

  那奴才猶豫了下:「奴才不知。不若,爺便叫那看門的順子進來問問?」

  布爾圖•柴達一見著那玉珮,隱約猜出來人身份後,哪裡還能等他再去查問?

  他起身,換了身衣服,做出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便朝著門外走去……

  ----

  『啪』

  清脆的耳光聲讓守在門口的喜鵲心頭一顫:『原來,哈答應竟是如此暴力?』

  這可是冤枉哈達蘇了,因為打人的根本不是她。而是站在她面前的小太監。

  那太監嗓子尖銳:「蠢貨!你竟敢自作主張,不怕壞了主子的計劃嗎?」

  哈達蘇聽罷,拚命搖頭辯解:「不,不,福公公,我只是想盡快幫您的主子解決這些事,福公公,雖你家主子給了我人參吊著,可我的身子已經一日不如一日了。」

  那太監聽了臉色微變,好半日才說:「這件事,主子已經知道了,你以後小心,好自為之,另則,你下次再不要自作主張了。」

  哈達蘇眼中是遮不住的恐懼和恨意,她微楞了幾秒,終於道:「庶,求福公公為奴婢美言幾句,奴婢額娘那邊……」

  太監便笑了:「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一切按照主子的吩咐來。便無事了。」

  哈達蘇低頭,掩飾住了眼底的瘋狂……

  ----

  他他拉府。

  雁姬看著吃著吃著飯竟發起呆來的珞琳,忍不住道:「你今日究竟是怎麼了?竟如此魂不守舍的,我看那望月小築你以後不要再去了。」

  珞琳聞言便抬起頭來:「望月小築?額娘!您一定不知道,新月是那麼的善良,那麼的美麗。她和阿瑪之間的感情……」

  「珞琳,」雁姬嚇了一跳,「你怎麼能直呼格格的名字?」

  珞琳聞言便不滿起來:「就連新月自己都說,可以隨意叫她名字,人人平等,額娘你怎麼能迂腐成這樣?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雁姬聽了這話,心頭便是一塞,險些暈了過去。她揉著額頭,問珞琳:「人人平等?這是誰告訴你的混賬話!若真是人人平等,你為何要青竹伺候你洗漱用餐?」

  珞琳便道:「額娘!青竹是下人啊。這怎麼能一樣?」

  雁姬痛聲道:「你以為我們是誰?我們也不過是皇上的奴才!新月格格是誰?她是高高在上的異姓王女。你覺得,我們難道真的能和新月格格的地位平等?」

  珞琳聽了便揮了揮手道:「額娘,新月早就說了,她已經逃出宮啦,以後這世界上不會再有什麼新月格格了。她就只是我們的新月。」

  雁姬摀住胸口,深呼吸了幾口氣,方道:「新月格格說自己是逃出來的?」

  珞琳便點了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那皇宮不過是個見不得人的地方,新月出來了真好!新月一直說,我們家特別溫暖,比皇宮好!:雁姬直恨不得這個女兒是啞巴:「你……你……你這般說,你還想不想要你的命了?你還想要不要你的前途了?」

  「沒關係啊。」珞琳笑道,「我又不是哥哥,要什麼前途?」

  「自是你的婚事。」雁姬道。

  「額娘!」珞琳便委屈地喊了出來,「你這是亂點鴛鴦譜,你想要我成為你和阿瑪這樣的悲劇!」

  雁姬臉上血色盡失,好半日,她才笑道:「你說的對,果然是一場悲劇。」

  ----

  雅嫻手輕輕點過新換的紗窗。

  嘴角,是一抹再自然不過的笑意。

  她忽然被擁進一個熱乎乎的臂彎中。

  那人將頭擱在了她的頸窩,輕輕啄吻她的耳垂……

  「皇上!您這樣臣妾就無法行禮了。」

  乾隆輕笑,那熱氣呵在她耳畔,激起一層密密麻麻的□□來。

  雅嫻不習慣的要避開。他卻問道:「你在想什麼?那麼入神,竟連朕進來,都沒發現?」

  「臣妾在想弘晝,哦,是和親王。」

  「想他做什麼?想他還不如多想想朕。」乾隆的手便有些開始不老實了。

  雅嫻卻沒心情和他開玩笑:「裕太妃現在已經在宮外好幾日了,她是不回來了?」

  乾隆毫不在意道:「此等子婦人,哼!今兒個,朕已命林太醫為裕太妃和新月格格號脈了。她們兩個這次病的很是嚴重,不知還能撐多少日。朕心,甚憂啊!」

  雅嫻一聽便知道了他的打算。她並未阻攔,只道:「將這事兒告訴和親王吧,畢竟,裕太妃好歹也是他的生母。」

  乾隆卻有些吃味了:「嫻兒口口聲聲都在提別的男人,可是對朕還不夠滿意?」

  「啊?」雅嫻有些詫異。

  乾隆卻撕開了她的衣服,他抬起頭,朝著她無辜的笑道:「朕這便要身體力行得做給嫻兒看,嫻兒可好好體會下,直到,嫻兒滿意為止。」

  他不待她說話,便又道:「你撕了太后的衣服,朕便要撕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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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病倒

  翌日。

  雅嫻睜開了眼,身子一動,便覺得一陣酸痛。

  容嬤嬤端著碗藥湯走來,扶著她喝下。她抱怨道:「娘娘,這藥究竟有沒有效?您都堅持喝了這麼多年,怎的卻是還未……」

  雅嫻伸手阻了她即將說出口的話:「噤聲,那皇嗣可是說有就能有的?嬤嬤倒是要小心些兒,別讓人見著了那藥……」

  容嬤嬤不待她說,便搶了話:「老奴自是清楚,這等子好藥,宮裡頭那些個賤人知道了,哼!老奴一直是親手熬著的,藥材更不必說,是小安子找來的。」

  她說道此處臉色竟有些難看:「那太監也算有幾分本事,不過,老奴卻是把藥材拆散了,放在兩張方子裡頭,沒人猜得到究竟哪些是熬了出來的。」

  雅嫻聽罷,竟生出些負罪感來:那藥,乃是從系統君那裡早早兒得來據說是不上身子的避子藥。若容嬤嬤知曉了真相,心頭定會難過吧?

  不過,她的永琪還沒到時候呢,她這一生只想要三個孩子--前世的那三個!

  『這永漣阿哥方去了,乾隆第一晚宿的便是啟祥宮,恐不為美。』雅嫻又想到了這裡,她深感這宮中人心的複雜。

  又兼之預料到了之後富察氏定要和高氏纏鬥,此時若是不遠遠地避開了,定會沾上些髒水。

  她想罷,便起了身來:「容嬤嬤,幫我叫水進來,之後我要去慈寧宮自請為太后伺疾。」

  ----

  那頭雅嫻是要去慈寧宮緊緊抱住太后這條大腿以遮擋風雨。而這邊,布爾圖•柴達也在深深地『思念』著太后娘娘。

  布爾圖•柴達負手站在走廊中,看著那正向他走來的婦人,便苦惱的問身後的奴才:「太后娘娘如何說的?」

  那奴才便告知了他一很不幸的消息:「宮裡頭的說,太后娘娘如今身子越發沉重,無暇管了。」

  布爾圖•柴達聽了,恨得磨牙:「這蠢貨!竟……宮裡頭還說裕太妃病著呢?」

  那奴才道:「是呢,說是太醫院的院首每日必去為裕太妃號脈,同時病了的,還有那個不守婦道的新月格格呢。」

  布爾圖•柴達聽了便冷笑:「果真病是會傳染的!」

  他想著那女人竟低著頭對他羞答答的告白,心頭便只想殺。人--那蠢貨不知,她這行為,極有可能要毀了他嗎?!

  那奴才啞了聲,低頭,假裝沒聽懂他的話。

  布爾圖•柴達又道:「這次,但願我布爾圖家不會被這蠢貨牽連……」

  正說間,他臉上忽然換上了一副翩翩貴公子的笑容來:「你怎麼也不歇歇?就出來了?」

  裕太妃走到了他跟前,帶著些羞澀的笑容回道:「我做夢夢到這一切都是假的,我還在宮中,便嚇醒了。」

  布爾圖•柴達便擁了她入懷,強忍著噁心,溫言暖語:「傻丫頭,你怎麼那麼可愛?」

  裕太妃便羞紅了臉,她糯糯道來:「我願,永遠做你的傻丫頭……」

  她只顧沉溺在幸福中,卻看不到,那男人臉上的嫌棄和厭惡……

  ----

  『癡心女子負心漢從來不少。』當新月求雁姬屏退了下人,然後『噗通』一聲跪在她面前時,雁姬便如此想到。

  「姐姐,」新月未語淚先流,竟哭了起來,「努達海和我說起過,您的善良,您的仁慈。姐姐,我真的不是來破壞你的家庭,我只是帶著滿腔的愛來加入這個家庭的。姐姐,我以後一定會和努達海一起……」

  『這……竟然是個親王格格!』雁姬被她的話震的目瞪口呆。

  良久,她終於反應過來,對著新月『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拚命磕頭:「奴婢擔不起格格的利,奴婢罪該萬死!」

  新月聽了便急了:「姐姐,您快起來。」

  雁姬不起身,仍拚命的磕頭。

  「額娘,您看到新月……」珞琳推開門便要進來,卻見著新月跪下在給雁姬磕頭,她便『騰』的一下炸開:「額娘!您怎麼能如此惡毒!您怎麼能讓新月……」

  「新月?!」外頭努達海聽到珞琳的聲音,便喊了聲,衝了進來,一見著跪在地上的新月,他便咆哮了起來:「月牙兒,是誰讓你跪下的?我的月牙兒,你是那麼高貴,那麼善良,是誰那麼惡毒,竟讓你跪下的?」

  新月眼中蓄滿淚水,她拚命的搖著頭。努達海一把將她拉起來,狠狠抱住:「我的月牙兒,一早上見不到你,我便嚇壞了。」

  珞琳道:「新月,我額娘究竟是怎麼責罰你了,你說出來,我和阿瑪都會為你做主的……」

  她一語未畢,努達海便憤怒的咆哮開來:「雁姬!我真是錯看你了!你竟是那麼的惡毒!」

  雁姬跪在地上,忍住眼中即將溢出的淚水,一次次的看著自己曾深愛過的丈夫,自己唯一的女兒。她心頭在流血,臉上卻帶了冷笑:「惡毒不敢當,將軍過譽了。」

  沒有人扶她,她便自己慢慢的起了身,有些踉蹌,卻努力站住了腳。她看著這屋裡陌生又熟悉的人:「我累了,幾位好走,不送。」

  她不等努達海的咆哮,也不等珞琳那充滿震驚的聲音響起。便轉身,慢慢的往裡間臥室走去。

  一步一步,走的緩慢卻筆直。

  ----

  慈寧宮外。

  雅嫻長跪不起,口口聲聲只願進去為太后伺疾。

  慈寧宮內。

  太后迷迷瞪瞪的被伺候進了一碗藥汁子,原本迷離的眼神,卻在聽到嫻妃跪在她的殿外,只想進來為她伺疾時,生生嚇得睜開了眼:「快打發她走!」

  太后疊聲地說了幾遍。揮手讓桂嬤嬤立刻出去攆人。

  過了半晌,桂嬤嬤進來為難地說:「嫻妃娘娘定要孝敬太后,說定要為您伺疾。否則寧願長跪不起。」

  太后一聽便立刻喊道:「本宮再讓她來伺疾,本宮就是傻子!」

  桂嬤嬤無奈地歎了口氣,便出去勸了嫻妃起來。

  雅嫻聽了桂嬤嬤的轉述後,心頭微微地有些後悔:『貌似,她之前玩的太大了?把太后徹底嚇著了?』

  ----

  伺疾的路走不成,為了不被牽連進這件事中。

  她便只好裝病了。

  好在,什麼都缺,唯獨不缺的就是藥方子。

  她便按書上調製了一副據說是可以排毒養顏的藥來。人吃五穀雜糧,怎麼可能便一點兒垃圾不含?這藥便是為調養人的身體,特意排毒用的。不過,這藥雖不錯,可有一宗兒卻不好的:吃了這藥吧,至少一個多月得身體。下紅不止--以便將毒素徹底排泄乾淨。

  不過,如今,這藥卻是最適合她不過了。

  算算時間,再有半個多月便是年關。她說不得還能趁機逃避了那爭風吃醋的年宴呢。

  雅嫻想透徹了,便喝了那藥汁子。

  喝下去了沒多久,便緊急叫了伺書來,要了葵水帶子……

  ----

  乾隆見著吳書來同人竊竊私語,便叫了來問究竟。

  那吳書來跪下便一五一十將今兒個嫻妃去慈寧宮要求給太后伺疾,回去之後不知道為何喝了碗藥。之後啟祥宮便有些慌亂。那大丫鬟伺書竟去拿了一大堆葵水帶子……

  「等等,」乾隆打斷了他,「嫻兒的葵水不一向是29日來的嗎?」

  吳書來險些咬掉了自己的舌頭:「這個,奴才真是……沒有留意過。」

  他默默懺悔:他這個貼身太監當得不稱職啊!竟然連嫻妃的葵水什麼時候來都不記得,卻記了一大堆什麼嫻妃喜歡吃什麼幹什麼的亂七八糟事情。

  不過,萬歲爺,您怎麼記得這麼清楚?這樣真的好嗎?

  乾隆這頭早已忍不住站起了身:「快召蘇太醫進宮去啟祥宮!」

  吳書來忙跟在後頭,應了聲,叫他的徒兒福海立刻去了。

  ----

  雅嫻倒在床榻上,疼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

  她死死咬住牙關,硬是半點兒聲響都不發出。

  也不讓屋裡頭留人,一個人死死撐著。

  這痛來的爽快!剜心挖骨,讓她想到了上輩子那密密麻麻的疼痛來。

  疼痛讓她有些神志不清,她努力想著重生以來,這一步步的舉動,努力讓自己清醒。

  這一世,很好!除了為了救永漣的那一個差點讓她失去了半數基本點的賭,除了她為了救永漣險些暴露了自己的舉措。--不過,她不悔,若她是富察氏,定也希望這世上有一個人來救一救她的孩子。

  無論如何,孩子都是最無辜的……

  「恩……」她牙關中溢出了一聲痛苦的□□,她一口死死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她決不允許自己懦弱,在太后面前示弱已讓她足夠難受,此時已不需要她做戲。她如何還肯叫出一聲疼來?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生。她始終是那個有痛自己扛,有淚自己咽,決不允許自己懦弱的烏拉那拉•雅嫻!


第68章 孕事

  雅嫻咬著牙,拚命維持了最後一絲清醒。身上的汗一陣賽過一陣,葵水太多,竟慢慢的溢出。那黑紅色的血沾染了衣袍和被褥。顯得格外狼狽且恐怖。

  她並未質問系統君這疼痛是否正常。蓋因她覺得,這是她選擇的,那麼就算是錯了,就算需要付出生命為代價,她也不該責怪任何人。

  因為自己的選擇錯誤而遷怒別人的事,她從不去做,也做不出來。

  她這廂強忍著不發出半點兒聲音。

  那頭,乾隆帶著吳書來卻輕裝來到了啟祥宮。見外頭宮女守著,說是裡頭竟也每個人伺候,便衝動地推開了裡間的門。

  這一眼,便驚掉了他半條命來--那臥榻上,雅嫻散著發,牙緊緊咬著自己的手臂,那手臂已經見了紅。

  他忙近前去,卻被那帶著血腥味道的惡臭嚇住。他愣了愣,一把掀開了那被子。卻見被子下頭的女人,身子縮成一團,□沾滿了黑紅色血跡。身下的被單已經染遍了……

  他差點厥倒過去,他伸手,似要去抱住雅嫻,卻又縮了回去。他聲音變得怪異無比:「吳書來!吳書來!」

  吳書來在外頭聽著了,忙應了聲。

  「吳書來,快叫林太醫來!快叫林太醫來!把蘇太醫也叫來!」他喊道,然後雙膝一軟,竟在她的床榻邊,跪了下去……

  ----

  蘇太醫和林太醫交換了下意見,然後跪了下去。

  「嫻妃的身子……」乾隆道,「可是中了什麼毒?」

  兩個太醫心頭巨震:『這等子陰私之事的猜測,皇上竟當著他們的面說了出來,可是……』

  這兩人都不動聲色地為自己的頭顱捏了把冷汗。

  乾隆這次卻真的沒有多想,他似乎完全顧不得宮闈的忌諱之事,一心只想找出雅嫻如今這副樣子的原因來。

  蘇太醫和林太醫交換了下意見後,還是由林太醫來說了:「這……嫻妃娘娘這脈象,卻是彷彿誤服了什麼藥物導致的。」

  乾隆臉色微變:「是何藥物,林太醫是否看得出?」

  林太醫卻搖了搖頭:「奴才見識淺薄,實在是看不出究竟是何藥物導致的。」

  乾隆不滿意他這個答案,雅嫻躺在那裡,身上流了那麼多血,她疼得那麼厲害,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皇上!」蘇太醫磕了個頭道,「奴才覺得,嫻妃娘娘這次,反倒是因禍得福啊!」

  乾隆根本聽不進去:「哦?照愛卿這般說來,這好好的人疼成這樣,還流了那麼多的血,卻是好事了?朕卻是從未聽聞過如此好事。卿且說來看看。朕彷彿知道該如何賞賜卿了呢。」

  蘇太醫聽罷,嚇得身子有些發軟。

  他為了抹消掉皇上心頭那種盤算,便盡往女人其他方面扯:「皇上,您知道的,每個女子生產之後,都會喝一段時間湯藥以下惡露。」

  乾隆聽罷心頭竟生出一絲不詳的預感來。

  蘇太醫忙又道:「這除惡露除的乾淨了,不僅能夠調理好女子的身子,甚至還能將女子身體裡頭的宿疾帶出去。如今嫻妃娘娘,便是再去這身體裡頭的『惡露』了。」

  乾隆聽了,竟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他瞪視著蘇太醫:「你是說,嫻妃娘娘的孩子沒了?」

  蘇太醫有些膛目結舌:『他明明說的是嫻妃的症狀如同女子生產後的去惡露,對身體是大有裨益的。皇上,怎麼便認定嫻妃娘娘有過身孕呢?』

  他這一愣神,乾隆便怒了:「朕問你話!嫻妃娘娘的孩子可是沒了?」

  『得!您都金口玉言說了嫻妃肚子裡曾有過一個孩子,若不應和,十個月之後,奴才去哪兒給您變個小阿哥啊?』蘇太醫一尋思,便沉痛磕頭:「請皇上不必太過心憂,嫻妃娘娘還年輕,定能給皇上生下個聰明伶俐的小阿哥的!」

  林太醫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僚竟指鹿為馬,氣的吹鬍子瞪眼,便要分辨。卻被蘇太醫死死攔住:「皇上,奴才與林太醫想商議下怎樣為嫻妃娘娘娘調養身子。」

  乾隆聽了,揮手便讓他們去了。

  他一個人坐在那裡,想著,他的雅嫻曾為他孕育過一個小生命,若那個孩子能長大了,當是多麼的乖巧,可愛,聰明,伶俐……

  他想著,心頭便酸澀和劇恨。

  他讓伺書和容嬤嬤上來問話。

  這時便體現出容嬤嬤的好處來。她不聰明,卻是最忠心護主的,且全心全意的信賴著雅嫻。根本沒有把雅嫻如今的樣子同她給自己的藥方扯到一起來。

  甚至,她連一個字都不提她為雅嫻熬過藥的事情。

  這兩個奴才說了半天,乾隆除了知道雅嫻今日去了哪兒,拜見了誰,旁的一點兒用都沒有。

  『砰』

  裡間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伺書和容嬤嬤還未來得磕頭求進取看看自家主子。乾隆已率先衝了進去。

  伺書和容嬤嬤對看一眼,偷偷地起了身,藏在門口,往裡頭貼著耳朵。

  卻聽到裡頭是乾隆的溫柔的聲音:「你沒砸到就好,要做什麼,你叫朕一聲。」

  容嬤嬤聽罷,便感動地擦起淚來,深歎好歹當年這樁親事談的不錯!皇上是個疼嫻妃娘娘的。

  而伺書卻仍舊在聽,只聽見裡頭是雅嫻的聲音響起:「皇上,臣妾無痛,甚好。只儀容不佳,求皇上暫避……」

  ----

  永漣出殯後的第一次請安。

  富察氏命福兒摘了她的抹額。換了一身更能鎮得住場子的打扮出來。

  她已然失去了兒子,再不能失去原有的尊貴了。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緩緩抬起帶著黃金護指指著自己的眼角:「本宮是老了嗎?為何皇上竟如此愛重那高氏?」

  福兒道:「娘娘,那高氏年齡比皇上大足足三歲呢。」

  富察氏便笑了:「是了,可,皇上竟還是如此愛她!」

  福兒不敢再說哈,富察氏看著鏡中的自己,嘴角綻開一個冷笑來。

  她伸手,放在了福兒伸出的手掌上。慢慢地走了出去……

  ----

  富察氏還在梳洗之時,來請安的嬪妃便已經悉數坐好了。

  唯獨沒來的那個嫻妃,早早兒便來了丫頭幫忙告假。何況,即使是是不告假,後宮裡頭的女人也都清楚--嫻妃流產了,而且,極有可能是被人害的。沒見著她宮裡頭的下人在一堆堆地焚燒帶血腥味的布帶子嗎?

  這嫻妃,莫不是都氣的吐血了?

  不過,無論如何,高氏這次都是注定要站在風潮浪尖上了。

  畢竟,她這孩子來的巧合:前頭端敏皇太子剛剛去了,這一曝光有子的事,嫻妃便流產了。

  一時之間,宮裡頭謠言四起,多是在宣揚:這個孩子還未出生,便已經剋死了他的兄弟姊妹了。

  高氏初時聽了這傳言,便被徹底嚇住了。處罰了半儲秀宮的奴才,卻發現,其他宮殿的,她根本不得,卻早已傳播到了吧她看著那高舉主位上,同她服飾相差無幾的富察氏。臉上帶著無害的笑容,心頭卻想著:『這必是這賤人搞出來的!她定是嫉妒我有兒子,而她卻沒有了……』

  高氏便笑道:「皇后姐姐今兒個的打扮當真亮麗的緊,卻讓人忘了,皇后姐姐曾是個五六歲孩子的親額娘呢。」

  一干子竊竊私語的嬪妃被高氏這言論給嚇到。一下子,這裡頭便完全的安靜了下來。

  富察氏藏在袖管裡頭的手拳頭緊握,竟將自己手心掐出了血來。

  而另一隻手,卻不緊不慢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清茶,淺笑道:「高妹妹不懂也難怪了,畢竟,這阿哥卻不是所有人都有福氣有的。」

  她意有所指地看著高氏你的肚子,不急不緩道。

  高氏聽她暗諷自己這胎定是生不了阿哥,心頭便氣的不行。她眼珠子一轉,笑意越發濃烈:「姐姐說的對!姐姐,妹妹如今……姐姐不妨同妹妹話話。您當初給二阿哥選中的人是哪些個?妹妹對著謀劃了。這不養兒不知道,一養兒方知道當額娘的不易,竟什麼事情都想要給孩子想到了。妹妹如今便是天天在想著過些年,小阿哥能給妹妹生幾個乖孫……姐姐,你說妹妹是不是很傻?」

  高氏這番話勾的富察氏更加難過。她強笑道:「妹妹說的很是。」

  高氏趁勝追擊:「依妹妹陋見,姐姐不要一直沉溺在傷心之事中,也合該……」

  她伸手撫了撫自己日漸隆起的小腹:「再要個小阿哥了。」

  富察氏聽了這話,只恨不得噴她一臉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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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爾圖•柴達府內。

  裕太妃兩日未見柴達,心頭想念,便甩開了身旁伺候的下人,獨身去了布爾圖•柴達的書房。

  還未進去,便聽到裡頭傳來曖。昧的呻。吟。

  她登時便火上了頭,一發狠,便推了門。

  裡頭,白花花的兩個人,正滾做一團兒,纏的好不密實!上頭的那個,不是她日日思念的柴達,又是哪個?

  這兩日來,她每每問下人,下人總道大人在書房同幕僚議重要公事。

  而如今--這便是柴達在議的重要公事?她竟不知道,幕僚還可以順便幫助主子解決了生。理。需。求的。

  「賤貨!青天白日的,竟勾著大人行這般不堪之事!」她憤怒道。

  那女子卻毫不避諱地起身,直視著她:「我乃慶夫人,你又是誰?」

  「夫人?」裕太妃詫異了,「你不過是一個小妾,哪有資格叫夫人?」

  那女子立刻怒了:「你這個老太婆,快滾快滾!真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她復又笑了:「莫非,你便是柴達和我說的那個傻老女人?拋夫棄子跑來硬要求柴達憐惜的老女人?」

  裕太妃聽了,眼前便黑了一黑。

  她勉強穩住:「柴達?你說我是?」

  那布爾圖•柴達趁著這兩個女人爭吵之時,已經取了書案旁的外衣,胡亂套上了。

  此時見戰火重又燒到他身上,便喊道:「這卻與我無關了,我當真是冤的很,慶兒,你近日是不是看什麼亂七八糟的書了?」

  那女子赤條條地站在那裡,聞言便笑了,她鼓掌:「好極好極!我慶兒入煙花之地十餘載,卻從未見過如此好玩的事兒來!柴達,你真是令我大開了眼界。」

  她抓了衣服,帶著滿身的紅痕,便要離去,卻在裕太妃跟前站住:「我若是你,卻只會相信自己的兒子。」

  裕太妃早已被這一切的變故驚得手足無措。她心裡頭,一直以來的寶塔竟是要塌了。這女子雖然粗俗不堪,但說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讓她無法……

  裕太妃這番鬆動看在布爾圖•柴達眼中,便是一慌:『這女人他如今還得罪不起,且這女人好歹還有個和碩親王的兒子,四九城誰不知道,這位和親王至孝,且深得當今皇上的信任?若是,真收了她,便可以得到那位親王的援助,他也是願意犧牲自己的。』

  不過,無論如何,他現在是沒有胃口,也沒有膽子動這個女人。

  他飛快的在腦海裡做出了決定,於是上前,狠狠地甩了慶夫人一巴掌:「滾!」

  慶夫人笑了笑,便毫不留戀的走了。

  他此時,方才將裕太妃重新擁入懷中:「恬兒,信我,信我……我是被她引誘的。」

  裕太妃一聽他溫言暖語,心頭那點子不痛快便不翼而飛了。

  她回抱著他,語氣甜蜜無比:「我信,柴達,你說的,我都信。」

  
第69章 無題偽更改和諧字

  今年這年,可算是過的很艱難。

  太后病了,中宮嫡子沒了,裕太妃和新月格格病了,就連嫻妃這個平日裡毫不起眼的,也病了。

  在這一大堆病患的襯托下,高氏有了身子這事兒,便顯得越發獨特起來。

  宮裡頭但凡有點兒頭腦的女人,無不將話題故意引導高氏的肚子上來,字裡字外,竟是直指高氏這一胎不吉之事來。

  這太后病裡朦朦朧朧地聽了一耳朵,心頭多少也膈應上了高氏。

  富察氏自是不必說,她本來就恨高氏,如今,隱約查到了永漣身邊的那小太監竟是和高氏宮中的人有過接觸,偏那小太監也是天花死了……

  只可惜,那小太監家裡的人並不知道什麼,儲秀宮那個常和小太監見面的丫頭,也失足落水死了。

  所有的線索,竟至此中斷。

  富察氏心頭怎能甘心?

  只可惜,若是沒有足夠的證據,她貿然出手,只怕只會打草驚蛇,不僅無法為永漣報仇,還會失了聖心。

  她現在的隱忍,卻並不代表,她便要將這樁事咬牙和血吞了。

  富察氏一邊打足精神操持著今兒個的年宴,一邊囑咐了林嬤嬤送信出去,讓阿瑪他們徹查那丫鬟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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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頭富察氏在伺機尋找高氏的把柄。

  那頭的哈達蘇,卻想著要如何拖雅嫻下水。

  她自己想了半晌,終於想出一個『絕妙』的主意來:『高氏已經懷了假胎三月了,就連那『主子』都不知道皇貴妃懷的是假胎。計算著時間,不過在有一個多月,那肚子便要癟了,不僅要癟,且鬧不好要出人命的。若是此時,讓嫻妃衝撞了皇貴妃娘娘……』

  哈達蘇自己想的非常好,卻忘了計算:雅嫻為何要受她擺佈,去衝撞那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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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床榻上的雅嫻可不知道哈達蘇在算計著自己呢。

  她這通子毒排的夠徹底,雖因本無隱疾,故無法得知是否有清理隱疾的神效。但這身體,卻真是覺得比往日輕便了許多。

  唯一不足的是,因為失血過多,她的臉色看起來有些慘白。

  不過……她已經裝了一肚子補血的補品了,且這滿臉失血過多的慘白,也徹底避免了她的再次偽裝。

  【你不怪我?】系統君突然幽幽道。

  她以為是那個歡脫的系統在與她說話,便笑道:「怎麼了?」

  【我害你這般疼痛了。】那系統君的聲音依舊沒有起伏。

  不知為何,雅嫻腦海中竟浮現出了一張板著臉,眼神卻有些不安的臉來。她便忍不樁噗嗤』一笑,心情變得極好:「哦,那你準備如何彌補我?」

  她其實一點都不怪系統君,畢竟那選擇是她自己定的,原本就不能怪任何人。

  系統君似乎察覺了她的想法,語氣竟有些不平起來:【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彌補?你是在開玩笑吧。】【[怒火]喂,你吵到我睡覺了!真討厭……啊,親,好久不見了,你最近好嗎?】這前後風格的巨大差異,讓雅嫻更加篤定其實系統君是兩個不同人的想法。

  她還來不及細問,只聽那嚴肅的系統君道:【以後那些避子湯不可再服了,就算是仙藥,長期服用都會產生一定的毒素殘留。索性這次一併清理乾淨了。】雅嫻聽罷便脫口而出:「可是我的永琪還沒到時候……」

  她剛剛說罷,便笑了:「是了,那人如今定是最想要個嫡子,若他對我有一分的眷戀,便不會讓我在這時候懷上身孕。」

  在嫡子出生之前,身家高貴的女子,或是地位高的女子若生下了阿哥,豈不是所有人眼中的靶子?若乾隆但凡有一分眷顧她一絲一毫,便會知道,不讓她身處險境。如此,她便無須自己服用什麼避子湯。只需配合他便是了。

  她倒是絲毫不擔心乾隆對她沒有什麼眷顧,畢竟,那98點好感值並不是開玩笑的。

  她復又笑了:「如今我方覺得,有個系統作弊真的不錯。」

  那歡脫的系統君便驚訝大叫:【什麼?親!你竟然到現在才覺得我們對你很重要?!】雅嫻笑了笑,並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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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東。

  幾月下來,便黑瘦了很多和碩和親王爺站在一個簡陋的帳篷跟前。

  那地方很空,放眼望去,視野中,竟只有這頂看不出原色的簡陋帳篷了。

  白裡掀開簾子後,便愣住了。

  弘晝便問他:「怎麼了?」

  白裡默默退下,將裡頭的情景展露在他面前。

  弘晝便看著一個黑瘦的女人,抓|著自己幹。癟的ru fang ,拚命塞到一個嬰兒的口中。他仔細看時,卻發現,那ru fang 前頭割開了一個大口子,上頭血液已經乾涸了。

  帳篷裡頭血腥味撲鼻。

  原來,那女人早已沒有了女乃水,只能隔開了自己的皮膚,將血液哺到了嬰兒的口中。

  那嬰兒小聲地嗚咽著,卻是看起來青紫了。那女人至死,仍然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的孩子,將ru房塞到他口中。

  只可惜,他們來的太晚了。

  那女人抱的太緊,白裡只能讓大夫拎著藥箱進去給嬰兒看診。

  弘晝一個人走到了空曠的地方,看著那肆虐的江水。突然問身後的侍衛:「為何那女人要如此做?」

  那侍衛一愣,繼而理所當然道:「因為那是她的孩子啊。」

  弘晝便呆了,良久方道:「只因是她的孩子,她便願用自己的命換之?」

  那侍衛也有些傷感:「奴才的額娘,便是如此,奴才出京也有三月了,額娘隔三差五便要托人寄東西來給奴才。如今這半月以來……不知額娘沒聯繫上奴才,當有多著急呢。」

  弘晝聽了,越發沉默。

  良久,他轉向那看不出原色來的帳篷,方道:「因為是自己的孩子嗎?」

  ----

  弘晝這頭想起了裕太妃。

  而裕太妃這時,卻想的依舊是布爾圖•柴達。

  只是,比起曾經單純的想念來,如今卻是忍不住多了絲疑惑。

  她拚命告誡自己是想多了,柴達風光霽月,而那女子不過是個煙花出身的低賤女子。她說的話焉能當真?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會想到:若柴達,真是在利用自己?

  她拚命搖頭:她有什麼好被他利用的?他風度翩翩,才華橫溢,不知迷住了多少官家女子,而她,相貌平凡,性格並不討喜次。能得到他的青睞,已是三生有幸了……

  可是,忍不住啊,想想在他他拉府,新月說的任何一句話,隨口說出的任何一句『想要』,努達海將軍便立刻能為她尋來,實現她一切的願望。

  裕太妃一想到,心頭便又嫉又妒。

  ----

  她這邊又嫉又妒,布爾圖•柴達那頭卻是絲毫沒有接收到。

  「你說,太后有意不管這事了?」布爾圖•柴達問道,心頭帶著些不可名狀的惶恐。

  那奴才道:「太后病還未癒。沒有精力來顧及其他。」

  他復又道:「對了,年關將至,那和碩和親王是否會回京城,猶未可知。」

  布爾圖•柴達臉上血色頓失。他狠狠道:「這個女人,真是天生來克我的!」

  那奴才沒有說話,心頭卻有些鄙夷:『當年你靠著裕太妃,投靠了當今太后,醜事做盡時,可有想過裕太妃是你的剋星?』

  ----

  裕太妃想念著他他拉府的新月。

  殊不知,新月也在想念她。

  涼亭內,新月整個人都窩在努達海的懷中,偶爾和他交換一個吻,或是互說幾句蜜語甜言。

  守在暗處的暗衛看的牙酸不已。

  這聖人之言,盡數被這兩人給敗壞乾淨了。

  新月不知為何,竟突然掉下淚來。努達海便嚇道了,跌聲地問她究竟是被誰欺負了。

  新月等他吼了半天,才慢慢道:「我只是想太妃娘娘了。」

  努達海才放下心來,感歎了句:「太妃娘娘乃當時奇女子也!敢愛敢恨!是我輩典範!」

  新月便幸福地依偎了過去:「是啊,特別是她敢於追逐真愛的勇氣和毅力,真另新月佩服。」

  努達海深情地親吻她的臉:「其實,我不僅佩服裕太妃,我還佩服你啊,我的月牙兒。」

  新月聞言便羞紅了臉龐:「你……你佩服我什麼?盡胡說逗我開心!」

  努達海深情款款道:「不,月牙兒,我是真心的欽佩你,你身為王府格格,竟然,願意愛上我。我以為這一生再也沒有機會擁有你了。可是你竟然那麼勇敢的出現在了我面前,那一刻起,我便知道,就是你了。我的心告訴我,『努達海,快!快抓住她!抓住你眼前這個女人,因為你這一生,已經不能沒有她了!你已經完全被她俘虜了。』」

  新月聽得淚水漣漣:「啊,努達海!你怎麼可以如此讓我感動,讓我深愛?你知道嗎?從你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從你救下我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這輩子愛的就是你了!你我是心頭的天神。我的世界,如果沒有你,就好比天上沒有了太陽,天上沒有了月亮。我的世界就全黑了,你知道嗎?我是那麼的愛你。」

  努達海聽了也非常感動:「啊,我的月牙兒……」

  「啊,我的天神……」

  兩人越看對方越覺得千般好時,卻聽到了一煞風景的聲音:「兩位,不好意思,打擾了。額娘叫我來請兩位去客廳用餐。」

  這冰冷的聲音,如同一桶冰水,澆滅了兩人心頭激動。

  努達海一看,那不識風趣的人,不識雁姬又是哪個?

  他便咆哮道:「你又來幹什麼?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有我在,你別妄想傷害新月!」

  雁姬打量了一眼這兩個不知廉恥,青天白日之下,在這涼亭中摟抱的如此緊密的人。笑道:「哦?我不是說了嗎?是你額娘,他他拉老夫人叫我來喊你們去客廳用餐。」

  努達海聽了這句話,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他還來不及思考時,卻見那雁姬轉身便走。

  他剛剛想喊住她時,卻見她驀然回了頭:「努達海,新月格格嫁給你做個妾室委屈了,我看不如讓新月格格做個嫡妻吧。我寫了和離書,你待會子簽下你的名字。」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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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和離

  他他拉老夫人聽了雁姬已經拿到和離書的消息後,先是挽留了半日,見雁姬的確去意已決。

  而珞琳這個不懂事的,竟半點不會看她眼色,還幫著說:「額娘,您能想通真好!額娘,您還是我的額娘……」

  雁姬聽得閉了眼,他他拉老夫人聽得長歎一聲:「想不到我婆媳兩個相依為命多年,竟會有這一天。雁姬,你和離了,日後怎麼辦?」

  這年頭,和離了的女人有什麼好處?回娘家是被嫌的,最好的路子不過就是當個姑子了。

  雁姬原本堅硬如鐵的心,被他他拉老夫人這一句,擊的瞬間柔軟了下來。

  她無奈地歎息:「還能如何?左右不過還得活著罷了。」

  他他拉老夫人坐起了身:「那,驥遠和珞琳如何?你當真不要他們了?」

  這一句,卻是讓雁姬心頭生出的那些感動盡數垮了:原來,多年的婆媳情,竟不過如此……

  她笑道:「老夫人卻是說笑了,格格還年輕,老爺也身強體壯,日後少不得有孫兒承歡膝下。」

  他他拉老夫人便抹了抹眼角:「那又如何?驥遠卻是我從小看大的。不過憐惜你日後的光景,珞琳的嫁妝我他他拉府會備齊,給你送去……」

  她這話裡話外,竟是□□裸的:『要女兒可以,要兒子不行。』

  雁姬聽了更加心痛:「老夫人此言差矣!驥遠和珞琳都大了,很是該讓他們自己選擇,否則,就算我們定了,少不得日後也會覺得不忿。」

  「他們敢!」他他拉老夫人便拍了桌子,喝道。

  這一聲,盡顯她的威嚴。

  雁姬心頭忍不住冷笑:『那是我的骨肉,你卻責罵的如此理所當然。就算是瑪麼又如何?橫豎是我的骨肉,你要罵他們,卻是要經過我這一關的。』

  「老夫人息怒,都怪雁姬教子無方,這一雙小兒女,想必給老夫人添了不少麻煩。就按老夫人說的,雁姬帶著驥遠和珞琳出去。不過,這血到底濃於水。老夫人好歹這一雙不知趣的東西曾叫過您一聲『瑪麼』的面上,好歹日後能讓他們兩個過來給您磕個頭。」

  他他拉老夫人到底是努達海的親額娘,這被雁姬一番話堵了,立刻便拍了桌子:「你想清楚,你一個下堂妻,不要敗壞了兩個孩子的前途!」

  雁姬被這句指責震了一下,只是:『她這下堂妻名聲在如何不好,也比不得努達海和新月的事情……她可是從旁側擊和瓜爾佳氏套過話的--那裕太妃和新月格格病著呢,且日日都要召太醫去……

  這便也是促使她如此快速下定和離之心的緣故:她可不希望,新月和努達海的事情曝光後,連累到她一雙兒女的前程……

  「老夫人若真是為他他拉氏考慮,真想為老太爺留下些許香火,便應允了雁姬。」雁姬笑道,「老夫人卻不知道,宮裡頭的『新月格格』還病著呢。保不齊,哪一日,這病便要好了……」

  他他拉老夫人唬了一跳:「新月……格格,還病著?」

  「日日召太醫去呢。」雁姬道,「那裕太妃,卻也是病了,真巧。」

  他他拉老夫人身子顫抖了下,便明白了:「那,待和親王回京……」

  她立刻有了危機感:感情,她竟是皇上豬圈裡圈養的豬?只等和親王回京後,用來祭刀?

  裕太妃『病了』,新月也『病了』。那麼,和親王會覺得,這病到底是誰傳染給了誰呢?

  他他拉老夫人嚇住了。忙迭聲道:「雁姬,我的好媳婦,你千萬要留下來,那破紙當是寫著玩兒吧……」

  雁姬搖了搖頭:「您還不明白嗎?若想保全他他拉氏的骨血,為今之計,只有這一條路了。」

  他他拉老夫人臉色一下子蒼白了。

  她跌坐回椅子上,顫著唇問:「真無希望了?」

  這時,努達海牽著新月的手,慢慢走了進來。

  他他拉老夫人這麼多年來和雁姬互相扶持,感情是有的。但,婆媳天生便是冤家--男人在時,兩人互相鬥,只為爭奪誰是最重要的人;男人不在時,偏又能互相扶持,互相體諒……

  是故,努達海如今不上戰場了,這婆媳間的矛盾便也暴露了。

  他他拉老夫人初時不管努達海和新月的走近,便是看了新月年輕貌美,且又是王府格格,若能成就一樁姻緣:一來可以開枝散葉,繼續為他他拉氏延續香火;另一方面,無非也是心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緣故:這新月是個格格,且當年已故的老太爺雖然愛重她,卻也有七八房妾室。而今到了努達海這裡頭,數十年來唯有雁姬一個……

  雁姬拿和離書出來時,她心頭未免不是帶著氣,覺得自己兒子不過是喜歡個年輕漂亮的,雁姬便小氣成了這樣。於是,她雖然可惜,卻也半推半就的應了。

  如今方知,她的縱容,卻成了敗家推手……

  努達海和新月剛剛兒進來便見著了這氣氛。

  那努達海便怒了衝過來:「雁姬!我已經說過了不愛你,不愛你!我愛的是新月,你為什麼不能善良一點?當年那個善良溫柔的雁姬去哪兒了?」

  雁姬回頭,看著他,語氣淡漠:「善良溫柔?呵,或許那時是有的,可如今麼,它們卻早就死了……」

  ----

  茶過三巡。

  富察氏淡淡掃視了一圈有些浮躁的人。

  她慢慢起身:「走吧,去給太后娘娘請安去,皇貴妃想必是身子太重……就不必等了。」

  一屋子女人聽了都暗笑:『剛剛有孕兩月便身子太重?』

  立場仍在搖擺不定的,也漸漸明白了:縱那皇貴妃得寵,又將有身孕,可就她這不知收斂的做派……果真,還是站皇后這邊保險啊!

  且不說這眾人心裡頭是如何思量,左右權衡的。只說這話剛畢,便聽了外頭太監的唱諾:「皇貴妃娘娘到!」

  眾人側目,卻見那叫做折桂的丫頭,正攙扶著高氏進來慢慢踱了進來。

  高氏如今的肚子兩月有餘,卻做出一副彷彿要足月了似得模樣。周圍人看高氏的做派,臉上雖然不顯,心頭卻都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來。

  殊不知,其實高氏自己內心也苦啊!

  剛剛有孕那會子,她的確是傲了,又拿了喬。故意天天挺著肚子,練習走路,博存在感又秀優越感。可她雖然恃寵而驕,但近來,卻是乖覺了:端敏皇太子好歹總算是沒了,可皇后卻不知怎的,竟疑惑上了她。

  高氏強打著精神,細細尋思了一遍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答案卻是無解。

  或許是思慮太甚,這肚子,竟有些不舒服了……

  這可是大事!

  高氏立刻請了太醫來,可服了太醫開的安胎藥後,肚子的不適卻未有半絲兒緩和。折桂也急壞了,在宮裡頭,奴以主貴這句話從來都不是說著玩兒的。

  見裕太妃身子沒有緩解,她把哈達蘇給請了來問詢。

  哈達蘇卻只道這逆天生子本就是要冒大險,為了穩妥起見,最好這高氏從此便小心翼翼,不要憂思過慮,又不要經常外出,仔細走的不穩,出了問題。

  高氏聽了,便覺得深以為是。

  故如今明知這挺著肚子慢慢進來的舉動招人羨恨,卻是什麼都顧不得了。

  她在折桂的攙扶下,慢慢兒醒了個禮。給富察氏請了安。

  然後這群鶯鶯燕燕又朝著她拜下去,請了安。

  這一行人按品排班,慢慢兒朝著慈寧宮去了……

  ----

  太后還在病中,這一行人到了慈寧宮也進不去。

  便按品就班依次對著宮門磕了頭。富察氏領著一群人跪著,便問那桂嬤嬤。

  桂嬤嬤側開了身子,低著頭垂著手作答。

  富察氏無非便是問些『皇額娘昨兒睡得可香甜?』『皇額娘昨兒個起了幾次夜?』『皇額娘昨兒翻了幾次身?』『皇額娘昨兒個可有打呼嚕?』這些個問題。

  桂嬤嬤便一一的盡數答了。

  最後又道:「請皇后娘娘寬心,今兒個太后娘娘倒是進了半碗粥。進的香甜!」

  富察氏方出了口氣,拍了拍胸口:「那便是快康健了!謝天謝地!」

  桂嬤嬤見了臉上便帶了笑,結結實實的奉承了富察氏好些話兒來。

  ----

  暫擱下宮裡頭的事兒不提。

  且說那他他拉府。

  他他拉老夫人被雁姬一番話嚇得失了之前的強硬。她雖心有不甘,卻也知道,雁姬的話,多半是真正兒的了。只可惜了……

  她目澀晦暗地看了眼自己的兒子--他正忙著為新月格格夾菜。且帶著一臉曲意奉承的笑來……他他拉老夫人便惱怒了:「格格,您乃貴重人,怎可以和我們這群奴才廝混……」

  還不待她說完,便聽那新月『噗通』一聲跪下:「老夫人,新月心中,您不是什麼下人,您是努達海的額娘啊!新月是把您當額娘來……」

  這時候,他他拉老夫人心裡頭早已熄了想尚主的念頭。哪裡敢?!這簡直是催命符啊!

  她哆哆嗦嗦地看向自家的兒子,只見他滿臉忍耐,終於也忍不住噗通一聲跪下:「額娘!您是那麼的善良,那麼的高貴!那麼的慈祥,您一直都是那麼的疼兒子!您一定也懂兒子的心情對嗎?兒子是愛慘了新月,如果沒有了新月,兒子寧願去死!」

  他他拉老夫人嘴唇顫抖:「愛慘了?」

  新月以為有了轉機,便道:「新月只想像個平常人家的女子一般,伺候著您。新月……新月,也是愛極了努達海……」

  她滿臉嬌羞擊碎了他他拉老夫人心中最後一絲幻想。

  他他拉老夫人無助地看向了雁姬:「我的兒,如今,我可怎麼辦……」

  雁姬冷笑:「格格還未出熱孝呢,嫁娶之事,原不急的。」

  他他拉老夫人如同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她便連聲道:「可不是,格格原應該守孝……」

  努達海吼道:「額娘,新月已經有了身子,已經三個月了,兒子的。」

  他他拉老夫人如遭雷擊:「三個月……」

  雁姬更覺得自己是明智的了:『三個月,豈不是在回京的路上,兩人便搞上了?』

  偏珞琳不知事,她原被這場面駭住了,此時聽了新月有了身子。竟立刻上前扶起她:「瑪麼,額娘,你們真是太過分了!新月現在有身子了!我要有弟弟了,你們竟如此對待她!」

  雁姬聞言,雖心頭早有準備,卻還是忍不住心酸了--這是她親手養大的女兒嗎?性子卻如此天真爛漫,全全兒的隨了努達海。這,熱孝期間,無媒苟合,對像還是王府遺孤……

  他他拉老夫人一瞬間彷彿蒼老了許多。

  良久,她對雁姬說:「驥遠和珞琳,你帶走吧。我讓管家隨你去官府過了明目。只求,他們還姓我他他拉氏。」

  此時,雁姬也覺得傷感。

  她道了句:「放心,日後定會讓他們常回來看您。」

  他他拉老夫人擺了擺手,正要說話時,卻被珞琳搶了話:「額娘!您要離開府?」

  雁姬點了點頭:「你可願隨額娘走?」

  珞琳便用一種看白癡的眼光看著她:「你是瘋了吧!你為什麼要離開府啊,你怎麼可以離開?阿瑪還在這裡,你居然就想走。」

  雁姬心頭越發灰暗,她對這個女兒,真的要死心了。

  珞琳還道:「我還以為你和阿瑪和離了,成全了阿瑪和新月是想通了呢。如今看來你還是迂腐!阿瑪和新月在一起了,我馬上就要有弟弟了。你幹嘛要走啊!難道不看弟弟了嗎?」

  雁姬怒極反笑:「哪家的下堂妻還會留在夫家?哪家的女兒竟會理所當然的對親額娘說你要讓位給阿瑪的女人,你要幫忙照看阿瑪的女人生下的孩子?珞琳,你是覺得我雁姬犯賤?」

  珞琳慌忙擺手:「不是的,額娘,我知道和離後的女人只能當姑子,所以我早早兒就求了阿瑪和新月了,他們說你可以留在府裡頭,額娘你最喜歡孩子了,他們說孩子也可以交給你養呢。額娘,這都是我特意為你求來的。」

  雁姬笑道留下淚來:「努達海,你的好女兒!我生她養她十餘年,卻終是抵不過你的血脈強大。我辛辛苦苦為她謀劃前程……我何苦來哉?」

  ----

  啟祥宮。

  容嬤嬤端了藥碗進來勸雅嫻用了。

  雅嫻卻只道:「擱著吧。」

  伺書進了來,雅嫻抬眼問她:「蜜餞?」

  伺書低呼一聲:「求娘娘恕罪,奴婢竟是忘了。」

  雅嫻便搖頭:「果真指望不上你,這樣吧,你伺候本宮吃藥,容嬤嬤,這蜜餞還得你去拿。」

  容嬤嬤高興地應了一聲道:「這些小丫頭辦事便是不牢靠,老奴立刻去。」

  她立刻退了出去。

  伺書麻利地起身,拿了藥碗,用袖子遮了便出門,打發了門口守著的奴才。又見四下無人,方潑乾淨了,再回轉。做出一副剛剛伺候完進藥的樣子來。

  容嬤嬤高興地拿了蜜餞來,喂雅嫻吃了,見她藥汁子喝的乾淨,便道:「這般就好了!娘娘便是愛鬧小孩子脾氣,生了病,哪能不吃藥呢?」

  雅嫻被她這話一說,加之口中還噙著蜜餞。便忍不住抓了她的手:「嬤嬤疼我,這些年,若不是嬤嬤,哪有現在的雅嫻?嬤嬤,我知道你說的對,只是有些事卻……」

  她隱了,沒再說。

  只道:「總而言之,我都會一直一直孝敬著嬤嬤的。」

  容嬤嬤聽了便滿臉嚴肅:「娘娘這話千萬不可再說!主僕有別,豈能用『孝敬』來說?老奴一條賤命,不值娘娘如此傾心以對。」

  她又道:「只娘娘可不能再為了逃避喝藥,和老奴說什麼這藥喝不得,有毒的話來。這藥可是太醫院開的,老奴親自看著熬得。」

  伺書歎了口氣,終於明晰為何娘娘要將嬤嬤支使開,才讓她偷偷將藥潑了的緣故來。

  ----

  布爾圖府。

  裕太妃拿著自己繡的荷包,急急往布爾圖•柴達書房趕著。

  到了門口,見有小廝守著,且小廝要提嗓子說話。忙制止了。

  小廝並不清楚她的真實身份,因此並不買賬。

  卻未料,剛一張嘴,卻發不出聲兒來。身後一顆石子咕嚕嚕滾落在地。

  暗處,暗衛甲拍了拍手:「我這隔空點穴的手法,果真……」

  暗衛乙不待他說完便冷笑:「我卻沒見過隔空點穴還要用石頭的。」

  暗衛甲惱羞成怒:「噤聲,噤聲。裡頭可是入港了?如今卻是一場大好戲!」

  這趴在屋頂上頭的兩個便專心看起戲來。

  那小廝被點了穴,動彈不得。

  裕太妃並未發現他的異樣,只一心想要將繡了的荷包給柴達看到。

  她便要推門時,忽然聽到裡頭熟悉的喘息聲。

  有一女子問:「爺,您外頭放的那個老太婆是哪兒的?」

  她便要持著『非禮勿聽』的聖訓離開時,卻聽到了熟悉的男聲。

  那男聲似乎極為舒暢,又似乎極為隱忍。歎息後,便道:「你卻不知,那女人是個腦子拎不清的……」


第71章 年宴前

  裕太妃突聞此言,渾身如同被涼水澆了似得。透心涼。

  偏偏步子卻邁不開,只聽裡頭那個她一輩子都不會認錯的聲音道:「……那蠢貨若不是還有點子用,爺我何苦還奉著她?早叫人亂棒子打了……乖乖心肝兒,你放過爺,別問了,讓爺出來,爺要去了……」

  那女人便吟哦地更亂:「啊,要丟了,要丟了……啊!」

  那一聲端的是銷魂入骨,引人犯罪。

  裕太妃手中攥著要送給心上人的荷包,耳中聽著心上人對自己的不屑一顧……她忽然抬起手,狠狠地揪了自己一下:「呀!」

  她失聲叫出來,疼,原來……不是做夢麼。

  淚水落下,心卻空的可怕。

  裡頭女人嬌弱的問那老太婆究竟有什麼用。

  柴達支吾了會子,又勾那女人給他做了些渾事,方道:「她那人是沒出息,偏有個有出息的兒子,關鍵是,那兒子卻是至孝,京城誰人不知,那兒子只聽了她一句想要白狐的皮子,便差點死在深山裡頭,最後捉了十隻活的。」

  那女人驚訝不已,忙問了幾句。

  柴達卻道那是真真兒的,半個京城的人都見著那兒子狼狽不堪的回城呢,他雖是不堪,手中的白狐卻是半點兒皮子都沒髒。難得了……

  裕太妃不知怎的,便想起弘晝十二歲時,跑了出去,隔了七八日回來,捧著狐狸給她。她當時因為弘晝不知所蹤,便受了雍正帝的責罵。又因了弘晝鬧的滿城風雨。便刺了他是否真以為狐狸能便從美人,雖不敢罰他,卻也絲毫沒給過他好臉子。

  那狐狸,她也叫人盡數給扔了……

  她這一生,至此,全毀了,沒了兒子,沒了地位,沒了名節……全怪他騙了她!

  裕太妃一時之間,竟死死站住了,半絲兒不動彈。

  屋頂上看戲的暗衛便鬱悶了:感情這裕太妃腦回路果真不同於常人,就此還不惱?

  暗衛乙要急等著看好戲,便催促暗衛甲快些兒將那小廝的穴道解開。暗衛甲被催了幾道,方才暗中拿了小石頭,用手指頭一彈,便見那石頭飛身寸了出去,將那小廝的穴解開了。

  那小廝眨眨眼,不明白自己剛剛是中了什麼邪,動不得,又喊不得。

  他倒也盡責,布爾圖•柴達說了,若是見著這婦人來了,便要遠遠地通報下。讓裡頭有個準備。

  此刻他便揚起嗓子喊道,朝屋裡頭的示警:「這位夫人,您這是要找誰?」

  裡頭柴達剛剛又起了興致,剛剛兒將那物什塞到了港口,剛剛兒入了半個頭呢,便聽到那小廝的示警,他心頭一凜,竟一下子軟倒了。

  還來不及擔心自己,他便匆匆忙忙收拾了起身,用手摸了摸,略略整了整。

  便擺出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推門出去了。

  外頭的裕太妃心頭唯一那點子僥倖心理,在見到了他這做派後,瞬間消弭了--他衣裳有明顯壓痕,身上還有股子淫靡的味兒。這……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他方才在做什麼吧!

  裕太妃登時心亂如麻,想不通自己為何會死心塌地地愛著這個賤人,為了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要了。

  柴達猶自不知,仍擺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來,伸手便要撫摸她的臉。卻被裕太妃躲開。

  她大笑,狀似瘋狂,衝上去便狠狠地咬打:「你騙我!你竟然敢騙我!」

  柴達富貴了這麼多年,年齡又近知天命。哪裡躲得急?且又不敢還手,不過時 匆忙亂喊什麼『恬兒住手』之類的。

  他這不喊還好,喊了卻更激起裕太妃心頭的怒氣,竟更不肯停手了。

  那屋子裡的女人偏偏還不識趣,竟只批了件外套,亂裹了裹便出來。

  裕太妃見了她,一下子撲上去,壓倒猛打:「騷狐狸!死賤人!我要你搶我的男人!我要你……」

  暗衛乙早已膛目結舌,再也想不到,皇家的太妃竟能這般彪悍。只那女人卻也不是好熱的貨色。她因了某些運動,如今身子還有些酸軟,一時又不察,竟被裕太妃壓在了身子底下亂扯。只她好歹比裕太妃年輕了很多。之後便反應了過來,翻身一壓,便扭,抓,撓,咬著身下的裕太妃來。

  那布爾圖•柴達早被這陣勢給嚇傻。

  他反應過來時,卻想到了這位卻是那和碩和親王的親娘,得罪不得。

  便急忙上前想要掰扯,豈料這兩女人都紅了眼了,又打的興起。他這一上來,竟直將他也拉入戰局,狠狠廝打起來。

  那布爾圖•柴達本就是個不善騎身寸,只愛吟幾首歪詩,這幾年竟是歪詩都不吟的主兒。兼之這後院一幫子女人早就掏空了他的身子骨兒。是故,這戰鬥力竟還比不得吃齋念佛,人老珠黃了的裕太妃強呢。

  倒霉的布爾圖•柴達便生生被兩個女人誤傷直接打暈了。殘留一臉的口水,口脂,同那牙印子。

  那小廝也是個精明的,他早在戰局剛剛兒開始的,便飛也似得奔了主院子去搬了福晉過來。

  此時這福晉將將而到來,正見著自家爺倒在一旁的地上,兩個瘋了似得女人還在廝打。

  她素來厭惡者後院中搶她男人的女人,此時見了這情景,也不憐香惜玉,只叫了粗漢子上前撕開她二人。因她柴達是封鎖了裕太妃的消息,這府裡頭知道裕太妃真實身份的又僅有兩人--他和裕太妃。

  是故,這福晉見了裕太妃這老態,還以為她是後院哪家小賤婦的奴才親戚呢。

  因柴達甚少去她院子裡頭,她雖身為主母,在這家裡頭卻也不能話出便被人遵循。她心頭早便想要殺一殺這群女人的微風。

  而這兩個,正犯到了她手上。

  當下,先讓人抬了布爾圖•柴達去書房裡頭的床歇著,她的丫鬟去看了一眼,出來臉色便是不好,走跟前耳語幾句後,這福晉更是氣的立刻欲要眼前二人死。

  卻又險險忍住,只命拖下去各打了三十板子,又命將這兩人關在地窖裡頭,不給水食吃,竟要活活餓死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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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宴漸近。

  和碩和親王爺卻是趕不回來了。

  臘月二十六,乾隆便淨了手,恭恭敬敬地「封筆」、「封璽」,當夜便帶著一干大臣和八旗子弟,看了「慶隆舞」,一時興起,便將那舞名兒改成了「馬虎舞」,惹得萬人磕頭謝恩,直稱這名兒再好,再貼切不過了。

  第二日,乾隆剛剛醒來,便見那吳書來滿臉堆笑地湊上來,直道昨兒夜裡頭下了好大一場雪,水面結的更嚴實了。御花園裡頭梅林的梅花都開了,煞是好看。

  乾隆便道:「與朕換了衣裳,去看梅花去。」

  吳書來早有準備,便伺候了。結果方道一半,這乾隆便道:「啟祥宮裡頭銀炭還有嗎?今年嫻妃還病著呢。」

  吳書來便明白了,他卻也不敢隨著乾隆的意思了:「這大過年的,萬歲爺還是……還是多在皇后娘娘那處歇歇吧,既不打眼,還能早生個小阿哥。」

  乾隆便愣了會子,方道:「你這個猴兒,居然還編排起朕了。」

  吳書來慌忙認錯,故意討巧。卻無論如何,都不復之前的愜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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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高氏這肚子也快三月了。

  她卻越發有些不好。

  整個人瘦的可怕,渾身看起來,如同一個長了瘤子的火柴棍。那臉竟連骨頭輪廓都能看仔細了。當真嚇人的很。

  偏偏又什麼都吃不進去。

  問那哈達蘇,卻只說,再過些日子便好了。

  是故,這段時間來,高氏老實的很--她的身子,當然是極重之重了。「----

  卻說雅嫻這頭,她臥床了半月,身子其實早已全數好了。且比之前更加健康。

  此刻正收線,蓋因這年宴近了。

  她便繡了一百隻蝙蝠的雙面備下準備做給太后的禮物。又找了只漢代的玉如意出來,準備送乾隆,還收拾了一套子翡翠頭面備下,準備獻給皇后……

  她這屋裡頭好不熱鬧,哈達蘇卻被喜鵲攙著,跪在了她的門口。

  這哈達蘇倒也硬氣,竟是一聲不吭,直愣愣地跪著,半絲話兒都不曾說。

  只她不說話,這屋裡頭的卻沒傻子。伺棋出來換水,便看見了。

  行了個禮,問了她句:「哈小主是有什麼事?」

  哈達蘇只是做無力狀,又要哭,又要咳,還要頭暈,偏跪的紋絲而不倒。

  伺棋見問不出話來,便又端著水進去。只和雅嫻道:「娘娘,哈小主似個不倒翁似得跪外邊兒,奴婢問她作甚,她東倒西歪了半天,竟還不倒,看著格外有趣兒。」

  容嬤嬤聽了臉色便沉了下來:「老奴出去看看這是要做什麼鬼。」

  她行禮罷了,便急急的去了。

  伺琴見雅嫻臉色不大好看,便罵伺棋:「大過年的日子裡頭,你渾說個什麼?這日子裡頭,她往這門口一跪,不知道的還以為娘娘是欺負她呢,你既然見著了,怎不直接讓人打出去?」

  伺書聽了她說的越發不成樣子,方斥道:「什麼打出去?這話也是你說得的?嘴上不留把門的,只合著是要給咱們娘娘惹麻煩呢。」

  伺琴聽了,吐了吐舌頭:「奴婢錯了。」

  雅嫻見了她們幾個這一通的調笑,心情和緩了些兒。

  剛要說話時,卻見容嬤嬤黑著臉進來,見了她,跪下便道:「娘娘,那人卻是來求和好的,只說,已經幫了娘娘除了二阿哥……」

  『砰』

  雅嫻狠狠拍了一記桌子,站了起來,看著容嬤嬤:「她竟如此渾說!本宮看,她這副嗓子竟是白長了!」

  永漣喪了,富察氏心裡頭定是恨得咬牙切齒,此時,但凡一個有可能傷了永漣的,她都不會放過。這哈達蘇,竟是……

  雅嫻眼中越恨,她不欲與人作惡,卻不代表軟弱好欺,看來,她真是閒了太久了。這哈達蘇的事情若是處理不妥了,只怕這闔宮的女人都要拿她當軟柿子看呢。

  她眼中一轉,便是有了主意,她便對容嬤嬤說:「嬤嬤且去廚下燒個小灶,多拿些蔥蒜,病著麻椒胡椒一便煮水,需熬得儼儼地,約莫一茶杯子的量兒,頃刻端上來與哈小主吃了。這外頭天寒地凍的,不讓哈小主多暖和暖和,凍著,咱啟祥宮上下可就說不清楚了。」

  容嬤嬤聽了心頭亮堂,腰也挺的越發直了,便高聲應道:「娘娘放心,老奴定親手熬製,定要那哈答應滿意才好!」

  雅嫻便抬了抬手,容嬤嬤利落地磕頭起身,喜滋滋地倒退了下去。

  雅嫻方又對伺書道:「你去請哈小主進來。」

  周圍的婢女們便睜大了眼睛。只要看雅嫻如何修理哈達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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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這哈達蘇,在外頭跪了半柱香,這時候方被叫進去了。

  她衣衫寒濕,一進這暖烘烘的屋子,便忍不住顫了□,又見著雅嫻坐在上頭,一副富貴相。與自己竟大是不同,她心頭便帶了氣,好歹念了幾遍自己正在受苦的額娘。方才帶了笑意,跪下恭恭敬敬地給雅嫻磕了頭,問了安。

  雅嫻也不叫她起來,便問:「你說你幫了本宮什麼?」

  哈達蘇心頭一喜,便道:「奴婢為嫻妃娘娘掃清了屏障。首先是除了這二阿哥,接著,便要為嫻妃娘娘除了皇貴妃。但求嫻妃娘娘搭把手,照看則個。」

  雅嫻便笑地越發親切:「你是怎麼地除了二阿哥的?本宮總要知道個大概究竟,才能信你。」

  哈達蘇沒料到還有這樣一招,便開口道:「卻是奴婢使了個借刀殺人計策,讓皇貴妃出了手。」

  她便將這細節說了一通,只遮掩了皇貴妃肚裡孩子乃她獻藥的事兒來。

  雅嫻一面聽,一面不住地點頭,臉上帶著笑容:「原來哈答應竟是如此才識過人!」

  哈達蘇便有些飄飄然來,待要將這細節說清點兒,更證明自己的能耐時,卻失口道:「……可笑那皇貴妃,竟還以自己懷的真……」

  她好歹沒咬了自己的舌頭,才勉強打住了這個話題。

  意識到自己差點壞事,她才有些不安,勉強笑道:「總而言之,奴婢卻也是個中用的,與娘娘合作,也只求額娘萬事順心。」

  因著這句話,她說時的表情沒有半分作偽--可見,她雖人荒唐且齷蹉,但終是個知道孝順的。母子之情乃雅嫻最大的軟。穴。她既為孩子重生,為孩子和乾隆周旋,又為了富察氏的愛子之心,故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救永漣一命。由此便可以看出,她心頭的底線便是這母子之情了。

  哈達蘇如今戳中了她的軟肋。雅嫻歎了口氣,便決定今兒個放過她,只讓她飲下那杯特製的水,後續的……便暫時饒了她吧。

  不過……,雅嫻聽了她方才描述的事,便可以判定,這裡頭一大部分都是有人指使的,就憑哈達蘇自己的腦袋,就算有座金山放在她面前,她也想不到如何去用好……

  不得不說,雅嫻卻是真相了。當年哈達蘇被抬入寶親王府時,她額娘與了她多少好東西?那些對身子有益,或是陰私之極的藥方不知有多少。到了她手頭,卻如同石沉大海,連個浪花都激不起來--還不如與了街頭要飯的花子去。

  雅嫻便問:「你如今卻是厲害極了,只這一樁大事兒,你是如何做得的?莫不是欠了誰的人情?你與本宮總是一家人,便直說,需要怎麼還,本宮義不容辭。」

  哈達蘇便道:「卻是不用,不僅不用,他們還得與我好處……」

  喜鵲早已對這個傻透了的主子絕望,不過是看著她最近卻是精明了起來,方信心百倍,格外慇勤。如今,卻彷彿聽說裡頭還有內情。

  她整個心便狠狠地提起。

  雅嫻又同她講了幾句,方明白,感情她連自己幕後的正主兒是誰都不清楚呢。

  她忍不住感歎:哈達蘇果然是一把刀,端看要怎樣用。用的好了,所向披靡,且不用自己擔負什麼責任,用不好了,橫豎也能做個棄子……

  只可惜,她到底是同她有著血緣關係的人,還無法狠心將她當刀子用了。

  「你是真為烏拉那拉氏好,便不該四處渾說。」雅嫻歎息道,「若你是受你背後主子的指示來說,本宮只能道,原來你是想害死你額娘。」

  哈達蘇聞言眼突地睜大,滿是不可思議:「真麼會……不!」

  她原本只是想誆騙了雅嫻同她一條心,繼而讓雅嫻去撞了那皇貴妃,一是完成主子要讓高氏身敗名裂的任務,二也是為了自己一雪前恥。

  哪知,雅嫻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你道本宮為何明知道你聯盟那皇貴妃害死了二阿哥卻還在這裡與你分說究竟?不過因了你也是我烏拉那拉家的人,同氣連枝這個道理你若是不懂,株連九族卻是聽說過的吧?」

  她這廂說著,那邊哈達蘇臉色就越白。

  「你雖只是一個小小的答應,平日裡又無聖寵,但只要是後宮女子,但凡有一點子差錯,便會連累了全家。試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若是真心孝順你額娘,便應當想辦法遠遠的離了這沼澤,半分兒錯都不能出。你尚只是個答應,做錯了事兒便要連累了全家老小。本宮呢?」

  只可惜,哈達蘇卻是著了魔,她雖是嚇住了會子,但之後,便又笑了:「娘娘休要蒙奴婢了,別人卻只信娘娘會指使奴婢去害了二阿哥,奴婢大不了為了烏拉那拉一家老小,先去大義滅親了……」

  伺琴照面唾了她一口:「我呸!哈小主您還要臉嗎?」

  哈達蘇便要站起來,卻又一個踉蹌,栽倒在地,她咳了半天:「我卻是不懂,為何從小你便比我好?明明瑪麼喜歡的是我,阿瑪不過是和你阿瑪不同母,便什麼也得不著。你小時候動輒一個金果子,銀果子的拋著玩兒。從小到大,病怏怏的,光那上百年的人參便不知進了多少支……而我,我最好的禮物,不過是個金鑲銀的鐲子……」

  ----

  乾隆在雪地裡看了梅花,又要人剪了些兒給太后,皇后,皇貴妃和嫻妃都送了去。

  方問那跟在後頭小太監打扮的暗衛:「布爾圖那府裡頭如何?」

  那人便躬了身將這些日子裡頭,布爾圖•柴達竟一改往日漁色的做派。竟開始看起書來。

  又道了,裕太妃和那小妾被鎖在地窖裡頭,雖有暗衛的人,定期與一些水和食物進去。但終非長久之計。畢竟,這幾日溫度驟降,這裕太妃和那小妾能不能熬得過去,全看造化了。

  乾隆聽了報告,又沉吟了半晌,方道:「使個人找機會讓那男人知道裕太妃還在他府裡頭,且在地窖,還挨過他家福晉的板子的事兒了。裕太妃絕對要好好兒活著,不然和親王回來,定要與朕撕掰的。千萬要照看好了她。」

  那個暗衛忙答應了聲兒。自下去了,不提。


第72章 無題

  布爾圖•柴達府,地窖。

  那光線忽而透進這暗無天日的地窖裡頭來,兩個披頭散髮,癱坐在地,毫無半絲兒氣質的女人便敏銳地爬起,爭先往那亮光跟前湊,臉上露出貪戀的笑容來。

  這不到半月的生涯,已將這兩個女人折磨成了這般模樣。

  這次光線亮的時間格外的長,先是滾進來兩個圓團。兩個女人害怕的都避開了,好半天才敢試著去碰--卻是軟的,一時間大喜過望,那竟是棉被!

  這地窖裡頭,陰冷潮濕,兩人的手腳皆生了濕疹,隨著天愈來愈冷,手腳竟腫了,且又癢又疼。兩人都以為自己是要不好了,可憐見,她們皆沒受過苦,哪知這便是窮人家冬日多會害的凍瘡呢?

  這兩日,做夢都想再回去自己的高床大榻,做夢都想再過一回嫌湯婆子燙手,嫌暖閣太熱的生活。此時見了這棉被,竟又忍不住動心,爭吵起來。

  一個道:「你橫豎老了,不如與了我,趁早入土為安了,我每逢清明,必會為你念聲佛號。燒點紙錢。」

  一個道:「你橫豎賤命一條,不過是個妾罷了,還沒有孩子,我卻是有兒子的,你與了我,早晚多少紙錢與你,請個水陸道場也不拘的。」

  那個便冷笑:「你若有兒子,便不會淪落到今兒的地步,我入府兩三年,卻沒聽說過除了福晉的少爺外,府裡還有出的。」

  這個便愣了,只道:「這個的阿瑪卻是比柴達高了……」

  那個便啐了她一口,只喊『你竟是做白日夢呢』。

  這個便愣住了,半晌不說一句話,只是抱了被子,哭了一被面的鼻涕眼淚。

  那個竟然也不嫌棄,還想搶。

  這個方道:「我卻是和親王的親額娘,待我兒回來,你必不得好果子的。」

  那個便嗤笑了一聲:「我青娘卻是不怕的,你休哄我,天家哪會有如你這般不著調的妃子?」

  這個便愣住了,口裡頭只說:「我是和親王的額娘,我是和親王的額娘……」

  青娘還想說話,卻見著上頭又拋下一塊吃食來,忙撿了貼身藏好,口中直呼『謝謝恩人』。

  她覷見,那中年婦人彷彿是魔怔了般,竟一直在道:「我是和親王的親額娘,我是和親王的親額娘,你們誰敢不敬!」

  青娘突然覺得這婦人可憐:竟是想要個兒子,想要的走火入魔了。卻也不曾想像,若是真有個如同和親王那般孝順的兒子,她怎麼會被福晉抓了關這地窖裡頭來?還連累了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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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嬤嬤滿心歡喜地端著她精心炮製的『茶水』便回來了,為了保證口感喜人。她還特意在那用了兩大把胡椒並著蔥蒜等辛辣之物熬出的汁子中,加了兩大勺鹽。

  可惜,這一回來,她要精心『伺候』的那人,卻是早已離去了。

  容嬤嬤有些失望,卻捨不得自己精心調製的好『茶水』被浪費了。

  正巧看到小安子打外頭回來,便叫住了:「別說嬤嬤不疼你,這杯子好茶水卻是與你了。」

  小安子素來不被容嬤嬤看的上,蓋因為,伺書那幾個,都是她親眼看大的,且那幾個都算是知根知底,而小安子,卻是別人給的,且一給了,便被雅嫻引為心腹。容嬤嬤怎能放心?怎能甘心?

  她此刻叫小安子喝了這茶水,未免不是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只小安子今兒個實在是跑了太多地方,早渴了,且容嬤嬤雖素來與他不和,但所有人都知道,容嬤嬤是最不會玩弄心計,做什麼陰謀的。

  他便很放心地道了謝,結果一飲而盡。

  幾乎是當刻,他便『噗』地盡數吐出,掐住脖子,只艱難道:「這……」

  然後抬頭看了眼容嬤嬤,雙腿一蹬,竟是暈倒了。這還不算,暈倒了,他竟然還四肢抽搐了下。

  容嬤嬤大為驚奇,又怕是出了人命,便去查看,見還有氣兒,便鬆了口氣。

  她便叫人來把小安子拖了下去。

  小安子醒來後已是第二天夜裡,他醒來,便聲音嘶啞難聽,只說:「水。」

  同僚裡頭的一個,便端了水來,不意,他見了那水杯將要近前,竟不知從哪兒生出力氣,努力坐將起來,揮開了那杯子。

  避如蛇蠍。

  伺候他更是十餘日,不敢近前,見著容嬤嬤便瑟瑟發抖,更有甚者到了,喝水也要疑神疑鬼的地步。聲音竟至年後,還未好轉。

  容嬤嬤至此更加迷戀調製『茶水』,不提。

  ----

  且不說小安子這幾日是如何熬的。

  只說乾隆,這二十六封筆了,二十七便減了梅花,給各宮女人送了去。

  及上二十八日,這位爺便是要看冰嬉了。

  八旗子弟中精選出了二百個冰嬉好手嚴陣以待,這位爺便也邀了太后,皇后等一宮女子,前去觀看。

  只太后身子還下不得床,故而來不了,嫻妃繼續告病,依舊沒來。

  乾隆想了半晌,竟是生了悶氣,覺得這女人委實可惡,多日不見,竟也不想念。

  可轉念一想,竟又覺得她不來也好,身子還弱著,出來久了,反恐不美呢。

  他這般一想,竟又只想快速能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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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想念雅嫻,雅嫻卻樂得清閒。

  冰嬉在她眼中不過如此,一群男人,穿著烏拉滑子【注1】如同孔雀般,不斷的換了方位展示自己多麼的與眾不同。

  與其去看一群公孔雀,倒不如多做幾件小衣呢。

  她這廂安安閒閒,卻不料,麻煩卻自己找上了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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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的大太監吳書來卻是有個徒弟加干子的。

  那小太監,卻是喚作福海。因著著實聰明,且又與吳書來同姓,便被吳書來認了個乾兒,自此倒是有了人為他養老送終了。

  不過,少不得的,他也該是照顧福海。

  這福海,卻也是跟著去看了冰嬉的。他且看的入迷時,卻聽高氏嬌嬌弱弱道:「皇上,嫻妃妹妹怎麼沒來?她莫不是因了皇上近兒個去的少了,便……哈哈哈,這也不應該啊,嫻妃妹妹,卻是個頂賢惠的人兒呢。」

  富察氏聞言臉色驟變:『從來便沒有賢惠的妃子,只有賢惠的皇后,她這口口聲聲的『賢惠』卻不知是要挖苦誰呢。這高氏,心果然大了……』

  富察氏看向高氏,卻見她正摸著肚子。富察氏便更氣。她轉念一想,笑道:「卻是呢,這嫻妃不知怎的,竟是比妹妹這有身子的人,還要嬌貴些兒,竟不知病成如何,來都不來了……」

  高氏聞言心頭恨的不行:『這因病不能來的,除了嫻妃,卻還有個太后呢。富察氏這個賤人,卻是故意要將她與太后對起來……』

  高氏乃打斷了她的話:「生病乃人之常情,姐姐卻是身體從來康健,心情也一直很好,否則怎麼會不懂生病人的苦來?」

  這話說的卻是誅心之極!永漣去了多久?富察氏焉能『心情一直很好?』

  富察氏當然不肯示弱:「妹妹此言差矣,若妹妹有一日,嘗過姐姐我現在的苦……」

  她說著,便用眼睛去瞅高氏的肚子,那姿態已是相當明顯了--你嘗過喪子之痛後,倒與我來笑看看?倒『心情一直很好』?

  高氏自然也懂,她下意識地護住了肚子,卻不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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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晚間,福海回了自己的屋子。見裡頭坐了個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在做針線活。

  方鬆快了。

  他吐了口氣,放鬆下來,走過去便道:「冬兒你再也曉不得,今兒個我卻是看了場好戲。」

  那女子抬起頭,看著他:「什麼好戲?」

  他上頭來摟住這女子,附耳輕聲道:「今兒個皇后和皇貴妃吵架,卻拿了個無辜的嫻妃來做筏子呢……」

  他便如此這般的同這女子講了一遍。

  這女子便走了眉頭:「你千萬得幫襯些嫻妃娘娘。」

  福海道:「我省的,乾爹那頭,我也一直只說嫻妃的好。我知道你是先帝元後的心腹丫頭。放心,我縱然肝腦塗地,也不敢讓你舊主子的心肝眼珠兒受半絲兒委屈。」

  那女子便道:「噤聲,我卻不要你的肝腦塗地。若只為這個,我幹嘛不如同迎春一般嫁給內務府的?縱是為了主子,卻也是因為這人是你。否則,你以為哪個好女孩願意做對食夫婦?」

  福海聽了,心頭愛意更濃,他眼圈兒都生生憋紅了,只過了半晌,方嗓音帶了哭意:「我省的,娘子,我都省的,來生,我福海若能為個健全男兒,必找到你,許你一世平安喜樂……」

  那女子抬頭,原本只算清秀的臉龐,突然笑開,端的神采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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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務府副總管馬齊府。

  那曾扇了哈達蘇嘴巴的太監,此時正恭恭敬敬站在一個女子身前。

  女子身著月白色旗裝,頭上戴了同色系的旗頭花樣。再配上白玉的簪子,顯得越發清新脫俗。更難得的是,這顏色清淡雖清淡,但卻是極好的,並無與這過年的氣息衝突。反倒顯得格外奪目了。

  她此時卻對著太監道:「叫那哈達蘇撞了高氏,最好,讓她是被皇后的人嚇得撞了高氏。這事兒吩咐皇后身邊的金鳳來做。無比自然妥帖。哈達蘇那個戳貨不必知道了,橫豎要讓她本色演出次。」

  那太監便恭恭敬敬的應了下來。

  她心裡頭好盤算:哈達蘇蠢的人盡皆知,這樣一個蠢貨,又是被皇后身邊的丫鬟給嚇著,才撞了高氏。不僅不會讓人懷疑是烏拉那拉家做的,還更會讓人對比出,嫻妃作為同是烏拉那拉家的女兒有多麼賢惠。

  那太監領命去了。她方跪下,對著正西方磕了幾個頭:「娘娘,奴婢終是能為您做些事兒了。」

  原來,這女人便是當年孝敬皇后身邊的四心腹之首的迎春。

  當年富察氏交給雅嫻人脈本子時,便曾言,對佳嬤嬤和四迎,皆有安排。

  當年的孝敬皇后,既然能把持雍正的後宮多年,贏得了雍正的敬愛與看中,便知她的手段乃極高的。而在她薨後的這麼多年,她生前的佈局依舊有條不絮的在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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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驥遠站在這滿目蒼夷的河山跟前,歎氣時。和親王弘晝正好走了過來。

  原來,原該去西北的驥遠,由於山東的災情太過嚴重,竟是半路上被調了頭,送來了山東,美其名曰是『實戰訓練』,實則,不過是個看護兼打手罷了。

  這已是臘月29了。

  古謠道:『二十八,把面兒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兒晚上熬一宵;大年初一……』

  可在這山東境內,莫說是饅頭了,就連稀粥也是數量有限的。

  和親王因了驥遠的口音,及曾多少聽過一些努達海的事兒,便對他有了深切的同情及好感。

  此時聽他歎息,便笑問:「你想家了?」

  驥遠卻是搖了搖頭:「奴才只是想額娘一個人呢。」

  他復又補充道:「奴才家人口眾多,奴才無法想的過來……」

  和親王仔細一想他家的事兒,便明瞭:他他拉府根本便沒有幾個人,哪存在著想不過來的情況?只怕是想不過來是假,不願想才是真呢。

  作者有話要說:【注1冰上滑擦者,所著之履皆有鐵齒,流行冰上,如星馳電掣。滿族傳統的冰鞋,是在一塊木板的底部固定鐵條或鐵片,再將木板紮緊在鞋上。】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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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年宴

  當下弘晝便略過了這一遭,只笑道:「果然,不過,這有母可念卻也是一樁幸事,畢竟……」

  他突然便說不下去,只因以人度己,只覺得滿口苦澀,再也說不下去。

  驥遠卻是不懂的,他只以為和親王天潢貴胄,不會安慰人。

  故只對他一笑,道了謝:「這災禍是要過去了,只可惜今年王爺無緣得見京裡的冰嬉,奴才偶爾聽過一回,心神嚮往呢。」

  弘晝強笑道:「以後有的是機會看,只怕你看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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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頭還在感懷京城裡頭的生活。

  京城裡頭如今,卻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不!不能!」哈達蘇一邊搖著手,一邊往後退,卻不期跌倒了凳子上,帶累了桌椅一齊滾成了一團。偏她彷彿不覺得痛似的,竟蒼白了臉,只知搖手後退,卻不管不顧自己是否有跌傷。

  跟前站著的那個太監,只是帶了嘲弄地笑:「你以為你逃得掉嗎?太天真了!那藥方子是誰給的?咱家只需輕飄飄地與那皇貴妃露出半個疑心那藥方的事兒,你以為……你還瞞得住嗎?」

  彼時,他們並不知道世上竟還有如此神奇的藥方,卻都是哈達蘇自己表功時露出來的。又是她自己挖了坑自己跳下去--自己提議將那藥方子送了皇貴妃。

  如今,卻正好讓她收尾,也算是個『善始善終』了。

  哈達蘇彷彿想起了什麼事兒來,竟壯著膽子道了句:「這原是主子讓做的!若你敢供了我,我便立刻供了主子出去。」

  那太監聞言眼中的鄙夷之色更重:「呸!咱家是個無根之人卻也知道,這為人奴僕者,貴在一個忠字。你不僅庸俗不堪,醜陋無比,連忠都不能全了。你這種人,留之何用?」

  他復又唾道:「你卻是趁早死了那心!實與你說,漫說你沒見過主子的真容了,便是見了又如何?你有何證據證明是主子讓你害的皇貴妃?休看咱家!若妄想咱家做你的證人。那便是--不僅門兒沒有,就連窗戶,也沒有!」

  哈達蘇心裡頭那些小算盤被盡數湮滅了。

  她方泣道:「可是這般做了,我卻會是死。」

  那太監便冷笑著看她:「你以為你如今還能活?且不想想,若你現在依了言,撞了那皇貴妃,縱死,也只死你一個,若不肯依,只怕,死的還有你那疼愛你萬分,卻從未享受過你一天福氣。如今還為了你被丈夫所嫌棄的額娘呢。」

  哈達蘇聞言,心念大動。只因這太監最後一句實是戳到了她心口上。因了那一年的禍事,她卻趁機看清了原來真心對她的只有額娘一人。她雖蠢,雖愚,卻也不是黑心的。她幼時便被瑪麼教養壞了,不僅仇恨大房,還討厭自己的生母。

  這些年,竟真是去同母親討債的。半絲兒好處也無有給過她。如今,真要她受自個兒連累?

  那太監見她意動,便又道:「再說了,你卻也不想想,那真胎能與假胎一致?縱使你不做,幾月之後,皇貴妃生不出來,便也恨死你了。且,如今若是被你撞落了,你正可推口不知,萬歲爺只怕也沒心情理你呢,畢竟,這真假胎兒流產卻是不同的罷。你當日與皇貴妃商議時,身邊又沒留太多人,你只管矢口否認那是你的藥方子。或許還能因為揭破了皇貴妃的陰謀,而有了個好前程,重得了萬歲爺青眼勒。」

  哈達蘇聽罷,竟深覺有理。一時間,只恨不得立刻去撞了那皇貴妃,好換個光明的前途出來。

  那太監卻伸手攔了她:「小主卻是不急,先收整收整,這外頭梅花開的正好,您名兒要不,便邀了皇貴妃去看看梅花吧。」

  哈達蘇擊掌而笑:「我本是這樣想的,沒想到卻被你搶先說了出來。」

  那太監心頭鄙夷,外表卻畢恭畢敬:「小主從來都是聰慧的。」

  哈達蘇聽了,忍不住頭揚的高高的,只學著富察氏平日裡的模樣,咳了聲,輕抬了抬手:「公公謬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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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兒。

  按祖宗規矩,午膳的時候,乾隆卻是要陪著所有後宮女子一同吃飯的。

  未至晌午,乾清宮裡頭人來人往,踮起腳尖走路的奴才們,愣是在半點兒聲音都沒發出的情況下,將這一屋子膳食上齊全了。

  今兒個宮娥們無不挖空了心思爭奇鬥艷,個個都盼著皇上能多看自個兒一眼。

  乾隆在養心殿換了禮服,問那吳書來:「嫻妃那處可動了?」

  吳書來掩住了笑,只道:「今兒個,爺必定能見著呢。」

  乾隆便笑罵了句:「學嘴學舌的奴才!」

  他這頭心情極好,便起了龍輦,往乾清宮而來。

  殿門外,富察氏早率著一眾鶯鶯燕燕跪下山呼『萬歲』。乾隆淡淡地叫了起。誇了富察氏兩句,道她治宮有方,又道今晚便要看她這些日子來打整的收穫。

  富察氏淡淡地應了,隨景說了兩句吉祥的話兒來。

  乾隆便點了點頭,率先往殿內去。卻又覷見雅嫻站在一角,低著頭,很不顯眼的樣兒。他便開心了。

  富察氏落後他半個身子,便也跟了進去。

  高氏緊隨其後。這樣一來,這裡頭的女人,等級最高的,竟然只剩雅嫻一人,她無奈,便進了殿,後頭一眾嬪、貴人什麼的,方隨了等級,魚貫而入。

  『正大光明』匾額下的寶座台上,早已安置了金龍大宴桌,兩邊是花瓶,寶座前頭,卻是鱗次櫛比的帶了帷子的陪宴高桌。分東西兩側。

  富察氏的宴桌卻是放在左邊即東側的第一個位子上,其餘的女人按著等級身份,分兩側排開。富察氏和高氏因了身份,便都是一人一桌。其餘的,卻都是兩人了。

  純嬪蘇氏,也是當年乾隆在潛邸時收用的一個老人兒,如今,她便站在雅嫻身側,兩人皆如同其他女人一樣,低了頭。

  乾隆掃視了四處,他便要上那寶座台,音樂聲便起。女人們便再拜行禮,只等他入座後,才方敢起身坐了。此時,那音樂卻停下,開始了今兒的宴戲。

  桌上早已是擺好了冷菜。雅嫻稍微用了幾口,卻見宮女捧了熱菜和湯菜魚貫而入。

  一時間,竟只剩了宴戲聲。

  戲唱了幾出,乾隆終於放下了著子。後宮女人們便也放了下來。用手絹輕拭嘴唇。便見宮女進上了奶茶,方輕輕抿了。

  見乾隆放下了奶茶,才放了下來,此時宮女便上前輕輕撤下了膳食。復進上酒膳。

  重新置了能下酒的菜餚來。見乾隆舉杯飲酒,便眾附在地,磕了頭,方爬起來喝了酒。這般三五次後,方又撤了酒膳,進上果茶。如此三番,這首頓團圓飯便才算是吃過了。

  乾隆接過新的帕子,拭了拭唇:「皇后做的不錯。」

  富察氏聞言,便激動的跪了下去,謝了恩。

  此時,宴戲也結束了,眾女人又起身磕頭謝恩。乾隆方起身回了養心殿,女人們方慢慢站起,互相交流了幾句,便回了自己的殿。

  這年飯,不亞於坐監牢,偏偏所有人都覺得興奮極了。幸福極了。

  雅嫻也不好表現的太過異類,只得笑著應承了幾句,方慢慢地回自個兒的啟祥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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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頭乾隆卻覺得極好,他難得地說:「今兒這個年,卻是過的極好,這年宴好。好極了。」

  吳書來笑應了,卻心道:萬歲爺想是從未見過尋常人家如何過年呢。那可是男女老少齊坐一桌,好不開心。宮裡頭的這個,比起來,卻總嫌少了人情味咧。

  乾隆喜滋滋地說了幾句後,便又道:「朕今兒個卻是給嫻兒了個眼神,不知道她領會了沒有。」

  吳書來心頭翻了個白眼,只想:『萬歲爺,您離嫻妃忒遠了,她能看得到?』

  為了避免自家再受荼毒,他壯著膽子道:「奴才斗膽了,萬歲爺今兒個離嫻妃娘娘位置尚遠了些兒,且不知,嫻妃娘娘見著了沒。」

  這話一出,乾隆也深思起來:「這位置,竟還是遠了,若有一日,她能坐到左側一二的位置來,便就更近了。」

  乾隆思維如同每個皇帝一般,總以為離自己跟近便是下首位置。卻從未想過要和誰人並肩而立。

  就如同他歡喜雅嫻,便只以為立了個靶子出來,又暗暗地照顧雅嫻,甚至,寵幸的女人,除了皇后和皇貴妃不能隨心外,其餘都選了同雅嫻關係親近的。他以為這般就是很歡喜雅嫻了。卻從未想過,他歡喜的人,要的,從來不是這個。

  其實,他心裡頭也不滿足這樣,只是,卻從未有人告訴他,除了這般,還可以怎麼去做。

  說到底,皇帝,皇家人,不過都是這世間功名權利的囚徒。

  代表了規矩,卻又被規矩緊緊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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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春宮。

  子夜過後,富察氏便披衣起床。親自端了一碗素餡餑餑【注1】來,奉與乾隆吃了。

  乾隆吃了兩個,便道:「這餑餑好。」

  富察氏笑道:「香油也好呢。」

  乾隆便繼續吃,吃罷了還剩兩個在碗中,便道:「皇后也辛苦了,這剩下的,便與了你吧。」

  他道:「吳書來,更衣!」

  吳書來立刻推門進來了。

  富察氏捧著那剩下的兩個餑餑激動的流淚:「謝皇上!謝皇上!」

  說罷,她便夾起一隻,誠惶誠恐地吃了,只覺得這心都抹了蜜糖。

  這素餡餑餑卻是大有來頭的。這是同敬佛的餃子同一鍋煮出,除了皇上,就連太后也是吃不得,如今,乾隆卻與了她兩隻,這怎不讓富察氏激動?再且,乾隆還讓她用了自己用過的碗著,這是多大的恩賜?!

  富察氏便覺得,縱使此刻死了,也不枉此生了。

  乾隆收拾好了,便推門離去,富察氏慌忙跪倒磕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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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規矩,大年初一的第一天。即元旦,卻是要在太和殿筳宴。

  午門外,文武百官早已按品排列,在禮部官員的引導下,進了宮門。

  至了太和殿,又東西各排了18排,只待乾隆一到,便可以開始朝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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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儲秀宮。

  高氏摔了杯子:「那賤人不過是有個皇后的虛名罷了,便這般妄為,竟截了皇上。」

  折桂踮著腳,輕輕道:「娘娘,按祖宗家法,這守夜,的確是該和皇后……」

  「滾!」高氏一個杯子砸將過去:「你究竟是誰的奴才?吃裡扒外的賤人!」

  折桂負痛,心頭大恨,也不再說話了。

  高氏正鬧著,卻見外頭哈答應求見。

  她便請了進來--因為藥方的事情,高氏便認定了,其實哈達蘇乃是個深藏不露的主兒,只是一味扮豬吃老虎,讓人放鬆了警惕而已。

  她有了身孕,卻都是她的藥方好?於是,聽了這哈達蘇在外求見,原本不想見任何人的高氏,便放了她進來。

  哈達蘇進來,便道:「外頭梅花開的甚好,奴婢是想請娘娘出去走走呢,畢竟,老坐著,且是對腹中孩子不好的。」

  一聽了腹中孩子這幾個字,高氏便帶了笑:「很是,想必這是有道理的呢,走吧。折桂……」

  折桂一楞,她總覺得這事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卻因了剛剛被砸過,罵過,如今半點兒好心情也無。也懶得去想,竟收拾東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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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內過節,宮外一般過節。

  只是雁姬這個節,卻過得分外冷清。

  她和離了,且又不願意回娘家去接受那些帶著同情的目光。於是便一個人住了,雖孤單,卻勝在自在……

  她如今也會想,他他拉府究竟會走到哪一步?只是,這些早已不是她擔心的。她如今已是完全的局外人,唯獨落下一個女兒,卻讓她想起時便牽腸掛肚,見著時,便恨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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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這般下去!我他他拉府還能走到哪一步?」他他拉老夫人說罷,便嚎啕大哭起來。

  這新月,竟除了情愛,旁的一貫不知。而她也多年不管家,如今年事已高,很多事都力不從心了。她倒是有心栽培珞琳,卻發現,珞琳已經被新月給帶壞了,竟同她一樣,只會情愛。覺得庶務當不得大雅之堂。端的粗鄙且惡俗。

  他他拉老夫人,越想越覺得自己竟是替兒子找了個攪家精。幸而,這婚禮卻是沒辦過,這新月格格頂多算是個不知廉恥的女子,而他他拉府,不過是個倒霉的包庇者而已。若如此,能否讓皇上稍稍息怒?讓和親王,抬手放過?

  作者有話要說:【注1:餑餑便是餃子】還原了一把真實的清宮過年生活,所以說,清穿需謹慎。


第74章

  這廂,他他拉老夫人還在為他他拉府的未來唏噓不已,那頭正經的他他拉府當家人,卻還抱著個穿著孝衣戴著珍珠瑪瑙的女子傷春悲秋。

  新月來一句:「你是我的天神,見著你,我的天便亮了。」

  努達海則回一句:「你是我的月牙兒,我的仙子,若無了你,我的人生還有什麼趣味?」

  每每互相贊完,兩人必攜手四目相對,再歎一句:「啊,我的愛。」

  然後緊緊相擁,只恨不得生生把對方嵌進自己身體裡頭去。

  如此三番,只看得珞琳眼熱不已,一心只想找個同自己阿瑪一樣知冷知熱的相公。只,她偏也不想想,這世上如努達海,新月,這般的人,除了她還有哪個?

  旁的女子,膽大些的,也偷偷藏著西廂記的話本看過,卻只多是想想,偏她卻因為有個這般的阿瑪,做了她的表率--真愛了一個女子。

  珞琳不過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最愛幻想,如今這幻想的情景,卻出現在了她眼前,竟還是她最為信賴的阿瑪。她豈能不為所動?

  是故,在雁姬和離時,她便理所當然的選了努達海。蓋因,在她心頭,努達海早已不在只是她的阿瑪,還是她人生的偶像,是她也想要這般完美愛情的絕佳榜樣--她將會找到同努達海一般的偉岸男子,一個只屬於她的天神。

  她如今癡迷的看著努達海和新月的表白,終忍不住道:「阿瑪,新月,我真羨慕你們,若我能找到如同阿瑪一般好的男子就好了。」

  這兩個聞言,便相視而笑,抱的卻更緊了。

  新月粉面含羞,只道:「珞琳,你一定可以的。你還不知道吧,裕太妃娘娘也有一段很美的故事呢。她也是個難得的癡情之人,如今,必是和她心頭最愛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一起了呢。可見了,有時候,這堅守,也是難得的呢。」

  珞琳聞言大為感動:「真的嗎?宮裡頭的娘娘竟也有這般感人的?」

  新月便將裕太妃同那柴達之間美好的愛情娓娓道來,只把珞琳感動的淚流不已:「先帝爺太過分了,竟生生地拆散了一雙有情人……和親王太過分了,竟不支持這樣的真愛!還如此不孝咧!」

  努達海聞言便笑道:「這倒是了,世人皆道兒子好,我卻覺得,無論是和親王,還是驥遠,都不如你懂事聰明。」

  於是,三人又念叨了一回裕太妃的感人愛情,約定了明日便要求布爾圖大人府上見見裕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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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太妃和那女子的手足皆潰爛了。

  癢痛的不堪。

  兩人如今的境界卻有些奇特--各擁了床被子縮在一角。互不牽扯,一個只好罵罵咧咧詛咒福晉不得好死,一個卻絮絮叨叨只不斷地道『和親王是我親兒,他如此孝順,必不會放過你們』。

  兩人皆如同槁木,皆不言語,每日裡頭,唯有那地窖光線漏出的一刻,才像個活人。

  兩個活的今夕不知何夕,自然不知道,外頭卻已經是年初二了。

  太后好歹撐起了病體見了見命婦,說了幾句話,便道了乏。

  命婦中便有人疑心,太后離大行之日將不遠矣。

  布爾圖•柴達雖是包衣奴才,卻極得太后寵愛,如今便也隨著其餘命婦跪在下首。她自是和別的命婦不同的。太后的寵愛,便是他們家安身立命的根本。是故,一聽太后道乏,她便猛吃了一驚。抬頭看了太后一眼,見她神色果然有些萎靡,便失去了所有好心情。

  太后一走,命婦們便紛紛議論起來,有的說,今年怪邪氣,近冬日了,明明水該乾涸,偏偏兒山東卻遭了澇。太后,裕太妃,嫻妃和那端王府遺下怪不守婦道的格格,竟一起都發了病。

  推來推去,所有的命婦,皆不約而同認定,這災難定是那新月格格帶來的,只因她不守婦道,孝期便與男子苟合,令上天震怒,先人無法安魂。

  她們這通說罷,便又重重道,若是自己娶媳,必不會瞧上這樣的,自家的女兒,也樣樣比新月格格強,那四書,卻是不忘的,孝經更是倒背如流了。

  布爾圖•柴達的福晉,少不得也得打起精神和這些命婦胡亂說了一通。

  其中又有人道:「你們卻是不知,我那個丫頭倒是有個姐妹在宮裡頭當差的。她說,那姐妹說了,裕太妃和新月格格,雖說是病的嚴重,太醫也一波波請了,卻從未見過那宮裡頭的人倒藥渣子,有什麼藥味呢。另,那宮裡頭原先一個很愛亂跑的丫頭,如今卻也規規矩矩,半步都不出去了。豈不怪哉?!」

  布爾圖•柴達的福晉哪有心情聽這些信息,她便問了:「卻不知你那丫頭的姐妹,有沒有說過太后娘娘……」

  那人便笑道:「太后娘娘怎的?太后娘娘仙福永享呢。」

  聽到了的人,忙雙手合十,都道了句『阿彌陀佛,太后娘娘身子果然康健,仙福永享呢。』

  布爾圖•柴達的福晉見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了,便只得收了心,寒暄幾句。又隨著引導去長春宮給皇后磕頭。

  兩個暗衛遠遠地見布爾圖•柴達的福晉來了,便讓她絆了跤。布爾圖•柴達的福晉卻不知原是有人作怪,只覺得膝蓋上一麻,腿便軟了跪下去。

  她臉色一紅,便瞅了瞅四周,見無人,便尋了個假山後頭藏著,小心翼翼地彈乾淨了身上的灰。剛要出來時,卻聽到後頭兩個太監在說話。

  一個道:「你說,那裕太妃真的出去找她的老情人了?」

  另一個便說:「可不是?那裕太妃的老情人不正是托了裕太妃的福氣,才有了個六品芝麻官呢。」

  先頭說話的那個聽了便有些不屑:「竟是這般令人不齒!也不知他家福晉是否知道?」

  那個便道:「呵,說來也怪,這人竟是抬了數十個小妾進府,卻無人管,你倒是為何?」

  「裕太妃護他?」

  「是,也不是,護他的卻是太后娘娘了。」

  「什麼?太后娘娘莫不是也與他有一腿子?」

  「卻不是了,太后雖是出身於鈕鈷祿氏的旁支,卻好歹也是個大姓,那人卻是鈕鈷祿氏的包衣,卻應是認了是太后的奴才。加之,哈哈哈哈哈……可憐裕太妃竟是被拿捏住了!」

  那個也笑:「我打眼瞧過一回,那裕太妃別的也罷了,端的那耳垂上的一粒硃砂痣倒是長的極好。」

  布爾圖•柴達的福晉聽了便如墜冰窖,你道是為何?只因,那兩太監,口口聲聲中說道的這奴才,種種都與自家爺類似了,她卻是徹底慌了。不知為何,在聽到那裕太妃耳垂上頭有顆硃砂痣時,她卻是立刻想到了那一日被她發落關在地窖中誓要餓死的兩個女人。

  如今,她整個人都酥軟了。只聽那太監又說了一句,這一句,便如同悶雷般,在她心頭炸開--

  「你說,若是和親王回來了,知道有這麼一個男人,這男人和他全家會如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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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宴剛結束,富察氏便挖空了心思要做這十五的燈節來。

  她發了狠,必要將這節做的令人畢生難忘。

  因此,當聽福兒道皇貴妃和哈答應帶著幾個奴才去園中賞花,金鳳等幾個還在園中折花備用,是否要避一避時,她便抬了抬手:「讓金鳳帶人避開些兒吧。」

  福兒便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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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察氏信這金鳳,不光是她已經兢兢業業做了七八年的事兒了。

  更因為她的全家早已握在了李榮保手上。

  可惜,富察氏卻不曉得,迎春如今卻是內務府二把手的嫡福晉。她要做個假,卻再沒有比這更容易的了。是故,富察氏以為是金鳳全家的,卻根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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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今日卻是帶著一群文人在品茶。

  白居易曾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便是說的這景象了。

  起居注的史官便奮筆疾書起來,只將這眼前的景象描繪的生動具體。

  將這君臣同樂的大好畫面記載了,方做流傳千古使用。

  所有人皆面帶笑容,輕鬆自如,吟詩作對,好不自在。

  而這些人卻不曉得,很快,他們便會再也笑不出來,不僅如此,還只剩下了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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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氏臉上笑容越發輕鬆自如起來。

  她忍不住誇獎哈達蘇:「果真是七巧玲瓏心,竟有那麼多好主意,本宮現在不僅身體舒暢,不再向嘔吐了,還覺得心情也格外暢快呢。」

  哈達蘇便笑了。

  因高氏又指了左近處道:「那束花兒很漂亮,正堪拿去佈置臥房呢。」

  哈達蘇聞言便動了心,正要轉頭叫人去採時,卻不期被人硬生生擠到了一邊。

  她還來不及驚呼時,卻見高氏驚呼了聲兒。定睛一看,卻是原來她一腳踩上了高氏的腳。

  高氏還來不及罵人,哈達蘇卻慌亂了,她抬腳想起來,卻不妨另一隻腳踩積雪太深,便根本不行,為了不向前跌倒,她只能再後退一步,卻正好撞翻了高氏。牢牢兒地坐到了她的肚子上……

  高氏還疼的來不及說話時,便聽著有人失聲大叫。她身。下疼的便更厲害了。

  還來不及問時,高氏便看到了所有人害怕的目光,就連她的心腹丫頭折桂也遠遠兒的閉了開去……

  她身、下,一大灘黑的有些粘稠的血水,帶著一堆子碎肉,一片腥臭……


第75章 秘藥

  如同被人按下了靜止鍵,所有的人都傻了。呆愣愣地看著高氏,有的張嘴,有的還保持著提腳欲奔跑去找太醫的姿勢……

  直到--

  「啊!好痛!折桂,折桂!我的孩子……」高氏淒厲的叫出聲來。

  整個畫面彷彿又重新鮮活過來。

  折桂初時本來打算要上前去抱住自己的主子,如今卻是不由得後退了幾步,匆忙說了句:「奴婢去請太醫。」

  便奔走了,她的臉上是深深地恐懼和厭惡。

  身為高氏的頭號心腹折桂尚且如此,更罔顧他人了。

  哈達蘇也是嚇傻了。她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雖那藥是她給的,但她實在不知,那藥竟是……

  她腿根湧出一股熱流,竟是當場失禁了。她倒在地上,那黑色的血便也污了她的旗狀,她想要爬起,卻腿腳發軟。如此三番,反而弄髒的更甚。

  喜鵲咬了咬牙,終於上前攙扶起了她。

  哈達蘇整個人都嚇的癱軟在了喜鵲身上,喜鵲咬緊牙關,飛快地尋思著如何才能摘淨自己,不要陪這倒霉的主子下了地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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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正和一群臣子飲酒作詩,卻見梅林那頭一群慌慌張張不成體統的宮人居然在雪地裡頭深一腳淺一腳地奔跑著。他不由得有了怒,便叫那吳書來:「去看看,究竟是何事。」

  侍衛早已將那幾個宮女攔下,吳書來便問了情況。這一問,嚇得他三魂飛了兩魂,兩股戰戰,只恨不得自己沒有出生在這世上過。

  可惜,那卻是不可能,少不得,他還得過去回了。

  這群臣子還在搖頭晃腦的喝酒尋思寫個什麼精彩的詩賦出來亮瞎皇上的眼,順便給自己這幫漢臣揚揚名呢。

  卻見這宮裡頭的首領大太監小心翼翼地過來在乾隆跟前耳語幾句,乾隆當即便摔了杯子:「豈有此理!」

  他們瑟縮了下脖子,明白,這大概是說不得的什麼事了。

  這幫子人心腸多的很,立刻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事情,想來想去,卻什麼也想不透。最後便用眉眼詢問其餘人,商議出了個決定。

  「皇上!臣等見這天色已是不早,宮中素來又不得留有外臣,臣等便欲請辭。」

  這當真是睜眼說瞎話,此時不過正午,哪裡能看出天色不早了?

  不過乾隆現在也亂呢,便點了點頭:「既如此,便早些離去吧,想必爾等家人也在叨念。」

  這群外臣當即領旨謝恩,被太監領著出去了。

  乾隆這邊臉色便沉了:「速去稟告太后和皇后,把所有的妃嬪全部叫去。朕倒是要看看,這究竟是哪裡鬧出的蛾子!」

  吳書來聽罷,心頭默唸一聲佛號,只求乾隆這把怒火不要燒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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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本來便不好的身體,被先前嫻妃伺疾後,捉弄的更差了些兒。

  如今聽了這宮人的話,她氣的喉嚨裡頭咯吱作響,好半天才咳出一口濃痰來,顫巍巍指著桂嬤嬤:「你去,去給哀家看清楚,那究竟是怎麼了!」

  桂嬤嬤慌忙應下,又服侍太后進了碗藥,方去了。

  再說長春宮那頭。

  富察氏那頭聽了先是驚嚇,復又覺得爽快起來。她面上仍做出一副憤怒的樣子來:「福兒傳令下去,叫後宮裡頭所有的妃嬪立刻過去。本宮倒是要瞧瞧,究竟是人力還是天意!竟不讓人過一個安生年了。」

  福兒當即明瞭她的意思:「庶,娘娘,您不覺得,這說不得,今年這山東的災便也是……」

  「閉嘴!」富察氏呵斥了她,又看了看前來傳話的宮人。見那宮人目光閃爍,似有所得,便覺得更為爽快。

  無論高氏的事是天災還是人禍,她必須都要抓住了這機會,除掉這根心頭刺,她方能夠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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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到了那梅林時,便見著哈達蘇被個宮女扶著,臉色蒼白,鬢髮凌亂,旗裝上沾了一大灘莫名其妙的東西,發出強烈的惡臭味來。

  乾隆看了一眼便再也看不下去。他轉移目光,便看見了那一片雪地上的女人,躺在那裡,身下是黑色的血和碎肉。

  乾隆喉嚨咯咯作響--那碎肉是什麼東西?別告訴他那是他的孩子?!

  他慌忙移開目光。再不敢看。

  吳書來看了眼,便體會到了主子的心情,於是,自己問了起情況來。

  乾隆側耳聽著,只聽到了那撞了哈達蘇的丫鬟竟是富察氏身邊的二等宮女金鳳時,方挑了眉頭。他看去,那金鳳低著頭,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說起來都是帶著顫音,只拚命辯駁自己是不小心衝撞了貴人。絕非有人授意。

  乾隆本就多疑,此時更不可避免的往陰謀論上想了去:這皇后素日來,便和高氏不合……

  還是那句話,乾隆就是個多疑,且護短的男人。他的護短體現在:他可以嫌棄自己的兒子,但旁的人,絕對不能動手。

  譬如前幾年的哈達蘇,乾隆嫌棄哈達蘇的愚蠢,也不想要她的孩子,卻在知曉她流產,且和高氏可能有關時,便在之後幾年屢次來刺高氏,並做了各種姿態來強調:那孩子原本是朕要給你的,不知是誰竟害死了你兒子。

  刺的高氏心臟亂痛。如今呢,他雖早就對高氏竟能再孕心存懷疑,也對高氏這一胎並不看重,卻仍舊難免會厭惡和懷疑每一個對著一胎不利的女人來。

  這便是所謂的:『我可以不喜歡,但是你絕對不能討厭。』

  如今,他心裡頭便是徹底懷疑上了富察氏。

  富察氏剛剛將他的嫡子永漣給害死了,如今,竟又害死了這一個……他低頭看了看那有氣無力的高氏,反射性地皺了皺眉頭:那碎肉,絕對不是他的孩子。

  他正在想那碎肉到底是什麼阿物兒呢,便聽外頭道:「太醫來了。」

  乾隆竟也沒讓人將高氏抬回屋裡頭,也沒取個什麼帳子遮一遮,便隨意讓那太醫去看了診。

  這太醫便放了心,心知這地上的人定是不重要了,便上前問診。

  這一上前,太醫便是愣住:這服色,這服色……後宮裡頭,不是皇后穿的,便是皇貴妃穿的。這地上的女人……

  他還在尋思呢,吳書來便咳了聲。他終於收斂了心思,再不敢多問多看多想,蹲□便號起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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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這回是不會在看重高氏了!

  皇后和這些妃嬪剛到,見著圍了一圈人在雪地裡頭,微一思量,便想到了這層。

  皇上若是還如以往一般憐惜高氏,又豈會讓她在這雪地裡頭被這些奴才圍著看?

  只是這好心情卻並未維持多久,富察氏眼尖,一眼便見著了雪地裡頭那個不斷磕頭的奴才,不是金鳳又是哪個?

  她心頭一個咯登,便知道或有些不妙,心頭微一掂量,覺得金鳳家裡人都是她娘家旗下的奴才,如此,並不怕金鳳說什麼不利她的話來。更何況,她什麼都沒做,於是,心頭便起了大不了捨了金鳳這枚棋子的念頭,便放了心,帶著端莊得體的笑容便被太監扶了過去。

  雅嫻下了步攆,便見著這副情景。

  她見著高氏身下那灘子黑血也是一驚,繼而卻有些笑了。

  乾隆眼神並不分絲毫給高氏,她突然想起,若干年前那個叫做伊勒娃的女人。

  自古男兒皆薄倖。看如今的情景,誰又能想到,幾天前,乾隆還對高氏愛憐不已?

  她環視這後宮裡頭的女子,心頭越發的冰涼:這一生,只為這一個男人搏鬥,何時才是個頭?

  她知道,作為皇家的恥辱,高氏多是今晚便會『暴斃』了。而被叫來現場的所有女人,少不得,也得目睹一場血腥的場景,且,被再次敲打一番。

  正思考間,卻見那太醫起了身,磕頭,一臉為難道:「奴才才疏學淺,求皇上將當日為皇貴妃娘娘號脈的太醫召來。」

  這話說到這裡,明眼人都明白了:原來,高氏這胎懷的是有蹊蹺的!

  再一看那身下的血,便更是了然:哪有流產流出個這樣駭人的東西來的?

  林太醫乃太醫院的院首,而蘇太醫乃婦科聖手,兩個從這當值的太醫被急召入宮後,便一早收拾妥了,候著了。

  好歹趕到了梅林,見著這情景,腳一軟,竟都是要跌倒。

  林太醫還好,蘇太醫卻是冷汗直冒。

  他如何也想不到,這皇貴妃肚子裡不是胎兒,而是這些玩意兒啊!

  林太醫顫巍巍地號了脈,當日心頭的那詭異不安如今卻終於有了答案。他跪倒在地,只等蘇太醫診完。

  蘇太醫額頭的汗早已結成了細碎的冰凌,此時天竟又落了雪。薄薄的一層,覆蓋在了乾隆和一眾後宮女人的身上,乾隆披著大氂,冷著臉站在那裡。其餘人再不敢觸了他的眉頭,竟連手爐都不敢抱,只拉緊了大氂,同樣站著。

  好在,花盆底鞋足夠高,還沒有濕到鞋幫。

  三個太醫用眼神交流後,蘇太醫便膝行一步,磕了幾個頭:「皇上恕罪!皇貴妃娘娘,並未有孕過!」

  此言一出,饒是乾隆,也忍不住疑惑了起來。

  其餘女人,更是惶惶不安。

  若高氏未曾有孕過,她那日漸隆起的肚皮,又是怎麼回事?

  乾隆聲音更冷:「你且說來!」

  那蘇太醫便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清白白。於是,所有人都明白了:高氏不過是吃了一種秘藥,吃了那秘藥後,便會腹部日漸隆起,以生命為代價,換一個虛假的孩子……

  她那些碎肉黑血,不過是這些日子未曾流出的葵水和開始日益爛了的五臟罷了……

  這藥,雖霸道,卻看你用在哪裡。前朝好幾個帝王,皆是靠女人服了這藥,偷龍轉鳳,或是乾脆以生命為代價拉了誰下馬,才最終成了人生的贏家。

  這說來,便精準的驗證了:世上沒有不好的藥,只有不會用藥的人。

  只是,這些話兒一說出,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起了疑心:這高氏究竟是要害誰?或是,竟想偷龍轉鳳混淆皇室血脈呢。

  其中,最憤怒的不過富察氏了:這歷朝歷代,有幾個皇后還在,便有了副後的?高氏,這擺明了,竟是要拖她下馬?

  如此一來,她心頭莫名的對哈達蘇竟生了些好感:『若不是這蠢貨,她指不定還真要著了高氏的道兒呢。』

  這些個人亂想了一通,卻從未有人想過這藥方不是高氏自己的。而是哈達蘇給的。蓋因哈達蘇平日裡愚蠢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此時,竟沒有人會想過,這種厲害的藥,卻是來自她的。

  乾隆咬了牙:「查!徹查!朕倒是要看看,這賤婦到底是從何得到這藥的!她到底安的是什麼居心!」

  在場的所有人心頭都打了個突,明白高氏如今卻是徹底完了。

  喜鵲抬頭看了看富察氏的方向,心頭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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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裡頭,今年的新年是熱鬧透了。

  宮外頭,卻也不寒酸。

  布爾圖•柴達的福晉自打從宮裡頭回來,心裡頭便埋了根刺。

  今兒,她終於得了空,隨意找了個由頭,便要去開那地窖的門。

  她裹了裹身上的皮裘,做了足夠的心理準備,方令人開了地窖的門來。

  一股酸臭味和腐肉味撲鼻而來,柴達的福晉閉了閉眼,眼中落下淚來,再一睜開,便又恢復了當家主母的氣魄。

  她便讓人持了顆夜明珠,走了進去。

  說來,這顆夜明珠,還是裕太妃賜給他們家的呢。

  地窖裡頭瑟縮著兩個骨瘦如柴的女人。不過,好歹沒死。

  柴達的福晉終於放了心,她緩步進去。那兩個女人卻瑟縮成一團,一個驚恐地喊著:「不要過來!」一個嘴裡絮叨著:「本宮是和親王的親額娘。」

  她心便徹底沉了下去。

  仍不死心,她讓婆子抓了那蓬頭垢面的中年婦女手腳,自己拿著夜明珠上前查看,只見那女人,耳垂上,正是有顆胭脂痣的。

  她手一抖,那夜明珠便咕嚕嚕地滾落下來。

  卻聽著地窖外頭有人呼喊:「老爺!老爺您怎麼來了?」

  柴達的福晉一轉身,地窖外頭的,不是布爾圖•柴達,又是哪個?

  她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爺,爺。」

  布爾圖•柴達走了過來,牙咬的咯吱作響,一腳踹翻了她。走過去,抓起那瘋瘋癲癲的中年婦女,竟劈手給了她一巴掌。

  柴達的福晉早已看傻,她被丫鬟扶起,揉著胸口,還來不及喊疼,便聽布爾圖•柴達發狠道:「賤人,賤人!你毀了我,竟是躲在這裡逍遙了!」

  那中年婦女彷彿是失心瘋了,口中喃喃:「本宮是和親王的親額娘。」

  布爾圖•柴達彷彿傻了,鬆手,任她跌坐在地,良久,他終於直愣愣跪下:「奴才竟不知這賤婦竟如此對待娘娘,萬求娘娘饒恕,開恩則個!」

  柴達的福晉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

  路上人跡罕至。

  這是新年,少有人還在旅途。

  弘晝帶了白裡和驥遠趕路,粘桿處的人馬一半還留在山東看顧後續的事宜,另一半,早早兒啟程回京去報之喜訊了。

  弘晝辭了當地官員的熱情留顧,執意要回京城去。哪怕,過去了,只能趕上這一年的尾巴。

  他以為,他已經熬完了最艱苦的生涯,殊不知,更加痛苦的事情,卻還在等待著他。

  ----

  這是年節。

  無論如何,表面上的花團錦簇還是要做的。

  宮裡頭一方面壓下了高氏流產的事情,密加調查,一方面卻喚人張燈結綵,做了花盒無數,只待這正月十五一起放了出去,讓百官觀賞。

  宮外的他他拉府,布爾圖府,便顯得更為微妙了。

  他他拉老夫人如今轉念起雁姬的千萬般好處來,眼睜睜地看著兒子整日只知道同那個毫無前途,甚至有可能亡了他他拉家的新月廝混,連帶著珞琳越來越不正經,竟一口氣提不上來,生生氣倒了。

  然後,她便遇上了同太后一樣的苦--被伺疾。

  太后的苦,乃是雅嫻刻意為之的,而他他拉老夫人的苦,卻是被這群天然呆給生生氣出來的。太后的苦,是生理加心理:雅嫻刻意笨拙的餵藥、幫她換衣,撕了肚兜……他他拉老夫人的苦,也是生理加心理的:努達海,新月和珞琳都不懂餵藥,努達海喂灑了,便放聲咆哮,將僕人挨個兒數落一通,新月便放聲哭泣,惹得努達海和珞琳都來勸,且都以為她欺負了新月。而珞琳,餵藥一事上到也成,但卻每每都要告訴她,新月同努達海多麼的恩愛,他們的愛情多麼令她羨慕……

  如此一來,他他拉老夫人的病,便越發好不了。而年節時,努達海餵藥餵著餵著,竟又同新月膩歪上了。所有人彷彿都遺忘了還有個靠在床頭上等著餵藥的老太太呢,盡去看他們兩個了。

  他他拉老夫人這次便是徹底的感受了一把什麼叫做『我的天神』『我的仙子』,再一看,珞琳竟捧著臉陶醉不已,只氣的喉嚨一陣腥甜,硬生生地吐出口血來。雙眼一閉,暈了。

  這是他他拉府。

  布爾圖府,雖沒有這讓人牙酸蛋疼的愛情。卻也足夠令人煩悶:裕太妃彷彿是徹底傻了,竟誰也不認識,成天只知道說自己是和親王的親額娘。她手足都潰爛,渾身長了濕疹,人衰老的不堪。

  布爾圖忍住了不耐,命福晉多加照料--他自己如今也是尋醫問藥呢。

  不過好歹,院子裡頭算是安靜了。初時福晉還不解,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卻成了天閹,再也不能人道。

  追溯下去,卻是由於裕太妃那時同那女人爭吵,驚嚇了他所致的。

  回消息的人本以為福晉會生氣,卻沒想到福晉只是呆愣了片刻,便念了聲『竟真如佛祖所言,種了什麼因,便是要結什麼果的』一時間,福晉竟成了個忠實的信徒,吃齋念佛起來。

  柴達的福晉是好了,布爾圖•柴達卻不好。

  他如今脾氣見長,否則,也不會一時衝動竟扇了裕太妃耳光。

  他本愛漁色,如今卻失了工具,再也不得趣味。

  若那位不是和親王的額娘,他只怕當時便要上去生吞活剝了她。

  如今,卻只能忍。

  一方面,他繼續尋醫問藥,打聽如何才能再振雄風,一方面,再也不肯去見那裕太妃,只怕忍不住要壞了大事。

  如今,他依舊愛行床弟之事,卻愛上了鞭打等一系列的施虐行為,也便是說,布爾圖•柴達在被裕太妃天閹之後--變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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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裡頭的花盒還沒放出去;高氏還被吊著一口氣;喜鵲還在想著如何才能既不被當做是叛主的牆頭草,還能順順利利地投靠了皇后;哈達蘇還被軟禁著;宮裡頭的女人不約而同都身子不適了……

  宮外頭突然來了個跑斷了馬腿的侍衛。

  那侍衛風塵僕僕地跪下磕頭,只說了一句話,這年的氣氛,便被掀至了高。潮。

  那侍衛道--

  「山東災平,和親王已在回程的路上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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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弘晝回京

  天上月圓,人間月半。

  一年一度的十五花燈節。護城河中飄滿了造型各異的河燈,街市上,燈火通明。

  「……話說啊,這十五的花燈節,卻是東方朔先生,為了一個叫做元宵的宮女所起的,據說,那宮女進宮多年,從未見過家中的父母,一時間竟有了死志……」

  白鬍子老大爺抱著小孫子正在搖頭晃腦的講古,卻不防有人策馬揚塵而來。

  「讓開!讓開!」

  談話被打斷,祖孫二人看著那幾匹快馬從身旁掠過,往那紫禁城的方向去了。

  小孫孫拉了拉白鬍子老頭兒的袖子:「爺爺,那幾個叔叔也是想念父母了嗎?」

  白鬍子老頭兒樂呵呵地答:「是囉,是囉,誰不想念父母呢,畢竟,血濃於水啊……」

  守在紫禁城的侍衛,遠遠的見有幾匹馬疾馳而來,不由得都提高了警惕,望近了一看,卻發現是和親王一行,又鬆了口氣,翻身跪倒在地:「奴才請和親王安。」

  弘晝利落的翻身下馬,不顧滿面風塵:「煩請通報,臣愛新覺羅•弘晝求見皇上!」

  ----

  乾隆正在看著一眾妃子猜燈謎玩兒呢,便見了吳書來突然出去,又進來。

  他便斂了笑,揮手讓吳書來近前。

  吳書來便道了弘晝在外候著的事兒。

  乾隆沖富察氏笑道:「皇后可在此繼續玩著,朕有些要事,便先行離開了。」

  富察氏聽了,便更心神不屬,木然點頭應是,乾隆帶了吳書來便走了。

  他這一走,原本熱鬧的氣氛卻冷了下來。純嬪問道:「娘娘,那皇貴妃……」

  一眾女人都豎起了耳朵,原來,初時的歡樂竟全是做給乾隆一人看的。這當真是--繁華只為一人開。

  不過這也難怪,疑案未結,後宮哪個女人還能睡的安穩?

  皇后因她的丫鬟金鳳也被拿了看管著,如今心情自是不好。她皺了皺眉:「大過節的,盡說些不知所謂的話!該罰!」

  ----

  卻說剛剛話題中心的人物——高氏。

  她如今正在儲秀宮的床榻上,好好的躺著,可悲的是,她此次雖是話題的中心人物,卻無論健康與否都惹不起旁人的半點兒主意。

  畢竟,她如今已算是徹底殘了。

  不僅因為太醫說的『五臟俱損』更因,她流產時的慘狀,已成為這紫禁城中那位帝王的噩夢。這一點,就連高氏自己,也是懂的。

  折桂顫巍巍地端了熱茶來。高氏卻只是笑了笑。她的聲音彷彿是從喉嚨中溢出來的:「哈達蘇!哈達蘇!。」

  折桂不敢多言,扶了她起身,將那熱茶慢慢往她嘴裡倒,卻還是灑出了很多。

  折桂胡亂用帕子給高氏抹了抹,並不細緻,又將扶著她慢慢躺下,自己端著茶杯如同被什麼可怖的東西嚇到了似得,慌亂地去了。

  可見,她那一日的慘狀,就連折桂這個貼身丫鬟,都心有餘悸。

  還是那個燃著銀絲碳的溫暖儲秀宮。卻早已找不回最初那種溫馨和舒適來了。

  一朝天堂,一朝地獄。

  高氏想笑,眼淚卻亂淌下,就連唇邊,也嘗到了那腥苦的味道……

  這邊的高氏已經嘗到了苦澀,而另一處的哈達蘇卻還看不透自己的命運。

  那太監再也沒出現過。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如何做。

  她是應該全推到高氏身上吧?可是如何推?她卻是不曉得。

  哈達蘇雖愚蠢,卻也知道,身邊的喜鵲是不可以信的。

  這是那太監給她的忠告,讓她守口如瓶。

  可是,那太監說了她會沒事不是嗎?那,她現在為何又被看管起來?

  哈達蘇隱約覺得事情可能不對勁了,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暫不說哈達蘇如何猶豫,只說她身邊這丫頭喜鵲。哦,這還不是真正的喜鵲,真正的喜鵲早就被霓虹給殺了。這丫頭,卻是霓虹長大了,借用喜鵲的名頭的假『喜鵲』。

  霓虹當年小小年紀便能下了狠手,殺了唯一的好友喜鵲,且狠得下心,用草汁塗腫了臉,連家人的姓名都可以不要。可見是個心狠手辣的。

  歸附哈達蘇不過是個權宜之計,她是個連自己都可以下狠手的人,更何況,對象是和她半點兒關係也無的哈達蘇?

  是故,如今的『喜鵲』卻是百般編織好的脫身之計。

  這不,這正月花燈節,卻是她的機會到了。

  喜鵲伺候好了哈達蘇,只說了句要去看看花燈,又拿銀子賄賂了看守的太監和侍衛,露出個詭異的笑來,便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長春宮方向去了……

  ----

  乾隆這是新年第一次去自己的御書房。

  還沒進去,便看到了跪在門口風塵僕僕,看上去還成熟了不少的弘晝。

  他忍不住覺得欣慰,突又想起那裕太妃的事情,神色不由得複雜了起來。

  弘晝進了御書房,不能免俗的瑟縮了□子--他在冰天雪地裡頭凍了太久了。這御書房卻是上好的銀絲碳燒著。

  他跪下,先一五一十地將山東的事情細細稟來。

  這些個事兒,乾隆之前已經看折子了,無論是白裡寫的密折,還是弘晝寫的公折,都十分的詳盡。但這紙頭上的東西,被當事人講起來,特別是個很懂語言藝術的人講,卻是別有一番風味。

  他又細細地聽了遍。

  直到弘晝都說完了,問了聖躬,問了太后的安,又問道裕太妃時,他才從聽故事的余潮中徹底清醒。

  他這一清醒,臉上的表情便變了一變。

  旁人不瞭解的看不出來,弘晝卻是不同:他自小便聰慧伶俐,又天天被耳提面命著不許超了四阿哥,於是學了全套的察言觀色,其中尤其是以對乾隆的心理把握更為甚。

  如今,他這臉色在外人眼中還看不出蹊蹺來,但在弘晝心頭,卻是拉響了警燈。

  他『噗通』一聲跪下:「皇兄!太妃娘娘平素裡頭有些含糊,請皇兄包含則個……」

  他這一句話,只看得乾隆暗暗點頭:這個弟弟平日裡頭對他尊敬有餘而親熱不足,天天『皇上』『為臣』的喊,沒想到如今,卻為了個裕太妃,竟毫不猶豫的套了近乎,可見真是事孝!

  不過--他又皺了眉頭:如此事孝,難免會愚孝啊!可這淫。亂皇室的罪名,該如何是好?

  他這幅不言語的做派,讓弘晝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他難免往最壞的地方打算:裕太妃竟是……

  乾隆歎了口氣,他深深的覺得自己作為這大清朝首屈一指的好哥哥,不能夠讓這樣的不幸消息,從自己的口中出來。

  左思右量,突然想到雅嫻竟也是算同弘晝一起長大的,如今又是弘晝的皇嫂,俗話說,長嫂如母……

  他便道:「你也乏了,吳書來,著人去準備熱湯。」

  吳書來便道:「皇上,那熱湯早已備齊了。」

  乾隆便讓弘晝先去沐浴,又道了:「之後便讓你皇嫂也過來,一家人合該團團圓圓親親熱熱吃頓子熱飯,這些日子,卻是苦了你了。」

  弘晝強壓著心頭的不安,再三謝過。

  ----

  雅嫻被請到養心殿時,正好看到弘晝穿著嶄新的袍子出來。

  他剛剛梳洗罷,端的是風流翩翩。

  雅嫻有些迷惘:他,也長大了……

  卻不知,弘晝見到她時,第一想法也是如此。

  在她心頭,他是如同永琪般的存在。而在他心中,她卻恨不得,她始終是那個長的不算漂亮,卻愛擺大人譜的小女孩……

  錯身的瞬間。他下拜:「請皇嫂安,皇嫂安好。」

  她恍惚,他便不動,只就著那低頭的姿勢,狠狠閉了眼,阻住了眼眶中的淚。

  她抬手,叫他『五弟』。

  他起身,卻只見她快步上前,擦了他的肩,扶住了那個穿著明黃龍袍的男人。

  他的手無力垂下,卻努力在臉上堆了笑容:「皇兄,您讓皇嫂來……」

  他有些意外,來的不是富察氏。卻覺得幸運,來的不是富察氏。

  她已在深宮,他無法追尋。

  於是,能看一眼,便多得了一眼。如此,甚好。

  乾隆在尋思著如何告訴他關於裕太妃的事情,便沒有太過關注他的舉措不安,招呼他快入坐:「今兒個,飯桌上沒有君臣,只有兄弟。」

  雅嫻聞言也笑看著他:「弘晝是害羞了。」

  他心頭便如同灌了蜜似得,忍不住便走了過去。

  乾隆卻指著他笑道:「小五啊小五,你竟然紅了耳朵,莫不是因為你皇嫂的一句話,害羞了?」

  他低了頭不言,也不敢亂看。只盯住了面前的菜餚。

  這是一場博弈,先愛上的,注定都是輸家,迷失了自己,卻只為得到所愛的人,一回眸的注視,一顰眉的淺笑……

  弘晝如今便是如此了。

  他低了頭,也不說話,這讓乾隆覺得異常滿意:小五果然是個謙謙君子,見著皇嫂,居然目不斜視。

  他一滿意,這滿腔的兄弟之情,便更加的肆無忌憚要宣洩出來。

  他親手為弘晝夾了菜,勸他快吃。

  又故意捉弄他,讓雅嫻也夾菜。

  弘晝這一頓吃的既甜蜜又苦澀,囫圇了個半飽。卻聽乾隆對雅嫻道:「你是他嫂子,長嫂如母,便同他說說,裕太妃的事吧。」

  雅嫻當即一驚,險些拿不穩著子。卻見乾隆堅定的眼神,又見著弘晝好奇的目光。

  她終於體會到了,當日裡頭那句『看戲』的苦果來。

  但,若不是那句話,裕太妃如今下場定也不會太好。

  無論如何,既然是自己種的因,這果子再苦,也合得自己來咽。

  於是,雅嫻便將裕太妃的事情,一一道來。

  弘晝先時覺得她聲音動聽,有些沉醉,後頭,便牙咬的咯吱作響,拳頭捏的死緊:乾隆他們都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可,他卻是知道始末的,甚至比乾隆知道的還多。比如,那副桃花美人圖,再比如,他小時候,裕太妃為了那男人,給他吃的藥……

  如今……她果然還是不要他了,不要他這個兒子,而是奔赴了那個男人懷中……

  他難過,但這難過中,竟也夾雜了一絲解脫……

  乾隆便問他:「接下來,如何做卻是看你的。畢竟,那是你親額娘。」

  弘晝搖搖晃晃起身,跌跌撞撞磕了頭:「奴,為臣,臣弟先行告辭,皇兄,我的額娘,沒有了。」

  他說罷起身,卻一個不穩,一頭栽了下去。

  雅嫻自己衝上去扶他,又慌忙喊了人去請太醫。

  乾隆便對著吳書來道:「裕太妃病重了,竟是新月格格日夜哭的,眼看便要不好,叫人準備壽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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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不了過重打擊而選擇暫時封閉了自己的裕太妃並沒有想到。她的兒子,竟選擇了讓她薨逝……

  這是對皇室聲譽的最好維護,卻對她,是最大的不公平。不過,她曾嚷嚷了那麼多次弘晝不孝,而今,終於要應驗了。

  卻不知,她清醒時,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太后依舊病著,十六中午才暈暈沉沉的醒來,一醒來,便說被先皇托了夢,要她去五台山唸經吃齋。乾隆帶著一眾妃嬪勸了半晌,她方讓了步,說是等病大好了,定要去五台山的。

  弘晝醒來的時候,卻已是傍晚。

  他發了會子呆,便撐著出了宮。打斷了乾隆或是雅嫻要對他說的關於裕太妃出宮後的事情,一味的逃避了。

  乾隆原本留著新月和裕太妃便是為了等弘晝的決斷,如今弘晝已經決定了,乾隆便計劃待年節過完,就開始動手整治他他拉府和布爾圖府。


第77章 嫻妃不『閒』

  驥遠和白裡在宮外候了多時,才有個太監出來說:「皇上恩典,二位大人不必等待召見了,先回家與親人團聚吧。」

  白裡發射性的謝了恩,起身,卻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哪裡有家?團聚?可惜,他這二十七年來,從不知曉,自己的親人是誰。如何團聚?

  驥遠卻有些激動,他哽咽的謝了恩,爬起來,看向白裡:「白大哥,小弟要先回去了。」

  白裡反射性地點了點頭,卻見驥遠麻溜地翻身上馬,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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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他拉府。

  驥遠老遠便見著有人出來,他激動地拍馬趕近,沖那僕人道:「快告訴我額娘,我回來了!」

  那僕人嚇了一跳,見到他,丟了掃帚,往裡頭便沖:「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少爺回來了!」

  他他拉老夫人聽見外頭的嘈雜,掙扎著起身喊人進來,她喉嚨裡頭咯咯作響,只問:「誰回來了?」

  那僕人道:「是驥遠少爺。」

  他他拉老夫人便連聲道:「快讓他來,讓他進來!」

  須時,驥遠便進來了。

  他他拉老夫人看著這個風塵僕僕,年齡雖稚嫩,卻看上去比努達海更靠譜的少年紅了眼,她道:「你替我和你額娘道個歉吧。是我想錯了。」

  驥遠還來不及疑惑他他拉老夫人的話,只一眼瞧見了他他拉老夫人病弱不堪的樣子:「瑪麼,您怎麼了?額娘怎麼不在呢?」

  他疑惑,是因為但凡他他拉老夫人身子不好,便能在跟前看到雁姬,如今,雁姬卻是不在。

  他他拉老夫人也想起了這事,她紅了眼,渾濁的淚水不斷落下,她擺著手,連聲催促:「快走,快走!誰讓你來!以後再不許來了!這裡和你毫無關係了!快走快走!」

  驥遠唬了一跳,忙道:「瑪麼,您怎麼了?」

  他他拉老夫人無視心頭的不捨和劇痛,只道:「你雁姬那個賤婦已經被我兒休了,你快滾吧!這裡再於你毫無瓜葛!這他他拉府的一切都是珞琳的,你和雁姬那賤人滾的越遠越好!」

  驥遠睜大了眼:「瑪麼,您怎麼了?我是驥遠啊!」

  他他拉老夫人用力抓起身側的布枕砸了過去:「滾!快滾!再不要進我他他拉府!」

  驥遠被他他拉老夫人的反常嚇到,再要問時,卻聽他他拉老夫人道:「我要剝了雁姬的皮,那個賤人如今卻是滾回娘家了!否則,我定要生吃了她!」

  驥遠不敢置信:「我額娘回……」

  他他拉老夫人聲嘶力竭地喊:「你再敢進我他他拉府,我定傾盡所有,讓雁姬死無葬身之地!」

  驥遠還想再問,卻被幾個僕人強行拉了出去。

  他滿心滿臉疑惑,卻看不到,在門闔上時,他他拉老夫人無力的鬆開手,笑的十分淒慘:「傻孩子,快走,他他拉府眼看要變成地獄了……」

  他他拉老夫人為保住祖宗的血脈傳承,攆走了驥遠。

  驥遠滿心疑惑地去了外祖父家,然後被強行留住。

  雁姬也好,他他拉老夫人也好,均看到了大難臨頭的模樣。

  只是,常言道『當局則迷,旁觀者清』,他們雖是明白了,但努達海,新月和珞琳,卻還沉迷在所謂的『偉大愛情』中,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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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晝搖搖晃晃地回了他自己的府邸,驚喜萬分的和親王妃,很快便無法再笑出來了。

  她的王爺,彷彿是得了失心瘋一樣,只呆呆傻傻地坐著不說話。

  和親王妃急的又餵水,又遞熱毛巾給他。

  最後只得不顧忌諱,要在這大好的年節之日叫太醫來。

  和親王卻說話了,他說:「福晉,爺,沒額娘了。」

  和親王妃先是呆愣了一下,繼而發現,一向溫文爾雅的王爺,竟哭地像個孩子……

  她揮退了眾人,自己慢慢走過去,跪在他腳邊,將手放在了他的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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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春宮。

  富察氏坐在上首,看著下頭跪著的奴才:「你倒是機靈,竟藏在了我這裡。」

  喜鵲連連磕頭:「求皇后娘娘救命!求皇后娘娘救奴婢一命!」

  富察氏嘴角便溢出笑來,她撫摸著自己新做的護指,笑:「救你,為什麼?」

  「奴婢可以作證,奴婢是哈答應的貼身丫鬟,奴婢可以作證當時是哈答應故意去撞皇貴妃娘娘的,並不管旁人的事兒。」喜鵲道。

  富察氏一愣,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她道:「口說無憑,你有何證據?」

  喜鵲見她神色,便知事情已經成了一半兒:「奴婢自己便是證據,奴婢是哈答應的丫鬟,奴婢雖是為了正義揭發了哈答應,但始終是犯了忌諱。按規矩,以下犯上者當貶入辛者庫!奴婢知道辛者庫艱難,但仍不願讓真相蒙塵。」

  富察氏道:「你也可以幫著你主子,這樣或還有一線生機。」

  喜鵲便磕頭道:「奴婢,奴婢的主子……」

  她沒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懂了:那哈達蘇的腦子,是不經用。

  富察氏便道:「可憐見兒,你果真是好孩子,為了不冤枉無辜,竟寧願進辛者庫,也要說出真相來。可憐見兒,放心,本宮定會讓你過的輕鬆自在。」

  喜鵲忙做大喜狀,又磕頭謝了恩。心頭卻在嘀咕:我不怕過的差,只怕你說的輕鬆自在,卻是被你賜了什麼鳩酒……

  「好孩子,你先回去吧,哈答應那頭也離不得人呢。」富察氏笑道。

  喜鵲忙磕了頭,慢慢的去了。

  福兒在旁迫不及待道:「主子,那奴才用不得。」

  富察氏笑道:「本宮豈會不知?那奴才既然能叛主,便說明是個心大的。這宮裡頭,不怕人蠢,就怕人太聰明了!」

  福兒深以為是,卻笑道:「誰讓她有個如此不中用的主子?若是跟隨了,只怕也是一死,哪裡比的了我?」

  富察氏被她拍的舒服了:「貧嘴!」

  「主子,她一人說是哈答應自己撞的皇貴妃,只怕還是沒人會信。」福兒又道。

  「她乃哈達蘇的貼身丫鬟,貼身丫鬟都這樣說了……」富察氏笑道,「誰能質疑?」

  福兒聽罷,也忍不住感歎喜鵲足夠聰明,只可惜命運不佳。畢竟,宮裡頭但凡有個頭臉的主子,誰肯要一個叛過主的奴才?

  她卻是不曉得,再過些年,她便是要跪在喜鵲腳下,叫她姐姐,奉承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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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達蘇見了喜鵲回來,她便彷彿明白了些什麼。

  她並不是全然糊塗的,或者說,再糊塗的人,也會有清明的時候。

  她明白,她是沒有指望了。

  而喜鵲,畢竟也是主僕一場吧。

  只是,她還沒說話,喜鵲道先說了:「主子,您是很恨嫻妃娘娘對吧?」

  哈達蘇一愣,不自然道:「你這奴才,竟……」

  「奴婢有辦法可以為您解憂。」喜鵲道。

  哈達蘇心頭一喜,卻又因想到了自己的額娘,皺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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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貴妃娘娘除了安胎藥外,並未吃過旁的藥。旁的宮,除啟祥宮嫻妃前段時間大病過一場外,其餘各宮的娘娘除了正常的問診平安脈之外,也未……唯獨是哈答應處,卻因為年年吃藥,所以用量大了些。對了,前幾個月,長春宮有個宮女病了,撿了兩副不同的藥來,巧合的是,哈答應處,正好也要了同樣的兩服藥,只是順序顛倒了……」

  「長春宮?」乾隆有些疑惑。

  那暗衛道:「稟皇上,正是。最巧的是那宮女,正好是那叫金鳳的。」

  「儲秀宮當真沒有一點異常?」思來想去,那藥方如此奇特,滿人定不可能有,多半還是從漢人這邊得來的,而這藥神秘,又與前朝有那麼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影兒。這讓乾隆想不疑心都難。

  不得不說,這個年過的當真是熱鬧極了:年前,太子沒了,山東遭災了,荊州鬧事,出來了個不著調的新月格格,原本以為她只會哭哭啼啼,卻不防她一眨眼竟拐了個同樣不著調的裕太妃出宮去私奔,受孕困難的妃子竟懷了孕,好不容易他乾隆才接受了事實,那胎又沒了,還牽扯出個什麼前朝秘藥來。

  如今,太后病著,雅嫻病剛好。大年還沒過完。

  這一年的休沐竟過的如此勞累。

  乾隆有些睏倦,他揉了揉眉頭。幾乎想將所有事都順手拋開了。

  只是,不能夠。

  這些爛事雖多,他卻還得一件件的處理。

  再說了。當年在潛邸發生的那件事,他可還記得清清楚楚。當時無法細究到底,卻不代表現在也要如此算了。

  只是,這事兒到底該誰來查?

  他是皇上,前朝的事,才是正事,這後宮,原就是該皇后管的。只是如今這件事裡頭,扯上了皇后的一個奴才,卻不好辦了。

  如此--

  他微一沉吟:「這事兒,交給嫻妃來徹查吧!朕相信,她會給朕一個滿意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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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

  雅嫻一起身,便覺得氣氛不對勁了。

  她還來不及細思,便被聖旨砸中。

  迷迷糊糊接了聖旨,她這才明白之前那些女人看她的眼光為何如此複雜--

  她原本是不起眼的嫻妃,頭上頂著一正一副兩尊大佛,這兩尊佛太過耀眼,是故宮裡頭的人,竟不約而同忽略了,如今妃位上只有一人的事實。

  而今,這一正一副兩尊大佛都牽扯到了這事件裡頭,宮裡按品排序,可不就成了她最大了?

  也是此刻,闔宮女人才驚訝地發現:感情,這兩尊大佛之外,最大的竟是這平日裡悶聲不語的嫻妃了啊!

  一時間,雅嫻便成了這闔宮的關注焦點。

  雅嫻知道,她的平淡養豬日子,從此便要一去不復返了。

  這正是--

  有心栽花花不發,欲做閒人事偏來!


第78章 悔

  驥遠回來了,對於努達海和新月,甚至對於珞琳來說,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對於他他拉老夫人而言,卻是驚天霹靂。

  驥遠回來了,這意味著什麼?

  驥遠是被派到山東了,他都回來了,那和親王呢?

  他他拉府,大廈將傾。

  他他拉老夫人卻在驥遠走後,掙扎起身,要了湯藥喝掉。

  她見著了驥遠,便知道,他他拉府的確是有了未來。那麼,接下來,她要做的便是,死死為他他拉府唯一的未來,保駕護航,她如今必須要康復起來。

  至於努達海……

  她眼神晦澀:大概,只能如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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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三年,剛剛過罷了年節。

  雅嫻便正是開始著手查理這秘藥一事來。

  可是,無論如何查,這主謀都隱隱指向富察氏。

  如今,雅嫻才不得不正視:即使,她手頭有孝敬皇后,蘇培盛,和雍正帝留下的三處情報。但這偌大的皇宮,仍有她觸及不到的地方。

  特別是,孝敬皇后和蘇培盛留下的釘子裡頭,宮女是按年齡便要被放出去的,也就是:若沒有新的宮女進來,長此以往,釘子便只剩了太監。而雍正帝留給她的情報處,卻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她也是做過皇后的,且,她做皇后那幾年因為想要討得乾隆開心,便深刻地研究了富察氏的一舉一動,凡事必思考:『若是富察氏,她會如何做』。

  所以,恐怕就連富察氏自己都不知道,這世上竟有人,如此深刻的懂她。

  因為懂,所以雅嫻才篤定,這件事和富察氏並無干係。

  富察氏上輩子命運也是多舛,且兩人都做過正妻,她便不想如此輕易下了決定,始終還是想要為富察氏證明清白的。

  於是,她便再一次提審金鳳:「當時是如何情景,你且再道來。」

  金鳳被淨餓了幾日,如今已是虛弱至極:「稟嫻妃娘娘,奴婢當真是不小心,奴婢只是去梅林折幾支花兒回來插瓶。」

  「無人指使你?」

  金鳳聽罷,便是一陣恍惚,繼而才咬牙切齒道:「並無!是奴婢不小心衝撞了哈答應。不干奴婢主子的事兒。」

  『又來了,』雅嫻有些無力地想:『這金鳳已是背叛了富察氏,否則,她定不會如此說話,這哪裡是在為富察氏好?分明便是要人往富察氏身上去想了。』

  雅嫻還想說什麼,卻聽到了乾隆進來:「你這奴才,還在隱瞞什麼?」

  她起身下跪,帶著一眾奴才磕了頭。

  乾隆叫了起身,他氣沖沖地走到金鳳跟前,一腳踹飛了她:「你這狗奴才,究竟還隱瞞了什麼?」

  金鳳掙扎爬起,連連磕頭哭訴:「皇上,皇上,真的不是皇后娘娘指示的,皇后娘娘自從端敏皇太子走後,便病了,又要張羅年宴,並不好直說。只讓奴婢去抓了幾回子藥來。她實在是……」

  雅嫻聽她說,便知已是來不及了。

  她閉了眼。果然聽乾隆道:「抓了幾回子藥?」

  金鳳抬起頭來,驚喜萬分,連連道:「正是,正是,奴婢不識字,但記性甚好,奴婢清楚記得,那藥裡頭還有一位烏頭草呢。因為名字特殊,奴婢始終記得。」

  乾隆此時卻早已疑惑滿滿:「烏頭草?朕卻記得,那段日子,朕為了安慰皇后,卻是多去了長春宮幾次,但卻沒有聞到藥味。」

  那金鳳慌忙下跪:「奴婢是給了福兒姐姐。奴婢還得了福兒姐姐的賞呢,說是此事需要保密……」

  雅嫻是查秘藥之事的,當然清楚,那傳說中的藥方里頭,便是有著烏頭草的,除此之外,還有些劇毒藥物。如今,宮裡頭倒是有兩份含了烏頭草的藥方。

  一張是哈達蘇那處來的,一張卻是長春宮宮女的。

  雅嫻心思百轉,便知這事兒她已是不便插手了。只能看乾隆對富察氏的心意如何了。

  「病了吃烏頭草,哼!」乾隆果然憤怒了,「皇后果然不同於常人!」

  一般當皇上開始不滿皇后時,想上進的寵妃都會怎麼做來著?

  哦,對了,是輕輕地走過去,揉揉皇上的胸口,柔聲說幾句軟的,為皇后再上上眼藥--這便是當年令妃最擅長的小把戲了。

  只可惜,雅嫻不是令妃,就算重來一萬次,她也不屑做『令妃』。

  是故,她只在旁邊站著,說了句:「皇上,臣妾覺得事情不會這樣簡單,哈答應處,也該詳查。」

  乾隆便冷笑:「哈達蘇?嫻兒未免也太高看你表姐了,哈達蘇是什麼樣的人,她便是個被人算計了,還會幫著算計了她的人點銀子是否夠了的。」

  他這話本是為了諷刺哈達蘇的糊塗,卻為雅嫻打通了一條思路:「皇上所言甚是,臣妾正尋思著,這哈達蘇背後,是否有個人指使呢。」

  金鳳低頭聽了,臉色一變。她忙磕頭道:「嫻妃娘娘說的甚是,求皇上明察,皇后娘娘仁慈善良,絕不可能做出……皇后娘娘還病著呢。」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乾隆便憤怒了:「好病!竟要吃烏頭草才行?!真是好藥!」

  雅嫻便更篤定:金鳳背後定是有人指使,這人,還是沖富察氏來的。

  會是誰呢?這宮裡頭:高氏如今算是沒指望了,且若是她做的,她為何要犧牲自己?其餘的。位份太低,野心也不夠。

  算來算去,只有她算是最適合的了。

  雅嫻驀地一驚:若那幕後的人,存的是一石三鳥之心呢?

  好毒的計策!

  先是用秘藥廢了高氏,又用了個金鳳誣賴富察氏,最後這用動機去查看,她卻還是裡頭嫌疑最大的。

  說不得了,此時她最該思考的便是如何洗清自己。然後才是怎樣拉扯一把富察氏。

  雅嫻不是聖人,她是願意幫助別人,但,前提是,能夠保全好自己。

  她心頭暗自下了決心:無論要用多少人力物力,勢必要搞清金鳳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她捧了杯茶上前,遞給乾隆:「皇上,這不過是個奴才的一面之詞罷了。臣妾覺得,還是要詳查!這個奴才的身世,見過的人,家中其餘人的情況,都要詳查才好!」

  她一面說,一面使了個眼色給伺書,伺書忙悄悄令人把金鳳拖了下去。

  一側的福海低頭聽了,心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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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鳳下去了,乾隆卻硬是要坐著,看她繼續查別人。

  這一批批的奴才都問過話了。等待下一批上的間隙,乾隆方道了句:「朕在這裡給你撐腰,你儘管好好審,總之,推朕身上即可了,之後一切,諸如此例。」

  雅嫻便直覺他又是在抽風,隨意應了。卻並未當真。

  可憐乾隆想了半日,覺得定會讓雅嫻感動不已的行為和話語,到了雅嫻這邊,竟如同是拋了媚眼給瞎子看。半點兒收穫也無。

  他沒等來預期的感動話語,一時間又生了不知名的悶氣。

  此時,卻是哈達蘇的貼身丫鬟喜鵲上來了。

  這也是個奇葩。同金風一樣難纏。

  若說金鳳還是個知道忠心護主,口徑未變的,那麼喜鵲則是個例外了。

  她最先頭說哈達蘇跌倒是被金鳳給衝撞的。

  可後來卻又不知為何,竟三番五次的改口,聲稱哈達蘇是故意要報復高氏,故意去衝撞高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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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值完畢,福海便袖了新得的賞賜去找冬兒。

  冬兒在做一雙大毛的護膝,這東西並不金貴,全是裁衣用廢了的邊角料。她細心的一點點縫合,最後慢慢成形……

  她揉了揉眼睛,那眼睛酸澀無比。福海一進來,看了不禁大為心疼:「早告訴你了,不要在天暗時做這些。」

  冬兒一笑:「不妨事的,你快來試試,這個帶上如何?你得護著好腿,免得老了一變天就疼。」

  福海強忍住感動,應了聲『好。』

  他便使了起來,還有一點子沒收好尾,他便戀戀不捨的還給了冬兒:「真是合適極了,冬兒,太合適了。」

  冬兒笑了:「明年,我便是到了該出宮的年齡了,我想同主子求個恩典,留在宮裡頭,當個嬤嬤。」

  福海初時帶著些沮喪,聽到了最後,便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他聲音哽咽:「你……何苦?」

  冬兒淺笑,並不說話。

  福海忍不住上前緊緊抱著她,過了良久,冬兒覺得自己肩膀都濕透了。她不由得動了下,卻被福海抱得更緊:「是我誤了你一生。」

  冬兒卻笑了:「你安知這不是我自己想要的一生?」

  福海當這話是安慰,是故更加難過。

  福海又道:「對了,你上次說對嫻妃娘娘有好感,今兒個,可是發生了件大事兒……」

  冬兒便豎起了耳朵,嘴上卻仍做不解:「什麼事兒,也值當被稱為大事兒的?」

  福海便細細地把今兒個他跟著乾隆去啟祥宮的事兒說了出來,一五一十,繪聲繪色。

  冬兒心頭卻不自在了,特別是聽到雅嫻說要徹查時,臉色竟是一變。

  她揉了揉太陽穴:「竟要搞得這麼麻煩?不直接判給皇貴妃,或皇后,哪裡需要如此複雜了。反正你也說了,那藥是皇后宮裡頭抓過,哈答應宮裡頭也抓過的。」

  福海奇道:「你竟也不覺得是哈答應做的?」

  冬兒便笑了:「哈答應,我卻是想都不敢想的。若是哈答應做了,她……她自己能想這麼多?」

  感情這宮裡頭不僅是主子,就連奴才也都覺得哈達蘇是蠢透了。可見這哈達蘇的名聲,早已是傳的人盡皆知了。

  福海便也是想到了這一層,故而只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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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達蘇跪在啟祥宮的地板上。聽著喜鵲將所有事情都推到她身上時,徹底傻了。

  這分明就是冤枉!

  她是想要衝撞了皇貴妃沒錯,但她的確是還沒來得及行動,便被金鳳給推了。

  如今,這叛主的奴才,口口聲聲竟是指責她。

  她剛想說話,卻聽得耳邊響起金鳳的聲音。

  她更傻了--自己的丫鬟要害自己,而推了自己的丫鬟,竟那般直率真誠……

  她覺得她越發看不懂這世界。

  哈達蘇突然就不怪金鳳了。這世上對她好的人不多:之前她以為是她的瑪麼,後來才知道對她最好的竟是額娘。如今,卻來了個陌生的丫鬟,對她如此維護。

  哈達蘇便忍不住插了話:「不怪她,雪地上滑……」

  「住嘴!主子還沒問你話,豈有你說話的道理!」伺書嚴厲地喝止了她。

  哈達蘇彷彿被人兜頭倒下了一桶冰水,她忍不住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雅嫻,覺得心酸不已:同樣是烏拉那拉家的女兒,為何她一出生便如此招人喜愛,為何她一生都如此風生水起?

  哈達蘇不懂,也沒有人告訴過她:凡是看起來輕鬆如意的人,必都是很艱辛的付出過。必須足夠辛苦,才能看上去比別人更輕鬆自如。

  她微楞,直到雅嫻說:「你為何要扯到這事情裡頭來?如今,無論到底是誰指使的,誰做的,你都無法脫身了。」

  哈達蘇下意識的張望,卻發現喜鵲和金鳳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她強忍住酸意:「我沒做,也得受罰?」

  雅嫻便看著她道:「你親眼見到了皇室的醜聞,你知道,接下來宮裡頭要『病死』和『失蹤』多少奴才嗎?」

  哈達蘇張口驚呼:「皇上要滅……」

  雅嫻沒有說話,伺書卻說了:「你以為呢?哈答應,您也是烏拉那拉家的女兒,難道不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知道因為你也在裡頭的緣故,我家主子查起這件事來,要背負多少質疑和嘲笑嗎?哈答應,您只是沒站穩,和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了,我家主子卻……」

  「那又怎樣?」哈達蘇突然站起身來,欲要衝向雅嫻,「你什麼都不懂!烏拉那拉家的女兒!你說的好聽!你以為有幾個女兒如同你這般好命?你的阿瑪搶了我阿瑪的爵位,你搶了屬於我的幸福。本來,我阿瑪也許也能如此疼我……」

  她狀似瘋癲,涕淚齊流,聲嘶力竭,容嬤嬤忙攔住了她,用自己的身子擋著,不讓她上前。

  伺書愣了下,忙也跑過去,擋住了哈達蘇。同容嬤嬤兩個,一人抓住她的一隻手,將她按跪在地。哈達蘇尤在亂喊亂叫,身子左搖右擺,卻怎樣也掙扎不出。

  雅嫻只見過哈達蘇癲狂過一次。便是那一年她流了孩子後,不讓任何人靠近的時候。

  如今,卻是第二次了。

  她要怎麼和哈達蘇說呢?她也是懂的。兒子的尊貴,女兒的卑賤。這哪怕是在做姑奶奶時,也不會有太大變化。這一生,若不是她有系統這個作弊器。

  若不是,她精心處來的父女情,只怕,也比哈達蘇好不到哪兒去。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要處的。天生有了血緣關係,雖是便利了許多,但後期的感情是否深厚,還是要通過相處來一點點堆積。

  這些道理,哈達蘇卻是從未想過。

  只能說,她被那個不著調的瑪麼給帶壞了。

  哈達蘇不知想到了什麼,口中突然聲音小了很多,只在喉嚨裡頭念了:「完了。」

  雅嫻歎了口氣,扶著椅子把手起身。

  她慢慢朝哈達蘇走過去。哈達蘇突然又癲狂了起來。她瘋狂地喊著:「烏拉那拉•雅嫻,我不服。你一定會不得好死!我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烏拉那拉•雅嫻,我要同你一起下地獄……」

  容嬤嬤和伺書便氣的要責罰她,卻被雅嫻伸手止住。

  她慢慢的從哈達蘇身前走過。哈達蘇被容嬤嬤和伺書協力按低了頭。她便只能看到那高高的花盆底鞋上微顫的珠花。那花盆底鞋慢慢從她眼前走過。她拚命想要掙脫,衝上去,狠狠扑打雅嫻。卻聽著那花盆底鞋的主人道:「哈達蘇,你完了,你額娘怎麼過?」

  她瞬時洩了氣,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雞,微張著口,淚水洶湧而出。

  萬千悲憤和委屈終究化做了一聲祈求:「娘娘,求求您照顧我額娘。」

  雅嫻笑了:「你又犯傻了,我如今卻是在深宮。你額娘,是在宮外頭呢。」

  哈達蘇還想說話,卻就著低頭的姿勢,看到了門口那雙明黃色的靴子。

  她突然瘋狂大笑起來:「烏拉那拉•雅嫻,我的主子皇后和皇貴妃娘娘都不會放過你的!你以為這次我扳不倒你,就完了嗎?」

  雅嫻被她的驚人之語嚇住。不僅如此,就連容嬤嬤和伺書也愣了神。

  哈達蘇突然掙脫了她們,爬起來,朝著柱子狠狠撞了上去。

  她穿的是軟底布鞋,又是存了必死的心,幾人都搶救不急。只得眼睜睜看著她栽倒在地,血液緩緩流出。

  哈達蘇的最後,卻是看向了雅嫻,唇角微動,口型卻是:『額娘』。

  雅嫻便知道,她這是為了尋求她照顧自己額娘而做的這一切了。

  哈達蘇雖愚蠢,卻也單純。幼時瑪麼對她好,她便一心向著瑪麼。後來她額娘為她求情,她便從此,只為了照顧好自己的額娘而活。

  雅嫻看著她,卻始終想不通,哈達蘇這樣的人,為何會寧死,也要……

  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眼睛被人用手遮住。那人在耳畔輕言:「莫看。」

  「她死了。」雅嫻愣愣地說。

  「朕知道。」那人說。

  「我以為,她的性格,是最怕死的。」雅嫻道。

  「沒有人不怕死。」

  「我以為,她是不會……」

  「只是,再怕死的人,也有想要保護的人。」他說。

  「是嗎?」

  「是,你困了,剩下的事交給朕吧。」

  「交給你?」

  「是,休息吧。」

  她閉了眼,卻是在想:哈達蘇當時為何要同時扯上了富察氏和高氏?又說了她們兩個要對她使陰謀,難道她竟是知道了什麼?

  其實,雅嫻是想多了。哈達蘇只是不知道,皇后和皇貴妃,到底誰才是雅嫻最痛恨的人。她保險起見,便兩個都扯了。

  而這個秘密,將隨著她的離去,永遠的去了。

  留下的人,卻都在繼續想:她同時扯了兩個重量級的女人下水,到底是代表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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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額娘,你怎麼流淚了?」

  粉妝玉砌的小女孩轉過身,認真地問富察氏。

  富察氏笑了,很是勉強:「皇額娘很好,皇額娘沒有流淚。」

  「說謊!」那小女孩道,「額娘一定是想皇阿瑪了!」

  說罷,她自己點了點頭:「很想很想。」

  富察氏忍不住緊緊抱住了她的小小身軀:「乖孩子,皇額娘也很想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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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後宮的秘藥之事便算是水落石出了。

  這藥,竟是富察氏偶得了的。她得了藥,便讓自己的丫鬟以身子不虞為名義,將藥材配齊,又故意誘導高氏自己配了其中的一些藥。

  而高氏身邊的折桂,便是富察氏的內應。

  乾隆生平最恨吃裡扒外的事,便令人將折桂棒殺了。

  高氏因此受驚過度,身子竟越發衰弱。

  哈答應卻是為自己早逝的孩子,眼紅了皇貴妃高氏,竟故意撞到了高氏,以致流產。

  富察氏在自己宮裡頭,聽了這旨意後,當時便笑出了淚來,抓著三格格的手不放開,直到三格格呼痛,方發現,三格格的手腕已青紫了。

  富察氏當夜便著了涼,至此,長春宮藥水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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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察氏倒下了,卻不知,前朝的李榮保竟被乾隆單獨留在了御書房。

  李榮保心頭惶恐,宮裡頭的事兒,外頭不是一點兒風聲都沒有的。

  旁的事情,他尚關心,更何況這事還關係到他的嫡親女兒皇后,結果乾隆招手便叫了金鳳來。

  李榮保當日便按照女兒的要求,將女兒身邊有點頭臉的奴才都一一查了個遍,自然是知道眼前這位的。只是,這位卻形容憔悴不堪,生生兒老了個若干歲來。李榮保一見到金鳳,便知,這事兒八成是要和女兒牽扯上了。

  果然,金鳳還是那套說辭沒變。李榮保卻冷汗潸潸。他這個女兒一向很有些主意,如今又是多年未見過面了,加上金鳳這套明顯是要為富察氏辯護的說辭。李榮保心頭覺得這事兒大半便是自己女兒做的。

  原因,或許正為了那個副後及薨了的端敏皇太子吧。

  李榮保覺得其實這件事做的還是相當不錯,只是,那秘藥是誰給的?看來,他回去得好好問問福晉了。

  李榮保正在尋思,乾隆已示意把金鳳帶了下去。

  然後便是吳書來一五一十地將秘藥等事情說了個清白。

  乾隆坐在桌子後頭,喝著茶水,看著李榮保。

  吳書來一面說,李榮保一面擦汗。

  好不容易等吳書來說完了,乾隆才道:「高斌治水有功,可惜,他唯一的獨女,竟不能保全。」

  李榮保嚇得幾乎站立不住。好不容易穩定了下,便一頭跪倒在地,不住磕頭:「臣惶恐。」

  乾隆便道:「卿與朕君臣一場,朕也捨不得另卿為難。只是這事兒怎生是好?」

  當夜,李榮保歸府便徹夜未眠。第二日便呈了致任的折子,懇請提前退下,給『年輕人』一個更大的施展才華的空間。

  乾隆當場便駁回了這請求,只讓他不要亂想。

  次日,李榮保又呈上新的折子,此次除提出讓位外,還做了自我悔過,闡述了自己工作的不足。

  再次被駁。

  第三日,李榮保再次呈上一封折子,寫的更用心。

  再次被駁。

  李榮保便為了能致任愁白了發。

  最終,一封寫的讓人觀之落淚,情真意切的折子擺在了乾隆桌頭。這次,乾隆終於大發慈悲准了。

  直到前朝李榮保的位置已經換上了乾隆新近提拔的人時,富察氏才在後宮知道了這消息。

  她愣了良久,只道:「大廈將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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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三年3三月。

  皇貴妃不小心食了涼物,導致流產,皇貴妃大厥。皇后與皇貴妃姐妹情深,悉心照料,結果不慎微感風寒,宮務只能暫交嫻妃。

  又半月,皇貴妃薨斃。

  裕太妃於病中得知皇貴妃薨斃,又加之新月格格傷感萬分,竟日日哭泣。結果心情更加不愈,於皇貴妃薨斃五日後,薨了。

  新月心地善良,因此深覺愧疚,竟一病不起,故令克善阿哥暫時休學,特來撫慰姐姐。

  這些信息一出,天下嘩然。

  眾人皆忍不住議論道:「這兩年竟是如此不調?不會是有人犯了天怒吧?」

  白裡便報了這消息給乾隆。

  幾日後,街頭大街小巷均在議論端王府這位格格,說的是有鼻子有眼。

  說她:驕縱蠻橫,過生日竟漫天要禮物,端親王為了滿足她的要求,為了那禮物,最後犯了眾怒;父母熱孝期與個男人摟摟抱抱;自從新月格格往京城走時,這霉運便也來了,仔細算算,可不是正好她來了,山東便災了(大家竟將這事兒往新月身上去靠了)端敏皇太子也去了,皇貴妃懷的孩子也留不住了,皇后也病了,太后也病了,太妃還死了……

  總之,霉氣重啊!

  這新月格格之事傳奇點頗多,最後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無人不八卦幾句新月格格的事兒。

  這個說『我親眼見著她在街上同個流氓混混親嘴摸屁股』那個道『那新月格格長的醜如夜叉,是個男女不禁的,這是我親眼見到的』……

  百姓愛八卦,特別這八卦的對象還和皇室有這麼一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這八來八去,新月格格竟成了個有三頭六臂外加水性楊花,吸人精氣的非人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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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外頭傳的如何,對乾隆來說,轉移了大眾視線,他的目的便成了一半。

  加之外頭傳的好玩,他不僅自己聽了笑的不行,還拿去給雅嫻說,讓雅嫻也高興高興。

  只是,對這被傳成三頭六臂的新月來說,這卻是一點兒都不好玩了。

  新月和珞琳去酒樓吃飯時,便聽見外頭講一個『丑妖怪』的故事。初時她還很有興致,只是聽了一半,才發現,那故事的主角竟是--新月格格!

  她便哭的一發不可收拾,引得和她一起出門的珞琳開始發小姐脾氣,砸了人家酒樓。於是,他他拉府,再一次出了名。

  這下,竟有些人想到了努達海和新月格格的關係,再加上不多時立刻有個男人氣焰洶洶地跑上來,衝著眾人亂吠:「我的月牙兒如此善良,你們竟如此狠心欺負……」

  繼而那穿著白衣服哭的梨花帶雨的女人和那瘋狗般的男人竟開始深情對望,你一句『努達海,我的天神』我一句『新月,你竟如此憔悴』--這下,旁觀的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免費目睹一鈔愛的對白』,眾人皆倒了胃口。

  來不及疑惑新月格格竟然私奔到了宮外,已有人帶頭要將狗男女浸豬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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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新月已經被人砸上了爛菜葉子和臭雞蛋。

  那頭一起為了愛而私奔出宮的裕太妃,卻是傻了。

  她手中的布枕頭掉落在地,她傻傻地又重複了一遍:「哪位太妃薨了?」

  那兩個丫鬟一向欺她腦子有毛病,如今卻是被她嚇住。方才八卦的熱情早就不翼而飛了。一個壯著膽子說了句:「裕太妃薨了。」

  裕太妃如遭雷擊,再也站立不穩,一頭便坐到了地上。兩個丫鬟你拉我,我拉你,都跑了。

  她吃吃地笑了起來:「我兒回了京,我便薨了……哈哈哈,弘晝,弘晝,你怎麼可以讓你親額娘薨了?弘晝!」

  她心思百轉千回之際,那說話日漸帶了女氣的布爾圖•柴達也來了。

  他是聽了裕太妃薨了的消息急切來向裕太妃本人求證的。

  卻不防,裕太妃見了他如同見了仇人,直直撲了上去撕咬:「你毀了我一生!」

  布爾圖•柴達回吼:「賤婦,你毀了我一生!我所有的平安喜樂全被你毀了!」

  裕太妃如同傻了般,放開了手:「當年若不是你要給我那副桃花美人圖,我何至於為你傾心一生?」

  布爾圖•柴達整整衣衫,如今反正這女人已經沒有價值了。他便再不留情:「笑話!那圖也是為你的?那分明是我為芬兒畫的,畫壞了,順手扔了給你……」

  「竟,不是給我的……」裕太妃撐開一個笑,淚落的更凶,「哈哈哈哈,我竟為了一個不屬於我的東西,賠了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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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坐在乾清宮,身旁是雅嫻。

  下頭跪著兩個人:努達海和新月。

  他這些日子太忙,幾乎都快忘了新月這碼子事兒,甚至有種想讓他們自生自滅的衝動。

  可惜,他不去找他們,他們卻仍要蹦躂到他眼皮子下頭來。

  他和雅嫻一句話都還沒說呢,下頭便熱鬧的不行了。瞧瞧這些話--

  「皇上,請不要分開我媽,新月只是想要報答努達海將軍的救命之恩,新月只是想要感受一個家庭的溫暖!」

  「皇上,臣一直覺得您是那麼的高貴,那麼的仁慈,那麼的寬容!如今,您卻因為一些莫須有,侮辱新月的言論,將我們帶到這裡來,您怎麼能這樣冷酷,這樣無情,這樣……皇上!您的寬容善良……」

  『匡』

  戲是很精彩,但不適合每個人現場近距離去觀看。

  如今,乾隆便深深覺得自己的威信受到了這兩個人的挑戰。

  『仁慈,寬容?難道朕要處置你們,便是不仁慈不寬容了?

  若能理解你們,便是寬容和仁慈,朕寧願自己是個暴君!至少那樣還算個正常人!『乾隆手背青筋暴起--

  也罷,既然你們都如此又同情心:「新月格格與人私奔,淫。亂宮閨,著,除去旗人身份,貶為平民。另,大將軍努達海,滅妻驅子。不配為人夫,不配為人父,誘拐新月格格離宮,不配為人臣。如此泯滅人倫,不配為臣之人。朕萬萬不敢再用。著,一道貶了吧。」

  雅嫻抿著嘴坐在上頭,也是對努達海的不屑:一個男人,你可以不愛你的妻子,但你若是連最起碼的敬重都做不到。呵,你在外頭打拼時,是誰為你料理後院,為你盡孝?

  不過,這努達海和那孝期便談情說愛的新月,倒也堪稱絕配!

  她便笑了:「皇上,我看著兩人倒是絕配,要不……」

  乾隆便笑道:「你又想看戲了。」

  這句話卻是結結實實戳到了雅嫻的痛處,一想到弘晝當時知道裕太妃離他而去時的樣子。雅嫻便心虛、心疼的厲害。

  她不說話了,乾隆卻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先著新月游一回街,也不浸什麼豬籠了,之後便賜婚你們。」乾隆道。

  這兩個蠢貨,先是聽到要遊街時,皺了眉頭,可聽了後半句,竟連要遊街都不管了,慌忙磕頭謝了恩。

  雅嫻看著他們相攜離去,突然很懷疑:努達海是怎麼當上將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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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布馬車。

  裕太妃自己慢慢的下了車。然後慢慢走到了和親王府門口去。

  正好遇到和親王妃的馬車過來,她便上前攔住了馬車,口口聲聲要見王妃。

  西林覺羅氏心生不虞,只得請了她進府去。

  客廳裡頭,西林覺羅氏屏退了眾人,坐在椅子上看著她。

  裕太妃便上前親親熱熱喊了聲:「老五媳婦。」

  西林覺羅氏卻喝道:「哪來的婦人,竟如此無禮!」

  裕太妃從不知道,那個一貫討好自己的媳婦,如今卻是這樣了。

  她還要說話,卻聽外頭道:「王爺回來了。」

  裕太妃抬眼,卻見著弘晝身著親王服飾,往裡頭來。

  她眼眶有點熱:他竟然長成了這般模樣,真真兒是俊朗非凡了。

  她張口,便是叫出了一聲:「弘晝。」

  弘晝一愣,抬眼就見了她,卻自然一笑:「福晉,這是哪兒來的老嬤嬤?說話如此奇怪。」

  西林覺羅氏便不動聲色地上前幫他拿頂子:「是呢,臣妾也是見著老嬤嬤奇怪,才請了進來的說話的。」

  弘晝道:「如此,便讓人回去吧,爺困了。」

  西林覺羅氏道:「熱湯已經著人備下了。」

  弘晝便轉身要去後院,誰知裕太妃喊住了他:「弘晝,本宮是你的親額娘,你……」

  他站住,頭也不回的道:「本王的親額娘已經薨了。請老嬤嬤不要渾說。」

  他說罷,便去了。

  裕太妃臉色刷的一下白了。她強笑道:「竟是如此不孝……」

  西林覺羅氏黑了臉:「老嬤嬤不要渾說!我家爺對額娘的孝敬,整個大清有誰不知?只是額娘福薄,竟是沒享受幾年,便去了……」

  裕太妃不知怎的,便想起了那日在書房門口聽到的話來:『若不是和親王待母極孝,我才不會如此優待那女人……』

  她看向西林覺羅氏,淚如雨下:「那本宮怎麼辦?本宮是弘晝的親額娘啊,皇室可以不認本宮,但他不能……」

  「爺曾告訴我,」西林覺羅氏冷冷打斷,「是你先不要他的。你不要他了三次,而今這第四次,是他不要你了。」

  西林覺羅氏卻是在那一日弘晝喝醉了時,偶然聽到了這句話的。她雖不懂這到底是指什麼,但卻心頭明白,是裕太妃先對不起弘晝的。

  裕太妃聽了,身子巨晃:「他竟然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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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察氏沒精力對付喜鵲,如今她要滅了誰的口,也不得不考慮如何才能妥善的遮掩過去。

  於是,她乾脆隨意指了個不中用的地兒讓喜鵲過去幫忙。

  喜鵲倒是任勞任怨的做了幾日,這日正無聊呢,去見著一像極了高氏的女子在前頭端木盆子。她唬了一跳,藉著過去幫忙的理由,細細觀察了那女子,終於確認和高氏不是一個人。

  她有心想要討好那女子,便使了各種手段。不幾日,便熟了。

  她才知道,這女子原是小選進來的包衣人家女兒。姓魏,叫魏宣兒。

  喜鵲看著魏宣兒這像極了高氏的身段和臉,心頭便有了主意。之後的言行之間,更是處處捧著魏宣兒,竟自己將自己定位成了魏宣兒的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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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吃醋有喜

  高斌在任上得知了自己的皇貴妃女兒竟是因流產去了。一時百感交集。

  他遞了回京的折子,吩咐下人都不許穿鮮艷的服色。

  乾隆這次答應的很痛快,於是,他又帶了兒子輕騎回了京。

  高氏的謚號是慧賢。卻依舊是以皇貴妃做的封號。

  高斌見了乾隆,謝了恩,卻見乾隆神色淡淡,除應有的悲哀外,竟再無半分多餘的情感外露。他便存了疑,塞了銀子給太監,百般套話,方才套出皇貴妃的孕懷的似乎有些詭異。旁的,卻是再多半分也無。

  那太監急匆匆說罷,竟連禮都不行,揣了銀子便跑了。

  高斌又驚又怕,心知定是出了什麼事來。

  又憶起早年彷彿女兒托人帶了脈案讓他去找人看,他當時是請了人,但卻被委婉的說了不好……

  高斌嚇得出了身冷汗,心神不屬的離宮了。

  又找了當年那請過看脈案的大夫,直言便問了。

  幸而那大夫也是有記憶--他卻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體質,且彷彿平日裡又從不保養自己的身體的女子。便下了斷言,直言那女子身體虧損太過,一生子嗣艱難。

  高斌回去便大病了一場。病好之後,卻在所有人驚疑的目光中,遞了折子,說自己垂垂老矣,心有餘而力不足。

  更讓人詫異的卻是乾隆的態度,他只是下令褒獎了高斌這些年來治水的功勞,厚賜一筆便收了折子--竟是准了!

  如今,後宮中一正後,一副後,兩後的阿瑪都離開了朝堂,這一時之間,讓人難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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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斌卻是因此更加肯定了猜測,待高氏入了皇陵,便急忙收了東西帶著兒子離開了京城。從此更加嚴格約束家裡子嗣,不提。

  卻說那努達海和新月格格,兩人卻是傻了般樂呵呵的回家,還未來得及親熱。便有聖旨傳到,下令抄了家。

  他他拉老夫人氣的吐了血。下人無不尋思如何離了這泥沼。剩一個終於有些清醒了的珞琳,惶恐不知所措。

  努達海和新月被各自收監。

  第二日便是新月上街□□。珞琳去了,卻見著百姓無不用手中的臭雞蛋,爛葉子砸向她。口中說的話,儘是譏諷。

  她便是懵了:他們竟都不懂得這美好的愛情嗎?

  她這話卻是不小心出了口,便被周圍人罵:「美好個屁!自己爹娘死了不知道守孝,聽說她還是個格格呢!勾搭有婦之夫,害的人家破人亡!」

  珞琳如遭雷擊。她如今方才想起:新月還沒出孝呢!

  旁邊又有人道:「那個可憐的福晉誰來同情?還是正妻呢,被個不要臉的格格搶了丈夫孩子,聽說那個將軍啊,常年在外,整個府全是那位福晉一個人撐起來的……」

  旁邊的人還在唏噓不已,珞琳卻淚眼朦朧。她再也看不清囚車中一邊竭力躲避,一邊喊著自己和努達海是真愛的新月。她想起了她曾對自己的額娘說:「額娘,新月和阿瑪的愛情是那麼的美好,額娘就成全了他們吧……」

  珞琳反身衝出人群,喊著額娘便朝外公府邸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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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愛是很美好,但建立在破壞人家家庭上的『真愛』卻是可惡的。

  且,終有一日會自嘗惡果。

  裕太妃如今是曉得了。

  卻還是晚了。

  她曾覺得,弘晝的存在就是她這一生不得幸福的佐證,那時的她是有些厭惡弘晝的,她甚至天真的想,若沒有這個兒子,她是不是就能和柴達幸福了……

  可是,當她如今得償所願時,才知道鏡花水月只不過是一場空:那人連她認為是定情信物的桃花美人圖,都是別的女人不要采給她的。她以為柴達娶了那麼多妾,不過是為了追溯她的影子,還為了這樣的猜測而更加惆悵和感歎……

  可如今呢……

  她坐在她的牛車上笑,卻不知該去哪兒了。

  她如今已是個『死人』。娘家自然不能再去。可是,天下之大,她能去哪兒呢?

  眺望紫禁城的方向,她曾以為那是個牢籠,可如今出來了,她才想起:原來,那裡雖然是個牢籠,卻也足以讓她一生衣食無憂。

  現在,她終於自由了,可天下之大,她又能去哪裡?

  兜兜轉轉竟又來了柴達府,卻見著所有下人都愁容滿面。

  她有些疑惑,卻見那柴達衝了出來,照著她就是兩耳光:「賤婦!你怎麼不去死!」

  她疑惑,卻見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充滿了殺意……

  ----

  乾隆十三年。

  啟祥宮中。

  伺書正在伶俐學舌:「卻說那新月格格如今和那叫什麼海的將軍如今竟是日日相對生厭,不知在街坊鬧了多少笑話。一個只打罵賭博,另一個只會哭喊。嘖,這便是那幾年鬧的真愛呢!可憐他他拉老夫人,竟是生生被他們兩個給餓死了!」

  雅嫻剛剛繡好一朵芍葯,她笑:「你又知道了?」

  容嬤嬤笑道:「這些都傳遍了,無人不知曉的。只可惜那家的姑娘了,說來,那家原先的福晉卻是和夫人同姓。」

  她口中的夫人卻是雅嫻的額娘瓜爾佳氏了。

  「那家姑娘怎麼了?」雅嫻聽聞居然也是姓瓜爾佳的,便問了句。

  「聽說初時跟著那男人呢,只是被餓慘了--那兩人,天天便是打罵哭泣過日。幸而她額娘還算疼她,又接了回外公家。不過那姑娘名聲卻是敗壞了。竟無人敢娶,不僅如此,還生生地連累了哥哥娶不到媳婦。那姑娘倒也血性,去年竟偷跑到了姑子廟,把頭髮絞了……」

  伺書這話一出口,引來一片惋惜。

  雅嫻也搖了搖頭:「可見一子行錯,滿盤落索。」

  「你們都在感歎什麼呢?」乾隆人未至,聲先來。

  他這幾年喜歡上了不經通報便進這啟祥宮,是故這一屋子人竟都習慣了。

  利落的行禮問安,並不見有人驚訝的。

  乾隆揮手屏退了眾人,自己落座在雅嫻對面,就著她的手去看那朵芍葯:「越發好看了,你們在說什麼呢?朕聽你唉聲歎氣的。」

  雅嫻並不瞞他,只將之前說的努達海一家的事說了出來。

  「這倒也罷了,只是裕太妃……」乾隆聽了便道。

  「裕太妃如何了?」雅嫻追問。

  「前些兒,老五買了那個龍源樓,請朕過去吃飯,竟是打眼瞧見了街上有一對乞丐。那乞婆子竟與裕太妃彷彿……」

  雅嫻心便沉了下去:「原是臣妾的不是,臣妾當年只想著看場鬧劇,卻害苦了和親王。」

  乾隆便搖頭:「老五,哎。」

  他的額娘不是好人,但比起裕太妃對弘晝來,太后卻對他真是沒得說的。

  「對了,皇額娘準備從五台山回來了。」乾隆突然道。

  自從二年太后說被先皇托夢後,便一直要去五台山禮佛,卻因病不能成行。三年年中,這病一好便是去了。不過,每年是定要回來一次的。

  雅嫻強打起精神問了句:「何時?」

  乾隆道:「下個月了。」

  他看著雅嫻悶悶不樂的神情,只能不斷扯出新的話題來轉移她的注意力,最終卻收效甚微,無奈之下,他只好道:「不如明日朕帶你出宮去看看老五新買的酒樓?」

  這下終於有了成效。雅嫻抬起頭來,只道了句:「會不會不妥?」

  乾隆見她終於有了表情,忙道:「有朕在,怎會不妥?只是若被人知覺了,終是不太好,明兒,你最好還是換套衣裳,朕看你的大丫鬟伺書伶俐的很,你可以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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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乾隆果真帶了雅嫻出門。

  雅嫻低著頭,裝成個太監模樣,跟著乾隆出去了。

  兩人直接去了和親王府,讓人置辦了套漢人女子的服飾,換了上來。

  她這是兩輩子第一回做漢人女子打扮,不僅換了衣服,還重梳了頭。這頭卻不是尋常的大拉翅,而是她只在畫上頭見過的墜馬髻。

  一襲月白色的漢服,耳畔是水滴狀的藍色玉髓,同那衣服一般的色系。鬆鬆挽就的墜馬髻上斜插著一隻金步搖。

  不需要上妝,便是看呆了那伺候她更衣梳頭的丫鬟:「姑娘真好看!」

  雅嫻看鏡中的自己,或許是因為服飾的緣故,少了幾分英氣和爽朗,多出了幾分女子的柔美和飄逸靈動。

  她只看了一眼,便不看了。

  拒絕了上妝,侍女打起了簾子,讓她出去。

  外頭是正在閒聊的乾隆和弘晝。

  兩個男人看她的瞬時,便呆了眼,直到下人重上了杯茶,才恍然清明。

  弘晝低頭,掩下心頭的一絲痛楚。乾隆起身,挽住她的手臂:「不錯!國服和漢裝各有千秋,看來嫻兒即使是在漢人中,也能輕鬆奪個第一美人的頭銜。」

  「多謝爺讚賞。」雅嫻道,「可以走了嗎?」

  弘晝卻使人進上一頂帶著薄紗斗笠,乾隆便稱讚他『果然細心周到』。他給雅嫻戴了,三人方相攜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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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和雅嫻離了宮,卻是無人知曉。

  富察氏自從高氏薨後,也沉寂了許多,宮權也一直被乾隆交給了嫻妃。直到十一年生下皇七子永琮方才又重掌了宮權。不得不說,或許太后那麼迷戀五台山,也是因為宮裡頭掌權的,是她最討厭的孝敬皇后的侄女兒。

  可她又能怎樣?這宮裡頭,除了嫻妃外,其餘最高也只是個嬪。她是想抬舉幾個上妃位不假,可乾隆就是不鬆口。無奈之下,也只好眼不見心不煩了。

  富察氏雖是重掌了宮權,但需要真正的重新掌握後宮,卻仍需一段時日。如今,她的耳目卻還不夠,否則也不至於,乾隆和嫻妃都離宮了,她卻是半點兒風吹草動也收不到了。

  「去請皇上了嗎?」富察氏問。

  福兒便為難地搖頭:「娘娘,卻是沒見著。」

  「這可如何是好?」富察氏便急了,「這裡頭新得了新鮮的痘痂,卻不能再拖了。福兒你去養心殿守著,一定要見到皇上!這痘痂只有時日之間才能用,那孩子比永琮還小呢。卻是好了,這痘痂不可多得啊!」

  林嬤嬤低聲寬慰富察氏,福兒便行了禮,匆匆去了。

  怨不得富察氏如此心急。

  她頭一個兒子便是折在了這天花上頭,這一個,卻是她的眼珠子,心尖子,半點兒差錯也不能出了。前頭的那個她捨不得冒險,硬是拖延種痘的時間,結果卻……

  如今,她還是不放心將找痘種的事兒扔給太醫,生怕太醫被人收買,拿了不熟的痘種,或是毒性太強的來給永綜使。便早早兒囑了人找年齡小的男童,熬過去後身上的痘痂,並且固執的認為,那孩子年齡越小,身子越弱的越好--因那樣弱小的孩子都能活下來,她的永琮定也會的!

  只是要按她的要求來,這難度係數未免太大。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卻是從河北找到的,送過來已經離痘種熟落快8天了。

  這痘種卻是要求在10日內的,方有效。

  她不清楚路上會不會耽擱,故而不報給乾隆知曉,如今痘種到了,只待種痘。她卻怎樣也找不到乾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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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外頭的乾隆並不知曉宮裡富察氏的焦急。

  三人路過這京城的繁華,步行往龍源樓而去。

  乾隆一直在留意雅嫻,他原以為她會為這沿路的攤販上民間的奇巧之物欣喜。卻見她一步不亂,穩步跟隨。

  他便有些忐忑:難道她不歡喜?

  其實,雅嫻是歡喜的。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生百態,從未見過這樣多的奇巧之物:那邊捏面人兒的,捏的栩栩如生;這邊賣撥浪鼓,風車的。那玩意做的童趣十足;還有賣扇子,胭脂水粉,賣古書,賣燒餅和糖炒栗子的……

  只是,她雖然心動,卻仍很好的克制了自己:無論是哪一世,她所受的教導,永遠在告訴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她有些貪婪地看著這沿途陌生的風景。竟有些希望,這條路永無止境……

  「你這髒婆子!還不快滾!」

  「打死你!打死你!」

  「啊……啊……好舒服!多打幾下……這邊也要……好舒服!啊!啊!」

  「快來快來!瘋子喜歡被人打哦!」

  前頭人群圍成一團,隱約呼聲傳來。雅嫻方從遐想中驚醒。

  乾隆轉頭,抓了她的手,低頭在她耳畔輕言:「我們上去看看,你跟牢了我!」

  她點頭,卻突然發現一道熟悉的目光,抬頭朝那目光的源頭看去,卻見弘晝倉惶的低頭避開了她的眼。

  她來不及疑惑,便被弘晝和乾隆護住,擠進了人群。

  人群竟是如此擁擠!

  她剛剛感歎了一半,卻被眼前的一幕震住:那人群中,竟是有一男一女兩個乞丐。女的蓬頭垢面,正被人攆到那男的跟前去。她卻小心地避開了,胡亂抹臉的瞬間,卻露出一張令雅嫻覺得有些熟悉的蒼老面孔。

  她忍不住看向弘晝,見他牙關緊咬,臉色鐵青。

  那男乞丐,卻正在被人拳打腳踢,奇怪的是,他竟是帶了絲媚意,一個勁地□□叫人打的更用力些,彷彿那不是在挨打,而是在享受什麼……

  她瞬時便明瞭:這便是裕太妃的愛人了。

  原來,裕太妃便是為了這樣的一個男人捨棄了自己的兒子。

  她也是一個母親,上輩子……

  她抽出了手,走到弘晝跟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別難過。」

  弘晝抬頭,吃驚地看著她。

  她看見,他眼圈都有些紅了,她便更是心軟:「別難過,不想看便不要看了。我們走罷。」

  乾隆看著自己的女人抽了手,撇下自己,去和自己的弟弟說話,還對弟弟動手動腳的。心頭便一時之間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了。他有點堵,又有點發酸地看著那兩個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的人。

  然後便看著那兩個人,竟一起出去了!擠出去了!!!

  他們竟然都沒有叫他!!!!

  乾隆心酸不已地跟著擠了出去,瞧著他們兩個在前頭說話,就是不走上去。直到雅嫻轉頭往後頭打量,他才慢吞吞的走了過去:「你可算記起把朕丟下了!」

  這一張口,就連乾隆自己也傻了:他明明想說的輕描淡寫一點,讓她自己醒悟的!怎麼一張口,就像個怨婦似得!

  乾隆這般一想,自己竟先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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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詭異的氣氛便持續了一路。

  乾隆坐在龍源樓上看著對面的弘晝:『他竟然長的不錯,只比我差一點兒,還比我小,又會討女孩子喜歡,還是個王爺,還和嫻兒是一起長大的,他們一定有很多共同語言……』

  這廝只顧著打量弘晝,只顧著吃醋,倒忘了:弘晝與他一年,弘晝是王爺,他還是皇帝,他也勉強算是和雅嫻一起長大的,還去過她的抓周禮呢!不過,至於第一點麼,咳咳,在長相上頭,大多數的女人,都會覺得弘晝長的更合她們的標準吧……

  雅嫻只覺得乾隆有些奇怪,上了菜也不吃,只顧盯著弘晝看。不過麼,一來乾隆並沒有什麼龍陽之好,二來她素日裡見慣他的抽風行為了。

  因此,她吃的相當自在。並無半分不適……

  這一頓吃完,也只有雅嫻一個人吃飽了。

  三人聽了會兒說書的講故事,講的是:『不知是哪朝哪代了,竟有個姓怒的大將軍,承蒙皇恩出去救人,竟勾搭上了個王爺的女兒。這女兒春心動了……』

  正講到『王爺的女兒遊街被罵』的事呢,乾隆冷不防見雅嫻唇角綻開一抹笑來。他看了眼雅嫻對面坐著的弘晝,便心頭酸澀難忍:『她這是在沖對面的弘晝笑?』

  他只這般想了一回,便氣地起身:「走了,天色不早了!」

  雅嫻聽故事聽得正歡樂呢,卻被他打斷。不過誰讓人家是皇帝?

  她立刻跟隨起身。卻被乾隆一把抓到了跟前,如同個連體嬰似得,被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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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換了服飾,吳書來早就在王府備好馬車了。

  他在外頭駕車,兩個人便坐在車裡發呆。

  乾隆過了半晌,方低低的問:「朕是不是不夠俊美?」

  雅嫻正在歇息呢,被他這句話驚住:『這位爺又抽了吧?』

  她還未回答,便聽乾隆惡狠狠地道:「不許看別的男人!」

  她更疑惑,卻聽他問:「聽到沒有?要看,看朕便夠了!」

  她不知道他是受了什麼刺激,不過他這樣說,她應了便是了。反正這宮裡頭,除了女人便是太監,除了他,也實在沒有旁的男人可以看。

  得到了雅嫻的回復,乾隆終於舒服了點兒,可心頭的不爽,卻絲毫沒有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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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兒跪在養心殿外老半天了,才終於見到乾隆帶著吳書來和一個臉生的小太監走來。

  她便拚命磕頭:「皇上,皇后有重要的事情求見!」

  乾隆心情正不爽呢:「今日公務繁忙,明日再說!」

  福兒卻是知道痘痂之事的,也明白這事兒拖不得,便死命磕頭:「皇上,皇上,這事兒關係著七阿哥呢!」

  乾隆嗤笑一聲:「永琮不是好好的?」

  福兒急了:「皇后娘娘請求給七阿哥種痘!」

  這事兒卻不是開玩笑的!

  乾隆立刻提起精神:「胡鬧!」

  他轉身,立刻朝長春宮去了。

  雅嫻無奈,只得同吳書來一道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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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察氏終於等來了乾隆,她想屏退眾人同乾隆道出實情,卻被乾隆制止:「此乃朕的心腹之人,不必避諱。」

  富察氏無奈,只得跪著將自己找豆痂之事,一一細細道來。

  她這一番話,落入雅嫻耳中只覺得理所當然,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落入乾隆耳中,卻成了十足的小家子氣。

  乾隆這個人很是感性。愛一個人時,就連這個人當眾摳腳都覺得這是率性真誠。可是討厭一個人時,哪怕她做的再對,他都能立刻找出一個不對的理由去反駁那人做的一切。

  不過,他再覺得富察氏小家子氣,也知道不能用兒子的身體開玩笑。當下便皺著眉頭應了。

  富察氏立刻準備打點永琮身旁伺候的人。將早已準備好的嶄新被褥等一齊挪進了長春宮的偏殿。找了太醫,禁了宮殿,當夜便為永琮種了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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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乾隆又宿在了啟祥宮。

  自從太后去了五台山,啟祥宮伺寢的次數便穩居了後宮之首。

  旁的人一邊艷羨雅嫻的受寵。一邊埋汰她至今沒有身孕,是個福薄的。卻不知,雅嫻並不想這麼早懷孕,宮裡頭雖然11阿哥也比上一輩子提早出來了。但她卻始終想等著,等到上輩子永琪出生的時候,再讓永琪出來。

  只是,她的想法,卻是失策了……

  一道鮮魚燴端了上來,她立刻捂鼻乾嘔起來。

  乾隆嚇了一跳,連連呼喊傳太醫,又親自為她拍背。她乾嘔著,心頭估算了下日子,便是有了譜。卻不免疑惑,便在心裡細問:「系統君,我若是如今便有了孕,那還是我的小十二嗎?」

  系統君道【是】又保證了的確是上輩子那個時,她才終於放了心。痛快的吐了出來,眼見著乾隆龍袍和龍靴上濺了不少污物,竟有種莫名的爽快。

  乾隆倒像是忘了自己有潔癖似得,一直到了御醫來了,還不肯放手。

  太醫見這情況,先是唬了一跳,待細問了旁邊焦急不已的容嬤嬤後,心頭便是有了譜。

  他伸手號脈,微一沉吟,心頭更是大定。

  掀袍下拜,他便喊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有喜了!」


第80章 春睡海棠

  如今後宮中所有的眼睛都是牢牢盯禁了啟祥宮的,就連身為嫡子的七阿哥種痘都不能完全轉移了她們的注意力。

  這不,啟祥宮一召喚太醫,各宮的女人便立刻屏息密切關注。

  於是,各宮的僕人均『有事』經過啟祥宮,路過次數多了,便見了裡頭下人一臉的喜氣洋洋。再見了太醫院那頭送藥來的童子,一打聽,便立刻衝回去給自己的主子報告『嫻妃娘娘有孕了!』

  這消息傳到各宮,女人們均是一臉嫉恨,繼而又轉喜:嫻妃,你有了身孕,便不能繼續霸佔皇上了吧?

  其實,雅嫻還真就沒想過要霸佔乾隆,不僅沒有,若不是為了生孩子,她估計連沾他身都不願。

  所以說啊: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富察氏那處正在禮佛為永琮祈福,聽了這消息,心頭也是揣揣難安。福兒多嘴道了句:「沒有孕時,便如此得寵,不知若是生了個阿哥,又會如何……」

  林嬤嬤斥責了她,富察氏心頭卻落了陰影:她這幾年,已經不得乾隆看中了,就連行房,也只是例行公事。她阿瑪致任了,娘家兄弟又都不是什麼重要的官職,反觀嫻妃,卻……

  再跪下來,除了為永琮祈福,她心頭難免默念了幾句:『求佛祖保佑,嫻妃這胎是個粉妝玉砌的小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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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孕乃大喜之事,但乾隆不知又想到了些什麼,那多疑之心卻立刻便發作了。當即便說了『不必再去給皇后請安』這話,卻被雅嫻立刻止住:「下個月,皇額娘就要回來了,她卻是極重視規矩的。」

  這話水分很大,太后重視規矩?其實,她是極為重視--不讓嫻妃這個討厭的女人越矩吧。

  乾隆細細一想,便想到了頭幾年他把宮權給了雅嫻,又想拿鳳印時,被太后死死勸住的情景。不得不承認,他這個皇帝在厲害,也必須要給太后面子。

  這樣一想,他又後悔:「真不該把宮權……」

  「那宮權本就不該是臣妾的,皇后姐姐手持鳳印,宮權。天經地義。」雅嫻冷冷打斷,這事兒她心頭也有氣,本就不想拿宮權,若是再拿了鳳印,那和上輩子的令妃所為又有何不同?

  她便是因為乾隆腦抽,把宮權強硬給了她幾年的事情,如今總覺得那富察氏是自己,自己是令妃。這般的錯亂關係,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她攛掇了乾隆好幾年,才終於把宮權還給了富察氏。引得乾隆更加感動信任。卻絲毫不知,她只不過是被自己的小心思刺激大發了!

  人在什麼位置上,便該做什麼樣的事情!一個小小的妃子竟越過了皇后,掌了宮權。她怎樣都不能接受。哪怕,這妃子便是她自己!

  反正她又不求回到後位上,只要三個孩子能回來。她這一生便無憾了。

  反正這輩子和上輩子發生的事情已截然不同:高氏一開始便被封了副後;富察氏竟不如上輩子得寵;憑空冒出三個異姓王;端王的女兒是個腦抽;就連十二也提前到了肚子裡……

  那麼,便讓富察氏牢牢把住皇后這個位置吧。她不要,上輩子已經為了這個位置犧牲了太多太多……

  她這一尋思,又出了神,呆呆愣楞的,乾隆一看,以為她是初懷孕太過驚喜。便也笑了。

  白日裡那些莫名其妙的飛醋,現在卻是終於沒了。

  他尋思一番,命了容嬤嬤和伺書『護好你家主子,待阿哥出來了,朕重重有賞』,然後便讓人都下去。

  他自己靠過去,將她納入懷中,輕輕摩挲她的臉龐,心頭百感交集,過了半晌,他雙手護住了她的小腹,聲音有些沙啞:「真好。」

  然後,他便聽到懷中女人問:「皇上,若這胎是個阿哥,是叫什麼名字?」

  雅嫻是突然想到的:乾隆同上輩子一般,將古玉六器,名稱早已分給了前頭的阿哥們。而上輩子的永琪,是她成為繼後時才誕下的,故身份尊貴,也是個嫡子。才名了:琪。

  《穆天子傳》中道:琪琪,玉屬也。

  《周禮•弁師》道:會五采玉琪。(註:註:「綦結也。皮弁之縫。每貫結五采玉十二以為飾。謂之綦。」)

  永琪,琪雖比不得那六器的好名,卻是上輩子叫慣了的。她不想變。

  乾隆被她一問,當下也有些微楞:他通常都是待兒子週歲過了時,才賜名的……

  不過,雅嫻既然這般問了,他當下也有了興致。

  起身往裡走,那裡頭是雅嫻練字的地方。

  雅嫻便跟了進去,兌水磨墨。

  乾隆提筆,微一沉吟,便寫出:玨璊 玦 瑋珅他放了筆,攬過雅嫻,對她道:「朕的兒子都是以玉做名。嫻兒你看這幾個字:玨乃合在一起的兩塊玉之意;璊古同「璊」。是貴族冠冕兩旁玉;玦乃玉扳指的意思,因朕手中,永遠只會帶著一枚玦,乃珍寶;瑋不必說,乃美好的玉;珅也是玉名。古玉六器算什麼?朕獨愛玨與玦兩字。你看啊,這玨乃你我合在一起的意思,這玦是朕手心寶……嫻兒,你可歡喜?」

  雅嫻……一點都不歡喜!

  原來,這便是乾隆內心藏著的最好兩字?!上輩子他並未將這兩字給任何兒子!而這一世,卻攤開在她面前道:這便是朕最珍愛的兩字!

  那琪字呢?連古玉六器都不如的『琪』字呢?

  雅嫻克制住自己的滔天恨意,只笑:「臣妾卻喜歡『琪』字。」

  乾隆便皺了眉:「不是好字,你道『琪』是什麼?那不過是縫合皮甲時候用的碎玉罷了。你女人家不懂,那字配不上咱們的小阿哥。」

  雅嫻便想大笑,她忍住又道:「那『璟』呢?」

  乾隆皺眉:「還不如『瑜』,瑜乃美玉,『璟』不過指玉的光澤。」

  雅嫻心頭咬牙切齒:『於是呢?我的兩個兒子,一個是縫合衣服的碎玉,一個是只有玉的光澤。哈哈哈,真是,好諷刺!』

  她這頭落了淚,唬的乾隆連忙上前安慰:「莫急,莫急,你女人家,學問不好是……」

  雅嫻掙脫了他的懷抱,只看著他,重重道:「這個阿哥,叫永琪,只能叫永琪。」

  乾隆還想申辯,為自己的兒子爭取一個寓意更好的名字。卻見雅嫻別過頭去,再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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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一夜未眠,他不知道為何,雅嫻卻是拒絕了他的好名字,執意要為未出生的阿哥取名叫『永琪』。他是對她腹中的孩子寄予了極高重望的,可她卻堅決不要他藏在心頭不捨得給別的孩子用的名字。

  乾隆翻了個身,歎了口氣,卻見了她姣好的睡顏。

  他歎息:罷了,罷了。一個名字而已,她既然不喜歡,便罷了吧。總之,那孩子他會親自教導……

  如此一想,他便鬆了口氣,伸手擁住她,繼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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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察氏讓人傳令到各宮,卻是罷了請安這條。

  她日日吃齋念佛,只求兒子平安出來。

  偏殿傳出的消息令她很是欣慰:痘種落下了,如今開始發出,只待發的飽滿……

  她心頭便更定,日日只恨不得跪死在佛前……

  又幾日,偏殿突然人心惶惶。一太監扯了個小丫頭出來跪求覲見。富察氏讓林嬤嬤去見了那兩人。林嬤嬤一回來,便重新洗漱了,換了衣服。見了她便磕頭:「娘娘,那丫頭鬼迷心竅,居然為了散藥味開了窗戶,又忘了閉上,永琮阿哥竟……竟是高熱了!」

  富察氏原本的笑意盡數不見,她起身,便栽倒在地。

  再次醒轉,便口口聲聲,叫太醫來。也不顧這消毒之事,不待太醫換了裝束,便發問:「七阿哥如今可大安了?」

  那太醫惶惶,汗流浹背。

  富察氏命人將那丫頭暫且嚴加看管起來,又命了林嬤嬤和福兒去偏殿伺候。

  到第十日時,還用了當年林太醫從啟祥宮中得來的藥方。

  第十二日,聽說永綜燒的越發迷糊。她終於不顧規矩,換了衣服,衝入了偏殿。

  那床上躺著的三歲(虛歲)男童,滿臉紅透,他不安地囈語,在床上扭動,一身都是天花痘。富察氏便看得痛哭起來。

  她再也顧不得臉面,一回了長春宮,便立刻洗漱換衣,坐了步攆往啟祥宮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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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嫻卻是在安胎。

  乾隆彷彿傻了般,前幾日捏著本《孟子》急匆匆進來,一進來,便觀看她的肚子,對著那還未明顯凸起的部位,急得瞪了眼:「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朕不該帶你出宮的!」

  雅嫻便去看他手中的書,翻開的地方,正是那句:『目不識惡色,耳不聽惡聲』。她心頭便有些明瞭,果然聽那乾隆急道:「那裕太妃和瘋了的男人不必說,是惡色了,酒樓裡頭說書的也不是好東西,淨說些不堪入目的段子……」

  他這一通好數落,完了之後,便定了:「從即日起,朕要把這孩子的觀念給扭轉回來!今日,便好好的通讀這《孟子》吧!」

  於是,這位蠢阿瑪,在雅嫻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撇下了一桌案的折子不看,拿了本《孟子》,用滿語循循教導起肚子裡頭的兒子來……

  她這位額娘,只能歪在貴妃榻上,認真聽著……

  在睡熟之前,她還聽到乾隆問:「你聽懂了嗎?接下來,皇阿瑪要給你講《滕文公》……」

  『他又抽了』,落入黑甜的夢鄉前,她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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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察氏到了啟祥宮方知是不讓進的。

  她看了眼守在門口的吳書來,心頭便堵的慌:她的兒子,現在生死線上掙扎。而這頭呢……

  嫻妃,果然是極得聖寵!

  富察氏便不再多言,只是掀了袍子,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直直的跪了下去……

  在這一刻,她不是什麼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皇后,她只不過是一個擔憂著自己兒子的普通母親罷了……

  雅嫻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點上了蠟燭。

  乾隆彷彿口不會幹似得,竟還在問:「你可是聽懂了?這段話的意思是……」

  『真難為他一個人玩的這麼開心!』雅嫻便想到了這句話。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囉嗦的皇帝!】系統君無奈的聲音出現在腦海。

  【加1!簡直太嘮叨了!親,你是睡著了不知道,我們聽得都快暈倒吐血了!】調皮的聲音也從腦海中蹦躂了出來。

  「哦,你們有血可吐?」雅嫻下意識問道。

  換來的是一陣沉默。

  【[哭泣[哭泣]親變得一點都不可愛了!這一定是我的錯覺!】雅嫻沒理會哭泣的系統君,只是看了看拿著書還在滔滔不絕的乾隆:「皇阿瑪現在要教你蒙語,你要聽好……」

  『他果然是沒救了!』雅嫻想著,便睜開了眼:「皇上,您要喝水嗎?」

  乾隆被她這句話感動了:『她竟然會關心朕渴不渴,太感人了!』

  所以說,這就是所謂的賤男人嗎?因為從來沒關心過,所以如今一句普普通通的客套話,也能讓他如此感動?

  乾隆一臉感動的自己取了杯冷茶,含情脈脈地看著她,一口口喝了。

  雅嫻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道:「皇上,臣妾也有些渴了。」

  「啊!渴了!」乾隆警覺地放下杯子,「吳書來,上熱茶來!」

  吳書來在外頭站了老久,旁邊又跪了個皇后,故而,他只能一動不動站好。站的久了,便失去了知覺,總覺得自己天生就是根柱子了。

  如今,聽到乾隆裡頭喊他,第一反應卻是:『吳書來是誰?好耳熟的樣子……』

  繼而彷彿被人按了一下的跳蛙,蹦了起來:「庶!」

  轉身便要去找茶壺,卻一頭撞在了同樣急急忙忙轉身的容嬤嬤身上。容嬤嬤乃奶嬤嬤出身,那胸前,端的是波濤洶湧……

  來不及感歎自己究竟是佔了別人的便宜還是被別人佔了便宜。吳書來便衝了過去……

  富察氏哪裡跪過這麼久?她膝蓋早已失去知覺了,不過聽了乾隆的聲音,又打起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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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嫻一臉黑線的就著乾隆的手喝了那熱茶,深深覺得自己像個臥病在床的廢人。

  乾隆卻覺得這一幕溫馨極了,他已經深深被感動,他覺得,雅嫻也應該被他深深感動才是。

  吳書來又推門進來,這次只輕輕說道:「皇上,皇后在外頭跪了許久了。」

  於是,這脈脈溫情的畫面便被打破,乾隆有些不滿:「她不理宮務跑這裡跪著幹什麼?不嫌丟人?還是想施壓給嫻妃?」

  吳書來對乾隆這腦補的功力早已拜服,如今只道:「卻是與七阿哥有關呢。」

  「永琮才三歲,接痘尚早,但她卻私自瞞著朕去找痘種要為永琮種痘。朕還是依了她了,如今還要怎的?」總的來說,富察氏雖一心是為了孩子,才自己去找痘,但對於乾隆這般好面子,且多疑的帝王來說,這不亞於是在質疑他的太醫院,質疑他不為自己的嫡子盡心。

  當年他要讓永漣種痘,富察氏卻百般勸阻,搬扯出各種理由阻擋,他依了。結果永漣卻因為天花去了……若當年,富察氏不多嘴,不阻攔,他的嫡子,豈不是便能好好兒活著?

  大清入關後,愈受漢文化的影響,便越覺得嫡子的重要。歷代皇帝,莫不想讓自己的嫡子……可是富察氏做了什麼?她阻攔永漣種痘!於是,他寄予厚望的第一個嫡子便沒了!

  若不是為了再誕下嫡子,他何苦在去富察氏那裡?如今有了永漣,她又做了什麼?這次不勸阻種痘之事了!這次是將將三歲便要給永琮種痘!

  如今她如願以償了,不在長春宮守著,又跑啟祥宮來跪著幹什麼?

  乾隆越想越生氣:「叫她回去,朕沒空見她!」

  雅嫻阻止了他:「皇上應該去見見皇后姐姐,姐姐跪了那麼久,或真有急事也不一定。」

  她心頭暗罵:『你若是不出去,不是在給我招仇恨嗎?』

  乾隆聽罷自動腦補後,便一臉感動的抓著她的手:「嫻兒,你真善良。」

  【[嘔吐]酸死了!龍抽抽這是中毒了吧?要不要格式化一下?!】腦海裡的系統君做出嘔吐的聲音,那聲音勾的雅嫻口一張,竟『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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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出來的時候,臉色非常難看。

  他帶著一身異味路過富察氏身邊,淡淡道:「過來。」

  吳書來早已折回養心殿去為乾隆拿衣服。此時便沒有跟隨。

  富察氏咬著牙,在身邊丫鬟的幫助下,顫巍巍站了起來。只走了一步,便險些摔倒。眼見著乾隆已經遠遠的去了,她只得把身上大部分力氣放在了丫鬟身上,慢慢跟了上去……

  啟祥宮的偏殿裡頭。富察氏跪在下首,一五一十將永琮如今的情況說了出來。

  乾隆不聽還好,一聽便是氣的砸了杯盞:「你是怎麼當的額娘?!三歲便要給他種痘!選奴才又不選可靠盡心的!你……你簡直不配為母!」

  富察氏臉色瞬時蒼白,身子搖搖欲墜。她忙咬了口舌尖,拚命磕頭:「當年嫻妃給的那藥方,治好了無數人的天花。如今只求皇上讓嫻妃妹妹救救七阿哥了!若嫻妃妹妹同意。臣妾願……臣妾願讓出後位!只求永琮平安!」

  『匡』

  這事兒不提還好,一提乾隆便更氣:「她能做什麼?她不過是因緣湊巧得了張方子!當年還憂心你多疑,托了林太醫給永漣,你呢?朕都已經派人測過那方子的確有效,派人給永漣抓藥了!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使人偷梁換柱,將朕派人熬好的藥倒了!永漣如今該有多大了!」

  富察氏這些年來一直不敢正視的事情,如今被乾隆毫不留情□裸的揭開。她淚如雨下:「臣妾,臣妾只求皇上這次能讓嫻妃妹妹救救永琮……」

  「朕當年便問過,那方子是因緣湊巧得來的,那種不尋常的方子,你當是能多得的?她又不會醫術,如今還懷著朕的孩子。她又能再做什麼?」

  富察氏不說話,只拚命磕頭。

  終究,看在永琮的面子上,乾隆還是心軟了:「走吧,朕帶你進去問問。」

  他便是連衣都沒換,帶著富察氏便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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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嫻聽了富察氏的話,便問腦海中的系統君:「醫書上卻是沒有這般複雜的藥方,你知道該怎麼辦嗎?」

  【親,我連實體也沒有,除了理論知識,其他的,都沒辦法做哦。】系統略帶傷感道。

  雅嫻聽了又問:「那若是我去看呢?」

  這次的聲音卻嚴肅無比,明顯是那個不愛說話的系統:【不一定有用,但對你肚子裡的那個肯定有害。】雅嫻聽罷,便有了決定:「不去。」

  孩子很重要,無論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若不是疼惜孩子,她當年也不會冒著掉一半的屬性,被富察氏的猜疑嫉恨而去做任務換了那醫書來。但,若是讓她從別人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中做選擇:那對不起,誰都沒有她自己的孩子重要。

  永琮,對不起了。

  雅嫻便搖了搖頭:「皇上,那方子如此神奇,臣妾能得了一個,也是純屬運氣。臣妾自己是不通藥理醫術的,且,臣妾聽說民間有病中小孩不能見四眼人(孕婦)的習俗。」

  這話說的合情合理,乾隆帶富察氏來,不過是心頭仍有一絲奢望罷了。如今她這話一出,乾隆也只能歎了口氣:「皇后,朕同你去長春宮看看永琮,把所有的太醫都叫去吧……」

  ----

  和親王帶著奴才正要出城,卻被前頭一團人阻了去路。

  他便問那奴才:「前頭是怎麼了?」

  那奴才道:「王爺不知,那卻是花魁卿卿同暗娼月媚兒在為個金主毆鬥呢。」

  「花魁和暗娼?」

  「是啊,那暗娼,卻是大有來頭,前幾年同個將軍私通,被皇上罰了遊街那位便是了。」

  「她怎麼淪落到了暗娼的地步?」和親王道。

  那奴才便將知道的一一道來,不過還些貧賤夫妻百事哀的爛事,末了又道:「那女人倒是心狠,竟找了人把那將軍活生生打死了。」

  他末了又道:「說到這個,王爺可還記得前幾日那兩個乞丐?」

  「怎的?」弘晝問。

  「那乞婆卻不得知,只是那乞公,如今卻是成了小官兒,雖老了點兒,但總有人好這口。兼之,他又愛被人毆打,生意倒是不錯……」他說這話,竟帶了些下流的味道。

  和親王心頭便不喜:「你倒是什麼都知道!」

  那奴才便嚇了身冷汗:「再不敢亂說了。」

  「那乞婆現在何處?」和親王突然道。

  「誰知道呢?不過乞丐麼,一般都是隨便找個破廟爛胡同一躺……」

  和親王便打馬回轉:「你去把那乞婆找到。」

  那奴才莫名其妙地多了個差事,卻什麼都不敢問,只應了。

  ----

  和親王回府,便見著一個奴才來報喜。報的卻是,宮裡頭的嫻妃娘娘有了身孕。

  他愣住,好一會子才笑:「的確是喜事。」

  讓那奴才下去領了銀子,他自己卻站在那株海棠下,似是呆了。手中,卻是在反覆摩挲著腕上那繞了幾圈的紅瑪瑙……


第81章 過渡章

  乾隆是出過天花的。

  長春宮的偏殿,他只看了一眼那躺在榻上紅如明蝦的永琮,便勃然大怒:「太醫都是領干餉的?還不速速擬出方子來!」

  富察氏站在他身後,忍住悲哀,默默地擦著眼淚。

  太醫一個個磕頭如搗蒜。在乾隆的逼視下,一個個上前為永琮摸脈,臉上都帶著莫名的哀傷。

  乾隆覺得這氣氛壓抑的可怕,他道:「若治不好七阿哥,朕養你們有什麼用?」

  這群太醫嚇得竟連站都站不穩了。

  他看了會兒,便出去。

  富察氏在後頭,低聲拿太醫們的九族威脅一番,方跟著出去了。

  兩人坐在暖閣中,俱都無言。

  又等了會兒,不知多久。只見幾個御醫奔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嘴張了又合,半日,方道:「臣等無能,臣等有罪,七阿哥……」

  乾隆起身,覺得眼前有些搖晃,吳書來忙上前扶穩了。他便在吳書來的攙扶下,大步走回永琮的屋子。只見裡頭的奴才跪了一地,悲傷莫名。

  他不說話,直直走到床榻邊上,只見那原本紅如明蝦的男童,如今卻是一臉青白。

  他顫抖伸手,在吳書來的幫助下撫上那男童的咽喉,卻再也未觸碰到呼吸……

  他顫抖著唇,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良久,他轉身,卻見了富察氏悲傷地站在他身後。於是,他滿胸的憤怒終於有了出口。

  一腳踹翻富察氏,他指了她道:「好!好!好!你竟又害死了朕的一個嫡子!」

  富察氏半日爬不起來,淚水橫流。終於爬起來時,卻見他已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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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卻是衝回了養心殿,他筆頭乾涸,寫了滿案的『忍』字。

  莫非他真無嫡子緣?不會的!都是富察氏,都是她害死了他的兩個嫡子!

  他擲了筆在地。朝後跌進椅中,雙手摀住了臉。

  吳書來等了許久,方偷偷過去,將筆拾起,卻發現,那筆卻是再不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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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第七子愛新覺羅•永琮。

  薨於乾隆十三年,年三歲,謚曰悼敏皇子。悼敏皇子薨後,富察氏一病不起,竟日益消瘦。

  她掙扎著病體,細細地審了那宮女,卻發現,她竟不是任何人的探子,只是疏忽了,忘了關那扇窗子。

  那宮女被抽皮扒骨,株了九族。而富察氏,卻越發消沉了。

  八月,太后回京。

  月末,東巡。

  啟祥宮中,乾隆擁著雅嫻,百般不捨:「嫻兒若是此次能陪朕出巡當有多好,聽說那濟南大明湖上,如今風光正好。」

  雅嫻近來覺越發的多,聽他說著,便又迷迷瞪瞪起來。

  乾隆見懷中人無反應,一瞅竟又是睡熟了,便啞然一笑。將她抱到榻上,輕輕一吻,繼而寬衣上榻,擁著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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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東巡,乾隆便是帶了皇太后和富察氏出門。

  雅嫻那一日並未起身去送行,只因,又睡過頭了。

  伺書說了此行後,她便有些啞然:上輩子,東巡卻是乾隆十三年三月,而永琮去時,乃十二年的十二月。她心頭有預感--此次富察氏一去,八成是再也回不來了……

  九月,白裡跪在她跟前,委婉地說了富察氏薨斃於德州之事。

  她摸著當年雍正帝給她的那半塊情報處的信物,不得不感歎起命運來。

  十月初,乾隆親帶著富察氏梓宮抵至天津。皇長子永璜率眾出迎。

  十月中,富察氏梓宮至京,文武官員及公主、王妃以下,大臣官員、命婦,內府佐領內管領下婦女分班齊集,縞服跪迎。由東華門入蒼震門,奉安梓宮於孝賢皇后生前居住的長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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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察氏靈前,乾隆以皇長子璜,三子璋哭的不夠悲憤為由,狠狠斥責兩人不孝。明眼人都知道,這兩位皇子,終是與大位無緣了,而在喜鵲聽了,微一思量,便知如今機會已到了。

  她這些年混跡宮中,自以為看的分明--乾隆甚愛皇貴妃。而魏萱兒卻長得與皇貴妃神似形似。

  如今,卻是連出頭的機會也到了。

  這日,魏萱兒穿了素服正要去長春宮伺靈。喜鵲卻叫住她,然後跪下對她磕頭。

  「你這是作甚?」魏萱兒便有些慌亂。

  「姑娘出頭的機會便要來了,喜鵲在這裡先恭喜姑娘!」喜鵲結結實實磕頭後便道,這些日子的瞭解卻不是無用功的,她深知,眼前這位野心有多大。

  「我卻聽不懂你的話了。」魏萱兒心頭一突,臉上卻什麼都未顯。

  「這幾日哭靈,皇上多會在的,」喜鵲不慌不忙道,「聽聞皇上最欣賞的便是至情至聖之人。姑娘本就與皇上最心愛的皇貴妃神似……奴婢只願從此追隨姑娘,效犬馬之勞。」

  魏萱兒不在多說,只看著她:「若有那一日,我必記得你。」

  喜鵲要的便是這句話,當下磕了頭,又細細將多年來觀察到的富察氏的習慣和細節細細說與魏萱兒……

  三日後,宮女子魏氏事主至忠,破格封為:魏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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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嫻聽了這封號,便有些瞭然。她摸了摸腹部:「這輩子,她卻是個沒封號的貴人啊。」

  說不上有什麼感歎的,她瞇了瞇眼,又困了,小心翼翼地想翻身,卻腿抽了下。便『呀』地呼了一聲。

  乾隆在外頭聽到她驚呼,忙推門而入。

  見她額頭冷汗直流,嚇得手足無措。

  終於發現只是腿部抽筋時,才鬆了口氣。手法生疏的幫她揉通了筋脈。方對她說:「今兒朕封了個丫頭當貴人。不過是因為她刻意模仿了高氏。她們既然以為朕歡喜高氏,朕便做給她們看了。另,朕已找了穩婆候著,奶嬤嬤等著。過幾日,待富察氏下葬了,朕便讓瓜爾佳氏進宮來看你。你且裝幾日病,莫到靈前去,仔細衝撞了肚子裡的……」

  他說了半晌,卻只得了個:『哦』字。

  便有些不忿:「朕這幾日卻是過不來了。」

  於是,又是一個『哦』字。

  他氣道:「朕要做戲做全套,待富察氏之事過了,便去幸了那魏貴人。」

  於是,又得了一個『哦』字。

  乾隆便掰過她的臉來看向自己:「朕說,朕要去做戲,幸了魏貴人!」

  「臣妾聽明白了啊!」雅嫻滿不在乎道。

  乾隆這一拳,如同打在了棉花上,登時洩了力,他神色複雜:「你便是一點……一點都不難過?」

  她不難過,他心頭不知是悲是喜,他在濟南卻是因為醉酒,將一個夏姓女子當了是她……

  雅嫻便笑了,寬慰他道:「臣妾都懂得,且,臣妾是熟讀《女四書》長大的,後宮原本就該雨露均沾……」

  乾隆一口氣堵在肺管子裡出不來,他尋思一回,還真想起了當年去那布爾府見她搖頭晃腦念女四書的樣子來。他當時是怎麼和那布爾說的呢?哦,對了,他當時只說了一句,因想著反正和他自己沒啥關係。便沒再多做深思……去他娘的沒關係啊!

  如今,關係大大的!

  他娘的教什麼不好!偏教的她連口醋都不會吃……

  好吧,這原是好事,婦人不該吃醋,該大度……可是,他就是想看她為自己吃一回醋啊……

  乾隆臉憋得紫紅,良久方挫敗道:「朕要去燒了那些書!」

  雅嫻只當他又抽了,不理他。

  乾隆忍不住牢牢抱緊了她:「朕不去幸那魏貴人了,朕就守著你,你偶爾,別看那些書,別聽那些書胡扯,你偶爾,就為朕吃回醋好嗎?」

  雅嫻搞不清楚他這又是哪裡不對勁。乾脆眼一閉,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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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髒亂的胡同口,素服的家丁把手著胡同的兩端入口,不許任何人進入。

  胡同裡頭,白衣的和親王,卻是站在了一個死去多時的老乞婆跟前。

  那乞婆子渾身髒亂惡臭,睜著眼睛,手保持著抓東西的樣子。身上還有幾隻綠頭蒼蠅亂飛著。

  弘晝蹲下了身,看著她早已蒼老不堪的容顏。

  她的發幾近全白。

  他伸手,為她闔上雙眼,卻落了淚,濕了她的臉,他道:「如今,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耳畔,彷彿又聽到了那些早已遠去的聲音--

  那個男人在彌留之際說:「弘晝,你要做大清的賢王!」

  那個女人聲嘶力竭地喊:「他是我心頭最愛!」

  『最愛嗎?』他起身,慢慢走出了巷口,留下了一句話,「斂好,厚葬了吧。」

  「王爺,那碑上……」

  「無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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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敬不知道她更應該恨誰。

  兩個女人,一個是在她皇額娘靈前作秀哭暈被封了貴人的丫頭;還有一個,卻被她的皇阿瑪在朝堂上,公然準備冊立為繼後……

  她的皇額娘,才葬了幾日?

  布騰巴勒珠爾見妻子如此悲傷,只能悉心安慰:「這並不是什麼費解的事情。皇上不過是想要一個嫡子,而嫻妃娘娘正好已有身孕……」

  「她的身孕卻是在本宮皇弟逝去時有的!安知不是她腹中的孩子剋死了本宮的皇弟!」和敬公主便尖銳叫了起來,「本宮決不允許她佔了皇額娘的後位!」

  「公主噤聲!」布騰巴勒珠爾便急急止住了她的悲憤:「公主這話卻是不能亂說的!皇上乾綱獨斷,定是有自己的考慮……」

  「乾綱獨斷!」和敬公主便大笑起來,笑的淚如雨落,「我只知道,他對不起我額娘!」

  「難道後位要一直空懸?!」布騰巴勒珠爾吼道。

  和敬公主愣了一下:「那也不能是那個女人。」

  「後宮中,有哪個女子還當得?公主,那是你的皇阿瑪,你不會覺得自己管多了?」布騰巴勒珠爾勸道。

  『啪』

  和敬公主狠狠扇了他一耳光,繼而哭道:「本宮……本宮不是故意的,額駙,你……」

  布騰巴勒珠爾震驚的捂著自己的臉,轉身便要離開。和敬公主眼前一黑卻是暈倒了……

  再次醒來,她便知道了自己也有了身孕的事情。

  這下,她卻再無法說出嫻妃肚子裡頭的是克了她的皇弟的話。她只抓住布騰巴勒珠爾的手:「額駙幫我。」

  布騰巴勒珠爾便有些心軟,畢竟她親額娘喪了,她又懷了孕:「你要怎樣?」

  和敬公主便道:「本宮只求,拖延嫻妃成為繼後的時間。」

  她落下淚來:「皇額娘,不應該這樣便被人遺忘。本宮不求能阻止嫻妃登上後位,本宮只求,再多等等。」

  布騰巴勒珠爾點了點頭:「我會盡力。」

  他起身,便走了出去……

  和敬公主牢牢抓住身下褥子,淚水滾落,濕透了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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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嫻當年入門時的那場雪,卻是成為了阻礙她立刻登上後位的一個重大障礙。

  饒是乾隆,在面對所有人的反對時,也只得折中了:「封嫻妃為嫻貴妃,領六宮事。暫掌鳳印。」

  他悶悶不樂地下了朝,心有不甘,便叫了白裡來,如此這般一吩咐。竟是要在當年入門時的雨落雪止上施加輿論。

  太后在後宮聽了這消息,興奮地以掌合十。興奮地不住。直念佛號。

  她又命了人將鈕鈷祿家新長成的格格帶入宮來,她要看看……

  乾隆受了挫,在養心殿靜坐了半日。終究還是捨不下雅嫻,又去了啟祥宮。

  他進去,便抱住雅嫻:「你且等著,朕定要讓他們恭請你上了後位。」

  雅嫻早已聽聞前朝之事,但她卻並不覺得有什麼:「臣妾不在乎那些名頭。」

  乾隆更加感動:「朕知道,但朕總想給你最好的。」

  雅嫻受不得他的酸語,便拿了本《論語》:「皇上今日不教他唸書了?」

  乾隆便笑了:「自是要教。」

  他便翻開接著昨日的地方念了起來,雅嫻打了個哈欠,瞇了瞇眼,便準備繼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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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想要給乾隆拉皮條的心思才剛剛興起,便又被兩個不速之客,給磨滅了。

  原來,榆親王死在了戰場上,他的福晉殉情而死,只留下一個不足月的女娃繼承了榆親王府所有的家產,而齊親王府和齊王府竟是夫妻兩個雙雙感染了時疫。拋下個不到兩歲的女嬰,去了。

  這下子,大清入關時封的三個異姓王,全數沒了。

  端親王府名聲毀的差不多,剩下的克善世子,前不久剛剛封了貝子,也沒提要讓他繼承端親王爵位的事情。

  太后一盤算,覺得這兩個女嬰要是養在她身邊,卻是極好的。

  第一:身後都有家產;第二:都是女嬰,日後長成了,少不得要許人的……

  這一盤算,她全付心思都在爭奪兩個女嬰的撫養權上頭了,哪還有閒情要給自己兒子找女人?

  十二月,乾隆下了決策,將齊王府的格格蘭馨抱到了雅嫻跟前去養,榆親王府的格格晴兒,抱給了太后。

  雅嫻早已在那個新月冒出來的時候,被刺激過了一次,知道了這一世居然有三個異姓王的事情。

  蘭馨抱過來,她只看了一眼,想著這孩子年幼,說不定能成為她孩子的玩伴,便起了興致,好好的收拾打點了一番。

  太后那邊,雖然只得了一個,但乾隆的話說的漂亮,只說是體恤她的辛苦。太后自己一尋思,一個榆親王府竟不比齊王府家底薄弱。再加之,她的確精力有限,便不再掙了。

  十二月中,她不顧乾隆挽留,帶著晴兒,便回了五台山繼續禮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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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永琪歸來

  這後宮中人如今哪個不對魏貴人咬牙切齒的?

  嫻貴妃身份高貴,又兼之肚子裡懷了龍種,之前乾隆也露出了要封她為後的意思。當一個人,高出你太多太多時,那嫉妒便沒了,畢竟,你在嫉妒也無用。

  但魏貴人卻不一樣。不過是個包衣奴才出身,不是旗人,又是因為給富察氏哭靈哭的用心,被抬舉的。呵呵,那次哭靈,卻是廢了兩個阿哥呢。

  純嬪自不必說,那永璋卻是她的長子。魏貴人的上位,等於是踩著她的兒子上去的。她能不恨?

  純嬪,可是潛邸的老人兒,又是唯一在嬪位上的。

  更令後宮眾人不喜的是,這個奴才秧子,竟每月獨佔乾隆4、5日。

  後宮本就是粥少僧多,嫻貴妃獨佔的那十多日她們是不敢奢望了,但魏貴人算個什麼東西?竟穩穩的佔了那麼多伺寢的日子?!

  是故,後宮眾人如今都有種同仇敵愾的心,將那魏貴人列成了頭號大敵。

  這後宮如今的局面,自然是乾隆最願意見到的。雅嫻如今生產在即,多個女人能分散下後宮裡頭那些女人的注意力,真是好極了。

  是故,他也樂得將一些金銀珠寶不要命似得賜給魏貴人,做出一副十分中意和抬舉她的樣子來。

  還多次在翻其他女人牌子的時候,說一句:「你這裡卻不如魏貴人做的好……」

  妥妥的為她拉足了仇恨值。

  他如今覺得春風得意,不止是因為後宮局面大好。更因為,前朝之事--

  「稟皇上!臣夜觀天象,發現紫微星旁有一後星光芒閃亮,斗膽揣測,卻是天早有異象!想當年,孝賢皇后被抬進潛邸時,天便落雨、降雷。而嫻貴妃娘娘,卻正好雪停,天晴。這豈不是上天早有暗示?如今求乞順應天意,令後星早日歸位。」那欽天監便站出一個人來,磕頭不起。

  後頭文武百官皆磕頭齊聲道:「求皇上順應天意,令後星早日歸位。」

  這已經是前朝第六次如此整齊下跪求封嫻貴妃為皇后了。

  乾隆心頭得意,卻還是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來:「不可,孝賢皇后離去不到一年,朕心意已決,不可再提封後之事!」

  當下,便有一軍機大臣磕頭悲切道:「皇上萬萬不可!皇上同先皇后鰜鰈情深,只,上天早有啟示,否則先皇后所出二子為何……這正是上天要令後星歸位啊!皇上!臣斗膽求您以江山為重!順應天命,令後星早日歸位!」

  於是,新一輪的山呼便又開始了!

  乾隆心頭讚賞白裡辦事果然不錯,竟在這短短幾月中令這些頑固不化的大臣們拚命磕頭為雅嫻求封。他心頭拿捏了一會兒,突然看見下頭跪著的布騰巴勒珠爾:「額駙覺得呢?」

  哼!不要以為他不知道,去年他欲要封後時,便是這位秘聯繫眾人在朝堂上公然以死抗拒的。

  布騰巴勒珠爾聞言渾身顫抖。早在京城出現傳聞和各種神跡時,他便隱隱猜到是為了什麼。但仔細調查,發現所有的痕跡都指向乾隆時,便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早在發現帝心偏了時,他便知有這麼一天,如今,卻是來了。

  他出列磕頭:「臣只求皇上順應天意,令後星早日歸位,為天下計,捨兒女之情。」

  乾隆便道:「和敬也是這個意思?她可是先皇后唯一骨血了。」

  布騰巴勒珠爾強笑道:「公主雖敬愛先皇后,但卻也識大體,知道要以天下為重。」

  他話是這般說了,心頭卻知道,今日回府,必被和敬公主一番哭鬧。他心頭,卻是有些厭倦了……每每朝堂上請封嫻貴妃為後,他回府後,必被和敬一番數落。可和敬未免太過天真:這天下是皇上的,他只是臣子,就算背了額駙的名義,卻也不能做什麼……再說了,若他是乾隆,定也會做同樣的選擇。後位不能一直空懸,嫻貴妃家族不錯,又不惹是生非,且還懷了龍種……

  「和敬長大了,」乾隆感概,「只是,這封後一事……」

  百官再次拜服:「求皇上順應天意,令後星早日歸位!」

  乾隆忍住想笑的衝動,環視眾人,見眾人無不倒地跪拜,便道:「既然如此……嫻貴妃烏拉那拉氏,秀毓名門,祥鍾世德,事朕久年,敬上小心恭謹,馭下寬厚平和。又有天啟……故冊立烏那拉氏為皇后。」

  眾人皆三跪九叩,皆稱:「萬歲!」

  乾隆正得意間,忽然見一小太監從後奔入:「皇上,嫻貴妃娘娘發動了!」

  眾人皆慌,再次叩首:「此乃天意啊!後星歸位了!」

  乾隆此時再也顧不得聽他們吹噓。大跨步下了龍椅,便往啟祥宮去……

  吳書來在後扯了嗓子:「退朝!」

  ----

  啟祥宮外,以純嬪為首的妃嬪們皆在暖閣等候。

  一盆盆血水被送了出來,一桶桶乾淨的水被抬了進去。雅嫻咬了白布纏的木頭,抓碎了身下的褥子,汗水直流,卻沒發出半點兒喊叫。

  痛,撕裂般的痛,彷彿有人拿斧子生生劈開了她的身體,可是,這痛卻爽快無比。

  兒奔生,娘奔死。

  這痛的最後,便會是一條嶄新的,寄托了她全部期望和愛的生命……

  暖閣中的女人坐了一盞茶的時間,楞聽不見裡頭有半點產婦的喊聲--這卻是極為不符常理的,好幾個便同時念起佛號。有希望她生不出的,有希望她生出個格格的,還有希望她最好一屍兩命的……

  可無論她們如何祈求。

  肚子裡的那個孩子,卻彷彿是天生便知道要疼惜額娘一般,剛剛發動沒多久,便隱約要出來了。

  說來奇怪,她這一胎自懷著的時候就不像普通孕婦那般容易害喜,只是嗜睡。彷彿這孩子,天生便知道心疼額娘,從不為難額娘。

  穩婆們哪裡見過頭胎能生的那麼順暢的?不過,她們還來不及感歎,便被雅嫻一聲抑制不住的淒厲痛呼吸納了全付心神--孩子是易產,可這母親,卻是第一胎啊……

  乾隆到時,便聽到了這聲痛呼。

  他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抓住吳書來便問:「怎麼這般疼?」

  吳書來雖不算是個男人,卻也不是女人,他哪裡知道?

  不過,既然被乾隆扯著要答案,少不得也得說出個一二三來:「奴才想著,大抵是頭胎的緣故……」

  「不行!一定是穩婆不夠盡心!怎麼能這般痛!你聽聽!你聽聽!她嗓子都快啞了!」乾隆抬腿便要往裡頭沖。

  「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暖閣中的女人們齊齊過來跪下了。

  「滾開!」乾隆見她們擋了路,毫不留情地罵道。

  吳書來死命抓住乾隆:「皇上,血房不吉利!」

  乾隆執意要去,又被一群奴才死死拽住,他紅了眼:「放開!朕要株了你們九族!」

  當下便有幾個嚇破了膽子,不敢再拉的。

  吳書來卻死死拽住了他:「皇上,若您進去了,別人該如何看待貴妃娘娘?」

  他便不再掙扎,只立住了:「朕……」

  太多太多的無能為力,他縱然是天子,卻也是個沒有隱私的男人……前朝。後宮,他需要在中間找到一個平衡點。否則,為何要立那個魏貴人?

  乾隆頹廢不已,一時心頭百感交集卻只得靜靜立了。

  「天哪!快看!!」突然有人喊道。

  乾隆抬頭,卻見天全紅了,如同一朵朵紅蓮在天際綻放……

  「哇∼哇∼」

  產房裡頭,傳出響亮的嬰啼……

  ----

  穩婆哪裡見過如此快便誕下的嬰兒?

  不過,無論如何,平安誕下,便是福氣了。再一看竟是小阿哥,心頭更是大定,喜滋滋地把小阿哥洗好,抱給雅嫻。

  因了生產順利,雅嫻殘留了絲精力,正好見到了小十二。

  他睡在她早已準備好的襁褓中,小拳頭靜靜握著,初生的嬰兒,肌膚還有些紅皺。

  穩婆把她抱了過來,剛剛挨到她的身子,便聽他『咯咯』地笑了。小手胡亂摸索著,扯上她的衣襟,突然睜開眼來。

  就這一眼,她便篤定了:她的兒子回來了。

  淚水,便落下。他吃力地抬起小手,卻怎樣都夠不到她的臉。

  於是,她便將他小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卻見他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心頭一酸:「我的永琪。」

  ----

  穩婆仔細掖好了小阿哥的襁褓,整理了自己的儀態,便抱著小阿哥出去道喜。

  乾隆聽到裡頭嬰啼時早已坐不住了。他起身,巴巴地望了一回那產房,在吳書來的提醒下,明白自己失態了,又慢慢坐回去。

  此時,見那產房門開,一個穩婆抱了小小襁褓走來,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他站起身來,巴巴地看著那穩婆,一時之間,不知道手應該放在哪裡才好。那婆子一臉喜氣地磕頭:「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貴妃娘娘誕下個白白胖胖的小阿哥!小阿哥長的俊俏極了!」

  乾隆便更加開心,他張了張嘴,第一聲兒在喉嚨裡頭沒發出來,第二聲才大了些:「吳書來,賞!」

  吳書來早已習慣了乾隆的抽風,而從未見過乾隆這般做派的後宮妃嬪們,當即咬牙切齒,心頭對要有個兒子的念頭,越發執著起來。

  吳書來熟練的幫乾隆做了善後工作--重賞了穩婆和啟祥宮的奴才們。

  然後幫他已經傻了的主子接過小阿哥。

  乾隆扎手紮腳地抱了,半點兒力氣都不敢大使,那孩子是那麼的小,軟,紅紅的一團縮在襁褓之中。他身子已經僵硬了,看了半晌,才疑惑道:「他怎麼長得像個小猴子?」

  此言一出,就連穩婆都忍不住想要抬頭看看乾隆了:皇上不是已經有了好幾個阿哥了?難道他竟是從未見過剛剛出生的?

  其實,是見過的。至少當年永漣和永琮,他是就著穩婆的手看過那麼一眼的。只是,他現在壓根兒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就連最基本的常識,他也忘了。比如,規矩裡頭的:抱孫不抱子……

  於是,新出爐的傻阿瑪抱著剛剛出來的兒子,傻冒頂兒了。只知道呵呵傻笑。

  不妨那襁褓中的阿哥竟張開了眼看了看他。

  「竟然睜眼了!他好聰明!」乾隆剛興奮叫了一句,突然臉色鐵青。整個人似乎都不會動了。

  吳書來無意中看了一眼,只見乾隆抱著襁褓的手中,流出了可疑的液體。

  『哇嗚嗚∼』小阿哥突然驚天動地地大哭了起來……

  ----

  且說這朝堂之上,那小太監冒失地闖來說嫻貴妃發動之事。

  若是擱在往常,少不得要落了一番排頭。但今兒卻是例外--是乾隆在眾臣再三叩求之下,才口頭封了嫻貴妃為後。

  這前腳剛剛頒了旨,後腳立刻說是嫻貴妃要生了。若這胎是個阿哥……

  大臣們下朝之時,便忍不住感慨,深覺自己一定會名留青史--他們順應天意,迎了真正的後星歸位啊!

  這番感慨不出一炷香時,便被放到了最大--

  快要出了宮門時,一個大臣無意中看了眼天,驚訝出聲:「那是什麼!」

  他這一聲震驚了其餘的臣工,便有人也看了眼天,這一看,卻是不得了:「天降異象!有貴人將誕!」

  這下子,所有人都仰了脖子。只見那天際一朵朵紅蓮競相綻放綻放……

  看了許久,直到那紅蓮褪去,脖子酸痛。大臣們心頭惶惶時。卻見幾個小太監跑來,命那守門的:「快些準備鞭炮,嫻貴妃娘娘將將誕下了個阿哥!」

  ----

  十二阿哥是在洗三宴上有了自己的名字的。

  主持洗三宴的,大跌眾人眼睛。你道為何?

  這洗三宴卻是可以與抓周、娶親並列為人生三家大事兒。嫻貴妃雖為正式成為皇后,但乾隆卻是早已當著所有大臣的面金口玉言地下了聖旨的。這十二阿哥落地之時,又有如此異象。命格何其貴重?

  就算是讓太后親自來主持洗三,估計也無人能挑出什麼不合的理兒來。

  如今,太后是不在,但宮裡頭還有一位太妃,退一萬步來說,這位太妃雖無出,命格不算全福。但宗婦裡頭多少能稱為全福命格的在巴巴等著盼著能為這個不凡的阿哥主持洗三宴啊。

  而今,這差事卻是被乾隆一句話,給落到了當今嫻貴妃的親額娘瓜爾佳氏頭上。多少宗婦得了這個信兒,都掐斷了指甲,莫不酸酸地道一句『瓜爾佳氏好福氣。』

  這洗三宴的當日,又一宗大跌眾人眼球的事兒來了。

  乾隆竟當眾給這孩子取了名兒:永琪。

  之後,便是引起了一陣猜測:這皇帝到底是什麼心思呢?對著十二阿哥到底是看重呢,還是不看重?若是看重,為何要用個『琪』字做名?若是不看重--你傻了吧?皇家阿哥哪個不是活過了週歲才有個名兒的?

  一時間,眾人想來想去,只得出了個:『當今是故意取這個名字,來壓一壓十二阿哥的福氣,讓他能夠更好成活。』

  這結論一出,又不知要壞了多少條錦帕了……

  ----

  宮裡頭的女人見魏貴人將手腕上那碧瑩瑩地鐲子褪了,放進盆中。一個個便捂了嘴。

  對她們而言,嫻貴妃平安產子固然是件噩耗,但能見著魏貴人吃癟,卻也還算有點價值。

  魏貴人退下時,純嬪便喊了她一句:「妹妹,姐姐早已為你將來的阿哥準備好了添盆之禮,妹妹當努力,莫使姐姐的禮物落了灰塵才好。」

  魏貴人便是一愣,繼而強笑:「謝謝姐姐了,只兒女之事,卻是要看緣分的。再說,晚成未必不能大器?端看嫻貴妃姐姐多年未有……再看看姐姐,萱兒便是釋然了。」

  純嬪被她氣的一口氣提不上來,竟要暈厥過去。

  魏貴人方吐了口氣,默默站到了角落裡頭去:她雖然說的好聽,心頭卻也是急躁的。

  前幾日,她阿瑪便使人來勸她想法子早得一個龍子……可她滿腹委屈該同誰訴?這兩年,別人只看得到她聖寵不衰,卻不知當今皇上,卻是開始走修身養性的路兒來了。宿在她那裡的時候,十次有九次都是純睡覺,什麼都不做。

  生孩子,卻不是她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情,孩子的阿瑪不肯努力,她能奈何?

  魏貴人忍不住抬手摸上自己的臉:『難道如今我已經老了?不,定不是的!』

  魏貴人有些惶恐,在這後宮呆的越久,她越明白,聖寵什麼都是虛的,唯有兒子,才是自己的……

  ----

  洗三宴後,瓜爾佳氏便去求見了雅嫻。

  她喜滋滋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兒,跪在地上磕頭,然後抬起頭道:「娘娘,奴婢見著小阿哥了,長的很好。娘娘辛苦了。」

  雅嫻便叫她起來,又讓伺書搬了個繡墩過來。

  瓜爾佳氏便小心翼翼坐了:「娘娘大喜!」

  「哦?」

  於是,瓜爾佳氏便將永琪出生那日乾隆當著滿朝文武封了雅嫻為後的事說了出來。

  這卻是雅嫻不知道的,她生產疲憊,伺書和小安子都住了嘴,不曾說出來令她分神,白裡乃外男。自不能在她未出月子時來,一時間,她竟是消息真空了。

  總的來說,乾隆居然選在這時候封她為後,令她頗感意外。但仔細一想,卻是在情理之中。

  雅嫻便淡淡地囑咐了幾句,約束家人不可以此為傲,需謹慎做人。

  瓜爾佳氏自是滿口應允了。

  爾後,又道:「娘娘……娘娘什麼時候能……」

  她說不下去,竟是落下淚來:「是奴婢失態了,求娘娘饒恕。」

  雅嫻自是懂了她想說什麼,也有些傷感:「這一生還很長,總有一日,本宮會見到阿瑪和哥哥們。」

  瓜爾佳氏一直點頭,哽咽的再也說不出來。她心頭模模糊糊起了個大不敬的想法:還不如,當年不要嫁進皇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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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瓜爾佳氏前腳出了啟祥宮,乾隆後腳便到了。

  他卻是在雅嫻誕子後,第一次見到她。

  古人有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對於乾隆來說,三秋還是太誇張了點兒。但三日不見,如隔一秋的感覺還是在的。

  他見了她,不說話,只看著,好半日,才說:「辛苦了。」

  「皇上見著永琪了?」雅嫻受不得他的蠢樣,便問。

  乾隆便收起了眼中那濃的化不開的感動,他笑:「不僅見了,還抱了。嫻兒你不知道那臭小子,竟尿了朕一手。」

  雅嫻心頭為兒子鼓掌,臉上卻淡淡道:「哦,童子尿,上好的補藥,這是永琪在孝敬您呢。」

  乾隆臉色便越加古怪。好半日,才無力坐下:「嫻兒,那臭小子一見到朕便哭,可是見到容嬤嬤卻笑。難道朕還不如一個老貨長的有吸引力?」

  雅嫻聽了這話,便想笑著寬慰幾句,也為永琪說點好話。

  「嫻兒,朕始終不懂,為何你堅持要給十二取名叫『永琪』,『永玨』多好啊。」乾隆又道。

  這句話,卻是磨滅了她心頭那些喜悅,她閉上了眼:「臣妾困了。」

  乾隆還想說什麼時,卻見她眼也不睜道:「臣妾尚不能服侍皇上,求皇上使後宮雨露均沾。」

  他張了張嘴,卻半句兒話都說不出來。最後只得恨恨的一甩袖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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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兩人的冷戰中,永琪的滿月宴到了。

  這段日子,乾隆一直想要去啟祥宮,卻怎樣都拉不下面子來,他覺得今兒的滿月宴說不得是個和好的機會,便早早的退了朝,穿戴一新,來了後宮參加十二的滿月宴。

  眾命婦正在圍著十二阿哥說話呢。

  永琪如今長開了,白白胖胖的,像只剛出爐的包子。眼睛烏溜溜圓滾滾的,只朝著人一打量,便讓人疼到了心坎裡去。

  這阿哥卻是個不煩人的。

  不僅長的好,還不愛哭鬧。

  平日裡頭,喝飽了奶,便握著小拳頭呼呼睡覺,那小拳頭還抵在唇邊,看上去可愛的不行。照顧他久了,身旁的奴才便得出個規律來:若是十二阿哥哭一聲,那必是他餓了;若是哭兩聲,只用準備好干尿布換了就行;若是哭三聲……得,抱去給嫻貴妃娘娘吧,到了嫻貴妃娘娘跟前,保管立刻不再哭了。

  有一日正巧雅嫻不便,十二阿哥小嗓子都哭啞了,容嬤嬤過來抱了下,他竟也笑了。這令容嬤嬤開心不已。再加之雅嫻身邊已經有了伺書他們伺候,容嬤嬤一尋思,乾脆自請了來照顧十二阿哥。

  雅嫻當然允了。

  於是,滿月宴上,抱著永琪的便是容嬤嬤了。

  乾隆見了自家長的白白嫩嫩,看上去喜人的十二,便好了傷疤忘了疼,伸手便想要接過來。

  容她是真心疼愛永琪,且不知為何,見了永琪第一面,便覺得與這孩子有緣。這緣分彷彿是早就注定了似得,怎麼看,怎麼愛。加之永琪又愛粘她,容嬤嬤更是疼他到了骨子裡去。平日裡頭,除了餵奶,旁的都是親力親為,生怕小主子受一點兒委屈。

  如今見了乾隆想抱永琪,她心頭就有那麼一點兒不樂意了。

  說來也怪,這永琪,平日裡頭乖乖巧巧,卻是從來不給乾隆面子。一到了他手頭就哭,還揚著短短的手腳,到處亂踹,只想逃出他懷中來。

  乾隆抱過幾次,不是被撓了,便是被踹,還有幾次正好遇到這小子體內水分充足,便不甚客氣的附送了他阿瑪金黃的童子尿。

  每每被乾隆一抱,十二阿哥這細嫩的小嗓子便要啞上好幾天。聽得容嬤嬤那是心疼極了。

  是故,雖然不應該,她卻還是不太想要把永琪交給乾隆……

  可,她畢竟是個奴才,就算雅嫻給了她足夠的臉面,也改不了她是個奴才是事實。

  當乾隆伸手之後,她委婉地說了對他形象或有礙後,見乾隆還是不放棄,她也只得將永琪抱給了乾隆。

  她心頭祈禱著永琪千萬別哭,但是怕什麼,便來什麼,永琪竟扯著嗓子『哇』地一聲,又重重哭了起來……

  雅嫻正好出來,便聽了自己的兒子在哭,她卻是什麼都顧不得,從乾隆懷中搶了永琪,細細安慰。見永琪目光躲閃,似乎在逃避什麼時。她心頭又是一歎:「他怎麼那麼怕他阿瑪?」

  腦海中便有一聲音作答:【因為,他是帶著上輩子的記憶啊。】於是,當經歷過對親情的渴望而又最終幻滅時,永琪,對著這個與上輩子截然不同的乾隆,選擇了徹底的逃避……


第83章 封後大典

  乾隆憂傷的望天,他實在是想不通透,為何自己明明如此器宇軒昂,兒子和老婆卻都不理解他?

  敬事房呈上綠頭牌:「皇上,您該翻牌子了。」

  乾隆看了一眼:「怎麼沒有嫻貴妃的?」

  敬事房的太監便道:「嫻貴妃娘娘說自己身子不適,讓撤了。」

  乾隆聽完更加憂傷,手一揮:「下去。」

  於是,敬事房的太監又捧著綠頭牌,退下去了。

  「唉!」

  吳書來嚇了一跳,抬眼看,卻見乾隆正在歎氣:「吳書來,你說,朕到底是哪兒得罪了那個臭小子?他竟如此不給朕面子?」

  吳書來含糊著說:「或許,是小阿哥怕生……」

  「哼!他怕生!怕生便不會在個老嬤嬤懷裡笑的那麼開心!朕是他阿瑪,他居然……居然寧願親近個奴才也不……」乾隆氣從中來,之後又道,「難道,是因為朕對他唸書念多了?可朕教他的都是聖人之言!哎,這小子該不會是煩了朕吧!」

  吳書來默默腹誹:『萬歲爺,您絕對是想多了,才滿月的孩子哪裡還記得您念了什麼書?不過是本能性的怕您……』

  他猛然驚了一下,暗暗斥責自己為何會用了『怕』這個字來。分明應該是父子天性,所以……可是,不用『怕』來解釋還真說不通十二阿哥的行為啊。

  『難道是主子身上龍威太重了?』吳書來摸著下巴想。

  乾隆哀傷了一回,又道:「嫻兒也是個沒良心的,沒那臭小子的時候……有了那小子,她竟然不要朕了。」

  『這副怨夫模樣是怎麼回事?!!!不,一定是我睜眼的方式不對!』吳書來差點咬了自己的舌尖,他道:「皇上,娘娘說的原本也是對的,雨露均沾才是正道。」

  乾隆憂傷地看著天花板:「她賢惠是件好事,可,哪怕吃一回醋呢……哎!『人無完人,金無赤足』古人誠不欺我。為妻不妒是件好事,可完全不妒,又少了那麼些閨房之樂。」

  他繼而咬牙切齒:「果真該將那勞什子書都燒了!都怪那布爾!」

  吳書來乾脆不插話了,反正瞧這樣子,皇上一個人自言自語也能說的起來,他何必去刻意討巧?言多必失啊!

  第二日,那布爾在朝堂之上無故挨了一頓痛斥。他二張和尚摸不著頭腦地回家想了半日,又叫來子嗣,一一細細敲打,毋須囂張跋扈,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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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乾隆原本是要去求和的,沒想到這滿月宴上不僅沒求和成功,還又加重了不和。

  他一氣之下,竟然連日來翻遍了後宮諸人的牌子。

  可這也消不了氣。跟他久了的,例如純嬪這樣的,他一見便忍不住想到了雅嫻;跟他不久的,例如魏貴人這樣的,裝模作樣學高氏的作態,看的他只想嘔吐。

  於是他大筆一揮,決定不噁心自己了,要刺激雅嫻,直接封賞後宮之人便是了。

  可這筆還沒落下去呢,吳書來只說了句:「這是不是會讓人覺得嫻貴妃娘娘……」

  他便又扔了筆,氣悶無比:要封也要等到雅嫻正式坐在了皇后的位子上,讓她來封。這叫恩典。如今封了算什麼?給雅嫻打臉嗎?

  乾隆扔了筆,自己想了一回,別人都如此不在乎他了,他居然還要為別人的面子做打算。真是又委屈又氣憤--他現在這樣,就是所謂的被個女人給拿捏了?

  抽抽龍生氣的後果便是,他要住在魏貴人那裡,為啥?不就因為魏貴人的資歷最淺?他每天夜裡頭只用把下人一攆,自個兒上床睡了,叫魏貴人抄經文即可。

  什麼?你說魏貴人不識字?不打緊,照葫蘆畫瓢成不?這就是在給她識字的機會啊!傳出去帝王夜裡執手親筆教她寫字,多麼風雅,多麼……這下總能夠刺激她了吧?

  其實啊,乾隆想讓雅嫻吃醋,除了她如今看中那個只會睡覺吐泡泡的奶娃兒外,更重要的就是:他曾差點為她吃醋來著!看清楚了,是差點兒!乾隆才不承認,自己吃過和親王的乾醋呢!他可是帝王!九五至尊的帝王!!!

  在宮裡頭其他人眼中看來,是這樣一回事--嫻貴妃生了個阿哥,皇上覺得完成任務了,便決定繼續播種。他點了一遍後宮諸人後,覺得還是魏貴人伺候的最好,於是夜夜留宿在魏貴人處。魏貴人呢……你們看啊!她眼睛永遠帶著黑眼圈和睡不夠的神態。夜裡頭,當是多麼辛苦啊……

  不過,後宮其他的妃子倒是覺得是這樣的--這個魏貴人啊,不知道從哪兒學了下三濫的……咳咳咳。還熱衷於說咱們的壞話。不知死活的從嫻貴妃嘴裡搶肉,不過啊,瞧她那樣子,永遠一副欲。求。不滿的糟心樣兒。再瞅瞅她那肚子,嘖嘖嘖……命裡無時莫強求哦。就算霸佔了萬歲爺又能怎樣?送子觀音可從來都沒瞧上過她。

  魏貴人能怎的?

  她不是聾子,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周圍人的想法。

  不過越是這樣,她須得越抬高了頭,擺出寵妃的派頭來。一遍遍催眠自己夜裡頭的確是伺寢來著。不過,別人伺寢是懷個龍種,她伺寢麼……咳咳,是掃盲兼長學問!

  不錯不錯!她如今已經可以把《金剛經》用小楷抄下來,且一字不錯了。

  乾隆等了好幾日,眼見著這欽天監算出的封後大典吉日將近了,雅嫻卻還是沒給他鋪台階,便有些急了。賞賜不要命的一大批大批往魏貴人那裡頭送。

  更有甚者,還特意讓魏貴人在內殿歇到晌午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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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嬤嬤,伺書,伺琴,伺畫,伺棋幾個都急的不行了:這魏貴人眼看是要爬到娘娘頭頂上去啊。

  可是人正主兒,楞是不急。

  不僅不急,還樂得清閒逍遙,天天除了抱著兒子唸書。就是拿著針線給兒子做小衣裳。

  端的逍遙自在。

  頭裡她們還以為主子是礙於面子假裝不急呢,後來私下發現,主子不僅沒裝,還有點喜形於色了。活像沒有皇帝的寵愛,是她畢生最大追求似得。

  這追求可要不得!

  這不,幾個貼身的,找準機會便勸她呢。

  可人家就一句話:「為妻當賢,皇上能讓後宮雨露均沾,這是福氣!」

  好吧,人家立意要當個賢貴妃,你還能作甚?

  急吧,急死丫鬟急不死小姐。

  不過,這後宮雨露均沾,可不是盡沾到魏貴人一個人的頭上啊。

  雅嫻初聞如今最受寵的乃魏貴人時,也是一愣。可沒多久就釋懷了:人家上輩子也得寵啊。

  她這輩子最大的收穫便是學會了知足,不爭。她不和高氏爭,畢竟高氏是乾隆心頭永遠的珍愛,不和富察氏爭,反正她上輩子就沒爭過。如今麼……魏氏來了,她想了半天,覺得自己去爭豈不是在犧牲自己這世難得的安寧?想來想去,覺得與其去賭口氣爭這個寵,還不如不爭,反正,她在這宮裡頭勢力培養的也夠了。馬上又要做皇后,守住了賢惠,不犯錯,不管他,任他去作孽。任誰都找不出再要廢了她的借口。

  於是,她覺得,現在挺好的,誰要爭誰去,她可是要抱兒子的主兒。

  她正得意呢,突然腦海中便有一聲音道:【親,再過幾日便是封後大典了,你真不給龍抽抽半點兒面子?不爭是好的,有時候不爭便是爭了。可這時候再不軟一點兒,龍抽抽腦子一抽,指不定要做出什麼來呢。】「他能做什麼?」雅嫻不在乎道,「大不了便是不進我這啟祥宮了。我倒樂得清閒。」

  這系統君聽罷竟鼓掌叫好:【就該這樣!親,我支持你!這種渣男就不應該給他好臉色。你……】【閉嘴!】另一嚴肅的聲音道。

  【好啊!你竟然叫我閉嘴,你太不禮貌了,當心我日後要……】【玩家!】嚴肅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是不是只有永琪便夠了?】雅嫻還未說話,便聽它道:【你若是忘了,你還有兩個孩子,那麼儘管同乾隆冷戰下去。】雅嫻渾身一顫,幾乎是下意思地推開了正在給永琪縫製的小衣,她慌忙道:「我怎麼會忘了他們?」

  可腦海中,卻再也沒有聲音響起了。

  不知為何,她竟有些害怕:「我怎麼會忘了我的小五和小十三?我不會忘的。」

  過了會兒,她重新抬頭,堅定道:「我知道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會給他台階讓他下。」

  她放下手中的小衣,朝外頭喊了聲:「伺書,拿那前日那匹布料來,本宮要為皇上縫製一雙羅襪。」

  伺書在門外聽了這話,喜地大聲應道:「庶!」

  她立刻去拿,撞著了小安子。

  「伺書姐姐你這麼急著去哪兒?娘娘跟前誰伺候?」小安子一個踉蹌,好容易站穩了忙問。

  「娘娘要給皇上縫羅襪,著我去取布料。」伺書說完急匆匆又走。

  這話傳入過往奴才耳中,大家俱是笑開:好了,雨過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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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那頭很快便也得了消息。

  聽罷他便有些坐立難安。敬事房的太監捧了綠頭牌來,問:「皇上今兒個可還是點魏貴人?」

  乾隆大手一揮:「下去,下去,朕要好好歇歇。這幾日你都不必過來了。」

  那太監有些意外,覷見吳書來臉上會意的笑容,於是什麼都不敢說,端著盤子倒退下去了……

  「吳書來,」乾隆看了自己的心腹太監一眼,「朕最近是不是又英俊了很多?」

  吳書來忍住笑,努力做嚴肅狀:「豈止是英俊了許多?萬歲爺分明便是年輕了十歲啊!」

  這話卻是戳到了乾隆心頭上:「你這狗頭,竟胡謅,要真年輕了十歲,豈不是還沒有貴妃大了?」

  吳書來細細一算,果然如此。他便伏在地上磕頭:「奴才算術不好呢……」

  「算了算了,你讓人打水給朕,朕要沐浴。另外,那臭小子還是睡了吃吃了睡?竟把朕讓人給做的撥浪鼓都扔了?」

  吳書來不說話 。

  果然,乾隆自己又說了下去:「嫻兒不怕把他養成豬啊?天天給那小子做東西……」

  吳書來湊趣道:「這不是,貴妃娘娘也在為您做羅襪呢。」

  乾隆便笑了:「她還算有點子良心。不枉費朕做了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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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的羅襪剛成了半隻。便又出了事。

  清宮規矩,年逾25歲的宮女可獲恩准出宮嫁人,出宮時登名造冊,沒人有20兩銀子的恩賞。

  雖25歲出宮已經是老姑娘,很難嫁到什麼好人家了。但這一個不小心便會丟了性命的宮中,有幾個宮女不是在苦苦熬著年齡好出宮的?

  但也有例外,比如眼前跪著的這一個。

  「你叫冬兒?」雅嫻看著跪在地上的宮女問。

  她面容姣好,臉的左側有一枚梨渦。

  見雅嫻問,她倒不慌忙:「是。」

  雅嫻越發覺得她眼熟,便道:「且抬起頭來。」

  她這一抬頭,旁邊的伺書先是驚呼了聲:「迎冬姐姐!」

  雅嫻立刻屏退了眾人,吩咐伺書和伺畫守好殿門。

  「你這些年在哪兒?」

  「娘娘,這後宮是那麼大,奴婢這些年,雖見不著娘娘的面,但天天都在想呢。」迎冬笑道。

  「當年姑爸爸說,你們四個和佳嬤嬤都另有安排。」雅嫻道,「本宮在雍正十三年倒是見過佳嬤嬤一次,她如今可好?」

  迎冬聲音溫柔,不急不緩道:「佳嬤嬤已經去了。」

  「怎麼會?」

  「佳嬤嬤當年並未隨孝敬皇后去,她卻是另有安排。當年孝敬皇后曾告訴我們,先皇答應要將粘桿處裡頭的情報處給格格,哦,是娘娘了。先皇雖一言九鼎,但這畢竟是極為緊要的事情,孝敬皇后不能去賭,便讓佳嬤嬤留下了。說來也巧,娘娘當年進獻給孝敬皇后的那顆藥丸,卻成就了一個人呢。便是那人,後來起了重要作用。就連娘娘如今……也有那個人當年的一點點功勞。」

  雅嫻一想便懂了:「是泰安真人,佳嬤嬤當年曾告訴本宮,若干年後,會有一個姓敖佳的少年或會考功名。」

  「那便是泰安真人俗家時的兒子。」迎冬道。

  如此一說,那些個疑問卻是都想通了:當年孝敬皇后布下了一局大棋,為她算計來了個後位。雅嫻不僅細思,前世為後彷彿其中也有孝敬皇后的手腳。但那時,她卻沒有如此細緻的為她謀算了每一步,布下如此多的棋子。

  她本是為了完成任務才去接近孝敬皇后,哪裡想到,陰差陽錯下,竟得了孝敬皇后的全部疼寵?

  她歎氣:「你為何不想離宮?難道又和當年姑爸爸的佈置有關?迎春她們又在哪裡?」

  迎冬便再拜:「孝敬皇后當年去前,便為我等謀劃了出身:迎春嫁給了內務府二把手做嫡福晉;迎夏做了和親王府不起眼的小格格;迎秋嫁給了鈕鈷祿家的旁支,奴婢原也有安排的。只是……」

  她搖了搖頭:「迎春如今已經站穩了腳跟,生了嫡子和嫡次子,迎秋也算是好了,只迎夏……」

  「迎夏怎麼了?弘晝人還不錯啊,難道是他的福晉?」雅嫻忙問。

  迎冬卻朝她笑了一下,便什麼都不說了。

  「奴婢如今是福海的對食,奴婢知道這在宮裡頭是禁止的,可是,情之所鍾。」迎冬歎了口氣,「說來好笑,當年奴婢不過是看他的身份才應了的,誰知道……奴婢今兒來求娘娘,也是想求個恩典,奴婢願老死在這宮中,寸步不離。」

  她眸中,是雅嫻曾熟悉的情愫。

  她歎息:「情之一字最不可信,你可是……」

  迎冬卻道:「這一生,總有人會讓人奮不顧身。」

  雅嫻起身:「若有一日你後悔了,可以來找本宮。」

  迎冬詫異,繼而欣喜若狂:「謝娘娘!謝娘娘!」

  她忽而又道:「娘娘,七阿哥的事情,不必再查了。」

  雅嫻轉身看她。

  迎冬道:「福海告訴奴婢,娘娘似乎想查這事兒,但這並不是一石三鳥之計,蓋因這事兒,卻是迎春做的。」

  雅嫻頓住,轉身看向她:「幫本宮謝謝迎春,但以後,即使是為了本宮好,也不能再擅自做主。」

  她這一句話,威壓盡顯,讓迎冬有種見到了當年孝敬皇后的感覺。

  她戰戰兢兢地磕了頭:「庶!」

  ----

  天微亮。

  紅毯早已從啟祥宮正殿鋪至看不見頭的遠處祭台……

  紅燭高懸,雅嫻已在容嬤嬤和伺書的服侍下起身。

  容嬤嬤手腳麻利,已將她一頭烏黑的青絲梳好,伺書、伺琴、伺棋、伺畫便捧著朝袍及鳳冠在一旁候著。勾黛眉,塗紅脂,最後容嬤嬤奉上了一盒新開的胭脂。

  雅嫻用銀針挑起一點,抹在了唇上。

  妝已成,容嬤嬤攙起她,穿好朝裙。這朝裙片金加海龍緣,上用紅織金壽字緞,下石青行龍妝緞。這裙子一上身,人便無端的感覺被壓低了些兒,不過雅嫻早已心理準備,最沉的還沒上身呢!

  朝裙穿妥後,便要著朝袍。朝袍色明黃,披領及袖俱石青,片金加貂緣,肩上下襲朝褂處亦加緣,繡文金龍九,間以五色雲,中無襞積,下幅八寶平水。領上是兩條行龍,後綴著明黃色的絛子。絛子上串著祖母玉等數十種珍貴珠寶。

  這朝袍一上身,饒是她早有準備,也忍不住靠了一靠容嬤嬤,方才立穩了。

  接下來,還得穿了朝褂,這衣服才算完事兒。這朝褂說直白點兒,便是個長馬甲。

  上頭不要錢似得綴滿了金片和珠寶。還繡了鳳凰,及八寶平水。石青色底,前後各繡兩條立龍。下擺和朝袍一般為八寶和海水江崖紋。

  這幅行頭一出去,誰不讚一聲『皇家氣派』?天底下,用金片和珠寶做衣服的,怕只有這裡了。

  只是這氣派完了,穿著的人也要重死了。朝袍穿完,雅嫻便出了身薄汗,見容嬤嬤又拿了東珠和金子,綠松石做的領約來,她忙道:「這些不急,到該出去時再戴。」

  容嬤嬤看了看她,便將領約和朝珠都先放下了。

  未幾,便見小安子跑來磕頭:「娘娘,鳳輦已在外頭候著了。」

  於是,容嬤嬤趕緊伺候雅嫻穿鳳鞋,這鞋的底子比平日裡穿的又高出半分。她有些頭重腳輕,容嬤嬤忙死死撐住了。

  爾後便進上了耳飾東珠,乃三串,戴上便有耳朵要被撕裂的錯覺。領約和朝珠都上齊了。方請出朝冠來。這朝冠之沉,便是用全身服飾的重量相比也毫不為過。

  朝冠正中頂飾三層鳳頂,每一層都是一等大東珠,金鳳尾部是小珍珠,朱緯上便要綴著七隻金鳳,每隻金鳳上頭還要鑲嵌各種寶石。

  而她,即將帶著這身行頭,一個人,慢慢走上七層祭台--三跪九拜。

  ----

  雅嫻緩步朝祭台走去。神情靜穆雙手接過皇后金寶。

  『啪』

  腕上的紅瑪瑙帶子突然斷開,那紅的如血似淚的珠子便落了滿地。

  弘晝下意識地去護住手腕,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離去。人潮起伏,他只得跪下,同所有人一樣,對著高站在祭台之上的她叩首:「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第84章 五格格

  從祭台上下來,雅嫻已經累得說不出半句話了。

  容嬤嬤快手將她扶上鳳輦,抬回了坤寧宮。哦,忘了說,如今她已經成了六宮之主,自然不能再偏居啟祥宮。

  有趣的是長春宮。上一世是由於乾隆甚愛富察氏和高氏,方封了宮殿。而這一世,也封了宮殿,原因卻是--此地不詳。

  回到坤寧宮,入眼是熟之不能再熟悉的舊時景色。

  那瓶子,那桌子,那拔步床……恍惚間,雅嫻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處了。伺書幾個伺候了她更衣,換下沉重的朝服,換上家常衣服。又洗淨了妝容,方退下了。

  『呀呀呀』

  容嬤嬤抱了永琪過來:「娘娘,十二阿哥從來了這裡,就一直活泛地很,也不肯睡。奴婢猜測,他許是想念娘娘了呢。」

  她如夢初醒,抱過永琪,看他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轉著。小手不斷揮動。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她心頭一軟:「不怕,不怕,皇額娘在這裡,永琪不怕,都過去了,過去了。」

  「娘娘!大喜的日子,您怎麼?」容嬤嬤嚇了一跳,忙上前塞給她繡帕。

  她接過,胡亂抹了抹眼睛,抬起頭對著容嬤嬤笑:「嬤嬤,本宮這是高興的。」

  容嬤嬤心頭有些不安,嘴上卻還在說:「高興就好,高興就好。娘娘,往後的日子啊,只會一天強過一天的。您看這十二阿哥,長的多精神,像極了娘娘呢。」

  雅嫻笑了:「是啊,嬤嬤,以後,只會一天強過一天的。」

  「這屋子不錯,」乾隆的聲音突然傳了進來,「起磕吧,你家主子在裡頭 ?」

  外間便緊接著傳來伺書的聲音:「回稟皇上,皇后娘娘在裡頭呢。」

  乾隆便道:「吳書來,朕怎麼覺得聽她被叫皇后,順耳的很,好像本該如此一般?」

  然後便是吳書來的聲音:「奴才也覺得叫皇后娘娘比叫嫻主子順口許多呢。」

  容嬤嬤便欲抱了永琪下去,卻被雅嫻攔住:「本宮抱會兒他,離了他那麼大會兒,本宮心慌的很。」

  容嬤嬤便道:「娘娘自是有分寸的,但奴婢不得不忠言逆耳幾句:娘娘千萬莫惹了皇上不開心,須知,十二阿哥的前途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間。」

  聽到容嬤嬤熟悉的勸慰,她有些恍惚,繼而笑道:「嬤嬤放心,我懂得。」

  容嬤嬤還是有些不放心,卻只能暫退一旁。

  這說話間,外頭立著的宮女已經打了簾子,乾隆身子一矮,便進來了。

  「嫻兒,你送朕的羅襪……」他方興致勃勃說了半句,便覷見了她懷裡頭的奶娃兒,於是伸手要抱,「這才幾日沒見到他,這小子又胖了那麼多!」

  他這一伸手,奶娃兒便扯著小嗓子大聲哭嚎起來。

  乾隆有些尷尬地縮回手:「他怎麼那麼怕朕?」

  雅嫻眼見著乾隆在此,永琪怕的不行,忙將永琪交給了容嬤嬤抱著,自個兒橫了乾隆一眼:「許是餓了,也許是您到家了還不放下架子,身上威嚴過重,驚了他。」

  於是,乾某人便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說的甚是,是朕不對。」

  容嬤嬤抱永琪出去時,聽了這麼一句,便笑開了。她伸手輕輕點點永琪的小鼻子,看他哭的鼻頭兒都紅了,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憐。

  她道:「裡頭那個可是你皇阿瑪,十二阿哥喲,您下次見了他可不能哭了。您得討好他點兒。」

  說罷,便見了懷中的小奶娃那眼中的鄙夷之色。

  她愣了一下,又笑開:「老奴眼花了,竟彷彿看著您……哈哈,一定是眼花了。」

  奶娃兒用剛剛哭過的眼睛瞅著她,端的又是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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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見永琪被抱下去了,便挨了過去:「這小子終於走了,他天生和朕不對盤吧?你也是,再心疼兒子也不能……」

  他說不下去了,實在是後頭的話說出來太吊他身為皇帝的架子。

  雅嫻斜了他一眼:「永琪哪裡不好了?」

  這護犢子的模樣,讓乾隆再說不出半句話來。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近日可想朕了?」

  雅嫻知道,他要的是一個『想』字,最好,還要拽幾句文,讓他感動的不行。

  而今,她也最應該這樣去做。只是,還是放不下啊……

  【親,加油!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要大意的上吧!《飲水詞》就在這裡,有什麼要用到我的,儘管開口!咱們身負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底蘊,要淫詩有淫詩,要艷詞有艷詞,情話大全如下:『曾經,有一分真摯的愛情放在我的面前,我沒有珍惜,直到快要……』啊呸呸呸,換本書繼續:『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緣的凌霄花……』】她額頭上頭青筋暴起:『這都什麼跟什麼?』

  乾隆見她臉色不好,便存了份喜悅和期待,只等她說話。

  【……又有了,咳咳,聽好了,這是非常感動人的:『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啊∼不是啊∼生與死啊∼∼∼∼而是啊∼∼當我啊∼∼站在啊∼∼∼你面前啊∼∼∼∼∼∼∼】「閉嘴!」她忍無可忍,在乾隆驚訝的目光中憤怒地拍了一記桌子。

  於是,腦海中終於安靜了,好半天才響起系統君『嚶嚶嚶』的哭聲。

  雅嫻收回了手才驚訝地發現,乾隆睜大了眼睛,呆了……

  她皺眉:『這下子必須給他解釋了……他剛剛問什麼問題來著?世界上最遙遠的……咳咳,好像不是這個句式?!』

  系統君還在『嚶嚶嚶』的哭著,擾的她沒法精心去想。

  【他問你對魏貴人的看法。】『嚶嚶嚶』的背景中,另一位系統君嚴肅道。

  關鍵時刻,還是這位系統君靠得住!

  雅嫻略一思索,便帶了笑容:「魏貴人當真蕙質蘭心,聽聞伺候您也是伺候的極為妥當的,您看是不是要給她再升一升位置?」

  她覺得,乾隆無故問她對魏貴人的看法,無外便是心頭存了想升一升她位置的心思。如此,她便順水推舟吧。

  豈料,她這句話剛剛落下,便被乾隆緊緊抱住。他彷彿驚喜若狂,竟不斷地親吻她的面容。他聲音沙啞,在她耳邊不住道:「真好,真好,朕知道,朕早就知道,嫻兒果然是心疼朕的……「她被動地承受著,心頭卻想:『難不成主動提起要給魏貴人升給位置,他便如此感動,還認為如此便是心疼他了?』

  她還在想著,又聽他道:「你果然吃醋了,真好,真好。你想著朕,朕也想著你呢,想的,想的它都疼了……「她的手被帶到一個神秘地帶,被牢牢按在一個柱狀體上頭,那玩意還在變硬,還在發熱……

  她睜大了眼:這竟然是!

  乾隆這廂早已迫不及待地開扒了……

  誰來告訴她這是怎麼回事?為何他竟然開始白日宣淫了?!!!

  「看著朕,專心一點!」他不滿地用力咬了她的唇。

  雅嫻定睛看他,發現他上半身早已脫乾淨了……

  『匡當』金鉤搖晃。那龍鳳帳子,卻是密密實實地遮住了這一室的春光……

  ----

  三年後。

  坤寧宮。

  「怎麼進去那麼久了?半聲兒都沒吭?」乾隆背著手來回走著,晃得後頭的人眼都要暈了。

  純嬪,哦,已經是純妃了,她掩下眼中的妒嫉。只道:「皇上忒心急了,女人家生孩子哪裡是那麼快的?」

  乾隆如今火氣正旺,轉頭看了一眾鶯鶯燕燕,便氣道:「誰讓你說話了?」

  永琪邁著小短腿騎在門檻上下不來。他拒絕了奴才的幫忙,硬是自個兒廢了老半天的力才下來了。然後便和他皇阿瑪一樣,背著小胖手走來走去,眉頭皺的老高。

  乾隆走了幾圈,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往後一看,氣樂了:小胖墩兒苦著張臉,也背著小手在後頭走圈兒呢。

  這些年來。不知為何這小子總是和他親不起來,又愛打擾他和皇后相處。時間久了,他便早早兒地把他拎了去識字。這一識字,便是讓他驚喜莫名:這孩子竟是給舉一反三的。又愛鑽研學問,於是,他更樂了,每日佈置課業。絲毫不顧這小子不過四歲(虛歲),只吩咐完不成便不允許他出書房。

  這時日一久,坤寧宮的人便習慣看著小阿哥抱著本比自己還厚實的大頭書搖頭晃腦念了……

  如今乾隆心頭正急呢,見了這個他和雅嫻的第一個孩子,心便軟了。他招手叫他過來,豈料彷彿是平日說慣了,第一句話竟又成了:「今兒的課業都做完了?」

  永琪也習慣了:「稟皇阿瑪,都完了。可要檢查?」

  乾隆氣樂了:「一邊兒去,你皇額娘正給你生弟弟呢。」

  這副父子和樂圖幾乎閃瞎了後宮眾人的眼,如今誰不知道,這宮裡頭皇上最寵的除了魏貴人便是皇后?魏貴人肚皮永遠不爭氣,可皇后卻不一樣。她是正統,這便也罷了,可出的這個十二阿哥卻天資聰慧。有小神童之稱。

  人家才五歲,便熟讀四書五經。有兒子的女人回去看著自己兒子便歎氣。沒兒子的只恨不得,這十二阿哥是自己出的才好……

  得,羨慕不來。皇后娘娘命好著呢。沒瞅著人家如今又在生第二個麼。

  話說,這進去也有大半個時辰了,怎麼一聲兒響都沒聽著?

  ----

  且不說外頭眾人這些小心思,只說裡頭。

  穩婆也急啊,她是前次接生十二阿哥那個,十二阿哥生的多快?這一個呢,雖和別人家比起來快多了。但同一個娘娘,頭生子出來的比二生子還快。這傳出去,指不定別人怎麼想穩婆的問題呢。

  她也難啊。

  可是又能怎樣,出了一個勁兒地喊『吸氣,呼氣,用力』。她還能做什麼?

  又喊了一輪,她便伸手去摸下頭,整個人彷彿被打了氣似得,高喊:「娘娘,娘娘快!摸到小阿哥的頭了!快用力啊!」

  雅嫻早已無力了,此時聽了穩婆的話,尚迷糊呢。她這一胎卻算是早產,乃是今兒個下雪,踩滑了。這孩子來的突兀,半絲兒準備都沒有。就連穩婆,也是急行軍趕來的--離正式的生產還有三個月呢。

  容嬤嬤狠心死命揪了她手臂,雅嫻便是疼的差點乍起。

  「娘娘,快用力,小阿哥快出來了!」容嬤嬤喊著。

  她咬牙,死命一掙,死命壓著身體裡頭的重物下墜。感覺它逐漸離開了身體……

  穩婆用手接住,清洗畢,方見是個女嬰。

  她用襁褓包了照常要去給雅嫻看,卻見雅嫻早已暈睡了過去……

  ----

  門開了。

  乾隆和永琪幾乎同時向前一步。

  「娘娘可好?」乾隆也沒看那孩子,先問了穩婆。

  「回稟皇上,娘娘有些脫力,暈了過去。母子均安,恭喜皇上喜獲一格格!」

  聽聞是個格格,後頭一眾女人都不由得吐了口氣,把心放回了肚子裡頭。

  「照顧好娘娘娘,」乾隆道,「讓朕看看她。」

  吳書來抱過了那格格來。

  因是不足月,她竟然比永琪剛剛出生時還小。像個小猴子,紅巴巴地。

  可不知乾隆是哪兒不對,竟覺得她漂亮極了:「這小格格口鼻長的均像朕,永琪你看看,這是你妹妹,她長的多漂亮啊!」

  他彷彿又是哪兒不對,竟補了一句:「比你那時候漂亮多了!」

  永琪發誓:他一定是在報復自己小時候撒了他一身童子尿的事。當然,他永遠不會告訴乾隆:他,是故意的!!!

  他是世上最偏心的阿瑪,可不同的是,上輩子,他偏心的是別人,而這輩子,他偏心的是自己。

  重生到這個世上已有五年。皇額娘給了他上輩子從未有過的全副寵愛,皇阿瑪也是。永琪不可否認,他的心,似乎又有些被捂暖了……

  只是,他對那位子的厭惡卻從未熄滅。是故,在乾隆想要教他政事,將年幼的他抱到御書房時,他選擇了沉溺到學問中去。

  那位置,他厭惡之急,坐不穩,也不想做。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卻是天生便不適合那個位置的……

  此時,見乾隆得意的說妹妹比他漂亮時,永琪卻忍不住想要挑逗一下他:「哦,可是皇阿瑪,皇額娘說了,兒臣長的像極了她。」

  乾隆之後的話,便嚥回了嗓子去,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乾咳了一聲:「皇阿瑪剛剛說,你白白嫩嫩地比你妹妹長的好看。」

  然後,他抱著剛剛得了的小格格,越過他便去了暖閣,還問吳書來:「奶嬤嬤找好了沒有?朕要去親自看看奶嬤嬤……」

  永琪在後頭無聲地笑了,他努力邁著小短腿走到穩婆跟前:「你做的不錯!照顧好爺的皇額娘,爺會重賞你!」

  穩婆忙磕了頭:「謝十二阿哥!」

  ----

  五格格是在抓周禮上有了自己的名字。

  此時不得不說客串一下當年永琪的抓周禮,當時他抓的便是四書五經和文房四寶。只能勉強說個出彩。可這五格格的抓周禮卻是驚爆了眾人的眼珠兒,且將這一幕誇大後,添油加醋地流傳了下去。

  那麼,五格格這個小胖娃兒在抓周禮上到底是抓了什麼呢?

  通常抓周禮前,都是有人要教抓什麼的,不然若是抓到了不好的東西,豈不是孩子的一世污點?可雅嫻卻在坤寧宮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吩咐了不允許教導孩子抓什麼。

  忠僕們都急壞了:娘娘啊!您說要看小阿哥/格格的真實反應,可萬一要是抓了不好的……

  乾隆也急啊,特別是十二的抓周禮上。他把自己當皇帝的信物都擺上去了有木有!但是人家十二卻壓根兒沒看,直接抓了文房四寶啊!

  每次抓周前,坤寧宮除了雅嫻能睡的安穩外,其他人都提心吊膽好不好?哦,對了,乾隆這個非坤寧宮人士也在內。他也睡得很不好啊。

  可別說,正因為沒教過,到了抓周的那一天,所有人才更期待啊。

  好麼,這一期待,便期待出了個這麼一幕……

  命婦們發誓,她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有創意的抓周禮!

  只見打扮地非常喜慶的五格格被放到了紅毯上,五格格她……她坐下了。藕節般白胖的小手認真地托著小下巴,眉頭皺的死緊。彷彿在思考什麼人生大事--好嘛,這位一出場便不同尋常啊!

  眾人便陪著她想,半絲兒聲音也沒發出來。

  不得不說,這五格格長的還真像乾隆,乾隆十分感興趣的托著下巴看著自己的小格格。這神態……嘿!同穿著開襠褲坐在紅毯上的那位像極了!

  五格格彷彿是想清楚了,用手撐著地便要爬起來。

  怎奈骨頭太軟,第一下,沒撐起來。第二下,還是沒撐起來。第三下,還是沒……哦,撐起來了!

  於是,眾人便看著五格格在這紅毯上歡快地跑--她到底要抓什麼啊?都快跑到頭了!

  眾人十分疑惑。卻見她費力地抓起紅毯一角,往裡拽……拽到裡頭了,好麼,紅毯只有三個角還著地了。她扔下手頭的那個角,又開跑--她到底要幹什麼啊?

  又抓了一個角,吭哧吭哧往裡拽。倒退著走。不小心左腳絆了右腳,好傢伙,坐地上了。眼淚在眼眶裡頭打轉……這是要哭了?沒有!人家又堅強地撐地要起來:一下,兩下……

  如此這般拿了三個角的時候,有人明白了:「嘿!這小格格!」

  被旁邊人看了一眼,於是沒人說話了。

  只見五格格拽著第四個角跑。跑到了中心點,此時,整個紅毯中心只剩下她自個兒和一大堆抓周禮上擱的東西了。

  她毫不客氣地把手中的一角扔了。

  然後--爬到了物品堆上,指著腳下,口齒清楚極了:「我的!」

  這下子,別說別人了。就連雅嫻也嗆著,咳了起來。

  此時還是乾隆反應的最快,他鼓掌大笑:「好!有朕的氣魄!瑚圖裡好樣的!」

  這瑚圖裡的名兒一出,所有人都明白,這是小格格的名字了。

  這名兒……嘖嘖嘖……皇上果然寵愛小格格!

  你道瑚圖裡是啥?瑚圖裡的意思乃:福、福祉。這名兒,有幾個會用在格格身上的?這,還是天家呢!

  後宮女人原本因為皇后生的是個女兒而放下的心,又狠狠拎了起來:瑚圖裡。這個女兒生的竟是比一般兒子還要得皇上的看重呢!皇后的福氣咋那麼好啊?!

  不過再一看那站在紅毯上耀武揚威的小人兒,又是一陣洩氣:得,人家真會生!生個格格竟那麼像皇上!果然人和人是沒得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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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寧宮的奴才們很苦惱。

  十二阿哥出生後,伺候十二阿哥的奴才一個個都胖了。天天睡眠充足。著實令其他奴才羨慕了一把--伺候小主子是多麼好的差事啊!於是,五格格出生前,便有一大群奴才摩拳擦掌,勢要搶奪伺候皇后娘娘肚子裡小主子的資格。

  於是,這番不動聲色地廝搶堪稱年度大戲。終於搶到了伺候小主子資格的奴才個個無不喜極而泣。準備好了一切,只待這位小主子出生了……

  這一出生,好嘛!是個格格!正想感歎自己命運多舛的奴才們還來不及歎氣,便發現:這個格格也是極為受寵的!於是,握拳鼓足信心勇敢奔赴明天去了。

  可是,可是,這格格太彪悍了!

  伺候了小主子不到半年,這幫子奴才竟日益苗條了。同伺候十二阿哥的奴才成為鮮明對比。不過,他們的減肥之路卻一直在繼續……

  你道是為何如此減肥?喲,瞧瞧,這不是來了麼?!

  「格格,格格!您慢點兒,奴才跑不動了!」一個太監貓著腰追著前頭的小格格,「祖宗啊,您跑慢點兒,當心台階!當心台階!」

  前頭三歲多的小女娃還在跑,絲毫不知道後頭的奴才已經嚇得心臟快停了。

  御花園裡,弘晝正跟著乾隆走來。

  老遠便看到了一個穿著紅色小旗裝的奶娃娃,頭髮稀稀拉拉的,別著只花兒,似乎是跑的動作大了些,那花兒已經搖搖欲墜,眼看便要落了。

  乾隆見了她,便笑:「五兒,過來。」

  那小奶娃兒便格格笑著如同一陣小風衝了過來。

  弘晝愣了一下:「這便是皇后所出的瑚圖裡格格?」

  乾隆高興道:「是啊,這便是五兒,你瞅瞅,長的多像朕!」

  弘晝果真仔細看了看:「玉雪可愛。」

  五格格已經跑過來了,她支起頭,也不看她皇阿瑪,只看著弘晝:「這個哥哥我認得!」

  她聲音清脆好聽極了。

  弘晝有些恍惚。

  「哦,五兒認得?那五兒告訴皇阿瑪,這個叔叔是誰?」乾隆彎□逗女兒。

  五格格一眼不錯地看著弘晝:「皇阿瑪,他是哥哥,不是叔叔!」

  乾隆便吃醋了:「他是和你阿瑪是同一年的!」

  五兒便看了他和弘晝:「可是他長的比皇阿瑪年輕!皇阿瑪你騙五兒!這是哥哥,不是叔叔!」

  這時候,弘晝已經回過了神:「皇嫂自小也是早慧的很,沒想到十二阿哥和五阿哥都同她一般,伶俐極了。比臣弟家裡那幾個混小子好了太多,臣弟看的很是羨慕啊。」

  他這一句話立刻讓乾隆虛榮心高漲:「哪裡,哪裡,這幾個都是混世魔王一般。朕還羨慕五弟家的永瑛,永壁。五弟才是好福氣。」

  兩兄弟便你來我去的恭維了一番。

  五格格突然扯了扯弘晝的下擺:「抱我。」

  弘晝便是一愣,覷見皇兄吃醋的臉色,便道:「不好吧,我粗手粗腳的……」

  「皇阿瑪,要皇叔抱我!」五格格突然道。

  乾隆是個女兒奴,當即便是答應了。

  弘晝小心翼翼地抱起她來,卻不小心露出了腕上那條曾斷過,又被他細細找回重新串了的紅瑪瑙來。封後大典的最後。當所有人都離開後,他便匍匐在地上,一粒粒細細尋了捧回去,又一顆顆串起……

  五格格突然抓住了他腕上的紅瑪瑙:「我要!」

  弘晝一愣,乾隆已經開始訓斥女兒了:「胡鬧,那是你皇叔的東西,你怎麼……」

  弘晝卻阻止了他的話:「格格要便要吧,只是這成色不好,值不了多少錢。」

  他便小心翼翼地褪下了手串,送給了五格格。

  五格格一手抓住那瑪瑙,突然嘴一咧,伏在他身上哭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皇叔,對不起……」

  ----

  那天的最後,五格格哭的都變了音。

  乾隆和弘晝卻始終不懂,她到底為何要不斷地說著『對不起』。

  五格格哭過一場後,便又沒心沒肺繼續戲耍她的奴才。雅嫻最近心事很多,綜其原因,不外有二:一則,她終於如願以償又有孕了,這一胎不用說,定是老十三永璟了;二則,最近很少聽到那個嘰嘰喳喳的系統君的聲音。彷彿,它消失了般。

  她如今所有的一切,毫不誇張來說,都是系統君給予的。若是系統君都消失了,那麼……

  她不敢想!

  她丟下了書本,便問伺書:「十二阿哥呢?」

  伺書道:「進學去了。」

  她又問:「五格格呢?」

  伺書臉上便出現了類似掙扎的神色,半晌,她道:「許是去玩了?」

  雅嫻便知道她八成又出去野了,上輩子的小五卻是沒有活過2歲,如今眼看的已經三歲了。許是她憋屈了那麼多年,現在終於能放開跑了?

  說來奇怪,永琪是有記憶的不假,但小五殤時不過兩歲,她怎來的記憶?

  雅嫻越想越覺得不對,起身便要去小五的房間看她。

  伺書忙扶好她。

  兩人將將走到小五的房間,卻聽裡頭傳來稚嫩卻不失威嚴的聲音:「誰允許你動我的紅瑪瑙手串了?私自動別人的東西可不是好行為哦,親!」

  雅嫻便頓住了,她的臉色極為複雜。過了半晌,她方對伺書道:「不要讓小五知道本宮來過。」

  她回了自己的殿,等伺書伺候她寬衣後,便揮手讓她們都下去。

  她閉上了雙眼,仔仔細細想了半晌,終於對腦海中那個不愛說話的系統君發問:「你的同伴消失了?」

  那系統君不說話。

  她不洩氣又問:「我只問你,小五是不是那個系統君?」

  還是沒有言語。

  她再問:「你們曾說過會實體化,那麼,當你們實體化後,如今的一切是不是都會成空?」

  【不會。】

  『很好,終於有反應了!』她便再問:「本宮以後會見到實體化的你們嗎?」

  【會。】

  她反過來繼續問:「小五是不是你的同伴?」

  【我不能說。】

  她腦海中便組合出了一個答案:「你不能告訴我你們的身份對嗎?」

  【是。】

  「但是,你們實體化後,會是我最親密的人對嗎?」

  【是。】

  雅嫻懂了,她便不再追問:「期待我們見面的那天。」

  好了,這一樁事兒處理完了,接下來便是要緊著處理小五:一個女孩子家,動不動就『親』來『親』去,這成何體統?!

  雅嫻翻身坐起:「伺書,把五格格給我請來。伺琴,準備一套《女四書》,打從今兒開始,本宮要親自教五格格唸書!」

  ----

  乾隆近來很憂鬱。

  老婆不理他了,要安胎;女兒不能陪他玩了,要唸書--唸書!又是那該死的女四書!

  他突然體會到了當年秦始皇要焚書坑儒的心情。可他能坑嗎?教女兒唸書的是她老婆,借他膽子也不敢坑啊!

  於是,乾隆生氣的後果是加大了永琪的課業量。這便是:哼哼,你讓我女兒背書,我便讓你兒子寫字!

  多麼的相親相愛?!?

  日子便一點點過去。雅嫻的肚子也越來越大了。

  乾隆又有種不被重視的錯覺了,且越發明顯。具體表現症狀是:懷這一胎前,他回來晚了會有人等他,可是現在沒有了。

  不僅沒有了,還多次委婉勸他『雨露均分』這情況,只有在生了小十二後才有過的啊!他以為雅嫻又是在吃醋呢,但人家好幾次不到天黑就落了坤寧宮的鎖……

  乾隆很糾結,很抑鬱。且養成了不斷反省自己的好習慣。

  反省來反省去,愣是沒想出自己是哪兒做的不對。但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雅嫻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客氣,越來越生疏……

  他好幾次,很想抓著她問個清楚『朕究竟是哪裡做的不夠?你究竟心裡頭有沒有朕!』

  他自認為,他已經給了她他能給的一切了……

  究竟,是哪兒不對呢?

  乾隆帶著吳書來走進坤寧宮時,還在思考著。

  奴才們都習慣了皇上的突如其來,如今都能做到靜靜磕頭,不發出一點聲音了。

  乾隆走到雅嫻的臥室時,正好聽到五格格在問:「皇額娘,你為什麼最近都不理皇阿瑪了?究竟是怎麼了呀?」

  他便駐足,光明正大地偷聽。

  雅嫻正好撿起一本《飲水詞》隨意翻開幾頁,便嗤笑了一聲:「一生一代一雙人,可笑,世間男人總希望女人對他們一心一意,卻忘了,人只有一顆心。他們想要別人的一心一意,自己卻只捨得拿出一小半來換。這書怎麼拿到這裡來了?不是你這個年齡該看的,須知就連寫出這詩句的納蘭性德,也沒做到什麼一生一代。五兒,你長大了後,千萬不可信男人的甜言蜜語……」

  她頓了下,彷彿是在追憶什麼,竟笑了:「皇額娘不想看你重蹈皇額娘的覆轍……」

  乾隆旁的話都再也聽不到,彷彿被雷擊了,腦海裡頭翻來覆去竟只有『她竟想要一心一意!』『她竟想要一心一意!』

  他轉身便走,心卻是全亂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坤寧宮。

  雅嫻在忙著給即將出世的小十三做衣服。撒嬌賣萌耍賴都做了但還是反對無效的五格格哭喪著臉在一旁寫字。

  五格格寫著寫著突然抬起頭,認真地看著雅嫻:「皇額娘,您知道嗎?等我長大了,就會有一個白馬王子來找我的!」

  雅嫻忙著刺繡呢,隨口便道:「哦,找你幫他喂白馬?」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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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十三小包子

  這個年代,一個女人,竟奢望要男人的一心一意。這……這簡直太大逆不道了!

  乾隆從不知道,她賢良淑德的背後,竟藏了這麼大的野心!

  他很慌亂,一路走,一路想,幾次差點絆倒。

  『一心一意』,這簡直……簡直是要翻了天了!

  自古三妻四妾便是禮數,便是禮法。一個女人,一個身為後宮之主的女人竟那樣放肆地奢望他的全部忠誠!這簡直……簡直聞所未聞!

  帝王的情愛,永遠不能越過這江山。

  寵愛一個女人,不過是多給她幾個孩子,不過是給她能夠給她的最好的位置,再充其量……不過是讓她所出的孩子登上皇位。

  為一個女人而遣散後宮?太,太荒謬了!簡直聞所未聞!

  她竟如此的大逆不道!

  乾隆看向自己的心腹太監:「皇后竟如此……如此……」

  他說不出來,有的話只能想,一出口,便算是落了實處。

  雅嫻剛剛那番言辭,把吳書來也嚇得夠嗆,好歹他不算是當事人,很快便緩和過來了。此時便安慰乾隆道:「皇后娘娘不是沒這樣做嗎?」

  『的確,她是沒有做,她只是選擇了放棄朕!』乾隆想到。卻更難受了。

  「其實奴才想不通,」吳書來道,「皇上,若您和娘娘都不要對方的真心,如今這樣不也是挺好嗎?」

  「可是朕想要啊!」他一語既出,就連自己也愣住了。

  是了,她說過,她的真心只能用同等的真心去換啊。

  看著吳書來依舊迷茫的樣子,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問錯了人:吳書來在善於剖析人心,也不過是一個無根之人,自然是不懂男女情愛的。

  一念至此,他便再也坐不住了:「回宮更衣,朕要去和親王府。」

  和親王弘晝,與他年齡一般,地位類似,想必更能懂他吧。

  ----

  弘晝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搶了他一切的皇兄一臉神秘的來找他談論『真心』這回事。

  無法言語心頭有多少匹馬狂奔而過,他很想搖醒這個一臉□□和糾結的皇兄 『拜託,您是皇帝,不是情聖好麼?』

  可當他賭咒發願保證不會將這個秘密訴之第三個人後,他聽到了什麼?

  原來,皇兄你究竟的便是--既想要雅嫻的真心,又不想用自己的真心去換?!

  他心頭便堵堵的:「皇兄卻是問錯人了,臣弟不過是一個薄福之人,畢生都無機會去體會皇兄的糾結。」

  乾隆並未想到其他,只道:「朕如今卻是想問你,若你身旁也出現一個如皇后那般的女子,讓你割捨不下,你如何選?」

  他便蒼然一笑:「如何選?皇兄,若是臣弟,本就不會去選!」

  他站起,看向遠處,唇角浮出笑來:「若是臣弟,這世間繁華萬千,弱水三千,若能得心頭之愛。一瓢足矣!」

  「哪怕,捨棄那繁華萬千?」乾隆追問道。

  「繁華萬千又如何?臣弟心頭,唯有一人而已。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求之不得,這一生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他復又低頭,一口飲盡了杯中苦酒。

  ----

  乾隆離去時,卻仍是沒有想的通透。

  他回了宮,卻將自己鎖在了養心殿。翻開折子,卻無心批閱,或許,他比起皇阿瑪來真不算一個合格的帝王吧……

  『啪』折子落了一地。

  他卻起身,繼續將能推倒的一切都推倒。

  於是,那些陳年的,積久的書籍全部都撲簌簌掉落下來。

  吳書來嚇了一跳,要上前收拾,他卻阻止了:「你出去,讓朕一個人待會兒。」

  吳書來不敢多說,只得去了。

  乾隆坐在一地書籍中,想了良久。這彷彿是一個精緻的玉連環,耀眼,卻永遠無解。

  『解不開的死結麼……可是嫻兒,你自己也懂啊,這世上哪有一生一代一雙人?朕能給你的,皆已經給了……』

  他無奈的苦笑,然後起身,一本本將書籍歸了原位。

  彷彿這樣,一切便能重新恢復成未推落它們時候的樣子……

  『嘩』

  厚厚的《聲律啟蒙》中竟落出一張折好的紙。乾隆睜大了眼:「聲律啟蒙?」

  這樣的書,怎麼會出現在這養心殿中?

  他便拾起了那張紙翻開:「弘時?」

  他訝然,那裡頭竟是稚嫩的孩童練字的手筆。而那孩童,竟是他的三哥!

  大紙展開,那裡頭卻是:弘時,皇阿瑪,額娘……

  紙張泛黃,彷彿隨時會碎。但其實,仔細看,卻是被人細細修復過,浸過特殊藥水,能保存很久的……

  這樣做的人,除了他的皇阿瑪,還有誰?

  一本孩童啟蒙的書,一張孩童稚嫩筆跡的紙,卻被細細保存了,藏在這養心殿中。他的皇阿瑪……難道最疼愛的兒子並不是他?

  乾隆一瞬間有種彷彿被最親密的人背叛了的痛楚。他便著力去翻那書,卻見上頭是乾隆仔仔細細的註釋,這樣的書,他童年時卻是從未見過……

  他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情,只是細細翻完那本書,終於在最後,見到了一副女子的肖像……

  他可以斷定,那女子他從未見過。那是誰?她和皇阿瑪又有什麼關係?她和三哥又是什麼關係?

  三哥不是李氏所出的嗎?

  千萬個疑惑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他穩住自己:不能慌,粘桿處是絕不可能將阿瑪的事告訴他的!那麼,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細細翻閱了這些書籍,從中窺出蛛絲馬跡來……

  乾隆將那張孩童練字的貼身放好,將那本《聲律啟蒙》放回書架,然後細細搜尋地上的其餘書籍……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在另一本《史記》中找到了同樣一副小像,小像已然泛黃。旁邊是皇阿瑪熟悉的字體:『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他整個身子如遭雷擊,跌坐在地,滿臉的不敢置信:「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下頭的日期。竟然是--康熙四十四年二月十三日。

  乾隆爬了起來,朝外頭急喊:「吳書來,吳書來!抱宗譜來!」

  一炷香後,乾隆顫抖地翻閱宗譜,終於在愛新覺羅•弘時名下找到了:愛新覺羅•弘時,康熙四十四年甲申二月十三日子時生。

  他的手無力滑落下去:「果然……」

  「萬歲爺,您怎麼了?」吳書來有些嚇壞了。

  「吳書來,將這宗譜送回去,切莫讓人知道朕今夜傳過。」他說完,搖搖晃晃起身,拒絕了吳書來的攙扶,復又到裡間去了。

  他想,他大概都明白了。

  當年在屋頂上,在酒樓上,皇阿瑪一次次逼問他是否能做個明君時那眼中的不安和少許難過,其實不光是為了他。

  當年,皇阿瑪崩時,曾閉目流淚的那一瞬,或許從來與他無關。他口中的不悔到底是什麼?他曾經以為是江山,但或許,他錯了……

  他或許,從來都沒有看懂過他的皇阿瑪。

  回了裡間,他又坐在了那一地書籍中,隨手翻開一本,正是那本史記:「康熙四十四年二月十三……皇阿瑪,您是否也曾遇到過像兒子如今一樣的選擇?皇阿瑪……您選的是江山對吧?可是,您真的不悔嗎?」

  他起身,卻再次踉蹌跌倒。伸手捂臉,淚水卻又從手縫中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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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達到100點!寵妃任務完成!】【叮咚!恭喜玩家超額完成任務,任務獎勵:流溯丹一顆!】雅嫻被久違的系統提示音驚醒。又得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流溯丹。她便問正在習字的五格格:「五兒,流溯丹是什麼?」

  五格格長大了嘴:「流溯丹?!天哪,親你拿到了流溯丹……咳咳,流溯丹是什麼?皇額娘,那是什麼啊?」

  雅嫻捂額歎息:「五兒,你已經露餡了。」

  五格格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來:「皇額娘,你說什麼啊,五兒又不是餡餅,哪兒有餡啊?」

  「五兒?或者我該叫你系統君?」雅嫻戲弄道,「本宮忘了問你,你那摳鼻的動作是跟誰學的?粗俗無比!」

  五格格腳下準備好開溜,口中仍死不認賬:「皇額娘,什麼是系統君啊,聽上去好牛的樣子……」

  雅嫻做出一副傷心的樣子:「其實本宮一直在擔心,永琪還是上輩子的那個沒錯,但我的五兒和十三,真的是上輩子的那個嗎?畢竟他們都沒長大啊,哎……」

  五格格咬了咬唇,終於抬起頭來:「皇額娘,我不能說,你等他出來,親自問他吧。」

  她指了指雅嫻的肚子:「不然他又要罵我。」

  她說罷,不等雅嫻繼續說話,便抄起正在看的書,推門跑了。

  雅嫻看的失笑,突然又聽到腦海中傳來的倒計時--【降龍系統關閉倒計時:1、2、3!】她慌忙問道:「你要走了?」

  那系統君笑了,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嚴肅的系統君笑:【任務已經全部做完了,去查看你的禮物吧。再見面時,我便不是系統了。】倒計時響完時,一個香囊落入她手中。

  打開香囊,裡頭是一顆碧瑩瑩鴿子蛋大的藥丸。還有一張紙條:『這是系統最後送你的禮物,流溯丹。該丹藥能讓人想起前塵往事。丹藥只有一枚,請慎重使用。另外,緣起緣滅,一切皆有定數。望惜之,重之。』

  她收好了那藥丸。低頭淺笑,心頭卻猜測:『她家十三不會就是系統那德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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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出生的前一夜,雅嫻做了一個夢,夢金龍入腹。

  醒後便開始陣痛,穩婆來前,十三便平安產下。

  乾隆半夜便被吳書來叫醒,知道是雅嫻要生了,便嚇得胡亂披衣起來,便往坤寧宮而來。

  他已多日不曾踏足坤寧宮,偏偏對坤寧宮的一草一木熟悉無比。

  他原以為這次又會如同生五格格時那般耽擱許久,卻不妨人還沒進裡頭,便見丫鬟報喜:「皇后娘娘生了一個健壯的小阿哥。」

  乾隆跑到一半,聽了這消息,便站住了,最後就著丫鬟婆子的手看了眼小阿哥,方戀戀不捨的還了回去。自個兒落寞的回養心殿繼續睡覺,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熟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原以為雅嫻這次又會佈個台階給他下。如此,迷迷糊糊也就能把之前的不虞給晃過去了。

  豈料,雅嫻彷彿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就連抓周、百日宴上都再不給他好看。連帶的,小五都不親他了。

  無數次站在她門外聽著一屋子的笑聲。彷彿他們在一個世界,而他卻在另一個。

  乾隆心頭不好受,這種難過的心情,就連他把後宮的女人全點過一遍,魏貴人已經能把《般若經》完整抄下來,五阿哥永琪在他面前討好,也不能平復一二。

  哦,忘了說,永琪雖和永琪名字同音,但卻是不同年的。永琪如今才十歲,而永琪便已經17了。

  乾隆憂桑地望天:『他又老了一歲。又等了一年了,她為什麼還不給他鋪個台階讓他好下來?』

  轉機,卻是在永璟三歲,也就是剛剛會自己下地走後才有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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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乾隆又在聽壁角。

  卻突然發現下頭有人扯他,他正傷心著呢,聽著裡頭老婆孩子的說笑聲,心頭正感歎自己是孤家寡人。這情愫剛剛起來,正滿心悲涼,卻被破壞了。

  低頭一看。好傢伙,又是一個白白嫩嫩的小糰子。

  小糰子穿著大紅的衣裳,口齒清楚極了:「你就是天天聽我們壁角的那個人?」

  乾隆心頭不合時宜地想:老五說的沒錯啊,雅嫻生的幾個娃同她一樣,早慧的很……

  他沒說話,那糰子便點了點頭:「感情是個呆子。」

  乾隆根本沒聽到小東西咋說他的,他一腔都是慈父心腸:「你就是永璟吧,朕是你皇阿瑪啊!」

  小糰子仰著頭,看了他一眼,拖長了調子:「哦∼」

  「永璟好乖。」乾隆感動了。

  「和我想像中一樣……蠢!」小糰子慢吞吞道。

  這是,被嫌棄了?!

  乾隆心碎了。

  「你皇額娘好不好,朕,朕都好久沒見到她了。」他道。

  「她不見你,你為什麼不去見她?」小糰子聲調異常正經。

  「可她不想見朕……」

  「有話當面問她,說清楚,問清楚。」小糰子竟如同個大人般歎了口氣,「你也老大不小了,別老干聽壁腳這種丟人的事。身為你的兒子,我覺得……很沒面子。」

  乾隆張大嘴,抽搐地看著這小糰子背著手,度著方步去了……

  他轉身看著吳書來:「那小傢伙剛剛說什麼?」

  吳書來強忍著笑:「萬歲爺,奴才剛剛打了個盹,啥都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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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三歲的孩子嫌棄了一番之後,乾隆也奮起了:對啊!他到底是在糾結什麼,有問題當面問她不就得了!自己為何要苦惱這些年?

  於是,他回宮沐浴換衣裳,準備殺到坤寧宮,問個清楚。

  永璟這是背著手慢慢回去了,一進房便看到永琪傻乎乎地在笑,雅嫻正在說五格格又不淑女了。

  他便橫了一眼永琪:「十二哥,你的功課都做好了?」

  永琪嚇了一跳,忙正襟危坐:「都做好了。」

  永璟便點頭:「你也好歹吃了幾十年飯了,如今太傅佈置的課業卻是按照十歲小孩的標準來的。你莫要以為簡單便可以不思進取,你身體是十歲,心智難道也是十歲了?」

  永琪便捧了書:「十三說的對,皇額娘,我要去把這本《左傳》讀完。」

  他搶先一步脫離了戰場。剩下雅嫻和五格格,也不由得收斂了。

  「皇額娘,你上輩子太嚴厲,這輩子太不嚴厲,凡是過猶不及。別老做極端的行為。」永璟道。

  「咳咳,永璟,你今兒個吃了什麼?對了,乳齒長了幾顆,過來給皇額娘看看。」雅嫻臉上一熱,忙岔開話題。

  這話題……

  永璟上輩子不足三歲便殤,長牙和掉牙的事情……咳咳,不提也罷。

  他小臉一下子紅了,又立刻逮著五格格正看好戲的模樣,便轉了頭:「五姐,你不是有一大堆『世上最遙遠的距離』和什麼『若我愛你,我要』的東西嗎?捧去給皇阿瑪參詳參詳。沒見過諾大一人了,竟連情話都不會講。」

  五格格便興奮了:「十三,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找皇阿瑪了?」

  永璟咳了一聲:「快去。」

  五格格歡呼一聲便跑了。

  此時永璟才紅著臉低聲道:「皇額娘……」

  雅嫻看著自己小大人模樣的兒子害羞的小臉正偷樂呢:「嗯?」

  「皇額娘,雖兒子沒有活多久,但好歹也看了這幾千年的世事變遷,兒子其實也懂很多。」永璟道。

  雅嫻笑瞇瞇地看著他:「所以呢,永璟你想說什麼?」

  「所以,皇額娘不要再逗兒子了。」他捏著小拳頭,認真道。

  雅嫻忍不樁噗嗤』笑出聲來,還安慰他:「不逗你,不逗你。」

  永璟惱羞成怒:「你不要笑!」

  「好,好,額娘不笑,可是永璟啊,你到底長了幾顆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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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寧宮。

  乾隆和雅嫻相對而站。

  過了許久,雅嫻方道:「皇上,您今兒來坤寧宮,不是為了練習站吧。」

  乾隆歎了口氣:「這麼多年了,永璟都三歲了,嫻兒,你還是不打算理朕嗎?」

  雅嫻便笑了:「皇上何出此言?整個大清都是皇上的,臣妾怎麼敢忽視皇上?」

  「唉,」乾隆歎息,「你是從哪兒聽來的『一生一代一雙人』?」

  雅嫻不明所以:「這不是《飲水詞》上嗎?皇上怎麼對這個感興趣了?莫不是,英吉利的二王子也送信給您了?」

  「英吉利二王子的信?」乾隆恍惚想起,前段時間好像的確有這麼一封信,他翻了遍,沒看懂就讓人給雅嫻了。

  他原以為,雅嫻也看不懂的。

  「難道不是?」雅嫻倒是有些詫異,「臣妾以為皇上也看到了呢。」

  「那信上寫的是什麼?」乾隆便想起當年在御花園中,那個有著一頭金髮的男人。瞬間又喝了一桶乾醋。

  「無非是邀臣妾和皇上去他們國家看看罷了,」雅嫻掩飾住眼中的渴望,「據說那個國家,嗯……男女平等?」

  「你也這樣想?」乾隆便問。

  「臣妾不敢這樣想,臣妾是大清的國母,臣妾深知,在大清,男人可以入朝為官,女子只合相夫教子。臣妾不敢逾越。」她低頭道。

  這話……雖是中規中矩,可不知為何,乾隆始終覺得刺耳的難受。

  「你想要朕的一心一意?」乾隆又道。

  雅嫻睜大了眼:「這……這怎麼可能?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臣妾怎敢有?!」

  乾隆便委屈道:「可你對小五說『一生一代一雙人』了。」

  雅嫻搖頭:「臣妾卻說了,就連寫了這句詞的人,也沒能做到。」

  乾隆更委屈了:「可你之後便不理朕了!」

  雅嫻聽了便失笑:「皇上,這幾年除了臣妾,後宮其餘女人均無出。太后已警告了臣妾幾次,讓臣妾也勸勸皇上,後宮雨露均沾方是正道!反正臣妾孩子也夠了。將為皇室開枝散葉的重責交給其餘姐妹,難道不妥?」

  乾隆聽了便難受,他笑:「你倒是賢惠。」

  雅嫻笑:「不敢,只是身為後宮之主,臣妾不得不做。」

  「可朕寧願你不賢惠!」乾隆心酸的難受:他為她做了那麼多,她卻那麼大方慷慨……

  雅嫻睜大了眼,失笑:「皇上在說笑嗎?可是臣妾做的有不妥?」

  「妥當!你做的再妥當不過了!天底下再找不出比你賢惠的第二個來!」乾隆如同點燃了的炮仗,突然發起火來,「你真是太妥當了!你以為朕是一件物品,你可以隨意左右,隨意搬動到其餘女人跟前去顯示你的賢惠嗎?」

  雅嫻笑道:「皇上錯怪臣妾了,臣妾敬重皇上,哪裡敢將皇上當做一件物品?」

  「敬重?」乾隆道。

  「敬重!」她答。

  「只是敬重?」乾隆又問。

  她笑:「當然。」

  乾隆委屈之極:「好啊,好啊,朕多年的呵護,朕如此歡喜你,你卻對朕只有敬重而無愛意。朕,朕真是瞎了眼!」

  他轉身便走,打落她桌上的那只青花盤。

  她看他走遠,突然深深地歎了口氣。

  她說:「皇上。」

  他便站住,卻不轉身。

  然後,他聽到了她輕輕地喟歎:「其實,很久很久以前,臣妾愛過皇上,不是歡喜,是愛。愛的極深極深……」

  他轉身,卻見到她滿眼的決絕,和那滴緩緩落下的淚……


第86章 養個小寵?

  那一日乾隆問她:「你曾愛過,為何又不愛了?」

  她只是笑笑,被他追問久了,方道:「曾經那是年少無知,後來……卻是想開了。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

  他不滿:「那又如何?你為什麼不愛朕了?」

  她只是笑,便回去了。

  他還要問,卻被突然冒出來的糰子十三擋住:「皇額娘心頭有深結,輕易解不開的,你回去吧。」

  乾隆當然不想離開。

  永璟卻只是看著他,不說話。

  他看了看已經禁閉的門,終究還是歎了口氣,轉身離去了。

  乾隆回了養心殿,呵退眾人,自己又坐了會兒,終於發狠:「烏拉那拉•雅嫻!你既然招惹了朕,這一生一世,便不准離開!好,一心一意是吧!朕便給你一心一意!」

  他復又掃落一地瓷器,聽著它們破碎的聲音:「可是你的心,也必須完完整整交給朕!」

  認命了,不認命又能怎樣?他不低頭,她便也不低頭。這人生如此短暫,在不低頭,便再無時間……皇阿瑪親筆畫的小像還在眼前。難不成,他也要若干年後,嘴硬的道一句:『不悔』?

  大抵這世上,總是有那麼一個人,教會你什麼是痛,什麼是愛,什麼是思之若狂。就算讓你拼著粉身粹骨,也要全力以赴一回吧……

  他想起那一日的和親王府,與他同年的五弟,說的那番話:「若是臣弟,這世間繁華萬千,弱水三千,若能得心頭之愛。一瓢足矣!」

  他便捫心自問:『若是朕,大抵也會只取那一瓢弱水吧。』

  他驀然驚醒:『原來,答案早已如此明晰。』

  「五格格,您這是要來找皇上?」外間傳來吳書來的聲音。

  然後是五格格清脆的回答:「對啊,吳諳達,本格格是來找皇阿瑪的。」

  「老奴幫格格拿著手中的書吧,瞧上去很沉,仔細累著格格。」吳書來聲音中便透了喜氣。

  「吳諳達去幫本格格同皇阿瑪說一聲吧,這些書,瑚圖裡自己拿著。」

  「庶。」吳書來說罷,便來敲乾隆的門。

  「讓小五進來。」乾隆不待他說,便道。

  然後門便開了,卻是小五捧著一大堆書吃力地進來。

  乾隆一看,一顆心便柔軟了,忙上前去接,又斥責吳書來:「沒眼力價的東西,讓格格一個人捧著這些,奴才都死光了?」

  吳書來打了個千:「萬歲爺可是冤枉奴才了,這分明是格格對您一片孝心呢,半點兒都不許別人碰的。」

  乾隆這才轉怒為喜。看著五格格:「五兒許久沒見,竟是越發漂亮了。這些都是要給皇阿瑪的?」

  五格格便吃力地將書放到他的書案上,方拍了拍手,就地大大咧咧地坐了:「十三讓我抱來給您的。」

  提到永璟,乾隆臉上便有些不自然:「他倒是威嚴的很,連姐姐都能使喚了。」

  五格格擺了擺手:「他說的道理都讓人啞口無言的。可我覺得他說的都是對的。」

  好吧,這是一個徹底的弟弟奴。

  乾隆便不再說了,只問她:「這些都是什麼書?」

  「十三說您情商低,讓我把這些抱來給你學習學習。」五格格道。

  「情商低?」乾隆不懂了,「這是什麼意思?」

  他內心隱約覺得這不是什麼好話。

  五格格一驚,繼而笑了:「哦,就是說皇阿瑪勤政為民,很辛苦,我們身為子女該效勞的意思。」

  乾隆聽罷便感歎:「十三果真是個好孩子。」

  五格格擦了一把並不存在的汗,咳了一聲。拿出了一副夫子的派頭來:「吳諳達請先出去吧,我們要開始授課了。」

  吳書來一驚,忙看向乾隆。

  「授課?」乾隆不解。

  五格格指了指自己:「十三讓我來教教皇阿瑪,怎樣討、哦,是收服皇額娘。」

  乾隆這才讓吳書來下去了,然後問五格格:「有什麼好辦法?」

  五格格翻開一本指使永琪抄錄的情話大全:「首先,皇阿瑪得把這些都背回了。嗯,先倒背如流個120遍吧。」

  乾隆低頭一看:「愛的雪花,染白了頭髮,情的四季,揉皺了面頰。與你一起互依互靠,為彼此的一切操心操勞……【注1】」

  他嘴角抽搐:「這……這都是什麼東西……」

  「十三說了,皇阿瑪現在最好學溫水煮青蛙,急躁不得,他讓我擬定教材,我便讓十二哥給寫了這些。」五格格得意道。

  卻見乾隆看著她,眼神莫名。

  她有些不安問:「皇阿瑪?您怎麼了?」

  乾隆道:「五兒啊,你皇額娘沒錯。你合該去學學《女四書》了,你去把《女四書》先倒背如流個120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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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二十七年。

  京城。

  「糖炒栗子咯,又大又甜的栗子哦……」

  「包子,剛出爐的包子哎……」

  「這位姑娘,小人這攤上的胭脂乃是用最好的花……」

  ……

  這滿目的繁華,不知迷離了多少人眼。

  青衣小鬟背著背上簡易的行囊,問穿著藍衣的女子:「小姐,我們該去哪兒找?」

  那藍衣的女子眉間似顰著無數哀愁,又似一籠煙月:「我不知道,天下之大,哎……」

  「讓開!讓開!誤了梁大人家公子的喜事,你們這些賤民哪個擔的起?」突然有人騎馬揚鞭而來,喝出一條無比寬敞的通道。

  青衣小鬟護住藍衣女子,方才險險避開那馬鞭。

  兩人正在驚惶間,卻聽得敲鑼打鼓之聲漸至。便又有高頭大馬過來,後頭跟著紅衣的丫鬟婆子,再其後,便是一頂大紅喜轎……

  藍衣女子品著剛剛那揮鞭子開路人的話,彷彿得了什麼玄機:「梁大人……」

  青衣小鬟突然被她叫了聲:「金鎖,拿銀子,咱們也去梁大人府上討杯喜酒吃吧。」

  青衣小鬟雖然不解,卻還是應了聲是。

  兩人便朝著那喜轎去了的方向走去。

  『咚咚咚咚』

  銅鑼敲畢,便聽人用山東口音道:「在下姓柳名青,山東人氏,這是我妹子柳紅。」

  藍衣女子饒是再急,聽到這裡也不由得頓了頓足,看了過去,只見那青年穿著粗布衣服,看起來極為俊朗。那少年一抱拳,聲音殷切,令人忍不住心生同情:「我兄妹兩隨父經商來到貴寶地,不料本錢全部賠光,家父又一病不起,至今沒錢安葬,因此斗膽獻醜,希望各位老爺少爺、姑娘大嬸,發發慈悲,賜家父薄棺一具,以及我兄妹回鄉的路費,大恩大德,我兄妹來生做牛做馬報答各位。」

  藍衣女子聽罷便落下淚來:「好可憐,好善良的兄妹。金鎖--」

  青衣小鬟不甘心地拿了錠銀子出來:「小姐,這是最後的……」

  藍衣女子不待她說完,便拿著銀子走過去,投入了柳紅的托盤裡頭。

  柳紅詫異地看了眼藍衣女子,連聲稱謝。藍衣女子慌忙擺手。卻沒見到柳紅轉身瞬間,對自己哥哥說:「好大一隻肥羊。」

  此時的眾人尚不知曉,命運的齒輪已開始毫不留情地轉動起來……

  ----

  坤寧宮。

  乾隆正如以往的每一次樣,又換了句情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雅嫻抬頭看著他,如往常一般淺笑作答:「皇上,《無衣》乃是戰歌,講的是同澤。」

  乾隆深情款款的臉,一下子變了色,良久。又滿是沮喪道:「你就不能看著朕,認真地看一眼嗎?」

  雅嫻看了看窗外:「皇上,天快黑了,您回去休息吧。」

  她起身,行了禮,便離開了。

  「她這樣,不過是篤定朕不敢拿她……」乾隆歎了口氣,「她不過是仗著朕寵她。」

  「那你便是做好了,」永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了,「你要知道,如果一個女人明理且堅強,那麼她背後一定是有一個靠不住的男人。但如果一個女人,任性且無懼,那麼她背後定是有一個靠得住的後盾。」

  乾隆看了他一眼,無精打采:「朕還得謝謝你?小東西,你才幾歲?」

  永璟背了手,看著他:「兒子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皇額娘或許還未察覺到,但她如今種種,不正是因為知道,你不會拿她如何了?」

  他這話裡頭水分其實很大,畢竟,乾隆不知道,他卻是很清楚,雅嫻如今手握後宮勢力,背倚孝敬皇后,蘇培盛和雍正帝留給她的三大勢力。活的十分滋潤。

  可這話卻是入了乾隆的耳,他仔細一尋思,彷彿的確是如此。

  便笑了:「的確是這樣,那朕之後該如何做?」

  永璟便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從頭至腳細細打量:「皇阿瑪,兒子不過才五歲……」

  乾隆便洩了氣,又過了會兒,他問:「明兒個朕要去圍場打獵,到時候你想要什麼?」

  永璟道:「帶上12哥吧,他天天唸書,快成書獃子了。」

  乾隆還來不及說什麼,他便道:「皇額娘要幫兒子做大氂,還差兩張皮子。」

  乾隆便噙了酸:「她親自給你做大氂?」

  永璟看了看他:「你別想了,照兒子的話做,或可以有住進坤寧宮來的時候。」

  乾隆這才悻悻去了。

  被個五歲的小崽子威逼利誘神馬的……他才沒有呢,那是他兒子,他一向是給兒子面子的好阿瑪!

  ----

  永璟看他遠去,便笑笑,背著手搖搖晃晃到了雅嫻門邊:「額娘。」

  於是門便『吱呀』一聲開了。

  永璟看了看開門的伺書:「你下去,給爺泡杯熱熱地茶來。」

  伺書應了,便退下。

  永璟方度著方步搖搖晃晃進去,雅嫻正在翻書呢。

  他看了看,只道:「額娘既然看不下去書,又何必翻?」

  雅嫻不理他,又翻了一頁。

  「額娘,兒子給你講個故事。有個人,他在沙漠裡頭,只有兩壺水可以喝,」他慢吞吞道,「他呢,喝了第一壺水,發現那水是苦的,很難喝,於是她便扔了一個壺。但是不喝水,他會渴死啊,於是,她又拿起了第二個壺,額娘,你說,他要不要喝這第二壺的水?」

  雅嫻已然放下書來:「十三,你怎麼也當起說客來了?」

  永璟只歎了口氣:「額娘,這是在沙漠中,那個人捧著第二壺水,卻不知道該不該喝,但是日頭很毒,他再不做決定,便要活生生渴死了。」

  雅嫻看著他:「那這個人豈不是只能喝了?」

  永璟笑道:「額娘,他其實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雅嫻便問:「什麼路?」

  永璟道:「喝自己的血。額娘,你看那史書上,多少女人,都是喝了自己的血,結果呢,她們活下來了。所以,這是第二條路。」

  雅嫻眼神猛然收縮:「喝自己的血……十三啊,你這是在警告額娘?」

  永璟過去擁住了她:「兒子看了很多事,額娘,一個人或只有三世。前世,今世,來世。活的一世,便少了一世。額娘,他畢竟還是個帝王。」

  「額娘,你縱然能自保,能護住兒子們,卻也得消耗你的勢力,那是在喝自己的血。額娘,他的帝王,無論他如今表現的再貼心溫情,他始終是帝王。兒子看他耐心似乎要耗盡了。」永璟慢慢道,「反正活一世少一世,且這一世,他並未有傷害過額娘的舉動,何不依了他?」

  雅嫻擁緊了他:「我……你知道,你和十二的名字……」

  「縫衣服的玉卻也能成為那衣服上唯一的亮點,玉的光輝,則比玉本身更大,更重要,若玉無光輝,那算什麼玉?兒子覺得,十二哥和兒子的名字,再好不過了。」永璟慢慢道來。

  他看著雅嫻:「事物的好壞,都是相對的,額娘從那一面去看,都是不好,而兒子從這面去看,卻都是再好不過。額娘,您如今多少歲了?」

  雅嫻被他的話說的心頭一緊:『是了,活一世便少一世,活一歲,便少一歲……』

  「兒子是要那個位置的,」永璟道,「那個位置也唯有兒子才坐的穩固,不然,為何歲月會流轉?一切會回到現在?」

  他這話,卻打碎了雅嫻心頭原本偏安一世,平平淡淡一生的念頭。

  「且,十二哥上輩子是為何薨了的?身為中宮嫡子,無論有無野心,都已是人肉中之刺。額娘,你天真了。」

  雅嫻被永璟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她只道:「可,額娘對他,愛了,也恨了,如今他做的沒有上輩子那般……額娘便徹徹底底放下了。」

  「兒子卻沒叫額娘去愛他,」永璟笑了,「額娘只需受用著,偶爾給他個好顏色便好。至於將來的事,將來再看。」

  他末了又黑心的給乾隆補了一刀:「額娘不是一直想養個小狗嗎?我看他性格形態都還恰好,只是--」他伸出手,輕輕扣了口桌沿,笑道,「體格和年齡還有點差強人意。額娘便勉強收用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要涉及到還珠劇情了,我重溫還珠後,終於忍不住在讀者群吐槽:滿滿都是漏洞和槽點,真要按奶奶的劇情來嗎?

  後來想通了,按劇情來,但是為了避免誤導青少年,誤將歪史當做理論考據。特收集整理還珠中大漏洞12條,僅供參考。PS:漏洞太多,真要數出來,能抵得上我的一章正文字數了。

  今天繼續看《還珠格格》字數略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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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書中的歷史性錯誤【轉自百度】

  1、福家是包衣,不能稱為「大爺、二爺」。

  2、坤寧宮是用來祭祀的,能住嗎?煙霧繚繞的。

  3、太后是不能稱為「老佛爺」的,慈禧想稱為老佛爺都費盡了周折,萬不能從乾隆的媽開始叫的。

  4、福家也不能稱為學士府,而應該是福宅。

  5、福晉在滿語中是妻子的意思,後來多指皇族宗室有品級的夫人。只有王公貴族的正室能叫福晉,無爵之人的夫人只能叫夫人。所以,福倫他老婆只能叫夫人,不能叫福晉。

  6、清朝乾隆期間,西藏沒有土司。就算有土司,土司的女兒也不能稱為公主。

  7、清朝婚齡是:男子16,女子14;皇家阿哥大概虛歲14、15歲就會有格格伺候,或是側福晉了。阿哥要住阿哥所,到了年齡後就要搬出宮建府,五阿哥不可能快20歲了還沒大婚,還沒出宮建府的。

  8、香妃這個『香』字永遠不可能成為妃子的封號,歷史上的容妃會半夜爬奶奶的床的。

  9、公主要住在西三所

  10、百姓是不能進宮的,所以還珠第二部最後一集裡柳青蕭劍他們去鬧永琪洞房,第三部好像是第十六集知畫大婚蕭劍出現在後宮—慈寧宮,是根本不可能,也是絕對不允許的。

  11、清朝皇室禁止滿漢通婚,所以永琪根本不可能娶小燕子為嫡妻,後來又冊知畫為嫡福晉,她們甚至還沒有抬旗。

  12、明珠格格什麼的,當文字獄是作死的嗎?普通文人寫個帶前朝影子的字都會被抓,皇帝腦殘的給自己女兒封號明珠。呵呵……

  
第87章 青春奔騰的五阿哥

  西郊圍場。

  乾隆看著穿著小盔甲,似模似樣的永琪,便笑了:「你十三弟要兩張皮子,你行不行?」

  永琪站在比自己還高的馬前,挺了挺胸脯:「要多大的?鹿皮子夠不夠?」

  乾隆便爽朗笑了:「有志氣,朕倒要看看你能獵到什麼。」

  然後一行人翻身上馬,便走了。

  五阿哥永琪帶著自己的伴讀福爾泰,宮中的侍衛福爾康,見了乾隆一行已到了前頭。忙打馬跟上:「皇阿瑪,兒子來了。」

  乾隆理都不理他,逕自打馬向前。

  永琪便硬生生插。了進去,搶了永琪的位置,貼過去道:「皇阿瑪今兒真是龍馬精神。」

  乾隆當他是空氣,只是到了地方,他看向永琪:「永琪,今兒個朕便要看你的表現了!拿出你的全副本事來!」

  永琪還沒說話呢,永琪便道:「是的!皇阿瑪!兒子一定會拿出全副身家本領!」

  乾隆此時心頭隱隱後悔:『當初便不該依了嫻兒,取什麼名字不好,偏要取個琪字,還和琪同音。』

  他心頭雖惱怒,卻知道這是在外頭,要給兒子臉面,因此臉上依舊帶著笑,彷彿並無什麼不虞。

  「都看著幹什麼?今兒個打獵最多的人,朕可是要好好的賞賜!」

  他話音才落,便見著一個侍衛打扮,有著碩大鼻孔的青年策馬上前一步,激動萬分地朝他抱拳:「是!皇上!那臣便不客氣了!」

  乾隆瞬間怒了:「你是漢臣?」

  那青年一愣,繼而笑道:「臣乃滿人。」

  乾隆心頭更怒:這滿人都愛在他跟前稱自個兒是奴才,雖聽著卑微,但卻是親近之極。是故,這劃分滿漢不成文的標準便是聽自稱了。這個人,竟是投錯了胎不成?更可氣的是,他剛剛說完話,這鄂敏,傅恆都還沒說話呢,這個小侍衛竟如此大膽接言!

  他還在生氣呢,卻聽得永琪喊聲:「皇阿瑪,前頭有隻鹿!」

  這可是他心愛的兒子,他立刻便提了精神:「在……」

  一語未完,竟又被搶白了。

  只見那有著碩大鼻孔的青年策馬上前,轉頭喊了句:「這隻鹿是我的了!五阿哥,爾泰!我和你們比賽!看誰第一個獵到獵物!」

  言罷,他竟一陣風似得從乾隆身前跑過去了……

  乾隆怒火熊熊,正想轉頭問永琪這到底是誰,為何看上去竟和你如此熟絡時,卻見自家兒子身後冒出一個公子哥打扮的少年。那少年道:「哥!你一定會輸給我!」

  然後永琪立刻豪邁道:「且看今日圍場,是誰家天下?」

  乾隆氣的恨不得立刻抽他一鞭子:『誰家天下?滾犢子的!這是你皇阿瑪我的天下!你還想是誰的?』

  他氣的韁繩都要握不住時,那三個竟風一般地衝出去了。

  永琪於心不忍,策馬過去,安慰他:「皇阿瑪,五哥他們,真是青春年少啊……」

  乾隆是被五格格動不動的語出驚人給熏陶狠了,竟立刻接了句:「所以,要在春風下放肆奔跑?」

  永琪竟立刻接到:「不如讓他們裸奔吧。」

  於是,乾隆想像了下那場面,便大笑起來。

  他們兩父子聲音並不大,後頭的福倫便有些得意。身旁同僚問了一句那是不是他的兩個公子,他竟得意的大聲道:「正是在下的兩個犬子。」

  乾隆剛瞧聽了這句,便轉身看了看他:「你說的不錯,尤其是用詞,真是恰到好處。」

  福倫聽罷得意萬分,還真以為乾隆是在誇他呢。

  卻不知乾隆是這般想的:『犬子?真是恰到好處的妥帖!那前頭的兩個不正是兩條瘋狗嗎?』

  乾隆如此一想,便更開心,於是帶了愛子一同往前去,後頭大隊人馬緊跟其上……

  ----

  而此時,西郊圍場的東邊,排陡陡峻的懸崖峭壁上,有三個女子正在拚命攀爬。

  其中兩個,正是當日把身上最後一錠銀子給了賣藝人的藍衣女子和青衣小鬟。

  為首的一個女子穿著半舊不新的褪色紅衣,一邊爬,一邊氣喘吁吁地用匕首劈著兩側的雜草。中間的那個藍衣女子,身上背著一個包裹,她腳步虛浮,早已是精疲力竭了。抬頭一看,那懸崖峭壁竟彷彿高聳入雲,她有些害怕,便問為首的那個女子:「小燕子,我們還要走多久?」

  那個女子正劈著雜草,聽她問,便頭也不回道:「快了,翻過這個懸崖就是了。」

  後頭的那個青衣小鬟臉都嚇白了:「天啊!我的腳已經快要斷了!還要爬嗎?」

  那叫小燕子的女子便吼道:「金瑣!你拿出一點勇氣來,別給你家小姐洩氣!」

  那被稱為小姐的藍衣女子便蒼白了臉,有氣無力地說:「可是……我和金鎖一樣,腳已經快斷了,我絕對沒辦法爬過去的……」

  「胡說八道!」小燕子便轉身吼道,「你必須爬過去!你聽,你聽!那邊好多人聲!還有馬蹄的聲音!你和你爹只隔著這一個懸崖了!」

  那女子便將耳朵貼在了山壁上,不斷喘息:「我聽不到,我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其他的,我什麼都聽不到!」

  「你努力爬啊!你爹就在山那邊,為什麼不爬!你知道有個爹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嗎?你連個山都不敢爬,還找什麼爹!」小燕子大聲叫道。

  藍衣女子無奈,只得繼續爬,突然,她腳下一個不穩,竟落了下去。小燕子回頭一看,大驚失色,忙飛撲過去,抱緊了她,兩人向下滾了好半天,才終於剎住。

  那藍衣女子臉色蒼白,全身是傷,她用力推著小燕子,驚恐萬分:「我的畫,我的扇子!」

  小燕子顧不得說話,先解下了她身上的包裹,打開一看,竟是一副畫,不幸中的萬幸,那畫沒有任何問題。

  藍衣女子鬆了口氣,悠悠要暈倒。又強撐著身子檢查了折扇,發現依舊是好的。

  此時的小燕子和金鎖,已對著她身上的傷口大呼小叫起來。

  那藍衣女子此時卻是冷靜的可怕,她一把抓住小燕子:「小燕子,安靜一點!你聽我說!我現在這個樣子根本沒辦法再爬了,金鎖也是,我們三個中,只有你能夠翻過這個懸崖到達圍場。接下來的事情對我非常重要。你要聽好。」

  小燕子仍在搖頭:「不行,你的傷太重了,必須回去……」

  「小燕子!」她不知從哪兒爆發了力氣,竟死死按住了小燕子:「你聽我講,我的爹不是別人,正是這大清朝的皇帝!」

  『轟隆』

  如同一聲悶雷,小燕子被砸的有些恍惚:「紫薇,你說什麼?」

  這個藍衣女子,哦,是紫薇,便道:「我的娘,叫夏雨荷……於是,我便帶著金鎖來找我爹。」

  快速講完了這段故事後,小燕子已經聽得雙手捧心:「好感人的故事!紫薇,你竟然是公主,怪不得那麼善良,那麼高貴!我竟然和公主拜了把子!」

  她滿口胡言亂語,激動不已。這頭紫薇道:「所以,你帶著信物,幫我去找我爹吧!」

  小燕子睜大了眼睛:「你……你,你你,你要我幫你當信差?!」

  ----

  乾隆同永琪已然各得了幾隻兔子。

  他便笑道:「永琪,你準備用兔子皮來搪塞你十三弟?」

  永琪臉色一僵,繼而道:「皇阿瑪是準備用兔子皮來討好皇額娘?」

  乾隆臉色一僵:「你真是個不討喜的孩子。」

  永琪這些年膽子也大了些,便回了句:「彼此彼此!」

  乾隆也不以為意,哈哈一笑:「咱們須獵些大的,否則豈不是讓你皇額娘看輕了去?」

  他言畢,忽又想到如今和雅嫻之間的事,竟徹底沒了笑意。

  永琪終究還是心軟,便道:「皇阿瑪,兒子出來的時候十三弟和兒子說了,皇額娘似是心軟了些兒。」

  乾隆便驚喜地轉頭看他。

  永琪繼續道:「或許,已有轉機了。」

  乾隆撫掌而笑:「十三果然不錯,真不枉朕一直看重他。」

  於是乾隆一下子便得了失憶症和妄想症。不僅忘了自己曾腹誹過十三少年老成多少次,還覺得自己竟是稱讚了十三無數次呢……

  不過,這總體來說卻是好事,他打獵的興趣一下便高漲了:「十三說你皇額娘要給他做大氂,可有你的不曾?若沒有,這次回去皇阿瑪賞你一件。」

  永琪便道:「哦,兒子和五妹妹都有了。」

  乾隆心頭的小泡泡瞬間破碎:「都有了?」

  於是,其實,只有他一個被落下了……

  永琪貼心地道:「皇阿瑪比兒子們都高大,需要的皮子肯定不少,這次多獵些,皇阿瑪可以交給皇額娘啊。」

  『叮咚』

  乾隆心裡頭瞬間亮了一盞燈,他策馬揚鞭:「永琪,你我父子來比比,誰獵的獵物多!」

  永琪也笑著拱手:「遵……」

  「好的,皇阿瑪!我快要獵到鹿啦!」永琪一語未畢,便聽到樹林子後頭突然跳出來個傻大個兒,正咧著一嘴白牙沖乾隆笑呢。

  『忍住,忍住』乾隆拚命告訴自己要『忍』,雖然,他真的很想照著永琪的臉,狠狠地一揮鞭子……

  永琪目瞪口呆看著亂入了的五阿哥風一般的出現,又風一般的離開……

  「皇……皇阿瑪?」他看向乾隆。

  只見乾隆額上青筋暴起,卻還在笑:「呵呵,哈哈哈,永琪啊,看你五哥,他跑的多歡實啊。」

  永琪抽搐著嘴:「皇阿瑪,您節哀……」

  乾隆笑的更誇張了:「瞧瞧他多健康啊,在樹林裡頭不斷狂奔著……」

  他看向遠處:「朕……真的非常開心看到這一幕啊!」

  ----

  且不說乾隆這邊,只說那在樹林中青春奔騰的五阿哥一行。

  那鹿終於被他們三個追的精疲力竭。

  公子哥模樣打扮的少年卻突然一指前方樹叢:「哈!竟然有熊!」

  鼻孔碩大的青年忙四處張望:「熊?熊在哪裡?」

  五阿哥永琪趁機一扯弓箭:「哈,謝謝爾泰!今兒個『鹿死誰手』就要見分曉了,承讓承認!」

  爾後『咻』的一聲,那箭便射了過去……卻是,射偏了!

  五阿哥的箭術,真真兒……好啊!

  三人均是一愣,繼而卻聽到箭落之處,有人驚呼:「啊!」

  「這圍場怎麼會有女人?」鼻孔碩大的爾康忙問。

  三人縱馬衝了過去,見地上臥著一個女子,女子胸前正中一箭。

  那女子,氣若游絲地看著他們,只道:「我要見皇上!」

  五阿哥便跳下馬,一把抱住那女子,慌忙去尋乾隆……

  乾隆和永琪正在圍攻一隻鹿呢。也算是永琪運氣好,竟是只成年的鹿,那頭上的鹿茸都已長成,算是上好的藥材了。眼見的那鹿早已退無可退。他便側身讓了乾隆:「皇阿瑪,這皮子可不能損傷的太過啊,兒子還等著今兒個晚上吃皇阿瑪親手射的鹿呢。」

  乾隆哪裡看不出兒子在給他面子,心頭一感動,便道:「你這小子,活像朕短過你吃食似得。讓開讓開,今兒便讓你好好看看皇阿瑪的……」

  乾隆正說的興起,弓也拉開時,卻聽得後頭有人疾呼:「皇阿瑪!皇阿瑪!」

  他不管,正搭箭要射,忽聽帶來的侍衛一陣騷動。竟喊著:「護駕,護駕!」

  乾隆一箭射出,正中鹿眼,那鹿哀鳴一聲,便倒了下來。他還未近身去看,便見那五阿哥抱著一女子,後頭騎馬跟著福爾康。福爾泰,過來了。

  永琪擋在他身前,大喝道:「五哥速將那女子放下!」

  五阿哥聽罷,竟不放女子下來,還做出一副『你惡毒,你無情』的模樣斥責永琪:「十二你怎麼那麼無情?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又想見皇阿瑪……」

  乾隆便冷笑出聲:「弱女子也能進入這圍場?傅恆!你是怎麼凊的場地!竟放了個不知身份的弱女子進來?永琪,你腦子被驢踢了?她說要見朕,你便將他抱來了?你竟還有臉斥責你十二弟,十二今年不過13,都比你懂事的多!」

  傅恆早滾身下馬,連連磕頭聲稱自個兒『罪該萬死』。

  他連珠炮似的罵完,看著永琪那痛苦的眼神,便又軟了軟心:成年的兒子永璋、永璜皆病死了。唯剩這麼一個永琪……唉,還是放身邊細細調教調教吧。總的來說,還是自己不夠關心他啊。

  於是,乾隆便又和緩了語氣:「傅恆你先起來,這事兒你立刻去查。永琪你且將那女子給放下來,仔細檢查一番。」

  傅恆便又謝了恩,爬起來下去了。下去之前,終是忍不住暗唾了一口五阿哥。

  永琪終於乖覺了一回,將那女子放下,卻聽那女子迷迷糊糊還在念:「皇上……畫……扇子……」

  他便解下了那女子背上的包裹,打開一看,竟是一副畫和一把折扇。

  永琪便要將那兩樣捧去給乾隆,卻被碩大鼻孔的福爾康攔住:「五阿哥,先看看有沒有問題。」

  於是,他便細細展開了那副畫和扇子,確認沒有藏什麼不該有的物品後,才呈了上去:「皇阿瑪,這是那女子拚死護著的東西。」

  乾隆看著他,便想:『或許他也沒那麼糟糕,沒瞧著現在說話比方才正常多了嗎?』

  永琪上前拿過了那兩樣,永琪有些不甘心,但還是給了。

  畫展開,並無異樣,扇子打開,永琪便不由得被吸引住了:那上頭,不正是乾隆的手筆?瞧瞧寫的是什麼啊--

  『雨後荷花承恩露,滿城春色映朝陽。 大明湖上風光好,泰岳峰高聖澤長。』

  他斜眼看向乾隆:「雨後荷花……滿城春色……聖澤長……皇阿瑪,這果然是一首好詩啊!」

  乾隆看了那扇子,整個人『轟隆』一下,便著了:「永琪啊,你誤會了。」

  「皇阿瑪?怎麼了?」永琪立刻詢問。

  乾隆顧不得罵他,只道:「十二啊,你誤會了!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永琪笑了:「兒子有沒有誤會不打緊,兒子只知道,皇阿瑪寫了一首堪與《碧玉歌》媲美的好詩!皇額娘一定會非常感興趣的!」

  你道這《碧玉歌》是個什麼東西?碧玉歌曰:『碧玉破瓜時,郎為情傾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這玩意,已經可以堪稱千古第一淫詩了好麼!就連那個什麼『寬衣解帶入羅帳,金針刺破桃花蕊』也不及萬千。

  可人乾隆這首詩,比那《碧玉歌》來,卻是絲毫不讓的。

  永琪上輩子可沒聽說過這玩意,當然,上輩子也沒啥異姓王之類的。不過,這不影響他生氣:「皇阿瑪原是個詩人,真是文采斐然!」

  乾隆當即什麼都顧不得了:「十二啊,你同皇阿瑪說,你想要什麼?你皇額娘那邊可……」

  永琪拱了拱手:「兒子是皇阿瑪的兒子,也是皇額娘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來的兒子。兒子困了,先退一步,請皇阿瑪恕罪!」

  他打馬便走。

  乾隆立刻要追:『這小子千萬別壞了朕的事兒啊!』

  永琪是聽不懂這些話的,但他一見皇上要走,便立刻喊道:「皇阿瑪,那這姑娘!」

  乾隆便也勒了馬轉回來:『當年是曾在濟南風流過不假,但那夏氏卻是自個兒送上門來的,他之所以記得,是因為畢生便沒見過一個非煙花之地的女子,會如此大膽。如此不守婦道……不過,送上門,他不吃白不吃對吧?吃完之後,他不是命了人不留孩子麼?怎麼……那女子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等等!漢人!反清復明!該不會……該不會……』

  他心頭有了計較:「將那女子帶下去,先治傷。」

  永琪得了主意,便拱手應下。

  乾隆忙打馬去追兒子,求他千萬別將那扇子和畫讓雅嫻看到……

  ----

  乾隆這一去,大批的侍衛便也都跟著去了。

  福爾康,福爾泰方又重新活絡起來。

  他們皆是宮中魏貴人的遠房親戚。魏貴人如今聖寵正濃,卻一直無孕,而這五阿哥自愉妃亡故後,不知何故,便被魏貴人看中,且拉攏了來。這福家兩兄弟處處追隨討好五阿哥,也不過是為了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而今看了那扇子上的詩,又看了這姑娘的年齡和皇上的態度,便覺得這姑娘八成是所謂的『滄海遺珠』了。於是,心頭不免一動,又想為魏貴人加重砝碼。

  至於乾隆貌似對著姑娘不夠熱情。很好理解:還沒查證,且皇后那討厭的女人的兒子不還在跟前麼。他們始終認為,皇上寵幸皇后那是例行公事,這幾年不是都不讓皇后伺寢了麼。寵愛魏貴人,那才是真正的歡喜呢。畢竟,魏貴人比皇后年輕,又那麼溫柔,美麗,善良。

  所以,得出結論:得讓這『滄海遺珠』為魏貴人所用才對啊!

  於是,福爾康便道:「五阿哥,以微臣所見,這裡儘是些大男人,並不適合一個姑娘養傷,傳出去,對這姑娘名節有損啊!」

  五阿哥聽了竟深以為是:「那爾康有什麼好主意?」

  福爾康便做出軍事狀,拈花一笑:「皇上是器重五阿哥的,否則也不會將此事全權交由五阿哥處理。五阿哥你現是皇上唯一的成年皇子。皇上今兒對您發氣,那也只是愛之深,責之重。」

  福爾泰立刻跟上,負手一笑,轉頭看向五阿哥,一副活脫脫的半仙模樣:「我哥說的甚是!五阿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啊!」

  五阿哥信心百倍:「我豈不知皇阿瑪良苦用心?這進了圍場,便喚的是我的名字。打獵之餘,還念及我。」

  他負手走了幾步,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樣:「皇后算什麼?那不過是個無理取鬧的毒婦,要說這後公告誰配為後,我看只有魏貴人!」

  福爾康擊掌而笑:「五阿哥果然好見解!」

  福爾泰皺眉道:「我只覺得魏貴人善良純潔,將這女子交給她,是最好不過。」

  福爾康讚許地看了眼弟弟,笑道:「這事兒不是皇上全權交給五阿哥了麼。」

  五阿哥鼓掌大笑:「你們說的對!這事兒既然給了我,我必辦的妥妥當當!爾康爾泰,我們立刻帶著姑娘回宮!請魏貴人代為照看。」

  福爾康搖頭:「這樣五阿哥太累了。」

  五阿哥看著他:「天將降大任於我,這點勞苦算的了什麼?!」

  福爾康福爾泰一起鼓掌:「五阿哥說的好!果真不愧是天皇貴胄!端的一身好氣魄!」

  於是,這三個便樂滋滋把昏迷中的小燕子胡亂包紮了一番,直接帶回宮了。好傢伙,這回兒,三個彷彿都沒想到,抱個女子騎馬進城,對那女子名節有沒有什麼損失了……

  ----

  「什麼?」雅嫻杯中茶水差點晃出,她睜大眼問小安子,「五阿哥竟帶著兩個外男橫衝直撞進了延禧宮?」

  「娘娘,」小安子道,「其中一個是五阿哥的伴讀,另一個是個二等帶刀侍衛。和那伴讀是兄弟,都是魏貴人家的遠方親戚。」

  「荒唐!」雅嫻重重一拍桌子,「外男哪能入後宮?十二的哈哈珠子才14歲,都比他們懂事!」

  小安子低了頭:「這還不算完呢,娘娘,他們卻是抱著個受了傷的女子騎著馬一路進來的。一進來便把那女子放到了延禧宮正殿,又到處喊太醫。如今,整個宮中,誰不知道這事兒?」

  雅嫻更怒:「真是豈有此理!可有皇上口諭?怎麼便叫個不知身份的女子進這宮裡頭了?」

  她思起上輩子乾隆的風流韻事,有些了然:「莫不是,他又看中了哪家的?」

  「你們都先下去!」永璟走來,便呵斥了下人。

  小安子,容嬤嬤,伺書等一干奴才便行禮退了下去。

  「皇額娘,你生什麼氣?讓他們鬧去,鬧的所有人都知道才好呢!」永璟嗤笑一聲,坐在了雅嫻對面。

  「永璟,這鬧下去,我皇家的臉面都丟盡了!」雅嫻怒氣沖沖道,「本宮好歹也是皇后……」

  「皇額娘,」永璟笑了,「丟了皇家顏面的卻是那幾個人,兒子想,等皇阿瑪回來了,心頭不知道對您有多愧疚呢。」

  雅嫻便笑了一聲:「哼,愧疚?永璟,你瞧瞧,這才幾日,便又看上了個女子了。」

  永璟笑了:「皇額娘,凡事不可能只看一面,你看那魏貴人,如今看上去風光無限,身為貴人竟獨掌一宮主位,瞧著多讓人羨慕?而皇額娘您卻一直失寵,好幾年都沒伺寢過。可真實情況呢?您沒伺寢難道真是皇阿瑪不想留宿?魏貴人只怕,也只是表面風光無限罷了。」

  雅嫻若有所思:「你是對的,本宮又急躁了。」

  「急躁也無妨,」永璟笑了,「兒子曾和皇阿瑪說,若一個女人太過明理堅強,必是身後男人無法保護她。而刁蠻霸道卻是因為身後有人無限寵愛。」

  他站起身,負手肅著臉:「我的皇額娘,重活這一世,便不是要委曲求全的。兒子,十二哥,五姐都在。皇額娘,你這一生只管肆意,孝敬皇后,雍正皇帝,蘇公公,烏拉那拉家全都是你的後盾,你只需肆意活自己。那些個委曲求全的事兒,你如今,再不必去做了。」

  他如一支利劍站在那裡,笑的無比自信:「我的皇額娘,這一世,只管享受,只需肆意。」

  他的皇額娘,上輩子,前半生都太苦太累了。

  「皇額娘,」永璟道,「你如今,只需看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哪怕再張揚,跋扈一些也無所謂。」

  雅嫻忍住淚水和想要擁他入懷的衝動,只道:「你卻是很會說話,難道五兒讓十二還寫了本什麼話大全給你?」

  永璟依舊板著小臉,卻不說話。

  雅嫻看了竟忍不住逗了他一句:「聽丫鬟說,你兩顆門牙有些搖晃,快掉了?」

  永璟瞬間小臉紅透。過了許久,他方從牙縫中擠出聲來:「你夠了!」

  雅嫻指著他,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

  延禧宮。

  魏貴人看著五阿哥,福爾康福爾泰三個把那個髒兮兮的女子放在了她的床上。終於有些忍受不住,便出去了。

  這三個人來時,她正在散步呢,結果人一衝進來便直奔了她的臥室,當時便嚇得她魂飛魄散。繼而更是過分,連句招呼都不與她打,便讓一個賤民佔了她的臥房,又四處張羅著喊太醫來……

  「喜鵲,」魏貴人閉了眼,「你當初叫本宮去接近五阿哥。」

  喜鵲上前一步,細聲道:「娘娘,五阿哥是如今皇上唯一的一個成年了的阿哥。又是蒙妃所生。將來您要是有了小阿哥……」

  魏貴人被她話中的『小阿哥』戳了心肺,喜鵲不知道真相,她還不知嗎?如今,連《法華經》她都會抄了了。這伺寢的活兒再幹下去,她毫不懷疑,自己只要一剪頭髮,立刻便可以做一個姑子……

  她渾身一抖,說不得了,五阿哥是必須要籠絡好的。區區一個床榻,讓了……便讓了吧!

  她看著枝頭看著的花兒,那花兒開的那般好……

  「都給本宮打殺了!」她道,「本宮看的難受。」

  喜鵲看了她一眼,不敢多問,忙上前,把那些盛開的花兒一一掐掉……

  魏貴人看著那些花兒都沒了,終於心情好了些。她便醞釀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扶著喜鵲的手,便要回去。卻正好撞見了前來尋她的福爾康。

  福爾康也聰明,細語幾句便將自己抬到了最高,末了又道:「臣仔細想過,皇上如今只有五格格一個女兒活著,所謂物以稀為貴。後宮這幾年又都無出……」

  魏貴人忽然覺得眼前道路明亮:「你的意思是,本宮應在其他女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先下手為強……只是爾康,你看皇上的意思,他對這個女子……」

  福爾康立刻接口:「自然是寵的!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臣猜錯了,這多一個女兒能和親蒙古,皇上想必也樂見其成。娘娘正可以就此彰顯您的美德。」

  他末了又說了句:「這個格格,玉牒上可還差個生母呢。」

  這句話卻實實在在說到了魏貴人心裡頭去:她早年伺過寢,卻沒懷上,後來伺寢成了掃盲,更談不上能懷龍種了……

  在這後宮之中,沒兒子,就算有個女兒也好啊。

  她心頭有了決斷,便點頭:「你說的不錯。合該如此,本宮正該細心去照料格格,你和爾泰立刻回西郊去伴駕。」

  福爾康當即拱了拱手:「庶!」

  喜鵲等福爾康走遠,方過來說:「娘娘,福大爺說的也是件好事。」

  魏貴人點了點頭:「本宮也如此想。」

  她立刻回了主臥,見一宮女正毛手毛腳給榻上女子擦臉,忙呵斥道:「拖下去打!伺候格格也敢如此粗心!」

  喜鵲當即上前細聲道:「娘娘,如今便叫她格格似有不妥。不若等皇上回宮後,正式宣佈了再……」

  「那時候想必所有人都會眼紅想搶,」魏貴人咬了咬牙,「橫豎只是遲早的事兒,本宮擔了!喜鵲,本宮如今急著要一個能記在本宮明顯的孩子,勿論是格格還是阿哥。」

  喜鵲卻覺得還是不安,但魏貴人說的的確有禮,她咬了咬牙,想到如今能看到皇后失寵,多半都是因為魏貴人,她之後還想靠著魏貴人好好的『對待』皇后呢。還是多順著魏貴人比較好。

  於是,她便應了聲『庶』,慢慢又退下了。

  至此,魏貴人便傳令延禧宮上下,均對著榻上女子以『格格』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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